《温柔的野兽》 第01章 纪小瓯举起手机,不知第多少遍试图寻找信号,手机信号格却丝毫没有动静。 上头写着刺目的三个字,无服务。 她不死心,试图拨打电话,电话仍旧一个都拨不出去。 纪小瓯抿紧嘴唇,使自己保持冷静,把电话塞回包里,重新打量面前的环境。 古树参天,树叶蓊郁,宽大厚实的树叶遮住头顶的阳光,周围寂静无声。 这里的树木很奇怪,盘根错节,奇形怪状,既不像纪小瓯熟悉的松树柏树,也不是常见的梧桐刺槐。回想自己前十六年的人生阅历,她确定从未见过这种树。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十分陌生。 班级组织旅游,三天两夜,同学们为了刺激,专门挑选偏僻寂静的深山老林。 哪知校车刚走到山顶,司机不知看见什么,惊叫一声,轮胎毫无预兆地打滑,校车便直直地冲向悬崖。 幸亏司机反应及时,匆忙踩住刹车,校车堪堪挂在悬崖边沿,救了一车人的性命。 纪小瓯的运气就没那么好了,她坐在窗边,旁边的同学晕车,窗户开得老大。 司机一个迅速漂移过弯道,她没来得及稳住身子,旁边同学惯性地朝她身上压来,她就从窗户被扔了出去。 纪小瓯惊慌地睁大眼睛,下意识伸出手,同学们错愕的面孔却离她越来越远。 来不及恐惧,身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她,一直将她拽进深渊。 再次醒来时,便是在这个奇怪的地方。 纪小瓯觉得稀奇,她浑身上下只有额头受了一点伤,许是摔下悬崖时磕的,其他地方均完好无损。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她居然一点事都没有? 除此之外,纪小瓯还发现另一件神奇的事。 她身上的mcm小背包除了这次出门带的东西之外,还能拿出许多别的东西。 为了轻便,纪小瓯只带了两袋压缩饼干,两盒德芙巧克力,几瓶矿泉水和三套替换的衣服。因为担心大姨妈突然到访,她还顺手塞了两包卫生棉。 可是现在,她随手一伸,便能从背包里掏出手电筒、打火机、瑞士军刀以及医药箱等…… 更夸张的是,连睡袋和帐篷都能掏出来。 这些东西不占地方,有点像哆啦a梦的口袋,纪小瓯能看见包里的东西,并且顺利取出,对她而言,里面仿佛是一个偌大的安静的空间。这些东西有点熟悉,她闭上眼睛仔细看了看,才发现空间里装的都是他们班级这次旅游所准备的物资。 这些物资明明在大巴行李舱里,怎么会在她身上? 这个空间到底是什么? 纪小瓯惊讶地坐在原地,看着面前铺满的零零碎碎的东西,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她从那么高的山崖摔下来,还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已经很不可思议了。当务之急是找到回去的方法,而不是坐在这里干耗。 * 纪小瓯收拾好心情,从医药箱里取出碘伏和创可贴,把额头的伤口处理了下,再把医药箱和其他东西重新放回空间,只留下一把瑞士军刀,准备寻找上山的路。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面前的景色丝毫没有变化。 依旧是粗壮奇怪的树木,茂盛翠绿的草丛,和安静得不像话的环境。 纪小瓯跟着家人旅游过几次,也去过深山老林这种地方。 无论那些地方打着怎样纯天然的名号,或多或少都有人工留下的凿痕。 没有一个像她现在所处的环境一般,阒寂,原始,草木横生。 分明看不到任何危险,却又好像随时危机四伏。 又走了半个小时,看着面前粗壮的树干,纪小瓯觉得有一丝熟悉感。 她拧眉认真打量面前的大树,过了一会,从棒球衫外套口袋里取出瑞士军刀,展开,趴在树上慢吞吞地刻了几个数字。 1002。 是今天的日期。 刻完以后,收回刀刃,纪小瓯重新看了一眼这棵古树,又记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才重新开始上路。 纪小瓯从悬崖掉下来的时候是早上,后来昏迷一段时间,又走了一小时的路,她低头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已经是下午三点半。 森林里的夜晚来得比较早,加上天气越来越冷,通常六点不到,天就黑透了。 纪小瓯已经认清现实,今天之内上山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必须在天黑之前找到一个适合落脚的地方。 早上出门太急没吃早餐,中午昏迷了也没吃东西,纪小瓯又走了半个小时后,终于觉得饿了。 她刚才粗略扫了一眼,空间里有冷冻牛肉和海鲜等材料,应该是班上同学准备在野外烧烤用的。 不过她现在没时间精细处理这些食材,就从背包里拿出两块巧克力和一盒牛奶,草草应付。 喝下最后一口牛奶,停下脚步,纪小瓯看着面前树干上熟悉的“1002”标记,呼吸滞了滞。 牛奶呛进气管,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古树参天,遮天蔽日,这里跟她刚才来过的地方一模一样。 怎么回事? 她明明特地走了相反的方向,为什么最后还是回到这里? 纪小瓯神色慌乱,一直以来压制的恐惧和不安争先恐后地跃出脑海。 她掉进山崖,莫名其妙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本来就特别害怕。 眼下又被困在这座森林里,周围没有一只活物,偌大的森林里仿佛只有她一个人。 她肩膀微颤,用手指擦了擦眼角的湿润,整个人被突如其来的无助掩埋,没有留意脚边的动静。 * 纪小瓯专心致志地揉眼泪,脚边的动静却越来越大。 她今天穿了一双海军蓝的浅口单鞋,露出脚背。纪小瓯的皮肤很白,露在外面的部分像她刚喝完的牛奶,当一条柔软湿滑的舌头舔过她的脚背时,她僵了僵,怔怔地低头往下看。 一只花斑纹的小动物卧在她的脚边。 圆耳朵,蓝眼睛,尖锐的指甲,掌心的肉垫,无一不显示这是一只猫科动物。 不像小猫,倒像是豹子多一些。 纪小瓯条件反射后退半步,呆呆地看着这只小豹子。 说它是豹子,它跟普通的豹子又不太一样。 它眼睛底下到脸侧有一簇黑色的毛发,不像猎豹那样浑身布满斑点,毛色略浅,眼睛不是寻常的蓝绿色,而是罕见的海蓝色。 它舔完纪小瓯的脚背,发现没有味道,就扭头继续慢慢舔旁边草叶上的牛奶。 牛奶是刚才纪小瓯咳嗽的时候洒上去的。 小豹子舔完牛奶之后,这才抬头注视纪小瓯。 它的眼睛很蓝,像深海的颜色,看着纪小瓯的时候,竟有一种深邃专注的感觉。 大概是没有吃饱,它迈开四肢,朝纪小瓯走了一步。 纪小瓯赶紧后退,如临大敌地看着它。 虽然它很小,但豹子从来就不是什么善茬,更何况还是在这种全然陌生之地,纪小瓯不得不防。 小豹子又往前走了一步。 纪小瓯又后退两步。 这次小豹子没再前进,而是停下看着她。 更准确地说,像是在打量她? 半响,小豹子抬起前爪挠了一下自己的耳朵,又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继续盯着纪小瓯。 纪小瓯这才看见它后腿的毛发被血染湿,腿根有一道明显的伤痕。 看着不浅,皮开肉绽,而它居然还能稳稳地站着。 纪小瓯对它的防备稍稍降下来一些,想必是跟父母走散了,被别的野兽攻击,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它受了这么重的伤,想必也没什么攻击性。 纪小瓯思量片刻,从背包里拿出一盒纯牛奶,剪掉顶部的包装,缓缓蹲下,伸长手臂将牛奶小心翼翼地推到距离小豹子一米的地方。 小豹子深蓝的瞳仁看了看纪小瓯,又看了看面前的牛奶。 少顷,拖着受伤的身体一步一步往前挪动。 它先是舔了一口纯牛奶,接着将整个脑袋都埋进牛奶盒子里,喝得津津有味。 纪小瓯在对面看着,默默地松一口气。 趁着小豹子喝牛奶的功夫,她后退转身,匆匆地离开此地。 虽然小豹子是没什么危险,可万一它的父母过来之后,看见小豹子身上的伤,以为是她弄的,要找她的麻烦怎么办? 她身上只有一把瑞士军刀,没有什么威胁性,根本不足以抵挡两头成年的豹子。 这样一想,纪小瓯更加没有安全感。 入夜之后,森林里不知有多少危险的野兽猛禽,她必须尽快找到一处安全的地方。 为了离开这片森林,避免再次回到那棵大树下,纪小瓯选择了另外一条路线。 大约走了一个小时,眼前的树越来越低,树枝也越来越粗壮。 真正的枝繁叶茂。 不等纪小瓯看清附近的光景,突然,眼前迅速一黑,整个森林都陷入暗夜之中。 伸手不见五指。 纪小瓯一愣,不明状况,摸黑手忙脚乱地从背包里找出手电筒,打开照明开关。 一束莹白的灯光射出,她照向手腕,见手表表盘的时针正正好指着数字“6”。 纪小瓯不敢开灯太久,怕引来野兽,飞快看了一眼时间就把手电筒放回包里。 心里却充满疑惑。 怎么回事? 天怎么一下子就黑了? 第02章 上一秒天还亮着,下一秒就是黑夜。 纪小瓯抬头,头顶星辰璀璨,明亮的银河横跨整片星空,每一颗星星都看得无比清晰。 一道耀目的流星划过,接着消失在地平线尽头。美丽得像小时候看过的童话。 可惜现在纪小瓯没有心情欣赏这样的美景,满心都是震撼。 从白天到黑夜没有任何过渡,天就突然地黑了。 这里难道没有日落,没有黄昏? 来不及细想这些问题,纪小瓯压下心底的震惊,借着头顶一点稀薄的星光,找到一棵不高不矮的大树。 摸索半天,从背包里取出登山扣和登山绳索,这应该是体育委员陈斌的东西,纪小瓯记得来旅游之前,他曾经说过要去后山爬山。现在它们却出现在她的包里,纪小瓯有些五味陈杂。 也幸亏这两样东西,纪小瓯才能顺利地爬到树上,平安度过一夜。 夜里相安无事,就是温度有些低,好在纪小瓯的“空间”里有毛毯和睡袋。 纪小瓯特意定了早上五点半的闹钟,想确认昨天晚上的事情是不是她的错觉。 这里没有日落,是不是也没有日出? 睁着眼睛等到五点五十九分,眼前还是一片漆黑,然而,当分针与秒针重合,时针准准地指向数字“6”时,仿佛一只巨大的手掀开帷幕,毫无预兆地天亮了。 日光乍泄,穿透厚厚密密的树叶,洒在纪小瓯的头顶。 纪小瓯怔怔地坐在枝干上,眼睛不能适应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她眯了眯眼。 再次睁开,望着阳光普照的森林,纪小瓯久久回不过神。 这个地方实在太奇怪,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有很多疑点。纪小瓯强迫自己没有深想,然而眼前这一幕,却叫她怎么都不能淡定了。 地球上哪个地方没有黄昏和黎明? 又有哪个地方的昼夜交替如此分明,有如泾渭? 是她孤陋寡闻,还是到了另一个世界? 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纪小瓯身子一僵。 清晨微风从树梢婆娑而过,她手臂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如果是真的…… 不,不,她一定可以回去的!昨天只是没找对路,今天只要找到走出森林的路,就一定能回到山顶,与班上的老师和同学们汇合。 爸爸妈妈还在等她到地方后报一声平安,她不能被困在这里。 纪小瓯整理好毛毯和睡袋,放回背包里,顺着登山绳索滑到地面。 附近有一条溪流,流水清冽,青石可见。纪小瓯走过去洗了洗脸,顿觉清爽。 水面上倒映出一张精致小巧的脸庞,肤白唇红,亮丽天生。 少女生得好看,就连微微皱眉的动作,也有别样的可怜。 刚才没注意,这会纪小瓯才觉得脚掌疼痛。 她脱掉单鞋,低头,就见掌心长了两个透明的水泡。 昨天走了足足四五个小时,加上林中道路崎岖,当时没什么感觉,现在才知道疼。 纪小瓯抽了抽鼻子,有点委屈。 纪父纪母老来得子,只有她一个女儿,平时她有点头疼脑热都紧张得不得了,把她捧在手心里疼。如今她孤身在外,身处荒郊野岭,受了伤也没人知道。 纪小瓯伤心了一会,就强打起精神,草草处理一下脚上的水泡,翻了翻空间,找出一双白色的运动鞋。不知道是哪个女生带的,试了试大小,刚刚好,也就顾不得那么多,直接穿在脚上继续上路。 * 没走多远,纪小瓯不经意一低头,见地上的青草夹杂着一些斑斑驳驳的血迹。 血迹干涸,变成赭红色。 周围的环境越来越熟悉,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前方,熟悉的大树刻着1002四个数字,树下,一团花斑纹的小身影静静卧着,纪小瓯心里“咯噔”了下。 她又回到了原地。 昨晚天黑,纪小瓯没有看清四周的环境,见眼前树木陌生,就以为走了很远。 殊不知她睡觉的那棵树,与这棵“1002”只隔了几十米。 为什么她总是走不出这片地方?除了慌乱,纪小瓯心里更多的是疑惑。 古装电视剧里经常上演迷阵,看似一模一样的环境,实则每一步都暗藏天机,走错一步,结果就天差地别。 难不成她现在也处于迷阵中? “呜噜噜”一个细小的声音拉回纪小瓯的神智。 纪小瓯循之看去,那只被树叶埋住的小豹子奄奄一息,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刚才那个声音就是它发出来的。 像是从喉咙深处,声带滚动溢出的呻|吟。 纪小瓯走过去,慢慢扒拉掉它身上的树叶,待看清它后腿的伤势,呆了一呆。 昨日离得远,她没有仔细看,就见伤口周围的皮肉都溃烂溃脓了,皮发凝成一捋一捋,几只小虫子在里面乱爬。 昨天不是还能走路么,怎么今天就成这样了? 许是纪小瓯不慎碰到它的伤口,小豹子喉咙低低沉沉地咕哝两声,掀起眼皮,深蓝色的眼睛定定看向她。 它的眼神称不上友善,大抵是动物濒死时候的本能,对什么都充满戒备,怀疑。 如果不是它身受重伤,纪小瓯肯定相信它会跳起来一爪子拍向自己。 纪小瓯这时候自身难保,本来不想救它,谁知道它的父母在哪,为什么受伤,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这后头会不会牵扯出一堆麻烦事?不过抱着它小小的身躯,她又改变了注意。 那么小,还没她家养的美国短毛猫大呢。 能救一点是一点吧。 纪小瓯抱着小豹子来到溪边,蹲下,一手托着它的前肢,一手掬了一抔清水,轻轻地清洗它后腿外侧的伤口。 伤口很深,不像是被捕兽夹之类的利器所伤,倒像是被什么野兽抓的。 难不成是被野兽从父母身边叼走,后来又自己逃出来的? 纪小瓯清洗好小豹子的伤口,把它放到干净的草地上,掏了掏背包里的“空间”,正准备取出医药箱给小豹子处理伤口,此时,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声狼嚎。 纪小瓯动作一顿。 小豹子睁开眼睛,眼神沉沉的,跟刚才有些不一样,身体也迅速地紧绷起来。 一开始纪小瓯以为自己听错了,很快,叫声再次响起,且有越来越近的趋势。 听声音,仿佛不止一头狼。 听说狼是群居动物,从此起彼伏的叫声来判断,对面应该是一群狼。 纪小瓯抓着背包的手紧了紧,站起来就想跑。 纪小瓯想过会遇见猛兽,但是没想到这么快。这地方她人生地不熟,根本不知道往哪里藏,再加上她在这片森林迷了路,一时间手忙脚乱,匆匆地拉上拉链。 一个东西却从背包里掉了出来,摔在地上。 拾起一看,是一块圆型的指南针。上头标着“n、s、w、e”四个方向,刻度精良。 这是临出发前纪父担心纪小瓯在山里迷路,塞进她背包里,以备不时之需的。 纪小瓯当时没放在心上,事后也就忘了这回事。 如今却眼睛一亮,她现在太需要这个东西了。 用指南针确定好方向,纪小瓯背好背包,回头看了一眼地上静静趴着的小豹子。 它也在看她,瞳孔幽深,不慌不忙,不躲不闪。 深蓝色的眼珠里闪着晦暗不明的光。 真奇怪,纪小瓯心想,她竟然从一只豹子的眼睛里看出了人的情绪? 它刚才,是在怜悯她吗? “嗷呜——” 狼嚎一声接着一声,仿佛已经靠近。 纪小瓯咬了咬牙,没怎么多想,就上前把小豹子抱进怀里,沿着溪流往下跑。 * 换上运动鞋后跑起来果然轻松了许多,纪小瓯一面小心翼翼不碰到小豹子的伤口,一面低头关注指南针。 有了指南针引路,纪小瓯一路朝南,走得非常顺利,不一会儿就走出了森林,身后的狼叫声也慢慢消失了。她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竟然不知不觉走了两个小时。 她喘了喘气,危险消失,这才觉得疲惫极了。 双腿一软,就倚着一棵树干坐在地上。 手心一片黏黏腻腻的,纪小瓯摊开手,见上头沾满了血迹。她心头一骇,赶紧查看怀里的小豹子。 刚才跑得太急,加上森林里障碍物多,她走得很不平稳。小豹子原本已经凝固的伤口又裂开了,正在往外流血,伤口很深,几乎可以看见骨头,她看着都疼,而它竟然从头到尾都没发出什么声音。 “不会死了吧?”纪小瓯喃喃,伸出手指轻轻地点了下它的圆耳朵。 小豹子耳朵动了动,这才慢吞吞睁开眼睛,蓝涔涔的眼睛对上她。 纪小瓯原本以为它会发怒,没想到它只是看了她一会,就又默默地转回头去,不声不响。 大概是疼得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纪小瓯心想。 既然已经逃离危险,当务之急是先给它处理伤口。 纪小瓯休息片刻,转过身以mcm背包做掩护,从空间里取出医药箱。她打开箱子看了看,里头的药很齐全,有酒精、双氧水、退烧药、止血药和医用纱布等等。 纪小瓯家里养猫,对照顾猫科动物不算陌生。 但是处理这么深的伤口,却是头一回。 她稳了稳双手,先用酒精给一把银制小刀消毒,轻轻按住小豹子受伤的后肢,小心翼翼地刮掉它伤口周围的腐肉和溃脓。小豹子低低地叫了一声,她的手一抖,力道不小心加重了些,小豹子眼睛冷光一闪,她脱口而出:“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说完才发觉它听不懂,不禁有点奇怪,她为什么要道歉?因为看到它眼里的不高兴? 清理完腐肉,纪小瓯用消毒水给伤口消毒、止血、上药,然后拿起纱布包扎。 她认认真真地绕着小豹子的后腿缠了几圈,最后一圈时,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大功告成。 纪小瓯满意地点点头,正准备大松一口气,一直稳稳站着的小豹子突然往前一倾,直直地倒在地上。 纪小瓯大吃一惊,赶紧捞住它。 一碰到它的身子,她才发现它的温度有些不正常。猫科动物的恒温比人类高,一般在38度左右,可是很显然,这只小豹子的温度比38度还要高。 发热了? 纪小瓯又摸了摸它的耳朵和肉垫,果真热乎乎的。可能是昨天晚上受了重伤,又在野外过了一夜,所以这会儿才会发热。 纪小瓯翻了翻医药箱,从里面找出一支温度计。 猫咪的嘴巴夹不住温度计,以前纪小瓯给自家美短测量温度的时候,都是把温度计塞进猫的肛|门里。 她拿着温度计,把小豹子平放到自己的腿上,正准备如法炮制。 温度计才刚碰到它的肛|门,还没放进去,小豹子大概猜到她要做什么,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剧烈地挣扎了一下,前爪猛地往下挥过来,蓝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她,闪着一丝怒光。 第03章 呃…… 纪小瓯举着温度计有点不知所措,它为什么反应这么大?是不喜欢这样么? 可是以前她给家里美短量体温的时候,也不见那只猫有多抗拒啊。她不明所以,把温度计往前送了送,这回还没碰到豹子的身体,它就飞快地往前一翻,用没有受伤的那只后腿用力一蹬,将纪小瓯手里的温度计扫落在地。 纪小瓯反应及时,飞快地松手,才没有被它踢伤。 小豹子撑着一口气站在她面前,“呜噜噜”咬牙切齿,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模样有点像恼羞成怒。 纪小瓯盘腿坐在树下,豹子站在她面前,一人一豹大眼瞪小眼。 半响,纪小瓯歪了歪头,总算有点弄明白状况,“你……你不喜欢量体温么?” 小豹子调开视线,扫了一眼那支掉进草丛的温度计,眼神很是不善。 好吧,不喜欢就不量吧,纪小瓯是很好说话的。它这个体温确实是发热无疑,量体温不过是为了确定多少度,既然它这么反抗,那就先用酒精给它降降温好了。 纪小瓯用药棉蘸了点酒精,却开始犯难。 酒精要擦拭到肉垫上才有用,照这只豹子刚才的反应,它还会让她碰它么? 她伸手,试探性地举到小豹子面前,像平时逗自家美短一样挠了挠它的下巴。 小豹子没动,深邃的蓝眼睛微微转动,视线落在纪小瓯手里的药棉上。 “这个是医用药棉,上面蘸了酒精,可以给你降温的,你现在发热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纪小瓯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解释。 小豹子这回没有反抗,也不知是听懂了她的话,还是用光了最后一丝力气。 纪小瓯顺利地把它抱进怀里,避开它的伤口,托住它的四肢挨个把它掌心的肉垫都擦了一点。 猫科动物的肉垫都是粉色的,豹子也不例外。 小豹子左前爪的肉垫中间有一条褐色的疤痕,几乎贯穿它整个掌心。 疤痕又长又深,十分醒目,想必当时受了很重的伤。 纪小瓯忍住想摸的冲动,告诉自己,这只豹子可不是好惹的,不像她家美短。 它一不高兴,就算受着伤也能咬死自己。 擦完酒精,纪小瓯又取出一条毛巾去溪边洗干净。 天刚入秋,这时候的溪水清凉,用来冰敷是不太够,但聊胜于无。 纪小瓯把湿毛巾叠好搭在小豹子的肚子上,每隔十分钟便重新去溪边洗一次。 * 忙完这一切,纪小瓯总算能休息一会。 早上没吃早餐,担惊受怕地跑了两个小时,后来又忙着给这只豹子处理伤口,她这会才觉得肚子饿。 纪小瓯转身,脑袋埋进背包里,悄悄看了看“空间”里的存粮。 她仍旧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却慢慢接受了这个设定。如果没有空间里的东西,或许她昨天晚上就在树下被野兽咬死了。 她清点了一下空间里的物资,除了之前看到的东西外,还有两袋大米,两袋面粉,五箱方便面,五箱牛奶,十箱矿泉水,若干袋牛肉干,两盒德芙巧克力和两桶士力架,用冰块封存好的新鲜牛肉和海鲜,以及各种零食干果…… 纪小瓯昨天留意了一下,经过一整夜,用来保鲜牛肉的冰块一点也没有融化。海鲜也是,仍旧是新鲜的颜色,这里就像一个纯天然的冷库。 空间里的时间似乎流动的很慢,不必担心过期变质的问题。 清点完食材,剩下的是生活用品。 油盐酱醋,锅碗瓢盆,炉头气罐,烤肉架,这些都有。还有望远镜,防晒墨镜,洗发水,沐浴露,速干毛巾以及保温杯等……同学们带的东西杂七杂八,纪小瓯随手一摸,居然还拿出来一根自拍杆。 纪小瓯把东西整理好,留下一袋牛肉干、一包麦片、两盒牛奶和一包方便面。 她从套锅里取出一个小锅,去溪边舀了小半锅水,回到溪边架好气罐和炉头,就把小锅放在炉头上,拧开开关,开始烧水。 淡蓝色的火苗猝然升起,不一会儿,就听见锅里传出开水沸腾的声音。 旁边静静卧着的小豹子抬了抬眼,一声不响地盯着火炉,眼神幽幽的,前爪用力扣着地面。 纪小瓯对此浑然不觉。 纪父是户外运动爱好者,家里存放了许多户外运动器材,所以纪小瓯对这些并不陌生。烧好水后,她撕开方便面包装袋,把面饼放入滚水里,倒进调料,用筷子搅拌。 趁这功夫,她又把牛奶盒子剪开,自己喝掉一点,再把整包麦片倒进牛奶里,放到小豹子面前。 “你现在受伤了,多喝点牛奶比较好,对愈合伤口有好处。这里还有牛肉干,一会儿我剪碎了你就可以吃了。”两天没跟人说话,纪小瓯对着一只豹子也能喋喋不休,她都有点佩服自己的适应能力。 小豹子昨天喝过一盒牛奶,倒也没有抗拒,目光从火炉上收回,埋头喝奶。 纪小瓯给自己也打开了一盒,喝了两口,见面煮得差不多了,便关火盛出来。 昨天一天只吃了两块巧克力,眼下终于吃上几口热食,虽然只是简单的煮面,她也觉得很满足了。 她小口吃完,见对面的豹子也吃得差不多了。 牛肉干包装袋被它撕烂扔在一边,里头吃得干干净净。 纪小瓯担心食物的香味引来刚才的狼群,就匆匆把锅碗收起,去溪边洗干净,和气罐炉头一起放回空间。气罐和炉头的体积都不大,即便塞进包里也不显得突兀,她就没避着这只小豹子。 豹子看着纪小瓯精致小巧的双肩包。 少顷,动了动眼珠子,移向对面忙忙碌碌的少女。 纪小瓯一时半会找不到扔垃圾的地方,又不能随手扔在森林里,就挖了个坑,把牛奶盒和包装袋都埋在土下。 埋完以后,她抬手蹭了蹭脸颊的汗珠,一道脏兮兮的灰痕就挂在了她的脸上。 她大约也意识到了,起身去溪边洗了把脸,长长的睫毛挂着水珠,眼睛又明又亮,皮肤瓷白,脸蛋光滑。不像动物一样浑身长满毛发,她整个人都透着精致。 纪小瓯走回豹子跟前,双颊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的,一眨不眨地看着它。 小豹子后退两步,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纪小瓯拿掉缠在它肚子上的毛巾,摸了摸它掌心的肉垫,温度比刚才低了点,晚上再给它上一次药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 溪流对面是一座巍峨绵延的山脉,山顶很高,直入云霄。 纪小瓯记得自己是从山上掉下来的,从这里爬上去应该能回到她熟悉的地方。 她本打算给小豹子处理好伤口就上山,只不过处理好后,低头一看手表,发现已经下午两点了。 如果她此时上山,等爬到山顶怎么着也是凌晨了。 那时候山顶无人,不比这里安全。 思前想后,纪小瓯决定再在这里停留一晚,明日一早再出发。 纪小瓯把小豹子抱进怀里,看了眼面前的小溪。 溪水湍急,被森林和山脉夹在中间,如果想过对岸,必须渡过这条小溪才行。 她捡起岸边的一截枯枝,伸进水里探了探水深,拿出来跟自己的小腿比了比,水流不深,刚刚没过她的小腿。 纪小瓯穿的是米色的阔腿裤,毫不费力地卷到小腿,抱着小豹子一步一步慢慢淌到对岸。 对岸也是一派原始森林的痕迹,只不过树木长势更温和一些,不如对面的树木那么嚣张跋扈。 这里阳光明媚,郁郁葱葱,没来由地叫人心旷神怡。 更叫纪小瓯欢喜的是,她在这里看到了几种熟悉的树木。 斜前方是几棵云冷杉,左手边长了一排水曲柳,再深处还有樟树,柞树,桦树…… 总算看见一丝她熟悉的东西了! 如此一来,更加坚信了纪小瓯爬到山顶就能找到老师同学的念头。 不过纪小瓯也没有失去理智,在森林里走了一个多小时,找到一处不算低的山坡。这里位置隐蔽,背靠山峰,且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遮挡,野兽一般寻不到这里,他们晚上可以在这里休息。 五点多,纪小瓯给小豹子重新上了消炎药,又喂它吃了牛奶泡麦片和牛肉干。因为中午吃得晚,她自己不怎么饿,就只喝了一盒牛奶,从空间里掏出睡袋铺好,准备等待“天黑”。 六点一到,森林准时陷入黑暗之中。 纪小瓯仍旧无法理解这里的自然现象,却强迫自己不再多想。扭头一瞧,旁边的小豹子早已经睡着了,她想了想,从空间里取出一条针织毛毯,给它盖身上。 夜晚乌云厚重,天上不见一颗星星。 次日一早,天刚刚亮,小豹子睁开眼睛,就见眼前空空如也,睡袋不见了,毛毯不见了,牛奶盒子不见了。 就连纪小瓯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斑纹豹子缓缓支起身,看了看昨晚纪小瓯躺过的地方,似是忽然想起什么,它扭头看向自己受伤的那条后腿。 上头的纱布干净,一看便是今早刚换的,一如既往地打了一个晃眼的蝴蝶结。 小豹子盯了一会儿,然后慢慢收起视线,舔了舔牙齿,转身不紧不慢地向森林深处走去。 第04章 纪小瓯天不亮就起床了,收拾好东西以后,顺手给那只豹子换了一次消炎药,就独自走上上山的路。 这座山很高,坡度陡峭。 中间有几段路甚至几乎与地面呈90度角,直上直下,非常危险。 纪小瓯咬紧牙关,使用体育委员陈斌的登山扣和登山杖,终于在天黑之前爬到了山顶。 她低头看了眼手表,下午5:43,几乎用了整整12个小时。 站在山顶喘了几口气,纪小瓯一想到待会儿就能见到老师同学,心情就无比愉悦,从未像此时这般期待与他们重逢。 不知道这两天他们有没有找自己? 有没有通知自己的父母? 爸爸妈妈知道她掉进山崖,是不是吓坏了? 然而一转头,看清山峰周围的环境,却倏然怔住。 这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山顶,崖边横着生长了几棵迎客松,身后天空蔚蓝,除此之外,再无别物。 她掉进悬崖的那个山顶呢? 她坐在校车里看到的g80高速公路呢? 放眼望去,眼前是一片绵延起伏的山脉,山脉呈圆形环绕,表面被绿植覆盖。 山脉四周高,中间低,宛若一个巨大的盆地。只不过这盆地中间并不荒芜,生长着许多纪小瓯叫不出名字的植物。 山脉外围被一条溪流环绕,正是纪小瓯昨天从对岸森林淌过来的小溪。 盆地一眼望不到头,山脉仿佛延伸到世界的尽头,水流跟随着山脉蜿蜒而去,在纪小瓯面前展示出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一个她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纪小瓯放在身侧的拳头渐渐收紧,身躯也微微颤抖,一眨不眨地俯瞰着远方。 一直以来压抑在她心头的猜测,终于被证实。 这不是她所熟悉的世界。 她穿越到了陌生的大陆。 仿佛为了印证纪小瓯心中所想,下一秒,六点一到,眼前的光景立即变黑了。 这里没有高楼厦宇,没有科学技术,没有手机信号……甚至没有日出与日落。 纪小瓯直直地站着,一颗心越坠越深。 震惊,困惑,更多的是茫然。 她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又该如何回去? 如果她真的回不去了,该怎么在这里生活? 这一晚纪小瓯没有睡觉,盘腿在山顶愣愣地坐了一夜。 这里昼夜温差极大,晚上天气很凉,她穿的单薄,黑色印花棒球衫里面是一件白色背心,下半身的阔腿裤也不怎么保暖。次日天一亮,她就觉得头脑晕乎乎的。 消化了一夜,纪小瓯的心情有所缓和。 无论她是什么原因来到这里,既然暂时回不去,那就先想办法在这里生活下去吧。 这样一想,纪小瓯打起精神,从医药箱里拿出感冒药,倒了两颗,就着矿泉水咽了下去。 又从空间里拿了两片土司面包,跟牛奶一起吃完,这才准备下山。 下山的路比上山艰险,纪小瓯走得很慢,到了下午三点左右,才走到半山腰。 这段路上长满了绿色的植物,有一种植物叶子很厚,有纪小瓯的手掌那么大,每株植物顶端都长了一到两朵淡红色的花朵。花朵周围围绕了许多双翅目的昆虫,大概是纪小瓯的书包颜色比较亮,是玫红色的,不少昆虫被吸引,朝着她这边飞来。 纪小瓯从小怕虫子,一开始还能拿驱蚊水抵挡,后来这些昆虫对驱蚊水免疫了,慢慢地越围越多。 被这种虫子咬过的地方迅速肿起小包,痒痒的,纪小瓯忍不住伸手去挠,很快整片手背都红了。 纪小瓯不敢再挠,不过这么下去却不是办法。 她转头观察四周,发现对面树下就没有这种虫子。即便有虫子飞过去了,也会很快转头飞往别处。 那棵树根周围的树没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是,树下长着一种像猫薄荷的植物。 纪小瓯眼睛一亮,飞快走到树下。 回身,果见那些虫子都不再靠近自己,在她头顶上方盘旋了几圈,纷纷散去。 这种植物有一种淡淡的香味,人闻着没什么,对于这种昆虫来说却很刺激。 所以它们从不靠近。 为了避免一会再遇见这些虫子,纪小瓯摘了几片猫薄荷的叶子,用白纱布包裹,做成一个简易香囊系在身上。 做完后,她满意地看了看,正准备离开,一抬脚,脚尖却好像踢到什么东西。 硬硬的,像块石头。 纪小瓯疑惑低头,就见草丛里长了两只硕大的鹿角,杈角很多,向两边分散,十分繁复华丽。 纪小瓯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鹿角,吃惊之余,忍不住弯腰伸手触摸。 然而,没等她碰到这对鹿角,鹿角就自己动了动,周围的草丛随之“沙沙”作响。 紧接着,一个脑袋缓缓从猫薄荷丛里抬起,发出一声压抑痛苦的呻|吟。 “哦,刚才是谁踢我……” 纪小瓯傻傻地看着这个顶着一头鹿角的少年,眼睛越睁越大,然后双腿一软,就吓得“扑通”跌坐在了地上。 * “你、你是什么东西……”纪小瓯脸色煞白,盯着面前的少年磕磕巴巴地问。 对方盘腿坐在地上,身材壮实,看起来像人类少年十七八岁的模样。 他头顶长了一对繁复硕大的鹿角,两边耳畔分别长了灰白色的绒毛,一直蔓延到脸颊两侧,鼻梁上也长了一丛灰色毛发,眼睛很大,嘴唇略厚,也在看着她。 “我?”少年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着介绍道:“我叫埃里克,你叫什么?” 说完没得到回应,鹿角少年看了眼仍旧处于震惊边缘的纪小瓯,挠了挠头,“抱歉,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你放心,我是草食系,跟那些凶残的肉食系不同,我不会伤害你的。” 少年看纪小瓯纤细弱小,一看便是未成年的模样,又浑身散发着青草的香味,便自顾自地把她当成了与自己同系种的“草食系物种”。 纪小瓯张了张口,目光从少年的鹿角移到他灰色的鼻子,手指一点一点收紧,正要转身逃跑,却见对面少年的神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身躯紧绷,不等她做出什么反应,他就紧紧地拽住她的手腕,按住她的头,与她一起飞快地藏进草丛里。 “……” 纪小瓯莫名其妙,挣扎了下,想要站起来,鹿角少年赶紧竖起一根手指,“嘘。” 纪小瓯看着他那黑色的、像手指又像鹿蹄的指头,抿紧嘴角,没有出声。 埃里克看起来很紧张,眼睛死死盯着对面。 奈何他头上的鹿角太显眼,藏在草丛里,有一种极度不和谐之感。 他似乎也发现了这点,慌慌张张地从旁边扯了一大堆猫薄荷,盖在自己的鹿角上,以作伪装。 不一会儿,纪小瓯感觉到地面明显的震动,紧接着是一声接一声猛兽的叫声。 埃里克的身体绷得更紧了。 猛兽的叫声越来越近,纪小瓯往远处看去,就见两只浑身布满斑纹的成年猎豹朝这边冲来。 猎豹飞奔的速度很快,几乎一眨眼的功夫,只见两道矫健的身影从眼前掠过,粗长的尾巴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几个纵跃之间,就不见了身影。 直到两只猎豹远去,埃里克才长长地舒一口气,拍了拍胸脯,得救了。 纪小瓯心中的谜团却越来越大,好像一团乱糟糟的毛线,只差找到线头一端,所有事情都能一通百通。 “我们……为什么要躲起来?”纪小瓯看着面前正在拿掉鹿角上稻草的少年,试探地问。 埃里克动作一顿,把纪小瓯当成了懵懂无知的幼年期兽人,耐心地解释:“刚才那两只豹子是肉食系兽人,是我们草食系兽人的天敌,如果被他们发现的话,我和你都会没命的。” 纪小瓯狠狠掐了下自己的手心,很疼,不是做梦。 她声音有点颤抖:“你刚才说什么?” 埃里克疑惑,但还是乖乖重复:“如果被那两只豹子发现我们,我们会……” “不是这个。”纪小瓯有点慌乱地打断,“你说我们是什么?” 埃里克愣了下,旋即笑道:“我们是草食系兽人啊,你身上没有血腥味,而且有青草的香味,我应该没有猜错吧?”他很快想起,“哦,对了,瞧我这记性。我还没请教你的名字,你叫什么?你的种族在哪里?” 半响,纪小瓯才声音发涩地回应:“纪小瓯,我叫纪小瓯。” 埃里克笑容热情,“你的名字真是像极了人类。” 纪小瓯心跳加快,不等她问出什么,埃里克就继续道:“不过人类七百年前就灭绝了,波尔尼亚大陆早已没有他们存在的痕迹,你应该与他们没什么关系。” 扔下这枚重磅炸弹,埃里克看了看天空,“天马上就黑了,你是不是与族人走散了?我的族群就在山后,离这不远,你要不要到我的族群里躲避一晚?” 说完,见纪小瓯脸色苍白,目光呆滞,以为她是刚才看见猎豹兽人受了惊吓,现在还没缓和过来,安慰道:“别担心,我的族群虽然不强大,但也不会让你受伤的。相反,你如果留在这里才有可能被野兽吃掉。” 纪小瓯下意识问:“为什么?” 埃里克收起笑容,一本正经道:“前几天豹族的首领受伤失踪了,他们一直在寻找,就在这座山上,我们族里已经有好几名族人遭受了无妄之殃。” 第05章 “埃里克,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埃里克,你查看的怎么样?豹族的人什么时候才会离开后山……” “埃里克,今天又有两名族人受伤了……” 埃里克是种族族长的孙子,也是族里最年轻最强壮的勇士,他为人热心善良,平时族里有什么事,族人都喜欢向他求助。 这次豹族兽人干扰他们的种族,埃里克自告奋勇去后山查看,大伙都很关心。 然而,接二连三的问题尚未问完,族人看见埃里克身后娇小的雌性,愣了愣,注意力全都转移到纪小瓯身上。 埃里克的种族属于驯鹿,个头一般比较大,无论雄性还是雌性都长得高大壮实。 而纪小瓯站在埃里克旁边,还不到埃里克的胸口。 她身材小小的,脸小小的,脖子细得仿佛一拧就断。 与他们浑身布满毛发不同,她皮肤光洁,身上无毛,一看便是未成年的模样。 面对族人眼里的疑惑,埃里克主动解释:“她叫纪小瓯,是我在后山认识的。她与自己的族人走散了,我就邀请她来族群暂住一晚,等后山的危险解除以后再离开。” 危险自然指的是豹族的兽人。 族人们都不说话,看了看纪小瓯,又看了看彼此,眼神戒备。 这位雌性看起来与他们不是同一个种族,穿着打扮都很怪异,会不会惹来什么麻烦? 不怪这些族人多想,实在是最近族里受伤的成员太多,人人自危。 埃里克察觉到大家的心情,很快又道:“她与我们一样是草食系物种,你们闻闻,她身上有猫薄荷的味道。” 此话一出,驯鹿兽人们耸了耸灵敏的鼻子,果真闻到一阵草香。 霎时放下所有戒备,对纪小瓯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 “既然如此,不如住到我家里来吧,我家正好有一个多余的屋子。” “我家有今年新种的玉米,不知道这位雌性喜欢吃吗?我去拿一点儿过来。” “你的种族是什么?看起来像个未成年,毛都没长齐呢,你的父母会担心吧。” …… 驯鹿一族本就友好,性格温厚。 一旦察觉到纪小瓯对他们没有威胁性,纷纷变得热情无比。 纪小瓯勉强一笑,手指紧紧握住腰间的猫薄荷香囊,悄悄藏在身后。 * 最后埃里克婉拒了族人的邀请,将纪小瓯带回自己与爷爷一起居住的地方。 埃里克的爷爷名叫波瑞,是族群里年纪最大,也是最有名望的族长。 埃里克的父母去世得早,是他手把手将埃里克带大的。 “爷爷,我带回来一位新朋友。”埃里克推开篱笆门,语气透着欢快。 一位佝偻着背的老人正在院子里晒蘑菇,听到埃里克的话慢慢转过身……嗯,纪小瓯想,如果不是他头上同样顶着一对鹿角,她或许会把他当成一位普通的老人。 老者还没看清来人就招呼:“埃里克,过来帮我把这些鲜菇晒一晒,马上入冬了,咱们必须储存点食物……”视线一转,落在旁边的纪小瓯身上,立即停声。 埃里克十分熟练地介绍:“爷爷,她叫纪小瓯,是我在后山认识的新朋友……” 不管纪小瓯这时候有多么震惊,她知道,要想在这里生存,必须尽快融入他们。 于是恭谨站着,乖乖地叫人:“爷爷。” 波瑞族长脸上的笑容却消失了,手里的鲜菇洒了一地,目光在纪小瓯身上来回审视。许久,沉默过后,他动作缓慢地捡起地上掉落的鲜菇,“哦……新朋友。” 埃里克点头,继续道:“她跟自己的族人走散了,爷爷,我们能不能想办法,帮助她找到自己的族人?” 波瑞族长是种族里的老好人,谁有什么事情求他,他都不会拒绝。 埃里克乐于助人的品行就是从他身上遗传的。 可这一次,他深深地看了纪小瓯一眼,出乎意料地回应道:“我们帮不了她。” 埃里克吃惊,没想到爷爷拒绝得这么干脆,“为什么帮不了?每个种族都有自己的定居地点,只要知道她属于哪个种族……” 波瑞族长平静地打断:“她的种族不在这里。” 纪小瓯心里猛地跳了一下,看向埃里克的爷爷。 可他说完这句话,却不再多说什么,转身背着手,一言不发地往木屋里走去。 埃里克挠了挠脸颊,安慰纪小瓯:“你别担心,可能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爷爷为了保护族人的安全才会这么说的。你放心吧,我既然答应了帮你找回族人,就不会出尔反尔的。” 纪小瓯点点头,心不在焉地朝他笑道,“谢谢你,埃里克。” 晚饭吃的是小麦苗、玉米粒和鲜菇煨汤。 生玉米和蘑菇汤纪小瓯都可以接受,唯独生麦苗实在难以下咽。 好在埃里克和他爷爷没有在意,埃里克甚至以为她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吃麦苗,还给她多盛了一碗蘑菇汤。 饭后埃里克去朋友卡特家借木板,院子西边有一个空出来的房子,通风干净,只要再做一张床就能住人。 埃里克离开后,纪小瓯主动收拾好桌子,看了一眼正在院里编织藤席的老者。 良久,她踟蹰地走到老者跟前,犹豫不决地问:“族长,您为什么说我的种族不在这里?” 波瑞族长编藤席是为了给纪小瓯铺床,闻言动作顿了顿,“你的种族在哪里,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纪小瓯心里原本只抱着一丝侥幸,听他这么说,更加确信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他说得不错,纪小瓯的种族不在这里,甚至不在这个世界。 * “那您……知道我该怎么回去吗?”纪小瓯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 “不知道。”波瑞族长头也不抬地回答。 纪小瓯失落地垂下脑袋,明明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她还是觉得失望极了。 过了一会,波瑞族长主动问:“埃里克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 “不知道,我没有告诉他。”纪小瓯摇摇头,捏紧衣角,“埃里克跟我说……人类七百年前就灭绝了,这是真的吗?”说完紧紧盯着波瑞族长的反应。 波瑞族长面容平静,点头,“是真的。” 纪小瓯的一颗心坠进谷底。 波瑞族长不知想起什么,眼神投向远处,头顶杈角繁复的鹿角也跟着抬了抬,“人类是有史以来最聪明,也是最危险的生物,他们发明了许多不可能的东西,改变了许多不可能的事,可惜,最终却没能适应环境剧烈的变化,沦为了失败者。” 老者的声音遥远,“七百年前那一次,波尔尼亚的气候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四季混乱,昼夜颠倒,等到一切慢慢调节过来的时候,人类也跟着消失了。” 纪小瓯想到这里没有黎明和黄昏的日夜,心里一惊。 昼夜颠倒的结果是失去了黎明和黄昏,那四季混乱之后呢? 波瑞族长编好藤席,看了眼纪小瓯,“你从哪里来?人类的幸存者?” 纪小瓯摇头,“不是。”她把自己如何来到这里向老者解释了一遍,“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等到我想回去的时候,已经回不去了。” 她清晰地记得从悬崖掉落的时候,有一股力道拉扯着自己。 仿佛故意把她拖拽到这个世界。 波瑞族长许久没有开口,直到看见埃里克从远处回来的身影,才慢慢道:“这里是波尔尼亚的最西部,你如果想知道回去的方法,不如去最东部的海域附近,寻找一只名叫帕特的水龟,他的寿命最长,或许能帮助到你。” 话音刚落,埃里克就推开篱笆门走进来:“爷爷,你们在聊什么?” 波瑞族长抖了抖藤席,声音和蔼,“没什么,快去把床做好,一会就天黑了。” 埃里克朝纪小瓯一笑,露出牙齿,转身扛着他肩上那堆木板就去一边敲打了。 埃里克效率很高,天黑之前做好一张结实的小床,铺上藤席,铺上一层棉花,再铺一层藤席,两张藤席之间缝合起来,就是一张简易的床垫。 纪小瓯穿过来以后第一次睡床,虽然没有家里的舒服,但她却睡得十分安稳。 天亮以后,纪小瓯做了一个决定。 尽管这件事充满不确定性,她还是想去最东部的海域看看。 万一找到什么回去的方法呢?反正她也没有别的地方去了。 决定之后,纪小瓯准备向埃里克和波瑞族长告别,却发现埃里克不在院子里。 “他去后山的玉米地了。”波瑞族长告诉她。 纪小瓯询问了大致方向,就准备一个人过去。 波瑞族长本想送她,奈何他年纪大了,脚步蹒跚,纪小瓯赶紧婉拒:“不用,您在这里坐着就好,反正离这儿也不远,我自己去就行。” 波瑞族长深知自己的身体状况,没有坚持。 纪小瓯背好背包,往后山而去。 她这才发现附近不止有埃里克的种族,还有盘羊和荷兰兔等。 望着一群群长着硕角、耳朵竖长的兽人们,纪小瓯想都没想就绕了一条远路,不想被他们发现,免得惹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这条路与昨天纪小瓯下山的路有点像,也聚集了许多不知名的飞虫,好在纪小瓯把猫薄荷香囊随身戴着,它们就没有靠近。 远远地看见一片玉米地,地里结了许多饱满的玉米。 埃里克站在玉米地里面,正在与族人一起掰玉米。 纪小瓯加快脚步朝那边走去,突然一顿,朝身边的林子里看了一眼。 那里一道幽绿的光芒一闪而过,等纪小瓯仔细看时已经看不见了。 是错觉么? 她怎么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跟了她一路? 纪小瓯摇了摇头,正准备往玉米地里走去,只见远处的草丛动了动,紧接着,一股劲风迎面而来,一道迅猛敏捷的身影从草丛里冲出,不等纪小瓯反应过来,就一把将她扑倒在地,双爪紧紧地扣着她的肩膀。 纪小瓯吃痛,立即拧起眉头。 抬眼,上方是一张陌生的,兽人的脸。 对方的眼睛是蓝绿色的,两只眼睛底下分别长着一簇黑色的毛发,一直蔓延道下颔,鼻头发黑,一张口,露出一口锋利的牙齿。 纪小瓯惊讶地张了张口,来不及恐惧,另一只豹族兽人也从草丛里走了出来。 兽人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问道:“罗德,你一直追着她干什么?” 被称作“罗德”的豹族兽人仍旧压在纪小瓯身上,俯身,鼻子凑近她的身体,到处嗅了嗅,十分肯定的说:“没有错,她身上有雷恩的气味。” 第06章 成年雄性猎豹拥有健硕的体格,发达的四肢以及结实的肌肉。 纪小瓯被这名兽人死死压在地上,差点背过气去。 ……他太沉了! 她胸腔积郁,下意识动了动手腕,还没逃跑,就被对方握住手腕扣在地面。 兽人目光不善,盯着她的眼睛逼问:“你把雷恩藏哪儿了?” 不幸的是,与驯鹿一族完全学习人类语言不同。 豹族在进化的过程中,虽模仿了人类的语言系统,但是又根据自身的语言进行了改进。 加上这名兽人把声音压得很低,纪小瓯只听懂了“雷恩”两个字,立即回答:“我不认识他。” 纪小瓯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但罗德却听得她的语言。 他一动不动,眉毛微皱,显然在思考纪小瓯话中的真实性。 不管怎么说,她身上有雷恩的气味,就一定见过雷恩。 罗德一手扣住她的手腕,一手放在她胸腔的位置,模样特别凶狠:“说实话。” 野兽即便进化成人形,兽爪也同样尖锐锋利,指甲轻轻地抵在纪小瓯的胸口,只要他稍微用点力气,就能将她开膛破肚。 纪小瓯心里一凉,抬头看向远处玉米地里的埃里克,张口试图求救,“救……” 只说了一个“救”字,剩下的话就卡在喉咙里。 昨天埃里克躲避豹族人的场景她也见了,驯鹿体型虽大,但天生的种族差异,使他们在豹族面前沦为弱者。 她这个时候向埃里克求救,不是等于把他拉进危险之中吗? 纪小瓯咬了咬牙,可是让她就这么被杀掉,她又十分不甘。 手指不经意碰到腰间的香袋,她动作微顿,忽然想起什么,然后毫不犹豫地一把扯下自己做的简易香袋,偏头观察两个兽人的反应。 罗德对她的挣扎不屑一顾,居高临下地俯瞰她。 另一位兽人站在几步之外,虽然没有帮忙,但也没有阻止的意思。 她只能自救。 纪小瓯横了横心,深吸一口气,紧紧地握着手里的猫薄荷香囊,举起,按住罗德的鼻子—— 她家的猫每次带有猫薄荷的玩具,就会变得非常兴奋,甚至神志不清,抱着玩具又蹭又咬,满地打滚,就跟上了毒|瘾似的。 同样都是猫科动物,不知道这种植物对豹子会不会有效? 结果是让她失望的。 “愚蠢的雌性。”罗德偏头躲开猫薄荷香袋,不屑一顾的语气,“你以为我们会留下这么大的弱点吗?早在几百年前,猫薄荷对我们就已经没有任何效果了。” 纪小瓯见猫薄荷非但不见效,反而好像更加激怒了这个兽人,心里“咯噔”,知道不好。 罗德尖锐的爪子抵住纪小瓯的胸口,暗暗下力,“说,雷恩究竟在哪?” 利爪轻而易举地勾破纪小瓯的棒球衫外套,她带的衣服本来就不多,再被他弄破一件,以后就没衣服替换了。 纪小瓯拼命挣扎,知道他们要找一个叫“雷恩”的兽人,“我真的不知道……” 罗德不耐烦地皱眉,这个雌性在他怀里胡乱扭动,说的话他也听不懂,这么下去怎么问出雷恩的下落? 他决定先把她带走再说,一只手抓住纪小瓯的手腕,一手扣住她纤细的腰肢,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她甩到肩头,向身后的同伴多尔多说了句“回种族”,就大步往林子深处走去。 胃部正好顶着兽人的肩膀,纪小瓯疼得连叫都叫不出来。 埃里克说豹族兽人是凶残的肉食系,他们从她嘴里问不出什么,把她抓回去,是想吃掉她么? 纪小瓯心如死灰,正想认命,突然,把她扛在肩上的兽人猛地一顿,痛苦地叫了一声。 并伴随着一声咒骂,“这是什么鬼东西!” 纪小瓯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就被兽人一把扔在地上。 她吃痛,顾不得揉摔疼的地方,赶紧抬眼看去,就见一只灰底黑斑的小豹子伏在兽人罗德肩膀,尖锐的牙齿刺入他的皮肉,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罗德伸手把小豹子从肩上拽下,正想狠狠教训他一顿,对上他深蓝幽邃的眼睛,狠狠一震,说话都变得不利索了,“雷……” 雷、雷恩?! 还没说完,便被小豹子抬起一只脚踩在脸上。 罗德往后仰了仰,手里一松,小豹子便从他手里跳了出去。 见小豹子朝自己这边跑来,纪小瓯担心两个兽人找它麻烦,赶紧弯腰抱住它,趁两个兽人还没回神的功夫,转身就跑。 “等等……” 罗德和多尔多想追上来,没走两步,小豹子从纪小瓯怀里探出脑袋。 纪小瓯只顾着朝前跑,所以没看到它的眼神,强势,威胁,以及命令。 罗德和多尔多一愣,停下脚步,眼睁睁看着它和纪小瓯越来越远。 * 终于逃到安全的地方,纪小瓯捧起怀里的小豹子,这才顾得上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豹子喉咙溢出“呜噜噜”的声音,接着细软的嗓音叫了几声,动了动后肢。 果然,纪小瓯的注意力被吸引,看见它后腿的伤口裂开,纱布洇出血迹。 一定是刚才跟那两名兽人搏斗时裂开的。 纪小瓯感激它奋不顾身地救了自己,赶紧放下背包,从空间里拿出医药箱,替它重新消毒包扎伤口。 包好伤口,纪小瓯感动地问:“你是为了救我,才出现的吗?” 小豹子垂下眼睑,挡住眼里的深意。 这在纪小瓯眼里,就等同于默认了。 当然,不管它是什么反应,纪小瓯都认定它是为了救自己,才会跟那两名兽人对抗。 “你惹怒了他们,他们一看就是很厉害的角色,以后会不会你找你的麻烦?”纪小瓯很替它担心。 小豹子静静地趴在她怀里,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这个问题。 纪小瓯试探地轻轻胡噜一下他的脑袋,“你的种族在哪里?离这儿远吗?” 说着,她把它放到地上,“你还是快回自己的种族吧,好歹你们都是豹子……你的族人应该能保护你,如果那两只兽人追过来,我一个人恐怕没法保护你。” 小豹子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仰起脑袋,深蓝色的眼睛一转不转,沉默地盯着她。 过了一会,它还是不动。 纪小瓯歪头,疑惑,“你怎么不走?” 小豹子走回她身边,一声不响地趴下。 ??? 这是什么状况? 它不打算回自己的种族了吗? 纪小瓯站起,故意往前走了两步。 就见小豹子也跟着慢慢站起,跟在她身后,受伤的后腿一踉一跄,她往哪走,它就往哪走。 纪小瓯总算有点头目,讶异地问:“你要跟着我?” 小豹子停在她腿边,默认。 “可是我要去东边很远的地方,路上可能会遇见危险,也可能再也不回来了,你还是要跟着我吗?” 这次小豹子总算有点反应,却不是离开,而是趁着纪小瓯弯腰的时候,用没受伤的后肢发力,身子一跃,就跳进纪小瓯的怀里。 纪小瓯怕它摔着,赶紧接住它。 “好吧。”纪小瓯语气无奈,又有点好笑,“既然你要跟着,那就跟着好了……” 她来到这个世界遇见的第一只动物就是它。 现在想想,或许就是缘分呢? 这么一想,纪小瓯放下心理包袱,很快调整好心态。 她原本是打算一个人上路,现在多了一只小豹子,就要重新规划自己的路线。 …… 其实也没什么好规划的,波瑞族长说那只叫帕特的水龟在波尔尼亚大陆东部,她只要一直往东走就好了。 想起波瑞族长,就想起埃里克。 纪小瓯本打算走之前向他道别的,只不过突然遇见豹族兽人,打乱她的路线,她刚才只顾着逃跑,等回过神时,已经站在了山脚下。 纪小瓯望向林间,还是决定不道别了。 她没有办法向他解释自己的种族,以及为何非要去东边。 回身走了几步,就听后面传来一个呼声—— “等等我,瓯!” 纪小瓯诧异地回头,看见埃里克从远处跑来,硕大的鹿角随着他的奔跑一摇一晃,看得纪小瓯心惊胆战。 还没跑到纪小瓯跟前,埃里克就迫不及待地问:“我听爷爷说你要去东边寻找自己的种族,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种族在这么远的地方?” 纪小瓯迟疑,“呃,我不想麻烦……” 不等纪小瓯把话说完,埃里克就扬起一抹笑容,灿烂道:“不过没关系,我要代替爷爷去麋鹿村开会,麋鹿村也在东边,你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顺路。” “……” 埃里克说完,正好走到纪小瓯跟前,视线一低,终于看见纪小瓯怀里抱着的小豹子。 灰底黑斑纹的豹子沉沉地盯着埃里克,深蓝色眼睛闪着幽深的光芒,带着一丝肉食系看待草食系物种,特有的打量。 第07章 埃里克大惊,踉跄后退,“豹、豹族?” 因为恐惧,他头上的鹿角也跟着颤了颤。 弱者天生害怕强者,何况每年都有许多豹子捕食鹿族的例子,哪怕对方只是一只看起来毫无攻击性的小豹子,也不容小觑。 纪小瓯托着豹子的后肢,手尽量不触碰他的伤口,顿了顿,有些尴尬地解释:“它不会伤害人的……” 可惜语气迟疑的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转念一想,她一共见过它三次,前两次她对它充满防备,却什么都没有发生,第三次它甚至救了她。 它应该没什么危险吧? 埃里克稳了稳心神,鼓起勇气问:“你怎么会跟它在一起?” 纪小瓯就把自己遇到它,救了它的事简单说了一遍,还特别认真地强调:“刚才有两名豹族兽人攻击我,是它救了我。”试图让埃里克改变对小豹子的看法。 然而,纪小瓯想的太简单。 肉食动物与草食动物之间的捕食关系存在了千百年,又岂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埃里克看看豹子,又看看纪小瓯,艰难地吞咽,“你打算带着它一起上路吗?” 纪小瓯点头,坦白道:“它也跟自己的种族走散了,我打算一边带着它,一边帮它寻找自己的种族。” 说完见埃里克一脸恐慌,思索片刻,善解人意道:“你如果没有办法接受它,不如我们还是分开行动吧。” 纪小瓯以为埃里克会点头,因为他脸上的害怕不是假的。 没想到他居然摇摇头,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小豹子说:“不,我要跟你一起……如果路上发生什么危险,我可以保护你。” “危险”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纪小瓯无法拒绝他的好意,只好与他一起上路。 此时时间已经不早,再不赶紧出发,他们今天可能连这座山都出不了。 早在埃里克叫住纪小瓯的时候,她已经把指南针放回背包里。 好在她之前已经确定好方向,只要一直往前走就是。 纪小瓯走在前面,埃里克走在后面。 路上埃里克时刻关注着纪小瓯怀里的小豹子,一旦小豹子有什么动作,他就会紧张得浑身紧绷。 小豹子只是抬起爪子轻轻地挠了下耳朵,埃里克就赶紧慌慌张张地后退数步,一双鹿眼充满戒备。 小豹子沉默地瞥了他一眼,然后放下爪子,懒洋洋,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一人一豹一鹿走了三个多小时,下午五点多,总算找到一个适合落脚的山洞。 洞口很低,埃里克身材高大,必须弯着腰才能进来。 里面却很宽阔,洞穴很深,没有稻草和别的东西,看起来不像熊居住的地方。 纪小瓯放下心来,去外面搬了些干草垛,铺在洞穴里,把小豹子放在上面。 埃里克负责生火,火苗蹿起,洞里顿时明亮许多。他没有闲着,转身又离开了山洞。 不一会儿,带回来几种野果子,“附近没什么能吃的,我只采回来一些果子,今天就先这么凑合一餐吧,明天路上我再观察有没有能吃的鲜菇,我们可以烤点蘑菇。” 小豹子掀起眼皮,用鼻子呵出一口气。 埃里克立即紧张地朝它看来。 它翻了个身,不屑搭理他。 草食系就是没有追求,一点烤香菇就能让他们满足。 纪小瓯没注意这两只动物的暗潮汹涌,伸手剥了一个果子。 这种果子外表丑陋,凹凸不平,属于平时纪小瓯绝对不会采摘的类型,然而剥开以后,里面却流出白色的果肉,纪小瓯轻轻吮了一口,甜甜香香的,有椰子的味道。 她觉得还不错,剥了一个送到小豹子面前,问道:“你吃吗?” 小豹子只看了一眼,就淡淡地移开视线。 纪小瓯:“……” 好吧,他是肉食动物。 天黑以后,趁着埃里克睡着的时候,纪小瓯从空间里偷偷拿出两盒牛奶。 一盒剪开放在小豹子面前,一盒留给自己,又给小豹子剪碎了一袋牛肉干。 这次小豹子没有拒绝,直接把头埋进牛奶盒里喝起来,牛肉干也吃得一干二净。 纪小瓯忍不住捏捏它的圆耳朵,咕哝,“没想到你还会挑食……” 小豹子耳尖动了动,低着脑袋,没有反抗。 等小豹子吃完以后,她把包装盒收拾好,扔在空间的角落,这才躺回去睡觉。 却不知道,她躺下不久,角落里趴着的小豹子就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珠转动,观察对面蜷缩着身体熟睡的少女。 少顷,转身,往洞穴外走去。 * 黑暗中,一个灵活的身影往后面的树林飞速移动。 后面跟着两道同样灵活的身影。 到了森林深处,雷恩停下,背着身体,“罗德,多尔多,谁准许你们跟上来的?” 声音威严冷漠。 自从纪小瓯抱着他逃走以后,这两个兽人就不远不近地跟了他一路。 罗德上前一步,睁圆眼睛,不可思议地问:“雷恩?真的是你!” 紧接着,“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 “鬼样子”这三个字在触到雷恩的眼神时,生生地吞了下去。 雷恩回身,它与罗德、多尔多的兽人形态不同,是未成年的原始形态。 四肢着地,灰底黑斑,随随意意地站在那里,就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领袖气质。 正因为如此,才会让罗德和多尔多瞠目结舌。 雷恩的原身是高大健硕的成年猎豹,即使变成兽人形态,也是族里最强壮英武的兽人。 怎么会变成这样一只小不点? 多尔多率先回神,问道:“首领,这是怎么回事?” 种族的人倾尽全力找了他三天,却没有他的任何消息。 依照雷恩的能力,如果不是受重伤身亡,那就是故意不让他们找到……昨天他主动出现,排除了第一种可能。 那么,他是故意躲避族人的追寻? 多尔多看向“幼年期”雷恩,眼神黯了黯,试探问:“您这几天都去了哪儿?您不回种族,跟这个有关么?” 雷恩语调平淡,半真半假,“去狼族部落转了一圈。” 那群蠢狼以为他已经死了,正围在篝火旁边庆祝。 多尔多又问:“您既然活着,为什么不让我们知道?族人们都猜测您已经丧命,这些天没有您的管制,族里变得十分不太平,劳尔西斯那家伙甚至鼓动大伙重新推选一名新的首领。” 多尔多看着他的眼睛,“您再不回去,族里恐怕要发生内乱了。” 豹族本来就不是什么温驯的动物,能够甘心被另一只豹子掌控。 当初雷恩当上首领,是因为他有绝对的优势。 强大,凶猛,睿智,凌驾于所有豹族之上,让所有族人心服口服。 正因为如此,雷恩才不能让族人知道变小的事实。 包括罗德和多尔多。 是的,自从受伤以后,雷恩就被困在这具小小的身体里。 不能变回成年形态,也无法变为兽人。 一开始他以为是狼族搞的鬼,那群狼奸诈狡猾,喜欢卖弄一些见不得光的伎俩。 可是后来,他却发现与狼族无关。 狼族只侥幸伤害了他的一条腿,伤口逐渐开始愈合,他仍旧无法变回原来的模样。 好像被什么东西禁锢了一般。 豹族里都是野心勃勃的家伙,他身体没出问题的时候,他们一个个都不老实。 如果知道他现在只能待在这个弱小的身体里,还不反了天么? “我暂时不回去。”雷恩冷静道。 多尔多一愣,“您说什么?” 夜色寂静,只剩下雷恩的低低缓缓的声音。“我现在有另外一件要紧事。” 那头的山洞骤然亮起一束莹白色的光芒,紧接着一个纤细的少女从里面走出。 少女拿着手电筒,四周照了照,没看见想找的身影,声音轻轻地传过来,“咦,去哪儿了?” 刺目的光束从雷恩前方的大树一扫而过,他往后退了两步,眼睛注视着少女。 罗德和多尔多随之看去。 罗德一眼就认出她是今天白天的那名雌性,直勾勾地盯着。 多尔多收回视线,“这个雌性就是您所说的另一件‘要紧事’?” 雷恩没有否认:“算是。” 今早他从驯鹿村经过,听见纪小瓯与老族长对话,得知她要去波尔尼亚东部寻找名叫帕特的水龟。 那只水龟他略有耳闻,活了将近八百年的寿命,见多识广,知识渊博。 也许他有办法让他的身体恢复原样。 多尔多脸色古怪,显然误会了什么。 这个雌性连毛都没有长齐,一看便是未成年物种,首领怎么会看上这样的? 雷恩没有解释,见纪小瓯在洞穴外转了一圈,又回到洞里把那头驯鹿也叫了起来,迈开四肢,准备回去。 “那么您离开的这段时间,种族怎么办?”多尔多最后问道。 “随他们去。”雷恩扔下这句话,几个跳跃,便将罗德和多尔多甩在身后。“告诉他们,谁有本事,谁就把首领之位从我这里抢走。如果没本事,让他们知道,弱肉强食,在同族之间同样适用。” 森林的尽头,一人一鹿正在靠近。 埃里克似乎松了一口气,安抚纪小瓯,“或许它觉得路上没意思,自己离开了,又或许它去独自寻找自己的族人了……瓯,既然它想离开,就让它离开吧……” 纪小瓯握着手电筒,不知在想什么。 雷恩眼神闪了闪,收起受伤的后肢。 于是,动物受伤以后着力不均,轻一下重一下的脚步声就愈发明显。 纪小瓯听见声音,循着看来。 与此同时,雷恩俯低身体,纵身一跃,便扑进纪小瓯的怀里。 第08章 怀里猛地跳进一个重量,纪小瓯条件反射接住,低头一看,松了口气。 小豹子安然无恙地趴在她怀里,半阖着眼睛,灰黑色的毛发上沾了一点露水。 纪小瓯又看了看它的后腿,纱布完好,没有出现伤口崩裂的迹象。 她这才放心,动作自然地轻轻挠了挠它的下巴,“你去哪了?” 她以为白天那两名豹族兽人过来找麻烦,把它带走了呢。 雷恩不说话,豹族的尊严不允许他在被人挠下巴的时候,露出舒服的表情。 纪小瓯见他眼神幽幽,以为他不高兴,赶紧把手收回去。 她差点忘了,不管这只小豹子再怎么无害,它本性也是凶残的。 她太得意忘形了。 不等纪小瓯反思完,雷恩侧了侧身,朝林子的方向龇了龇牙齿,喉咙“呜噜噜”地发声。 果真,纪小瓯和埃里克被吸引注意力,齐齐朝森林看去。 埃里克举着柴火,朝前两步,四周都照了照,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罗德和多尔多在接收到雷恩的信号时早就离开了,他什么都没发现才是正常的。 一人一鹿把四周都找了一遍,纪小瓯以为雷恩是听到什么危险才跑出来的,甚至出言安慰他:“这附近什么都没有,你是不是听错了?没事,他们应该不会找到这里来的,你别怕。” 让一只豹子不要害怕,埃里克有点听不下去。 此时距离天亮还早,纪小瓯看了下手表,晚上十点半。 这就是穿越以后的好处,每天都睡得特别早。 因为天一黑,纪小瓯就无事可做,只能闭上眼睛睡觉。 也不知是不是睡眠充足的缘故,纪小瓯觉得自己的皮肤和精神状况都比没穿越之前还好。 皮肤没什么可说的,这几天她一直用清水洗脸,却一整天都不觉得干燥油腻。 至于精神状况,以前纪小瓯只能通过背包从空间里拿取东西,今早突然发现,她凭空也能从空间里取出拿出一条巧克力。她的空间不再局限于一个小小的背包里。 这似乎与她的精神状态有关,比如她昨天晚上睡得特别好,早晨醒来精神焕发。 纪小瓯尝试今天晚上也睡一个好觉,看看明天早上会不会有什么新发现。 然而天亮以后,除了昨天那个变化之外,空间还是与以前一样。 这让她有点失望。 不过同时她也开始猜测,是不是只有积攒一定程度的睡眠时间,她的空间才会触发“新技能”? 正在纪小瓯思索的时候,埃里克已经从外面摘回了野果子和鲜蘑菇,并熟练地烤起蘑菇。 埃里克从家里带了盐和胡椒,把蘑菇放在火堆旁烤得差不多时,洒上一些盐粒和胡椒粉,味道香脆可口。 纪小瓯不知道原来烤蘑菇这么好吃,暂时忘记空间的事,一口气吃了四五个。 埃里克笑着说:“以后我还可以给你烤玉米,烤茄子,这些都很好吃。” 纪小瓯朝他道谢,见小豹子卧在一旁一口未动,担心它白天饿肚子,就把一个烤好的蘑菇放在它面前地上,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它,亮晶晶的,眼里分明在说:“吃吧,很好吃的。” 雷恩掀起眼皮,看了眼地上的烤香菇,一脸意兴阑珊。 纪小瓯以为它不会吃,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它居然慢吞吞站起来,把烤蘑菇叼进了嘴里。 纪小瓯稀奇,紧接着又给它拿了一个烤蘑菇。 小豹子皱了皱脸色,不太感兴趣,但还是吃了。 纪小瓯仿佛发现新大陆,原来豹子不是只吃肉,还会吃烤蘑菇。 她一连喂他吃了五个,旁边埃里克看得目瞪口呆,什么时候豹族也能这么温顺听话了? * 吃过早饭,他们离开山洞。 也许是地势的太低的缘故,纪小瓯他们走了一上午都没有遇见什么兽人种族。 唯一遇到的一个族群,是一群正在搬运物资的刺猬。 刺猬们尚未进化成人形,后背竖着一根根倒刺,刺上扎着坚果、蘑菇、昆虫,看起来就像储备过冬的粮食。 发现纪小瓯正盯着他们看,刺猬们搬运东西的速度更快了些,不一会儿就躲进草丛里。 纪小瓯歪头,看了看周围的树木,又看看头顶的天空。 这才刚入秋,他们就要储备过冬的物资了吗? “瓯,你在看什么?”埃里克一回头,见纪小瓯仍站在原地,不由问道。 纪小瓯忙抱着雷恩跟上去,问道:“埃里克,刺猬不能变成兽人的形态吗?” 埃里克边走边走,“不能,他们……”话音未落,鹿角突然绕在一根藤蔓上,他不得不停下,专心致志地跟藤蔓做斗争。“不是所有的动物都能变成人的模样,有的动物有这方面的意识,想要往人类靠近,就会一心朝着这个方向进化。毕竟,人类虽然被自然淘汰了,但他们的大脑非常聪明。动物不仅需要一个强健的体魄,还要有一颗会独立思考的大脑,想办法在这片大陆发展与存活。” 竟然是因为这样。 纪小瓯垂着眼睛,一言不发。 虽然知道这片大陆几百年前存活的人类,与自己所在的世界的人类可能不同,因为21世纪可没有一个叫波尔尼亚大陆的地方,但她还是觉得有点难过。 这代表这整片大陆只有她一个人类。 没有种族,没有同类。 “瓯,你能帮帮我吗?”埃里克着急的声音打断纪小瓯的思绪。 纪小瓯抬头看去,就见埃里克不知怎么回事,整个鹿角都与藤蔓缠在了一起,姿势怪异,身体扭曲,滑稽的模样看得纪小瓯忍不住一笑。 她没有多想,从口袋里掏出瑞士军刀,拽住一根藤蔓,锋利的刀口轻轻一划,用不了几下,就把埃里克解救了出来。 只不过藤蔓上生长着倒刺,纪小瓯一时不查,被倒刺刺破了手指。 埃里克看了眼她手里的瑞士军刀,欲言又止。 视线一转,看见她指腹溢出鲜红的血珠,懊恼地自责:“都怪我,走路应该更注意一点。” 纪小瓯摇头,“没关系,只是一点点小伤。” 大概是不是父母不在身边的缘故,来到这里纪小瓯突然变得坚强了许多。 上回额头受伤,脚底磨出水泡,她也只是难过了一会儿。 要知道以前在家,她可是脚趾头碰到桌子腿都能忍不住哭出来的人。 想起家里,纪小瓯就有些心不在焉。 没有察觉到怀里小豹子的变化。 血液香甜的味道传来,近在咫尺。这对一个肉食系动物,而且是几天没吃生肉的肉食动物来说,绝对是致命的诱惑。 雷恩的眼神越来越深,舔了舔牙齿,努力压抑自己的天性。 少女的血液香甜,与草食系动物散发的香味不同。 干净,甜美,像干涸时遇到的第一口甘露。 雷恩的喉咙滚动了一下,怕自己一时忍不住,毫无预兆地从纪小瓯怀里跳下去,走到前面。 * “你去哪里?”纪小瓯上前追问。 然而,刚迈出一步,就感觉一片东西落在脸颊上,凉凉的,一触即化。 她微微一愣,停步,举手摸了摸脸颊,碰到一滴融化的水珠。 下雨了? 这是她第一个念头。 然而抬头看向天空,天气晴朗,云朵平静,并不像要下雨的样子。 过了一会,接二连三的白絮从天空飘落,纷纷扬扬,纪小瓯这才发现是下雪。 雪花落在她的手背,还没看清就已经融化。 纪小瓯有点惊讶,这个时候怎么会下雪?而且她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寒冷,即便秋天下雪,也应该有点预兆不是吗? 与纪小瓯的惊讶相比,身后埃里克脸色却变得非常凝重。 在第一片雪花飘落的时候,他就攀上前方的一棵大树,朝远处观望,又观察四周低等哺乳动物的反应,这才跳下来,对纪小瓯说:“暴风雪要来了,我们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短短五分钟的功夫,雪就越下越大,覆在纪小瓯的脸颊上,丝丝寒意渗进她的皮肤。 温度骤然下降。 纪小瓯不明状况,跟在埃里克的身后,“怎么回事?现在不是秋天吗,为什么会下雪?” 埃里克一面往前走,一面解释:“暴风雪来了以后,就是冬天了。” 纪小瓯:“……” 难道不是冬天来临以后,才会出现暴风雪吗? 这种本末倒置的说法是怎么回事? 她满腹疑惑,想一问究竟,可是看埃里克神情严肃,只好将心里的问题暂时压了下去。 附近是密林,地势偏低,没有别的种族,一时间难以找到躲避暴风雪的地方。 埃里克知道,如果他们不尽快找到一处安全的地方,将会很快被突如其来的暴风雪掩埋。 以前这个时候,种族早早就做好了迎接冬天的准备,这次他独自出门,竟然忘了这回事。 埃里克一边懊恼,一边往地势高的山峰走。 雪花被风拂飞,迷乱视线。 纪小瓯眯起眼睛,抱着雷恩紧紧跟在埃里克身后。 大约走了十五分钟左右,地上积雪已经铺了白白一层。 风也越来越大,纪小瓯几乎站不稳脚步。 终于,埃里克在众多树木中发现一个黝黑的树洞。他先钻进去,打探了一下里面的环境,树洞冰冷,落叶凌乱,不像有熊居住的痕迹。 埃里克这才把纪小瓯叫进来,“咱们现在这里避一段时间,等暴风雪停了以后再赶路吧。” 树洞外风声呼啸,他必须用很大的声音说话。 纪小瓯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棒球衫,里面是件背心,根本不保暖,这时已经冻得浑身僵硬。 她咬着牙关,点头说好。 埃里克环顾四周,除了树叶之外,没有能生火的东西。“我去外面捡一些干柴火,这场雪恐怕要持续好几天,没有火我们会冻死。瓯,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纪小瓯这时候没有逞强,埃里克身上有保暖的皮毛,她却只有一件薄外套,跟上去不仅不能帮上什么忙,反而会给他添麻烦。 埃里克钻进风雪里,纪小瓯抱着雷恩缩在角落。 尽管树洞挡住了大部分的风,但还是有一小部分卷进来,夹杂着碎雪,冷得人瑟瑟发抖。 这时候也顾不得想会不会被发现是人类,纪小瓯从空间里取出毛毯,把自己和小豹子紧紧裹住。 雷恩被纪小瓯包得严严实实,深蓝色的瞳仁望着洞外。 既不像埃里克那样慌张,也没有纪小瓯的茫然。 一人一豹等了半个小时左右,却不见埃里克回来的身影。 外头的风雪肆虐,几乎已经看不清周围的环境,只剩下白茫茫一片。 又过去半个小时,埃里克还是没有回来。 纪小瓯隐隐有些担忧,他去哪里寻找干柴火了?怎么找了这么久? 纪小瓯担心埃里克出现意外,解开毛毯,盖在雷恩身上,往洞口走去。 到了洞口她才发现,外头的积雪已经积了厚厚一层,几乎没过她的小腿。 她大吃一惊,这么大的雪,埃里克不会已经被埋了吧? 正要出去寻找,一抬眼,看见远处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走来。 纪小瓯看不清他的脸容,只能看见对方身材健壮,与埃里克有几分相似。 她以为是埃里克回来,等对方走近,立即道:“埃里克,你怎么……” 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 对方四肢粗壮,穿着一件鹿皮兽衣,手臂和胸口都长满毛发,眼睛黝黑,嘴巴微微向外突起。 往洞口一站,宽厚的身躯把整个洞口堵得严丝合缝。 不是埃里克,分明是一头棕熊兽人。 第09章 风雪被堵在洞外,温度骤然回升了一些,可纪小瓯却开始全身发冷。 纪小瓯视线一垂,落在对方身上的鹿皮兽衣上,心脏微微缩了缩。 仔细一看,这件鹿皮干瘪陈旧,不像是刚刚剥下来的样子,又稍稍放下心来。 看来埃里克还没有遇见他。 以前在21世纪,纪小瓯经常看见“人类在林间遇险,被棕熊活吃”的消息,画面残忍,相当血腥。 当时她以为离自己很远,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了自己。 不知道棕熊进化成兽人,有好恶之分吗?会判断是非吗? 她现在躺下来装死,会不会太迟? 纪小瓯眼睛盯着棕熊兽人,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很快分析了一遍局势。 唯一的出口被对方挡住,她手上只有一把瑞士军刀,身后虽然是一头豹子,但还未成年。如果对方要攻击他们,他们两个加起来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意识到这个残酷的现实,纪小瓯的心情更加沉重。 “那个……”纪小瓯试图与对方交谈,刚张了张口,就见他弯下庞大的身躯,庞若无人地走进树洞里。 纪小瓯赶紧后退,整个身躯都贴着后头的树干,给他让出一条路。 这棵树树干粗壮,将近有百余年的样子,树洞里面空间也相对宽阔,刚才容纳纪小瓯、埃里克以及一只小豹子绰绰有余。 现在这只熊走进树洞,里头顿时变得狭窄了许多。 那只棕熊兽人几乎占据了大半个树洞,往下一坐,纪小瓯和雷恩便被挤向角落。 纪小瓯想起埃里克的话,这树洞荒凉,他们刚进来时温度很低,一看便是没有生物居住的模样。 再看这头棕熊兽人,半侧着身,背靠树干,好像对这里不太熟悉。 纪小瓯心里升出一丝希望,既然这里不是他的地盘,也许他们可以好好沟通一下? 纪小瓯正在酝酿怎么开口,对方便泰然自若的,用低沉浑厚的声音命令:“出去。” 纪小瓯:“……” 她虽然知道熊是独居动物,尤其是冬眠的时候,更加不希望有人在身边打扰。 可是这个地方是他们先找到的,他能不能讲点道理呢? 纪小瓯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放轻自己的语气,商量道:“外面的雪很大,这附近好像没有别的藏身的地方,你如果不介意,我们可以暂时一起待在这里,等雪稍微小点的时候……” 棕熊黑漆漆的眼睛朝纪小瓯看来,不知是熊天生如此,还是不满意纪小瓯的话,反正脸上是没有任何表情。 “我的朋友出去找柴火了,很快就会回来,有了火之后我们会温暖一点。你,你需要取暖么……” 不等纪小瓯把话刚说完,棕熊兽人便发出一声不耐烦的咆哮,露出上下两排尖锐的牙齿,“出去。” 纪小瓯搂着小豹子的手哆嗦了下,另一手紧紧抓着背包,虽然特别害怕,但还是没有听他的话。 现在外头风雪弥漫,根本无法行走,这时候出去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她咬紧下唇,见对方好像没有吃掉自己的打算,硬着头皮问:“我的朋友还在外面,我们可以等到他以后再走吗?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不等对方有拒绝的机会,她赶紧把身上的针织毛毯送到他面前,“你冷吗?这个送给你吧,盖在身上很暖和的。”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但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还是有点颤抖。 这次棕熊没有说话,将毛毯上上下下打量一遍。 纪小瓯见有戏,又从背包里拿出一盒德芙巧克力,“这个你吃吗?这个热量很高的,吃了就不会饿了。” 棕熊兽人依旧看着她,没有接。 纪小瓯再接再厉,相继拿出其他东西,试图讨好对方。 拿到牛奶和牛肉干的时候,手腕突然被一只小小的兽爪按住。 纪小瓯低头,就看见小豹子定定看着自己。 纪小瓯微愣,很快明白过来它这是在阻止。 ……它在护食么? 纪小瓯只好把牛奶和牛肉干重新放回去,摸索半天,指尖触到一个玻璃罐子。 她心里一喜,立即把东西从空间拿出来,小心地推到棕熊兽人跟前,“你……喜欢蜂蜜吗?” 棕熊兽人看向玻璃罐,晶莹透明的蜂蜜盛了满满一罐,颜色|诱人,还没打开,就能闻见里面香甜的气味。 这次兽人没有拒绝,粗厚的熊掌一揽,就把蜂蜜纳入自己的范围里。 纪小瓯见他收下,终于舒一口气。 把刚才掏出来的东西重新装回“背包”里,默默坐回角落,无比感谢带蜂蜜的那位同学。 棕熊兽人没有再提让他们出去的事,用不太灵活的手掌打开蜂蜜罐,食指蘸了一团蜂蜜,塞进嘴里品尝。 不一会儿就吃完一整罐,把蜂蜜罐子盖好拢进怀里,开始睡觉。 既然这个雌性想留下,那就让她留下好了。 这场雪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他虽然刚填饱肚子,但时间一长,还是会饿。 留下她,正好当储备粮食。 * 外面的飞雪没有停止,时不时灌进来一些冷风。 埃里克足足出去了两个小时,始终不见回来。 纪小瓯越来越担忧,生怕他遭遇什么不测。然而这时候她已经没有办法出去,洞口被暴风雪堵死,积雪没过她的膝盖,就算她出去了,没有动物强有力的四肢,也无法在雪地里行走。 手表上的指针一点点流逝,六点一到,天黑透了,埃里克还是没有回来。 纪小瓯给小豹子喂了点吃的,自己没什么胃口,就什么也没吃。 树洞里没有火,眼前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纪小瓯只好打开手电筒照明,光束射向对面静静趴着的棕熊,看清它的轮廓。 棕熊兽人看着像是睡着了,庞大的身躯趴在地上,高高耸起,像一座山似的。 自从他吃过蜂蜜以后就一直睡觉,他是准备冬眠了吗? 纪小瓯不敢睡觉,生怕对面的棕熊兽人突然醒来,对自己和小豹子不利;又怕外面发生什么状况,只钻进睡袋里,时时刻刻保持警惕。 只不过,她来到这片大陆后,已经养成了早睡的习惯。 刚撑了不到两个小时,就上下眼皮子打架,脑袋一点一点的,困得不行。 纪小瓯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虎口,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可惜作用不大,不久,她的眼睛就缓缓阖上,陷入沉睡。 凌晨时分,树洞阒静,外面的风雪稍稍减小。 黑暗中,棕熊兽人慢慢坐起身体,幽黑的眼睛看向角落里的少女,朝她走去。 纪小瓯抱着背包躺在地上,身体蜷缩成一团。 尽管地上铺了一层毛毯,外面裹着睡袋,但还是抵挡不住袭来的寒意。 棕熊兽人停在少女跟前,伸手,宽厚的熊掌露出锋利的指甲,朝着少女的方向探去—— 毫无预兆地,少女怀里的豹子猛地睁开眼睛,幽深的瞳仁闪着黢黢冷光,直勾勾地盯着他。 豹族的视线精确,在黑暗中也能清晰地视物。 雷恩看着面前这个体积不知比他大了多少倍的熊,眼神凶恶,不退不缩,暗藏着一丝警告。 棕熊兽人的手一顿,少顷,慢慢吞吞退回自己的地盘。 次日一早,暴风雪比起昨日小了很多。 纪小瓯从睡袋里钻出脑袋,看了看四周,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哪里。 对面空空荡荡,那只冬眠的棕熊兽人已经不见了,而埃里克还是没有回来。 小豹子趴在她的枕头上,闭着眼睛,仍在睡觉。 纪小瓯轻轻地坐起,下意识往旁边一摸,准备拿她的mcm背包。 这是她来到这里以后形成的习惯,那个小小的背包仿佛成了她的依属,不管什么时候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她的背包。 然而,此时,她却摸了个空。 纪小瓯一怔,心里蓦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把树洞里里外外找了一遍,仍旧没看见背包的踪影。 而她的指南针、手电筒、手机却都在背包里面。 第10章 纪小瓯看向昨晚那只棕熊兽人睡过的地方,只剩下一个被掏空的蜂蜜玻璃罐。 那只熊偷走了她的背包? 意识到这一点,纪小瓯赶紧闭上眼睛查看她的空间。 还好,空间里的其他东西都在。 只有她为了方便拿取,放在背包里的指南针、手电筒和手机跟着一并不见了。 虽说她现在可以通过空间直接取物,不必通过背包,可手机是她与原来世界唯一的联系,指南针是为了辨别方向,手电筒能够在夜里照明,每一样都很重要。 那只熊拿她的背包干什么? 纪小瓯百思不解,看向树洞洞口。 洞口的积雪被推翻,露出外面的光景。 整片森林被覆上一层白色,树上积了厚厚一堆雪,有的甚至被积雪压断枝头。 银装素裹,白雪茫茫。 风雪未停,冷风卷着雪花飘入洞内,冷得她浑身打颤。 纪小瓯吃了两块巧克力补充热量,又从空间里找出一件男式风衣披在身上。风衣略宽大,几乎到她的脚踝,正好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了,挡住了大部分冷风。 因他们出行的时候是秋天,班上带厚衣服的同学不多,这件衣服是陆麒昌的。 当时纪小瓯还问他,“你带这么厚的风衣干什么,有必要吗?” 陆麒昌一边看书一边淡淡回应,“山上夜晚很冷,以防万一。” 现在纪小瓯觉得,有必要,真是太有必要了。 身边小豹子的叫声打算她的思绪。 它不知何时醒的,走到纪小瓯跟前,两只前腿搭在她的脚背上,抬着小脑袋,蓝幽幽的眼睛望着她。 纪小瓯以为它饿了,就没有多想,直接从空间里拿出一盒牛奶,再拿出一把剪刀,剪开,放到它面前。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纪小瓯动作一僵,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她刚才没有背包掩饰,直接从空间取物了?? 纪小瓯:“……” 虽然她在小豹子面前不像对埃里克那般小心翼翼,刻意掩藏自己的背包里的东西,但也没有这样肆无忌惮地从空间掏出过东西。 纪小瓯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紧张地盯着小豹子,它不会察觉到什么吧? 雷恩也在盯着她,眼睛一转不转的。 许久,它慢悠悠地收回视线,继续盯着牛奶盒子。 突然,扭头跳向树洞洞口,后腿将牛奶盒子踢翻在地。 “嗳——” 牛奶洒了一地,有一半溅到纪小瓯鞋上。 纪小瓯有点懊恼,它这是发现不对劲了,向她发脾气吗? 可是她也不是故意吓着它的啊…… 纪小瓯看着慢慢洇进地面的牛奶,有点心疼。 她空间里的物资本就有限,牛奶在这种地方又特别珍贵,她自己都舍不得喝,都给它喝了,为了能让它尽快痊愈。 它怎么能不领情呢? 纪小瓯上前,捏住小豹子的两只圆耳朵,鼓着脸颊说:“你怎么可以浪费粮食,你知道这些东西怎么来的吗?你们这里才没有呢,这是我从我们那里带来的……” 她喋喋不休:“下次再浪费粮食,我就不给你吃东西,也不带你一起上路了。” 俨然是逗猫逗狗的语气。 雷恩注视着少女乌黑水亮的眼睛,她下巴被风衣领子挡住,只露出半张小脸,脸颊被冻得发白,又微微透着点红。 “听见了吗?”纪小瓯问道。 雷恩移开视线,爪子无意识地挠了挠地面,没有回应。 纪小瓯还想说什么,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因隔着风雪,不太清晰—— “瓯……瓯……” 纪小瓯睁大眼睛,朝远处看去。 一片白茫茫的雪上,驶来一架木板车,一头健硕的驯鹿在前面奔跑,鹿蹄踩进雪地里,溅起片片雪花。 驯鹿很快拉着板车来到树洞跟前,响起熟悉不过的声音:“瓯,你们没事吧?” 纪小瓯又惊又喜:“埃里克?” * 纪小瓯搂着雷恩坐在板车后面,身上盖着埃里克带来的鹅绒被子,好奇地问:“埃里克,你昨天去哪了?为什么不回来?我们在树洞里等了你一宿,还以为……” 埃里克一边在雪地上奔跑,一边愧疚地说:“抱歉,瓯。我是去找干柴火了,只是风雪太大,把我埋在了地下。我的朋友鲁瑟经过救了我,我昏睡了一整晚……非常抱歉,这么晚才来接你们。”他再次道歉。 纪小瓯得知他被风雪掩埋,忙问他怎么样,他说:“我们鹿族身体强壮得很,这点风雪不算什么。” 纪小瓯想起他刚才的话,问道:“你的朋友是谁?” 埃里克道:“他叫鲁瑟,就住在前面的斐里斯村,是一名熊族兽人。” 纪小瓯想到昨晚那只蛮不讲理的棕熊兽人,本能地有点后怕。 埃里克察觉道她的恐惧,出声安慰:“鲁瑟是个非常温和善良的熊族,别怕,他会对你很友好的。” 他们很快就到了斐里斯村。 还没走到村子里面,就看见里面来来往往的各种兽人。 身材粗壮的熊族兽人,托着尾巴逶迤滑行的蛇族兽人,以及后背长着月长石色翅膀的蝶族兽人…… 尽管埃里克刚才介绍过,这是一个许多兽人共同居住的村落,但此刻亲眼所见,纪小瓯还是非常吃惊。 更叫纪小瓯吃惊的是,这里不仅有草食系物种,还有肉食系物种? 纪小瓯看着刚刚走过的狮子兽人,张了张口,僵在原地。 “埃里克,你……你不害怕吗?” 埃里克变回兽人形态走到她身边,“这里是和平村落,草食系和肉食系达成了共识,和平相处,不会在这里发生争执。肉食系物种如果敢在这里乱来,会引起公愤的。” 竟然……还有这种地方? 纪小瓯震惊不已,默默抱着小豹子跟在身后,走进村子。 走了一会,纪小瓯发现了不对劲,问埃里克:“为什么大部分兽人都是雄性?” 埃里克疑惑地说:“你们种族的族长没有解释过吗……无论是鹿族还是熊族,或是其他种族,雌性都非常脆弱。经过波尔尼亚大陆几次变化,雌性变得越来越少,也越来越珍贵。”说这话时,埃里克脸色平常,“有的部落为了延续种族传递,一名雌性与多名雄性|交|配是常有的事。” 埃里克的本性是兽,交|配在他们眼中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可纪小瓯听在耳中就有点尴尬,难怪她一路上都没看见什么雌性动物。 当初在埃里克村子里的时候,看到的也都是雄性驯鹿。 斐里斯村两边是低矮的木屋,偶尔能看见一两间石屋。 纪小瓯看见有的木屋前面摆放着摊位,摊位上放着零零星星的物品,有弓箭、石斧、藤席和火镜等…… “斐里斯村是波尔尼亚大陆最繁荣的村子之一,这里的人发明了船只,渡口每天都有船前往各个村落出发。”埃里克边走边说,“瓯,明天下午有一艘船前往麋鹿村,我打算坐那艘船出发。那艘船正好是往东边去的,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纪小瓯想了想,正要点头,听见前面传来热闹的声音。 好几名兽人围在一个摊前,正在剧烈讨论着什么。 “这是什么?” “又硬又不保暖,还带着刺……” “这个能用什么换?能装玉米吗,能装多少?” 纪小瓯下意识看去,在几个兽人身影中,看见了枚红色的一角。 她心里一跳,顾不上回答埃里克的话,就往前面走去。 兽人大都身形高大,她身子小巧,弯着腰,抱着小豹子很轻易就钻到了前面。 抬头一瞧,中间摆放的正是她的枚红色背包,拉链大开,里面的指南针、手电筒和手机被逐一摆放在外。 第11章 【修】 周围的声音还在继续。 兽人们议论纷纷,对这个奇怪的背包好奇不已,可真要交换,却没有人愿意。 既不好看,又不实用,要来干什么? 出售背包的是一名耳朵尖长的赤狐兽人,一开始的要价是两条鱼和三只活鸡。 赤狐见兽人们对这个价格都无动于衷,又把要价降到一条鱼和两只活鸡。 仍旧没有兽人愿意交换。 “这个看起来毫无用处。” “还不如我自己编的竹篮……” “里面的东西是什么?那是生火的火镜吗?”一名黄鼠狼兽人指着手电筒问,手电筒前面有一个类似火镜的凸透镜。 赤狐兽人也说不上来。 这个背包是一只棕熊兽人拿给他交换的,交换的条件是一罐蜂蜜和十颗土豆。 他见这背包新颖,里面又附赠三样东西,一时心痒就答应了下来。 没想到是个赔钱货。 赤狐兽人见仍旧没有兽人愿意交换,只好继续降价,变成一条鱼和一只活鸡。 纪小瓯按捺不住,蠢蠢欲动。 如果不是她手上没有鱼也没有鸡,早就上去把背包换回来了。 “抱歉,抱歉,请让一让。” 埃里克千辛万苦从后面挤进来,硕大的鹿角撞到了旁边的兽人,他赶紧道歉,扭头看向纪小瓯:“瓯,你在干什么?” 纪小瓯没有时间解释,直接问道:“埃里克,你知道从哪能弄到鱼和鸡吗?” 埃里克虽然费解,但还是认真回答:斐里斯村后面的山上生长着野鸡,河里也有鱼,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去后山帮你捕捉。”余光瞥见摊上摆放的背包,乌黑鹿眼睁得圆溜溜的,问道:“咦?瓯,这不是你的……” 纪小瓯立即竖起手指,抵着唇峰,轻轻地“嘘”了一声,不想引起周围兽人的注意。 如果一只鱼和一只活鸡就能解决问题,她宁愿息事宁人。 兽人世界比她想的还要复杂,她不想惹麻烦。 就这一会的功夫,背包的价格已经从一条鱼和一只活鸡,降到只要一只活鸡。 旁边几个兽人开始心动,黄鼠狼兽人甚至准备回家拿活鸡交换。 纪小瓯生怕被别人抢走,赶紧举起手说:“我,我要!” 赤狐兽人看了她一眼,见她两手空空,又一副未成年的模样,撇了撇嘴问道:“你有东西交换吗?” 纪小瓯咬了下唇,如果这里是21世纪,她可以毫不犹豫地把背包买回来。 可是这里是异世大陆,没有钱币流通,只能拿等价的物品交换。 其实她的空间里有用冰块封存的海鲜和鸡鱼,只不过这里是兽来兽往的街道,她总不能当着兽人的面从空间里拿取东西。 肯定会被他们当成怪物的。 埃里克替纪小瓯解围,与赤狐兽人商量道:“你可以先把背包替我们保存着,一会我们再拿东西与你交换吗?” 赤狐兽人看了他一眼,尽管斐里斯是和平村落,但肉食系一向瞧不起草食系,把他们当成弱小的一方,所以根本不把埃里克的话放在心上,反而故意为难,“好啊,不过你来取的时候,可就得带上五条鱼和五只活鸡。” 埃里克一怔,面露愠怒,“你这是不公平的交易。” 赤狐兽人笑着说:“东西是我的,怎么公平自然是我说了算。你让我等你们,难道还不允许我抬价么?” 埃里克咬牙,虽然愤怒,却无言以对。 纪小瓯不想让埃里克为难,把小豹子放到地上,准备躲藏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取出空间里冰冻的鸡肉和鱼肉,与赤狐兽人交换。 还没挪步,就见面前出现一只手,轻轻松松地提起她面前的背包,对赤狐说:“我要了。” 纪小瓯动作微滞,有点着急地提醒:“这是我先要的。” 对方低头看向她,一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雌性,歪了歪嘴,不以为然地打趣,“你先要的?那现在是我的了。” 说着,从身后伙伴手里接过鱼和活鸡,递到赤狐兽人手中,指甲勾起背包带。 背包的拉链开着,包身倾斜,手电筒就从里面毫无预兆地滑落出来。 对方及时伸手接住,拿在手里好奇地把玩。 纪小瓯心里一急,不假思索:“我可以用东西跟你交换,你把这个背包给我好吗?” 一边说话一边抬头,待看清对方的样貌时,呆愣了一瞬间。 怎么说,这是纪小瓯第一次在异世界看到这么接近人类模样的兽人。 端正的五官,上扬的嘴角,除了眉心有一道黑色的印记之外,外貌几乎与人类无异。 如果不是他一张口就露出两颗尖利的牙齿,她几乎以为他与自己是同一种族。 对方摸索许久,终于找到手电筒的开关。 拇指摁住,轻轻一滑。 纪小瓯看到他的动作,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 生怕手电筒突然在人群中亮起一道光束。 然而等了一会儿,手电筒却毫无反应。 对方上下左右翻了翻看,琢磨不透。 只有纪小瓯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几乎每天晚上都会使用手电筒,手电筒电池的寿命有限,如今电量耗尽,自然亮不起来了。 而她的空间里还有好几节干电池。 对方仿佛才听见纪小瓯的话,把手电筒扔回背包,抬起视线上下打量纪小瓯。 弯起嘴角,好整以暇地问:“你能拿什么东西交换? 纪小瓯抿抿唇,“你想要什么?” 对方闻言,视线越过纪小瓯,看向后面的埃里克,毫不掩饰眼里的食欲,“哦,什么都可以么?刚才我是用食物交换的,同样,你把你的同伴送给我们下锅吧?” 埃里克霎时脸色一白。 纪小瓯:“……” 对方本来就没有交换的意思,说这话只不过是为了戏弄纪小瓯。 与同伴们一起欣赏完他们惊慌的表情,他哈哈大笑,这才提着纪小瓯的背包,扬长而去。 纪小瓯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原本还在疑惑他们的种族,当看见他们身后蓬松而粗短的尾巴,以及听见他们无意识的叫声时,总算有所确认。 “呜——” 与她刚来这个世界那晚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 成群结队的,狼族。 * 纪小瓯没有拿回自己的背包,心情有点沮丧。 她想不明白,那群狼族兽人要她的背包干什么,他们连手电筒都不会用,拿了有什么用? 埃里克没能帮上忙,天性使他本能地惧怕所有肉食系物种,这会儿很是愧疚,安慰道:“瓯,别担心,我回去与鲁瑟商量一下,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拿回东西的。” 纪小瓯知道他是好意,但是对方是一群狼族,她不想让埃里克冒险,摇摇头,感激道:“谢谢你,埃里克,这件事情我会想办法的。” 埃里克问起背包为何会丢的问题,纪小瓯回忆了一下,把昨天晚上遇见棕熊兽人,又与他在树洞共同度过一夜的事情与埃里克说了。“我想应该是他拿走的,今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他跟我的背包一起不见了。” 埃里克皱眉思考了一会,提议道:“瓯,不如我们现在先去鲁瑟家?关于你背包的事情,我们再想想办法。” 当下也只好如此,纪小瓯收拾好心情,找到雷恩,抱起它跟在埃里克的身后。 雷恩伏在纪小瓯的肩头,蓝眸依旧望着狼族兽人消失的方向。 没有人注意到他泛着幽幽冷光的目光。 鲁瑟家住在斐里斯村最东边的一条街尾。 这里的房子大部分都是用泥土砌的,屋顶采用树上自然脱落的树皮,一层一层铺叠。 如同埃里克说的那般,鲁瑟是一名十分温和友好的黑熊兽人。 他的皮肤偏黑,身材与所有的熊族兽人一样又高又壮,憨态可掬。 大抵是极少接触雌性的缘故,他一看到纪小瓯,就红了红脸颊。好在皮肤黑,即便脸红也不明显。 鲁瑟替纪小瓯准备了一间空房,里面有床。 考虑到纪小瓯是雌性的缘故,还特地铺了一层柔软的草垫,床边生着一堆火,整个屋子都很暖和。 房间有些简陋,可是对于昨天晚上还在睡树洞的纪小瓯来说,这已经是极好的条件了。 “谢谢你,鲁瑟。”纪小瓯真心诚意地道谢。 鲁瑟害羞地摸了摸头,“不客气。” 这会儿时间还早,不到吃午饭的时间。 埃里克体贴纪小瓯昨晚在树洞没有睡好,没说太多话,就与鲁瑟一起退出房间,让她再休息一会。 纪小瓯昨晚却是没睡好,头脑一直昏沉沉的。 可当她躺在床上的时候,思绪却又无比清晰,一点睡意也无。 她的背包还有机会拿回来吗? 狼族的人拿走她的背包想做什么? 如果他们发现了里面的指南针、手电筒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又会怎么做? 许是屋里太暖和,环境也很安逸,纪小瓯这般想着想着,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只是睡得太沉,她的睡姿有点放肆。身子一翻,就将旁边的小豹子揽在身下。 她把它当成家里的小抱枕,紧紧搂在胸口,甚至拿下巴轻轻蹭了蹭它的头顶,发出轻轻的,几不可闻的咕哝。 * 雷恩原本只是想在一旁等她睡着,没想到她身子一压,就着着实实地把他压在身下。 少女身上散发着清甜的幽香,铺天盖地的袭来,竟然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雷恩挣扎两下,前爪抬起纪小瓯其中一条胳膊,抽动身体,待身体自由以后,又用一只爪子拨开纪小瓯握住他尾巴的手指,这才成功逃脱她的桎梏。 他四肢着地,站在旁边,看着熟睡的少女。 纪小瓯睡得很沉,只要有床,她就能睡得很好。 浓长的睫毛覆在她的脸上,投下两排扇形的阴影,小巧的鼻翼翕动,唇瓣微张,浑身散发着单纯无害的气息。 所以那群狼才会一点也不把她放在眼里。 想到那群骄傲自满的蠢狼,雷恩的眼神迅速冷下去。 与独来独往的豹子不同,狼族是群居物种。 狼族与豹族向来不合,几日前因为抢夺地盘的事,两个种族之间的矛盾更加激烈。 狼族繁衍得很快,他们居住的村落容纳不了他们繁殖的速度,于是他们年轻的族长霍尔顿就将主意打到了对面占据一整座山谷的豹族头上。 雷恩自是寸土不让,每次狼族入侵,都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狼族的战斗力不如豹族凶猛,但因为他们喜好群居,总是成群出动,所以才敢与豹族抗衡。 几次下来,狼族没有讨到一点好处,甚至牺牲了许多族人。 然而,霍尔顿并没有因此服输,一次,趁着雷恩单独出行的时候,设计陷阱,与数十头狼族一起围攻他。 雷恩独身对抗数十头成年狼族,毫不怯场,猛爪撕碎他们的胸腔,利齿咬断他们的脖颈,最后却被霍尔顿从后面偷袭,一条后腿受伤,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虽然雷恩猜测变小与狼族无关,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决定亲自去看看。 思及此,雷恩身体一转,跳下床沿。 幽蓝深邃的眼睛再次看了眼床上熟睡的少女,那头驯鹿说他们明天下去出发,也就是说,它只要在明天出发之前赶回来即可。 * 纪小瓯一觉睡醒,看了眼手表,已是下午五点半。 鲁瑟和埃里克在外面准备晚餐,晚餐是土豆炖胡萝卜和鲜菇木耳汤。 土豆的香味传来,勾起纪小瓯的食欲,她已经好久没有吃一顿像样的饭菜了。 虽然空间里有锅和炉头,但是她根本不敢拿出来用。 埃里克见她出来,招呼道:“瓯,你睡醒了,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快过来吃。” 纪小瓯点头,环顾四周,没看见那个熟悉的小身影,问道:“我的豹子呢?” 埃里克挠挠头,问道:“它不在你的房间里吗?我没有看见它。” 纪小瓯摇头,回到屋里又找了一遍,并没有雷恩的身影。 “你们有没有看见它出去了?”纪小瓯回来问道。 鲁瑟放下木勺,迟疑了下,说道:“中午的时候我好像看到它出去了……我以为它只是出去玩会,就没有阻拦。” 纪小瓯忙问:“那你看见它往哪个方向了吗?” 鲁瑟指了一个方向,“那边……”还没说完,纪小瓯就跑了出去。 这时候距离她睡醒已经过去十五分钟。 天马上就黑了,可是她仍旧没有找到小豹子的身影。 这里的天黑与她的世界不一样,月光稀薄,伸手不见五指,是切切实实的黑。 那只小豹子应该比她更清楚这里的情况,如果不是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还不回来? 纪小瓯顺着鲁瑟指的方向找去,十分钟后,毫无收获。 埃里克和鲁瑟跟在后头。埃里克本想出言劝说,但是见纪小瓯眼里露出担忧,到嘴的话却硬生生变成:“我帮你去那边找找。” 纪小瓯找不到她的小豹子,心里越来越不安。 这里是肉食系混杂的村落,强大的兽人比比皆是,它只是一只未成年的豹子,若是遇上什么强大的敌人,岂不是会吃亏么?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纪小瓯对它已经产生了感情。 它是她来到这个世界遇见的第一个生物,也是她亲手救活的一只小生命。 即便它充满危险,但她还是希望它平安无恙。 5:57分。 迎面走来一只雌性绵羊兽人,纪小瓯本来不抱什么希望,随口一问,“您看见一直小豹子从这里经过吗?” 对方想了想,竟然指着渡口的一艘中型帆船说:“你说一只花斑纹的小豹子?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它好像跟着几名狼族到那艘船上去了。” 纪小瓯又惊又喜,赶紧抬头朝渡口看去。 就见绵羊兽人口中的船正好扬起帆布,转动船舵,乘着晚风缓缓驶出了河岸。 第12章 【补】 “瓯——” 埃里克的叫声飘荡在身后,越来越远。 帆船离开渡口,往河流另一头驶去。 纪小瓯的手紧紧抓住扶梯,耳朵聆听船上的声音,确认上面无人后,才跳上甲板。 湿漉漉的运动鞋踩在甲板上,留下一大块水印。 纪小瓯还没来得及擦拭脸上的水珠,周围蓦然一黑,整个船都陷入黑暗之中。 这里兽人的作息是完全根据天色来的。 天亮而起,天黑而息。 所以这时候大部分兽人已经回到了各自的房间休息,暂时没有人发现纪小瓯。 纪小瓯刚才根本没过脑子,等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在河里了。 她小时候跟爸爸学过游泳,游这么段距离不是问题。 可是她忘了这会儿已经是冬天,昨日刚下过一场暴风雪,河水冰冷彻骨! 纪小瓯站在甲板上,冷风徐徐,她狠狠打了个哆嗦。 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怎么一听说那只豹子在船上,想都不想就过来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 甲板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唯有船头那儿亮着一束火光。 就着微弱的光芒,纪小瓯看清掌舵的是一名身穿兽衣的狼族兽人。 与她今天见到的那名狼族兽人不同,这名兽人依然保留着狼族大部分的特征,竖耳,长吻,宽嘴,眼睛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幽的绿光。 掌舵兽人似乎听到甲板的动静,绿眸闪烁,朝纪小瓯这边看来。 纪小瓯心脏紧缩,赶紧藏在旁边的桅杆后面,躲避那名兽人扫射的目光。 桅杆粗壮,刚好挡住她的身体。 过了许久,没听到什么声音,纪小瓯却仍旧不敢出来。 直到浑身僵硬,手脚冰凉。她鼻子痒痒的,有点想打喷嚏,赶紧伸手捂住鼻子,硬生生憋了回去。 纪小瓯悄悄从桅杆后面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查看船头的情况。 掌舵的狼族兽人没有察觉什么异常,早已收回目光。 纪小瓯舒一口气,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只船不大,是比舟筏略微高级一点的帆船,轮船的行驶完全依靠风力和舵。 甲板横七竖八地倒了几个木桶,根据纪小瓯刚才闻到的气味判断,里面装的应该是果酒。没想到这里的兽人竟然还会酿酒,纪小瓯一边稀奇,一边往后查看。 甲板后面竖着一闪木门,木门紧闭,看起来有些老旧。 纪小瓯浑身湿透,衣服黏在身上,又冷又难受,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换衣服。 她扭头再次看向船头的狼族兽人,见对方没有注意这里,才蹑手蹑脚地往门边走去。 幸好,木门虽重,推起来却没有任何声音。 纪小瓯成功进入门内,里面仿佛是整只船的船舱,乱七八糟地堆了各种东西。 纪小瓯没有手电筒,难以视物,摸索着走到楼梯下面,一不小心就踩到一样东西。 很柔软,像一堆衣服。 衣服? 纪小瓯一喜,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干爽的衣物,连忙后退半步,随手拾起一件。 展开,拿在手中细细婆娑,想知道这里的衣服与21世纪的衣服有什么不同。 然而当她摸出这究竟是什么“衣服”后,脸色一变,飞快地从手里扔了出去。 这不是衣服,分明是——驯鹿的皮。 纪小瓯与埃里克相处了几天,所以对驯鹿的皮毛特征也有所了解。 驯鹿的皮毛虽厚,但却轻盈,具有很好的保暖性能。 而且借着船舱外折射的月光,她看见这些皮毛的腹部和颈部都有明显的白色,与埃里克皮毛的颜色分布完全相同。 纪小瓯抬头,看清四周。 这里不仅堆着驯鹿的皮毛,左边的木桶上堆着一摞羊皮,右边堆着几层麂皮。 整个船舱都是草食系兽人的皮毛。 纪小瓯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 在21世纪,这种行为泛滥到正常,几乎所有地方都在贩卖野兽的皮毛,她没有资格置喙什么。 只是来到这里以后,认识了埃里克,见到许多动物变成兽人,再看到这些皮毛就有些不是滋味。 她总算知道了埃里克口中的肉食系物种与草食系物种的区别。 弱肉强食,物竞天择。 就是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 * 纪小瓯脱掉身上的湿衣服,从空间里拿出一套干净衣服,里面是雪纺长袖衫,外面是短款牛仔外套。原本下面搭配的是一条碎花短裙,可是纪小瓯担心不方便,而且这里实在太冷了,就在空间里找了一遍,找到一条白色长裤,立即穿在身上。 风衣是没有办法再穿的,刚才跳水的时候忘记脱下来,现在已经全部湿透了。 她只好把风衣和换下来的衣服晾在空间里。 她空间里的时间虽然流动的很慢,但是风速流动却很正常,一般只用2-3天,她晾的衣服就能干透。 纪小瓯换好衣服,很快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自己的处境。 上船之前,她在岸边看见船上站着数十头狼族兽人,没有其他种族,这应该是一只只有狼族的船。 不知道白天换走她背包的那些狼族兽人在不在这只船上? 如果在的话,她还需要尽快找到自己的背包。 纪小瓯的头有点疼,且不说对方兽多势众,他们各个拥有野兽一般强健的体魄,自己怎么可能对付得了他们? 都怪那只小豹子,就会给自己找麻烦。 它究竟到哪儿去了? 为什么要跟着狼族的人来这只船上? 纪小瓯打算去别的地方找一找。这里都是草食系兽人的皮毛,她有点待不住。 然而,刚走到船舱门口的楼梯底下,就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响起一个声音—— “船舱的门为什么没有上锁?” 声音微哑,透着傲慢,听起来有点耳熟。 另一个声音略带着局促:“族长,我们晚上拿了点酒,你知道的,不小心就……” 那个傲慢的声音没有说话,就听后者发出一声闷哼,随后是撞到地板的声音。 霍尔顿收回脚,看也不看那个被他踹倒在地的倒霉蛋,伸出尖利的狼爪,放在门板上,直接推门而入。 * 纪小瓯的心脏一瞬间停止跳动。 她总算想起这个声音,白天在街上换走她背包的狼族兽人。 族长? 来不及想这个问题,对方已经推开门,厚重的靴子踩在木质楼梯上,发出“咯滋咯滋”的声音。 很快就走到舱底。 纪小瓯屏住呼吸,双手捂住口鼻,生怕泄露一丁一点气息。 她藏在一堆木桶后面,木桶上摞着厚厚的羚羊皮,身后是船舱的墙壁,左边有一道门,不知通往什么地方。 纪小瓯试着轻轻推了一下门,门是锁死的,根本推不动。 纪小瓯泄气,透过木桶之间的缝隙,观察外面的情况。 对方拿着一盏灯,里面燃着火苗,微弱的火光照亮两个人的容貌。 一个五官端正,眉心一块黑色皮毛的印记,正是她今天看到的那名狼族兽人;另一个宽嘴长耳,是普通狼族兽人的模样。 他们的对话仍在继续。 那名五官似人的狼族兽人踢开脚边的驯鹿皮毛,问道:“皮毛数量够了吗?” 普通狼族兽人跟着道:“够了,族长,驯鹿、羚羊、赤麂各五十张,应该够今年族里的雌性过冬的。” 霍尔顿点头,满意道:“观察室里那些剩余的草食系,就留给你们下菜了。” 兽人很高兴,嘿嘿一笑说好。 他们在船上行驶了两个月,又在和平村落待了一个多月,已经三个月不知肉味,早就垂涎这些草食系肉类很久了。 过了一会,普通狼族兽人想起另一件事,“那……族长,观察室里那只豹族,该怎么处置?” 霍尔顿歪着嘴角冷笑了下,摸了摸下巴,“把他关在观察室的最里面,我亲自处理。” 纪小瓯藏在羚羊皮后面,闻言一怔。 他们口中的豹族,难道是她走失的小豹子? 它已经被他们抓起来了? 纪小瓯心绪波动,却不敢有任何动作,只盼着这两只兽人赶紧离开。 好一会,他们清点完了船舱里的兽皮,终于准备离开。 霍尔顿厚重的靴子踩上楼梯,推开船舱的木门,一只脚已经踏了出去。 却又骤然停下。 他微微皱了皱眉,回身看向船舱,深绿色的眼睛眯了眯,缓缓打量整个舱内。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气味?”他问身边的下属。 下属听话地耸了耸鼻子,疑惑地问:“什么气味?族长,我什么都没有闻到。” 霍尔顿没有说话,少顷,抬起狼爪勾了勾鼻子,舔着嘴角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雌性,发情的气味。” 第13章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甜香,自远处而来,夹杂着一丝丝海浪的腥味,飘渺又含蓄,与狼族雌性发情的气味大不相同。 霍尔顿转动脚尖,绿瞳看向船舱角落,一堆羚羊皮后面。 “族长……”狼族兽人抽动鼻子再次闻了闻,仍旧什么气味都没闻到。 霍尔顿恍若未闻,提步,朝着堆放羚羊皮的方向走去。 牛皮长靴踩着实木地板,一下一下,厚重沉闷。 咚,咚,咚—— 纪小瓯浑身僵直,所有思绪绷成一条直线,无法正常思考。 发情的气味是什么鬼?? 她怎么什么都没闻到??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抬起袖子,鼻子凑上去轻轻闻了闻,想确认是不是从自己身上散发的气味。可是没有,除了衣服上残留的洗衣液香味,她什么都没闻到。 他是狗鼻子么? 霍尔顿停在一堆羚羊皮跟前,侧目,舌尖从唇瓣轻轻扫过,眼睛盯着某一处。 香味很甜,像封存紧密的某种果酱。 甜香丝丝缕缕地溢出,他几乎能想象出一名雌性颤抖无助的模样。 然而下一瞬,他的眉毛却皱成一团。 香味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海浪的腥咸,扑面而来,打得霍尔顿有些措手不及。 他扫兴地咋舌,再次聚精会神去闻的时候,那种雌性发情的气味已经不见了。 船舱门外响起纷乱的脚步声,一名狼族兽人站在楼梯尽头,匆匆汇报:“族长,船头舱的甲板漏水了!” 霍尔顿眉心的沟壑更深,收起绮思,踩着长靴往回走,“怎么回事?” 兽人说:“具体原因还没有查清楚……不过……我刚才去观察室检查了一遍,原本关押那只豹族的地方已经空了,里里外外都没有找到……” 霍尔顿走上最后一级台阶,闻言,眼底闪过一丝阴冷,“立刻封锁整个船只,务必给我找到他。” 船舱的门终于阖上,隔绝了外界的月光,也隔绝了外面的慌乱。 纪小瓯躲在羚羊皮后面,仍旧不敢出来。 她伸手摸了摸额头,这才发现自己大冬天出了一脑门冷汗。 发情的气味……指的是她么? 她知道自然界的动物都会有固定的发情期,这种发情在生理上的表现为排卵,代表已经做好与异性|交|配的准备。 算算日子,最近正好是她的排卵期。 可是这种现象,不是只会出现在动物身上吗? 难道女性在排卵的时候,也会有发情的信号? 纪小瓯一阵头大,排卵期这种日子,她怎么控制得了? 她咬了咬牙齿,现在出去无疑是一个活动的靶子,她必须做点什么解救自己。 刚才那名狼族兽人是闻到海水的味道之后才离开的,也就是说,只要有别的气味把她隐藏就可以了吗? * 船首舱漏水,兽人们从梦中惊醒,纷纷赶去修补。 其余人则跟着霍尔顿一起,将船只各个角落都检查了一遍,寻找豹族的下落。 趁着这空挡,纪小瓯将腰间的猫薄荷香袋换下来,塞满胡椒、五味子等香料。 她轻手轻脚地从船舱走出,大概是霍尔顿已经检查过的缘故,这片甲板没有什么兽人。 纪小瓯想起刚才他们的对话,那只豹子真的是她认识的小豹子吗? 它从观察室里逃出来,现在在哪呢? “这儿好像有什么动静——” “你闻见什么气味了吗?” “过去看看!” 前面拐角突然传来对话的声音,纪小瓯脑子一木,条件反射地往四周看了看。 两边都是房间,看起来像兽人们的休息室。兽人们的脚步声正在往这边走来,纪小瓯来不及逃去别的地方,慌乱之中推开一扇门,侧身闪了进去,飞快地关上门。 几乎同时,两名狼族兽人拐上这条过道,停在这扇门跟前。 “奇怪,什么也没有。” “刚才明明听见脚步声了……” “是族长经过的声音吧?” “也许是,到别的地方看看。” 两名兽人在门口嘀咕,举着火把到处照了照,不一会儿就从这扇门前离开了。 纪小瓯躲在门内,后背冷汗涔涔,这才察觉自己的腿都软了。 她开始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后悔自己一时鲁莽上了这只船。 这里的兽人鼻子、耳朵一个比一个灵敏,自己在这里根本躲不了多久,到时候该怎么逃下船? 她的背包还没有找到,小豹子也下落不明,难道要被他们抓起来吗? 纪小瓯坐在门后缓了会神,直到情绪略微稳定,才扶着一旁的桌子,准备站起。 突然,指尖触到一个硬质的东西,有点咯手,她指尖轻轻滑动,确定这是铆钉的触感。 纪小瓯眼睛一亮,双目在黑暗中熠熠生辉,连忙转身,把这件东西拿在手中。 就着窗外稀薄的月光看了看,玫红色,带铆钉,双肩,正是她的mcm背包。 拉链一直开着,不知道这里的兽人不会使用拉链还是怎么,背包大敞着口,里面装满了兽骨、麻绳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些兽人真把她的背包当杂物袋了…… 纪小瓯翻找一通,终于在最底下找到她的指南针、手电筒和手机。 她心里的大石头放下一半,好歹是把她的背包找回来了! 只是没想到这么巧,她匆忙之间随便进来的一间房,正好是放背包的房间。 为了方便,纪小瓯把背包放进空间,只留下一支手电筒,又从空间取了两节干电池换上,把用完的废电池扔进空间的角落。 拇指放在开关上,轻轻推动,一束莹白的光线立即从这头射出。 纪小瓯总算看清这间房间的真面目,房间不大,陈设简单,床上铺着张兽皮,床头挂着弓箭、石斧、短矛等工具。 纪小瓯移开手电筒,准备打量别处,突然,余光瞥见窗户那儿有一团黑影晃动了一下。 她一僵,立即防备地盯着那处,就见那团黑影“扑通”从窗户跳下来,落在纪小瓯脚边。 纪小瓯条件反射后退两步,防备地看着这团东西。 直到—— “呜噜,呜……” 熟悉的声音响起,纪小瓯眼睛睁得大大的,不可思议地举起手电筒,朝它身上照去。 果然,面前的生物不是别的,正是她走失的那只小豹子。 它立在对面,仰着脑袋,压着喉咙溢出低低的声音,瞳仁冷漠,蕴藏着尚未收回的冷光。 张了张嘴,牙齿尖利。 它身后的地板蔓延出斑驳血迹,滴在实木地板上,不一会就变成暗淡的赭红色。 纪小瓯循着血迹看向他的后肢,就见它原本受伤的伤口崩裂,纱布被血浸透。他大概也能察觉到疼痛,所以落地时微微蜷起受伤的后肢,缓冲了下。 纪小瓯呆呆地看着它,手指颤了颤,差点握不住手电筒。 它眼神凶恶,她从它的眼睛里看到了野兽的掠杀。 纪小瓯将将迈出的脚步赫然停住,头一次有点退缩。 她不确定,它眼里的杀意,究竟是针对她,还是针对什么其他兽人? * 雷恩落地的一瞬间,看见一束白光一闪而过。 光束的尽头,穿着单薄的少女站在房间门口,一脸茫然无措,看到他的一瞬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就像她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反应。 雷恩眼神微沉,舌头抵着上颔慢慢扫过牙齿,失血过多让他的头脑有些不清醒,毫不掩饰自己的兽性。 她为什么也在这只船上?被狼族的人抓上来的? 雷恩转眸看了眼四周,一间普通的房间。 他来到这只船上时,船上的狼族正在甲板喝酒庆祝,他们取得了足够的兽皮,保护他们族里的雌性过冬。 他为了获取狼族内部的情况,故意暴露痕迹,假装被他们捕捉,关进观察室。 让他失望的是,观察室里除了那些可怜的草食性物种,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 关于他为何变小这件事,狼族仿佛一无所知。 雷恩的心情有点不好,这具身体太弱小,攻击力低,速度迟缓,牙齿和爪子不够锋利,除了敏捷性还说得过去,其它简直是一无是处。 他刚才只是打开观察室的门,就引来了狼族兽人的注意。为了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不得不破坏船首舱的舱壁,却在逃跑的过程中伤口撕裂,血味很快会暴露他的行踪。 雷恩看向对面一动不动的少女,本来以为她会害怕,会退缩,会逃跑,没想到她只是缓缓蹲在他面前,伸出纤白细嫩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下他被血浸透的绷带,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害怕,又有点担心地,“疼么?” 雷恩惯性地缩了缩身体。 纪小瓯见状,抿起嘴角轻轻笑了,眼睛弯起,很快,又收起稍纵即逝的笑容,板着脸说:“怕疼你还到处乱跑?知道这里有多危险吗?” 雷恩盯着少女的指尖,瞳仁晦暗。 纪小瓯还想说什么,突然,安静的走廊响起喧哗,紧接着,厚重沉闷的脚步声在房间门口停住。 不等纪小瓯反应过来,“砰”地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道踹开门板。 门外,霍尔顿收起长腿,抱着双臂身子一倾,斜斜地倚着门框,眯起眼睛,看待猎物一般的目光落在对面的少女身上。 第14章 门内,少女脸色苍白,乌润的眼睛露出仓惶,雪白贝齿抵着下唇,蓦然噤声。 霍尔顿身子歪斜,背后夜幕漆黑,亮起一簇一簇的火光。 绿眸毫不遮掩地打量对面的少女,接着一转,看了眼被少女藏在身后的幼豹,少顷,目光再次落回女孩身上,漫不经心地吹了一声口哨,道:“瞧,果然在这。” 动物的嗅觉敏锐,狼、豹尤甚。 尽管纪小瓯特意用胡椒、五味子等调料掩饰自己身上“发情”的气味,别的狼族兽人闻不到,但霍尔顿身为族长,嗅觉比族人更灵敏,自然逃不过他的鼻子。 而雷恩,从落地的一瞬间就闻到了这股气味。 只不过如今他身体变小,还未“成年”,对这种气味的反应不如霍尔顿大而已。 见霍尔顿迈开长腿朝自己走来,纪小瓯迅速抱起小豹子,戒备地朝墙边退去。 她乌目圆睁,粉唇启启合合,最终扔出一句:“不要过来。” 然而尾音颤抖,实在没什么威胁力。 当然,就算她底气十足,在霍尔顿面前也不值一提。 前面说过,兽人的体型普遍都很高大。而霍尔顿能成为族长,必定是族里最强壮的兽人。 纪小瓯的身高刚刚挂得上,在人类女性里不算低,勉强算是中等个头,可是当身高接近两米的雄性兽人站在她面前时,她顿时就被比成了一个小矮子。 并且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雌性小矮子。 霍尔顿歪起嘴角一笑,似乎很欣赏少女畏缩彷徨的模样。 他恶意地俯身,酷似人类的面容贴近纪小瓯的脸颊,凑到她脖颈轻轻嗅了嗅。 一股呛人的气味阻碍了他的嗅觉,他不满地皱眉,睁开眼睛看向她的腰间,长臂伸出。 下一瞬,纪小瓯觉得腰上一紧一松,就见他轻而易举地拽掉自己自制的小香袋,挥手扔出窗外。 于是,被香袋掩盖的甜香气味再次弥散而出,不可抑制地向四周扩散。 门外守着的狼族兽人闻到这股气味,眼睛骤然迸发出幽幽绿光,垂涎地盯着香气的来源—— 被他们的族长困在角落里的少女。 人类少女发|情的气味与狼族雌性不同,说不出的诱人。 寻常雌性发情的气味虽也好闻,但不会让他们失控。眼下这名雌性的气味,让他们想不顾一切占有她,标记她,囚禁她。 这种香味,就连雷恩都不能忽视。 只不过雷恩这具身体未成年,比他们都冷静一些。 兽人大部分都只与本族的雌性|交|配,但是由于雌性越来越少,也有异族交|配的例子。 与异族交|配虽然也会产生后代,但这种后代具有极大的不确定性。 要么身强体壮,是天生的强者。 要么先天不足,最后被自然淘汰。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会有种族认同这种交|配方式的。 毕竟生下来的后来不伦不类,既不属于母族,也不属于父族,是“杂交物种”。 而纪小瓯,很显然不是狼族雌性。 霍尔顿也意识到这一点,只不过不舍得放走这样甜美的雌性,思索了一会儿,对身后的族人道:“把她关进观察室,一起带回种族。” 纪小瓯心里一慌,恨不得将整个人都缩进墙壁里。 她仍旧记得埃里克说过的话,这里的雌性稀少,为了繁育后代,一名雌性需要与好几名雄性|交|配…… 她可不想跟狼生孩子! 更何况……是很多头狼。 纪小瓯把一只手背到身后,眼睁睁地看着两名狼族兽人朝自己走来,咬着唇,正准备做出反击时,手臂一松,一道影子从面前闪过,直直地朝着霍尔顿扑去。 雷恩的眼底冷光浮掠,举起前爪,重重一扫。 纪小瓯还没看清他是怎么做的,就见霍尔顿脸上出现了三道清晰无比的血痕。 霍尔顿吃痛,伸手一把钳住雷恩的脖子,眼眸森冷,手掌收紧,“该死的,豹族……” 雷恩前爪攀附住他的手背,后肢悬在半空,张口,锋利的牙齿迅速刺入他的虎口。 豹族的牙齿又尖又长,猛地刺下来,几乎将霍尔顿的手掌穿透。 霍尔顿深吸一口气,一把将他甩开。 雷恩的身体撞到墙壁,“咚”地一声,又重重摔在地上。 他身上的伤本来就没好,这下又裂开,绷带松散,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伤口。 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就像死了一样。 纪小瓯嘴唇翕动,错愕震惊。 它刚才是为了救她么? 算上这一次,它已经救了她两次了。 可她什么都没为它做过,只是在初初见面时,替它处理了几次伤口而已。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殊不知,雷恩确实是想救她。 只不过这举动之中,带着一些目的性。 这次单独登上狼族船只,让他意识道这具幼小的身体根本不能成事。 只有跟着她,成功前往波尔尼亚大陆东部,找到帕特,他才有可能恢复原本的模样。 霍尔顿朝着雷恩一步一步走去,伸手,露出锋利尖锐的爪子,对准他的腹部,准备一举掏空他的胸腔。 手高高举起,却迟迟没有落下。 “滋——滋滋——” 清晰的电流声响起。 霍尔顿半个身体麻木,紧接着是一阵刺痛,他错愕地回头,紧紧盯着纪小瓯。 原本困住纪小瓯的两名狼族兽人倒在她的脚边,手脚抽搐,神志不清。 霍尔顿垂眸,就看见一个很小的柱体抵着自己的腰部,前段似长着一对牙齿,浅蓝色的光芒交汇流动,“滋滋”的声音就是从这里发出。 再往上,是一双纤细匀亭的手指,指尖用力捏得泛白。 纪小瓯紧紧握着电击棒,见他还清醒着,一咬牙就将电流调到了最大强度,狠狠抵向他的腹部。 霍尔顿只觉腰间一麻,眼前画面一晃,单膝点地就倒了下去。 * 纪小瓯飞快地抱起小豹子,朝屋外冲去。 外面的兽人早已被她的举动震惊了,一个发情期的雌性,竟然能击倒他们族里最强壮的首领,并且毫发无损?! 由于震撼,一时间没有几个兽人敢上去拦她。 动物世界的生存法则既复杂,又简单。他们只服从强者,纪小瓯打倒了他们的首领,她手里拿着一个看似很厉害的武器,在霍尔顿醒来之前,没人轻举妄动。 纪小瓯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甲板,船下水流湍急,河面上漂浮着融化的冰碴。 这时候船只已经驶到河流中央,如果她跳下去,没等游到对岸,肯定就被冻死了。 更何况她怀里还抱着一只受伤的小豹子,它的伤口太深,根本不能见水。要是再折腾一回,不知道还能不能痊愈。 纪小瓯回身,看向围聚在甲板上的狼族兽人。 他们一个个都盯着她,除了跳水,她根本没有办法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逃脱。 倒是可以使用电击棒,只不过她手里的电击棒电量有限,无法电晕这么多人。 纪小瓯进退维谷,与狼族兽人对峙的同时,脑筋飞速转动,思考逃脱的方法。 正好此时,船身剧烈地晃了一下。船身倾斜,她紧紧抓着船舷才不至于摔倒。 船上有许多兽人倒是狠狠摔了一跤。 兽人们不满地朝船头抱怨—— “弗拉,你是怎么掌舵的?” “会不会行船?” “再有一次就把你扔到水里去!” 弗拉正是纪小瓯刚上船时见到的那名狼族兽人,此时被族人埋怨,一脸委屈,“水上起雾了,我辨认不清方向,前面就是礁石区,如果不及时想办法辨清方向,船底触到暗礁,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的。” 同样都是陆生动物,豹子能在水里游得很好,而狼族却不善水性,不会游泳。 此刻听见弗拉的话,船上大部分狼族兽人都露出恐慌之色。 船底触礁,可不是闹着玩的,到时候船身分裂,他们整个船的人都要葬身水底。 兽人们七嘴八舌: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么?” “雾什么时候才会消散?” “连这点问题都解决不了,弗拉你这个掌舵手是怎么当的?!” 无论族人们怎么说,弗拉仍旧束手无策。 平时他都是凭着岸边的景物辨认方向,眼下水上起雾,四周都是雾茫茫一片,看起来没有任何区别。 不过,他记得船只再行驶不远,就是一片礁石区,如果不及时避开那片区域,船只必定会触礁。 霍尔顿已经醒来,电击棒的电流虽然强烈,但他身体强壮,抗击能力也很强,是以并没有昏迷太久。 倒是另外两名被电晕的兽人,仍未清醒。 霍尔顿听完族人的汇报,眉头深锁,表情凝重。 他揉了揉太阳穴,电击留下的后遗症,头脑仍有些迟钝。他走出房间,甲板上的狼族兽人陷入慌乱,暂时没人顾得上角落里的少女。 霍尔顿深深看了纪小瓯一眼,旋即收回目光,对族人道:“都给我镇定起来!” 狼族兽人们见族长霍尔顿醒来,心情稍稍放下一些。 然而下一刻,船只再次剧烈晃动,左|倾右斜,比刚才的动静还大。 兽人们这次无法淡定了。 霍尔顿头疼更甚,他也知道触礁的严重性,可一时却想不出什么解决的方法。 “喂……” 一个细小轻微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霍尔顿回头,就见刚才那名纤细的雌性站在他几步之外,眨了眨眼睛望着他。 霍尔顿压着喉咙,不太友善地问:“怎么?” 纪小瓯抿抿唇,“如果我有办法帮你们渡过礁石区,你能送我们回到岸边吗?” 第15章 “有地图吗?把这片区域的地图拿给我。”纪小瓯站在船头,对着掌舵手说。 掌舵手弗拉闻言,赶紧从船首舱取出海域地图,交给纪小瓯。 纪小瓯捏着海域图,指尖微颤,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凝神观察地图的情况。 这是她第一次观察海上地图,在此之前,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二理科生。 她向掌舵手弗拉询问了他们目前所在的大致位置,再对比海域图的分布,确认他们距离前方的礁石区仅有两公里距离。 她抬头看了眼桅杆,双桅帆船。 努力回想了下,物理老师曾经说过,这种船的速度大约在10-15节之间,一节相当于1.8公里每小时,也就是说…… 纪小瓯在脑海中快速计算一遍,发现他们只剩下5-7分钟的时间躲避礁石区。 纪小瓯深深吸气,把手伸入外套里面,借着外套的掩饰,从空间里取出指南针。 因为指南针体积小,并没有引起太大关注。 掌舵手弗拉哭丧着脸,五官挤成一团,更加像一头未开化的狼,催促道:“雌性,你究竟有什么办法?快点说吧。” 同时,后面的狼族兽人越来越焦躁,不耐烦地附和: “就是,要是我们不能安全避过礁石区,就把你和那只豹子一起扔进水里去。” “还磨磨蹭蹭地干什么?该不是你也没有办法,只是为了欺骗我们族长,拖延时间吧!” “愚蠢的雌性,如果你敢戏弄我们……” 霍尔顿站在不远处,后背靠着墙壁,双腿交叉,目光闲闲散散地看着纪小瓯。 耳边听着族人对少女的呵斥,他不为所动。 刚才少女与他谈条件的时候,他思索了一会,就答应了她的要求。 弗拉是整只船上最有经验的掌舵手,连他都束手无策,船上的其他族人更加没辙。 既然这名雌性说有办法,不妨让她尝试一次。 成功的话最好,如果不成功…… 霍尔顿举手,摸了摸侧脸被利爪挠出的三道血痕,咧嘴,眼睛凶光一闪而过。 出乎他意料的,少女比想象中更镇静。 为了方便指路,纪小瓯临时画了一张表盘图给弗拉,上面清晰地标明了“1-12”个时间段的方向,并迅速教会他如何辨认。 “十点钟方向,行驶三百米。”纪小瓯咬字清晰。 船只逐渐驶入礁石区,弗拉看了眼白雾蒙蒙的前方,稳了稳心神,照做不误。 三百米后,就听纪小瓯又道:“一点钟方向,行驶五百米。” 熟悉的感觉传来,弗拉心里一喜,知道他们已经避开第一个礁石。 可惜没有高兴多久,就迎来第二个礁石。 少女有条不紊的声音命令着: “九点钟方向,行驶五百米。” “十二点钟方向,直行两百米。” “继续直行……” 整只船的性命都掌握在少女手中。 不仅霍尔顿看着她,船上所有兽人都看着她。 少女眉眼低垂,眼眸沉静,腻白的肌肤在火苗映照下,镀了一层莹润的光芒。 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阴影打在严谨缜密的海域图上,像落羽杉的叶子,丝丝缕缕,稠稠密密。 夜风裹着她的声音,送入甲板每一位兽人的耳中。 包括她身上那种甜甜腻腻的幽香。 当然,这时候没有兽人敢动一丁点旖旎心思。 尽管这种气味真的很诱|惑。 纪小瓯盯着地图上标注的礁石点,声音冷静,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有多紧张。 她一边观察地图,一边紧紧盯着指南针,两只手心都冒出一层薄薄冷汗。 她只在课本里接触过这些东西,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亲自指导掌舵手行船。 实践的感觉一点也不好。 毕竟她自己也在这只船上,万一出了什么纰漏,船身撞到礁石,她也会交代在这里。 * 短短两个小时,过得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 当纪小瓯指挥掌舵手避开最后一块礁石,成功驶出礁石区,只觉得手脚一软,就靠着船舷慢慢滑坐在地上。 她抬手摸了摸脑门,一头冷汗。 前方的迷雾逐渐消散,露出晴朗的夜空,一轮弯月藏在远方绵延的山脉后面,像将醉未醉的眼睛。 弗拉松开船舵,欢欣地跳向甲板后方,与族人一起仰着脖子高呼庆祝。 “呜——” “我们逃过了一劫——” “嗷——呜——” 纪小瓯揉了揉耳朵,狼嗥声此起彼伏,她的耳膜有点吃不消。 坐了一会,她试图站起来,可能是刚才太紧张的缘故,尝试了两下都没成功。 就在她攀着船舷,准备尝试第三次时,突然,视线里出现一双厚重的长靴。 纪小瓯循着皮靴往上看,脑袋仰得高高的,就看见了霍尔顿的脸。 双方身高相差悬殊,更何况是这个角度,纪小瓯脖子发酸,索性低头不看他,黝黑的眼珠子转了转,似乎在寻找什么。 霍尔顿见她没有跟自己说话的意思,屈了屈膝,蹲在少女面前,与她视线平视。 “你刚才用的方法是什么?”饶有兴致的语气。 纪小瓯转回视线,对上霍尔顿幽深的绿眸。 少顷,歪了歪头,答非所问:“我明天一早就要离开,你没忘了答应我的事吧?” “当然。”霍尔顿勾唇,十分好说话的样子。 然而下一秒,他就变了语气道:“我可以让你离开,不过你拿走了我的东西,那是我用食物换来的。还有那只没有成年的豹族,它破坏了我的船舱,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霍尔顿口中用食物换来的“东西”,指的是纪小瓯的背包。 纪小瓯抿紧粉唇,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霍尔顿。 她早就知道狼族狡猾,与他们做交易具有极大的风险性。 “那你想怎么样?” “你留下,跟我一起回种族。”霍尔顿毫不拐弯抹角。“我就不再追究这些事。” “……” 霍尔顿见她沉默,眉梢微抬,“不愿意?我们族里雌性的待遇很好,起码比豹族的待遇好。” 霍尔顿见她带着一只小豹子,就把她默认为“豹族的雌性”。 “小可怜,豹族是最不懂得怜香惜玉的,豹族的首领既凶残又暴戾,并且是我的手下败将。你那么弱小,回去豹族只有被欺负的份儿,不如跟我一起回狼族,我会给你很好的待遇。” 纪小瓯一言不发,用沉默表达自己的抗拒。 她才不是豹族的雌性,也不会跟着豹族回部落。 她只想找到回去的方法,回到她熟悉的21世纪,这个地方处处都充满危机,兽人们一个个凶残强壮,随时都可能吃掉她,她在这里根本活不下去。 霍尔顿看着角落里走投无路的少女,还想开口,只觉得腰间抵上了一个东西。 “滋滋”的电流声再次想起,少女漆黑如墨的眼睛直视他,透着一股坚定。 霍尔顿见识过这东西的威力,被电的那一瞬间,他浑身麻木,没有任何力气,直到现在仍能感觉到疼痛。 “好,好。”霍尔顿妥协地举起双手,勾唇一笑,不慌不乱,“天一亮,我就让弗拉靠岸,你们可以随时离开。” * 纪小瓯找了一圈,总算在角落里看见那抹熟悉的影子。 雷恩安安分分地趴在地上,裂开的伤口还未处理,皮毛被血浸湿。 纹丝不动,大约在储存体力。 他垂着眼皮,眼睑稍稍抬起,深海蓝的眼珠动了动,收回落在纪小瓯与霍尔顿身上的视线。 纪小瓯走近,正好看见两名狼族兽人想抬起他。 兽人们动作粗鲁,眼看狼爪就要碰到小豹子的伤口,赶紧阻止:“不要碰它。” 两名兽人面面相觑,但由于纪小瓯刚刚帮助他们渡过礁石区,连族长都对她客气几分,也就依言服从。 纪小瓯向霍尔顿借了一个房间,抱着小豹子回到房间,把它轻轻地放到床上。 她关好门窗,急忙从空间里取出医药箱,拿出医药箱里的消毒水、纱布给它重新清理伤口。 见识过好几次后,雷恩对她凭空取物的能力已经见怪不怪,认命地闭上眼睛。 纪小瓯熟练地清理好它的伤口,再缠上干净的绷带。 做完这些,她看了眼手表,凌晨两点。 天亮之前她还可以休息四个小时。 这一晚上发生太多事,纪小瓯累得不轻,倒在床上没一会就睡着了。 只不过船身晃动得太厉害,她睡得不安稳,六点一到就准时清醒。 霍尔顿没有出尔反尔,依言让掌舵手弗拉把船停在岸边。 纪小瓯背着背包,抱着小豹子走下船只,回头看了眼站在甲板上的年轻首领。 霍尔顿身子歪斜,手臂搭着船舵,最后一次问:“真的不考虑跟我回种族么?” 这句话彻底刺激了纪小瓯,就见少女抿紧唇瓣,这次干脆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霍尔顿低头一笑,看着少女的身影融入森林,才收回视线,命令族人再次扬帆起航。 第16章 【入V通知】 森林里的积雪尚未融化,到处都是白茫茫的。 因这场暴风雪来得匆忙,落羽杉的叶子还没有完全落光,白雪覆着翠绿枝芽,仿佛绿提子浇了一层蛋糕奶油。 纪小瓯的衣衫单薄,万幸,下船之前霍尔顿送了她一件鹅绒外套。 这里的鹅绒外套制作不如21世纪精良,外面一层的布料也不是涤纶的,但是对于纪小瓯来说,已经是最能保暖的东西了。 她没有忸怩,向霍尔顿道了谢后就套在身上,毕竟谁都不会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这件衣服应当是根据霍尔顿的体型做的。 霍尔顿说这是一件上衣外套,可是穿在她身上,下摆触及她的膝盖,完全就是一件长款大衣。 穿上这件衣服,纪小瓯顿时觉得暖和多了。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里,担心小豹子冷,就把它裹进鹅绒外套里揣着,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和一对圆乎乎的耳朵。 雷恩被她当成宠物对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眼睑半耷,习以为常。 少女身上的甜香仍在持续,没有香袋的掩盖,一路上吸引了不少外出觅食的物种。 雷恩趴在纪小瓯怀里,朝右侧跟随了半里地的兽人咧开牙齿,露出一个凶恶的表情。 威胁性十足。 即使变小了,但豹族的余威尤在。 远远的,羚羊兽人对上雷恩凶巴巴的目光,立即退怯,转身飞快地就跑远了。 雷恩舌头抵着牙根,慢吞吞的舔了舔。 突然就生出一股悲凉。 ——他居然沦落到只能吓唬吓唬这些懦弱的草食系的地步。 纪小瓯不知他心中所想,更不知一路有多少草食系觊觎她身上的气味,走着走着,见怀里的小豹子突然没动静了,就伸手,探入他下巴底下轻轻挠了挠,“嗳,我给你起个名字怎么样?” 一路上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不知该怎么称呼他,纪小瓯早就有这个想法了。 雷恩掀了掀眼皮,不为所动。 纪小瓯却兴致勃勃,说起就起,歪着脑袋想了片刻,很快想到:“《诗经》里说,君子陶陶,有和乐欢愉之貌。除此之外,陶陶还有疾驰的意思,不如你叫陶陶吧?豹子不是都跑得很快么,这个名字正好适合你呀。” “……”雷恩忍了又忍,才忍住告诉她自己名字的冲动。 陶陶是什么东西?听起来就很愚蠢。 雷恩一脸意兴阑珊,她说了那么一大串话,他只听得懂最后两句。 然而,这还没完。 纪小瓯起完名字,突然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 ——她还不知道这只小豹子的性别。 它究竟是雌性,还是雄性? 刚遇见它时,只觉得它小小的,又受着伤,怪可怜的,根本没考虑过它的性别。 后来的相处过程中,纪小瓯也没有刻意往这方面想过。 眼下幡然醒悟,她拍了拍额头,她竟然连它是公是母都不知道。 雷恩盯着她,不知为何生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随即,纪小瓯就弯腰,把他放在松软的雪地上。 雷恩四肢朝上,任由纪小瓯在他的身上摸索,然后,她两只手分别轻轻握住他的后肢,朝两边分开…… 这时候雷恩再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就太迟钝了。 他开始挣扎,奈何后腿受伤严重,又被绷带缠着,使不出什么力气。 少女腾出一只手扣住他的前肢,开口安抚他:“你不要害怕……我只是看看。” 挣扎之中,雷恩绝望地意识到,他现在连一只柔弱的雌性都撼动不了。 雷恩心如死灰,任凭少女掰着后腿,观察他的生|殖|器。 偏偏少女浑然不觉,以为他不反抗,就是听懂了自己的话。她盯着他的下半身看了半天,才慢吞吞的,恍然大悟地感慨:“……原来你是只公豹呀。” 雷恩:“……” * 霍尔顿的船是往东边行走的,一天一夜之后,倒是行驶了不少距离。 纪小瓯看着指南针,步履蹒跚地行走在雪地里,半个小时以后,两只鞋子都湿透了。 她手脚冰凉,双脚更是冻的几近麻木,只想找一个挡风的地方休息一会。 刚才路上看见不少草食系兽人,不知道前面有没有他们的部落? 如果有的话,可不可以请求他们收留自己一晚? 纪小瓯低头看看自己,没穿兽皮,没挂兽牙兽角,应该不像个肉食系吧? 唯一不和谐的地方是…… 她盯着怀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的小豹子。就见它张开嘴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尖利的牙齿明晃晃的。 这家伙怎么伪装,都不像一只猫吧? 纪小瓯有点苦恼,草食系最畏惧肉食系,就连埃里克这个驯鹿族勇士都害怕豹子,她刚才留意了一下,周围活动的都是羚羊、草兔、长颈鹿、麋鹿等草食系物种,他们看见豹子的反应应该和埃里克一样吧? 纪小瓯怀里揣着“陶陶”,抑抑前行。 没走多远,果真看见前方并排坐落着好几个部落,正如她在路上看到的那般,有头角尖长的羚羊,也有身高颀长的长颈鹿,还有耳朵竖直、门牙突出的草兔……这就是一个小型的草食系物种社会。 远远地,纪小瓯看见一群草食系兽人从部落门口走出,正往自己这边而来。 纪小瓯抱着小豹子的手紧了紧。 这是她最后的希望,如果不能成功借到休息的地方,天黑以后她就会被冻死。 可是她该怎么解决小豹子呢? 纪小瓯苦思冥想,终于,灵机一动,想到一个方法。 既然她的背包和其他东西能放进空间,那是不是也能把这只小豹子放进去呢? 纪小瓯跃跃欲试,两只手架着小豹子的前肢,将它高举过头,认真地打量它。 雷恩:“……” 纪小瓯闭上眼睛,就像平时拿取物品一样,在空间里寻找一个安静整洁之地,把小豹子放到那片地方。 睁开眼睛,纪小瓯看向自己的双手,就见手心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她再次闭上眼睛,就能看见小豹子站在空间的一角,身躯下压,前爪用力地扣着地面,举目四望。 竟然真的可以,纪小瓯喜不自禁。 难道她的空间又升了一级?连活物都能放进去? 纪小瓯担心小豹子破坏她空间里的物资,就刻意把它放远了一些。 安顿好一切,抬头,前方的几名兽人已经走近。 纪小瓯看见他们头上顶着硕大的鹿角,后背背着竹篓,身材一个比一个结实。 纪小瓯一眼就看见走在最中间的鹿族兽人,她惊讶地张口——竟然是埃里克! 埃里克显然也看到了她,停下脚步,不可思议地叫道:“瓯?!” * 纪小瓯坐在藤编椅上,兽人都高,椅子做得也高,她两条腿垂在半空中晃荡,手里捧着一杯热姜茶,喝完一半,暖意从胃部升起,蔓延到四肢百骸。 埃里克坐在对面,正不断地往壁炉里添柴火。 这间屋子的设施很简单,为了防潮,地板架空而建,距离地面有一定的距离。 屋里摆放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两张木凳以及一些简单的家具。 埃里克添完柴火,主动打破沉默,道:“瓯,你是怎么从那只船上逃出来的?” 那天晚上他看见纪小瓯登上一只帆船,据渡口的兽人所说,那是一只载满狼族兽人的船。 虽然很费解她为什么要登上那只船,但埃里克还是很为她担忧。 狼族都不是好说话的,他们竟然愿意把她完好无损地放回来? 纪小瓯就把那天发生的事简略地说了一下,从打听到小豹子在那只船上开始,到帆船驶入礁石区,她与狼族兽人谈条件。 一五一十,并未隐瞒。 埃里克听完,眼里闪烁出崇敬的目光,毫不吝啬地夸赞道:“你太棒了,瓯!” 纪小瓯摸摸脸颊,她没有告诉埃里克,其实很大一部分功劳,都是指南针的。 “你呢,为什么会在这里?”纪小瓯转移话题。 埃里克笑着道:“你忘了,我之前跟你说过,我是代替爷爷来麋鹿村开会的。那天傍晚你离开后,第二天我就乘船来到这里。这是麋鹿村族长为我准备的屋子,如果你暂时没地方住,可以先住在这里,正好这里有两个房间,我住南面那一间。” 对于“无家可归”的纪小瓯来说,这个邀请简直是太珍贵了。 纪小瓯感激不已,一遍又一遍郑重地说:“谢谢你,埃里克。” 倒说得埃里克不好意思起来,挠了挠鹿角,四周看一圈,没话找话说地:“瓯,怎么没看见你那只豹族?” 纪小瓯顿了下,支支吾吾,“呃……它,它去别的地方觅食,还没有回来呢。” 埃里克“哦”一声,并未起疑,甚至体贴道:“瓯,你昨晚应该没有休息好,不如先在这里休息一会。等到了晚饭时间,我会过来叫你的。” 纪小瓯点头说好,在埃里克准备走时,突然想起来向他借了一张附近的地图。 等埃里克离开以后,她躺在床上,认真地端详地图。 地图上只绘了附近几个散落的种族,这片区域位于波尔尼亚大陆的西北部,距离东部还有好长一段距离。 昨晚只睡了四个小时,并且睡得很不安稳,纪小瓯只看了一会,就困意袭来。 她用手指揉了揉眼睛,本想强撑着精神再看一会儿,可是壁炉里的火烧得太旺盛,整个屋子都暖烘烘的,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完全忘了仍有一只小动物被她关在空间里。 * 快天黑时,埃里克过来邀请纪小瓯吃晚饭。 他做了好吃的白菜萝卜汤和葱烧洋芋。 “瓯,你睡醒了么?”埃里克敲门问道。 门内无声。 等候片刻,埃里克再次敲响门板,“瓯?” 里面仍旧没有应答。 埃里克满腹疑惑,瓯还没有醒吗? 可是算了算时候,壁炉里的柴火应该烧完了,她会不会冷? 埃里克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举起鹿蹄,放在门板上。 “瓯,我进去了?” “吱呀”一声,木门应声而开。 埃里克下意识往床板的方向看去,一瞬间,瞳孔紧缩,浑身紧绷地僵在原地。 就见床上,纤细脆弱的少女的静静躺在那里睡觉。 而床板内侧,赫然卧着一只体型巨大的兽型猎豹。 灰底黑斑,瞳仁深蓝,庞大的身躯几乎将少女整个罩住。 豹子长而有力的尾巴甩在身后,一荡一荡地轻轻扫打地板,震起地上的灰尘。 旋即,它尾巴一卷,收在身前,恰好缠住女孩笔直的双腿。 巨型猎豹抬起一只厚重的兽爪,放在少女耳侧,同时,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沉沉地朝着门口看去。 第17章 整个麋鹿村上空炊烟袅袅,烟雾回旋往上,最终融汇成一缕轻烟,消散不见。 远处的夜幕一点一点拉近,像一束黑色的“聚光灯”,光束由远向近扫射,所到之处,天色变黑,将明亮的天空骤然分割成黑白两个世界。 夜幕悄然来到埃里克身后,很快,从他头顶掠过,瞬间将他吞没到黑暗之中。 所幸院子里的篝火还亮着,照亮了他面前的一切。 埃里克身躯僵硬,盯着面前的大豹子足足看了半分钟,才后知后觉地两腿一软,差点摔坐在地。 尽管埃里克是种族里最强壮的勇士,但是在凶猛的豹族面前,仍是不足一提。 他平时只带领种族抵御一些弱小肉食系物种的进攻,例如狐狸、黄鼠狼等等,从来不敢与豹族这类大型猫科动物抗衡。 一来,他们奔跑的速度不如豹族。 二来,豹族的凶猛程度比那二者更甚。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豹族的主要食物来源,就是他们鹿族。 埃里克族里有不少同伴都丧命在豹族口中,可想而知,此刻他见到一只豹子,并且是一只体型非比寻常的豹子,内心有多么惊慌恐惧。 埃里克扶着门框,第一反应就是逃跑。 他转身,迅速地冲出房间。奈何头顶的鹿角太硕大,“砰”地一声撞上门框,整间木屋都被他撞得晃了一晃。 同时,他的鹿角卡在门框缝隙之间。 埃里克扭着身子,一边挣扎一边朝屋内看去。 雷恩趴在床板上,对他制造出极大的动静尤为不满,气势汹汹地龇了龇牙齿。 身边的少女被声音惊扰,不安地蹙了蹙眉心。 许多太疲惫的缘故,竟然没有醒,纪小瓯翻了个身,举起手揉了揉眼睛又继续睡去。 雷恩抬起一只兽爪,宽厚的爪子几乎比少女的脸颊还大,放在少女的耳侧,就将她小巧精致的五官遮挡得严严实实。 “给我安静一点。”沉重不悦的声音响起,回荡在这间小小的木屋中。接着,缓慢的,毫不客气地威胁:“再吵就吃了你。” 埃里克瞬间屏息,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不敢再发出丝毫动静。 就连拔鹿角的动作都轻了许多。 好不容易,他将鹿角从门缝中拔出,一回身,就看见床板上的猎豹举起爪子,悬在少女的头顶上空。 猎豹瞳仁深沉,表情莫测,不知在思考什么。 在火光映照下,隐藏在兽爪之下的指甲折放出尖锐冷厉的光芒。他指尖微动,仿佛下一瞬,就能刺穿少女脆弱的太阳穴。 埃里克大骇,脸色瞬间白了白。 这时候顾不得自己的处境,他叫了声“不要”,手忙脚乱地稳住自己的身体。 “不要……不要这样对待瓯。”他拼命冷静,酝酿自己的措辞。 这样的场景,无论谁都会认为雷恩想对纪小瓯不利。 说实话,埃里克有些不解。 看这只豹子斑纹的颜色,应该是纪小瓯经常带在身边的那只小豹子。且不说他是如何从幼年期迅速变为成年期的,现在的豹族已经懂得伪装弱小,骗取雌性的同情心了吗?! 这难道不是只有狼族才会做的事么? 埃里克不知道他跟随在纪小瓯身边的目的是什么。 但无论怎么想,一只肉食系物种跟着一个草食系雌性,都不会有什么好目的。 埃里克决定把纪小瓯从这只巨豹的身下救出来。 “瓯,瓯一直把你当朋友……她对你非常友好。”埃里克壮着胆子往前几步,慢慢靠近床边,由于过于压抑自己的恐惧,声音都带着一丝颤音。 雷恩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冷冷漠漠,不大乐意搭理他的样子。 她当然对他很好,她曾经在他面前自言自语地说过,她家里也养过一只小猫,她对待他就像对待那只猫一样。 “上一次为了救你,瓯独自上了全是狼族兽人的狼船,你应该感激她才是……如果没有瓯,你可能根本无法平安回来。”埃里克一对上雷恩平静的眼睛,瞬间怯懦,声音都小了许多。“所以你……不可以伤害瓯……” 救命,他居然敢跟一只豹族谈条件,他感觉自己下一步可能就要死在这里了。 然而等了许久,却没等到意料之中的愤怒。 他慢慢看向大豹子,就见它低着脑袋,注视着身下睡觉蜷缩成一团的女孩子。 豹子的眼睛幽蓝深邃,仿佛蕴藏了一片海洋。 她上狼船,是为了救他? 在此之前,雷恩一直以为她是为了拿取自己的背包才上船的。 说起背包,雷恩眉心的沟壑更深。 她刚才,把他放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在那片空白的“空间”里看到了她曾经用过的一些东西,以及她的双肩包,和她经常喂他喝的牛奶和牛肉干。 更多的,是他见都没见过的物品。 她平时“凭空取物”的地方就是这里么? 这片完全空白的领域叫什么? 波尔尼亚大陆存在这样的地方? 那片“空间”的时间仿佛是静止的,又仿佛流动的很快。 雷恩的身体在里面越变越沉,精神状态也越来越疲惫。他记忆中的最后一幕,就是趴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再次醒来时,就是以这样的方式,这样的形态,出现在这张床板上。 雷恩以前想尽办法都无法变回正常形态,没想到只是睡了一觉,就变了回来。 契机是什么? 雷恩无法理解。 他之前认为变回原型的关键掌握在狼族手中,目前看来,似乎不是。 他的指甲轻轻点在少女光洁的脸蛋上,渐渐往上,然后顿住,停在她的脑壳上。 姿势一动不动,若有所思。 这个动作在埃里克看来危险十足,好像下一秒,这只野兽就会掀开纪小瓯的天灵盖,寻找一个合适的方式,将她拆吃入腹。 不能让他伤害瓯。 埃里克这样想着,暗中收紧鹿角,使出生平最大的勇气,趁着猎豹不备之时,俯身,低头,猛地朝他的腹部撞去。 雷恩惯性地仰了仰脖子,向后滑了两寸。 凝神去看时,那头驯鹿已经迅速地抱走他怀里熟睡的少女,朝房间门口跑去。 雷恩眼神一沉,不自觉地掠过一抹愠色,抽动尾巴,朝前伸展,灵活地缠住埃里克的小腿。 他一根手指头都不必动,就见埃里克中心不稳,身体前倾—— 一鹿一人纷纷扑向地面。 * “唔……” 纪小瓯是被疼醒的。 后脑勺撞在坚硬的木板上,她整个脑袋都有点木木的。 同时,身前又压了一个重物,压得她喘不过气。 纪小瓯拧紧眉心,徐徐睁开眼睛,入目是埃里克一双放大的鹿角,再往下,就对上他乌黑澄净的眼睛。 “埃里克?”纪小瓯头脑懵懵的,一时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她往四周看了看,这里仍是她睡觉之前的房间,只不过……她为什么会在地上?埃里克又为什么也在这里? 纪小瓯抬起手臂,揉了揉太阳穴,以为自己睡迷糊了。 埃里克一只手撑着地板,看着身下少女疑惑的表情,脸颊突然蹿过一抹红晕,飞快地从地上跳起,站直身体,咳嗽两声,慌慌张张地解释:“瓯,你,你醒了……我刚才进来之前敲过门的,我做了晚饭,但是你一直不回应,我担心你出什么事,就擅自进来看看,希望你不要怪我。” 紧张加上慌张,埃里克说话有些语无伦次。 纪小瓯了然地点头,旋即又摇头,“没事……我只是太久没睡好觉,睡得太沉了……” 睡梦之中,纪小瓯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她梦见自己被一个巨大的毛茸茸的玩偶压在身下,玩偶的尾巴缠住她的双腿,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无法甩脱。 大型玩偶身上毛茸茸的,将她整个裹住,特别暖和。 她下意识朝它身上靠去,汲取温暖,潜意识里又觉得它很危险,想要逃脱,整个人都陷入矛盾之中。 不等纪小瓯把话说完,埃里克就神情严肃地抓住她的手腕,带着她往外走去,“瓯,快跟我离开这里。” 纪小瓯尚未完全清醒,眨眨眼,跟着走了两步,“……为什么?” 埃里克一边说,一边回头往后看:“这里很危险,那只豹族……” 话至一半,戛然而止。 只见刚才还威风凛凛,体型庞大的兽型猎豹,不知何时,一下子变回未成年时期的模样。 体型缩小,只有普通猫崽那么大。 周围的床板下陷一大半,是刚才他的身躯压出来的痕迹。 此刻,那只小豹子就立在这下陷的床板中央,抬起一直前爪,神情凝重地盯着。 原本缠在它后腿的绷带由于变大的缘故,裂成一片片碎段,七零八落地散在地。 埃里克:“……” 第18章 雷恩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前爪,手掌幼小,肉垫粉嫩。他转头看向自己的身后,刚才粗长的尾巴也同样缩小,变得毫无攻击性,乖乖顺顺地垂着,尾端微微翘起,看起来无害又愚蠢。 他又变回了该死的幼年期。 雷恩咬了咬牙槽,短时间内心情大起大落,任谁的表情看起来都不会太好。 这边,纪小瓯与埃里克同样震惊。 她的瞌睡一下子全醒了,盯着床上“自娱自乐”的小豹子,努力回想了一下。 它不是待在她的空间里吗,什么时候出来的? 又是怎么出来的? 想了一下,完全没又印象。 难不成是自己睡觉的时候,不小心把它从空间里放出来了? 纪小瓯往前两步,想走近小豹子仔细看看怎么回事。 刚迈开脚步,手腕就被一旁的埃里克紧紧攥住。 埃里克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冲她摇了摇头,踟蹰为难道:“瓯……不要过去。” 埃里克表示无法理解眼前这一幕,甚至可以说是匪夷所思。 他刚才看到的明明是一只成年大型猎豹,为什么一转眼,就变成了弱小无害的小豹子? “为什么不能过去?”纪小瓯虽然疑惑,但还是依言停住。 “因为……它……”埃里克吞吞吐吐,平时伶俐的口舌这会儿像被什么绊住,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既害怕雷恩变大后找他的种族麻烦,又担心说了以后,纪小瓯无法接受。 犹豫半天,还是一狠心,全盘托出:“刚才你睡着以后,你的豹子,它变成……” ——它变成了一只成熟猎豹,并且想对你不利。 可惜这句话没有机会说完,床上的小豹子迅速抬起双眸,目中冷光一闪而过,后肢发力,猛地跳起,向埃里克扑过来。 埃里克猝不及防,踉跄后退两步,只觉得面前一黑—— 那只豹子整个趴在他的脸上。 紧接着,它露出尖长的指甲,左右开弓,左一挥又一挠,成功在埃里克脸上留下六道血痕。 “哦——” 埃里克捂着脸痛呼出声。 纪小瓯:“……” 这一豹一鹿什么时候结上怨的…… * 由于外头天黑了,晚饭就在纪小瓯屋里吃的。 一顿饭吃的各怀心思。 埃里克时不时看向纪小瓯身边的小豹子,神色凝重,一旦小豹子有什么异动,他都会立即站起,把纪小瓯紧紧护在身后。 就像他刚刚见到小豹子时的状态。 而如果埃里克想对纪小瓯说什么悄悄话,小豹子就会立即冲埃里克低低地叫,亮出尖长的指甲,以做威胁。 于是,埃里克顶着布满血檩子的脸庞,憋屈地吃完了一顿晚饭。 饭后,纪小瓯主动收拾清洗碗筷。 埃里克没有久留,告辞离去。 临走之前,他深深地看了眼纪小瓯和小豹子,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送走埃里克,纪小瓯点了点小豹子的脑袋,“陶陶,你怎么能这么对埃里克?” “陶陶”叫得分外顺口。 雷恩眼皮子都懒得掀一下,坚决不会承认这个蠢名字。 纪小瓯也没指望它搭理自己,看它后腿的绷带碎裂了,虽不知道它怎么弄的,还是搬了木凳坐在壁炉旁,细心地替它重新包扎伤口。 壁炉里烧着烧火,周围温暖又安详。 纪小瓯一边缠绷带一边叮嘱:“这阵子你还是好好养伤吧,你的伤再折腾下去,以后就算好了也会留下后遗症的。现在是冬天,埃里克说过几天还会下暴风雪,我们应该会在这里逗留一段时间。趁着这时间,你赶紧把自己的伤养好了吧。” 雷恩没有回应,他在想另一件事。 为什么他变回兽型以后,没多久又变回原样? 这一切与纪小瓯的“空间”有什么关系? 包扎好伤口之后,雷恩趴在纪小瓯的腿上,一双肉垫拍上她的手背,仰着头,一转不转地盯着她看。 试图再一次进入她的空间。 奈何纪小瓯不知雷恩心中所想,只当它在撒娇,就像对待自家的那只猫一般,轻轻地胡噜了下它的脑袋,“好了,你在这里躺着吧,我出去一会,很快就回来。” 埃里克的脸被它挠出了血,虽说这里应该没有狂犬病毒,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消一下毒比较好。 只不过纪小瓯过去找埃里克时,埃里克已经睡下,她只好作罢。 * 次日一早,纪小瓯从睡梦中醒来,小豹子趴在壁炉旁边的桌子上,闭目养神。 院内阒寂,埃里克早早地就出门了。 纪小瓯记得昨晚埃里克说过,他要去麋鹿村的族长家里开会,中午才会回来。 埃里克走之前做好早饭,给纪小瓯留下了一些。 埃里克旁边的屋子就是厨房,这里的厨房与七八十年代农村的灶房有点相近,用石砖砌成灶台,中间掏空,中间架一口巨大的铁锅,能够制作一些简单的菜式。 纪小瓯掀开竹编锅盖,就见里面放了三张蒸得蓬松金黄的玉米饼,和一小碟蜂蜜。 纪小瓯拿出来,用木勺舀了一些蜂蜜抹匀在玉米饼上,味道香甜,松软可口。 填饱自己的肚子,纪小瓯从空间里拿出麦片,用牛奶泡着,喂小豹子吃早饭。 吃过早饭不久,就听见埃里克从外面回来的声音。 埃里克脸颊两边分别挂着明显的抓伤,虽然有点滑稽,但他看起来却很高兴。 “麋鹿族后面的甘薯田成熟了,麋鹿族的族长邀请我下午一起去地里挖甘薯,并且答应我,如果今天收成多的话,会分给我一些甘薯。” 因为暴风雪即将来临的缘故,埃里克不得不在麋鹿村多待一段时间。 冬天粮食本来就少,麋鹿族能提供给埃里克的粮食不多,埃里克如果想填饱肚子,就需要去外头另外寻找食材。 眼下多了一个纪小瓯,和一只小豹子,埃里克肩头的任务重大。 ——尽管他真的非常不情愿喂养那只豹族。 如果这次能分得一些甘薯,那接下来的几天,他们暂时不必担心食物的问题。 “真的吗?太好了。” 纪小瓯替他高兴,想了想,忍不住问:“埃里克,我下午能跟你一起出去吗?” 埃里克道:“外面的雪还没有融化,走起路来很吃力,如果你想要什么东西,跟我说就是了,瓯,我一定会帮你带回来的。” 纪小瓯思忖片刻,仍旧坚持,“我想自己出去看看。” 来到麋鹿村之前,她为了寻找落脚之地,路上走得匆匆忙忙,并未仔细查看。 现在想起,很想回去再确认一下。 * 下午,纪小瓯与埃里克一起出门。 因为知道这里的兽人害怕肉食系物种,这次出门纪小瓯没有带着小豹子一起,把它单独留在了屋里。 甘薯地位于麋鹿村的斜后方,面积约有七八亩,周围围了一圈低矮的篱笆墙。 到了甘薯地,埃里克捋起袖子,过去与麋鹿族的族人一起帮忙。 纪小瓯则在附近转了转。 她这次出门有两个目的。 这里的晚上虽然烧着壁炉,可是外面冰天雪地,纪小瓯只盖着秋天的薄毯子,仍旧不够暖和。 如果这附近能找到棉花,做一床棉被,一定会暖和许多。 还有一个,就是她得找点什么掩盖身上发情的气味。 女性排卵期一般会持续一个星期左右,她不能总依靠胡椒和五味子的气味遮掩,必须找点什么其他的香料。 纪小瓯记得来麋鹿村之前,曾经在路上看到过类似棉花的植物。 只可惜当时走得太急,没有细看。 她循着道路往回走,仔细留意身边的植物。 冬天的植物不多,一眼便能看到尽头。 没多久,果真看见一种植物长得很像棉花,花苞硬实,里面夹着松软的花絮。 里头的棉絮是白色的,与周围的雪景同一个颜色。 倘若不认真看,很容易将其忽略。 不知道这种花跟真棉花有什么区别? 做出来的被子暖不暖和? 纪小瓯决定暂时不想这些,把棉花采摘下来带回去再说。 这里的人应当不知道棉花的用途,就见这片空地中长满了棉花,没有人采摘,花苞撑得鼓鼓的,竟然在冬季也能茁壮生长。 纪小瓯一个人采满一竹篓棉花,仍旧觉得不够,打算明天拿一个大点的竹篓,继续过来摘棉花。 回去的路上,纪小瓯看到被雪覆盖在下面的猫薄荷,眼睛一亮,赶紧采了些。 找到目前最需要的两样东西,纪小瓯心满意足,回去的路上脚步都松快许多。 回到甘薯田,正好埃里克的甘薯也采摘完了,一人一鹿就一起回到麋鹿部落。 还未走进村庄,远远看见里面站了不少麋鹿兽人,并伴随着雌性麋鹿的惊叫。 隐隐约约,仿佛听见兽人们说“赶出去”,“快把他赶出去”,“他会咬死我们”,等等,类似的声音。 来到这里两天,纪小瓯大约了解了麋鹿一族的性格。 温和,友好,很少与别的种族起冲突,更少像现在这般大吵大闹。 纪小瓯心里“咯噔”,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加快脚步,拨开人群走到跟前。 还未镇定,就听见麋鹿族族长震耳欲聋的一声—— “是谁把这只肉食系物种放进来的?!” 纪小瓯抬头,看见面前是一张晒玉米的长方形木桌,上头铺满玉米。 头顶日光和煦,暖暖洋洋,而她的小豹子静静趴在那一对玉米上,蜷着身体,不慌不忙地掀起眼皮子看了眼众人。 幽蓝的眼珠子一转,落在纪小瓯身上。 它那副懒散不屑的态度,与族长的愤怒紧张形成鲜明的对比。 第19章 “是……我的。” 一道轻柔的,迟疑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声音不大,加上周围充斥着兽人的恐慌,纪小瓯的声音并未引起注意。 纪小瓯身旁的兽人见小豹子往这个方向看,接连后退,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虽然雷恩变小的身体不具备多大威胁性,但谁能保证,它不会引来其他豹族? 麋鹿一族在这里生活了百十年,一直安分守己,与周围临族友好相处。 不希望引来什么灭族之灾。 麋鹿族的族长名叫高治,是族里年纪最长的一头麋鹿。胡须发白,声音浑厚。 他出面住持大局,遇到这种危机情况,再好的脾气都变得不好了,胡子乱飞,双目圆睁。 见没人承认,又问一次:“究竟是谁把这只豹族带进来的?没有族人知道么?” 麋鹿族族长一边说,一边吹了吹胡子,安排族里最强壮的几名青年围在旁边,保护族人的安全。 同时叫人去询问这只豹子的来源。 昨天纪小瓯跟随埃里克回到他暂住的院子,好几名麋鹿兽人都看到了。 这座村子的兽人本就不多,一问就什么都知道。 就算隐瞒也隐瞒不了多久。 纪小瓯默默往前一步,认命地低着脑袋,以一种失物招领的语气说:“是我,是我把它带进来的。” 麋鹿族长和族人的眼睛纷纷黏在她身上。 纪小瓯无比后悔,出门时怎么没有把它放进空间? 她真是低估了豹族的闯祸程度,也低估了它们的存在感。 它怎么可能安安分分地留在房间里? 尽管如此,但纪小瓯还是忍不住替自家“陶陶”辩解一下,“它其实很乖的,跟其他的豹族不一样……它是被族人抛弃的豹子,不会引来别的豹族伤害你们的。”停顿了下,纪小瓯为了加强可信度,“真的,我保证。” 语气带着一种自己都未察觉的“护短”。 麋鹿族兽人们怀疑地看着她。 兴许是她来历不明的缘故,纪小瓯的话并未让众兽信服。 昨日大伙只知道埃里克带回来一名雌性,这名雌性拥有酷似人类的面容。 每个种族之间都会产生一些进化得极其接近人类的兽人,这种兽人极其稀少,或天赋异凛,或后天努力。 例如狼族的霍尔顿。 虽然稀少,但不稀奇。 其他的,他们对纪小瓯一概不知。 “很抱歉,我们无法相信你的话。”见对方是一名雌性,族长高治吸了口气,大抵不明白一名雌性哪来那么大的胆子。 “豹族生来残暴,每年都有数不清的鹿族丧命在他们的利爪之下。就算他是被种族抛弃的豹子,也不能否认他以鹿族为食的事实!”族长高治句句清楚地说。 族长的话引起族人的共鸣,更引发了他们对豹族与生俱来的恐惧。 麋鹿兽人自发离开纪小瓯身旁,看她的眼神充满彷徨和质疑。 人群之中,埃里克看着被孤立的少女,几次犹豫,还是没有上前帮她说话。 毕竟昨日他才看到雷恩的原型,看到那只豹子对她亮出锋利的指甲,想要对她不利。 他没有办法说服自己,这是一只单纯无害的豹子。 纪小瓯握着竹篓背带的手指紧了紧,抬起眼睛,看向趴在玉米架上的小豹子。 雷恩也在看着她,收起刻意为之的嚣张,眼神沉静无波。 纪小瓯一面想它刚才要是也这么乖顺就好了,一面对麋鹿族长道:“对不起,族长,我……” “它不能留在这里。”不等纪小瓯把话说完,高治族长就冷酷地打断她的话,道:“为了种族的安全着想,希望你和他一起尽快离开我们的村落。” 纪小瓯:“……” 埃里克终于忍不住,从兽群走出:“高治族长,再有不久暴风雪就要来临了。您现在赶走他们,他们会被暴风雪掩埋的。您看能不能让他们在这里住下,等暴风雪停了以后再离开?” 高治族长秉着公事公办的语气:“很抱歉,我既然身为族长,就应该以族人的安全为首。谁能保证收留他们的期间,族里不发生任何危险?”说着语气一转,看向纪小瓯,“雌性,请你立刻带着这名豹族离开。” * 纪小瓯制作棉被的计划只能告一段落。 埃里克出于族群考虑,只能将她送到村庄门口,并对她说:“瓯,很抱歉……我,当时没有为你说话。” 其实他的潜意识里,仍旧觉得这只豹族很危险。 他甚至想不明白瓯为何要与它在一起。 不过纪小瓯很能理解埃里克的想法。 他怕豹族怕的要命,却还能忍着恐惧,与小豹子相处那么久,已经很难得了。 纪小瓯说没关系,与埃里克告别之后,背着背包,搂着“陶陶”离开麋鹿族。 “瓯,你先在附近找地方住下,等我在这里完成爷爷交代的事,就过去找你!” 埃里克在后头不放心地叮嘱。 冷风席卷,打了个回旋,将埃里克的话吹得很远很远。 却不知有没有吹进纪小瓯的耳朵。 纪小瓯顺着来时的路,一直往东行走。 路边积雪皑皑,阳光照在雪面,折射出一层滢滢微光,刺得人眼睛有些生痛。 纪小瓯迫切想趁着风雪来临之前,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落脚。 一到冬季,这里的暴风雪就来得特别频繁,一场接着一场,没有喘息的机会。 兴许是走得太急,积雪下又埋着许多凹凸不平的石头,纪小瓯一只脚踩上去,重心不稳,身体就往前倾倒。 倒地的一瞬间,纪小瓯竟然还记得怀里抱着一只豹子。 她担心压坏它,生硬地侧了侧身。 幸好雪地松软,即使重重地摔下去,也不多疼。 可是纪小瓯却久久没有爬起来。 雪地中,少女穿着宽厚的鹅绒大衣,大衣下面露出两条纤细笔直的小腿。 她抱着一只灰底黑斑纹的小豹子,手臂收紧,小巧的下巴抵着小豹子的头顶,耷着睫毛,一言不发。 雷恩被女孩搂在怀里,毫无反抗的余地。 他稍一挣扎,抱着他的一双手臂就收得愈紧。 雷恩对这具身体的反抗能力不抱任何希望,索性放弃挣扎,任由纪小瓯抱着。 没一会,头顶微热,毛发仿佛被什么濡湿。 少女用下巴在他头顶蹭了蹭,紧接着,一道闷闷的,略带一丝委屈的声音道: “陶陶,我好想回家……”她问:“你呢?” 雷恩静静地趴在她怀里,瞳仁幽深,不声不响。 第20章 纪小瓯哭得很安静。 她本就不是那种大吵大闹的孩子,她的父母总是说她乖顺得就像一只小羊羔。 她爱哭鼻子,但每次哭都是一个人的事。 默默地掉泪,默默地擦眼泪,从不打扰任何人。 纪小瓯把脸颊埋进雷恩小小的颈窝,泪珠不断从眼眶溢出,冲刷着他的毛发。 豹子的毛发很短,被打湿以后,就像一把毛茸茸的刷子,扫在脸上有点扎人。 纪小瓯不管不顾地哭了很久,倘若不是她时不时地吸吸鼻子,恐怕会让人误会她睡着了。 雷恩仰头看向森林上空,冬季,树叶都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 偶尔一只飞鸟掠过,扑簌簌惊落几片雪花。 少女的哭声仍在耳边持续。 轻轻的,似有若无的,带着一股被抛弃的可怜劲儿。 …… 雷恩没有想过她会这么伤心。 说实话,有点愧疚。 如果不是他,她可以和平友好地与那些草食系渡过漫长冬天。 搁在两天以前,雷恩或许会这么想。 但是现在,也只是有点愧疚而已。 她的“空间”掌握着他变回原样的契机,没弄清楚之前,他坚决不能放开她。 哪怕她可怜巴巴地抱着他哭。 待纪小瓯止住哭泣,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 她在雷恩颈窝里蹭了蹭,擦干净眼泪,抬起红红的眼睛,看向远处。 远方天空晴朗,白云朵朵,然而地平线交汇之处,却压抑着浓墨一般的稠黑。 静谧无常,山雨欲来。 有过上一次的经历,纪小瓯知道这是暴风雪来临的征兆。 她抽了抽鼻子,到底还是想活命,不想悄无声息地死在异世,收拾了一番情绪,就继续踽踽独行。 也是纪小瓯幸运,没走多远,就看见不远处的山脚下立着一座荒废的小木屋。 木屋简陋,屋前的门板被虫洞侵蚀,随着冷风一摇一摆地挂在门框上,摇摇欲坠。 木屋不大,像是许久没有生物居住,门前的木板结了厚厚一层冰,难以下脚。 然而这对于纪小瓯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惊喜。 纪小瓯踮着脚尖绕过结冰的地方,走进木屋,仰着脑袋环顾四周,打量起来。 屋里看起来比外面好一些,角落摆放着一张木床,旁边是一个比她高的柜子,中间有一张柞木制成的方桌,除了桌面被虫洞侵蚀一块之外,其他地方都好好的。 地板是竹木的,有两处地方腐烂,一处地方发霉。 纪小瓯用手指擦拭了下桌面,随即,指腹染上一层厚厚的灰。 也许是搬家,也许是嫌弃这地方太破旧,总之,这个地方是真的没有人居住。 不管怎么,对于纪小瓯来说都是好事。 这代表她冬天可以放心地住在这里,等暴风雪来的时候,暂时不会被冻死了。 纪小瓯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围绕着木屋看了一遍一遍,刚才低落的情绪很快振奋起来,把雷恩放在床上,趁着天未黑之前,忙去外头寻找一些干木柴。 这间木屋离后头的森林很近,附近有不少干枯的木枝,纪小瓯捡了有七八趟,总算搜集了足够一晚上的木柴。 回来之后,她把木柴放在壁炉里面,用气罐点着一根木柴,再引燃其他木柴。 火苗骤亮,给冷冰冰的木屋添充温暖。 纪小瓯又从空间里找到一个塑料脸盆,去外头捧了一大盆雪,放在壁炉旁边。 等雪融化成水,她用毛巾把桌子、柜子和床都擦了一遍,地板也没有放过。 做完这一切,抬头一瞧,天已经黑透了。 她原本打算把门口结的冰也清理一下的,这么一来只好作罢。 虽然很累,但纪小瓯看着干干净净,终于能住人的木屋,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 她把空间里的睡袋、毛毯、枕头一一取出。 因为班上人多,毛毯足足带了三四十条,纪小瓯往床板上铺了三条,躺上去试了试,还是有点硬,就又铺了两条。至于稍微厚一点的毛毯,就留起来晚上盖。 门板被虫洞侵蚀,纪小瓯走过去,手放在门板上,正思考该怎么处理。 突然,门就往前一倒,“砰”地一声砸在她的脚边! 纪小瓯慌忙后退:“……” 这下是彻底不能用了,纪小瓯想了想,从空间找出一个双人睡袋,踩着木凳,举起双手套在门板上。 门板体积变大,没法塞进门框,纪小瓯就把它竖在门口,用木桌在后面顶着,至少是不会再漏风了。 雷恩卧在铺垫柔软的床上,看着忙忙碌碌的少女。 明明前一刻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下一刻就坚强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与豹族所有的雌性都不一样。 雷恩抬起前爪,舌苔上的倒刺舔了舔毛发,若有所思。 豹族的雌性都很自立,强大,所有事情都能独自解决。 而她,脆弱,敏感,不堪一击,偏偏总能顽强地生存下来。 尽管这种顽强,在强大的豹族面前不值一提。 * 到了深夜,暴风雪如期而至。 屋外冷风呼啸,大雪铺天盖地落下,细碎的雪花从门板缝隙卷进来。 纪小瓯怕冷,壁炉的火烧得旺盛,整个屋子都蒙上一层暖意,雪花还没落地,就已经融化。 纪小瓯盖着毛毯缩在床上,虽然有壁炉取暖,但风雪肆虐,她仍旧觉得寒冷。 毕竟毛毯不如被子暖和。 她缩手缩脚地把雷恩抱在胸口,想借一点它身上毛绒绒的毛发取暖。 十六岁的少女身体发育已经初具雏形,胸口微微鼓起,像一颗柔软多汁的水蜜桃。 咬上一口,汁水四溢。 没了鹅绒大衣的阻挡,与雷恩挨得更近。 少女身上的馨香从四面八方而来,是雌性豹族所不具有的,清甜,芬芳不绝。 …… 雷恩僵着不动。 纪小瓯毫无所觉,她对雷恩的感情,大概就跟对自己家的那只美短猫差不多。 甚至用脸颊蹭了蹭他的鼻尖,嘟嘟囔囔地问:“陶陶,你说我还能回家吗?” 雷恩抬起双瞳,看向近在咫尺的女孩。 纪小瓯有点瞌睡了,半睁着眼睛,脸颊被火烤得红扑扑的,带着浓重的睡音。 直到纪小瓯再也撑不住,闭上眼睛进入梦乡时,恍惚之间似乎听到一声—— “见鬼的陶陶。” 接着,又说:“记住,雷恩,我的名字。” 声音低低的,像热风拂过干燥的砂砾,粗粗糙糙。 传入耳朵的一瞬间,莫名有点干渴。 谁在说话? 雷恩又是谁? 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好像在哪儿听过似的…… 纪小瓯迷迷瞪瞪地想着,然后,就完完全全地睡熟了。 * 次日清晨,壁炉的柴火烧烬,外面的暴风雪暂时停了下来。 纪小瓯躺在床上仍未起来,双眼紧闭,手放在肚子的位置上,身体蜷成一团。 雷恩跳下床,猜测她是因为火灭了感觉到冷。 她身上没有厚实的皮毛,光秃秃的,也不知道以前漫长的冬季都是怎么过的。 毕竟还要依靠她变回原样,在屋里转了一圈,发现没有可以生火的东西以后,雷恩来到门边,用身体挤开一条细缝,灵活地钻出门外。 雪足足下了一夜,积雪覆了厚厚一层。 仿佛用白色油漆重新刷了一遍,整个世界白得耀眼。 雷恩拖着受伤的后腿,在木屋周围找了一圈,树枝都被雪浸湿了,放在火里也烧不起来。 他只好沿着昨天的路往回走,到了麋鹿村,从族长高治家的厨房“借”了点木柴。 奈何这具身体太小,一次只能拿两三根木柴,等到第五次时,终于被发现了。 “你——” 高治族长又惊又怒又怕,这只豹族怎么又回来了?! 高治族长正准备叫来族人,雷恩一只爪子按在木柴一端,木柴瞬间被弹飞起,正好打在老族长的鹿角上。 高治族长被击中,捂着鹿角连连后退。 雷恩叼走最后一根木柴,从篱笆墙上一跃而出,回身,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 目光森冷,睚眦欲裂。 吓得老族长僵在原地,抖抖索索地望着它远去。 就这么来来回回好几趟,等雷恩搜集到足够多的木柴时,已经快到中午了。 雷恩把木柴一根根放进壁炉里,幸好,壁炉里的火还未完全熄灭,不一会儿,火苗就重新烧了起来。 这时候纪小瓯还没有起来。 雷恩总算意识到不对劲,跳上床榻,朝角落里的少女看去。 纪小瓯缩着身体,浑身酸痛,手脚无力,整个人像被一辆重型大卡碾过似的。 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雷恩立在旁边,看着女孩额头上浸出的冷汗。 原本以为她是冷得起不来床,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这时候,壁炉升起,热气氤氲。 一种非同寻常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浓郁的,香甜的,带着丝丝缕缕的血腥味…… ——这种气味来自床上的少女。 雷恩往纪小瓯身上看去,就见她浑身完好无损,没有受伤破损的地方。 不过豹族嗅觉灵敏,总能轻易地找到气味的来源。 雷恩的鼻尖从纪小瓯身边一一闻过,由上往下,最后,敏锐地停在少女的腿窝中间。 第21章 小腹坠痛,拉扯着纪小瓯的身体不断下沉。 往常她生理期的时候并不会这么痛,这次可能是因为泡过冷水,又受过寒凉,加之天气太冷的缘故,疼得她直冒冷汗。 一大早醒来的时候纪小瓯就察觉到不对劲,小肚子又胀又疼,双腿之间还有湿湿濡濡的液体流出。 趁着雷恩出去的时候,她脱掉内裤看了看,果见上面沾着一块血迹。 纪小瓯撑着身体,手忙脚乱地空间里掏出卫生棉,换上干净的内裤,垫上。 然后就一直瘫倒在床。 到了中午,已是疼得唇瓣发白,死去活来。 根本顾不得那只小豹子一大早做了什么。 纪小瓯总共就带了两包卫生棉,勉强只够用一次。 这种私密的东西,班上女同学大都放在自己的背包,不会放在大巴车车舱里,所以她的空间也没有多余的卫生棉。 这次用完了以后怎么办? 难道她要学古代的女人用草木灰么? 不知道这里的雌性兽人会不会来生理期,她们是怎么解决的? 纪小瓯越想越头大,整个脑子都晕乎乎的,偏偏还有一股力道不断地拉扯着她……的裤子。 纪小瓯穿的是一条运动棉裤,带松紧的。 那股力道一拉一扯,很快就将她的裤子拽到胯上。 冷空气袭击皮肤,露在外面的皮肤迅速泛起一层鸡皮疙瘩。纪小瓯低头一看,就见那只花斑小豹子用牙齿咬着她的裤子,正在使劲儿往下拽。 纪小瓯脸颊一红,伸手去拦,尴尬地问:“你、你干什么呀?” 可惜她身体虚弱,而且还有点发烧,浑身软绵绵的,力气微不足道。 正好,雷恩变小以后,力气也不大,两人竟然有点僵持不下的意思。 于是一人一豹,一个拽着运动棉裤的裤腰,一个咬着裤子的布料。 面面相觑。 雷恩定定地看着她。 她身上有血腥味,而且脸色苍白,明显是受伤的样子,为何不让它查看伤口? 想着,雷恩就又咬着她的裤子往下拖拽。 “喂……不要……”纪小瓯仓惶阻止。 豹族的牙齿锋利,纪小瓯担心它把自己的裤子扯破,这是她唯一一条稍微保暖又舒适裤子了。 她是当成睡衣穿的。 于是这一犹豫,运动棉裤就成功被小豹子“唰”地一下拽到了大|腿|根—— 纪小瓯错愕地睁大眼睛。 天蓝色棉质内裤包裹着玲珑的盆骨,女孩胯骨纤细,皮肤洁白胜雪。 笔直细嫩的双腿之上,是平坦小巧的三角|区域。 雷恩紧紧盯着,血腥味就是从那里散发而出。 …… …… 这个地方…… 受伤了? 直到闻见空气中浮掠的血腥味,纪小瓯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一瞬间,纪小瓯双颊涨得通红。 尽管对方是一只不通人事的豹子,可她还是觉得莫名羞耻。 她手指抓着运动棉裤的腰带,挺|翘的小屁股往后缩了缩,身子弓成一只小虾米。 “我……我没有受伤。”贝齿轻轻咬着下唇,纪小瓯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这是……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每个月都会有的……过几天就好了……” 雷恩蓝曜石一样的眼睛望着她,似乎没有听懂她的话。 豹族雌性也会发情,每次发情几乎都有公豹与之交|配,然后便开始哺育下一代,很少有不受精的情况。 即便有,也不会像人类这般大流量地出血。 所以雷恩几乎没见过这种场面。 血腥味这么浓郁,究竟流了多少血? 雷恩表情凝重,迈开四肢走了一步,想继续查看她的身体,一探究竟。 纪小瓯赶紧往墙角缩去,生怕它再扒掉自己的内裤。 可能是她现在的身体太虚弱,也可能是这种事情太过羞于启齿,她竟然有点怕这只小豹子? “……你不许再过来了!”纪小瓯视死如归地,用最后一点力气虚弱地命令道。 雷恩:“……” 她不怕失血过多而死么…… *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雷恩趴在壁炉旁边,歪着脑袋,目光炯炯地盯着床上的少女。 他以为她受伤那么“重”,用不了多久就会休克昏厥…… 可是这都过去半天了,她除了脸色更加苍白之外,好像并没有昏迷的意思? 流血流了大半天,竟然还能保持清醒,那具娇弱的身体里究竟藏了多少血? 雷恩十分好奇。 与此同时,纪小瓯回望着懒惰洋洋的雷恩,模样为难。 她早上九点换的卫生棉,这会儿都到下午三点了……按理说卫生巾这种东西,应该三个小时换一次,可是因为这只小豹子在场,她担心它看见自己流血,再次跳起来扒她裤子,就一直拖着,想趁它出去的时候再换。 谁知道它回来之后,就一直在那儿趴着,竟然不动了! 纪小瓯捂着肚子,她好想换卫生棉…… 第22章 最后纪小瓯想了个办法。 趁着雷恩晃悠到她身边的时候,强忍着疼痛撑起身体,一只手抓住它的尾巴,闭上眼睛在空间里寻找了个角落,再一次把它装进空间里。 有一就有二,这个动作纪小瓯做得无比娴熟。 放心地换好卫生棉以后,小腹还是疼得受不了。 那种感觉,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撕扯着她的盆腔,几乎把她的整个身体都揉碎。 纪小瓯想烧点热水,无论是喝,还是暖肚子,总会比现在舒服一些。 避免那只小豹子捣乱,纪小瓯就没把它从空间放出来。 外面还在下雪,且她的身体不舒服,纪小瓯没有从外面采集雪水,而是拿出空间里的一大瓶矿泉水,往一口铝锅里倒了小半锅水,架在炉头上开始烧起水来。 炉头可以长期使用,但气罐里的液化气是有限的,用完以后,就生不了火了。 纪小瓯不知道这一罐气可以用多久,她空间大约有十几罐。 等水沸腾以后,纪小瓯把热水倒进太空杯,自己抿着喝了几小口,然后拧紧杯盖,抱着水杯垫在小腹上。 热源渗进皮肤,蔓延到整个盆腔,那股不断拉扯的疼痛的总算缓和了一些。 可惜空间里没有红糖和生姜,不然她还可以熬煮红糖生姜水水缓解痛经,这个比热水有效多了。 纪小瓯缓缓叹了口气。 以前她听说有人来生理期的时候,疼得连站都站不起来。 当时只觉得概念模糊,可是当真轮到自己身上时,才知道这种疼痛多么难以忍受。 这里的冬天这么冷,没有暖气,没有红糖水,难道她以后生理期都会这么疼么? 纪小瓯根本无法想象。 等熬过这个冬天,她一定要早日出发去东边,找到那只名叫帕特的水龟…… 找到回家的方法…… 纪小瓯躺在床上迷迷瞪瞪地想。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肚子上的热水早就凉了,她猛地坐起,这才想起陶陶还在空间里。 纪小瓯把水杯放到一边,赶忙把小豹子从空间解放出来。 然而,她凝神一看,却发现刚才安放小豹子的地方空空如也。 它去哪儿了?纪小瓯忙在周围寻找,她明明记得为了避免它弄坏自己的衣服,特地把它放在牛奶和矿泉水箱子旁边的。 可是现在,箱子前后左右都没有它的身影。 纪小瓯有点慌神,它该不会在空间里走丢了吧? 这个“空间”很大,无边无际,就连纪小瓯都不知道它的尽头在哪。 如果它在这里面走丢,纪小瓯真不知道该如何寻找。 纪小瓯缩小视角,从上方俯瞰整个空间,幸好,终于在烤肉架旁边发现了她的小豹子。 雷恩趴在那里,安安静静的。 闭着眼睛,神态疲惫,仿佛已经沉睡很久。 纪小瓯赶紧把它从空间里抱出来,放在床上,有点手足无措。 “喂……”纪小瓯抬起手指戳了戳它的肚皮,轻轻的,“陶陶,你没事吧?” 雷恩毫无反应。 纪小瓯不晓得空间对它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空间里的时间流动得很慢,而它身体的时间是正常流动的,两者遇到一起,会不会产生什么矛盾?或是排斥反应? 纪小瓯毫无经验。 过了一会儿,见小豹子仍旧没有转醒的趋势,想起猫科动物都喜欢猫薄荷,她家那只美短每次看见猫薄荷就跟犯了毒|瘾似的,虽然上次那只豹族跟她说过,经过几百年的进化,猫薄荷对豹族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但是…… 万一呢? 纪小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从腰上取下猫薄荷香袋,放到它鼻子底下…… “咚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起。 并伴随着一道熟悉的声音:“瓯,你在里面吗?” * “埃里克,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纪小瓯把埃里克迎进屋里,错愕地问。 她一推开门,就看见埃里克顶着满身风雪站在门外,正冲她笑容灿烂。 这个地方她自己都未必找得到,且住下来之前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埃里克怎么知道她在这儿? 埃里克一边拨拉脑袋上的雪花,一边解释,“早上我去高治族长家里,看到他家的木柴……”说到这里,埃里克停顿一下,扭头朝屋里看去,神情有点紧张,见床上的小豹子正在睡觉,才壮着胆子继续说:“他家的木柴被一只豹族偷走了,高治族长说与你养的豹子一模一样。我就猜测你在这附近,顺着脚印走了一段路,没想到真的找到了你。” 他笑容真诚,纪小瓯却有点呆愣。 偷木柴?她下意识看向壁炉。 昨晚她拾的木柴都烧完了,今天早上她肚子疼得要命,根本没有下床。 ——那只小豹子一大早忙来忙去,原来是为了去麋鹿族族长家里“偷木柴”? “瓯,我给你带了一点东西。” 埃里克的话打断纪小瓯的思绪,他卸下肩上的竹篓,“这是我前天挖的甘薯,因为不确定你在不在这儿,所以我带的不多。你在这里住下来,我真是太高兴了,这些甘薯你先留着吃,明天我再给你多带一点。” 纪小瓯看着整整大半筐甘薯,她记得埃里克的食物也不多,上回他去挖甘薯,还在担心过冬的食物不够。 “你把这些都给我了,你吃什么呀?”纪小瓯不肯收,她空间还有很多食物。 埃里克摸着鹿角笑了笑,“我是雄性,总能找到生存的办法的。” “可是……”纪小瓯还是不肯收。 埃里克就绕着屋子走了两圈,转移话题道:“瓯,你是怎么找到这间木屋的?” 纪小瓯答道:“我也不知道,走着走着就看见了……”她上前两步,“埃里克,这些甘薯……” “这张桌子被虫洞侵蚀,里面都空了,恐怕不能再用了。”埃里克停在桌边,端详着桌面严肃道。 接着,他又查看了木屋的地板,门板和柜子。 ——床不敢靠近,因为雷恩趴在那里睡觉。 埃里克说:“这些家具都有些破损,明天我带着工具过来,帮你修补修补吧。” 纪小瓯惊喜,“你会修吗?” “……会一点点。”埃里克谦虚道。 别的不要紧,纪小瓯都能迁就。 可是门和地板,却是怎么都迁就不了的。夜里冷风不断地从门缝和地面渗入,冷得她不住打颤,没来生理期的时候还好,现在来了生理期,稍微受到一点寒凉,她肚子就疼得受不住。 纪小瓯不断地向埃里克道谢,埃里克好脾气地笑着:“瓯,你不需要对我这么客气。” 埃里克没有久留,确认好明天需要什么工具,约定好时间,就早早地回去了。 送走埃里克,纪小瓯回到床边,小豹子还是没有醒。 侧面躺着,眼睑闭阖,老实得有些不正常。 纪小瓯不太放心,伸手,两根手指轻轻捻住它毛茸茸的圆耳朵,来回搓了搓。 “陶陶……” 没反应。 纪小瓯的手指往下,滑到它的下巴颔,并起食指与中指,又挠了挠它的下巴。 还是没反应。 奇怪……它以前不是最不喜欢她挠它下巴么? 每次她这么对它,它都会用不悦的眼神看她,然后一爪子拍掉她的手。 纪小瓯不死心,再接再厉,把它浑身上下都胡噜了一遍,连四个肉垫都没放过。 可它还是没醒。 纪小瓯有点气馁,如果不是刚才她探过它的鼻子,她恐怕以为它没有呼吸了。 到了晚上,纪小瓯身体不适,没有胃口,但还是用空间里的米煮了一锅甘薯玉米粥。 直到纪小瓯喝完粥,洗漱完,躺下睡觉,雷恩还是没有醒。 * 一大早,晨光熹微,山掩微黛。 屋外的风雪已经停止,阳光照着皑皑白雪,折射出一个银装素裹的琉璃世界。 纪小瓯睁开眼睛,小腹的疼痛缓解了一些,比昨日那种痛不欲生的疼好多了。 她伸了个懒腰,扭头,对上一双蓝涔涔的圆眼睛,微微愣了愣。 雷恩不知什么时候醒的,趴在纪小瓯脑袋边,眼神复杂地,深深地凝望着她。 缠裹他后腿的纱布凌乱地掉在一旁,露出他之前受伤的地方。 那里原本皮开肉绽,伤口深可见骨,如今竟已皮肉愈合,露出粉红色的新肉。 “你醒了呀……”纪小瓯舒一口气,一边说一边坐起,视线不经意地往下垂,“你昨天怎么睡了那么久,我还以为……” 看见它痊愈的伤口,猛地停住。 然后,惊讶,“你的伤口……怎么长好了?” 她记得前天给它换药的时候,那伤口还深着呢! 纪小瓯匪夷所思,然而又看了一遍,依旧如此。她伸出手指小心翼翼碰了碰,新长出的嫩肉粉嫩,留下一道又宽又长的伤疤,确实是它之前受伤的地方没错。 难道兽人的自愈能力比人类要强? 倒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可……如果是真的,那这个世界的兽人就太强大了。 人类的体质根本无法与他们相比。 正这么想着,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 三下,节奏清晰。 纪小瓯以为是埃里克,他昨天与自己约好早上过来的。 看了看时间,才早晨七点半。 纪小瓯走下床,来到门边,一边推开门板一边道:“埃里克,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话至一半,戛然而止。 门外的人根本不是埃里克,而是一名陌生的雄性兽人。 一身黑色皮衣,整个人像是刚从暗处而来,裹挟着冷森森的气质。 皮肤黝黑,瞳仁发黄,身形线条流畅修长,却仿佛蕴藏着迅猛的爆发力。 ——就像,一头敏捷灵活的黑豹。 第23章 对方很高,比木屋的门槛还高,淡黄色的瞳仁看向纪小瓯时,微微俯了点身。 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瘦削的下巴,五官隐藏在背光处,蓄势待发。 纪小瓯高昂着脑袋,脸上的浅笑还未来得及收起,乌润的眼睛里盛着讶异。 少顷,迟疑地问:“请问……你找谁?” 黑豹兽人转动眼珠,没有回答纪小瓯的话,迈开两条长腿,径直走入屋内。 木屋狭小,一眼就能看完。破旧的木桌后面是一张简陋的,上铺了许多花花绿绿的“毛毯”,边是一张榉木柜子,柜子里摞着几只豁口的陶碗和陶罐。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纪小瓯跟在他后面,来不及阻拦:“喂……”你怎么擅闯别人屋子? “雷恩呢?”黑豹兽人的喉咙滚动了下,突兀的,牵扯出冷漠单调的声音。 纪小瓯:“……” 这是纪小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 上一次是在埃里克的族群,两名豹族兽人不由分说地将她抓住,询问她雷恩的下落。 且不说她根本不知道“雷恩”是谁,这名兽人怎么一开口就问她雷恩的下落? 难不成……这间屋子以前的主人名叫“雷恩”? 如此一来,倒是可以解释他一来就乱闯房屋的举动。 意识到这个问题,纪小瓯恍悟,忙解释道:“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我昨天找到这间木屋的时候,里面的人就已经走了。如果他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很抱歉,我擅自占用了他的屋子。你是他的朋友吗?如果你见到他,能不能帮我传达一声……” 少女轻柔的声音喋喋不休。 黑豹兽人垂下眼眸,进门以后第一次正眼打量纪小瓯。 纪小瓯穿着宽松的秋款羊毛衫,衣服略显宽松,松松垮垮地挂在少女的肩头,像小时候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 她两只手藏在袖子下面,只露出雪白葱削一般的指尖,指尖捏着衣服的下摆,露出一丝局促不安。 黑豹兽人视线微抬,从纪小瓯俏生生的脸蛋上过了一圈,对于她刚才那番话,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黑豹兽人不仅声音冷淡,眼神也冷的不像话。 他的视线落在纪小瓯身上,纪小瓯身边就像下了一场料峭彻骨的霜寒。 “你和谁住在这里?”他再次开口,简单直白。 纪小瓯微怔,但想着这里是别人的屋子,自己冒昧住了别人的屋子,总要有所交代,于是道:“没有别人,只有我一个人。” 顿了顿,心想,陶陶应该不算人类吧…… 黑豹兽人不再开口,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纪小瓯站在门边,迟疑片刻,双手背在身后,“恕我冒昧地问一句……你是谁?” 对方停顿,淡黄色瞳仁中倒映出纪小瓯的身影。 少顷,毫无起伏的语气:“劳尔西斯。” 说完这句话,他收回视线,没有告辞,脚步一转就要离开。 “等一等……”纪小瓯慌慌忙忙地叫住他,站在门前的台阶上,远远望着他,“我还可以继续住在这里吗?” 劳尔西斯脚步未停,没有给予纪小瓯任何回应。 纪小瓯:“……” 这个人好奇怪。 出现得莫名其妙,走得也莫名其妙。 * 黑豹兽人离开之后,纪小瓯回到屋里,发现小豹子不在上。 过了一会儿,它从窗户外面一跃而入,蹲在壁炉旁边,表情深沉地望着门口。 纪小瓯并未将此放在心上,早晨八点半左右,埃里克带着工具出现在木屋门口。 除了石斧、石锤、藤绳之外,埃里克还带了其他不少工具。 “瓯,我打算在木屋旁边帮你盖一间小木屋,再建一个灶台,你可以在里面做饭、烧热水,会比现在方便许多。”埃里克热心道。 若是昨天,纪小瓯听到这句话或许会很高兴,可是现在,她想了想,还是把早上那只黑豹兽人过来的事与埃里克说了。 “……我担心这间木屋的主人随时会回来,如果他看见我们随意改造他的屋子,肯定会生气的。还是算了……埃里克,多谢你的好意,我在这里也能够做饭、烧热水。”纪小瓯解释道。 虽然她住进这间木屋的时候,也没跟木屋的主人打过招呼…… 埃里克听罢,关注点明显与纪小瓯不同:“你是说,这间木屋的主人,是一只豹族?” 纪小瓯点点头,那个人看起来像一只黑豹,他的朋友雷恩……应该也是豹族吧? 埃里克明显受到惊吓,再看这间木屋时,眼神都有些不对劲。 接下来,他果然不再提搭建厨房的事,心无旁骛地开始修理桌子、门和地板。 桌子和门不太好修,门板皆是从里面开始腐烂,木质脆弱得一碰就碎。 只能换新的木板。 埃里克就提着石斧去后面的森林里砍树,他身强力壮,双臂举起沉重的石斧,不一会儿就砍了七八根木头。 纪小瓯在旁边看着,想帮忙也帮不上,末了就拾起地上掉落的碎枝头,拿回去烧火取暖。 埃里克对比着门框和桌面的大小,一个早上做好了两块方正平坦的木板。 这时候没有拼板机,没法将几块木板毫无痕迹地拼接在一起,埃里克用的是最简单的方法,用绳索将几块木板连接起来。在其中一块木板周围凿了四个凹槽,与桌子的四个腿嵌合在一起;另一块木板做了两个榫卯结构,装在门框上。 分别试了试,都很牢固。 中午吃的是埃里克带来的玉米饼。 纪小瓯不能在埃里克面前拿出炉头、气罐和铝锅,这里又没有灶台……当然,即便是有,她也未必会用。 吃过午饭,埃里克就开始继续修木板。 木板有两处漏洞,一个在板底下,一个在壁炉旁边。 板底下的漏洞小,不用一个小时,埃里克就换了新木头,修理得不露痕迹。 至于另一处……埃里克看着趴在漏洞旁边,不知睡着还是没睡着,一动不动的小豹子。 “咳……”埃里克站得远远的,小心翼翼地咳嗽了声。 他不敢上前,更不敢出声叫它挪一挪地方……尤其是他见过雷恩的真面目后。 哪知雷恩趴着不动,连眼神都没有赏给他一个。 * 雷恩在想别的事。 昨日他再次被纪小瓯关进空间,如同他预料的那般,那种疲惫的感觉再次袭来。 没过多久,他便昏迷过去。 只不过,与意料中的不同,这次他没有变回成年期。 ——后腿的伤口倒是迅速地长好了。 兽人虽然体魄强大,但也不是纪小瓯猜测的那样,有短期内治愈自己的能力。 所以这一切的根源,来自于纪小瓯的空间。 雷恩昨天特意观察了下,空间里有许多新鲜的食材,肉类、鱼类、果子蔬菜。 如果它没有猜错,里面的食材应该存放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些东西之所以没有腐坏变质,是因为里面的时间流动得很慢。 并非静止,雷恩能感觉得到,时间以非常缓慢的速度从它周围淌过。 那么,这一切与他身体变大、伤口愈合有什么必然关联? 自从今天早上见到劳尔西斯那家伙后,雷恩更加迫不及待地想早日变回原样。 至于劳尔西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答案并不难。 不是罗德,就是多尔多。 这两人想必已经猜到了什么,并且告诉了劳尔西斯。 也就是说,他们两个其中之一已经服从了劳尔西斯—— 劳尔西斯成为了新的豹族首领。 雷恩舌头抵着牙根,露出尖利的牙齿,眼神凶黯。 埃里克正好对上他的表情,以为自己惹到了他,脸色一白,慌忙往后退了退。 “砰”地一声撞上桌子,连人带桌翻倒在地。 纪小瓯有点看不下去,担心有小豹子在,埃里克无法正常工作,就上前一步,把雷恩从壁炉跟前抱起,嘴角轻抿,不好意思地说:“我……我带陶陶出去走走。” 就见埃里克从地上坐起,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旋即脸庞迅速一红,又有些懊恼,他怎么总是在瓯面前丢人。 从木屋出来,纪小瓯抱着雷恩走向木屋后面的森林。 中午吃玉米饼的时候,纪小瓯尝试掰了半个玉米饼喂它,可它只是看了两眼,一口都没吃。 昨天肚子疼,纪小瓯没有好好喂过它,它再不吃饭,纪小瓯担心它饿坏肚子。 挑了一处隐蔽的地方,纪小瓯藏在树后,从空间里取出一块切好的牛肉。 它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不必再整日喝牛奶,吃一些肉类更有助于体力恢复。 纪小瓯蹲在小豹子面前,托着腮帮子,专心致志地看它吃肉。 突然,一道修长的阴影投射在纪小瓯上方。 纪小瓯愣了一下,抬头看去。 就见今天早晨出现过的那只黑豹兽人不知何时去而复返,站在自己面前,眼睑微垂,越过她,盯着地上的小豹子。 少顷,长腿轻轻抬起,脚尖触及小豹子面前的肉块,一脚踢飞。 劳尔西斯弯腰,抓着小豹子的后颈,轻而易举地将它从地上提起。 扯起嘴角,露出一抹冷冷讥诮。 第24章 劳尔西斯把雷恩提到与视线平齐,黄色瞳仁微转,好整以暇地打量面前的他。 当初雷恩当上豹族首领时,一双深海蓝的瞳仁称得上是特殊。 整个族群只有他的眼睛是那种颜色。 而现在,这只小豹子拥有和雷恩眼睛一样的颜色。并且神态与眼神如出一辙。 冷静的,懒散的,不屑一顾的。 只不过当初的雷恩拥有强健完美的体魄,嚣张肆意,拥有不屑一顾的资本。 而现在,他就如同一只还未断奶的可笑的小猫崽。 弱小,无力,不具备任何威胁性。 劳尔西斯咧开嘴角,发出一声极具嘲笑的轻“嗤”。 他抬起另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扣住小豹子的下颚,掰开,拇指与食指在他的口腔搅动,语速缓慢,充满不以为然的挑衅:“让我看看,你的牙齿长齐了没有?” 说着,摸到它上颚一颗尖牙,眉梢微微抬起,残酷地讥讽:“……这种牙齿,难怪需要雌性喂你食物。” 雷恩眼神冷黯,一抹厉光一闪而过。 在劳尔西斯动手之前,雷恩曲起后肢,腰腹用力,两只豹爪一下蹬在他脸上,尖长的指甲抠着他的皮肤,往下一划。 劳尔西斯反应及时,脖颈后仰,倒退两步。 然而还是被他抓出了一道血痕。 劳尔西斯脸色一沉,改为一只手紧紧掐住他的脖子。 缓慢的,残忍地陈述:“你还是老老实实地下地狱去吧,雷恩……” 在劳尔西斯说出最后两个字之前,雷恩前爪攀着他的手臂,张开幼小的口腔,着着实实地对着他的手掌咬下去。 虽然这具身体弱小,但牙齿却很锋利,又长又尖,一瞬间刺穿劳尔西斯的虎口。 雷恩却不松口,咬合肌的力道不断加重,似要将他整个大拇指咬断。 劳尔西斯低低“嘶”一口气,握着雷恩脖子的手逐渐收紧。 然而他收得越紧,雷恩咬得就更狠。 终于,劳尔西斯冷着脸,长臂一挥,重重地将雷恩甩向一旁的树干。 “砰——” 沉闷的一声。 雷恩小小的身体稳稳撞上银杉树干,整个树干都跟着晃了晃。 树上的积雪“簌簌”掉落,正好砸在雷恩的头上,一眨眼就把他的身体埋住,贲起一个白雪皑皑的小山包。 劳尔西斯举起手掌,垂眸,就见被雷恩咬中的地方鲜血淋淋,虎口印了两个牙洞,拇指几乎被咬断一半。 劳尔西斯龇了龇牙齿,眸中冷光凛冽。 再抬起眼睛时,周身仿佛下了一场料峭彻骨的霜寒。 雷恩受伤失踪之后,族里无人统治,一度乱成一团。 劳尔西斯自认能力不比雷恩差。当所有人都开始顺从他,服从他,推举他为新首领时,族里那几个长老却坚持认为雷恩没死,不能推选新首领。 劳尔西斯冷淡地扯了扯嘴角。 是的,多尔多告诉他,雷恩确实没有死,他只是变成了一只毫无用处的废物幼豹。 如果那些长老看见他这个模样,会是什么反应? 劳尔西斯想,他倒是不介意把他带回去让种族观摩。 在那之前,他需要好好陪他玩一玩。 劳尔西斯抬起脚尖,一步一步地朝着小雪包走去,俯身,精准地一把把雷恩从雪雪堆里提起,捏住他的喉咙,抵上树干。 同时伸出另一只手,露出尖长的指甲,对准雷恩的胸腔,沉沉地掏了下去—— “——不要!” 一个慌张恐惧的声音叫道。 * 纪小瓯呆呆地看了许久,由于受惊太大,一时忘了任何反应。 这名黑豹兽人一上来就对她的小豹子充满恶意,不是要拔它的牙齿,就是要捏断它的脖子,现在还要掏空它的腹腔——他究竟是谁?与陶陶有什么过节? 早晨他到木屋找人时,态度虽不客气了些,但也不至于这般恶劣。 这之间,他们也没有招惹过他。 难不成他反悔了,不希望他们住在木屋,所以用这种方式警告他们离开? 来不及多想,纪小瓯见劳尔西斯的豹爪已经伸向陶陶的胸腔,脱口而出叫道。 然而,劳尔西斯的动作并没有因此停下。 纪小瓯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从空间取出电击棒,一鼓作气将电量调到最大,扑上前,对准劳尔西斯的手臂狠狠按了下去—— “滋——滋——” 强烈的电流声响起,浅蓝色的电流在电击棒两端之间不断交汇流动。 劳尔西斯只觉得手臂遽麻,瞬间脱力,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雷恩就从他掌中掉了下去。 纪小瓯眼疾手快地接住小豹子的身体,慌慌张张地跑向另一边。 小豹子后背撞上树干,磨破了一点皮。 外伤看似不重,但他眼睑半阖,嘴角渗出丝丝血迹,一看就是里面伤得不轻。 纪小瓯心疼得不行,养了这么久,总归是养出一点感情的。她揉揉他的耳朵,看着他蓝涔涔的眼睛,小声地说:“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少女双目澄净,抱着他的手臂微微颤抖,但乌黝黝的眼睛却透出一股坚定。 像胆小却又护短的羔羊。 雪白的贝齿抵着粉红唇瓣,她一瞬间做出了一个决定。 然后,下一瞬,就见纪小瓯的怀抱蓦然一空。 原本静静趴在她怀里的小豹子,突然消失了。 ——纪小瓯把它藏进了空间。 虽然知道空间对它的身体可能带来一些不好的影响,可这个时候,纪小瓯实在想不出别的万无一失的办法。 安顿好陶陶,纪小瓯抿起嘴角,义无反顾地回身,对上劳尔西斯冰冷的视线。 她紧紧握着电击棒,深知自己的速度跑不过一只豹族,也就没做无谓的挣扎,深深地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稍显冷静:“……如果你是因为我们住了你朋友的屋子,我可以向你道歉,然后马上离开。” 劳尔西斯紧紧盯着纪小瓯的双手,瞳仁一沉,注意力显然不在她的话上。 “雌性,你把他藏哪了?”劳尔西斯阴沉沉地问。 纪小瓯屏息,握着电击棒的手紧了紧,摇了摇头,缓慢地说:“我不能告诉你。” 下一瞬,劳尔西斯就快速冲到纪小瓯跟前,纪小瓯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做的。 他举起尖利的兽爪,贴放在纪小瓯的脖子上,弯腰,冷峻阴鸷的脸庞贴近她,哑着喉咙道:“奉劝你最好说实话,雌性,我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纪小瓯咬着牙关,“如果你能找到,我就把他交给你……” 这里的兽人普遍使用体力说话,不晓得智力高不高,她或许可以拖延些时间。 只不过,劳尔西斯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他选择用更简单粗暴的方法解决问题。 纪小瓯外面穿的是一件风衣,冷风一吹,宽宽荡荡,就像里面藏着东西一样。 劳尔西斯直接用兽爪撕破她的衣服,可惜没有发现雷恩的影子。 劳尔西斯的耐心用尽,一把抓住纪小瓯的脖颈,将她从地面提起,一字一句地,声线冷漠:“告诉我。” 空气骤然被扼住,兽人的力气天生就大,不一会儿,纪小瓯就涨得脸颊通红。 她紧紧抓着劳尔西斯的手臂,试图吸收空气中的氧气,可是她的脖子在他手里,脆弱得不堪一击。 纪小瓯咬着牙关,一声不吭。 劳尔西斯眼神沉沉,加重力道。 少女纤细的脖颈在他手里,如同娇嫩的花茎一般,一拧就断。 “告诉我。”劳尔西斯重复。 纪小瓯张开嘴巴,也不知哪来的一股拧劲儿,断断续续地喃喃:“不……不说……” 劳尔西斯彻底失去耐心,就像刚才对待雷恩一样,挥手重重地将她扔到地上。 举起利爪,冷鸷的,残酷的,刺向纪小瓯的胸口—— 纪小瓯闭上眼睛,有点自暴自弃地想,如果她真的被杀死了,会不会回到原来的世界? ……如果能回去就好了。 她再也不想来森山老林里旅游。 再也不吃鹿肉,不吃牛肉,好好善待每一位草食系动物。 …… 就是不知道死掉的那一瞬间,会不会很疼啊…… 茫茫雪地中,衣衫单薄的少女孤零零地躺在草地上。 仰面躺着,侧脸精致,睫毛翘长,了无生气。 劳尔西斯尖锐的兽爪重重地穿透少女的身体。 …… …… 旋即,劳尔西斯顿在原地,兽爪停在半空,皱着眉头看向地面。 少女原本躺过的地方空空如也,只在雪地里留下一个微微下凹的形状。 ——那名雌性突然凭空消失了。 第25章 【添字】 雪域茫茫,一望无际。 山脉绵延起伏,洁白的积雪覆盖了山峰的棱角,冲淡山脉所带来的危机四伏,使整个雪山都变得纯白无暇。 两只浑身雪白、身形小巧的雪鼬从石头缝里钻出,看向四周,正在寻找食物。 雪地一片荒凉,只有几只停在石头上啄食的麻雀。 雪鼬的目标锁定这几只麻雀,俯低身体,无声地匍匐前行,准备将它们捕获。 就在它们距离麻雀只有一米远时,突然,半空中凭空出现一个不知名的物体。 先是双腿,然后是腰肢,双臂,脖子,脸颊……直到空间将她完整地“吐出”。 没了空间的吸力,重重地摔落在地,溅起无数雪沫。 对面啄食的麻雀被惊扰,扑棱着翅膀“呼啦啦”一哄而散。 雪鼬也纷纷后退,重新躲进石头后面,只露出一个白乎乎的脑袋好奇地盯着。 …… 纪小瓯仰躺在地,缓缓睁开眼睛,盯着头顶上方的蓝天白云看了许久,许久。 脑子有点转不过弯。 半响,才想起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举到眼前看了看,没有血。 她……没有被那名黑豹兽人杀死么? 劳尔西斯动手的一瞬间,她觉得有一股莫名的吸引力不断拉扯自己。 她仿佛突然进入了一个完全空白的区域,那里有她的睡袋、背包、指南针…… 还有那只灰底黑斑纹的小豹子。 没来得及感慨更多,一阵突如其来的疲惫袭击,纪小瓯就沉沉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便是现在。 纪小瓯迟钝地想,她刚才……是进入空间了吗? 她的空间已经升级到连自己都可以进去的地步了? 不知想起什么,纪小瓯突然从地上坐起,看向四周。 四周一片漫无边际的白,不远处有一个塌陷的小洞,纪小瓯撑起身体赶过去,就见小豹子静静躺在里面,与她一起被空间“扔”了出来,双眼紧闭,仍在沉睡。 纪小瓯托起它的前肢,小心翼翼把它从地上抱起。 还好,除了昏睡之外,它身上看起来没有受什么重伤。 皮肉完好,呼吸正常。 就是温度有些低。 纪小瓯把它拢进怀里,试图渡给它一些温暖。 然而她的外衣被劳尔西斯撕碎,里面仅剩一件羊绒衫和一条单薄长裤,无法抵御山顶的寒风,她自己都差点被冻成冰棍。 为了不被冻死,纪小瓯顶着风雪,在峭壁下找到一个半人高的洞穴。 洞穴空间狭窄,勉强仅能容纳一到两人。 好在纪小瓯身材娇小,雷恩的身体更加不占地方,所以一人一豹钻进山洞里,倒也绰绰有余。 纪小瓯先从空间里翻找衣物。 她的厚衣服本就不多,唯一一件挡风保暖的风衣被撕碎,她心疼得无以复加。 纪小瓯往身上套了两件羊毛衫和一件针织衫,也不再想是谁的,能保暖就行。 外面又穿了一件棒球衫,拉链拉得高高的。 换好衣服,小豹子还没醒,纪小瓯就去山洞外面捡木柴。 大部分木柴被积雪洇湿,不能使用,她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些不算太湿的木柴。 她抱着木柴回到洞穴,生火,取暖。 雷恩醒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片烟熏雾绕。 他立起身体,下意识竖起警备。 却在看见烟雾后面手忙脚乱的女孩子时,又慢慢冷静下来。 木头太潮,燃烧时散发出大量的浓雾,熏得纪小瓯眼睛都睁不开,难受极了。 她一边用手煽火,一边扭头咳嗽。 洞外冷风袭来,浓雾吹进纪小瓯的眼睛,就见那双乌润的眼睛立马红了一圈。 纪小瓯慌忙低头,举起手指揉了揉眼睛。 可她的手也不干净,沾满灰土,泪珠子不断从眼眶溢出,非但没有擦掉眼泪,反而越流越凶。 末了,纪小瓯索性放弃,抱着膝盖缩进角落,专心致志地哭起来。 她本以为自己会回到原来的世界,做好了在这个世界死掉的打算,可一睁眼,还是在这片陌生的大陆。 她甚至不知道这是哪里。 她以后该去哪里?那只黑豹兽人还会不会杀害他们? 她以后该如何在这片大陆生存? 种种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杂糅,让纪小瓯的心情沉到低谷,哭得也越来越凶。 只是无论她怎么哭,声音都轻轻的,啜泣声像是一只刚出生的小奶猫。 雷恩定定地看着角落里的女孩,突然,迈开四肢朝火堆走去。 它抬起前爪扒拉了几下木柴,使它们更松散一些,又用爪子在下面刨了个坑,方便透气。 不一会儿,火苗攀附在木柴表面,慢慢燃烧起来。 雷恩绕着山洞转了一圈,很是嫌弃山洞的大小。 不过依照她的本事,能找到这样的地方已经很不容易了。 最后,雷恩在纪小瓯身边停下,靠着她的身体趴在地上。 却在低头的一瞬间,眼里凶光浮掠,涌现所有惊涛骇浪。 劳尔西斯那家伙……真是不要命的猖狂。 * 山洞燃着篝火,暖意融融,热气氤氲到洞口的琉璃柱,化作水滴滴下。 直到天黑,纪小瓯才停止哭泣。 她抬起红通通的双眼,发现木柴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比她刚才捡回来的还多。 小豹子趴在她的身边,半阖着眼,四肢足底沾着细碎的雪沫和泥土。 纪小瓯吸了吸鼻子,它刚才……出去帮她捡木柴了吗? 纪小瓯有点感动,伸手把它抱进怀里,下巴抵着它毛绒绒的脑袋,咕哝:“陶陶,你真好。” 雷恩脑袋靠着少女柔软的胸口,纹丝不动,爪子都不知道该放在什么地方。 他并非是想对她好,雷恩想,只不过洞里太冷,它恰好也需要取暖而已。 许久,纪小瓯肚子传来一声“咕噜”。 她不好意思地揉揉肚子,由于不确定在空间待了多久,她也不知道自己多久没吃过东西。 山洞太小,不适合用炉头生火。纪小瓯就从空间里拿出一些面包、饼干和巧克力,给小豹子准备了一块生羊肉。 一人一豹填饱肚子,身体的疲惫感尚未消褪,早早地就钻进睡袋休息了。 次日醒来,熹光淡薄。 纪小瓯担心野兽上门,不敢在同一处地方停留太久,早早收拾好东西,就带着雷恩离开此地。 她想快点走出这片山峰,尽早与埃里克汇合。 …… 纪小瓯不知道的是,她刚离开不久,后脚就有一只身形高大的兽人来到山洞门口。 劳尔西斯一手撑住山洞顶端,弯腰,精准的视线扫视洞内。 火堆冒着缕缕烟丝,火星寥寥,尚未完全熄灭。证明里面的生物刚离开不久。 他直起身,眼眸一转看向山洞门口。因为昨晚下过雪的缘故,积雪重新铺了一层,将所有痕迹都覆盖,以至于中间那条蜿蜒的脚印就显得格外明显。 脚印不大,在茫茫雪地中甚至小得可怜。 劳尔西斯盯着那串脚印若有所思,旋即,迈开长腿,不紧不慢地跟着脚印往前走去。 第26章 雪山皑皑,人烟渺渺。纪小瓯走了两个小时,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昨日她从空间被扔出来时,附近明明有许多的小动物。雪鼬,麻雀,貂鼠……一个个都在雪地里觅食,地上印满五花八门的脚印。 然而现在,她不仅一只动物都没见过,地上连多余的脚印都没有。 放眼望去,只有她一个人踽踽独行。 难道天气太冷,它们都不愿出来么? 纪小瓯想,倒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这么冷的天气还在外头乱逛,无家可归的,恐怕也只有她一个人了。 纪小瓯朝手心呵一口气,裹紧身上的衣服,继续前行。 为了御寒,她把空间所有保暖的衣服都穿在身上,但还是冷得手脚麻木,唇瓣发紫。 眼睫毛冻上一层雪花,看不清前路。纪小瓯不敢揉,怕眼睫毛一根根断下来,就低下头,埋进雷恩的颈窝。 雷恩的体温比她高,不一会儿,眼睫毛的霜冻就慢慢融化。 她眨眨眼睛,贴着他的皮毛轻轻蹭了蹭,蹭掉水珠,问道:“陶陶,你冷吗?” 少女冰凉的脸颊贴着他的皮肤,雷恩一声不吭。 动物身上有一层保暖的皮毛,他比她耐寒得多。 更何况她为了给他御寒,甚至把他塞进衣服里面。她替他抵御了大部分寒风。 …… 多此一举。 雷恩无声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孩儿,少女肌肤瓷白,此时更加白得接近透明。 他想,她对谁都这么毫无保留地善良么? 许久,许久,雷恩才将目光从她脸上收回,耷拉着眼睑,任由她抱着他取暖。 走着走着,纪小瓯终于看见一只雪地松鼠。 小松鼠站在不远处,短呼呼的爪子抱着一颗松果,正呆呆地看着他们。 纪小瓯心情一松。 原来这里还有生物存活,并非只剩她一个人! 她正要上去跟小家伙打个招呼,刚挪动一步,小松鼠就突然扔掉手里的松果,受到惊吓一般,“咕咕叽叽”地往远处逃去。 纪小瓯愣在原地:“??” 她看起来并不像攻击性强的猛兽,为什么这只小松鼠看见她就跑? 纪小瓯记得以前看过一本书,书上写,动物表现异常,是灾难要来临的预兆。 雪山的灾难……难道是雪崩? 纪小瓯心头一骇,抬头看向山峰,日光熠熠,雪山安静,不像会雪崩的样子。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纪小瓯赶紧拿出指南针,确定方向,想尽早离开此地。 指南针上有一个黄铜制的凸面镜,纪小瓯拇指压着镜面边缘,不经意地抬眸,看见镜面上的图像,猛然一僵。 镜面清晰地映照出一只猛兽的轮廓,皮毛黝黑,四肢有力,跟在自己的后方,不远不近。 淡黄色的瞳仁紧紧盯着自己,充满攻击性。 不是兽人形态,而是一头真真正正的黑豹。 纪小瓯一惊,指南针“啪嗒”摔在地上。 这一瞬间,她的脑子空白,却又无比清晰。 难怪一路上都没看见什么小动物,难怪那只松鼠看见她就跑…… 不是雪崩,而是—— 纪小瓯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可是弯腰捡起指南针的手却控制不住地颤抖。 ——劳尔西斯怎么追上来的? 他究竟跟了自己多久?从什么时候开始? 一连串的问题充斥脑海,纪小瓯根本无法正常思考。 两个手心都是汗,她紧紧握着指南针,有点不知所措。 怎么办? 纪小瓯不着痕迹地加快脚步,走到一处大石头后面,背靠着石壁,心慌意乱。 上回她和陶陶躲进空间才逃过一劫,这次能不能也藏进去? 纪小瓯强迫自己冷静,闭上眼睛,尝试把自己“放”进空间。然而试了两次,无果。 她还在原地,没有变化。 上次就像一个偶然,之后无论她再试多少次,都没有用。 * 纪小瓯终于放弃,不再浪费时间,打算逃跑。 然而,她刚迈开一步,迎面就对上一双淡黄色的瞳眸。 纪小瓯大吃一惊,连连后退。 劳尔西斯不知什么时候跟上来的,就停在石头外面,仍旧维持着兽型的姿态。 “去哪?”黑豹定定地盯着她,兽口一张一合。 纪小瓯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她第一次看见会说话的豹子,然而这经历,一点也不愉快。 黑豹一步步向前,纪小瓯一步步后退。 劳尔西斯的兽爪扣着地面,每走一步,雪地便下陷一寸。 他目光精准,锁在雷恩身上。 昨日他们平白无故消失,他费了好大一番劲才知道他们的下落,这次说什么,都不会放过他们。 劳尔西斯四肢着力,猛地跃起,朝纪小瓯扑来! 纪小瓯身体后仰,慌慌张张地倒退。 她身后正好是一处斜坡,一脚踩空,身体蓦然一轻,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整个人就朝斜坡下面滚去。 她下意识收拢身体,护住怀里的小豹子。 待滚到山坡下时,陶陶安然无恙,她的背部和手脚却多处被石头磕伤的痕迹。 尤其是脚腕,疼得不像话,像是崴伤了。 不等纪小瓯站起,怀抱就蓦然一松,雷恩从她的怀里翻滚而出。 蓝眸冷漠,气压低沉,直勾勾地看向劳尔西斯。 劳尔西斯也在山坡上回视他。 一只幼年豹,一只成年豹,双方体型相差悬殊,至于实力……更是不必言说。 见雷恩弓起后背,蓄势待发,一副要与劳尔西斯单打独斗的趋势,纪小瓯赶紧抱住雷恩的身体,“陶陶,别过去……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你会被他杀死的!” 雷恩在她怀里挣扎,豹族的尊严,不能允许他躲在雌性的怀里当一个胆小鬼。 “呜噜噜”他喉咙溢出单调的怒声。 纪小瓯抱着他不肯松手,眼见劳尔西斯就要走到跟前,她心一横,闭上眼睛,迅速把他放进空间。 她没有办法藏进空间,但陶陶可以。 她必须保住他的安全。 * 再一次,劳尔西斯眼睁睁地看着雷恩从他眼皮子底下消失。 ——因为那名雌性。 劳尔西斯眼神陡然一沉,看向纪小瓯的眼睛充满愤怒,怒叫着,从山坡跳下。 纪小瓯忍着疼痛从地上站起,一踉一跄地转身逃跑。 无奈,人的双腿根本无法与豹子的四肢相比,更何况纪小瓯的一只左脚扭伤。 没跑多远,劳尔西斯就从后面追上来,纵身,一把将纪小瓯扑倒,压在身下。 纪小瓯额头重重地磕在一块凸起的石面上,脑子一懵,只觉得耳畔“嗡”一声。 与此同时,劳尔西斯翻转过来她的身体,压着喉咙:“雌性,把雷恩交出来。” 刚才那一下撞得太狠,纪小瓯根本没有听清他的话,艰难地问道:“……谁?” 劳尔西斯的尾巴缠住她的脖颈,冰冷的,一个字一个字地:“雷恩,交出他。” “雷恩”两个字,咬字清晰,冲击耳膜。 “……” 纪小瓯怔怔趴着,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他为什么一直提“雷恩”? 他口中的“雷恩”……莫非是她的陶陶? 这么想着,纪小瓯却摇头,撒谎道:“我不认识他……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无论是不是,她都不能把小豹子交给他。 可惜语气慌乱,眼神不稳,一眼就被劳尔西斯识破谎言。 更不必说,他刚才亲眼看着她把雷恩“藏起来”。 劳尔西斯动怒,眼神降至冰点,缠住纪小瓯脖子的尾巴蓦然收紧。 与此同时,压着喉咙,“愚蠢的——雌性!” 黑豹的耐心耗尽,终于不再与少女周旋。 锋利的兽爪有如阴森的刀刃,劳尔西斯举起爪子,抵着纪小瓯的腹部,用力,猛地刺入—— 纪小瓯身体一僵,放在身侧的手掌蓦然抓紧。 想抬起头,奈何脖子被紧紧勒着,动弹不得。 鲜红的血液从少女的腰腹渗出,流至身下,很快染红了身下的积雪。 劳尔西斯加重力道,尖锐的爪子更深地探入少女的腹部,然后又猛地抽出来,喷溅一地血花。 纪小瓯身体瑟缩,抽搐,痛得连呼叫的力气都没有。 她喉咙腥甜,想咳嗽却咳不出来,一口血呛进喉咙,化作眼泪从眼眶里溢出。 …… 好疼…… 纪小瓯捂着受伤的地方,感觉到那儿源源不断地鲜血涌出,怎么捂都捂不住。 鲜血流了一地,远远看去,像一朵开至荼蘼的花。 花朵中间,花蕊深处,少女的生命正在缓缓流逝。 纪小瓯看着头顶穹隆,忍不住胡思乱想。 这次是真的要死了吧…… 死了以后,能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呢…… 纪小瓯疲惫地闭了闭眼,昏昏欲睡之时,仿佛听见一声突兀的,冷厉的兽叫。 像是从远处传来。 又像是近在耳畔。 紧接着,一头身型修长、迅猛矫健的野兽身影从头顶一跃而过。 灰底黑斑,庞然大物,身体后面拖着一条粗长的尾巴。 ——野兽一下子将劳尔西斯扑出很远,两只兽爪死死地扣住劳尔西斯的肩膀,深蓝色的眼睛冷漠地盯着他,龇了龇牙齿,露出一个极度凶狠愤怒的表情。 第27章 这一幕特别熟悉。 纪小瓯模模糊糊地想,她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模一样的场景。 究竟在哪里呢…… 纪小瓯闭着眼睛,努力回想。奈何腰部疼得太厉害,牵扯着神经,一钝一钝,根本无法正常思考。 耳边充斥着乱七八糟的声音,野兽的混斗声,劳尔西斯的惊声,寒风呼啸声,喘息声…… 她甚至听到了爸爸妈妈的声音,以及校车急转弯时发出的刺耳的摩擦声—— “真不知道这些男生怎么想的,春游的地方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挑这种地方?我听说森林里有很多野兽的,还不如去迪斯尼玩巴斯光年呢……小瓯,你说呢?” “我啊,我都可以。”纪小瓯把视线从窗外收回,乌润的眼睛盛着一丝笑意,是那种有点好奇,又有点兴奋的欢喜,托着下巴,“野兽一般都生活在森林深处,我们在山脚下,不会遇见的。” …… …… 昏睡之前,纪小瓯终于想起来,这是她跟女同学的最后一次对话。 说完以后,她就从校车窗户直直地掉了出去。 **的过程中,看到一个巨大的野兽身影从头顶纵身跃过,挡住了烈日骄阳。 同样的颜色,同样的敏捷,是一头成年猎豹。 是它,把她引来了这个世界。 * 雪地中,凶猛强势的猎豹抬起一直前爪,一下子将劳尔西斯的脑袋拍进地里,地上淌满鲜血,皮肉横飞,搏斗激烈。周围的小动物吓得纷纷躲进自己的洞穴里,不敢冒头。 ——从未见过这样激烈的搏斗。 一般情况下,两头猛兽对殴,处于弱势的那一方主动屈服,强势的那一方会因此饶过它。 很少有像这两只猛兽一样,占于上风的猎豹一心想要置黑豹于死地。没多久,黑豹喉咙溢出几声模糊不清的音节,停止了挣扎,一动不动。 雷恩深蓝的瞳仁盯着劳尔西斯的兽爪,爪上沾满血迹,是纪小瓯身上流的血。 过了一会,雷恩收回视线,转身往回走。 纪小瓯仍旧躺在原地,佝偻着身体,地上都是血,衬得她一张脸蛋比雪还白。 眼睫毛上沾着一颗泪珠,将落未落,可怜巴巴的。 雷恩停到她身边,低头用牙齿掀起她的衣服,就见少女瓷白细腻的肌肤上,三道爪痕异常明显,分别有两三寸长,中间那道最深,直勾勾地刺她的腹腔深处,血至今都没有止住。 雷恩张嘴,长而宽的舌头抵着少女腹部受伤的地方,轻轻贴着她的肚皮舔舐。 纪小瓯身上的血一点一点被他舔干净,过了许久,那儿才不再流血。 雷恩俯低身体,把她瘦小的身体驼在背上,四肢踩进雪地里,纵身稳稳一跃,离开这座山坡。 附近都是山脉,雷恩走了很久,才离开这座雪山。 山下住着一群赤狐兽人。 雷恩把纪小瓯放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旁若无人地闯进赤狐的村落,再出来时,口中叼着几株止血消炎的药草。 雷恩把旱莲草嚼碎,用舌头覆在纪小瓯的伤处。猫科动物的舌头上长着倒刺,不慎刮蹭到少女周围的皮肤,她眉尖微微蹙了一下,雷恩立即停止动作。 过了一会,少女的眉头才渐渐舒展。 雷恩抬起爪子,在纪小瓯的外套里翻找一遍,拨拉出一个圆盘型的物体。 雷恩翻开指南针的盖子,目光盯着红色那极的指针。 他与纪小瓯在一起那么久,早已学会这个小东西的用法。雷恩确定好方向后,重新驼起纪小瓯,往纪小瓯心心念念的东方——相反的方向而去。 * 纪小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不断地行走,很少休息,仿佛被卷入奔腾的河流之中,流水推动着他,不断前进。 速度很急,却又很平稳。 偶尔停下来的时候,冰凉的流水会冲刷她的腹部,一下一下,像野兽的舔舐。 倒刺刮着她的皮肤,有点疼,然而跟她腹上的伤口比起来,却又微不足道。 纪小瓯无数次想睁开眼睛,无奈眼皮似挂了千斤重,怎么都睁不开。 以前她觉得这里的冬天很难熬,又冷又漫长,每到夜里都会被冻得瑟瑟发抖。 可最近几天……她总觉得自己被一只巨大的毛绒物体压着,手脚都被它包裹,源源不断的热量从它身上渡过来,特别的暖和。 她仿佛又回到家里那段日子,枕着巨大的毛绒玩具,有,有暖气,有同类。 山洞里,雷恩趴窝在石上,伸出一只前肢,垫在女孩的脖子下。 垂着眼眸,观察身下的少女。 纪小瓯双颊泛红,呼吸略显短促,秀气的眉毛微微皱着,呼出的气息烫得要命。 雷恩曲起兽爪,收起指甲轻轻碰触纪小瓯的脑门。 ……还在发烧。 加上今天,她已经烧了三天三夜。 这么烧下去,会不会烧坏脑子? 雷恩的心底涌起一股烦躁,是不是雌性的身体都那么娇弱?他该怎么照顾她,她的伤口才会愈合? 明明这么弱不禁风,还要一次一次不自量力地把他护在怀里。 “蠢蛋。”雷恩指甲刮了刮她的皮肤,少顷,直起身体,再次把她放到背上,离开这座暂居的小山洞。 纪小瓯觉得自己走了很远的路。 身体摇摇晃晃,穿过森林,越过平原,把所有风景都抛在身后。 似乎走了很久很久,又似乎只是七八天的时间。 …… ……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纪小瓯第一反应是抚摸身下的木板。 柔柔软软,铺着毛皮,是。 她在上,那么之前不断奔走的记忆,是做梦吗? 纪小瓯昏迷太久,脑子转得很慢,睁着眼睛,愣愣地看着上方的屋顶。 许久,才想起自己昏迷前的一幕。 劳尔西斯的兽爪穿透了自己的肚皮,又用尾巴紧紧勒着自己的脖子……她不是死了么? 纪小瓯想坐起来查看自己的伤口,刚一用力,腰腹就传来一阵剧痛,“嘶……” 她只得乖乖地躺回原处,打量这间屋子。 屋子宽敞,家具简洁,透着一种不拘小节的大气。 墙上挂了好几种兽皮,狐狸,狼,熊,还有老虎…… 纪小瓯大致看了一下,屋里只有简单的家具,连瓷碗瓷罐这些吃饭喝水的东西都没有。 这里是哪里? 纪小瓯疑惑不解,竖起耳朵认真聆听外面的声音。 屋子外面的声音很热闹,来来往往,有高有低。但是每个人经过这间木屋时,都会不由自主地放轻声音,快速走过。 这里是……兽人村落吗?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谁救了她? 纪小瓯的脑子里有无数个问题,想了很久也想不起来自己怎么会到这儿来的。 难道又是空间的力量? 上回她被空间吸引去以后,也是扔到了一个陌生之地…… 说到空间,纪小瓯猛地想起一件事。 她赶紧查看了一下自己的空间,所有东西都在,唯有她的小豹子不见了踪影。 ……陶陶呢?! 纪小瓯重新寻找了一遍,依然没有找到。她明明记得把它放进空间里了,难道它自己跑出来了么? 还是说……它被劳尔西斯抓走了? 纪小瓯一着急,竟然从上坐了起来。她捂着腹部,那里的伤口用针线缝合,刚刚有愈合的痕迹,她不敢动作太大,坐在上找了一圈,没找到自己的运动鞋,就扶着头,光着脚踩在地上。 地板微凉,她站上去瑟缩了下。 窗外正在下着大雪,搓绵扯絮一般。纪小瓯走到门边,咬咬牙正准备推开门,突然,门先一步被外面的人推开。 纪小瓯猝不及防,踉跄后退两步,因为脚腕之前也扭伤过,一时没有站稳,身子往后仰去。 她下意识护住腰腹,闭上眼睛,准备摔倒在地的那一瞬间—— 一双手突然从对面伸出,五指紧紧地扣住她纤细的手腕,把她往跟前一捞,扶稳她的身体。 “去哪?” 低低缓缓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浓重的磁性,像电磁蹿进耳朵,带来一阵酥|麻。 纪小瓯站稳,错愕地看向对方。 他很高,大概是为了拉她一把,微微俯了点身,但纪小瓯仍旧需要高仰着头,才能看清他的模样。 身材高大,肩膀宽阔,整个人几乎有她的两倍大小。 他身上落满细碎的雪花,带着外头的寒意,站在她面前,什么话都不用说,就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纪小瓯再仰头,对上他深蓝色的眼睛,愣了愣,没来由地冒出一股熟悉感。 可是纪小瓯认真想了下,自己实在没有见过他。 就在纪小瓯放松警惕,想开口时,视线一垂,看见他的身后露出的尾巴。 粗长带着花斑纹的尾巴拖在身后,慢悠悠地拂扫地面,赫然出现在纪小瓯面前。 纪小瓯深深记得,劳尔西斯的尾巴就是这样,紧紧缠着她的脖子,让她一点点失去呼吸—— 他,也是豹族? “你、你是谁?”纪小瓯慌张地把手从他掌心抽出来,后退两步问道。 对方转动眼珠,海蓝色的瞳仁专注有神地盯着她。 纪小瓯这才发现他的眼睛底下有一道黑色的斑纹,米粒大小,乍一看像一颗泪痣。 他没有回答,继续用刚才那种声音问:“想去哪?” 明明没有强迫,没有威胁,但就是让人想不由自主地回答他的话。 纪小瓯张了张口,紧张地,“出去……走走。” 他皱眉:“有什么好走的?”外面还下着大雪。 纪小瓯:“我要找人……” 他问:“谁?” 对方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刨根究底一般询问她的一切。 纪小瓯抿着唇瓣,不再开口。 她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的态度,为什么要把一切都告诉他,万一他跟劳尔西斯是一伙的呢? 对方却不急着逼问,垂眸看一眼她光秃秃的两只脚丫,反身关上木门,挡住屋外的风雪。 落锁时,随口一问:“陶陶么?” 纪小瓯蓦然睁大眼睛,条件反射地问:“你怎么知道?” 对方锁好门,回身,双眸定定看着她,略带一丝生疏:“君子陶陶,有和乐欢愉之貌。” 他问:“这不是你给我起的名字?” 第28章 脑海里蓦然响起一句熟悉的话语—— 少女嗓音清悦甜美:“《诗经》里说,君子陶陶,有和乐欢愉之貌。除此之外,陶陶还有疾驰的意思,不如你叫陶陶吧?豹子不是都跑得很快么,这个名字正好适合你呀。” …… 纪小瓯呆滞半天,整个都有点不太好,不可思议地,语气有点发颤:“你……” 她抬头,总算认认真真打量面前的人。 类人的五官,线条硬朗,鼻梁比一般人都要高挺,嘴唇很薄,皮肤颜色略深。 看人的时候,眼睛沉沉的……跟她家陶陶的眼神一模一样。 可是陶陶……明明是一只小豹子! 身体小小的,肉垫小小的,尾巴也小小的。不像他,偌大的身体往她面前一站,就挡住她所有的视线。 不知是不是刚才走动的缘故,纪小瓯觉得腹部伤口疼了起来。她咽了咽口水,问道: “你、你说什么?” 雷恩没有继续回答她这个蠢问题,瞥了眼她毫无意识放在腰上的手,弯下腰,有力的手臂穿过她的腿窝,另一只手扶住她纤细的腰肢,不由分说地抱着她往上走去。 纪小瓯整个人腾空而起,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攀住他的肩膀。“喂……” 他还没回答她的问题呢? “什么时候醒的?”雷恩直接问。 这个角度,纪小瓯正好对着他棱角分明的五官,她心一抖,慌忙把手缩回去,不知道该放在哪儿。“刚,刚才……” 雷恩重新把她放回上,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熟练得仿佛已经做过无数遍。 ……没有发烧。 雷恩的表情微微放松了点。 纪小瓯足足昏迷了十多天,这十天以来体温反复,有时候烧退了,第二天一早,又骤然发起热来。 烧成这样,居然也没有被烧坏脑子。 雷恩的手掌往下,勾住纪小瓯的衣服边缘,准备掀起她的衣服。 纪小瓯赶紧抓住他的手,磕磕巴巴地:“你干什么?” 雷恩:“查看伤口。” “你、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乌黝黝的眼睛巴巴地看着他,问:“你是陶陶吗?” “我是雷恩。”他道。除了刚才那一次,其他时候坚决不肯承认“陶陶”这个蠢名字。 纪小瓯:“……” 接着,不知想起什么,她的脸色变了变。 雷恩……雷恩,这个她听过很多遍的名字。 难怪当初劳尔西斯一见面,就向她询问“雷恩”的下落;难怪当初在鹿族时,那两名豹族兽人一看见他就老实不动了……原来他们要找的同伴,一直在她身边。 纪小瓯默默地往后缩了缩,许久,才出声:“可不可以,让我看看你的手掌?” 雷恩看着她,伸出宽大的手掌,摊开,放在她面前。 纪小瓯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 兽人的手掌普遍保留着原型的特色,爪子尖长,指甲锋利,方便他们捕食狩猎。雷恩的也不例外。 不过纪小瓯的关注点不在这上面—— 就见他的掌心中间,横亘着一道深褐色的疤痕,贯穿他的整个掌心。 疤痕丑陋,又长又深。 纪小瓯一下子噤了声。当初她刚遇见小豹子时,给它处理伤口,就看见它肉垫有一道很长的疤痕……与他手上的这道一模一样。 纪小瓯眼神慌乱,有点不知所措。 怎么办,他真的是陶陶? 他怎么突然变大了?而且还变成了人形? 他把她带来这里的?劳尔西斯呢,他们怎么逃出来的? 纪小瓯脑子一团问号,刚想开口,就见雷恩起身走向墙角的柜子,拿出一个扁平的小罐子,又走回边。 不等纪小瓯反应过来,就自然地伸手掀起她的羊毛衫。 这次纪小瓯没来得及阻止,肚皮一凉,旋即惊愕地捏着衣服往下拽,“你……” 雷恩一手举着药罐,一手抓着她的衣摆,顿了顿,解释:“别动,给你抹药。” 纪小瓯连连摇头,且不说她还没接受他就是陶陶的事实,就是任何一个雄性,也不能随意让他看她的肚皮啊。 “我自己来就好。”纪小瓯忙道。 纪小瓯本以为他会就此停住,谁知,过了一会,他居然道:“我受伤的时候,你不是也给我抹过么?” 纪小瓯:“……” 他不说还好,一说纪小瓯就全想起来了。 她不仅给他上过药,当时他身体发烧,她还试图用温度计量他的肛温…… 纪小瓯当时还纳闷,他怎么反应那么大。 现在想起来……啊啊啊,纪小瓯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地底下,她怎么会做这种事! 上的女孩越想越无地自容,抬起手臂挡住脸颊。 红通通的耳朵露在外面,羞怯地耷拉下来。 雷恩注视了她一会,然后,语气平静地说出更加让纪小瓯无地自容的话:“你昏睡的时候,都是我给你抹药。” 纪小瓯:“…………” * 一天之后,纪小瓯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屋外行走的都是豹族兽人,花豹、猎豹、黑豹以及雪豹等等……无一例外,全都身材高大,身后拖着粗长的尾巴,浑身散发着肉食系物种特有的侵略性。 当然,也有使用兽型直接在路上行走的,一纵一跃,敏捷的身影就消失不见,其他豹族兽人见怪不怪。 这里的雌性兽人很少,一天下来,纪小瓯几乎没看见几只。 她们与雄性豹族的差别明显,个头偏低,当然对于纪小瓯来说还是十分的高。 即便化成人形,头上也有一对半圆型的耳朵。 大都身材丰满,前|凸|后|翘。 奇怪的是,这里的雌性虽少,但似乎每个都是独立的个体? 她们没有配给族里的雄性吗? 纪小瓯经过驯鹿村和麋鹿村时,那里都是一个雌性配一个雄性的…… 纪小瓯想起以前看的动物世界,豹子是独居动物,只有在交|配的时候,才会容忍与异性待在一起。 也就是说,豹族没有“配偶”这种说法? 难怪埃里克曾经说过,有的种族一名雌性需要与好几名雄性|交|配…… 纪小瓯趴在窗户胡思乱想。 她的伤口没有愈合,不能站太久,没一会就躺回上。 给纪小瓯治疗伤口的是一名熊族兽人。 食肉目,熊科属——简称熊猫,又名食铁兽。 因人类灭绝之前,熊猫是与人类最亲近的物种,所以他们的医疗水平也很高。 纪小瓯的伤口,就是面前这位名叫巴坦的熊猫兽人缝合的。 巴坦伸出圆滚滚的手臂,查看一番伤口,得出一个结论:“伤口愈合的情况不太好。” 纪小瓯的身体僵了僵。 紧接着,巴坦问:“你是不是激烈走动过?” 纪小瓯想了想,老老实实交代。昨天她差点摔倒,那时候不小心牵扯了一下伤口。 “如果你不想死的太快,就老老实实在上躺着。”巴坦垂着两个黑眼圈道,“上回的药应该用完了,我重新做了一罐,以后每天涂抹三次,用完了再告诉我。” 纪小瓯忙乖乖点头。 巴坦查看好伤口就准备离开,纪小瓯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个……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这个问题,纪小瓯一直想问。 可是她对着雷恩……实在有些不好开口。 她一想起自己在他还小的时候,对他做过的那些事,就浑身都不自在。 有种……莫名的羞耻。 巴坦误会了她的意思:“卡穆达山谷,豹族部落。” “不是……”纪小瓯慌忙摆手,斟酌用词,“这里距离波尔尼亚东部远吗?” 巴坦看了她一眼,缓缓吐出几个字:“天南地北。” 巴坦离开之后,纪小瓯呆坐了很久。 天南地北? 也就是说,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 怎么会这样……她好不容易走完一半路程,再坚持不久就能抵达东部,找到回家的方法。 可是这么一来,她就前功尽弃,越走越远了。纪小瓯怔怔地看着头顶的木头,思绪惆怅。 * 雷恩推门从外面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少女半躺在头,垂着眼睛,粉唇微微抿着,神情凝重,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雷恩的手背和肩膀增添了几道伤口,他不以为意,伸出舌头舔了舔手背的血,迈开大步走到边,低着嗓音:“巴坦来过了?” 阴影一下笼罩头顶,纪小瓯抬头,对上他的视线,手忙脚乱地点点头,“嗯。” 雷恩问:“巴坦说什么?” 纪小瓯老老实实地回答:“他让我好好养伤,不要下地,还重新送了一罐药,交代我每天涂抹三次……”后面的声音越来越低,兴许是想起昨天上药的那一幕,脸颊洇出一抹红,抿抿唇,“说等我的伤好了以后,他就会过来给我拆线。” 雷恩问:“今天的药上过了么?” 纪小瓯:“……没有。” 雷恩几乎不需要纪小瓯回应,从柜子里取出药罐,走回边,就要给她上药。 “雷、雷恩。”在他的手即将掀开她的衣服时,纪小瓯不太熟练地叫他的名字。 她盯着自己的手指头,还没从小豹子转变为大豹子的事实中反应过来,在他面前总是很拘谨。 “巴坦说这里是豹族部落,只有豹族才能在这里生存。”她想了整整一下午,才斟酌好说辞,鼓起勇气道:“我不是你们的族人……我有一个必须去的地方,等我的伤好了以后,可以离开这里吗?” …… 纪小瓯说完以后,许久,没得到任何回应。 她抬起眼睛,“雷……” “不可以。”雷恩捏着手中的陶罐,蓝眸半敛,声音迟重,打断她的话。 第29章 晨线由卡穆达山谷上空一扫而过,原本被黑夜笼罩的山谷,一瞬间变得明亮。 雷恩走出木屋,反手关上木门。 屋里的少女仍在沉睡,日光从窗棱投入,泛白的光晕落在少女细腻的脸颊上,薄薄的一层肌肤接近透明。 阳光刺目,纪小瓯微微拧了下眉,纤长的睫毛跟着颤动,像一把精致的扇子,挡住了那双乌润清澈的眼睛。 昨天雷恩拒绝纪小瓯之后,她就是用那双眼睛看着他,愣愣地问:“为什么?” 雷恩当时冷静,事后自己都忘了自己说过什么。“波尔尼亚的东部路途遥远,尽头是极寒之地,你自己一人无法到达。” 纪小瓯没有反驳。 她一个人的力量在这片遍地都是兽人的大陆,实在微不足道。以前有“陶陶”,虽说陶陶也帮不上什么忙,但好歹能做个伴。可陶陶摇身一变变成强壮伟岸的豹族兽人,她也不再好意思开口让他陪她。 纪小瓯沉默犹豫:“我可以找埃里克……埃里克说,他正好也要去东边……” 不等她把话说完,雷恩就把药罐放在头,打断:“等你伤好了以后再说。” 纪小瓯:“……喔。” 于是这个话题就不了了之。 后来,雷恩起身去外头寻找食材。 等他回来时,纪小瓯已经自个儿抹好药,缩进板角落里睡着了。她骨骼小,睡着以后根本没有占去多少地方,榻空出来一大片,正好能容纳雷恩的身体。 不过雷恩在边站了一会,最终没有睡,而是化为原型趴在下将就了一宿。 他为什么不让她离开? 雷恩站在木屋门口,阳光穿过他宽阔的肩膀,在地上投出一道伟岸的影子。 他一直都知道,她心心念念只有一个目的。 无数次,她抱着他可怜又委屈地说“想回家”,想她的家,想她的父亲母亲。 她的家在哪里?她又为什么来到这里? 以及她那个能拿出无数东西的“空间”,又是怎么回事。雷恩想,他只不过想弄明白这些罢了。 * 雷恩走到豹族长老苏吉拉家里,院里有一名雌性豹族兽人正在缝制鹿皮兽衣。 雌性兽人身材高挑,大约是人类少女十八|九岁的样子,头上顶着一对兽耳,眼睛深邃,鼻子高挺,正是长老苏吉拉的女儿苏查娜。 苏查娜兽耳动了动,听见脚步声,立即放下兽衣朝门口看来,“雷恩——” 是一种完全陌生的发音。 雷恩走进院子,看向屋内,用同样的语言问:“苏吉拉在么?” 苏查娜点头,然后又悄悄道:“罗德也来了,正在屋里跟我阿爸说话呢。” 雷恩顿住脚步,“他来干什么?” 苏查娜耸耸肩:“谁知道,他们说话从来不让我听见。” 说罢,见雷恩没什么反应,转了转眼珠子,有点邀功的意思,“不过我听说……当初你不在族里时,罗德跟劳尔西斯走得很近,罗德没少向劳尔西斯透漏你的老底呢!” 雷恩沉默,不置可否。 当劳尔西斯找上门时,他就已经怀疑过罗德和多尔多。 回族之后得知罗德正在筹谋推选下一任首领,毫不费力就猜到了罗德的打算。 ——让他和劳尔西斯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罗德身为族里第三强壮的人,则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让罗德失望的是,雷恩不仅毫发无损地回来了,而且还重新拿回了首领之位。 昨天雷恩手臂上的那些伤,就是与其他豹族对战时所受的。 “他这回找我阿爸,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思……”苏查娜嘟囔,看了一眼雷恩,心思明显不在这个话题上了,却又舍不得让雷恩离开。过了半响,才假装随意地问:“我听阿爸说,你从外面带回来一名雌性?怎么样,那名雌性不能满足你吗?” 雷恩看向她,“你说什么?” 苏查娜指指太阳,意有所指:“现在还很早呢。” “……”雷恩明白过来,收回视线,声线平稳地说:“这个问题不用你费心。” 苏查娜原本只是试探,没想到得到这么模棱两可的答案,嘴角瞬间耷拉下来,“我还没见过她呢,你把她藏得那么紧,都不让她出门的么?我能去找她玩么?” 雷恩说不行,“你会吓到她。” 前面说过,豹族的语言与人类不同,他们在进化的过程中,虽模仿了人类的语言系统,但仍保留着大部分种族本身的发音。 不像驯鹿、麋鹿等草食系物种,是完全根据人类语言学习的。 所以纪小瓯第一次见到罗德的时候,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而她之所以能听懂雷恩的话,因为雷恩本身就会两种语言,一种是人类语言,一种是豹族语言。 纪小瓯最近本就是惊弓之鸟的状态,苏查娜再去打扰,只会让她的状态更糟。 苏查娜睁大眼睛,大惊小怪:“雷恩,你把她看得太紧了!” 雷恩并不否认。 不一会儿,罗德从长老苏吉拉的屋里出来。 看见雷恩时脚步僵了僵,很快恢复如常,扯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从雷恩身边擦肩而过。 雷恩并未把他放在心上,走进苏吉拉屋里。 雷恩离开的这段时间,族里兽心涣散,谁都不服从谁的管教,有如一盘散沙。 族里储存的食物渐渐减少,用不了多久,雌性和族里一些上了年纪的兽人连吃的食物都没有了。 所以苏吉拉长老希望雷恩带领族里年轻的雄性外出狩猎,一来填充族里的食物,二来重新巩固雷恩首领的威严。 外出狩猎一般需要五到七天。往常这种事情,雷恩都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这次却问:“族里的食物还能维持多久?” 苏吉拉说:“最多十天。” 雷恩:“五天之后我再出发,三天之内会将食物带回来。” 苏吉拉疑惑:“三天会不会太着急?为什么不能提早两天出发?”毕竟运输食物就要浪费一天时间。 雷恩停了一会,才说:“有事。” 苏吉拉长老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问:“是不是照顾你带回来的那名小雌性?” 雷恩倒也不否认:“她受伤了。” 这几天正是纪小瓯伤口愈合的时候,没有人看着,她对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依照她那好欺负的性子,就算被族里的人赶出去,也只会像那时候在麋鹿村那样,惨兮兮地躲在雪地里哭泣。 “这个你倒不用担心。”苏吉拉认真地告诉他,“刚才罗德找过我,他似乎对那名雌性很感兴趣,提出与你共同拥有那名雌性的权利。” 苏吉拉语气平坦,自然得就像谈论食物一般。“你知道,族里的雌性一直稀少,多名雄性共有一个雌性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如果你同意,你不在种族的时候,罗德应该会很好地照顾她。” 雷恩的脸色骤然一沉,“你答应他了?” 苏吉拉道:“考虑到这是你带回来的雌性,我没有立刻答应他,只让他先去征求那名雌性的意见。” * 纪小瓯百无聊赖地卧在头,巴坦刚刚给她看过伤口,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昨天她的话虽然被雷恩随口敷衍了,但并不代表她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纪小瓯想,等伤好以后,她就向雷恩告辞,离开这里。 她无法说服自己安心地在这里住下,毕竟……她连雷恩为什么变小接近自己的目的都不知道。 …… 纪小瓯心不在焉地摆弄着手里的指南针,忽然皱起眉头,拿起指南针看了看,整张小脸都凝重起来。 就见指南针上,原本该指向南方的指南左右摇摆,就像被什么东西干扰一样,指针摆动的弧度几乎横框整个圆盘,无法确定准确的方向。 坏了?! 不是吧……她明明记得昏迷前还是好的! 难不成是被劳尔西斯吓到,摔到地上摔坏的? 纪小瓯拧巴着小脸,她完全不会修这种东西啊。 这下该怎么办? 她前往波尔尼亚东部完全是凭靠它指认方向的。 纪小瓯一脸愁容,忽地,听见门外响起一阵缓慢的脚步声。 她以为是雷恩回来,坐直身体,朝门口看去。 门板推开的那一霎,她道:“雷恩,你知道……” 话音未落,蓦然停顿。 ——门口站的不是雷恩,而是另外一名豹族兽人。 头发很短,眼神锋利,视线如同鹰隼一般。屋内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纪小瓯身上。 纪小瓯记得他,当初在驯鹿族时,就是他不由分说地扑倒自己,让自己说出雷恩的下落。 纪小瓯以为他仍旧要找雷恩,下意识往后退了退,道:“雷恩不在这儿……” 罗德也是少数能够熟练掌握人类语言和豹族语言的兽人。 “我不找雷恩。”他缓慢歪起嘴角,露出一个要笑不笑的表情,走向边,“我来找你。” 说罢,不等纪小瓯反抗,就一双手臂穿过纪小瓯的腿窝,手肘托着她的**部,将她整个人抱起来,往屋外走去—— 第30章 “喂,你要带我去哪——” 纪小瓯拍打罗德的肩膀,在他怀里不断挣扎。 她根本不认识他,也没有任何交集,他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就带走她? “老实一点!”罗德动作粗鲁地一巴掌拍在纪小瓯的**部上,大步走出房屋,很不耐烦的口吻,“雌性,你既然来到我们豹族部落,就应该知道我们的规矩。豹族里的雌性都是共享的,包括你……别这么大惊小怪,你跟雷恩难道没有做过吗?” 纪小瓯的脸蛋一瞬间涨得通红,有点手足无措的慌张,“当然、当然没有……我是雷恩的朋友,我不是你们族里的雌性!” “朋友?雷恩那家伙竟然没有占有你?”罗德眉峰上扬,整张脸庞飞扬跋扈,一边稀奇地问,一边抱着纪小瓯往另一头走去,“正好,就让我来当你的第一个雄性。” 闻言,纪小瓯眼睛睁得大大的,紧接着慌张地拍打罗德的肩膀,“不要!你,你快放开我!” 可惜她力气太小,对于皮糙肉厚的豹族兽人来说,根本不痛不痒,微不足道。 少女挣扎的幅度剧烈,吸引了路边不少豹族兽人的注意。 很遗憾,他们也只是“注意”而已。 并没有兽人愿意上来帮忙。 且不说这种事在豹族部落司空见惯,豹族本就是冷漠、独立、孤僻的物种,“多管闲事”这四个字,从来不属于他们。 之所以引起注意,是因为这件事又不那么寻常。 早在雷恩回族时,这名幼小的雌性已经被盖上“首领雷恩”的印章。 大部分豹族兽人都不敢公开与首领抢人,除了罗德这个不要命的疯子。 纪小瓯的心渐渐下沉,从深处涌起一股绝望。 前方不远是一座斜顶房屋,根据罗德的方向推测,那里很可能是是他的屋子。 眼见自己离罗德的房子越来越近……进去之后,她就再也没有逃跑的机会。 纪小瓯咬紧牙关,视死如归,不顾这里是兽来兽往的街道,从空间取出瑞士,拨开刀刃,举起,用尽全力地对着罗德肩膀刺了下去—— “嘶……” 锋利的刀刃刺入皮肉,罗德狠狠倒抽一口冷气。 他扭头,只见刀身没入肩膀一半,鲜血从皮肉中涌出。 纪小瓯没有住手,反而握紧刀柄刺得更深! “该死的……”罗德一把握住纪小瓯的手,低声咒骂,“你这不要命的雌性!” 他拔出瑞士,挥手扔出很远,看着纪小瓯的双眸闪着愤怒光芒。 纪小瓯浑身脱力,用力过猛拉扯到腹部伤口,但还是固执地重复:“放我……下去。” 罗德一直以为她是温吞的小绵羊,没想到逼急了还会反咬一口,舔了舔牙齿,扯起一抹冷笑:“做梦!” 说罢,一脚踢开自己房屋的木门,走进屋内,将纪小瓯狠狠地扔到上。 * 罗德这么做,除了激怒雷恩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 当初雷恩遭受狼族围攻,身负重伤,所有族人都以为他必死无疑,没有料到,他非但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并且体魄变得比之前还要强壮。 他受伤的这段期间,从头到尾只接触过一名雌性。 ——这一切只能与这名雌性有关。 所以罗德坚信,纪小瓯身上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他俯身,尖长的兽爪捏住纪小瓯的下巴,将她全身上下打量一遍。 脸蛋瘦小,肩膀削薄,胸脯也不够丰满,除了腰细腿长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优点。并且身上一点毛发也没有,光溜溜的就像剥|光的水煮蛋……活脱脱还未满成熟期。 罗德忍不住咂嘴,满是怀疑的语气,“雷恩居然看得上你?” 纪小瓯无力与他争辩,贝齿紧紧咬着下唇,咬得唇色泛白。 罗德将她扔到上时,后腰狠狠撞到了沿。刚刚开始愈合的伤口骤然撕裂,疼得她脸色惨白。 罗德见她浑身发颤,以为她是因为恐惧战栗,舔着牙齿,稍微被取悦了一下。 “怎么,现在才知道害怕?雌性,你刚才的勇气去哪儿了?” “……”纪小瓯的声音细若蚊呐。 “你说什么?大声点。”罗德抬着眉毛,质问。 纪小瓯又说了一句话,罗德仍旧没有听清。 罗德不耐烦地低头,“如果你想求饶……” 一颗泪珠从纪小瓯的眼角滚落,她声音弱得近乎缥缈,“痛……别压着我……” 雷恩一脚踹开门板,站在门口,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 壮硕的雄性兽人压着体型娇小的少女,脸庞贴着她的脸颊,身体紧紧地挨着,几乎没有一丝缝隙。 少女眼眶通红,纤长睫毛挂着几颗泪珠,看起来可怜至极。 “砰——!” 门板重重地落倒地上,发出沉重闷响。 罗德循声看去,对上雷恩冰冷的视线,微微一僵。 他料到雷恩会来,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罗德很快恢复镇静,勾着嘴角,“抱歉,雷恩,这名雌性我已经先享用了……” 话音刚落,就被走到窗边的雷恩揪住脖颈。 雷恩将他整个从上提起,举得高高的,又狠狠掼在地上—— 地板发出一声巨响,整个屋子都跟着晃了晃。 罗德低骂了一声,刚想坐起,雷恩抬起一脚便直接踩在他的脸上,将他重新踩回下。 “罗德,你想死么?” 这是他进门以后第一句话。 罗德呸了一口嘴里的土,索性直接坐在地上。“雷恩,你可别忘了,族里的雌性资源历代都是共享的,族长也不例外。怎么,只许你享受这名雌性的异能力,就不许我也分一杯羹么?” 雷恩面不改色,俯身,双臂稳稳地将纪小瓯从上抱起。 视线落在纪小瓯腹部洇出的血迹时,瞳仁越发黝深。 “如果我告诉族人,这名雌性拥有不寻常的能力,你猜族里的人会怎么……” “闭上你的嘴。”雷恩忍无可忍地抬起右脚,皮靴重重踩上罗德肩膀,用力。 下一瞬,罗德脸色抽搐了下,肩胛骨传来一阵剧痛—— 紧接着,是骨头断碎的声音。 雷恩说:“再让我听见你一句废话,就撕烂你。” * 回到木屋,雷恩把纪小瓯轻轻地放到上。 少女腹部的伤口出血严重,整张脸都白得不像话,冷汗几乎把全身都浸透。 雷恩勾起爪子,掀开纪小瓯的衣服,就见原本缝合好的伤口裂开,鲜血不断地往外渗出。 而从头至尾,纪小瓯除了在罗德面前掉过一滴眼泪以外,就再也没有哭过。 雷恩的指腹停在伤口周围,徘徊。 最终,一言不发地放下她的衣服,走出木屋。 不一会儿,雷恩带着兽医巴坦从外面回来。 巴坦看见纪小瓯的伤口,一双黑眼圈气得更黑,对纪小瓯说:“你……不是叫你好好养伤么?!” 纪小瓯垂着眼睛,眼睫毛倦倦地耷拉着,听见巴坦的话,肩膀微微瑟缩了下。 雷恩低声:“不怪她。” 巴坦听出弦外之音,扭头问道:“这么说,就是你没照顾好她?” 雷恩沉默了下,不答反问:“能治好么?” “我尽量吧。”巴坦气得不轻,“原本她的身体恢复得就不太好,这次又出血,我也没有太大的把握。” “务必治好。”雷恩声音凝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治好她,未来三年里,你们种族所有过冬的食物都由豹族。” 巴坦眼睛一亮,“成交。” 纪小瓯的伤口虽出血严重,但好在当初巴坦缝合的技术很好,没有造成更大伤害。 巴坦先是给纪小瓯止住血,又上了消炎药,然后叮嘱雷恩: “如果她夜里发烧,就用湿布擦拭她的身体,切忌碰到伤口,直到她的体温降到正常水平……” 巴坦离开后,房间重新恢复安静。 纪小瓯纹丝不动地躺在上,双手双脚老老实实地放在身侧。 她被巴坦刚才的话吓着了,如果她的伤口再裂开一次,她的肚皮将会永远张开一个窟窿。 即便雷恩过来探她的额头,她也没有动弹—— 万幸,没有发烧。 雷恩收回手,开门见山地,突兀地问:“罗德碰你了?” 纪小瓯微微一怔,旋即,摇摇头:“没有。” “抱歉。”雷恩嗓音低沉,说得很慢。“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纪小瓯抿着唇瓣,半响,什么都没有说。 就在雷恩起身,准备往外面走时,她才出声小声地叫住他:“……雷恩。” 顿了顿,纪小瓯谨慎地,小心翼翼地问:“你们,你们族里的雌性……都是共享的吗?” 雷恩停下脚步,思索片刻,缓慢地说:“不是。” 他补充:“你不是。” 第31章 【第31章:细皮嫩肉】 雷恩的声音伴随着丝丝冷风,从门口涌入,吹得纪小瓯不由自主打了个激灵。 整个人都清醒了。 “我、我没事……”纪小瓯纤白的手臂环住胸口,粉白的小脸涨得通红通红,恨不得整个人缩成一团。 她根本没有想到雷恩会突然闯进来,她刚才转身拿衣服时,不慎踢倒了木凳,下意识惊呼一声,声音还未落地,谁知下一瞬他就破门而入。 纪小瓯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门口的身影高大伟岸,深邃的五官从夜幕脱离,瞳仁暗沉,目光灼灼。 ——强大的压迫感让纪小瓯一时忘了自己面对的是一只豹族兽人。 “我,我只是不小心踢倒了凳子……” 这里的木屋普遍没有锁,没办法锁门。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让她对雷恩产生了一些信任感,再加上身上脏得受不了,她就没有顾虑太多,只用一条木凳抵在了门后。 眼下,木凳四仰八叉地倒在一旁,仿佛在嘲笑她的愚蠢。她对上雷恩的视线,简直窘迫得无地自容。 这样赤身裸|体的相见对她实在不利,面前桌上摆着她的针织外套,纪小瓯一手遮住胸口,一手往前伸,飞快地抓住衣服套在自己身上…… 奈何地板湿滑,她太过慌张,一个不稳脚心打滑,整个人直挺挺地往后仰去。 纪小瓯闭上眼睛,下意识捂紧腹部,等待落地的一瞬间—— 却毫无预兆地,掉进一个宽敞燥热的胸膛。 雷恩不知何时从门口移动到屋内,一手握住纪小瓯的肩膀,一手扶着她的腰,将她整个身躯都揽进了怀里。 他身上穿着野兽皮衣,露出大半个胸膛,体温比人类要高,贴着纪小瓯光滑的背脊。一凉一热,形成鲜明的对比。 纪小瓯一睁眼,对上雷恩凝重的视线,待察觉到什么的时候,“腾”地一下,从脸颊红到耳后根,整个脑子都烧开了花。 她、她上面是穿好了,可下面什么都没穿呢……他的腿就贴着她的大腿…… “放、放开我!你快出去……” 纪小瓯脸蛋白一阵红一阵,在雷恩怀里拼命挣扎,然而雷恩的手臂有如铁钳,她挣扎得越是厉害,他就将她箍的越紧。 像是怕她弄伤自己似的,末了索性腾空抱起她的身体,朝床板走去。 纪小瓯欲哭无泪,紧紧拽着针织衫下摆遮住自己的下身,待雷恩把她放到床上,拼命往角落里缩去。 还没得逞,就被雷恩按住肩膀,钉在原处。 “别动。”她刚才挣扎得厉害,又差点摔倒,雷恩的视线在她肚皮扫视一圈,确认伤口没有裂开以后,才神色一松。 视线往上,触及女孩雪白的身躯,微微怔住。 女孩浑身只穿一件单薄的长款针织衫,来不及扣住扣子,虚虚掩住了两边胸口,露出上身一大片洁白的肌肤。 是与豹族雌性截然不同的白腻,柔软,细皮嫩肉。 她一只手拽住衣服下端,一只手不知何时被他按在床上,乌润的眼睛看着他,眼眶泛着点点雾气,嘴唇抿着,委屈又可怜。 就是这一怔神的功夫,身下的少女飞快地挣脱他,一骨碌滚到床板内侧,把自己裹进毛毯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湿漉漉的头发贴着脸颊,像一只落水的叭儿狗。 雷恩动了动眼珠子,垂眸。 少女自己浑身上下都包得严严实实……唯独,忘了一双秀气小巧的脚。 脚丫暴露在空气中,骨头匀亭,脚背白嫩。 十个指甲盖粉粉润润,仿佛春天里冒出的一簇簇笋芽,只看一眼就食指大动。 她虽不如豹族的雌性凹凸有致,但身上该有的地方一点不少,且每一处都透着精致。那种娇嫩堪怜的感觉,是豹族雌性所从不具备的。 纪小瓯显然也察觉到他的视线,脚丫一抽,“嗖”一下就缩进毛毯里。 雷恩瞧着她谨小慎微的模样,垂眸,唇畔溢出个不易察觉的浅笑,长腿一伸,横在纪小瓯与床沿之间,挡住她下床的唯一途径。 接着,用他缓慢的,低沉如电磁一般的声音说:“你们种族的人都像你一样么?” 纪小瓯眨巴眨巴眼,没懂。 然后,雷恩下一句话,让纪小瓯整个僵住—— “人类,都像你一样,泥鳅似的?” …… 纪小瓯蓦然睁大眼睛,惊讶地张了张口,“你、你说什么?” 且不说他说她像泥鳅,他刚才说……“你们人类”? 他怎么知道她是人类?! 纪小瓯在脑海里飞快过了一遍,她什么时候在他面前提过自己是人类这件事,可是没有,她一点印象都无。 少女瞳仁闪烁,身躯僵硬,望着雷恩的眼睛充满惶恐不安。 不怪纪小瓯的反应这般大,埃里克说过,这时候的人类早已灭绝。而兽人一直按照人类的方式进化,如果他们知道她是人类,会不会把她当成怪物抓起来研究? “我不是人类,我是……”纪小瓯矢口否认,试图替自己辩解,奈何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妥帖的说辞。末了举起毛毯盖过头顶,索性自暴自弃道:“我就是泥鳅种族。” “波尔尼亚的泥鳅不具备化人的能力。”雷恩善意提醒。 纪小瓯:“……” 纪小瓯猜的不错,早在雷恩还是一只小豹子时,他就已经猜出她的身份。 灵长目,没有兽形,习性类猿,善于使用高新科技,这一切都是人类的特点。 只不过当时由于身体限制,他不便说出太多。 现在,看着女孩恐慌的模样,雷恩喉咙微动,心头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 他有许多东西想问她,来自哪里,为何而来,那个奇怪的“空间”是什么? 话至嘴边,又不动声色地咽了回去。雷恩收起长腿,从床边站起,若无其事,“尽管放心,除了我之外,不会有别人知道你的身份。” 纪小瓯眼睫毛颤了颤,一言不发。 直到听见雷恩离开的声音,才缓缓揭开毛毯,眼睛望着门口,不知在思考什么。 * 兴许是昨晚头发不干就睡觉的缘故,次日醒来,纪小瓯头疼欲裂,苦不堪言。 她坐起身,吃了两片感冒药。昨晚的记忆一点点涌入脑海,纪小瓯想起雷恩说她是人类时镇定的表情,想必他早就知道了,至于为何现在才说……不得而知。 总之,更加坚定了纪小瓯伤好以后就离开的决心。 屋里没人,桌上摆着一陶盅鱼汤,应该是留给她的。 纪小瓯端起来尝了尝,鱼汤很鲜,没有用姜蒜料酒去腥,味道有些难以下咽。 纪小瓯勉强喝了几口,实在喝不下去了,就悄悄从空间拿出一盒牛奶,扎开。 这会儿倒也顾不得会不会被发现什么,反正雷恩已经知道她是人类了……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补充蛋白质使自己痊愈。 喝完牛奶,屋里仍旧只有她一个人。 屋外传来一些响动,她犹豫了下,推开门走了出去。就见外面摆了许多木柴,雷恩坐在木柴堆上,正在支使另外两名豹族兽人干活。 两名豹族兽人听见声音,蓝绿色的瞳仁齐齐朝她看来。 纪小瓯一缩,下意识往雷恩身旁走去,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雷恩放下手中雕刻的竹钥匙,看着她道:“扩建庭院。” 纪小瓯露出疑惑,为什么突然要扩建庭院? 雷恩道:“明日我将离开卡穆达,带领族人外出狩猎。我不在的这几天,你可以在院里活动。”不然以她的胆小程度,只敢在屋里走动。 闻言,纪小瓯微微一怔。 雷恩将雕刻完毕的竹钥匙递到她面前,“会开锁么?“ 纪小瓯下意识接住钥匙,胡乱点了下头。 “别给任何族人开门。”雷恩支着下巴,侧头看向女孩垂在身后乌黑的头发,过了一会,补充,“除了我。” 纪小瓯洗完澡之后就把头发放下来了,她的头发又黑又密,像泼了墨的绸缎。 雷恩指尖动了动,突然升起一种将其拢在手心的想法。 纪小瓯的心思却不在这里,迟疑着问:“你们要去几天?” “说不定,或许三四天,或许七八天。” 纪小瓯咬了下唇。她仍旧记得上回向雷恩提到离开时他的反应,潜意识认为,如果再次提起,他一定依然不同意。 与其等待他的同意……她可不可以借着这个机会离开? 她的陶陶已经回到故乡,而她还需要走很长的路。 少女心思单纯,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 雷恩深邃的瞳仁盯着她游移不定的双目,渐渐沉了沉。 “首领,这儿的木桩该怎么处理?”那边身穿麂皮兽衣的豹族兽人问道。 雷恩收起思绪,朝那边走去。“什么木桩?” 兽人道:“这个木桩位置偏移了,原本不该在这儿,都怪温特那家伙干活不专心……” 被称作“温特”的豹族兽人立即反驳:“别推卸责任,你刚才不是也没发现么?” 雷恩沉默片刻,敛眸,若有所思,“就让它留在这。”顿了顿,“用其他方式弥补这个错误。” * 兽人的效率很快,短短一天,就将庭院扩建完毕。 院子墙壁是用木头一根根夯实的,周围缠绕坚韧的藤条,再和上泥土砌墙,外表看起来与农家小院没什么区别。 外表虽简陋,但总算添了一些安全感。 第二天是雷恩与豹族族人前去狩猎的日子,纪小瓯一早起来就发现他不见了。 纪小瓯以为他已经出发了,院里没有厨房,她就从空间里拿出牛奶和饼干当做早餐。吃完以后,纪小瓯想起上回坏掉的指南针,就从背包里拿出来,看了看,指针依旧左右乱晃,还是坏的。 “到底怎么回事?”纪小瓯失望极了,如果没有指南针,她离开豹族部落该如何认路? 纪小瓯坐在床边捯饬了一会,未果。 她气馁,正准备去院里走走,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对话声。 少顷,就见雷恩弯腰从外面走进,后面跟着一名高挑的豹族雌性。 纪小瓯愣住,没想到雷恩还会回来,一时有些无措,“呃……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雷恩目光转动,落在纪小瓯随手放在床上的背包和指南针上,嗓音沉沉的,“你要离开?” 纪小瓯心虚地摆手,“不是……我,我只是整理一下东西。” 雷恩看着她,不再说什么,向她介绍身后的雌性,“苏查娜,长老苏吉拉的女儿。我不在的这些天,她会过来陪你,如果你有什么需求,可以随时向她提出。” 打从进门开始,苏查娜好奇的目光就一直落在纪小瓯身上。 不怪苏查娜无礼,实在是之前雷恩把她藏得太紧。 如今终于见到,可不要仔细看看么。 原来雷恩喜欢的雌性是长这个样子……眼睛黑亮,五官很小,皮肤粉嫩,整个人都透着一种惹人怜爱的精致。 苏查娜正要与纪小瓯打招呼,雷恩突然侧目,低着嗓音,用豹族语言对苏查娜说: “我回来之前,她必须完好无损的,留在这里。” 第32章 纪小瓯记得苏查娜的声音。 当初雷恩做鱼汤时,就是向她借的厨房,纪小瓯还把她当成了雷恩的雌性。 当时,纪小瓯以为是隔着木板的缘故,她才听不清他们的对话,现在发现…… 她是真的听不懂。 “尽快教她学会豹族语言。” 雷恩与苏查娜又说了句话,纪小瓯完全茫然。 她一直以为豹族与埃里克的种族一样,也是使用人类语言,没想到完全不是。 他们有自己独立的语言系统,只不过她只与雷恩接触过,而雷恩为了迁就她,在她面前一直使用的是人类语言。 雷恩离开之后,苏查娜就开始肆无忌惮地打量纪小瓯。 苏查娜张口说了一句什么,纪小瓯没有听懂,歪着头,目露疑惑。 苏查娜的尾巴在后头灵活地摆动了下,指指纪小瓯,又指指卡穆达山谷外面,再一次问:“你是哪个物种?你的族群在哪儿?” 纪小瓯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却没法回答她的问题。 这里的动物虽能变成人形,但或多或少都会留下一些本来的特征,例如埃里克的兽角,例如雷恩的尾巴……而她,什么特征都没有。 即便随口胡诌,也会很快被揭穿。 “我的种族离这里很远,在波尔尼亚的最东部……”纪小瓯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委婉地说。 说完,就见苏查娜同样一脸茫然。 纪小瓯不禁松了口气,看来苏查娜也听不懂她的语言,那就好应付多了。 她空手指了下东边,又指了指雷恩的房屋,意思是“家”,“东边……你能明白吗?” 苏查娜露出个恍悟的表情,用豹族语言说:“你是说,你的种族在最东边么?” 说完,很快想起,“波尔尼亚东边住的都是草食系物种,难道你也是草食系?” 这句话太长,纪小瓯没听懂,只隐约听见了“波尔尼亚”四个字,她眨眨眼,没有反应。 然而这种沉默在苏查娜眼里就是承认,苏查娜一脸震惊,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雷恩喜欢的雌性竟然是草食系物种?! 他疯了么? 且不说草食系与肉食系天生不能共存,草食系物种的攻击力弱得令人发指,狩猎时根本帮不上任何忙,还有可能拖累雄性。 而且生活中也有很多不一样之处,豹族无肉不欢,草食系只能吃植物;豹族独来独往,草食系通常都是成群出动;豹族哪里都能生存,草食系只能生活在森林里…… 最要紧的一点,他们的体能也不是一个等级的。 苏查娜瞅向纪小瓯纤柔的小身板,再看了眼纪小瓯玲珑的胸脯,十分好奇。 ……她是如何承受雷恩的性|欲的? 雷恩是豹族体力最强的雄性,在豹族,体力几乎可以与性|欲画上等号。 她那么小……不会被雷恩用坏么? “……” 纪小瓯只觉得苏查娜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不知道她脑子里究竟想的什么东西。 两名雌性就这么连猜带比划地对话了半个小时,半小时后,苏查娜主动放弃。 沟通太困难了…… 雷恩居然要求她几天之内教这名雌性学会豹族的语言,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明天再过来,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到对面从南边数第三个房子找我。”留下这句话,也不管纪小瓯听不听得懂,苏查娜就落荒而逃。 纪小瓯望着她的背影,默默舒一口气。 总算走了……其实沟通久了,苏查娜的话她多少能明白一些,毕竟都是从人类语言衍生而来的。 她故意装作不懂,只是为了让苏查娜早点离开。 纪小瓯不知道雷恩这么做是什么用意,但是很明显的,苏查娜来了之后,她不能随心所欲地离开了。 好在纪小瓯也没打算立刻就走,她对这里的地形尚不熟悉,指南针也没修好,还有很多事情需要筹备。 纪小瓯回到屋里,重新摆弄自己的指南针。 也许是苏查娜的到来打通了她的思绪,纪小瓯望着摇摆不定、两极颠倒的指针,忽然想起以前在论坛上看到过类似的情况。 她记得,论坛上好像说……这种情况叫磁化? 指南针被磁化以后,指针就会失灵,如果想恢复,只能先给指针消磁,再充磁。 消磁倒是不难,高温煅烧即可。 可充磁,她到哪儿去充呢? 纪小瓯想想就头大,一着急腹部伤口就隐隐作痛,她不敢多站,赶紧躺回床上。 纪小瓯为了早日痊愈,现在一点也不敢马虎。每天都乖乖地按照巴坦的医嘱,站一个小时,走一个小时,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 次日,兽医巴坦给纪小瓯查看完伤口,苏查娜果真又来了。 今日天气晴好,艳阳煦煦,纪小瓯就把上回采集的棉花从空间里拿出来晾晒。 上回摘完棉花,纪小瓯本打算做一套棉被,奈何当天就被麋鹿族的人赶了出来,此事就一直搁下了。 虽然空间里的东西不会腐坏,但纪小瓯还是担心棉花会泛潮。 加之巴坦说她的伤口愈合良好,后日就能拆线,她心情愉悦,就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这是什么,你在做什么?”苏查娜问道。 这句话纪小瓯听得懂,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嗯……她该怎么说自己在晒棉花,并且打算用这些棉花做一条棉被呢…… 果不其然,苏查娜凑近看清是木棉花絮后,接二连三地发问:“你要用它们做什么,吃么?这种东西也能吃?” 纪小瓯摇头,指指棉花,又指苏查娜身上穿的兽皮,“不是,棉花很保暖……可以用来做衣服和被子。” 苏查娜听不懂这句话,耸耸肩,自言自语,“你们草食系物种真是难以理解。” 在她看来,这些植物路边随处可见,根本没有任何用途。 纪小瓯也不打算多做解释,晒完棉花,就去屋里拿出几个陶碗,用水洗干净,放在桌上。 苏查娜没来之前,她已经从空间拿出一些香菇、玉米和胡萝卜,洗净切碎了。 雷恩不在,她打算自己做一次早餐,如果成功的话,以后可以利用这里的厨具学做更多食物。 苏查娜仿佛对她做饭很感兴趣,纪小瓯在壁炉前的陶锅里忙活,她全程盯着,时不时发问。 不过两人都听不懂对方的话,偶尔交流一两句,也是风马牛不相及。 少顷,纪小瓯做好羹,盛了两碗,一碗放在苏查娜面前。 “你要尝尝吗?”纪小瓯做了一个“吃东西”的动作。 苏查娜看着面前五颜六色的羹,嘀咕,“你们草食系成天就吃这些东西么……” ——看来一点胃口也没有。 话虽如此,苏查娜还是端起碗尝了尝。 意外的是,味道竟比她想象中稍微好一点。 可惜太素了,一点肉荤都没有。苏查娜只喝了几口就一脸寡淡地撇了撇嘴角。 不过对于大病初愈的纪小瓯来说却刚刚好。她不适宜吃太荤的食物,还是清淡为主。 这次之后,苏查娜经常来雷恩家中陪伴纪小瓯。 有时看她做饭,有时看她整理那堆棉花,有时教纪小瓯学说豹族的语言…… 三天之后,纪小瓯勉强能听懂一些豹族语言,但要说起来,还是有些不习惯。 傍晚,巴坦从邻族过来给纪小瓯拆线。 这个地方没有麻药,针线从纪小瓯身体抽离而出,疼得她整个眼眶都红透了,却紧紧地咬着下唇,身躯轻颤,一声不吭。 拆完线后,巴坦嘱咐:“时刻关注伤口的愈合情况,伤口避免沾水,也不要拉扯,禁止激烈的运动。十天之后我会再过来一趟,如果没有异常,就没大碍了。” 纪小瓯点点头,启唇,就见她粉嫩的下唇印出一道血痕,“那我可以走路吗?” 巴坦道:“最好再休息一两天。两天之后,只要不是太危险的路都没有问题。” 纪小瓯忙向巴坦道谢。 巴坦摆了摆手,坦诚道:“别误会,我还等着雷恩这次回来给我们带过冬的食物。如果不是他的条件,我可不会对你这么上心。” 纪小瓯抿了下唇,没有说话。 * 这边,罗摩哥山谷。 晨曦斑驳,山掩青黛。阳光穿透森林密密麻麻的树叶,投在地面,一圈圈光影似粼粼微波,攒动摇曳。 突然,几头斑纹各异、体型矫健的猎豹从林中一跃而出,扑向对面一群觅食的山猪—— 猎物受惊,咆哮着向四下逃窜。 猎豹分别捕食,瞅准各自的猎物,露出尖锐的牙齿和兽爪,井然有序地逐个袭击。 其中一头公猪格外凶猛,大约是这群山猪的首领,獠牙坚硬,眼神恶毒,紧紧护着身后的同伴。 一旦有豹族猛兽上前,它便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不惜自己浑身是伤,也要将对方攻击得节节败退。 几头猎豹都拿不下它。 就在这头公猪挥舞着獠牙,将一名豹族扑在身下,撕咬他的皮肉时。一头灰底黑斑的豹子猛地从上方跃下,牙齿咬住公猪的喉咙,一口气将公猪拖出好远,兽爪按住公猪的心口,猝然掏入—— 公猪垂死挣扎几息,终于断气。 …… …… 几头豹族兽人化为人形,随意地坐在一堆乱石中间,中间架着一头炙烤的山猪。 “温特,你也太没用了,竟然被一头公猪袭击,说出去真是丢我们豹族的脸!”一名豹族雄性打击道。 温特试图替自己辩驳,“别污蔑我,我当时正准备反击,如果不是首领……” 话说一半,突然停下,看向一旁闲闲坐着的雷恩。 雷恩一条腿曲着,手肘支着膝盖,闻言,心不在焉地“嗯”了声,“下次给你反击的机会。” 温特涨红了脸,不再说什么。 “首领,除了公猪之外,刚才还捕获了好几头雌性山猪,需要一块带回种族么?”多尔多出声询问。 这次狩猎他也在列。 雷恩掀眸,“带回去干什么?” 多尔多公事公办的语气,“族里的雌性越来越少,可以带回去供族人发泄多余的体力。” 雷恩忽然笑了一下,嗓音低低的,“如果你不介意将来的后代是又黑又丑的草食系怪物,我没有意见。” 多尔多:“……” 豹族兽人哄笑,一名豹族兽人道:“那几头山猪看了就倒胃口,雌性当然得又软又香才行,像首领带回来的那一个,白白嫩嫩的,人形五官长得也好看,虽然瘦了点,但这种才有交|配的欲|望……” 因豹族雌性都是共有的缘故,所以说起这些话题毫不避讳。 “而且声音也软,如果在床上,不知道叫的多好听……” “咔嚓”一声,雷恩手中捏着的木枝应声而裂。 雷恩深蓝色的瞳仁眯了眯,旋即微抬,缓缓看向开口说话的兽人。 “给我闭上你的嘴,科鲁。” 第33章 雷恩声线冷漠,一瞬间收起所有笑意,像阒寂的夜晚刮起一场萧索凛冽的风。 科鲁微微一愣,尴尬地说道:“难道我说的不对么?那名雌性在床上不能满足……” 雷恩倏然跃起,将科鲁扑倒在地,举起手中的木枝贴着他的眼睛一下刺入土壤—— “别打她的主意。”雷恩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按在他心口的兽爪锋锐有力,科鲁想起这只爪子刚刚才掏空一只山猪的胸腔,喉结滚动了下,气势立马弱了下去,“首领,打她主意的可不止我一个,温特和多尔多也对您的雌性很感兴趣……” 何况不就是一名雌性,他怎么这么大的反应? 温特突然被提名,赶紧狡辩:“我可没这么说过!” 他知道雷恩把那名雌性看得紧,况且那名雌性一看就不是豹族成员。 豹族的雌性共享,但别的种族可未必如此……在波尔尼亚大陆,更常见的是一名雌性配一名雄性,俗称“配偶”。 万一首领想独占那名雌性呢?他可不会像科鲁那样没眼力劲儿。 科鲁扭头呸了一口,毫不留情地揭穿他,“上回罗德将那名雌性带走的时候,你不是在旁边看着么,还说那雌性的声音好听,叫得跟小奶猫似的……” 温特大急,“我、我只是随口一说!我可没你想得这么多。”何况那名雌性的声音确实好听。 科鲁嗤笑:“得了吧,你敢说你当时没有任何反应……” 一边说,一边瞥向温特的下|体。 温特窘迫极了,小心翼翼地看向雷恩。就见雷恩的侧脸被树上投下的阴翳遮挡,脸色晦暗,阴晴不定。 温特咽了口唾沫,“我……” 下一瞬,雷恩动了动,松开科鲁从地上站起。 温特立即闭上嘴。 雷恩俯视环顾他们一遍,“她不是你们能共享的雌性。”他说,眼里藏着冰刃,“谁敢打她的主意,就立刻给我滚出种族。” 不止是温特与科鲁,所有豹族兽人都愣了愣。 豹族虽是独居动物,但种族对于他们来说,是不可分离的生存条件。 离开种族就意味着会被其他敌对的种族围攻,或受伤,或死亡。 雷恩居然为了一名雌性……以前不是没有雄性想独占雌性的例子,只不过大部分雄性都抵挡不住族人的攻击,最后要么妥协,要么离开种族。 如果对方换做雷恩,那就不好说了。 多尔多看向雷恩,不动声色地思考什么。 雷恩收回视线,接着道:“休息够了就出发。” 温特一骨碌从地上坐起,跟在雷恩身后,“是、是,首领。” 一群豹族将山猪分食以后,继续往罗摩哥山谷深处行走。 罗摩哥是与卡穆达地势完全不同的山谷,这里地势平坦,草木葱茏,居住着大部分草食系物种。 然而山谷最深处,却是猛兽剑齿虎族的地盘。 雷恩与族人在这座山谷待了三天,捕获了不少猎物。 当然,不可避免地抢夺了剑齿虎族的食物。 雷恩清点完猎物,除掉需要送给巴坦种族的食物,剩下的足够族里的雌性度过整个冬天。如果不出意外,今天晚上就可以出发回程。 ——效率比去年快了足足一倍。 雷恩舔了舔牙齿,不由自主就想起家里那只胆小柔弱的雌性。 不知道她与苏查娜相处得如何? 学会豹族的语言了么? 身上的伤好得怎么样,巴坦给她拆线了么? 自从上回他戳穿她的身份,她就再次露出那种“想回家”的表情。 苏查娜有没有好好看着她?卡穆达山谷周围都是猛兽,地势崎岖,危机四伏,她一个人根本不能活着离开。 更何况,她身上还带着那么多“未解之谜”。 雷恩化为兽型,矫捷强健的身躯从猎物面前经过,草食系物种纷纷往后退缩。 “首领!”一名黄底黑斑的猎豹从远而来,停在雷恩跟前,张开兽口道:“温特被剑齿虎族的族长抓走了。” 雷恩目光一移,“怎么回事?” “我和温特在后山捕猎,剑齿虎族的族人说我们抢夺了他们的食物。如果我们不将所有猎物还给他们,他们就活剥了温特!”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对面科鲁闻言,咧着嘴搭腔,“上回首领救了他的命,他不是说自己可以解决么。正好,机会来了,这回就让他自己想法子逃出来吧。这些食物可是我们辛辛苦苦捕获的,怎么可能因为他就乖乖送给那群剑齿虎?” 传话的猎豹虽然也这么认为,但却沉默了下,道:“但是……除了温特之外,剑齿虎族的族里似乎还霸占了我们种族的雌性,我们种族的雌性一直都很少……我刚才看了一眼,大约有十几名,大部分都已经成年。” 科鲁立即站起来,“我们种族的雌性怎么会在剑齿虎族里?” “我也不清楚。”猎豹挠了挠头。如果他们能将这些雌性救出来,可比与山猪交|配愉快多了。 显然,科鲁与其他豹族兽人也是这么想的。 “首领,我们该怎么做?”有族人问雷恩。 雷恩支起身体,朝剑齿虎族的地盘看去一眼,道:“过去看看。” 雷恩吩咐七八名族人留下看守猎物,其余人跟着他一起前往剑齿虎族的部落。 一群豹族蓄势待发,矫健的身影穿梭在丛林之间,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 卡穆达山谷,豹族部落。 经过三四天的相处,纪小瓯已经勉强能够与苏查娜沟通一两句。 纪小瓯的伤口刚刚拆线,不能吃油腻荤腥的食物,就每天自己尝试做汤做菜。然而她空间里的食材有限,且苏查娜时时刻刻在她身边跟着,有些食材她没见过,难免会好奇,询问纪小瓯它们的出处。 譬如现在,纪小瓯做了一锅海带冬瓜汤。 苏查娜指着锅里的海带问:“这是什么?树皮么?你们草食系怎么什么都吃,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食物,你在哪里找到的?” 纪小瓯答不上来,只好装作自己听不懂。 可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为了不让苏查娜起疑,纪小瓯决定请求她带自己出去走走。 看看附近有什么可食用的植物,顺便……了解一下这里的地形。 纪小瓯与苏查娜沟通了好久,连说带比划的,苏查娜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想出去走走?”苏查娜看了眼比自己低了一个头的纪小瓯,起初不太同意,毕竟雷恩临走之前交代她好好看着她,外面布满了肉食系种族的部落,她那么弱小,被袭击了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不过见她成天被关在屋里,来到豹族部落十几天,除了被罗德掳走的那一次,连院子大门都没迈出去过,怪可怜的,就勉强点点头,提醒道:“死了我可不管你。” 于是第二天,纪小瓯如愿以偿地跟随苏查娜走出豹族部落。 部落后面是一座巍峨的山脉,山路坎坷崎岖,但是山上长着许多各种各样的植物。 纪小瓯一边观察路上的植物,一边默默记下路线。 “这里的猎物不多,平常族人们根本不会来这儿,没什么可看的,我带你……”苏查娜说到说着,回头见纪小瓯正往另一边走去,“喂,你去哪儿?” 纪小瓯走到一颗大树跟前,仰着脑袋,乌黑的眼珠子亮亮地盯着上面的果子。 “橄榄!”她对苏查娜说。 可惜苏查娜听不懂,她只好垫起脚尖,摘下两颗橄榄果子,咬了一口嚼了嚼,涩中带着微酸,确实是橄榄的味道没错。 纪小瓯特别惊喜,橄榄不仅能治疗一些疾病,还能榨油。 他们野营什么都带了,独独没有带食用油。这些天无论她做菜还是煮汤,都是清汤寡水,不见一点油星,寡淡极了。 如果能用这些橄榄榨油的话,那以后做菜就不成问题,她空间里的烧烤架也能派上用场了。 纪小瓯兴致勃勃,一口气将头顶这片树枝的橄榄都摘了下来。 幸好她出门之前带了一个竹篓,把摘得的橄榄都放进竹篓里。摘完这片地方,其他的枝干都长的太高,纪小瓯够不着,踮了好几次脚尖,只够下来一片树叶子。 苏查娜看着在树下蹦来蹦去的少女,嘀咕,“一颗青果子有什么好吃的……” 苏查娜吃过这种东西,又酸又涩,难吃得要命,所以对橄榄丝毫不感兴趣。 看着纪小瓯的行为只觉得难以理解。 纪小瓯本来跳起来再摘一些,但是考虑到自己肚子上的伤刚好,不适宜拉扯,只得作罢。 她统共才摘了一点点,刚好铺满竹篓的底儿,连榨油花儿都不够。 苏查娜在前面催促她,她忙跟上去,遗憾地想等伤完全好了以后一定要再来一趟。 这里的树木千奇百怪,结的果子也各不相同。 接下来的路上,纪小瓯相继发现了许多果子。 山竹、核桃、牛奶果…… 或许与21世纪的有些不同,但基本大同小异。 纪小瓯如同发现了宝藏,把所有认识的果子都装进篓子里,打算一一带回去。 前方密林环绕,树叶蓊郁,瞧着比这片森林还要茂盛。 纪小瓯迈步,正准备往里面走,苏查娜突然伸手拦住她,道:“不要再走了。” 纪小瓯虽听不懂苏查娜的话,但却能看懂她的阻止,以及她眼里流露的严肃。 “为什么?”纪小瓯问。 苏查娜直接拽住纪小瓯的胳膊,拉着她往回走。 纪小瓯踉跄了下,勉强稳住身子,“等一下,我们这就回去了吗?” 苏查娜同样听不懂人类语言,也没有对纪小瓯解释,直到走出很远,才松开纪小瓯的手腕。 纪小瓯揉了揉手腕,指指身后的森林,用这几天学到的一丁点豹族语言问道:“那里……不能去?” 苏查娜看向她,微微惊讶,“你会说我们的语言了?” 苏查娜显然没料到纪小瓯学得这么快,能够沟通之后,很快对纪小瓯解释,“那里是狼族的地盘,再往里走,就是狼族部落。” 说着,苏查娜皱了皱眉,语气嫌恶,“狼族既狡猾又卑鄙,当初为了抢夺我们的领土,设计围攻雷恩。他们的族长霍尔顿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如果不想丧命,就离那里远点。” 第34章 这段话很长,苏查娜说得又快,纪小瓯从头到尾只听懂了“霍尔顿”的名字。 霍尔顿?? 纪小瓯当然记得霍尔顿是谁。当初陶陶误闯入了狼族的水船,她为了搭救陶陶,不得不与狼族兽人谈条件,只要帮助他们度过礁石区,他们就放过她和陶陶。 而霍尔顿,就那群狼族的首领。 难道对面是狼族的地盘? 纪小瓯下意识回望一眼,只见身后古木参天,遮天蔽日,透着阴森森的感觉。 她怔了怔,忍不住多看两眼。 刚才没有任何感觉,现在再看,总觉得这个地方在哪里见过似的。 苏查娜见纪小瓯不说话,以为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松了口气,带着她走回豹族部落。 直到回到雷恩的屋子,纪小瓯才想起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 粗壮的树木,肥厚的叶子,以及各种奇形怪状的植物……就跟她刚穿到这片大陆时看到的植物一模一样。 她慌忙从空间里拿出背包,翻找出自己的手机,食指摁住电源键,开机。 自从来到这里之后,纪小瓯为了省电,就一直把手机关机,所以现在还有电。 一阵开机动画过后,她打开相册,调出几张照片。 这是她刚来这个世界时照的,粗壮的树干上刻着“1002”四个数字,她当时在森林迷路,就特地把每条路口都照了下来,避免自己再走相同的路。 现在,纪小瓯仔细盯着看了看,照片里的树木果真与自己今天见的一模一样。 怎么会这样…… 难道她兜兜转转这么久,竟然回到了原地? 意识到这个事实,纪小瓯久久不能言语。 当初兽医巴坦说这里距离波尔尼亚东部天南地北的时候,她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然而当时,她只以为路会稍微远一点,没想到事实比她想象中的更残酷。 纪小瓯的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似的,哽咽得难受。 ——她离自己的家乡越来越远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豹族与狼族竟然只有一山之隔。 陶陶明知道她想去东边,为什么还要把她带回自己的种族? 纪小瓯一方面有点埋怨雷恩,一方面又可以理解,如果不是他把她救回来,她现在早就没命了,被厚厚的积雪埋在某个山峰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死在哪里。 …… 可是,虽然能理解…… 这个事实还是太打击人了…… 纪小瓯挫败地把竹篓放在原地,完全没有刚才发现橄榄和其他植物的兴奋感。 她另一手拿住手机,拇指随手一按,把页面切回主屏幕。 屏幕赫然出现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是纪小瓯五岁时照的,当时的相片技术不太好,画面清晰度也不高。 纪小瓯那时刚上小学,背着小书包,穿着粉红色的碎花裙子,站在学校门口,眼睛红红的,张开短短的胳膊,委屈地往妈妈怀里钻。 纪母脸上挂着浅笑,低头,用手指轻轻抹掉她睫毛上的泪花,说了一句什么。 …… 这一幕正好被纪父照了下来。 纪父告诉她,她当时不肯上学,说后座的男孩子总是欺负她,纪母哄了很久,她才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走进学校里。 纪小瓯早已忘了这回事,原本只是觉得有趣才把这张照片设置为主屏幕,现在不经意地看到,没来由地就一阵鼻酸。 纪小瓯看了很久,才依依不舍地移开视线,举起手指揉了揉眼泪。 许久,她突然想起什么,重新调出刚才的几张照片,打起精神,拿出笔和纸,对着照片把记忆中的道路一一画了出来。 没什么大不了的,纪小瓯安慰自己,再走一遍就是了,反正也不是多难的路。 只要能回去,能见到爸爸妈妈,就一切都值得。 * 接下来的两天,纪小瓯一边忙着画地图,一边去后山探索道路,顺便采集果子。 从这儿到东边肯定要走很长时间,她空间里的食物不知道够不够,有备无患,还是多准备一点吃的比较好。 除此之外,纪小瓯还做了两条棉被。 被面是用两条毛巾被叠合的,里面均匀地塞满棉花,再用柔韧的树皮搓成线,唯一难的就是针不太好弄。 好在这里的兽人也懂得缝制兽皮,苏查娜家里有现成的竹针,纪小瓯向她借过来,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坐在屋里缝制被子。 因为之前没做过这种事,纪小瓯动作很不熟练,针脚也缝得乱七八糟的,拆了好几次,最后的结果虽然有点差强人意,但勉强能用,比什么都不盖暖和多了。 纪小瓯当天晒好被子,晚上就迫不及待地盖在身上。 夜里一点也没有被冻着,纪小瓯特别满意。 这日一早,纪小瓯把所有东西都装进空间,拿着自己画的地图,走出木屋。 她打算去外面探探路,如果顺利,成功走出这座山谷,应该就不会再回来了。 纪小瓯原本也想等雷恩回来,跟他说一声再走的。 但是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而且她总觉得,雷恩不会同意让她离开…… 上回她向他提起离开这件事,他就没有正面回应。 转念一想,雷恩已经知道她是人类,而且她又掌握他那么多秘密,换做自己,也不可能让对方轻易离开啊。 …… 纪小瓯背上背包,从豹族部落的后面离开,走进苏查娜带她来过的山林之中。 山上积雪未消,纪小瓯走得不快。 少女的背影单薄,枚红色的背包在漫漫雪景中成为唯一亮眼的颜色,像山峰眉心的一颗朱砂,越来越淡,越来越淡。 直至消失不见。 …… …… 与此同时,苏查娜正站在雷恩的院外,高兴地拍了拍门,“喂,草食系雌性,你知道了么,雷恩他们今天就回来了!” 过了一会,院里没有任何回应。 苏查娜推了下门,门是从外面锁着的,钥匙就挂在门锁上。 苏查娜抓起钥匙,“出门竟然不拿钥匙,草食系的脑袋里都被草塞满了么……” 这几天纪小瓯经常出门,大部分时间都耗在后山,所以屋里没人,苏查娜也不觉得奇怪。 苏查娜把钥匙挂到自己身上,原本想去后山寻找纪小瓯,但一想雷恩要回来,眼珠子转了转,最终还是决定不去,留在族里等雷恩回来。 * 日光倾斜,光线渐弱。 一群豹族敏捷地在林中穿梭前行,纵身,跳跃,冲刺,将光影远远甩在身后。 最中间的豹子行动迅速,矫健灵活,不一会儿就抵达豹族部落的门口。 雷恩化为人形,眼睛底下有一道新鲜的伤痕,从太阳穴到颧骨,是与剑齿虎族争斗时留下的。他粗略地止了血,根本没放在心上。 “雷恩,你们这回回来得真早!”苏查娜早早地便与其他族人一起等在门口,见到雷恩回来,细长的花斑纹尾巴在身后摆出漂亮的弧度,毫不吝啬地称赞道。 视线一转,定在雷恩脸上的伤处,大惊小怪道:“你的脸怎么受伤了?” 雷恩蓝眸动了动,没有在族人中间看见纪小瓯的身影,收回视线,开门见山,“她呢?” “谁?”苏查娜假装不知。 话音刚落,对上雷恩充满压迫感的双目,嘴角向下轻轻一撇,坦诚道:“放心吧,她好得很,昨天下午我才看过她呢……” 雷恩神情微松。 苏查娜见他这么紧张纪小瓯,心里难免有点泛酸。他一回来就询问她的下落,可是那名雌性这些天却连他的名字都没有提过呢。 苏查娜想起刚才去雷恩家门口,那道上锁的门,正准备掏出钥匙,“对了……” 话音未落,后面的豹族族人相继抵达部落门口。 豹族族人后面,还跟着十几头母豹。 这些母豹身上的斑纹各异,既有雪豹,也有花豹和黑豹,大部□□上都有伤,落地之后一个个都化为了人形。 苏查娜动作一顿,盯着那些陌生的雌性,“她们是谁?” 雷恩没有回答,径直走向这次捕获的猎物。 今年收获的猎物是往年两倍之多,雷恩留出一部分送给邻族的熊猫种族,剩下的便让族人送进储藏室。 由于猎物太多,需要搬运一段时间,雷恩把监督工作交给多尔多,准备离开。 “首领,那些雌性该如何处理?”温特追上来,指着那十几名豹族雌性问道。 剑齿虎族凶残暴戾,完全将她们当成泄|欲的工具对待,这些雌性常年生活在恐惧之中,即便来到同族的地盘,也十分胆小不安。 雷恩回头看了一眼,“找几间多余的房子,让她们住下,剩下的交给苏吉拉。” 族里的人口一直是长老苏吉拉管理。 温特立即答应,转身寻找苏吉拉。 雷恩交代完所有事,迈开长腿,往部落里面走去。 雷恩住在部落最深处,沿着一条纵向主道走到尽头,再往东边走两步就是他的房屋。 雷恩停在房屋门口,盯着从外面上锁的门锁,突然皱了皱眉。 他离开之前教过纪小瓯,如何从里面锁门。 而现在,门是从外面上锁的。 他抬起兽爪放在门锁上,稍微用力,向下一拉,门锁“咔哒”一声应声而断。 雷恩举步走进院子,院里整洁干净,与他离开时没什么两样。 甚至安静得有些过分。 雷恩推开房间的门,朝里面看。 壁炉的火早已熄灭,屋内冷清,所有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 ——唯独属于纪小瓯的物品消失得一干二净。 第35章 密林环绕,苍翠挺拔。 一只体型圆润的雀鸟“扑棱扑棱”停在枝头,扒了扒枝头上的雪。 积雪从树梢簌簌掉落,砸中纪小瓯手里的地图。纪小瓯用手擦了擦上面的雪,仰头看时,那只嚣张的麻雀已经扇动翅膀离去。 纪小瓯已经走了四五个小时,虽然没有指南针,但她曾经走过这段路,脑海中仍有印象,加之又提前画了地图,所以走得还算顺利。 晚上,纪小瓯随便找了一个树洞。 她把新做的两床棉被从空间里拿出来,一条挂在洞口挡风,一条留着自己盖。 晚饭煮了一包方便面,吃完以后就休息了。兴许是白天走了太多路的缘故,纪小瓯钻进被子里,没多久就昏昏睡去。 次日醒来,纪小瓯去附近的溪流洗了把脸,冷水扑上脸颊,冻得她一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早饭吃了一点面包,喝了一盒牛奶,便继续出发。 没走多久,前方的景色越来越熟悉。 纪小瓯记得自己当初就是在这片森林里迷了路,来来回回绕了四五次,怎么都走不出去。 也是在这里,她遇见了陶陶。 后来山谷里传出狼嚎,她慌不择路地沿着一条溪流向前,才偶然走出了山谷。 苏查娜说这里是狼族的地盘,纪小瓯本来也不想再踏进这个地方,可是要出山谷,就必须经过这条路。 又或者说,她知道的只有这条路。 纪小瓯手里握着瑞士军刀,脖子上挂着望远镜,一边走一边留意周围的情况。 一路没有遇见什么狼群,她稍稍放下心来。 到了晌午,正准备找一处安全的地方吃午饭,突然就听见远处传来动物的叫声。 一声接着一声。 慌张而又凄绝。 纪小瓯正在拿压缩饼干的手一顿,旋即把压缩饼干塞回空间,举起望远镜架在眼前,向远处观望。 视野中,一只黄色羚羊正在飞速奔跑,身后紧紧跟随着几头面目凶恶的狼族。 羚羊身上和腿上都受了伤,速度明显不如后头穷追不舍的狼群。 刚才纪小瓯听见的叫声就是从它口中发出。 纪小瓯心里一紧,顾不得吃饭,这时候逃到别的地方已经来不及,她从空间拿出登山绳索和锁扣,一端系在自己腰上,一端绑在头顶的树枝上,试了试牢固程度,就握着绳索迅速爬到树上。 刚刚抵达树梢,纪小瓯把绳索收起,那头羚羊和狼族已经飞奔到了前方树下。 纪小瓯稳住身体,扶着树干,抬头朝那边看去。 这一看,整个僵住。 黄色羚羊不知何时变为人形模样,被四五只狼族兽人扑倒在地,打头的狼族兽人一口咬住他的脖子,尖锐的兽爪刺入他的胸腔,不顾他的挣扎掏空他的胸腔。 不一会儿,羚羊兽人停止挣扎,咽了气息。 其他几头狼族一拥而上,撕咬羚羊兽人的皮肉,很快将那头羚羊吃得一干二净。 鲜血流了一地,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儿。 纪小瓯蹲在树上,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突然胃里泛起一阵恶心。 她捂着嘴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拼命忍着,忍得腹部痉挛抽搐。 纪小瓯想起自己被劳尔西斯追杀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情况,兽爪刺入她的皮肉,悬殊的体力之下,她连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就像地上这只被狼族分食的羚羊。 这就是他们“草食系物种”在这片大陆的命运。 纪小瓯强压下那股恶心之感,眼睛死死盯着那群狼族。 她手中紧紧握着瑞士军刀,浑身紧绷。他们吃完猎物以后就离开还好,如果他们发现藏在树上的她…… “好看么?” 突然,一道不紧不慢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纪小瓯浑身一抖,扶着树干的手一松,慌忙向后看去。 一个高大的身影倚着树干,双手抱臂,穿着皮衣皮靴,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 五官干净,嘴角微弯,深邃的眼睛泛着绿幽幽的光,此刻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纪小瓯睁大眼睛,错愕地看着对方。 ——霍尔顿?! 他怎么会在这里? 纪小瓯迅速回神,抿紧唇瓣,条件反射拨出瑞士军刀的刀刃。 “小可怜,我们又见面了。”与纪小瓯的紧张不同,霍尔顿轻松地歪着嘴角,声线懒洋洋的,视线落在她手里的刀刃上,脸上没有丝毫变化。他往前走了一步,树干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摇晃,最后停在纪小瓯跟前,俯身,“还是说,你想通了,特地过来找我?” 纪小瓯身躯后仰,眼睛盯着他,“想通什么?” 一看就是把当初船上发生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当然是留在我的种族,当我的雌性。” 当时纪小瓯用指南针帮助狼族成功度过礁石区,霍尔顿对她产生莫大的兴趣,邀请她跟随自己一起回到狼族部落。 可惜纪小瓯当场就拒绝了。 霍尔顿伸出兽爪,稍一用力,就弹掉纪小瓯手里的瑞士军刀,接到自己掌心。 “是不是那群豹族对你不好,所以你想起我来了?我早就说过,那群豹族不懂得怜香惜玉,床上粗暴又野蛮,你这么小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霍尔顿说,一边把玩着纪小瓯的瑞士军刀。 瑞士军刀分为很多种,纪小瓯这种叫“瑞士冠军”,是基础功能最多的一种。 既有大刀小刀,也有剪子、镊子、牙签、指甲锉,甚至还有放大镜和木锯等。 “这又是什么?”霍尔顿对纪小瓯身上的东西都充满兴趣。 “还给我!”纪小瓯伸手抢夺,脸蛋红红的,不知是急的还是因为霍尔顿刚才的话。 霍尔顿眉梢微抬,举起手臂。 纪小瓯一下扑了个空,她不死心,伸长手臂又够了两下,仍旧没有够到。 “跟我回种族,我就把它还给你。”霍尔顿看着少女敢怒不敢言的小脸说道。 “……”纪小瓯抿紧唇瓣,她刚刚从豹族出来,怎么可能转眼又进入狼族的部落。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纪小瓯沉默片刻,突然开口,同时,把手伸向背后。 霍尔顿配合道:“如你所见,我们种族也需要捕猎。” 少女神情专注,仿佛真的被他说服了一般。“我去你们的种族有什么好处吗?你们族里的雌性也是共享的么?” “当然不是。”霍尔顿歪嘴一笑,“我们狼族一生只有一个配偶,只有豹族那群冷血的家伙才会愿意跟别人共享自己的雌性。如果你愿意,我将一辈子任你差遣……” 话音未落,只觉得身体猛然蹿过一股电流。 低头,就见少女手里握着电击棒,狠狠地抵向他的腰腹。 霍尔顿眯起眼睛,倒吸一口气。 纪小瓯趁着霍尔顿全身麻木的时候,飞快地从他手里夺回自己的瑞士军刀,把电击棒的电流调到最大强度,又狠狠电了他一下,紧接着才把电击棒收回空间,双手握住一旁的登山绳索,身体后倾,动作熟练地滑到地面,抽回绳索,转身就跑。 远处几名狼族兽人听闻这边的动静,扭头,锁定纪小瓯,纷纷朝这边而来—— “都给我滚回去。”霍尔顿从树上一跃而下,低着声音命令。 说罢,看向少女逃跑的方向,凝了凝眸,纵身跟上。 * 纪小瓯没跑多远,就被霍尔顿追上。 “看来,你不喜欢我用软的。”霍尔顿灵活地落在纪小瓯前方,嘴角微微掀起,幽绿的瞳仁透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光芒。 他抬脚,朝着纪小瓯走去。 纪小瓯立即停步,往后退了退。 纪小瓯知道自己的举动会惹怒霍尔顿,可她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如果不能拿回这把刀,她将失去唯一的防身工具。 她转身欲往后跑,就见后面不远处站着另外几头狼族,虎视眈眈,凶神恶煞。 腹背受敌,她猛地停下。 霍尔顿步步紧逼,纪小瓯连连后退。 一人一狼原本就身高差距巨大,偏偏纪小瓯脚下不慎踩中一块石头,脚一滑,整个人向后倒去,“扑通”坐在地上。 这下可好,纪小瓯拼命抬着头也未必能看见霍尔顿的脸。 霍尔顿颀长的影子投在她身上,一点一点将她的身体笼罩。 纪小瓯试图站起来,但是刚才摔倒时听见了崴脚的声音,她稍微一动,脚腕就传来钻心的疼痛。 纪小瓯仰头,有点气恼,“你们族里并不缺雌性,为什么一定要让我跟你回去?” 霍尔顿似真似假道:“自然是因为你与别的雌性不一样。” 说罢,弯下身,手臂穿过纪小瓯的腿窝,就要把地上的少女抱起。 就在霍尔顿的手臂即将碰到少女的身体时,下一瞬,一只有力的兽爪毫无预兆地横截而出,扣住霍尔顿的手腕—— 兽爪锋利,指甲抵着霍尔顿突出的血管。 “霍尔顿,谁给你的胆子,让你随意碰我的雌性?” 嗓音低沉迟重,仿佛过电的砂砾,又酥又糙,缓缓送入耳朵。 雷恩掀起眼皮,危险地问。 第37章 “放,放我下来,雷恩,我不能跟你回去。” 眼见前方就是豹族部落,纪小瓯终于着急出声。 她虽然很感谢雷恩把她从狼族手里救出来,但是却不代表她愿意跟他回种族。 她好不容易走了那么久,如果他再把她带回去,她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呢? 谁知刚说完这句话,雷恩就骤然一跃,从极高的山壁上猛地跳下。与此同时,托着纪小瓯腿弯的手臂突然一松。 山峰陡峭,直上直下,中间几乎没有任何平地缓冲。 凛冽的寒风扑上脸颊,纪小瓯心脏一颤,来不及想雷恩为什么突然松开自己,主动抱紧雷恩的身体,两条笔直纤细的长腿盘着他的健腰,吓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从百米高的山峰失重坠落,这感觉不亚于在现代乘坐云霄飞车。 风声呼啸,直贯入耳。 直到落地的那一瞬,纪小瓯的脑子仍是懵的。 雷恩敛眸,看着面前脸蛋毫无血色的少女,低着喉咙,开始跟她算总账:“为什么不告而别?” 纪小瓯脸上的惊慌未腿,下意识道:“我没有不告而别……我之前跟你说过的。” 雷恩皱了皱眉:“什么时候?” “前不久,你还没有去狩猎的时候……你当时答应我,等我的伤好了以后再说。”纪小瓯仍旧树袋熊一般攀着雷恩的肩膀,没有意识到两人的姿势有多亲密,雷恩问什么,她就答什么,“现在我的伤已经好了,已经没有再留下去的必要了。” 雷恩瞳仁闪了闪。 纪小瓯见他没有反应,挣扎了下,企图从他身上下去,“让我下去……雷恩。” 雷恩不为所动,反问道:“离开豹族你能去哪,波尔尼亚大陆东部?” 纪小瓯滞了滞,旋即,轻轻点头。 雷恩:“你想找帕特?” 纪小瓯惊疑道:“你怎么知道?” 她好像从未与他说过她去波尔尼亚东部的目的。 雷恩并未回答,步步逼问:“找到他干什么?” 纪小瓯咬了下唇,原本不欲回答,但转念一想,雷恩已经知道她人类的身份,有些事情也就没必要隐瞒。 “埃里克的祖父告诉我,帕特见多识广,只有找到他……我才有机会回家。” 否则她将一直是这个世界的异类,没有种族,没有归属,甚至没有存在理由。 趁雷恩放松的时候,纪小瓯掰开他的手臂,从他身上跳下去。整理了一遍身上的东西,确认什么都没丢后,才对雷恩道:“这些天多谢你照顾我,还有刚才,多谢你把我救出来。我走了……陶陶。” 说罢,顿了顿,然后转身缘原路折返。 少女背着背包,身上穿着霍尔顿送给她的鹅绒大衣,厚重的大衣压在她身上,衬得她身影愈发渺小。 渺小得甚至有些微不足道。 雷恩望着她的背影,看着她一步一步远离自己的视线,眉宇低沉,眼眸幽深。 这种感觉,像心里不知不觉埋了一根线,平时根本注意不到,也察觉不到疼痛。 然而这根线早已与他的心脏长在一起。 如今骤然抽离,连根拔除,他连喊疼的机会都没有,整片胸腔就已血肉模糊。 雷恩抵着牙根,眼神突然一沉,一瞬间来到纪小瓯身后,从后面抱起她的身体,往豹族部落而去。 纪小瓯受到惊吓,待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后,不可思议地张了张口,“陶陶?!” 雷恩纵身,双手抱着纪小瓯,身体灵活地在林间腾跃,双脚在树干之间借力,完全就是野兽的速度。 耳畔树叶婆娑,沙沙乱响。 纪小瓯就在这嘈杂的环境中,听见雷恩的声音,“以你的能力,根本到达不了波尔尼亚最东部,还没有见到帕特,你就会死在路上。” 纪小瓯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有点焦急,“就算不行我也要尝试一下,你快放我下去……” 只要还有一点希望,她都不想放弃。 更何况,对于纪小瓯来说,留在豹族和前往波尔尼亚东部没有什么本质区别。他们都是兽人,且一不高兴就能把她拆吃入腹。 甚至,豹族还要更可怕一些,因为危险来临的时候,她连躲都没地方躲。 纪小瓯见雷恩无动于衷,手指紧紧拽着他胸前的皮衣,“我不要跟你回种族,我要回家,雷恩,我必须回家……” “我帮你找帕特。”雷恩突然打断她的话。 前方就是豹族部落,雷恩停在森林尽头,低头,看着怀里的少女,嗓音克制。 纪小瓯顿住,迟疑地问:“你说什么?” 雷恩重复:“我帮你寻找帕特,在这期间,你必须留在我的种族。” 纪小瓯问:“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帮她?又为什么坚持让她留在豹族? 雷恩下一句话,让她整个僵住—— “因为我要追求你。” * …… 纪小瓯甚至忘了怎么跟雷恩回到豹族部落的。 直到雷恩把她放到床上,伸手解她身上的衣服,她才猛然惊醒,一下子跳起,整个人往墙角躲去,紧紧抓着衣襟问道:“你、你干什么?” 雷恩目光落在她身上,霍尔顿的外衣格外碍眼,他眯了眯眼,“把衣服脱了。” 纪小瓯还未从他刚才那句话的冲击里反应过来,连连摇头,“不要,我不脱。” 经历过那么多事,纪小瓯清楚地了解这里的兽人对自己性|欲的不加掩饰,所以雷恩说出这种话,她一下子就想歪了。 雷恩直接脱掉自己的外衣,露出结实有力的胸膛,把衣服扔到纪小瓯脑袋上,“脱掉,穿我的。” 纪小瓯:“……” 纪小瓯在雪地里走了那么久,外衣和裤子早已湿透了,但她犹豫了下,还是没有换。 她脑袋里乱糟糟的,一直重复着雷恩刚才的话。唯恐自己听错了,又问一次,“你,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雷恩蹲在壁炉面前,熟练地生火,往里头添木柴,低着嗓音问:“哪一句话?” 纪小瓯支支吾吾,有点说不出口,“就是……追求我那一句……” 雷恩转头,双目定在她身上,“这句话还有什么别的意思么?” 纪小瓯:“……” 雷恩生好火,站起,走到纪小瓯跟前,弯腰对上纪小瓯乌黝黝的双目,“帮你寻找帕特,希望你留在豹族,想让你成为我一个人的雌性。你们人类,是不是把这种行为称作求偶?” 第38章 求偶…… …… …… 纪小瓯从来没想过这个词会用到自己身上,手足无措,“可是,我是人类……” “生殖隔离不是问题。”雷恩打断她的话,“波尔尼亚上的种族经过几百年的衍变,各个物种之间不存在交|配障碍,这一点你无需介意。” 除了人类之外,波尔尼亚大陆的种族也很注重血脉传承。 只是有一点,雷恩没有如实告诉纪小瓯。 不同种族之间的交|配,虽然可以产生后代,但是后代却具有极大的不确定性。 或天赋异凛,或智障畸形,又或者平庸无奇。 无论哪一种,不都太能被现在的种族们接受。 “不是,我不是想说这个。”纪小瓯有点欲哭无泪,谁要跟他讨论生殖隔离! 就算没有生殖隔离,她也不想跟一只豹子生孩子啊…… 她连成年都没有呢! “我不可能成为你的雌性,我迟早要离开这里的。”纪小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整理了一遍思绪,企图与雷恩好好对话。 她不知道雷恩为什么会说出这番话,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向她“求偶”,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接受。且不说他们一个是豹族,一个是人类。她一心想回家,早晚会离开这里的。 雷恩沉默了下,紧接着说:“如果找到帕特之后你依旧想离开,我不会拦你。” 纪小瓯微微一愣。他说的是真的? 然而转念一想,如果他帮她找到那只叫帕特的水龟,她还能心安理得的离开么? 那她成什么了,利用他,然后又始乱终弃的坏女人? 可是不离开,她又无法说服自己留下。毕竟这里没有她的父母,没有她熟悉的一切。 纪小瓯思前想后,终于做出一个决定,抓起自己的背包,绕过雷恩往屋外走,“我自己去找他。” 刚走到门口,脚步一顿。 院子外面站着一只雪白斑纹的雌性豹族,见到她出来,抬起头,眼睛很漂亮,皮肤雪白,脸上和脖子上都带着明显的伤痕。不知道在这儿等了多久,腼腆一笑,用豹族语言问道:“我叫奥琳,雷恩首领在里面吗?” 纪小瓯没听懂,她只学会听非常简单的豹族语言,眨了眨眼,“你说什么?” 名叫“奥琳”的豹族雌性也怔了怔,同样没听懂纪小瓯的话。 奥琳是雷恩这次狩猎从剑齿虎族救出的雌性之一。 由于常年受到剑齿虎族的残暴对待,性情很有些胆怯,与寻常的豹族雌性很不一样。 如果换做苏查娜,肯定一早就闯进屋里了,根本不会乖乖地等在门外。 可惜纪小瓯现在没有心情与她对话,趁着雷恩还没出来的时候,匆忙往门外走。 接着,就见雷恩也从屋里出来,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周围的气压有些低沉。 奥琳一看见雷恩,嘴边立即弯出一抹微笑,上前一步,“雷恩首领,我是奥琳,多谢你将我从剑齿虎族里救出来……我……” 雷恩大步从她身边走过,也不知道有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不是我的功劳,是族人一起将你救了出来,你不必向我道谢。” 说着,走出院子。 不一会儿怀里抱着刚才那名雌性走了回来,他手臂托着那名雌性小巧的臀部,将她上半身按在肩膀上,动作看似粗鲁,却很好地保护了她的身体。 路过身边时,奥琳听见他对纪小瓯说了一段话,可惜因为使用的是人类语言,奥琳并未听懂。 “如果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可以直接提,不要总是想着往外跑。我追你虽然不需要花费力气,但是你的身上的伤还未全好,最好少跑几段冤枉路。” 纪小瓯涨得小脸通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许久才憋出一句:“雷恩,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雷恩嗓音沉缓:“我从来没有忘记。” 那他……还这么对她?! 纪小瓯简直不要太生气,如果早知道陶陶会变成这样,她……她才不会救它,也不会给它喝牛奶吃肉干了! 可是再怎么气恼,纪小瓯还是抵抗不了雷恩的力气,任由他抱着自己往屋里走去。 “雷恩首领……”一个声音插入雷恩与纪小瓯之间。 雷恩侧目看去,奥琳仍未离开,站在他对面。他对这名雌性实在没什么印象,问道:“还有事?” 奥琳忙解释道:“苏吉拉长老说族里的空房子不够用,我和柯里丝没有住的地方,长老让我到您这儿问一问,有没有空余的房子,让我们在这儿住一段时间,等新房子盖好以后我们就搬走……” 不得不说,长老苏吉拉对雷恩考虑得也是周到。 族里雌性本就稀少,一下子就给雷恩送来两个。 雷恩的房屋不算小,一间卧房睡觉,还有一间仓库,随便收拾一下就能住人。 “有是有。”雷恩声音冷静,毫无起伏的语气,“不过现在已经有人住了。” 奥琳下意识把目光放在纪小瓯身上,犹豫了下,忍不住问:“是这名雌性么?” 雷恩不置可否。 他确实想收拾一下仓库,却不是为了让纪小瓯居住。 他的雌性,最好能跟他住在一起。 仓库收拾出来,日后可以改作厨房。这名娇气挑剔的人类不能吃生的食物,为了照顾她的胃口,他不得不学会使用厨房。 第39章 “首领,这些东西该怎么处理?” “首领,灶台应该砌在什么地方?” “首领,是不是应该建一个烟囱……” …… 几名身着羊皮兽衣的兽人挤在仓库,你一言我一语地询问。 雷恩站在仓库门口,正在指挥族人们干活。 很好,没有人注意她。 纪小瓯观察好环境,检查一遍自己的东西,背上背包,偷偷摸摸往门口走去。 自从昨天雷恩说要追求她后,就认认真真地展开了“求偶”行动。 亲自给她熬了鱼汤,给她检查身上的伤口,晚上还堂而皇之跟她睡一张床上。 要知道,以前他都是老老实实地化为兽型趴床边的! 纪小瓯整个人都是懵的,立马从床上爬起,义正言辞地表达自己的拒绝之意。 后来……雷恩直接把她按到床上,问她:“你知道肉食系为什么喜欢狩猎么?” 纪小瓯愣愣地摇头。 “因为,”雷恩舔了舔唇,带着淳淳的诱哄之意,“逃跑只会激发我们的兴趣。” 纪小瓯:“……” 于是纪小瓯一整晚都不敢乱动,僵硬地躺在角落里,生怕自己引起了雷恩的“兴趣”。 今天一大早,雷恩就叫来三名豹族族人,把仓库收拾一通,准备改造成厨房。 纪小瓯见雷恩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发奇想要追求她,但是她知道,如果不赶紧逃跑,以后或许就没机会跑了。 纪小瓯放轻脚步,悄悄来到院子门口,手扶着门板木闩,缓缓打开一条缝…… 还没往外迈一步,一条结实的手臂就从后面环住她的腰肢,一下把她抱起来。 直接炕上肩头,往回走去, “看来,比起当我的雌性,你更喜欢当我的猎物。”雷恩手掌在她臀上用力拍了下。 纪小瓯整个僵住,然后炸毛,“你……你放我下来!” 仓库门口的三名豹族兽人都在看着他们,他、他居然打她屁股! 纪小瓯双脚踢腾了下,一股油然而生的挫败感,“我要去找帕特……” 雷恩兽爪握着她的腰,依言把她放在仓库门口,“我不是答应帮你找他么?” 纪小瓯使劲摇头,“不要,我要自己去找。” 雷恩问:“为什么不要?” 纪小瓯顿了顿,“……我不想欠你任何人情。”只有这样,到时候她才会走得毫无留恋。 雷恩微微皱了皱眉,开门见山地,“如果在你面前的是陶陶,你还会拒绝么?” “……” 不得不说,雷恩正好说中她的心事。 在纪小瓯心里,“陶陶”和“雷恩”始终是有区别的,她无法完美地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如果是陶陶,纪小瓯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带着它上路,保护它,照顾它。 而雷恩……是一只各方面都成熟的豹族兽人。反正纪小瓯不敢在他面前乱来。 少女耷拉着脑袋,浓长的眼睫毛蔫蔫地垂着,瓷白的脸蛋投下一圈灰色光影。 冬日温和的阳光裹在她身上,整个人恨不得淡化在光晕里。 雷恩抬起兽掌,摸向纪小瓯的脸颊。女孩的脸蛋与他的皮肤很不一样,光滑,细腻,像清晨挂着露珠的花瓣。 雷恩以前对这些娇嫩的小东西从不感兴趣,因为照顾起来很麻烦,一不留神,它们就会凋零枯竭。现在,他却想将这株花朵采撷回家,浇灌她,种养她,让她只为他一个雄性绽放。 雷恩拧了一下纪小瓯的小脸,“如果不会,就老老实实地留下。” 纪小瓯掀起眼睫,乌黑明亮的眼睛望着他,许久,才慢慢地问:“……你什么时候帮我找帕特?” 雷恩眉梢微抬,舔着牙齿,溢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你说什么时候?” “越快越好。” * 仓库不用两天就改造完毕,里面的东西全部清理,中间搭了一个烧火的灶台,正上房是一个正方形的烟囱。做饭时烟雾从烟囱而出,不会呛得整个屋子都是。 旁边是一个柜子,里面放着新烧的陶碗陶锅。柜子旁边是干燥的木柴和麦秸,用来烧火。 纪小瓯趁着雷恩站在院里跟族人说话的时候,进来看了一圈。 她对灶台并不陌生,姥姥喜欢住在乡下,厨房里有一个与这一模一样的灶台。 那时候她还小,对火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兴趣,姥姥做饭时,她就在一旁递柴火。 可惜姥姥害怕她烧着碰着,每一次都把她赶出去。 以至于纪小瓯虽然认识灶台,却不懂得如何使用。 纪小瓯看了一圈,走出厨房。 雷恩仍在与族人对话,用的是豹族语言,纪小瓯听不懂。他又背对着纪小瓯,纪小瓯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对面的豹族兽人一脸凝重。 纪小瓯认得那名豹族兽人,似乎叫……温特? 不一会儿,温特转身离去。 雷恩走回她面前,神色如常地解释:“温特是族里奔跑速度数一数二的花豹,由他去打探帕特的下落,应当符合你的要求。” 纪小瓯愣了一下,才想起昨天她说“越快越好”。 ……他竟然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雷恩见纪小瓯不吭声,弯腰直接抱起她,托着她的腿窝走进房间,坐在床上,捏了一下她嫩生生的脸蛋,“明天我要出去一趟,晚上就回来,你留在这里等我,我会让苏查娜过来陪你。” 自从雷恩发觉纪小瓯脸蛋滑嫩以后,总喜欢捏她的脸,要么就捏她的手指头。 纪小瓯的手同他们长得也不一样,兽人的手指尖长,带着锋利的指甲,由于常年捕猎的缘故,手心长着粗糙的厚茧。而纪小瓯的手指,水嫩得像新发的笋芽,纤长好看,握在手心柔弱无骨。 越是如此,越让人想狠狠抓在手心。 纪小瓯抬起眼睛,第一次念头是:“你要出去?” 雷恩颔首,然后冷静地提醒道:“如果你想逃跑,逃跑之前最好先考虑一下,除非你的速度能超越豹族,否则你去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纪小瓯:“……” 晚上纪小瓯反抗无效,再次被雷恩压在了床上。 雷恩倒是没对她做什么想对她做什么来着,只不过他的兽爪刚探进她衣服里,她就红着眼眶,泪眼汪汪地喊伤口疼。 雷恩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停顿许久,末了才狠心抽回爪子,将她锁进怀抱里。 其实纪小瓯的伤早就好得差不多了,肚皮上留下了三道狰狞的,粉色的伤疤。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雷恩抵着她小腹的东西太不容忽视了…… 隔着一层布料,她都能感觉到烫人的温度。 纪小瓯根本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手脚僵硬,一整晚躺在雷恩怀里动都不敢动。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雷恩终于离开了。 纪小瓯仿佛重获新生,躺回床上,倒头补眠。 还没睡一个小时,苏查娜就过来了。 苏查娜受了雷恩的嘱托,过来陪伴纪小瓯。 纪小瓯睡眠不足,整个人都有点晕乎乎的,所以当苏查娜提出去外面走走时,纪小瓯并未拒绝。 豹族部落后面有一条溪流,流水包围了整个卡穆达山谷,溪流涓涓,明澈清灵。 苏查娜拿了一篓衣服,蹲在溪边开始洗。 长老苏吉拉年事已高,行动很不方便,平日洗衣服这种事儿都是苏查娜做得。 苏查娜把一件兽皮扔进水里,一边拿几片皂荚叶清洗,一边歪头看向纪小瓯,语气算不上多友善,“听说那天你是逃跑,雷恩把你抓回来了?” 纪小瓯捧起一抔溪水,冷水扑上脸颊,很快清醒过来。 苏查娜的话穿进她的耳朵,她只听懂了“逃跑”两个字,立即错愕:“你怎么知道的?” 苏查娜从她眼里看到了疑惑,却以为她回答的是第二个问题,尾巴摇晃一圈,轻轻哼一口气,“你逃跑的当晚,雷恩就出去找你了,然后一天一夜都没有回来。再回来时,怀里抱着你,你说我是怎么知道的?” 纪小瓯眨眨眼,迷茫地望着她,没听懂。 苏查娜也不打算解释,撇了下嘴角,不明白雷恩为什么特地把这名雌性追回来。 她有哪里好么? 他不过出去一天,就紧巴巴地让她过来看着她,还不如把她拴在裤腰带上呢。 这样她想跑也跑不了了,苏查娜气闷地想。 于是,一人一豹在溪边待了整个早上,苏查娜洗完衣服,纪小瓯跟着往回走。 路上遇见几种能吃的蘑菇,纪小瓯随手摘了,趁着前面的苏查娜不注意的时候,全部放进空间里。 没走多久,就听远处传来低低的吼叫。 叫声深远,低沉有力,声音撞到山谷内壁,反弹,一声接着一声,此起彼伏。 ——是剑齿虎族的叫声。 第40章 卡穆达山谷居住着许多肉食系物种,叫声频繁,一开始苏查娜并未放在心上。直到声音越来越接近,仿佛直冲着豹族部落而来,数量庞大,整个山谷都跟着颤抖。 苏查娜竖起耳朵聆听,脸色迅速一白,对后头的纪小瓯道:“快跟我回种族,剑齿虎族来了!” 肉食系物种对每一种野兽的叫声都十分熟悉,这大概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纪小瓯虽然听不懂苏查娜的话,但是却能听见远处猛兽的咆哮,身体僵了僵,立即跟上苏查娜的脚步。 “见鬼,那群家伙来这里干什么?”苏查娜一边往回走,一边忍不住咒骂。 剑齿虎族居住在罗摩哥山谷,距离这儿好几十里,两个种族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这次成群结队地过来,一定没有什么好事。 事实证明,剑齿虎族的确是来找麻烦的。 上回雷恩带领族人前往罗摩哥山谷,不仅抢夺了他们的猎物,还救走了他们族里大部分雌性,这让剑齿虎族的首领萨兰特极其愤怒。 养精蓄锐之后,萨兰特集结了邻族白虎一族的勇士们,特地前来卡穆达山谷,一是为了洗刷上回败给雷恩的耻辱,二是为了夺走豹族所有的雌性。 苏查娜走得很快,后肢灵活地在林间跳跃。 一扭头,见那名雌性被她远远地甩在身后,她犹豫了下,正准备回去带着纪小瓯一起,还未转身,前方树林里便猛地跳出一头毛色发黄、牙齿尖长的剑齿虎。 剑齿虎朝苏查娜张开大口,发出一声凶悍的吼叫,震得树上的积雪都掉了下来。 苏查娜一惊,倒退数步,立即竖起浑身的防备。 “这是豹族的地盘,你是怎么闯进来的?” 说着,往这头剑齿虎后面看了一眼,见它身后没有跟着别的虎族,震惊之余,稍稍放了点心。 剑齿虎是来打探豹族地形的,趁着大部分豹族都聚集在卡穆达山谷门口的时候,从后方溜了进来。 剑齿虎也在大梁苏查娜和后方的纪小瓯。 两名雌性,后面那名雌性一看便是草食系,不具备任何威胁性。 “整片波尔尼亚大陆,有我们虎族不能去的地方么?”剑齿虎兽爪按着地面,蓄势待发。 苏查娜深知自己不是这名雄性剑齿虎的对手,咬了咬牙,化为兽型便要逃跑。 殊不知对方比她更快一步,后肢发力,按着她的肩膀一下子就把她扑倒在地。 苏查娜逃跑失败,拼尽全力与剑齿虎搏斗,却屡屡被面前的剑齿虎打倒在地。 末了,剑齿虎担心苏查娜引来别的豹族,张开大口,一下子咬住她的脖子。 又长又尖的牙齿穿透苏查娜的皮肤,鲜红的血立即溅了一地。 苏查娜挣扎了下,没有挣脱,反而让对方的牙齿越刺越深。她喘息,不甘道:“有雷恩在……你们休想踏进我们种族一步。” 剑齿虎发出不屑的嘲笑。 雷恩被他们的首领萨兰特攻击,现在自身难保,哪里有功夫管得了她们? …… …… 前方苏查娜被一头剑齿虎咬住脖子,奄奄一息,纪小瓯心惊胆战地站在远处。 苏查娜的血流了一地,浸透了下方的皑皑白雪。 仿佛只要那头剑齿虎稍微再用点力,就会咬断她的脖子。 纪小瓯怔怔站着,双脚像被焊在原地一般,无法迈出一步。 终于,她脚尖动了动,想往后跑。 苏查娜虚弱的喘息却无限放大,充斥着她的耳朵……其实苏查娜对她还不赖,教她说豹族语言,带她去豹族后山散步,遇见危险也会第一个提醒她。 虽然苏查娜总是表现得很不喜欢她。 纪小瓯回望一眼,苏查娜已经渐渐停止了挣扎,尾巴毫无生气地舒展在身后。 那头剑齿虎咬住她的脖子,拖着她的身体往后移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血痕,触目惊心。 纪小瓯捏了捏拳,瞬间做出一个决定。 就算她现在逃跑,一会儿也会被那头剑齿虎追上,她不认为它会单独放过她。 纪小瓯从空间取出登山绳索,迅速爬上离自己最近的一棵树。 她在空间找了一圈,试图找到有用的东西。 电击棒没电了;瑞士军刀需要近身使用,且刀刃太小,对虎族造成不了多大的伤害…… 别的,还有什么? 树下的剑齿虎松开苏查娜,虎视眈眈地朝纪小瓯看过来,一步一步向她靠近。 纪小瓯绝望地发现,除了刚才那两样东西,她空间里几乎没有任何防身武器。 剑齿虎撑起身体,宽厚的兽爪攀着树干,准备往上攀爬—— 纪小瓯明明记得老虎不会爬树,但是这里的虎族,明显与她认知的老虎不同。 剑齿虎的爪子离她越来越近,下一步就碰到她的脚尖。 就在纪小瓯焦虑无望时,突然,她的指尖触到一串圆筒形的物体。 纪小瓯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一串鞭炮。 她空间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她明明记得当初清点空间物资的时候,并未看见鞭炮这类物品。 来不及多想,眼看剑齿虎就要爬上树梢,纪小瓯赶紧掏出打火机点燃火引子,随着引线“滋滋”燃烧的声音,对准剑齿虎的眼睛扔了下去—— 同时,鞭炮炸响,震耳欲聋。 火星蹿进剑齿虎的眼睛里,一节一节炮竹在它脸上炸开,它痛苦地低吼一声,松开攀着树干爪子,直直地摔了下去。 …… 鞭炮声吸引了族里兽人的注意,不一会儿,便有几名雄性豹族朝这边而来。 他们看见树下奄奄一息的苏查娜和旁边一脸血肉模糊的剑齿虎时,眼神一黯,很快猜到了怎么回事。 一定是这群剑齿虎企图偷袭豹族部落,撞见苏查娜,才对苏查娜下此狠手的。 雄性兽人检查了一边苏查娜的身体,发现她心脉仍在微微跳动,赶忙抱起她,带回族里。 顺道把那只剑齿虎也一并带走了。 没有兽人顾得上往树上看一眼。 纪小瓯趁他们离开之后,才握着绳索慢慢从树上滑下,脚一沾地,蓦地一软,差点摔倒在雪地之中。 * 回到雷恩家里,纪小瓯呆呆地站了一会。 少顷,突然想起什么,重新翻找自己的空间。 果然,空间的一角,以前她从未注意过的地方,整整齐齐地堆了好几箱鞭炮。 外头包着五颜六色喜庆的彩纸,既有鞭炮,也有烟花筒,还有一些小型爆竹。 就像……过年时的装备一样。 纪小瓯深深记得,她刚穿到这里时是十月一日,初秋,距离过年还有好几个月。 而且森林严禁烟火,所以不可能有人带这些东西。 那么,这些爆竹是从哪儿来的? 即便她的空间能够升级,但“无中生有”也太不符合科学常识了? 可除此之外,还能用什么原因解释? 纪小瓯站在门口思索许久,毫无头绪。 远处野兽悠远持久的咆哮声打算纪小瓯的思绪,声音愤怒凶猛,仿佛近在耳畔,吓得纪小瓯身子一抖,朝远处看去。 ……那些剑齿虎族还没有离开么? 雷恩今天早上出门,是不是因为他们? 纪小瓯原本想去看看苏查娜的情况,但是刚走到院子门口,才发现根本不知道苏查娜家住哪里。 况且这时候出门,不知道会不会再遇见什么猛兽……她思前想后,只得作罢。 纪小瓯安安分分地留在屋里,想着等雷恩回来之后同他说一声苏查娜受伤的事。 然而,当纪小瓯腕上的手表一圈一圈走过,从早上9点指向下午6点,夜幕降临庭院,整个卡穆达山谷陷入寂静,雷恩仍旧没有回来。 第41章 【第41章:擒贼擒王】 次日早晨六点,纪小瓯准时睁开眼睛。 她下意识往旁边看去,床板空空荡荡,不见雷恩的身影。 自从雷恩向她“求偶”后,每天晚上都会将她锁在怀里睡觉,灼热的身躯贴着她,使得她整夜不敢阖眼。然而现在,雷恩一夜未归,纪小瓯却并不觉得轻松。 昨天那群剑齿虎族来得如此嚣张,卡穆达山谷外的叫声一直持续到深更半夜。 纪小瓯记得以前看动物世界,老虎是百兽之王,威猛无比,体型和力量都比豹族大得多。 ……不知道雷恩会不会有危险? 纪小瓯一边想,一边穿好衣服准备去外面打探情况。 她空间里有一架望远镜,不记得是谁带的了,参数是131x1000。她被雷恩抓回来的那天特地留意了一下,从这里到卡穆达山谷的边缘,正好是一千米左右。 也就是说,她可以站在院里用望远镜观察那边的情况。 只不过还没找到望远镜,纪小瓯看见空间里的一个角落,赫然一僵。 就见昨天那堆突然出现的鞭炮旁边,此刻又多了几个摆放整齐的木箱子。 纪小瓯确定昨天没有见过这些木箱,她拉近镜头看了一眼,木箱上面写着“贵重物品,小心轻放”。再看旁边的数据单子,顿时傻眼,里面竟然全部都是贵重的红木家具! 紫檀浮雕水龙纹圆桌,一对花梨木玫瑰椅,以及小叶紫檀的圆角柜…… 纪小瓯越看越不好,这些东西搁在21世纪得值多少钱啊!怎么会出现在她的空间里? 她只是睡了一觉,难道空间又一次升级了? 纪小瓯冷静下来想了想,应该不是空间再次升级的结果。 这些家具以及昨天的鞭炮,都是凭空冒出来的,没有任何理论依旧,就像……当初突然出现在她空间的物资一样? 原本放在大巴车货舱的物品,莫名其妙就进了她的空间。 一瞬间,纪小瓯仿佛想到什么,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那些家具。 难道这些东西也是货舱里的?就像当初他们旅游的物资一样,被吸入她的空间? ——她的空间与大巴车货舱相通了么? 意识到这一点,纪小瓯激动得微微颤抖。 既然这些东西能通过空间从21世纪来到异世大陆,那么反其道而行之,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通过空间回到现实世界? 思及此,纪小瓯迫不及待地就要钻进空间尝试。 还未进去,就听见院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伴随着雌性恐慌的叫声,打断纪小瓯的动作。 纪小瓯一顿,朝外面看去。 紧接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传进院内。 豹族与虎族持续打斗一天一夜,由于族人数量不多的缘故,一开始占了劣势。 许多豹族勇士受了重伤,此刻正被族人送回来救治。 纪小瓯打开院门看了一眼。 大部分雄性伤势惨重,有的被咬断了手臂,有的被撕烂了大腿,还有的被兽爪掏烂了肚子…… 几名兽人抬着一名受伤的族人路过门口,纪小瓯正好看见兽人被掏空的腹腔,她捂住嘴唇,连连后退数步。 即便来到这里见过太多弱肉强食的例子,但如此近距离看到这血淋淋的一幕,还是第一次。 * “艾尔明,花豹,头骨碎裂,救治无效死亡。” “贝利,雪豹,失血过多,救治无效死亡……” “尼斯,花豹,重伤……” …… 长老苏吉拉站在部落门口,统计族里勇士受伤或者死亡的情况。 他的女儿苏查娜昨天受了重伤,差点被一只剑齿虎咬死,好不容易救活过来,他连照顾的时间都没有。 纪小瓯站在远处,看那些受伤的豹族一个接一个地被送回来,小脸白了又白。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部落上空,豹族兽人都忙着救治同伴,没有人留意到她。 她找了一圈,没有看见雷恩的身影。 纪小瓯刚才用望远镜观察远处,只看见几只剑齿虎正在围攻一只豹族,并未找到雷恩的身影。 纪小瓯走到长老苏吉拉身边,想问问他雷恩的情况,刚开口:“您知道……” 苏吉拉立即挥手,没功夫搭理她,用豹族语言道:“去去,没看见我正忙着,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 锋利的兽爪擦着纪小瓯的脸颊而过,纪小瓯赶忙后退,不死心地再次问:“您知道雷恩在哪里吗?” 苏吉拉身为豹族长老,倒是勉强能听得懂人类语言。 他偏头,见对方是雷恩一直宝贝的小雌性,停了停,“雷恩没有跟你说过么?” 纪小瓯摇摇头。 苏吉拉说:“雷恩正带领族人在卡穆达山谷入口与剑齿虎族交锋,情况紧急,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 入夜,卡穆达山谷入口。 粼粼月光洒上树梢,月色宁静,寂寥无声。 一头体型庞大的剑齿虎从树下经过,四肢踩着厚重的积雪,发出“咯滋咯滋”的声音。 剑齿虎四下环顾,并未看见什么身影,才放慢脚步,准备在树底下稍作休息。 树上,一头矫健的身影隐在暗处,缓缓睁开一双深蓝色的眼睛。 雷恩悄无声息地移动身体,趁着树下剑齿虎不备时,骤然纵身,跃到树下—— 剑齿虎躲避不及,被雷恩一双前爪按进雪地里。 剑齿虎张开大口,便要用牙齿咬住雷恩的脖子。 雷恩稍微侧了下身,一爪按向剑齿虎的头颅,拍向一旁。 剑齿虎萨兰特来不及收势,咬上旁边粗壮的树干。深长的獠牙陷进树干里,拔不出来。 情急之中,萨兰特下颔用力,一口咬碎树干,朝着雷恩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 响声震天,连树上的积雪都掉了下来。 萨兰特抬起爪子狠狠拍向雷恩,然而由于奔跑太久,体力早已流失得差不多,这一爪子的威力并不大,雷恩纵身一跃便躲过了攻击。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这个道理,野兽同样清楚。 豹族的数量不如虎族庞大,与其浪费体力与他们搏斗,不如先打败他们的首领。 雷恩单挑萨兰特已经一天一夜,起初一豹一虎势均力敌,萨兰特甚至隐隐占了优势。 一天一夜之后,萨兰特的体力透支,而雷恩却仍如昨天一样,体力丝毫不减。 萨兰特这才知道,原来雷恩一直保存着体力,只等给他致命的一击。 * 又过了一晚,卡穆达山谷逐渐趋于平静,雷恩还是没有回来。 纪小瓯站在院子门口看了下,大部分豹族族人已经回来,或多或少都受了伤,身后拖着几只受伤的剑齿虎,应当是所谓的“俘虏”。 兴许是打败了剑齿虎族的缘故,豹族兽人虽然疲惫,却掩藏不住嗜血的兴奋。 纪小瓯转着眼珠在他们之间寻找雷恩的身影,无果。 她不敢多看,迅速把自己藏进门后。 纪小瓯昨天爬进空间看了看,试图找到连接21世纪的通道。 可惜一无所获。 而且,或许是那辆巴士的司机察觉到了什么,不再往大巴的车舱里放东西了,纪小瓯今天起床特地看了下,空间里没有凭空再变出任何东西。 多多少少让她有些失望。 就像好不容易找到一条线索,她顺着丝线往前方摸去,突然,“咔擦”一声,丝线被人从前方剪断,连带着她所有的欢欣雀跃,戛然而止。 不过经过一晚上的调整,纪小瓯的心态已经好了很多。 空间这条路走不通,还有帕特这条线索。 不管怎么样,她还有一线希望。 纪小瓯一边坐在院里想事情,一边等雷恩回来。 不知不觉到了下午三点,雷恩仍旧未归。 她腹中饥饿,吃了点面包片垫肚子,悄悄打开院门看了看,族里已恢复平静,除了一些丧命的兽人还未抬回来之外,所有豹族兽人已经回到部落。 纪小瓯又等了两个小时,直到下午五点,终于坐不住了。 她见院子门口没有兽人,开门走了出去,朝昨天看见长老苏吉拉的方向走去。 果然,苏吉拉仍在那里统计伤亡族人的人数。 地上摆了一排排兽人尸体,纪小瓯粗略看了看,大约有一二十只兽人。 ……没有雷恩。她松了一口气。 “长老,族里所有受伤的族人都在这里了吗?”纪小瓯绕到苏吉拉身边问道。 通过昨天的交流,纪小瓯知道他听得懂人类语言。 苏吉拉低头瞥她一眼,道:“还有不少尸体没有抬回来。” 苏吉拉话音刚落,便有几名兽人抬着两具同伴的尸体从对面走来。 那两个兽人死相可怖,一个被咬掉了半张脸,一个被掏空了腹腔。 纪小瓯看到他们的惨状,脸色变了变,刚吃进去的面包在肚子里翻滚。她强忍住不适,迟疑了下,继续问苏吉拉:“那……那雷恩呢?除了死亡的,所有豹族族人都回来了吗?” 苏吉拉正要安慰她,雷恩是族里的最强壮的首领,就算不回来也不会有事,一抬眼看见她后方的身影,顿时改口:“没错,除了死亡,所有族人都已经回来。” 纪小瓯脸色微微一白。 也就是说……雷恩…… 纪小瓯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踉跄后退了退。 不是说雷恩十分强大吗?他连狼族都不放在眼里,怎么会轻易被虎族杀死?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可以理解。老虎与豹子,孰胜孰负,一看便知。 纪小瓯怔怔的,搬运尸体的兽人从她身边经过,撞了她一下,她一个没站稳,身子往旁边倒去。 就在她身体即将落地时,一双手臂从身后接住她,带着浓郁的汗味和血腥味,一把将她捞进怀里—— “这么担心我?”嗓音从她头顶响起,像烟雾穿过一片砂砾,带着一丝笑意。 沙哑,粗糙,性感。 纪小瓯先是耳朵一麻,接着抬头,就对上雷恩那双蓝得深邃的眼睛。 她愣了愣,眨眨眼,好半响才惊讶道:“雷恩?” “是我。”雷恩托着她的腿窝将她抬起,抱在自己胸口,毫不在乎自己身上有多脏。 纪小瓯想起刚才长老苏吉拉的话,“你、你没死么?” 雷恩同苏吉拉打了一声招呼,将这里交给苏吉拉处理,抱着纪小瓯往家里走去,“我的雌性在等我,我怎么舍得死?” 纪小瓯:“……” * 话虽如此,回去之后,纪小瓯发现雷恩身上有多处伤痕,应当是与剑齿虎族打斗时所受的。 两处在肩上,一处在脖颈,还有一处最深,伤在手臂,几乎贯穿他整条小臂,又深又长,伤口至今仍在流血。 而他刚才,竟然还用这条手臂抱着她回来。 纪小瓯看得胆战心惊,赶紧从空间里拿出医药箱,本能地取出纱布和消毒水给他处理伤口。 兴许是给“陶陶”包扎伤口包扎习惯了,纪小瓯连问都没问雷恩的意见,就直接拉过他的手臂,用医用剪刀剪开他的袖子,止血,消毒,包扎伤口,动作一气呵成。 肩上的伤口不好处理,还要脱衣服,纪小瓯就先给雷恩处理脖子上的抓痕。 抓痕不深,只稍微破了点皮。 纪小瓯用消毒水消毒以后,忍不住想,这里的兽人动不动就用爪子伤人,难道就不会得狂犬病么…… 女孩伏在雷恩身前,一手撑着床板,一手举着棉签,认真地给他的伤口消毒。 不知不觉中,就圈住了雷恩英伟的身躯。 她仰着头,因为查看伤口的缘故,浓长的睫毛轻轻一扫,就碰到雷恩的下巴。 怪痒的。 雷恩低头,就看见少女距离自己不过两公分的距离,乌润的眼里倒影着他的身影,粉唇微抿,模样认真。 大约是被他突然动弹吓了一跳,纪小瓯回神,乌黝黝的眼珠子对上他的眼睛,脸颊一烫,“唰”一下后退与他拉开距离。 只不过没退多远,就被雷恩用没受伤的那只兽掌拽住了手腕—— 雷恩用另一只兽掌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少女的脑袋压向自己,俯身,毫不犹豫地咬上那张他觊觎已久的唇瓣。 第42章 少女的唇瓣绵软柔嫩,像沾了蜂蜜的云朵,带着一丝甜甜的香味。 兴许是被雷恩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坏了,她身体僵硬,一时间忘了改如何动弹。 雷恩含住女孩的双唇,伸出舌头舔了舔,倒是从来没有这样“吃人嘴唇”的经历。 动物的欲|望很直接,发情,交|配,孕育后代,不需要什么多余的步骤。 雷恩想亲纪小瓯,完全是一种本能之外的行为。 这张小嘴经常在他面前喋喋不休,发出娇糯好听的声音,或欢喜地叫他“陶陶”,或怯懦地叫他“雷恩”,又或者固执地说想要回家,他想尝尝究竟是什么滋味,才能轻而易举把他撩拨得五味陈杂。 比想象中甜。 雷恩不熟练地啃舐少女的唇瓣,咬着她的下唇吮了一会儿, 很快无师自通,找到其中的关窍,舌头抵开少女紧闭的牙齿,钻进她的口中。 带着倒刺的舌头轻轻刮过纪小瓯的舌尖,纪小瓯一痛,迅速找回自己的神智,立即推开雷恩的胸膛往后面躲去。 她脸颊涨得通红,整个手足无措,有点恼怒地望着雷恩的眼睛,“你,你……” 舌尖的疼痛提醒她,她刚才竟然被一头豹子强吻了! 雷恩面不改色,甚至有点意犹未尽的遗憾,舌尖勾着嘴角舔了一下,“嗯?” 低低沉沉的,似在回味。 纪小瓯听着他的声音,莫名其妙地耳朵更热,她扔掉手里的纱布,转身便要下床。 可惜脚尖还未沾到地面,就被雷恩再次握住手腕,一阵天旋地转,结结实实地被罩在了身下—— 这回雷恩熟练地捧着她的后脑勺,覆上她的嘴唇,撬开她的贝齿直接闯了进去。 少女的香味扑袭而来,是族里雌性所不具备的清馨诱人。 每一个雄性,在这方面大概具备不可估量的天赋。雷恩在少女口中开疆辟土,突破她的防线,攻占她每一寸领地,将她欺负得溃不成军。 同时,他的兽掌放在她柔软的腰上,克制不住地往上。 纪小瓯拼命挣扎,拳头砸在雷恩的肩膀上,又气又急简直都快要哭出来了。 偏偏又挣脱不得,她的力气对他来说微不足道,她越是挣扎,他就越要亲她。 他都不知道他舌头上的倒刺刮得人有多疼…… 娇小的少女被强壮的兽人压在身下,被迫仰着脑袋,承受他的予给予求。 不知道过了多久,纪小瓯舌根都麻了,眼角微红,溢出晶莹透亮的泪光,不知是疼的还是委屈的。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短促而又着急的拍门声:“首领,首领……您在家里吗?” 雷恩动作微顿,皱了皱眉,没打算理,继续含着纪小瓯的唇瓣。 可惜门外的声音不屈不挠,过了一会儿又叫:“首领,我是温特,长老说您已经回家了……” 雷恩依依不舍地松开女孩,低着喉咙咒骂了一声,朝外面不耐烦道:“温特,你最好说出一件大事,否则我拧断你的脖子。” 门外温特愣了愣,紧接着道:“是这样的,首领,那群剑齿虎族俘虏想逃跑,我和科鲁镇压不住他们,您能不能过去看看……” * 雷恩离开之后,纪小瓯木呆呆地躺在床上,好半晌才回神,霍地从床上坐起,拿起床头的背包就往外跑。 不行,她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就算雷恩答应帮她寻找帕特,她也不要再跟他待在一起了。 她好心好意帮他处理伤口,他居然这么对她! 纪小瓯走到门边,手指放在门闩上,正欲一把拉开,却又迟疑了下。 不知道山谷外面的剑齿虎族离开了没有……她现在离开豹族会不会遇见他们?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他们败给了豹族,但是对付她一个人类还是绰绰有余的。 虽然她昨天用炮竹打败了一头剑齿虎,但那是因为她当时占据了很好的优势,那头老虎正好在她的脚下。如果一群老虎朝自己扑过来,她根本不可能逃脱…… 纪小瓯指尖扒着木闩,纠结地,苦恼地皱紧了眉头。 …… …… 雷恩解决完那群剑齿虎俘虏,从外面回来时,就见屋子空空荡荡,没有人影。 他眼神沉了沉,周身的气压一瞬间变得极低。 他以为她答应让他帮忙寻找帕特,就是会留下的意思,没想到他才离开一会,她就又跑了。 雷恩心里深处涌出一股难以言说的郁躁,舔了舔牙齿,转身往门口走去。 卡穆达山谷外仍有一些剑齿虎族没有离开,她这时候出去无异于送死。 等捉到她,他一定要好好“教训”她。 只不过,没走几步,就听见旁边的厨房里传来一丝响动。 极微弱的,小心翼翼的声音。 像害怕惊扰了谁似的。 雷恩停步认真再听时,那个声音已经消失。 他眼珠微转,伸出手指勾了勾眉峰,然后调转脚尖,大步朝着厨房门口走去。 雷恩推开厨房的门,深邃的蓝眸扫视厨房一圈。 厨房很小,一眼就能看完。 他走向灶台后面,果见那里缩着一只安安静静的小家伙。 女孩手臂环着双腿,小巧精致的下巴搁在膝盖上,兴许是在这儿坐得太久了,眼睛微微阖起,有点昏昏欲睡。听见动静,长长的眼睫毛扑扇了两下,睁开眼睛,看见是他,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慌慌张张地往后躲了躲,条件反射地捂住嘴唇。 生怕他再亲她。 她的舌头到现在还疼着呢。 雷恩看着她,心情微松,脸上表情却没什么变化,“藏到这里来干什么?” 纪小瓯嗫嚅了下,小声地,违心地说:“……这里暖和。” 纪小瓯原本是想跑的,但是走到门口就犹豫了,万一她还没走出卡穆达山谷,就被剑齿虎族吃掉了,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思前想后,她还是决定作罢。 可是跟雷恩待在同一间屋子,又觉得很不安全,她找来找去找到这么个地方,于是就当缩头乌龟一直藏在了这里。 “屋里比这暖和。”雷恩伸手揉了一把她脸蛋无意间蹭到的灰,正要抱起她,没想到纪小瓯飞快地躲开,从他臂弯底下钻了出去。 “你、你以后不要随随便便抱我了。”纪小瓯站在他几步之外,咽了咽口水,有点紧张地说:“我不喜欢被人随便抱着。” 雷恩眉毛微微一动。 纪小瓯说完这句话,就把雷恩扔在厨房,转身跑进屋里。 过了一会儿,雷恩迈进屋里,就看见纪小瓯拿着纸和笔,趴在桌上写写画画。 雷恩对她手上的笔纸不感兴趣,对她写什么更没兴趣,手臂从后面圈住她的腰,只想把她抱到床上继续刚才未完的事。 谁知怀里的小家伙挣扎了下,嚷嚷道:“雷恩……等等,我,我有话跟你说。” 雷恩停顿,手臂却没有松开她,“什么?” 纪小瓯抿了抿唇,正色,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有底气一点,“我之前跟你说过,我不可能留在这里成为你的雌性的……一旦我找到回家的方法,就会离开这里。” 雷恩沉默片刻,道:“所以我在追求你。” “……”他是不是没听懂她的意思? “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留在这里。”雷恩弯腰,看着她的眼睛,鼻尖抵着她的,“如果你不喜欢当我的雌性,那就当我的配偶。” 豹族不存在“配偶”这个说法,配偶只属于那些一生只有一个雌性的种族。 一般情况下,他们都称自己的交|配对象为“雌性”。 纪小瓯微微一愣,正是因为知道这些,所以才会惊讶于雷恩居然说出这句话。 ……他一直都知道她介意的是什么? 不对,现在要说的不是这些。 纪小瓯摇摇脑袋,甩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绷着小脸,一本正经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好好商量一下,在我没有答应当你的配偶之前,你不能再亲我。” 雷恩抬高眉毛,“为什么?你刚刚也回应我了,不是么。” 闻言,纪小瓯想起什么,脸蛋“腾”地一红。 她才没有回应他!那是因为他的舌头把她刮得太疼了,她想把他推出去而已。 “反正……就是不行,你如果不答应,我现在就离开,自己去找帕特。” 雷恩定定地盯着纪小瓯。 他刚尝到甜头,少女的滋味比他想象中更美好,有些事情就像决了堤的洪水,一旦开始,想收势就不那么容易了。 只不过纪小瓯一脸决然,如果他这时候不答应,她是真的转头就会离开。 雷恩是见识过这小家伙的固执劲儿的。 于是他没说话,选择默认。 纪小瓯见雷恩答应了,松一口气,一垂眸,看见雷恩放在自己腰上的手,“也不可以再抱我。” 雷恩:“……” “晚上睡觉的时候,你不可以再搂着我。” “……” “还有,”纪小瓯脑子飞速转动,恨不得把自己能想出来的事全部约法三章,“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你不可以……” 雷恩忍无可忍,抬起兽爪盖住纪小瓯没完没了的小嘴,俯身,唇峰贴近她的耳朵,低低地说:“听话,不要得寸进尺。” 第43章 唔…… 脸上湿漉漉的,好像有人拿着磨砂纸给她洗脸一般,糙砺的触感让纪小瓯忍不住微微皱眉。 纪小瓯翻了个身,将脸颊埋进被子里,试图躲避那恼人的干扰她睡觉的因素。 然而没用。 对方只是稍作停顿,就把目标从她的脸颊移到耳朵上,舌头轻轻扫过她的耳廓,然后将她的耳珠整个卷入口中。带着肉刺的舌头一下一下轻刮纪小瓯的耳朵,有点疼,又有点□□。 这种感觉就像纪小瓯以前在家的时候。 她养的那只短毛猫也常干这种事,半夜不睡觉就舔她的脸,她当时太瞌睡了,没有心思搭理它。结果第二天起床一看,半个脸颊都是红血丝,还挂着干掉的口水印。 眼下这条舌头,与她养的猫一样难缠。 纪小瓯可不想再遭遇同样的经历,闷闷地嘤咛一声,从被窝里伸出小手反抗。 掌心触到一团毛绒绒的皮毛,比她养的猫体型大,纪小瓯推了推,没有推动。 舔她耳朵的动作仍在继续,纪小瓯痒得缩了缩脖子,终于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 入目是一片灰底黑斑的柔亮皮毛,庞然大物,此刻正盘成一团趴在她的身边,尾巴垂在床沿,慢悠悠地扫荡。 见她醒了,伸出舌头再次舔了下她的脸颊。 纪小瓯呆了呆,对上它幽邃深蓝的眼睛,瞌睡一下子惊醒,捂着脸蛋往后躲,“你……” 兴许是它刻意放轻力道的缘故,倒不是多疼,就有些痒。但纪小瓯却很羞恼,连忙道:“你昨天不是答应过我,以后不会随便亲我的么,你……你怎么能出尔反尔?” 大豹子甩了甩尾巴,听见这句话没有丝毫惭愧,化为兽型的声音更加低沉粗糙,“别多想,我只是在叫你起床。” 他一变成兽型,身上的纱布全部被撑裂,前肢那条又深又长的伤口尤其明显,就在纪小瓯的眼前。 “……” 纪小瓯忽然想起,动物,尤其是猫科动物,确实是喜欢互相舔舐伤口,或者用舌头替对方梳理毛发。 ……可是,她脸上又没毛!他干嘛用这种方式叫她起床? 纪小瓯憋闷着小脸,看一眼窗外的光景,天尚未亮,远处压着一抹蟹壳青色,再低头看一眼手表,才五点四十。 纪小瓯举起手擦了擦脸上的唾液,黏糊糊的,她嫌弃地扁了扁小嘴。 反正也睡不着了,就走下床,去外面洗了把脸,拿出牙膏和牙刷刷了刷牙。 回屋之后,趴在床上的大豹子已经变为人形。雷恩手里拿着纱布正包扎伤口,旁边是她的医药箱,箱盖翻开,里面的消毒水、酒精都打开了,纱布也乱糟糟的。 雷恩看见她回来,招呼道:“过来。” 待纪小瓯走到跟前,他抬起受伤的胳膊,低沉沉的,“替我打个结。”他一只手不太方便。 纪小瓯看着面前的手臂,迟疑了下。 然而想起昨天他伤口的严重程度,还是微俯下身,乖乖地照做了。 她不会打太复杂的结,只会打普通的蝴蝶结,以前给陶陶包扎伤口时没注意,如今看着一个蝴蝶结挂在雷恩的结实有力的手臂上,很有几分不协调的滑稽。 纪小瓯只好默默拆掉,重新打。 少女粉扑扑、嫩生生的脸颊凑在跟前,周围萦绕着若有似无的馨香,雷恩一低头,就能看见她那排落羽杉似的睫毛。又浓又翘,扑扇扑扇,像一把钩子似的。 忍不住伸手,兽爪在少女睫毛底下轻轻扫了下。 纪小瓯立即有如惊弓之鸟,慌张往后退了退,如临大敌地望着他。“干什么?” 雷恩看着她害怕的小模样,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故意问:“不让亲就算了,现在连碰一下都碰不得么?” 纪小瓯窘迫,这话说得,好像他以前经常“碰”她似的,特别认真地摇摇头,“不行。” “你昨天说的那些条件,我想了一下。”雷恩用尖牙咬住纱布的一端,随便系了个结,抬起蓝眸看她,“我可以答应你。作为交换,你也需要答应我一件事。” 纪小瓯问:“什么事?” “在我受伤期间,像以前照顾‘陶陶’一样照顾我。” “……” “做不到?”雷恩眉梢微抬,“你向我提了那么多要求,我对你只有这一个。” 纪小瓯抿唇思考片刻,反正不是什么特别难的要求,就点了下头。 可是她忘了,她提要求是应该的,因为留下或是不留下,决定权在她的手中。而雷恩作为被动的那一方,根本没有提要求的资格。 * 纪小瓯一边往灶台里添木柴,一边暗暗想,她刚才是不是不应该答应雷恩? 万一他对她提什么奇怪的要求呢? 纪小瓯赶紧思考自己当初对陶陶做过什么,想了半天,好像只给他换过纱布、喂过食物,并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举动。 纪小瓯稍稍放心,幸好她当初没有给他洗过澡,量过肛温…… 鼻断嗅到一股烧焦味,纪小瓯回神,低头一看,锅里煮的粥已经快要烧干了,浓浓的烟雾从锅底升起,盘旋往上。 纪小瓯赶紧手忙脚乱地扑灭灶眼里的火,然而以前从未使用过这种古老的灶台,动作不太熟练,非但没扑灭火,反而把厨房弄得烟雾缭绕。 “咳咳……”最后纪小瓯没法,端起一盆水往灶台泼去,火势总算是熄灭了。 纪小瓯站在一堆狼藉面前,长长地松一口气,同时又有点惆怅,这下她煮的粥是不能喝了。就算重新煮,也需要好长一段时间,而且她真的不太会使用灶台,万一又弄砸怎么办? 思前想后,纪小瓯决定冒着风险使用炉头和气罐,刚把气罐从空间里掏出来,忽然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纪小瓯忙把气罐塞回空间,走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名雌性兽人,蓝绿色的眼睛,挺直的鼻梁,五官深邃,身材高挑,。 ——正是上回来过的兽人奥琳。 褪去身上的伤疤,奥琳看起来漂亮不少,脸上的笑容也放开许多。 “雷恩首领在吗?”奥琳举了举手里的陶罐,用豹族语言对着纪小瓯腼腆道:“我做了一些乳鸽汤,听说雷恩首领受伤了,这些汤正好有助于伤口的愈合,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纪小瓯虽然在豹族生活了好些天,但一直都是与雷恩用人类语言对话,能听懂的豹族语言不多,只勉强听懂了奥琳的第一句话,于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嗯。” 奥琳感激地朝纪小瓯道谢,径直走入院内,往院里唯一一间卧房走去。 屋里,雷恩正坐在床边摆动纪小瓯的背包。 那小家伙每次离开总要背着这东西,里面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雷恩从背包里面翻出一张纸,上面画着整个卡穆达山谷以及周围山脉的地图,山谷出口用红色记号笔特地标记了一下。 雷恩眼眸黯了黯。 “雷恩首领。”门口响起一个轻飘飘的声音,雷恩抬眼看去,奥琳站在门口,赧然解释道:“我给柯里丝煮了一些乳鸽汤,没想到煮多了,正好还剩下这一碗,你如果不介意的话就留下喝吧。” 说着走进屋里,把手里的陶罐放到桌上,低头等待雷恩的回应。 雷恩把手里的纸揉成一团,不动声色地扔进壁炉里。紧接着,再看向奥琳时,眉心微不可察地皱了皱,“谁让你进来的?” 奥琳微微一愣,道:“是,是一名雌性给我开的门……” 话未说完,雷恩就走下床,绕过她身侧往厨房走去。 厨房里的浓雾已经散去,只是灶台很有些惨不忍睹。纪小瓯从后面打了桶水,拿着抹布正在清理灶台。 只不过灶台太高,里面的铁锅又很沉重,纪小瓯根本搬不动,清理得很吃力。 雷恩从外面进来时,就看见她垫着脚尖清洗锅底,整个脑袋都快埋进锅里了,撅着小屁股,像偷吃油灯的小耗子。 雷恩上去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把她从锅里捞出来,把她放到地上,就见她脸颊、鼻子都挂着灰,伸出拇指替她擦了擦,低着声音问:“你在干什么?想煮了自己?” 纪小瓯不好意思地摸摸脸颊,“煮粥。” 雷恩看着她,“粥呢?” “不小心糊了……”纪小瓯说完,大概也觉得惭愧,小声辩解:“我不会烧火。” 雷恩彻底没脾气,抱起这个浑身灰突突的小家伙,往外面走去,“为什么不叫我?” 纪小瓯抿唇,没有吱声。 当然是因为她不想跟他待在同一个空间…… 屋外,奥琳尚未离去,看见雷恩熟练自然地抱着纪小瓯出来,笑容顿了一顿,“雷恩首领……” 雷恩停下脚步,侧目,对她道:“我现在想单独跟我的雌性在一起,如果没什么事,你可以走了。” 第44章 从雷恩家里出来,奥琳并未直接回到住处。 而是假借探望苏查娜的名义,去了长老苏吉拉家里。 苏吉拉刚喂女儿苏查娜喝完一碗稀粥,苏查娜的喉颈受伤,只能食用这些流食。 苏吉拉正要去厨房洗碗,奥琳站在门口叫他:“长老。” 苏吉拉回望过去,奥琳有些拘谨地走进院内,微笑道:“我是来看望苏查娜的,不知道她的伤好得怎么样了?” 从剑齿虎族救出来的雌性一个比一个胆怯,奥琳突然主动提出来看望苏查娜,让苏吉拉有一些意外。 不过女儿性情开朗,与族人的关系都很好,苏吉拉便没有多想,道:“抱歉,苏查娜刚刚睡下。等她醒了之后,我会替你转达这份心意。” 奥琳遗憾点头,本该就此告辞离去,却迟迟没有挪步。“对了……长老,我还有一件事。” 苏吉拉问:“什么事?” 奥琳视线低垂,盯着脚下成群结队的蝼蚁,缓慢道:“听说雷恩首领也受伤了,我刚才去看望他,他院子里似乎住着一名雌性,看起来不像是我们豹族的……” “哦,你说她。”苏吉拉波澜不惊的语气,仿佛回答过很多遍这种问题,“她是雷恩首领从外面带回来的雌性,是首领的救命恩人,的确与我们不是同一种族。” 奥琳怔了怔,听到苏吉拉前半句的时候,以为纪小瓯与自己一样,也是被雷恩所救,没想到竟是她救过雷恩一命? 雷恩首领那么强大的雄性……也需要雌性相救吗? 奥琳从惊讶中回神,调整好自己的面目表情,道:“那她以后要留在豹族吗?” 苏吉拉道:“应该吧。”他知道那名雌性逃跑过两三次,都被雷恩给抓回来了。 雷恩把她宝贝的不得了,怎么可能让她离开? 奥琳不着痕迹地抿了下唇,状似疑惑,“可是……族里的雌性不是都住在后街吗,她与雷恩首领住在一起,会不会引起其他族人的不满?” 毕竟,豹族雌性稀缺,拥有自己专属的雌性,是每一个雄性梦寐以求的事情。 苏吉拉沉吟了下。 “而且,她似乎不太会照顾人……我去看雷恩首领的时候,她正在煮粥,差点把厨房烧了……”奥琳见苏吉拉有所动摇,善意地笑道:“我和柯里丝住的地方还有一间空房,如果她搬进来,我们可以教她如何制作食物,这方面我很在行。” 奥琳离开后,苏吉拉似乎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雷恩从未提出要与族人共享纪小瓯的意思,难道他想独占那名雌性? 凭借雷恩的本事……倒并非不可。 只不过,豹族几百年的规矩都如此,一旦被打乱,整个族里的平衡也会被打破。 到时候雌雄比例更加失调,连繁衍后代都会成为问题。 苏吉拉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种事情发生。 * 自从上回纪小瓯差点把厨房烧了以后,就再也不敢使用这里的灶台了。晌午,她从空间拿出气罐、铝锅和一些食材,用现有的材料蒸了锅米饭,做了两个炖菜,一个西湖牛肉羹,用陶碗盛好装出来,端进屋里。 雷恩身上其他地方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唯有左手手臂仍旧缠着纱布,行动不大方便。 纪小瓯把一双筷子递到雷恩面前,不放心地问:“你会用筷子吗?” 雷恩没有回答,垂眸看向碗里的一片黑叶子,问道:“这是什么?” 纪小瓯道:“海带啊,对你的伤口有好处的。” 他们肉食系物种常年只吃肉,根本不吃蔬菜,营养肯定不均衡。纪小瓯一想,就好心地帮雷恩夹了一些,放到他碗里,“你多吃点。” 纪小瓯想着他大概第一次见这种食物,就把每一种食材都给他解释了一遍,“你们不要只吃肉,适当吃点蔬菜对身体才好。” 雷恩眉梢微微抬起,不置可否。 他没有告诉纪小瓯,肉食系物种偶尔也会吃些植物,能够帮助胃部进行消化。 但是绝对没有人类涉猎的范围广,这些长在水里、埋在地下的植物竟然都能被他们挖掘出来食用。 吃过饭后,雷恩收拾了餐具,拿去厨房。 少女低估了他的食量,两菜一汤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平时的开胃菜。且大部分都是素的,吃下去没有任何饱腹感。 趁着纪小瓯午休的时候,雷恩化为兽型前往部落后山,迅速捕获一只藏羚羊,开膛剖腹,饱餐一顿,将羚羊的尸骨留在后山角落。 回去之前,雷恩洗掉了身上的血腥味。 那个小家伙胆小又敏感,如果知道他刚刚捕杀了一头草食系,肯定又要恐慌不安。 雷恩回到屋里,出乎意料的,纪小瓯没有午休。 壁炉前,纪小瓯手里抓着背包,正在翻找什么。 听见脚步声,她仰起头,眼眶微红,眉心蹙着,“雷恩,你动过我的背包吗?” 雷恩迈进门槛的脚步微微一顿,旋即不动声色问:“什么?” 纪小瓯把背包翻了个底朝天,里面的东西通通倒在地上,手电筒,望远镜,瑞士军刀,本子和笔……唯独不见她之前画的那张地图。 “我包里有一张纸,这样的纸。”她翻开本子举给雷恩看,“上面画了重要的东西,你见过吗?” 雷恩定神,与纪小瓯的着急截然不同,“多重要?” “……”纪小瓯噎了噎,当然不能告诉他那是她离开卡穆达山谷的重要路径,于是道:“特别重要。” 雷恩已经猜到她要寻找什么,这个小家伙以为他连地图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坐在桌旁,淡定道:“没见过。” 活脱脱昨天那个把纪小瓯的地图揉成一团,扔进壁炉里的人不是他似的。 纪小瓯闻言,嘴角抿了抿,一副欲哭不哭的模样,看起来真是伤心低落极了。 指南针坏了,地图也不见了,难道她真的只能依靠雷恩帮自己寻找帕特吗? 纪小瓯巴巴地看着雷恩,“那,你的族人温特……找到帕特的下落了吗?” 雷恩冷静道:“即便温特速度很快,也不可能三天之内就从波尔尼亚东部一来一回。” “……”纪小瓯又问:“那温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如果他找到了帕特,会把他一起带回来吗?” 雷恩道:“也许。” 他没有告诉纪小瓯,那群水龟在东海海域居无定所,找不找得到都是个问题。 就在纪小瓯惆怅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一个敲门声。 雷恩过去开门,门外站着一名豹族雄性,名字叫威伯,是长老苏吉拉的邻居。 “雷恩首领,长老有事想请您过去一趟,不知道您现在方便吗?” 雷恩问:“苏吉拉有什么事?” 威伯:“我也不太清楚……似乎挺着急的。” 雷恩没再问,苏吉拉经常为了种族的事宜与他谈话。 离开之前,雷恩把纪小瓯叫到跟前,捏了捏她嫩生生的脸蛋,“别想着乱跑,等我回来。” 当着外人的面,纪小瓯有点不好意思,拍开他的手,嘟哝道:“……知道了。” 雷恩离开之后,纪小瓯就回到屋里继续寻找她画的地图。 把所有可能的地方找了一遍,仍是没有,倒是无意间翻到她记载经期的本子。 纪小瓯有每个月记载月经日期的习惯,即便来到这个世界,她也维持着这个习惯。 纪小瓯看到她上个月的记录,目光落在“排卵期”那几个红色标注的字体上,想起什么,赫然一僵。 ——如果没算错,这几天正好是她的排卵期? 纪小瓯想起上回排卵期被霍尔顿满船追捕的情况,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那次是因为霍尔顿的船体触礁,她才躲过一劫,这次在豹族,她该怎么躲? 思及此,纪小瓯赶紧把门窗紧闭,从空间里拿出之前剩余的一些猫薄荷,再加上一些味道浓郁的香料,制成简易香囊挂在腰上。即便如此,纪小瓯仍旧不放心,找了一遍空间,终于找到一瓶风油精,把浑身上下都涂抹一遍,才稍微安心。 这样应该不会有人闻到她身上“发情”的气味了吧? 转念一想,又觉得惆怅,即便躲过了“发情期”,可接下来来大姨妈怎么办? 她仅有的两包卫生棉上一次就用完了,难道真的要用草木灰?? 纪小瓯不得不暂时把地图的事情抛在脑后,专心琢磨该怎么解决即将来临的大姨妈。 不一会儿,门外再次传来敲门声。 纪小瓯以为是雷恩回来了,确认一遍自己身上的风油精味没有散去之后,才走过去开门。 然而,门外站的却不是雷恩,依旧是刚才那名豹族雄性。 威伯用标准的人类语言对纪小瓯说:“雷恩首领让我立即带你去后山,温特回来了,还带回了帕特的下落。” 第45章 温特回来了? 纪小瓯刚刚迈出去的一只脚又默默收了回来,乌黝黝的眼珠子望着这名陌生的雄性,“雷恩还说什么了吗?” 威伯道:“首领没说什么,你只要跟我过去就行了。” 纪小瓯手指扶着门框,指尖捏得微微泛白,勉强用正常的语气道:“不行……你让雷恩自己回来见我。” 如果放在以前,纪小瓯本不会有这么重的戒备心。 但现在她正好处于“发情期”,而雷恩又刚刚跟她说过,温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来回于卡穆达山谷和波尔尼亚东部之间,她不得不多长了一个心眼儿。 至于这名兽人为什么会知道帕特的事……纪小瓯越想越觉得可怕。 是雷恩告诉他们的?还是他们从别的途径得知? 他们知道她是人类了吗? 兽人威伯见少女眼神戒备,瞳仁闪烁,便知道她猜到了什么,不再与她周旋,直接伸出兽爪便要抓她—— 幸亏纪小瓯早有防备,迅速关上木门,用门闩从里面上锁。 还未松一口气,谁知刚一转身,便看见威伯从墙上一跃而下。 纪小瓯踉跄后退,脑子飞速转了一圈,便知道这是一场阴谋:“谁让你来的?雷恩呢?” 威伯没有说话,走到纪小瓯跟前,举起兽掌猛地砍向纪小瓯的后颈。 纪小瓯只觉得后颈一痛,紧接着便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是在一间简陋的小屋。纪小瓯扶着脖子从床上坐起,环顾一圈,只见屋里什么摆设都没有,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房间小得可怜,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这是哪儿? 她怎么会在这里? 纪小瓯满腹疑惑,回忆了一遍自己昏迷前的状况,她不是被那名叫威伯的兽人抓走了么? 脖子仍在隐隐作痛,那名兽人下手可真重。纪小瓯走下床,来到门口看了看,就见这里仍旧是豹族的部落,屋舍俨然,土地平旷,远处是绵延的卡穆达山脉,近处来来往往的豹族兽人。 只不过这里的兽人……明显是雌性居多。 纪小瓯与雷恩一起住在前面的时候,见到的几乎都是雄性兽人,她还以为豹族的雌性稀缺到了那般程度,走到街上都未必能看见一个,没想到全都住在这里。 大部分雌性都在院里忙自己的事情,没有人注意到她这个忽然多出来的雌性。 威伯究竟为什么将她放到这里?有什么用意? 纪小瓯一面不解,一面迈开脚步。她这间院子共有三间屋子,另外两间房屋都关着门,她走到其中一间房屋门前,尚未站稳,就听见里面传出低沉呻|吟的声音。 纪小瓯的脚步蓦然一僵。 屋里粗重与娇细的声音并存,两种截然相反的声音,却传达出极其暧昧的信息。 一阵风拂过,吹开了原本虚掩的房门,里面的景象赫然撞入纪小瓯的眼睛。 高大健硕的豹族雄性压在雌性兽人上方,以最原始的背|入式,一下一下深深地撞入雌性的身体。 豹族雌性半眯着眼睛,叫得声音都哑了,那种感觉说不上来是痛苦还是欢愉…… 纪小瓯脑子木木的,脚底仿佛生根一般,挪不动步。 直到屋里结束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她才醒神,慌慌张张跑回自己一醒来待的房间里。 她刚躲进屋里,那名雄性兽人就从雌性兽人的房间走出来,心满意足地离去。 过了一会儿,又有另外一名雄性兽人进来,同样走入了那名雌性兽人的屋里。 很快,屋里再次响起那种亲密交缠的声音…… 纪小瓯就蹲在窗户后面,缩成一团,半天下来不知道看见多少雄性进出这里。 她紧紧地捂着双唇,瑟瑟发抖,努力不让自己的恐惧溢出声来。 之前总听他们说“雌性共享”,她没有一个准确的概念,现在总算亲眼见识了。 这样……跟妓|女有什么区别…… 威伯把她放到这里,是把她默认为豹族的雌性,也在他们“共享”的范畴内么? 不行,她绝对不能留在这里,她要回去找雷恩。 纪小瓯举起手指擦了擦眼泪,从地上站起,一鼓作气走到门边,还未走出门,就见迎面走来一个雌性。 纪小瓯后退半步,定睛一看,正是奥琳。 奥琳对她笑了笑,见她眼眶通红,神情决然,明知故问:“你要离开这里吗?” 纪小瓯听懂了这句话,到底是有防备之心,立刻收起自己脸上的慌张,抿唇,搜刮自己这些天所学会的豹族语言,道:“我不是豹族的雌性,不需要留在这里。” 说着,便要绕过奥琳往外走。 “等一等。”奥琳突然叫住她,踟蹰片刻,有些为难道:“你大概不清楚……其实这是雷恩首领的意思,是他让威伯把你送到这里来的。” 纪小瓯蓦然停下脚步。 “你说什么?”惊讶之下,下意识地使用了人类语言。 奥琳自顾自地解释:“一直以来,豹族都有规矩,雄性不能自私地独占某个雌性。前阵子你一直住在雷恩首领家里,族里的族人已经有许多不满。雷恩身为豹族首领,应该以身作则,不能坏了规矩。所以才会选择这种方式,委婉地告诉你,日后你只能跟我们一起住在这里。” 纪小瓯觉得自己来到这里最大的收获,就是学会了豹族语言。 奥琳这么长一串话说完,她竟然七零八落地听懂了什么意思。 雷恩让威伯把自己送到这里来的? 他让她以后都在这里生活? 可是,他为什么不亲自对自己说?如果她对他造成了困扰,她一定会主动离开,反正她原本也不是很想留在豹族部落,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把她留在这里? 纪小瓯垂着眼眸,一语不发。 奥琳以为她信了自己的话,一边细声安抚,一边把她领回屋里,“你以后就跟我们一起住在这里吧,这个院子只有我和柯里丝两个雌性……对了,你叫什么?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纪小瓯停在门口,没有再往里踏入一步,突然道:“那我就更不能留在这里。” 奥琳:“什么?”因纪小瓯这句话使用的是人类语言,奥琳没有听懂。 纪小瓯没有理她,甩开奥琳的手径直往外走。 她不相信奥琳的话,即便是真的,她也要亲自向雷恩求证。 如果真是雷恩的意思,那她拼死也要离开豹族,而不是留下被这里的雄性糟蹋…… 奥琳脸色微微一变,想上去拦住她,这时,院里突然进来一名豹族雄性兽人,身材特别高大,身上披着麂皮兽衣,眼窝底下一圈青黑,正是来这儿寻找雌性的。 奥琳灵机一动,着急地对纪小瓯道:“你要到哪里去?雷恩首领已经说过了,他不会再把你接回去的,你跟我们住在这里不好吗?我会做许多好吃的饭菜,柯里丝会缝制好看的兽衣……” 雄性兽人被奥琳的声音吸引,侧目,目光落在纪小瓯身上,眼睛微微亮了亮。 “哦,这不是雷恩首领的宝贝雌性吗?首领这么快就把你玩腻,送到这儿来了?” 当初雷恩把纪小瓯带回来的时候,因藏得太深,勾起了族里许多雄性的兴趣,只不过碍于雷恩的强大,不敢有族人轻举妄动罢了。 如今纪小瓯孤身一人出现在此处,雄性兽人又从奥琳口中听出了雷恩“抛弃”她的意思,一步一步朝着纪小瓯走来,饶有兴致地舔了舔唇,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兽|欲。 纪小瓯心中一悸,连连后退。 雄性兽人更快一步地伸出兽爪扣住纪小瓯的肩膀,兽人的手掌宽厚,一巴掌拍下来,纪小瓯的身子都榻了半边。 纪小瓯咬牙从空间取出军刀,不管不顾,举起手猛地一下子扎进兽人的手背。 兽人痛叫一声,立刻松开纪小瓯。 纪小瓯趁机从他身下逃跑,然而没跑多远,那名雄性兽人大概是被她激怒了,不依不饶地追在她的身后。 纪小瓯跑得再快,速度也敌不过一头豹子,眼看就要被追上,千钧一发之间,忽然想起空间里还有许多上回没拆封的爆竹。 虽然不知道鞭炮对于豹子有没有用,但此时别无他法,只能放手一试了。 纪小瓯立即停下,从空间取出一盘鞭炮,点燃火引,用力朝雄性兽人身上扔去。 雄性兽人迎面而上,猝不及防被扔了满怀。 纪小瓯没工夫欣赏对方被爆竹炸伤的画面,转身,飞快地离开这个地方。 * 这边,长老苏吉拉家。 雷恩眉峰低压,露出一丝不耐烦。 苏吉拉今天与他说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偏偏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很久,仍有滔滔不绝的趋势:“还有,上回我跟您说的那件事……” “苏吉拉,我是首领,不是管家。”雷恩失去耐心,直接从座位上坐起,冷着声音打断苏吉拉的话,“如果连这些事情你都无法处理,需要一一向我汇报,那你也该从长老的位子退下去了。” 说着,迈开长腿便要离开。 “等等,首领,我还有最后一件事。”苏吉拉忙叫住雷恩。 雷恩脚步未停,“如果仍是这些无关紧要的破事,你最好现在就闭嘴。” “我已经让威伯把您的雌性送到后街去了。”苏吉拉忽然说道。 后街是豹族雌性共同居住的地方,也是雄性兽人想来就来,想去就去的地方。 雷恩骤然停住,转身,深蓝的瞳仁紧紧盯着苏吉拉,少顷,克制地询问:“你刚才说什么?” “那里才是她应该住的地方。”苏吉拉看着雷恩的眼睛,尽管惹怒雷恩的后果非常可怕,但是为了种族的和谐,他不得不这么做。“您既然想让她留在种族,就应该学着与族人分享她。” 第46章 “苏吉拉,你这是在找死。” 雷恩压抑着怒意,缓慢的,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咒骂,转身离开苏吉拉的家。 苏吉拉身形一晃。 雷恩当上首领之前,他便是豹族长老,可以说是经历过两届首领,资历颇深。 雷恩对他一直还算客气。他一方面尊敬雷恩,一方面又认为有些事情比雷恩更有话语权。 比如这次纪小瓯的问题上。苏吉拉为了种族的繁育,先斩后奏,他认为即便雷恩会愤怒,最后也一定会迫于压力妥协。 然而现在,似乎不然。 雷恩来到豹族雌性居住的后街时,纪小瓯早就不见了。 一名受伤的雄性兽人躺在前方,周围站着几名束手无策的雌性。 雷恩上前,看见对方被利刃刺穿的手掌,以及身上残留的鞭炮碎片时,眼神蓦地一沉,兽爪抓着对上的脖颈将他从地面提起,压着声音,危险地问:“她呢?” 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只有纪小瓯的空间才有。 雄性兽人腹部被炸伤,痛苦地呻|吟:“谁……” 雷恩声音冷寒:“我的雌性。” 雄性兽人看清雷恩的脸,身子一抖,整个人都清醒了,虽不知雷恩为何出现,但还是下意识地一指:“……她往那儿去了。” 雷恩把他重重扔回地面,往雄性兽人所指的方向而去。 雄性兽人暗暗松一口气,本以为就此逃过一劫。未料雷恩临走前扔下一句:“我曾经说过,谁敢打她的主意,立刻给我滚出种族。皮尔斯,你知道该怎么做。” 上回狩猎,科鲁拿纪小瓯开玩笑,雷恩警告族人时,这位名叫皮尔斯的兽人也在场。 皮尔斯闻言,惊讶错愕,忍着疼痛从地上坐起,“首领,您……” 雷恩面无表情,“注意,我说的是立刻。” 奥琳站在后方,望着雷恩离去的背影,脸色变了变。 雷恩首领竟然为了那名雌性亲自找到这里…… 奥琳本以为雷恩对于那名雌性,只有“救命之恩”的情感,没想到远非如此。 难道真如族人所说,他要违背族规,独占那名雌性么? 然而,奥琳转念一想,即便雷恩真的找到那名雌性又如何?豹族的规矩在这里,除非他想与整个部落为敌,否则绝对不能平息族人的怒火。 * 分针指向五点一刻,马上就要天黑。 隐蔽狭隘的角落里,纪小瓯双手环膝缩着身体,身躯轻颤,努力缩小存在感。 她身上的猫薄荷香囊在逃跑的时候弄丢了,身上涂抹的风油精味也越来越淡,一旦天黑,如果豹族的兽人找到她,处于“发情期”的她根本无处可逃。 纪小瓯想起白天看到的画面,那些真正的野兽一个一个伏在雌性的身上…… 甚至有一名豹族化为兽形,与人形的雌性|交|配。 尽管明白这两只原形都是豹子,但视觉上莫大的冲击,仍旧让纪小瓯的生理十分不适。 想作呕…… 纪小瓯捂着嘴巴,连呼吸都是轻的。生怕自己被抓回去后,遭遇同样的对待。 即便如此,附近仍旧传来突兀的脚步声。 由远及近,一下一下,像踩在纪小瓯的心弦。 纪小瓯的身躯蓦然紧绷,僵硬地往后缩了缩,手里紧紧握着换好电池的电击棒,另一手伸进空间,准备拿出爆竹。 浑身的防备都竖了起来。 然而,她深深的知道,如果对方十分强大,她的电击棒只能对他造成暂时麻痹,而爆竹终归不是炸药,威力也不够大,拿来吓唬人还可以,但真要击退他们,还是远远不够。 唯一幸运的,对方似乎只有一个人。 纪小瓯摒住呼吸,做足准备,待对方走到跟前,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她上方时,举起电击棒看也不看地朝他心口刺去—— 手腕在半空中被截,对方宽大的兽爪紧紧扣着她的手腕,她一下就动弹不得。 纪小瓯脸色泛白,旋即就要用另一只手拿爆竹,对方突然开口,毫无预兆的,低哑的: “小瓯,是我。” 纪小瓯愕然睁大眼睛,抬起视线,看清对方的面容。 …… 这是雷恩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一点也不觉得生疏,带着自然与压抑的熟稔,仿佛已经在心里叫过她多少次。 一瞬间,纪小瓯仿佛被人抽光所有力气,手臂一软,整个人趔趄往后退了退。 雷恩伸手扶她,她下意识躲了躲,是那种本能的排斥,以及难以掩饰的反感。 雷恩手臂一僵,紧接着不顾她的反抗,弯腰托着她的腿窝扛上肩头,直接往回走。 全程除了开头那句话,什么都没说。 “不要,不要,放我下来!”纪小瓯在他肩头拼命挣扎,这时候也顾不得究竟是不是他下的命令,一心只想逃离这个地方。挣扎了很久没有结果,她一狠心,张嘴一口咬上雷恩的脖子,下了狠力,不一会儿嘴里便溢出一丝腥甜的铁锈味儿。 这种时候,她竟然宁愿从未救过陶陶,也不会认识雷恩,更不会陷入这样残酷的境地。 雷恩非但没有松开她,反而把她按在肩头抱得更紧,腾出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脑勺。 许久,许久,才叙出似叹息的声音:“很抱歉,我食言了。” 当初纪小瓯被罗德抓走的时候,雷恩曾经承诺过她,再也不会让她遭遇这种事。 如今,他没有做到。 反而让她陷入更危难的境地之中,并且看到他们种族如此难堪的一幕。 纪小瓯咬着雷恩的牙齿慢慢松开,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眶滚落,委屈地哭了起来。 温温热热的液体顺着她的脸颊流进雷恩的颈窝,湿漉漉的睫毛蹭着他的皮肤,又痒又软,差点把他的心脏融化。 纪小瓯一个劲儿地流泪,虽什么都不说,但总算是不再抗拒他了,手臂缠着他的脖子,脑袋埋进他的颈窝,要多伤心有多伤心。 “雷恩……”纪小瓯带着浓浓哭腔,一抽一噎地问道:“是你让威伯打晕我,把我送到那个地方的吗?” 雷恩脚步一顿,眼里浮掠一抹狠色。“不是。”他从未想过与任何族人分享她。 “我跟你住在一起,给你添麻烦了吗?” “没有。” “奥琳说你应该以身作则,如果你抵抗不了族人的压力,就让我离开这里吧。我不想去那种地方,我又不是你们的族人,凭什么要被你们的种族这么对待……” 雷恩把这小家伙抱到身前,一只手臂托着她的臀部,另一只手抬起她的小脸,刻意收起指甲,用手指擦拭她眼角的泪珠。 “我说过,你跟她们不一样。”她的眼泪流不完似的,他越擦她就流的越多,末了雷恩索性低头,用舌头一点一点舔舐她的眼睛,低沉道:“再给我一次机会,相信我会处理好这件事。” * 雷恩抱着纪小瓯刚回到家里,天就迅速一黑。 夜幕漆黑,浓郁得仿佛能拧出墨汁。 当天晚上,雷恩安抚了许久,纪小瓯总算暂时放下离开的念头。 小家伙团着身体缩在角落,是最原始的防御姿态,即便睡着了也不让雷恩碰一下。 雷恩想将她搂进怀里,她就条件反射地挣扎,带着可怜巴巴的哭腔,“不要,我不要留在这里……” 今天这件事,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心理阴影。 次日,天未亮,雷恩就吩咐多尔多将所有族人都带领到种族后面的竞技高地。 这里是历届豹族首领推选的地方。 说是推选,其实说“竞争”更适合。 谁的能力强大,能够打败所有前来挑战的族人,谁便是下一任首领。 首领推选十年一次,雷恩自成年之后,便一直担任着首领之位,如今正好第十年。 天亮之后,豹族所有族人都聚在此地,雄性兽人与雌性兽人交错站着,比例大约是七比一。 所有族人的脸上都写满不解。 距离下一任首领推选还有一年,雷恩为什么要把他们聚集到这个地方? 难不成时间提前了? 有的族人望向站在一旁的长老苏吉拉,试图向他寻求一些答案。 苏吉拉只是摇了摇头,不安地说:“首领事先没有跟我说过。”意思就是,别问他,他也不知道。 过了一会,雷恩终于到来。 却不是一个人来的。 所有族人都把目光移到他怀里抱着的雌性身上,有的认出纪小瓯的,便知道她是之前雷恩回族时带回来的雌性。 因这名雌性有着精致的五官,娇嫩的皮肤,小巧的身材,与族里的雌性不尽相同,所以很多雄性对她印象深刻。 纪小瓯被雷恩托着屁股,脑袋埋进他的颈窝,既觉得丢脸,又觉得困惑不解。 雷恩一大早就把她从床上捞起来,也不跟她解释原因,就把她带到这儿来…… 这里都是他的族人,经历过昨天那件事后,她对他族里所有人都没什么好感。 “这是我的雌性。” 雷恩迎上所有族人的视线,冷静的,波澜不惊地叙述着一件事。“或者说,是我的配偶。” “配偶”一词一出,所有族人皆愣了愣,紧接着是巨大的震惊。 配偶?!那不是仅存在于一名雌性搭配一名雄性种族的说法么? 苏吉拉颤抖着手,满脸不可思议。“首领,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但凡谁敢觊觎我的配偶,将会与皮尔斯一个下场。”雷恩舔着牙齿,冷厉道。 昨日皮尔斯被雷恩逐出种族,因身体受伤,血腥味很快引来了一群鬣狗。鬣狗围攻皮尔斯,没了种族的庇护,皮尔斯很快落败,被一群鬣狗分食得骨头也不剩。 族人的惊讶声中,雷恩不容置喙地吐露出另一件事—— “从此以后,豹族没有可以共享的雌性,只有一生一世的配偶。” 第47章 什么?!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雷恩竟然想改变种族百年来的规矩? 没有可以共享的雌性,只允许一名雌性搭配一名雄性,那剩余的雄性怎么办?? “首领,我反对这种说法。”科鲁第一个开口,说出族人心声:“照您这么说,雌性该如何分配,那些分配不到雌性的雄性又该怎么办?我们的后代如何繁衍?” 其余的雄性虽不开口,但明显赞同科鲁的说法。 他们习惯了索取,反而忘了动物最原始的“求偶”本能。 每一个雌性都不应该生来就是他们的,更不该任他们予取予求。谁的本事大,谁的能力强,雌性才愿意与谁交|配。 “每个雄性都拥有挑选配偶的资格。”雷恩低沉有力的话响在族人的声音中。 “求取你想要的雌性,去长老那里登记。如果有族人与你看上同一名雌性,打败他,或者让雌性点头愿意成为你的配偶,那么这名雌性从此就是你一个人的。” 一个人的。 听起来多有诱惑力。 即便族里的雌性能够共享,但那终究是共有的。 雄性对雌性的渴求,远远不止于此。 谁不希望出门狩猎的时候,有一个属于自己的雌性在家等着?或缝制兽衣,或烧水做饭,等自己回来时再送上一个微笑,而不是夜晚躺在冷硬的木板床上,孤枕入眠。 “那抢夺不到配偶的雄性该怎么办?”有人理性地发问。 雷恩到:“如果你看上其他种族的雌性,带回来,我并不反对。” “其他种族?那生出来的后代呢?” “与我族人同样的待遇。” “要是别的种族雌性也没有呢?”毕竟,整个波尔尼亚大陆的雌性都很稀缺。 雷恩忽地咧嘴一笑,狂妄的,不屑一顾的,“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你还好意思与我谈什么雌性?” 雷恩毫不留情地提醒:“先把自己的能力锻炼上来再说,否则即便生出后代,最后也会被种族淘汰。” 对方被说得哑口无言。 反对的声音占了大多数,出乎意料的,竟然有小部分族人持赞同意见。 几乎所有的豹族雌性都是认同的。 甚至可以说是,求之不得? 毕竟一名雌性的体力有限,一个接一个应付好几名雄性,身体很容易吃不消。 再者,不是所有的雌性,都愿意被不同的雄性占有。她们生存的目的,仿佛只是为了满足这些雄性,如果所有种族都如此也就罢了,偏偏其他的种族不这样,其他种族的雌性拥有固定的配偶,受到族人的呵护,反衬得她们更加孤苦、不堪。 剩下的,便是那些能力卓群、仅次于雷恩之下的雄性。 相对于与族人分享,他们有自信可以夺得属于自己配偶。 “还有一件事。”雷恩蓝眸微转,朝苏吉拉的方向看去,“苏吉拉年纪已高了,脑子也逐渐不清醒,不再适合担任豹族的长老。如果谁有更适合长老位子的名单,随时可以告诉我。” 苏吉拉闻言,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首领,我是为了种族的稳固考虑,我们种族的情况根本不适合配偶制度,您硬要改变种族的规矩,是不可能长久的!” “你的意思是,雌性共享就能长久?”雷恩问,嗓音迟重,带着一种无法辩驳的力量。“豹族的雌性变少,后代繁育困难,难道不正是因为这该死的共享制度,让雌性生存率越来越低么?” “这……怎么会是制度的错,上一位首领特兰多从未提过这样荒诞的要求……”苏吉拉仍旧不肯承认雷恩制定的新规矩。 雷恩道:“那是因为他愚蠢。” 一个种族,连雌性正常的生活都无法保障,又如何要求她能够孕育下一代。 “现在……”雷恩眯起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询问道:“我的配偶就在这里,谁想与我争夺她,站出来,我让他心服口服。” * “撕拉——” 雷恩用尖牙咬碎一段纱布,随手缠在胳膊上,掀眸看向远远站在一旁的少女,“你的雄性受伤了,你不过来关心一下他么?” 纪小瓯脸颊微窘,有点发烫。 什么“她的雄性”?他自作主张把自己带到族人面前,宣布她是他的配偶这事,她还没有跟他算账呢,他自己还好意思提。 当时那么多豹族族人,纪小瓯粗略看了看,大约有两三百名,如果都上来围攻,他们根本不是对手。偏偏他还说出那些狂妄的话,她都忍不住替他捏一把汗。 好在,豹族族人还是有点原则的,他们只崇尚单打独斗。 群攻这种事,只对外族,不对本族。 当时雷恩提出谁想与他抢夺配偶时,出乎意料的,竟然只有多尔多站了出来。 其他人倒不是不想与雷恩争夺,只不过深知自己的实力,即便上去也是送命,还不如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而多尔多是族里排名前五的勇士,自然有底气与雷恩叫嚣。 当然,后来还是雷恩赢了。 纪小瓯想破脑袋都想不通多尔多为什么会出来与雷恩抢夺她,他们好像并未有什么交集? 仅有的那一次,是在麋鹿村的时候,已经十分遥远。 不过转而一想,豹族雄性的欲|望总是来得莫名其妙,她想不通也是正常的。 索性抛开这件事不再多想。 纪小瓯站在原地,踟蹰许久,道:“雷恩,其实你完全没必要为了我这么做。” 如果以前纪小瓯还抱着一丝希冀,当雷恩说出她是他一生一世的“配偶”时,她就无法淡定了。 这个枷锁太沉重,她怕自己以后都无法摆脱。 “我从不为保护我的配偶是没必要的事情。”雷恩打断她的话,定定看着她,“我为你打破族规,你为我留在种族,这个交易,你愿不愿意跟我做?” 第48章 …… 纪小瓯从屋里仓惶而出,停在门外轻轻喘息,怔怔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刚才那一瞬间,她竟然有一点动摇…… 怎么会这样,她居然愿意为了一头豹子留在这个陌生的大陆? 她疯了吗? 还是说……她对雷恩动心了? 纪小瓯脸色惨白,不可思议地咬紧唇瓣,心脏因为这可怕的认知而跳动剧烈。 不会的,不可能的。 她是人,怎么会对一头豹子动心呢! 一定是她最近与雷恩走得太近的缘故。她在这个世界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雷恩是她唯一能信得过的兽人。她下意识把他当成唯一的依靠,对他放下所有的戒心。又因为他是陶陶,当初她对他倾注过某些感情,即便他一下子成为“雷恩”,那些共同经历过生死的记忆也是无法抹去的。 所以,她错把这种感情当成了心动? 对,对,一定是这样。 纪小瓯不断劝服自己,试图摒去脑内那个荒唐的想法。 且不说这个世界处处充满危机,人类怎么能与动物结合呢?简直是有悖伦常,天理不容啊。 得出这个结论,纪小瓯自然不敢再与雷恩太过亲近。思忖片刻,决定去看望一下苏查娜。 自从苏查娜被剑齿虎咬伤后,纪小瓯便一次都没有看过她。 这次去了,苏吉拉正在院子里晒肉干。苏吉拉看见她,晒肉干的动作顿了顿,什么都没有说。 自从知道是苏吉拉命令威伯把自己送入后街后,纪小瓯也不知道与他说什么,只问:“苏查娜在里面么?” 苏吉拉点了点头。 纪小瓯正要往里面走,就听见苏吉拉道:“是不是你唆使首领改变了族规?” “什么?”纪小瓯闻言一愣,回身,一本正经地说:“当然不是我。” 苏吉拉的脸色稍微好转,嘴巴却一点也不饶人。“如果你不能长久地留在我们种族,那你最好不要再带给首领任何希望,首领可以寻找另一名更好的配偶。” 苏吉拉身为豹族的前任长老,已经知道温特前往波尔尼亚大陆寻找帕特的事,也知道纪小瓯想要回到自己的种族,否则便不会让威伯以此诱骗她。 既然苏吉拉不能阻止雷恩改变族规,那么他当然希望雷恩找一个本族的配偶,保证血统的纯正性。 否则以雷恩那样强大的基因,与纪小瓯生出一个先天残疾的后代,岂不糟蹋。 纪小瓯抿了下唇,乌润的眼珠子看着苏吉拉,“这些也属于长老的职务吗?” 苏吉拉冷声:“当然不算。”更何况他现在已经不是长老。 “如果不算,”纪小瓯有理有据,“族人似乎没有干涉首领选择配偶的权利。” “你!” 苏吉拉气得不轻,偏偏被戳到痛处,无法反驳。这名雌性看起来软软绵绵的,没想到说话这么一阵见血。 纪小瓯没有再与苏吉拉交谈,转身走进了屋。 苏查娜正半坐在床头,脖子受伤的地方经过兽医的处理,已经用针线缝合了,正在逐步恢复中。兴许是那天失血过多的缘故,苏查娜的脸上没什么血色,看见纪小瓯进来,第一句话就是:“那天是你救了我?”声音嘶哑,低得几乎听不见。 纪小瓯点点头,想了想还是补充,“我只是叫来了你们的族人,没有做什么。” 苏查娜看她一眼,大概也认为她一个草食系雌性没有打败一头剑齿虎的本领,并未反驳这句话。 接着一人一豹就没什么话说了。 纪小瓯与苏查娜本就不太熟,更何况语言也不通,刚才那句话已经搜刮尽了纪小瓯所能学会的所有豹族语言。 纪小瓯没有待太久,见苏查娜没什么事便离开了,临走时苏查娜对她说了一句话。 直到走在路上,纪小瓯才琢磨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 “虽然我不太喜欢你,但还是多谢你。” * 回到雷恩院子,正好是晌午。 纪小瓯闷头钻进厨房,开始准备中午的饭菜。 最近天冷,她打算做一次火锅,她的空间还有许多新鲜的食材以及火锅底料。 只不过刚拿出铝锅舀了半锅水,就听见门口响起一声低低的询问:“去哪了?” 纪小瓯手一抖,差点连锅带水都扔到地上,然后,背后及时地伸出来一双手,替她托住锅底,同时把她整个身躯都圈进怀里。 属于雷恩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将纪小瓯围截得措手不及。 “我……我去看望苏查娜了。”纪小瓯耳根子毫无预兆地红了起来,紧接着整张小脸都涨得通红,支支吾吾道。 “看她干什么?”雷恩皱了皱眉。 纪小瓯道:“上回她伤得那么重,我看看她好得怎么样……” “碰见苏吉拉了么?” 纪小瓯点头,“嗯。” 雷恩道:“如果他对你说了什么,不要理会。” 纪小瓯:“喔……”她才不会说苏吉拉劝说自己离开他呢…… 沉默半天,纪小瓯挣扎了下,闷闷道:“我现在要准备午饭了,你能出去吗?” “我不能留在这里么?”雷恩低头,呼出的气息正好洒在她的耳窝,热热的,带着一丝灼人的闷燥。 纪小瓯的脸颊一下子更红了,“不能。”他留在这里只会让她的意志越来越乱。 明明已经想通自己对他没有感情,可是当他的身体贴过来的时候,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咚,咚,咚……一声紧跟着一声,声音大得她自己都能听见。 雷恩终于松开她,纪小瓯长长地舒一口气。 然而下一秒,雷恩的话让她蓦然一僵—— “我的问题很难回答么?” 纪小瓯呆愣,“什么意思?” 雷恩道:“我不认为你与苏查娜的关系那么好。” 意思就是,她宁愿去看望苏查娜,也不愿意回答他刚才的问题,摆明了是在逃避。 纪小瓯头皮发麻,有点不知所措,“我,我暂时没有想好。” 不是“不同意”,而是“没有想好”。 雷恩眼里浮掠一丝深意,仿佛暗藏的汹涌终于找到突破的防线,低着嗓音问:“什么时候才能想好?” 纪小瓯摇了摇头,坦诚道:“不知道。” 可能等温特回来,也可能永远都想不好。 雷恩沉默片刻,道:“承认留下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纪小瓯仿佛被人踩了尾巴的猫崽,突然推开雷恩,张牙舞爪地说:“……我才不想留下!”说罢,把手里的锅往雷恩怀里一推,便飞快地跑出厨房。 她在这里吃的苦头还不够多吗?一次又一次差点死去,被这里的兽人追杀、逃亡,又无数次目睹草食系兽人被肉食系兽人捕食的场景……她是疯了才会想要留在这里。 屋内,雷恩斜着身躯依靠灶台,两条长腿随意交叠,眉间蹙起一道深深的沟壑。 ……还是太心急了。 他垂眸看一眼怀里装了一半水的锅,拎起放到一旁的灶台上,起身往外走去。 * 自此之后,纪小瓯更加时刻与雷恩保持着距离。 除了吃饭时需要坐在一起,其他时候纪小瓯都恨不得离他八丈远。 别说抱一下,现在雷恩就是想靠近她都难。睡觉时她自己准备了一个小帐篷,就搭在壁炉旁边,天黑之后准时钻进帐篷里,拉上拉链,把雷恩彻底地隔绝开了。 两天下来,雷恩的脸色很不好看。 几次想把她抓到跟前询问什么意思,但是纪小瓯躲他躲得厉害,他还没靠近,她就一溜烟跑远了。 这次,雷恩还没说话,纪小瓯就抢先一步开口道:“我要去后山溪边走一走。” 她的指南针一直没有修,上回她经过后山的时候,注意到路边的石头仿佛被某种力量吸引,朝着一个方向滚动而去。她拿起两块石头放在一起,两块碎石果真吸附在了一起。 纪小瓯猜测这附近存在天然磁铁矿,如果用磁铁矿的磁场帮助指南针消磁,说不定可以成功。 “正好。”雷恩面无表情,不改声色道:“后山的边界出了一些问题,我也需要过去。” 纪小瓯:“……” 雷恩说罢,就越过她往门外走去。 这时候反悔已经太迟,纪小瓯没办法,只得跟在雷恩身后,往后山走去。 后山距离雷恩的家不远,步行一刻钟就能到。 然而雷恩的腿长,步子迈得也宽阔,纪小瓯哪里跟得上他的脚步,紧赶慢赶地跟在他身后,好不容易抵达山顶,一看手表,十五分钟的路程竟然硬生生被他们缩短到了五分钟。 纪小瓯气喘吁吁,却又不敢抱怨,也不敢离开雷恩身边。 她仔细想了想,这山上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猛兽,她跟在雷恩身边还安全一些,要是她自己一个人,被吃掉也没人知道。 再往前走,是一条结冰的小河。 冰面厚实,轧满了动物经过的脚印。 雷恩走在前面,双脚踩着黑色的皮靴,仿佛行走在平地一般,脚步平稳如常。 纪小瓯看见雷恩走得这么轻松,还以为特别容易,没想到双脚一踩在冰面上,就蓦地一滑,整个人“扑通”摔倒在地。 这一下摔得太疼,她泪珠子都蹦了出来。 再看前面的雷恩,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纪小瓯咬了咬牙,撑着身子从冰面站起,尝试了几次,却仍旧没有丝毫起效。 折腾半天,她连河岸都没有走出。 眼看雷恩越走越远,纪小瓯心里有点着急,用手指抹掉眼角的泪花,“雷恩,等等我……” 雷恩终于回头,站在河岸中央,深刻的五官仿佛镌刻在周围的沆砀雾凇之中,看不清表情。 雷恩朝她伸出手掌,声音穿过浓厚的霜雾,“过来。” 纪小瓯再次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走了两步,然后加快脚步,飞快地朝他扑去。 直到攀住雷恩有力的手臂,才觉得安心。 雷恩用另一只手臂稳稳圈住她的腰肢,俯身,附在她耳边沉沉的,缓慢地问:“还躲我么?” 第49章 纪小瓯这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难怪她刚才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他都没反应。 有点气闷,却又无法反驳。 毕竟这几天当缩头乌龟的人是她。她默默用雷恩的手臂蹭了蹭眼泪,不吭声。 雷恩索性直接抱起她,分开她的双腿盘住自己的腰,兽掌托着她圆润的翘臀,揉了揉她摔疼的地方,问道:“嗯,为什么躲着我?” 纪小瓯抿紧唇瓣,不知如何回答。 总不能说她害怕自己喜欢上他,所以在努力与他保持距离吧?憋了半天,道:“……你身上脏。” 雷恩抬了抬眉毛,“哪里脏?” “哪里都脏。”纪小瓯故意皱了皱小鼻子,夸张地说:“你从来都没有洗过澡,上回与剑齿虎族交战后,身上的血腥味儿好几天都没有散。” 更可恶的是,他居然就那样满身沾血地亲了她! 不过纪小瓯说雷恩从不洗澡倒是夸张了……豹族擅长游泳,每次游泳就等于洗过一次澡。 只不过频率不多……豹族虽会游泳,但是不喜欢亲水,大概是一两个月一次。 因最近冬天了,河水结冰,他们才没办法下水的。 雷恩若有所思,少顷,低头亲了一口怀里小家伙的嘴角,压着声音,道:“我是你的雄性,脏也得受着。” 纪小瓯慌忙捂住嘴巴,气恼地瞪他:“你……”一双眼睛睁得圆碌碌、骨溜溜,奈何蒙了薄薄一层水雾,清澈润亮,即便瞪人,也不具备任何杀伤力,反而有一种似羞非羞的嗔怒。 雷恩没忍住,又往她唇上亲了一口。这次干脆抵开她的双唇,勾出她的柔软的小舌头,含在口中吮了片刻。 小家伙彻底炸了毛,一把伸手推开他的脸,正要从他身上跳下去。雷恩咧嘴,缚住她的双手,抱着她直接往对岸走去。 之后雷恩没有再对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纪小瓯才老实下来。 雷恩先带着纪小瓯来到豹族部落的边界。 这里一群鬣狗冒犯了豹族的地盘,在豹族部落猖狂行恶,已经伤害了族里好几名雌性。 雷恩在附近看了看,利落地解决了几只鬣狗,舔去爪子上血迹,然后才带着纪小瓯前往她口中的“磁铁矿场”。 磁铁矿场位于后山深处,越往里走,路边堆积的碎石越多。 磁铁石受到磁场的吸引,一下一下地轻微跳动,仿佛蠢蠢欲动的备战兵将。一旦抵达某个临界点的瞬间,便会朝着磁场直奔而去。 纪小瓯与雷恩走入磁铁矿场内,墙壁上面嵌满了数不尽的八面型晶体磁铁矿,外面的磁铁石所受的干扰就是由这里而来。 纪小瓯拿着指南针从雷恩身后走出,来到磁铁矿场的中央,低头看了看,就见指南针不再向之前那样左右摇摆,也不再指向南方。 她将指南针的针片取出,从地上捡了一块体积适中的磁铁石,与针片轻轻摩擦,重复单一的方向,试图用磁铁石给指南针的针片充磁。 雷恩倚着矿洞入口,就见那个小家伙眉心轻颦,唇角抿着,模样认真又专注。 他眼眸一垂,落在她手中的指南针上。 “在做什么?”他明知故问。 纪小瓯抬头看了雷恩一眼,没有多想,选择一个最通俗易懂的方式解释,“我的指南针坏了,我在想办法修好它。” 纪小瓯如此重复几十遍,感觉差不多的时候,把针片重新装回指南针针盘上。 就见指南针轻轻摇摆两下,紧接着,红色的那端停稳,精准地指着一个方向—— 修好了?! 纪小瓯欢喜不已,她只是按照以前课外看到的方法试的,没想到真的能成功。 这下好了,以后无论去哪儿,她都不用再担心迷路。这片大陆地势崎岖复杂,一步行差踏错,就有可能遇见危险。 这边纪小瓯欢欣雀跃,那边雷恩站着一动未动,蓝眸隐在暗处,盯着纪小瓯,一言不发。 * 回去依旧要经过那条结冰的小河。 雷恩没有过问纪小瓯的意见就把她抱起来,直到过了河岸,也没有把她放下。 纪小瓯心情好,也就不与他计较那么多,双臂从他的脖子两侧穿过,下巴就贴着他的脸庞,专心致志地盯着手里的指南针,心里充满了成就感。 直到跨入豹族部落,纪小瓯才疑惑地轻轻“咦”了一声。 之前指南针无缘无故地坏了,纪小瓯猜测是豹族部落有什么强磁场干扰了它,它才会磁场错乱。 然而,直到现在,指南针都是好好的,并未出现什么异常。 ……那上次是怎么坏的? 纪小瓯百思不解,直起上半身询问雷恩,“雷恩,你上回带我来豹族的时候,路上经过什么磁铁矿了吗?就是我们刚才去的那种地方。” 雷恩道:“没有。” 那就更奇怪了,纪小瓯歪着脑袋,还要继续思考,突然听见前面传来打斗声。 纪小瓯回头看去,就看见部落门口,两头豹子正在展开激烈的斗争。一头花豹,一头猎豹,双方谁也不让谁,其中花豹前爪用力扣着地面,龇牙咧嘴,发出一声极低的咆哮。至于猎豹,趁着花豹休息的功夫,一跃而起,咬住花豹的脖子。 …… 这两头豹子旁边,站着一名豹族雌性。雌性高挑,垂在后面的尾巴白底黑斑,正是奥琳。 纪小瓯瞬间就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自从雷恩改变新的族规后,族里经常出现两名雄性争夺一名雌性的情况。 眼下,这两名雄性为了抢夺配偶,正打斗得不可开交。 奥琳看见他们,目光在纪小瓯身上停顿了下,才轻声叫道:“雷恩首领。” 雷恩面不改色地应了一声。 大概是这一句“嗯”给了奥琳莫大的勇气,奥琳从后面拿出一个黑色小陶瓮,递到雷恩跟前,“雷恩首领,这是我昨日晒的一些鲅鱼干,您要不要拿回去尝尝?” 自从经历过上回那件事后,纪小瓯对奥琳便提不起什么好感。 且不说那件事与她有没有关系,她歪曲事实,差点把纪小瓯陷于危难的举动,便着着实实恶心了纪小瓯一把。 如果不是当时纪小瓯跑得快,早就已经被那位名叫“皮尔斯”的雄性强占了。 纪小瓯移开视线。 雷恩停下脚步,幽蓝的瞳仁盯着奥琳看了片刻,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然后,目光转向纪小瓯,问:“你想吃么?”表情虽未有什么变化,但蓦然放低的语气,便泄露了他对少女独有的温柔。 纪小瓯看出奥琳倾慕雷恩,毕竟一名雌性三番五次地对一名雄性献殷勤,除了倾慕便无别的可能。 “鱼干不好做菜,清蒸太腥,红烧太硬。”纪小瓯心里有点烦闷,双手缠着雷恩的脖子,故意没事找事,“而且,我不喜欢吃鲅鱼。” 雷恩缓慢地问:“那你喜欢吃什么鱼?” 纪小瓯认真道:“鳗鱼。” 鳗鱼生活在东部海域,距离这儿有一段距离,纪小瓯真是给雷恩出了个难题。雷恩却什么都没说,看向对面的奥琳,声线冷漠:“多谢,我的配偶说不喜欢。” 奥琳脸色窘迫,收回了举着陶瓮的手,勉强笑了笑,“没关系,我不知道……” 不等她的话说完,雷恩抱着纪小瓯从她面前走过,来到打斗的两名雄性跟前,其中一头花豹正要愤怒地扑向对面的猎豹,雷恩突然抬起一只脚,狠狠踩在那头花豹的肩上—— 花豹用力凶猛,纪小瓯被雷恩抱着,都能感觉到那股巨大的冲力。 而雷恩竟能面不改色,迎面对抗着花豹的力道,硬生生将凶神恶煞的花豹拦在原地。 “科鲁,弗里克,都给我住手。”雷恩道。 科鲁不甘地朝对面的猎豹龇了龇牙齿,面前的土壤留下一道又深又长的爪印。 雷恩低沉而威严地说:“你们争夺的雌性,已经不属于我们的种族。” 第50章 【第50章:生理现象】 科鲁和弗里克纷纷停下。 “首领,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雷恩收起一条长腿,“停止你们的斗殴,把这名叫奥琳的雌性送到博森家里,从族中除名,与族里另外几名雌性一起送入乌兰德雪原。” 博森便是继苏吉拉之后担任长老之位的豹族兽人,年龄与苏吉拉相差无几,是一名性格较为温和的花豹。 科鲁化为人形,问道:“乌兰德雪原?那鬼地方寸草不生,为什么要把我们族里的雌性送过去?” 弗里克也表示疑惑。 雷恩抱着纪小瓯从他们面前经过,道:“召集族里所有年轻力壮的雄性,明天我告诉你们为什么。” 根据雷恩所知,乌兰德雪原深处生存着一群雪豹,自波尔尼亚环境发生骤变,便一直藏匿行迹,并未被归纳入豹族族群。 这群雪豹原本只有十几只,经过数百年的繁育,如今大约有两百头之多,且大部分都是雌性。 雷恩一直想收服他们,只不过这群雪豹行事太过小心翼翼,几乎找不到踪迹。 就在刚才,雷恩想出了一个方法。动物对于同种类之间的个体都会放松警惕,如果用族里同为雪豹的雌性引出这群豹子,那么找到他们的下落将不是什么难题。 次日,雷恩将乌兰德雪原一事与族里的雄性说明,并制定了周密的收服计划。 当天下午,科鲁自告奋勇,与多尔多领着族人们前往乌兰德雪原。 雷恩没有前去,这种小事不需要他出马也能解决。 果然,事情如同雷恩料想的一般进展得非常顺利。 奥琳与另外两名雌性走在雪山中,其中一名雌性假装受伤,成功诱出了一头雪豹。 多尔多与科鲁悄悄跟着那名雪豹,找到了这群豹子的定居点。 多尔多与科鲁先是劝说他们回归种族,但这些雪豹自由行动惯了,不肯妥协。后来多尔多就领着族人与他们大干了一场,因这些豹子中大部分都是雌性,战斗力不足,很快便落于下风,不得不妥协投降,这才乖乖地跟着多尔多与科鲁回到了豹族部落。 对于这两百头雪豹来说,回归种族反而是一件好事。 有了种族的庇护,日后他们将不必再过颠沛流离的生活,在卡穆达山谷定居,也不必再遭受其他种族的排挤欺负。 然而更高兴的,当然还是豹族的雄性。 雷恩让博森将这些雪豹的名字登记下来,一一分配给族里的雄性。 尽管一部分雄性仍旧得不到配偶,但大部分拥有配偶的雄性却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 自然而然,对雷恩的崇敬之情也更上一层。 至于奥琳,被其中一名雄性雪豹莫瑞利安看中,求取为配偶之后,因对族里做出了贡献,被允许重新留在种族。 只不过莫瑞利安落脚的地点在卡穆达山谷西北处,与雷恩家是对角线的关系,除非专门拜访,否则平时根本没有见面的机会。 * 事实证明,雷恩决定更改族规一事,有他一定的道理。 短短几日,族里便有两名雌性传出受孕的消息。 ——要知道,豹族已经将近一年没有产生过任何后代! 这是个好消息,信任长老博森决定举办一场篝火晚会庆祝,请求首领带着他的配偶一同前往。 …… 雷恩首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后山洗澡。 冰山消融,草木逢春,嫩绿的枝芽穿破厚重的积雪舒展脉络,为银白的世界点缀一抹勃勃生机。 河水虽融化了,但还是冰冷彻骨,河面甚至漂浮着几块薄冰。 雷恩洗完澡从水里钻出来,水滴顺着他的下颔流进宽阔坚实的胸膛,一路蜿蜒,淌过几块腹肌,便钻进了腹下浓密的毛发里。 雷恩拿兽衣随便擦了擦身上,换上另一套干净的皮衣,对前来传话的兽人说:“我知道了,滚回去吧。” 对方赶紧收起视线,听话地离开了。 一边走一边想起刚才看到的画面,首领腹下那玩意儿的尺寸,连豹族的雌性都未必受得了,首领的那名小配偶看起来非常娇小,不知道他们的性|生活是怎么协调的…… 当然,这些事情根本不需要雷恩的属下操心,因为雷恩连碰都没碰过他的配偶。 这些日子纪小瓯虽然不再躲着雷恩,但依旧禁止与他的任何亲密碰触。 更别说让他进行“交|配”。 娇的要命,一急就哭。 这是雷恩对那个小家伙的最终评定。 * “在干什么?”空气中突然响起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 纪小瓯被吓了一跳,抬起眼睛,就看见雷恩敞着胸膛站在她面前,宽肩窄腰,身高腿长,麦色的肌肤外面披着一件黄麂外衣,下面松松地系了一条不知道什么皮的裤子,胯|下露出一团阴影,浓密的丛林里面,仿佛藏着一头蓄势待发的雄狮。 纪小瓯的脸颊微微发烫,匆匆忙忙地移开视线,问道:“你怎么不穿好衣服?” 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棉花和纱布藏进旁边的柜子里。 雷恩跟着看了一眼,几条白布包裹着一团棉絮,没什么兴趣,走到纪小瓯跟前,弯腰将她围困在自己与柜子之前,“不是嫌我身上脏么,我好好地洗过澡了,你检查一下?” 纪小瓯被他堵住去路,面前是他赤|裸的胸膛,上面还挂着尚未擦干的水珠,充满了寒冽的潮气以及雄性荷尔蒙的气息。她的脸颊整个红透,“我才不要检查!你快走开。” “不检查怎么知道我哪里没有洗干净?”雷恩不仅没走,反而握着她的小手,按在他贲起的胸口,唇峰靠近纪小瓯小巧柔软的耳朵,低着嗓音问:“这里脏么?” 纪小瓯咬着唇瓣,抽动手腕,羞恼道:“雷恩……” 雷恩仿佛没有听到她的抗拒,拿着她的手往下,到自己肌理分明小腹,“嗯,这里呢?” 纪小瓯:“喂……” 雷恩勾着嘴角舔了舔,声音越来越醇厚,也越来越沙哑,带着纪小瓯的小手继续往下探索,深入他的领地,“还是这里脏……” 指尖触到一个灼热粗壮的物体,纪小瓯急红了脸,慌慌张张地抽出自己的手,推开雷恩,“你,你不要太过分!” 雷恩眯着眼睛,似在回味她的话,慢吞吞的,“这么说,不过分就行?” “……” 雷恩见小家伙被自己玩弄得脸颊涨红,下一刻就会熟透的模样,低头在她气鼓鼓的脸蛋上亲了一下,懂得见好就收,“晚上族里举办一场晚会,陪我去么?” 纪小瓯有苦说不出,扭头,“不去。” 纪小瓯知道这种事不能全怪雷恩,刚才他拿着她的手抚摸他时,她不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心跳的有多厉害,只有自己知道。 ——纪小瓯悲哀地意识到,她好像越来越无法抗拒雷恩的碰触了。 啊啊啊,她不会已经喜欢上雷恩了吧…… 她怎么可以喜欢一头豹子呢,先不说他舌头长着倒刺,亲一下就刮得她舌头生疼……万一,纪小瓯记得,猫科动物的生殖器上也带着倒刺的,万一雷恩的…… 纪小瓯回想了一下,刚才有没有碰到什么奇怪的触感,好像是没有…… 可她只碰到头就猛地缩回来了,即便有也感觉不出来啊…… 雷恩不知道纪小瓯心中想的这些乱七八糟,倒也没有勉强她,“那就留在家里乖乖等我回来。” 他的雌性雪白可爱,又好欺负,他也不想过多地将她暴露在族人的视线之中。 * 当天晚上,雷恩前去参加族人的聚会。 纪小瓯留在家里,打着手电筒,坐在床头缝补她人生之中的第一条月事带。 这是她忍着心痛剪了两条纯棉内裤做的,再过两天就是她的生理期,没有卫生棉,她只能自己动手想办法。 月事带做好之后,上回采摘的棉花还剩下许多,纪小瓯往里面塞了一些,穿在身上试了试,大小合适,等她来生理期的时候应该没什么问题。 解决完一桩大事,纪小瓯终于放心,看了眼手表,九点十五,雷恩还未回来。 纪小瓯十分瞌睡,便没有等他,自己先钻进帐篷里睡觉。 雷恩回来时,已是后半夜。 博森拿出了自己酿的几桶果子酒,邀请族人们一起喝酒。那群家伙酒劲上来,一直折腾到这个点。 雷恩迈进屋里,就看见壁炉旁的帐篷连锁紧闭,火光映照着帐篷的一面,透出一个朦朦胧胧的娇小身影。 雷恩蹲在帐篷跟前,尖长的指甲勾住那小小的拉锁,正准备拉下时,顿了顿。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腥甜,仿佛某种含蓄绽放,开至糜烂,又被碾碎的花汁。 ——这种气味来自帐篷里的少女。 雷恩神色微沉,立即打开帐篷。 …… …… 纪小瓯睡得很沉,迷迷糊糊之中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她身上作祟,她呜嘤了声,却不愿意醒来。 接着,纪小瓯就梦到自己行走在暴风雪之中,寒风肆虐而来,掀起她的裙子。 身下骤然一凉,纪小瓯终于清醒。 纪小瓯睁开眼睛,一时有些迷瞪,转了转眼珠子,就看见雷恩不知何时回来了,正蹲在自己身前。 身下微凉,纪小瓯察觉到什么时,立即涨红了脸,试图并起自己的双腿,羞愤地道:“你……” 原来刚才并非做梦,她下身的衣服被雷恩扒得干干净净,此刻被迫分开双腿,正袒露在他的面前。 “别动。”雷恩按住她的腿根,嗓音格外低哑,幽暗深沉的视线注视着她身下。 纪小瓯哪里听得进去他话,伸出雪白的小脚蹬他,简直快哭出来了,“滚开。” 雷恩抓住她玲珑纤细的脚腕,好心提醒:“你受伤了。” “……” 纪小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一旁扔着她的棉睡衣,棉裤上面,一团猩红色的血迹格外明显。 纪小瓯总算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她明明算过日子,后天才是自己的生理期,怎么说提前就提前了? 纪小瓯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起来,提前就提前吧,偏偏又被雷恩撞见,他怎么总是对她这种事情感兴趣?上回陶陶那一次,她以为已经够让人难为情了,没想到这一次更甚。 他是故意的么? ——答案是肯定的。 雷恩抬起少女的腿环在腰上,伸出另一只手,在她娇嫩的地方轻轻刮了一刮,指腹上便沾了一点湿濡的血迹,他捻起两指,婆娑,低哑的,一个字一个字地问,“这个地方,每个月都会流血么?” 纪小瓯身躯轻颤,脑袋“轰”地一声,爆炸。 偏偏这还不够,雷恩伸出舌头,舌尖舐去指腹的血迹,道:“伤在这种地方……你以前的雄性对你不温柔?” 问出这句话时,雷恩的眼神明显黯了黯。 “……”纪小瓯终于意识到,如果不与他解释清楚,接下来她每一次生理期,他都说不定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事。 “我没有过雄性。”纪小瓯咬着唇瓣,难以启齿地说,由于害羞,少女整个身体都透着诱人采撷的粉色,“这也不是受伤,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一般一个月一次,每次都会流血三到五天……就像你们族里雌性的发情周期一样。” 雷恩看着她,“豹族的雌性不会流血。” “……那是因为豹子与人类不是同一物种。” “有什么解决的方法么?” 月事带在外面的柜子里,纪小瓯光着下身,没法去拿,自暴自弃地把红透的小脸埋进枕头里,道:“你帮我把柜子里的东西和棉花拿过来……” * 此后两天,纪小瓯都没有搭理雷恩。 除了生气,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羞耻……每次看见雷恩,她都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的事,以及雷恩用舌头舔去血迹的模样……她觉得这辈子的脸都快丢完了。 与此同时,就在纪小瓯理不清自己的感情,与雷恩闹别扭的时候,兽人温特终于从波尔尼亚大陆的东部回来了。 并且带回了帕特的消息。 第51章 温特这一来一回,用了将近二十天的时间。 这二十天族里发生了许多大大小小的事件,温特一概不知,看见族里雌性变多,大部分雄性身边都有一名雄性出双入对,还当自己进错了族群。直到站在雷恩屋前,才确信自己没有走错地方。 一名雄性兽人路过,与温特开玩笑: “温特,你再晚回来几天,我的儿子都能出门捕猎了!” 温特:“???” 温特莫名其妙地敲响面前的门,直到听见里面传出雷恩的声音,才推门而入。 “首领,我回来了。” …… 纪小瓯正在后山。 春回大地,草长莺飞,仿佛一夜之间便从严峻寒冷的冬天到了暖意融融的春季。 远处冰山的棱角一点一点剥落,脱掉银装素裹的大衣,覆上姹紫嫣红的春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迎接春天的降临。 纪小瓯站在山林之间,甚至能感觉到周围温度的遽速回升。 纪小瓯在森林里溜达了一早上,发现了不少好东西。 她把这些东西都收入空间,留下几棵笋芽装进竹篓里,准备带回去做冬笋汤。 然而,一想到中午吃饭必须要面对雷恩,纪小瓯的脸颊就忍不住一烫。 虽然距离那件事已经过去两天,但只要一想起那天窘迫的场景,她就无地自容。 后来雷恩帮她拿来了月事带,似乎为了验证她话里的真实性,竟然要亲自帮她穿上。他第一次碰这种东西,不会使用,又不肯给纪小瓯,纪小瓯脸都红透了,只好一边抬起手臂挡住脸颊,一边小声指导他怎么做。 雷恩先把棉花塞进月事带,铺在纪小瓯臀下,再把另一端从她两腿之间穿过,叠在身前,将两端的绳子分别系在她的胯上…… 打住!怎么又想到这里了。 纪小瓯摇晃两下脑袋,不许自己再想这件事。 回去的路上,迎面走过来两头豹族雄性,纪小瓯下意识避开他们行走。 尽管如此,这两头雄性兽人的对话依旧传进纪小瓯的耳朵里—— “说起来,温特那家伙去东部干什么?那地方远的要命,又是一片海域……” “听说是首领的意思。” “首领的意思?首领什么时候对那种地方感兴趣了?” “这我可不清楚了,你可以亲自去问问,温特不是已经回来了么,我今天早晨还看见他了。” …… 两名雄性兽人渐渐走远,纪小瓯站在一棵橡树后面,回味他们的对话。 温特回来了? 从波尔尼亚东部回来了? 太好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很快就能回家? 得到这个消息,纪小瓯再也顾不得其他,背着竹篓加快脚步回到雷恩的家里。 院门半开,纪小瓯推门而入,就见正面的屋子里面站着一位身形陌生的雄性,正在与雷恩对话。 应该就是温特。 纪小瓯放下竹篓,暂且忘了与雷恩的所有尴尬,快步走进屋里,脱口问道—— “找到帕特了吗?” * 屋里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空气一瞬间变得沉默。 温特看了看纪小瓯,又看了看首领,最后再次把目光定在纪小瓯身上,挠头,坦白道:“抱歉,我没有找到帕特。” 纪小瓯欢喜的情绪一瞬间跌入谷底,怔怔地停在原地。 温特看着面前脸色发白的少女,有些于心不忍,“但是我找到了帕特的家人。” 纪小瓯眼睛亮了亮,“那……他们有帕特的消息吗?” “有。”温特点点头。 纪小瓯重新燃起希望,上前半步。 知道帕特的消息,总比一无所获好得多。她原本也没有想过一次就能找到他,如果这次找不到,那还有下一次,总归能够找到的。 然而温特下一句话,彻底打破她所有希望—— “帕特的家人告诉我,帕特的身体越来越不好,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纪小瓯步伐趔趄,惊愕,“你说什么?” 温特道:“帕特已经死了。” 纪小瓯整个僵住,少顷,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不对……埃里克的祖父告诉我,帕特是波尔尼亚大陆寿命最长的水龟,他怎么可能……” “没错,帕特去世的时候正好是五百零一岁,确实没有谁比他的寿命更长了。”温特打断她的话。 纪小瓯脸颊的血色迅速褪去,身躯微颤,兴许是这个消息带给她太大的打击,就见她咬着粉唇,眼眶迅速升起一层水雾,乌黑澄澈的眼珠浸润在薄薄水光之中,别样的可怜。 纪小瓯虽然没有见过帕特,但她一路走来,是帕耶这个名字带给她无限希望,好像只要朝着这个目标前进,她就拥有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的勇气和理由。 如今却被告知,帕特已经死了…… 一下子失去了指明灯,前路渺茫,她突然不知道该朝着什么方向前进。 温特没料到这件事带给纪小瓯的打击这么大,他有点无措,“我尽力了……” 这时,雷恩冷静地问:“帕特有没有留下什么?” 温特突然想起什么,忙寻找道:“有,有,帕特的孙子给了我这个东西……”一边说一边从背后的囊袋地掏出一个东西,递到纪小瓯面前,“这是帕特画的画,他的子孙一直没有明白其中的涵义,便把这个东西送给我了,你看看对你有用处么?” 纪小瓯接到手里,是一块平整四方的石头,上面刻了两个圆型的物体,中间几道波纹将两个圆型分为两部分。 除此之外,再无别的。 纪小瓯端详许久,极慢地摇头,“……我看不懂。” 温特无奈,“那……我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这句话无疑给纪小瓯判下死刑,纪小瓯的肩膀霎时垮下,眼里的光芒泯灭了,逐渐被死一般的沉寂取代。 雷恩看着纪小瓯,话却是对温特说的:“我知道了,一路辛苦,现在你可以去博森那里领取属于你的雌性,未来十天都放假休息。” 属于他的雌性?温特错愕,族里的雌性不是一直都是共享么?什么时候他也有了单独拥有雌性的资格? “首领,族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变化?”温特想起今早族人的玩笑话,忍不住问。 雷恩支着下巴,有点没耐心,“博森没告诉你怎么回事?” 温特摇了摇头。 雷恩道:“那就滚去问博森,我不负责回答这些蠢问题。” 温特:“……” …… …… 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纪小瓯悄悄从屋里离开了。 * 纪小瓯来到后山溪边,漫无目的,耷拉着脑袋,一边走一边偶尔踢一下脚边的石子。 虽然沮丧,但理智还在,没有走出豹族部落的地盘。 走到尽头,又往回折返,来来回回四五次,终于走累了,坐到一棵树后休息。 坐了一会,纪小瓯觉得有些吵。 她仰起脑袋,就见广袤的天空上方,一排排大雁整齐飞过,从南方飞向北方,进行季节性的迁徙。 纪小瓯刚才听见的叫声,就是从它们口中发出。 除了大雁,还有许多往北方飞的鸟类,金丝燕,斑头雁……鸟类的叫声繁杂,把天空当做五线谱,谱写出一首欢乐美妙的乐曲。 纪小瓯支起双手捧着脸颊,不知不觉就看得入了迷。 纪小瓯不禁想,如果她像这些鸟类一样就好了,想去哪就去哪,想回家就回家,哪里还有这么多烦恼? 不知道看了多久,后来纪小瓯仰的脖子都酸了,才揉揉脖子慢吞吞地站起来。 正打算回去,一回头,就见身后直挺挺地站着一个身影。 纪小瓯连忙后退,抬起眼睛一看,竟是雷恩。“你……你什么时候站在这的?” 一点声音都没有,他想吓死她吗? “跟你一样。”雷恩嗓音古井无波。 也就是说……他和她一起来的?他一直在后面跟着自己? 纪小瓯脸色微变,解释:“我只是心情不好,想出来走走,没有别的意思……” 雷恩一步步上前,“现在心情好了么?” 纪小瓯噤声片刻,实话实说道:“不好。” “那怎么样心情才会好?” 纪小瓯抬头,雷恩不知何时已经走到跟前,视线微垂,与她直视。她想了想,毫无预兆地问:“雷恩,你有父母吗?” 雷恩沉默,许久,“没有。” 豹族大部分都是独自成长的,他三个月时便被父母遗弃,独自成长直到现在。 尚未成年之前,他在种族里一直独来独往,那些所谓的亲情、友情,他不曾体会过,也从不需要。 那是只有弱者才会渴望的东西。 “……可是我有。”纪小瓯睫毛微颤,声音一点一点低下去,“我有父母家人,他们不知道我来到这里,如果我不赶紧回去,他们一定会担心我。我一直想回到他们身边,埃里克的祖父告诉我,帕特知道回去的办法,所以我才想找到帕特……” 说到后面,女孩声音哽咽,缓慢的,述说着无尽委屈:“我一直想找到帕特……” 可是,帕特为什么已经死了? 她以后还能去哪里?又该怎么办? “雷恩,我以后再也不能回家了……” 少女泪眼巴巴地看着他,抿着唇,肩膀微垂,终于孤零零地意识到这个事实。 雷恩上前抱起她,手臂托着她的腿窝,伸出另一只兽掌把她的脑袋按进颈窝,轻轻的,不大熟练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沉着声音:“你以后还会有家。” 纪小瓯动了动,湿漉漉的眼睫毛蹭着他粗硬的皮肤。 “如果你想回家,那就一定是我为你打造的家。” 纪小瓯埋首在雷恩的颈窝,没有任何反应。过了许久,才伸手搂住雷恩的脖子,很轻的,很轻的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第52章 自春天来临后,一日比一日暖和。 卡穆达山谷周围绿意盎然,鸟语花香,金色的浮光从豹族部落上空静静掠过,渲染出一片耀眼的光辉。 纪小瓯把空间里的鞭炮一扎一扎全部搬到外面,虽然空间里的空气不太潮湿,但是为了避免鞭炮受潮,还是偶尔拿出来晒一晒比较好。 有些烟花筒体积较大,纪小瓯来回搬了几次,渐渐力不从心,累得气喘吁吁。 她踩着凳子,把最后一个烟花筒放在最高层,由于放得歪了,就见面前的烟花墙晃了晃,朝自己这边斜倒过来—— 纪小瓯手忙脚乱,慌忙伸手扶住,奈何扶了这个扶不住那个,眼看就要被烟花砸到身下…… 身后蓦然贴上来一个温度,从纪小瓯身侧伸出一双手臂,稳稳地扶住了烟花,同时,也将纪小瓯的身躯圈在了怀里。 雷恩将烟花扶正,确认它们不会再掉下来之后,腾出一只手捞住纪小瓯的腰,把她从凳子上提起,转了一圈,与自己面对面,压着眉峰,“这些东西是什么?” 纪小瓯摸摸脸颊,认真地说:“烟花,鞭炮。” 纪小瓯没打算再瞒着雷恩,说出自己的打算,“我想用这些东西制作炸药,炸药比鞭炮容易携带,威力也大。等到做出来以后,可以随时带在身上防身……” 说到一半,纪小瓯见雷恩不懂,停了停,总结道:“反正就是非常厉害的东西。” 纪小瓯的东西千奇百怪,雷恩屡见不鲜,掀起眼皮,视线定在纪小瓯的身后,“怎么制作?” 纪小瓯抿抿唇,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我还没琢磨出来,等我琢磨好了再告诉你。” 雷恩:“有什么需要我帮忙么?” “没有,”纪小瓯摇摇头,“里面涉及的成分有点复杂,我现在还没有确定下来,只是以前听我爸爸提过一两句……” 纪小瓯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知识分子,一个搞化学研究,一个是考古学家。 两人观念开明,保守但不迂腐,在家从不刻意避开纪小瓯讨论学术问题,久而久之,纪小瓯就在他们身上学到很多东西。 小家伙耷着眼皮,眼看又要想起回去的事,雷恩打断她的思绪,“有多厉害?” 纪小瓯抬眸,眨眨眼,接着才反应过来雷恩是问她炸药的威力,她思索片刻,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只说道:“晚上我再告诉你。” 到了晚上,纪小瓯带着雷恩来到后山,找到一处地势较高、相对平坦的地方。 她把白天晒好的烟花从空间里拿出来,摆在面前的平地上,并排摆了四五筒。 接着观察了一下环境,这里的兽人作息都很规律,天一黑就准时入睡,这时候还出来活动的,恐怕只有她和雷恩了,所以不用担心被人发现。 纪小瓯从空间里摸出打火机,“喀嗒”一声,手中骤然亮起红色的火花。 她把火苗对准一侧的火引子,火引一瞬间被点燃,“滋滋”地快速燃烧起来。 纪小瓯赶紧站起,拽着雷恩的手臂往后跑,躲到一棵巨大茂密的香樟树下面。 与此同时,烟花在前方炸响,“砰”地一声,一束亮光蹿上天空,一刹那间,光芒四射,绚丽缤纷。 紧接着,接二连三的烟花不断绽放。 “砰、砰、砰”,响声不绝。 烟火挣脱了黑暗的束缚,明亮夺目的映入眼球,仿佛一场惊心动魄的洗礼。 …… 烟花下,少女的眼神熠熠,五色斑斓的光芒映照着她的脸颊,氤氲了她的轮廓,唯有一双眼睛像半空绽放的烟火,亮得惊人。 纪小瓯看得入了迷,蓦然想起以前过年与家人一起时的场景,没有注意雷恩的视线。 过了很久,直到烟花燃放完毕,纪小瓯才抽回神智,扭头看向雷恩,“雷恩,刚才那个就是烟花。我们那里每逢过节或者遇见高兴的事,都会燃放烟花庆祝,你今天有没有什么高兴的事?” “有。”雷恩看着她说。 “是什么?” “我的雌性主动邀请我一起外出。” 纪小瓯脸上一热:“……”她明明是想让他看烟花好不好,又不是约会,有什么好高兴的…… 少女脸颊窘迫,即便夜色昏昧,也能看出她的不自在。 雷恩嘴角牵出一抹弧度,轻笑,极为内敛,“这就是你所说的‘非常厉害’?” 好吧,纪小瓯知道自己被小瞧了。 烟花确实不能跟炸药相比。烟花本来就是观赏性的东西,除了绽放的那一瞬好看,根本华而不实,不怪雷恩对这种东西提不起兴趣。 纪小瓯扁扁嘴,不与他争辩,“等我做出来以后你就知道了。” * 接下来几天,纪小瓯都在专心研究炸|药的制作方法。 为此,纪小瓯特地央求雷恩在厨房后面搭建了一个小木屋,专门盛放她的“研究器材”和材料。棉花、木炭、鞭炮以及其他各种各样的东西,堆了满满一屋子。 自从温特带回来帕特已经去世的消息起,已经过去了五天。 纪小瓯再多的痛苦与不甘,也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原本纪小瓯还抱着一丝希冀,既然空间与现实世界的大巴车相连,那么她是不是可以通过空间回到原来的世界? 可空间毫无尽头,没有尽头,更看不到出口,无论她尝试多少次都没有结果。 长期以来的支柱被抽走,回家的希望被打碎,如果再不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她很有可能会再也撑不下去。 更何况,依照她现在的能力,根本无法保证自己的安全。 如果只能留在这里,她必须拥有一项自保的能力。 一时分神,手边好不容易用竹管蒸馏出来的乙|醚打翻了,流进她配好的材料里,就见面前冒起一丝浓烟,纪小瓯呆了呆,反应过来后飞快地从屋里跑了出去。 刚站在门口,就听见屋里发出一声沉闷的炸响,紧接着,烟雾充斥整个房间,争先恐后地从门窗溢出。 纪小瓯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望着一片狼藉的小屋,有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呃…… 完了。 她不小心把雷恩的房子炸了。 怎么办?雷恩会不会生气? 啊啊,不对……她的好多原材料都在里面呢,不知道会不会被炸没了? 就在纪小瓯忍不住想闯进去的时候,雷恩被这里的爆炸声吵醒,从隔壁屋里出来,一只手臂环着纪小瓯,成功阻止了她送命的举动,刚睡醒的声音有些暗哑,问道:“你在干什么?” 纪小瓯心虚地缩了缩肩膀,“我想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雷恩把她放到安全的地方,抬头看一眼冒着浓烟的小屋,“你没看见里面有火么?” 纪小瓯低头,“看见了。” 正是因为看见了她才要闯进去……她的东西都在里面,虽然棉花和木炭随处都有,鞭炮被她放进了空间,但乙|醚和硫磺等东西是她好不容易才炼出来的…… 好在纪小瓯提炼的东西纯度不精,火势也不大,没一会儿雷恩就用水扑灭了。 纪小瓯提起陶罐浇灭最后一丝火苗,扭头,灰扑扑的小脸看向雷恩,巴巴的,“对不起。” 雷恩把水桶扔到一旁,闻言,侧目看向纪小瓯,“嗯?” “我把你的房子烧了。” 雷恩动作微顿,声色不改,“本来就是为你建的屋子,你想烧多少个都可以。” “……” 不知是雷恩这句话杀伤力太大,还是纪小瓯对他越来越没有抵抗力,反正,听完这句话纪小瓯的脸倏然就红了。 “不过……”雷恩走到她跟前,伸出兽爪拭了拭她脸蛋沾落的灰尘,弯下腰,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嘴角,音色低哑,“下回记得说我们的房子,这样我才不会生气。” 纪小瓯脸上的滚烫一直蔓延到耳后根,往后退了退,嘟囔道:“我不……” “想反悔?”雷恩直接截住她的话,垂眸,含住她的唇瓣轻轻啃舐,“你们人类不是最讲究诚信么?既然答应我留下,不跟我住一起,你想跟谁住在一起?” 纪小瓯被他噎得说不出话。 她当时太过绝望,有家回不去,这里又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雷恩恰到好处的出现,带给她希望,她当时根本没有多想,就答应了他的提议。 现在看来,似乎答应的太过容易了…… 可惜在雷恩这里,根本没有反悔的余地。 雷恩用一只兽掌扣住女孩的后脑勺,不等她开口,就用舌头撬开她的牙齿,闯了进去,堵住她所有话语。 第53章 纪小瓯条件反射往后躲避。 她还记得雷恩舌头上有倒刺,上回就刮得她疼了好几天…… 奈何敌不过他的力道,整个身体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不得已张开小口迎接他。 兴许是有了上一次经验,雷恩的动作娴熟多了,舌头勾着纪小瓯软软的舌尖,挑拨到自己口中,慢慢吸吮。 察觉怀里的小家伙瑟缩了下,雷恩扣住她后脑勺的兽掌移至前面,抬起她的下巴,收起舌面立起的倒刺,一下一下地轻舐着她刚才被刮疼的地方。过了一会,纪小瓯紧绷的身躯终于放松了下来。 雷恩刻意放轻力道之后,纪小瓯果真不觉得那么疼了。 像一把体积放大的牙刷,柔软又坚硬的肉刺从她舌苔表面一扫而过,痒痒的,刺刺的,尽管还是有点痛,但可以忍受。 纪小瓯被亲的有点喘不过气,蹙着眉尖,轻微的,抗拒地呜嘤了一声。 雷恩暂短地放开她片刻,又重重亲了下去。 这种体验很新鲜,雷恩不知道互相舔舐对方的嘴唇,也能产生这么大的乐趣。 院门被推开的时候,雷恩正捧着纪小瓯的小脸亲得难分难舍。 “首领,我刚才听见一个奇怪的声音,从您的家里发出来,您没什么事吧……” 一名赤|裸着上身,下面围了一块鹿皮兽衣的雄性兽人站在门口,话未说完,突然停下,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 他身后站着好几名豹族兽人,大概都听见了刚才的爆炸声,想看看怎么回事。 此时正一起盯着院里。 他们英明威严的首领正弯下腰,啃咬他那名娇嫩幼小的雌性的嘴唇。 只不过两人的身高差太悬殊,这种姿势太过吃力。他们的首领就用一只手臂放在小雌性的后腰,稍微用力,就把那名小雌性的身体提到半空。这整个过程中,两人的唇瓣没有分开一下。 什么情况? 首领喜欢他的小雌性,喜欢到恨不得拆吃入腹? 可是看那名小雌性的表情,虽然眉头皱着,并没有特别明显反抗的迹象…… 这是什么新鲜的玩法么? 七八名豹族兽人站在门口,一时不知道该是去是留。 纪小瓯余光瞥见门口站着的兽人,立即僵住,旋即手忙脚乱地推开雷恩,“停,停下……” 雷恩的兴致被打断,不满地皱了皱眉,捏着纪小瓯的下巴还要再亲,纪小瓯面红耳赤地挡住他的嘴,死活都不肯同意。 雷恩这才掀起眼皮朝门口看去,视线落在几个不识趣的族人身上,明显不悦,“都站这干什么?” 纪小瓯趁机从雷恩身上爬下,飞快地躲在他身后。 刚才那名兽人举起拳头,尴尬地咳嗽一声,“是这样,我刚才好像听见……” …… 对方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看向角落被炸得面目全非的小屋,道:“首领,您这里发生了什么?” 这几天族里经常发生奇怪的事,族人们都很多疑。 比如前几天晚上,后山突然响起一声接一声的轰鸣声,声音比打雷还要可怕。 然而他们走出去一看,却见夜空晴朗,月明星稀,毫无下雨的迹象。 只有后山亮起一丝丝微光,待他们过去查看时,什么都没有。 刚才雷恩家里发出的声音,与他们那天听到的声音非常像。 雷恩舔了舔嘴角,唇齿间都是独属少女的香味,正因为如此,才对门口的那群家伙没什么好脸色。“我的雌性顽皮,不小心烧了我的房子,有什么意见么?” 说话的兽人一愣,下意识看向首领身后藏的严严实实的雌性。 纪小瓯手指抓着雷恩的皮衣,抿起唇瓣,脸颊红的要命。 她怎么就任由雷恩亲上来了?!她、她竟然一点反抗都没有,还回应了他…… 呜,她的立场呢??? 她明明,一点也不想跟一头豹子谈恋爱啊…… 纪小瓯欲哭无泪,整个人都陷入一场自我怀疑的恐慌之中。 待所有闲杂人等离去,雷恩抱着纪小瓯的腰,上瘾似的还要再印上她的唇瓣,纪小瓯眼疾手快地从他怀里逃出去,站得远远的,灵机一动,“一天只能亲一次,你今天的次数已经亲完了。” 雷恩皱眉,“为什么?” 纪小瓯欺负他是兽人,听不懂人类的专业术语,于是胡编乱造道:“因为……因为接吻需要消耗我们体内的多巴胺,次数太多的话,消耗的多巴胺也多,会对我们的身体产生不好的影响。” 雷恩问:“什么影响?” “……”纪小瓯想了想,“会抑郁,会心情不好,还会大哭大闹。” 雷恩想起这小家伙落泪的模样,他对弱者向来没有耐心,唯独她哭泣的时候,一颗一颗眼泪就像滴在他心头的灼蜡。 根本无法对她置之不理。 许久,雷恩一言不发地抱起纪小瓯走进屋里,摆着张脸,不再提要亲她的事。 * 只不过,事情并不如纪小瓯想象的那么顺利。 雷恩刚从中尝到甜头,怎么会轻易放过她? 雷恩把被她炸坏的木屋重新修建了一次,空间比之前更宽阔,是之前的两倍。 中间砌了个台子,供她平时摆放一些乱七八糟的材料。 现在,纪小瓯就坐在这个台子上,双手攀着雷恩的肩膀,承受着他无穷的索吻。 “呜……不……” 纪小瓯试图伸出舌尖,推搡雷恩的接触。 眼角泛着点点泪光,浓长的眼睫毛颤了又颤,脸颊潮红,一看便是被欺负得狠了。 这也怪不得纪小瓯,毕竟都过去一个小时了,雷恩还是没有放开她的趋势。 她本来正在拆卸鞭炮里的硝石粉,雷恩肩膀抵着门框,抱臂斜倚在门口看她,看着看着,就把她抱到石台上面,不由分说地亲了下来。 自从那次纪小瓯说一天只能亲一次以后,每次雷恩亲她,都不会短于一小时。 像是要把一天积攒的都亲回来似的。 谁受得了??? 不知过去多久,纪小瓯试图挣脱他,然而双脚刚一踩在地面,身子蓦然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雷恩及时地扶住她的腰肢,舌头轻轻拭去她嘴角透明的津液,顺势把她抱起,往另一边的卧房里走去。 纪小瓯有点着急,拍了拍雷恩的肩膀,提醒他,“雷恩,我还有事情没做完……” “明天做也一样。” 雷恩握住她想反抗的小手,嗓音沙哑得不像话,抱着她的手臂有如铁钳一般。 纪小瓯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待雷恩把她放到床上,一翻身就想往床底下逃去。 奈何雷恩的速度比她更快,覆住她的双手,挺拔矫健的身躯紧贴而上,立即堵住她所有后路。 纪小瓯趴在床上,背对着他,心里没来由地一慌。 “雷恩……”纪小瓯声音颤抖,带着一丝希冀,“让我下去……你想做什么?” 雷恩从背后亲吻她的脸蛋,兽爪从她指缝间穿过,紧紧地将她扣在床板之上。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皮肤上,嗓音迟重,仿佛沙漠里干燥的砂砾,在她耳边说,“做求偶之后应该做的事。” 动物界的求偶,只为一个结果—— 与对方交|配。 纪小瓯身躯一僵,接着剧烈地扭动挣扎,“不行……我不要,你先放开我……” 她是接受了雷恩没错,可是不代表她就愿意与他做最亲密的事。 且不说她没做好心理准备,她还小呢,搁在现在还未成年,他怎么下得去手? 然而,兽人界没有未成年人保护法,事实证明,雷恩也确实下得了这个手。 雷恩从少女的脸蛋亲过,耳根,雪颈,肩窝……她身上的每一处地方,他都想好好品尝。 与此同时,他宽大的兽掌也没有闲住,滑到纪小瓯的身下,按住她的腿心儿,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柔嫩的皮肤上,含着她的耳垂,缓慢问:“这里的伤,好了么?” 第54章 “没、没好。”纪小瓯手指紧紧抓着身下的被子,撒谎道。 她的经期时间一向不长,只有三到四天,昨天晚上就已经走得干干净净了。 这么回答,不过是希望雷恩能放过她。 可惜没有。 雷恩尖长的指甲放在她长裤边缘,稍微用力,往下一勾,“是么?让我看看。” 动物的嗅觉向来灵敏,纪小瓯身上有没有血味,雷恩再清楚不过。昨天开始,这小家伙身上那种糜烂花汁的气味逐渐消散,到今天早上,已经彻底闻不见了。 之前是担心她那里受伤,一碰就流血,他才忍着没敢动她,现在她的“伤”已经好了,单纯的亲吻已经不能满足他。他想更深入地碰触她,侵占她,与她交|配。 指尖触到一片温暖,没有月事带隔绝的阻碍,直接便是少女娇嫩的皮肤。 雷恩垂着眼眸,音色充斥着浓郁沉重的渴慕,“骗我,嗯?” 纪小瓯身躯瑟缩,雷恩按着她那里,与上次蜻蜓点水的碰触不同。 强势,目的明确,仿佛开闸的野兽,直扑着猎物而来。 “不……我记错了……”纪小瓯摇头,捧着最后的希望,“雷恩,你放开我,好不好?我现在还没有准备好,我不想做……” 雷恩低着嗓音:“我想。” 雷恩说:“想的不得了。” 纪小瓯身躯一僵,直到雷恩重新贴上她,掌梏着她的腰肢,过了一会儿,便感觉到一个东西抵着她,一点一点,强势地往里攻陷。 纪小瓯紧紧咬着唇瓣,娇小的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他的重量,被他压在身下,深深地陷进床褥里。 他像持枪的猎者,瞄准猎物最致命的弱点,不必过问猎物的意见,只管侵略。 不管死活。 雷恩宽大的兽掌包住少女的拳头,薄唇印上她的颈窝,又粗又重地喘息了下,抬眸,就见少女的侧脸惨白,肩膀微微颤抖,身体僵硬得不像话。 雷恩微顿,正要不顾她的意愿继续侵占时,就看见她面前的被子被水痕打湿,传出一声细弱无望的啜泣声。 雷恩停下,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变得特别安静,纪小瓯的哭泣便被无限放大。 一声一声,又细又轻,安静得几乎抓不住耳朵,却透着一种心如死灰的认命。 这种认命,比挣扎更叫人郁躁。 许久,雷恩手臂撑着床板,终于起身,把纪小瓯的身体翻过来,抱到自己腿上。 小家伙不知道吓成什么样子,哭得泪水涟涟,又长又翘的眼睫毛沾满了眼泪,由于刚才一直憋着的缘故,小脸通红,抿起嘴角,一抽一抽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明明刚才哭的还没什么声音,被他放开以后,反而哭得更加肆无忌惮了。 雷恩伸出手指,想要拭去她鼻子下面透明的鼻涕泡,纪小瓯连忙往后躲去。 雷恩另一只手控住她的肩膀,防止她再乱动,不容抗拒地替她擦掉鼻涕,皱眉,脸色不太好看,语气却比刚才清明了许多。“哭什么?这么不希望我碰你么?” 纪小瓯使劲摇头,举起手指自己擦了擦眼泪,恐惧犹在,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不是……我刚才说了不要,呜呜,你根本不听我的……” “你为什么不要?”雷恩拨了拨她的眼睫毛,揉掉她眼眶不断溢出的泪水,问道。 纪小瓯哽咽,“我,我太害怕了……” 她今年才十六岁,生物刚刚学完必修二,知道什么叫基因工程和染色体复制,却不知道如何与异性做|爱。 她前不久才克服所有心理障碍,敞开心扉准备接纳雷恩,她以为他们可以慢慢来,循序渐进。可是她忘了雷恩是一头豹子,野兽发情是不分地点与场合的,不管她能不能承受,更不管她愿不愿意,他想要,她就必须给。 “等以后……再等等好不好,再给我一点时间……呜,我不想那么早……” 小家伙哭得伤心欲绝,眼泪擦都擦不完,一边哭一边呜呜咽咽地说“我害怕”。 雷恩拿她没办法,手掌扶着她的腰侧,低头看着她,问:“等到什么时候?” 纪小瓯抽抽噎噎,“我也不知道。” 或许等到她的身体和心理都做好准备,能够接受他的时候,她就不会害怕了。 雷恩许久没有说话。 纪小瓯抬头看他,刚哭过的眼睛水水润润,又圆又亮,像刚出生无害的猫崽,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抓住他的手臂,商量的语气:“雷恩……”她见他脸色不好,连忙补充道:“我不是讨厌你……” 雷恩唇峰贴上她的眼睑,最后松口道:“记住,我不可能等太久。” * 兽人虽然野蛮,但却很讲究诚信。 自此之后,雷恩果真就没有对纪小瓯做过越矩的事,也不再提要和她交|配。 纪小瓯受到惊吓的心慢慢平复,还是跟往常一样与雷恩相处。 只不过雷恩看她的眼神实在直白,灼灼如炬,深蓝色的瞳仁里克制里的情绪再清楚不过。 纪小瓯:…… 纪小瓯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假装看不到,埋头专心致志地研究她的火药。 也是正好,她最近误打误撞摸索到一点门窍,兴致正高,恨不得把全副心思都投入进去。 上午躲在小木屋里研究火药,下午带着研究好的成果拿到后山试炼,晚上回到雷恩家里,洗漱一番就钻进帐篷里睡觉。一天下来,根本与雷恩说不了几句话。 这天,纪小瓯拿着研究好的炸药,准备再次到后山试用。 路上遇见苏查娜,苏查娜背着一个竹篓,正打算去后山溪边洗衣服。 苏查娜脖子上的伤好了很多,已经没有性命之忧,过不了多久就可以痊愈了。她被博森长老分配给了温特当配偶,不再与父亲苏吉拉一起住,而是住在温特的房子里,背后竹篓里的兽皮、兽皮也大都是温特的。 以前苏查娜都走得很快,今天不知怎么,走着走着便落后纪小瓯一段距离。 纪小瓯回头,以为她伤口复发,身体不舒服,便道:“需要我帮你拿东西么?” “不用,我们肉食系才不像你们草食系那么娇弱。”苏查娜立即反驳了一句,加快脚步跟上来。 纪小瓯注意到她走路的姿势有点奇怪,双腿分着,有点并不拢似的。 “你怎么了?”纪小瓯问,她不是伤在脖子上么,怎么腿也受伤了? 苏查娜脸上的表情僵了僵,长长的尾巴从颊畔扫过,仿佛要掩饰她的不自在,抱怨道:“还不是温特那家伙,我脖子上的伤才好一点点,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昨天晚上把我折腾了整整一夜,我的身子现在还疼着呢。” 纪小瓯:“……” 纪小瓯竟没想过是这个原因,猝不及防地听了别人的房事,抿起嘴角,脸颊微红,不知该说什么安慰苏查娜。 当然,苏查娜并不需要她安慰,打开了话篓子,“如果不是我要出来洗衣服,他甚至不肯让我出门……都是雷恩首领,为什么要给那家伙放这么长的假?族里其他雄性都开始捕猎了,只有他还在家里待着。” 说起雷恩,苏查娜看了一眼纪小瓯。 一开始苏查娜是喜欢雷恩的,可是这名雌性一来,便抢走雷恩所有的关注,雷恩甚至为她改变了族规。当时苏查娜正躺在床上养伤,听到这个消息,便知道自己不再有任何希望。 宁愿与所有族人为敌,也不愿意分享自己的雌性,那得有多深、多可怕的占有欲。 她该庆幸雷恩看上的不是她,否则她可招架不住。 后来博森长老把她分配给温特,她也没什么怨言。 好在温特对她还不错,只是床上不知节制了些。 纪小瓯偏头,磕磕绊绊地使用豹族语言问道:“你……为什么不拒绝他呢?” “为什么要拒绝?”苏查娜仿佛听了什么天方夜谭,“这是多么正常的事情,既然已经成为配偶,当然要互相满足对方的需求,哪有不交|配的?” 纪小瓯:“……喔。” 后来苏查娜说什么,纪小瓯都没再听进去。 一路来到溪边,苏查娜放下竹篓开始洗衣服,纪小瓯与她道别,继续往山里走。 “喂,你别走得太远,山里可能会有其他种族的野兽。”苏查娜在后面叮嘱。 纪小瓯点头,其实这片地方她已经很熟悉了,基本上没什么野兽出没,何况她现在身上带着“火药”,虽然还不太厉害,但对付一些普通的野兽没什么问题。往里面走一些,只是不想被苏查娜发现而已。 …… …… “轰”地一声巨响,远处一块半人高的石头被炸得四分五裂,碎石四处飞溅,周围冒气一阵浓浓的白烟。 待爆炸的声音冷静之后,纪小瓯从一棵树后冒出头来,走到被她炸坏的那块石头跟前。 蹲下查看了看,威力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厉害,原本她觉得能把石头炸出几道裂缝就不错了,没想到竟然炸得粉碎。 纪小瓯赶紧从背包里拿出纸笔,记下这次□□配比,带回去仔细研究。 记完以后,站起,正准备再试试她配制的另一种火药,一转身,就看见不远处树梢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霍尔顿曲起一条腿,支着下巴,另一条腿随意地悬空。 霍尔顿将目光从那堆被火药炸碎的石头上收起,转向纪小瓯,若有所思地盯了片刻,才嘴角上扬,扯出一抹笑容,“小可怜,好久不见。” 第55章 纪小瓯心里“咯噔”了一下,立即后退两步,警惕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豹族的地盘,与狼族部落还有一段距离,所以纪小瓯才敢在这里活动,霍尔顿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霍尔顿从树上一跃而下,朝着纪小瓯一步步走近,勾着嘴角,似真似假地说:“过来看看我的小可怜,在豹族生活的怎么样。” “……不关你的事。”纪小瓯嘴硬,她不认为自己与霍尔顿的关系好到这种地步。“不要过来,否则我会对你不客气。” “你想怎么对我不客气?”霍尔顿饶有兴致地问,目光扫了一眼那堆碎石头,“像你刚才那样么?” 纪小瓯不吭声,晓得霍尔顿在套她的话,可她并不打算告诉霍尔顿那是什么。 火药在这个世界属于跨时代的东西,这里的兽人从未钻研过,更没有见识过。在她还未完全开发之前,多一名兽人知道,便是给自己多添一份危险。 奈何霍尔顿不是普通的兽人,不好糊弄。 “别这么看着我,我对你并无恶意。”霍尔顿停下脚步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说实话,我只是过来这里逛一逛,看看风景。” 纪小瓯并不相信霍尔顿的鬼话,“你们狼族没有风景么,为什么要跑这儿看?” “当然有,不过风景再多,也会看腻的。”霍尔顿歪起嘴角,别有深意地道。 霍尔顿没有撒谎,他确实只是在附近看看,但并非单纯的闲逛,而是为了观察地形。 霍尔顿从未放弃过争夺豹族地盘的想法。 狼族族人的数量是豹族的十倍多,地盘却不足豹族部落的十分之一。 这几年豹族的数量仍在增加,要是再不扩建领地,将来他们的后代会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霍尔顿知道雷恩刚刚改变了豹族的族规,这对他来说可是一个好消息。 同为首领,霍尔顿自然知道改变族规并非一件容易事。 豹族的雌性非常稀少,如果雷恩强行实施配偶制度,将会有一大部分雄性得不到雌性。这些得不到配偶的雄性必定会愤怒,对雷恩的忠诚度也会降低。 如果他选择这时候攻击豹族,胜算会比以往大得多。 当然,这些他可不会告诉纪小瓯。 因为他对纪小瓯手里那枚黑咕隆咚、像“粪球”一样的东西非常感兴趣。 霍尔顿亲眼看着纪小瓯把这枚东西埋在石头下面,用火苗点燃了什么,接着,那块半人高的石头就发出巨大的声响,变得粉碎。 这样威力巨大的东西,如果运用到战争里,抢夺豹族的地盘根本不成问题。 “告诉我刚才那东西的制作方法。”霍尔顿来到纪小瓯身前,抬起一只手臂,将她圈在身体与树干之间,毫不拐弯抹角。 纪小瓯抿起嘴角,“休想。” 霍尔顿笑,“小可怜,我劝你最好乖乖听话,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与我硬碰硬没有什么好处。” “你不要太猖狂,这里是豹族的部落,豹族的人很快就会发现你……” “是么?”霍尔顿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纪小瓯的耳垂,道:“那不如我们比比,看是豹族的人先来,还是我会先把你带走……” 话音刚落,不等纪小瓯反应过来,便伸出手臂将她拦腰抱起,直接抗到肩上,离开这个地方,往狼族部落的方向而去! 纪小瓯受惊不小,拼命挣扎,“喂,霍尔顿,放我下去——” 霍尔顿置若罔闻,速度飞快,很快便来到豹族与狼族部落的交汇处。 前方是一片面积宽阔的沼泽地,泥土腐烂,水草横生,仅有尽头两边的平地能够过人。 越过这片沼泽地,前方便是狼族的部落。 纪小瓯咬了咬牙,心里很快有了一个主意,趁着霍尔顿在沼泽地穿梭的时候,从空间里拿出另一枚准备试用的火药,点燃火药引子,瞄准斜后方一棵粗壮高大的橡树,用力扔去。 “轰——” 火药落地,发出响亮的爆炸声,树木应声而断,直直地朝着他们的反向倾倒。 霍尔顿眸色一深,咒骂了句脏话,立即抱着纪小瓯改变方向,横跨一片沼泽。 同时,纪小瓯拿出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趁霍尔顿不备时用力朝他的肩膀刺下! “嘶。”霍尔顿吃痛,脚步一个不稳,往下掉去—— “噗嗤”一声,便陷入身下的沼泽地。 纪小瓯反应及时,掉落时踩住霍尔顿的肩膀借势,成功地掉到了沼泽地边上。 霍尔顿腰部以下全部陷入泥沼,伸出爪子摸了一下肩膀,看见掌心的血迹时,咋舌“啧”了一声,没料到自己居然会栽在一名雌性的手里,自尊心多少有点受打击。 “小可怜,”霍尔顿抬起眼睛,似乎对此很感兴趣,“豹族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对他们这么忠诚?” 据他所知,豹族的雄性对雌性并不温柔。 一个向来只知道雌性共享的种族,不可能短期之内学会怜香惜玉。 那么,是什么让纪小瓯三番五次拒绝他的邀请,决意留在豹族呢? “如果豹族对你承诺了什么,我也可以给你,并且比他们给的还要多。”霍尔顿说,“只要你心甘情愿留在我的种族。” 纪小瓯微怔,对上霍尔顿的眼睛,“无论你给我什么,我都不会和你回去的。” 霍尔顿抬起一边眉毛,“为什么?” 为什么?纪小瓯倒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她愿意与雷恩一起留在豹族,却宁死也不肯和霍尔顿前往狼族部落。 当初雷恩抓她回去的时候,她不是不能反抗、挣扎,她甚至可以“以死明志”。 可是她没有。 后来的很多次机会里,她明明也可以逃跑,她依然没有。 潜意识里,她一直想留在雷恩的身边。 纪小瓯抿起嘴角,眼神有些闪烁,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原来那么早以前,她就喜欢上雷恩了么? * 回到豹族,纪小瓯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把身上的泥沼清理干净。 不知是认清自己对雷恩感情的缘故,还是遇见霍尔顿心虚的缘故,纪小瓯的视线一直忍不住往雷恩身上看。 雷恩正在打理一头猎得的羚羊,剥掉皮毛,洗净内脏,便抬起架到了火堆上。 雷恩以前不吃熟肉,自从纪小瓯来了之后,为了照顾这个小家伙的口味,才慢慢学会用火烤熟食物。 他肩膀宽阔,身高腿长,身体的线条匀称流畅。 微微抬起手臂时,肌肉贲起,蕴藏着一种蓄势待发的力量。 纪小瓯这才发现雷恩长得也好看,眼睛深邃,鼻梁高挺,嘴唇总是向下抿着,所以才会给人一种冷漠的感觉。 “再这么看着我,”雷恩一动未动,突然低着嗓音开口道:“我会以为你已经做好接受我的准备。” 第56章 第56章 “……” 纪小瓯想起那天自己说过还没准备好的话,心里一虚,慌慌张张地移开视线。 雷恩侧目,朝对面目光躲闪的小家伙身上看去,“听族人说,你去沼泽地了?” 沼泽地就是那片与狼族部落相交的土地。 纪小瓯老实巴交地点点头。 “去哪里做什么?”雷恩走到纪小瓯跟前,俯身看着她刚洗完澡的柔嫩小脸,问道。 纪小瓯迟疑了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自己遇见霍尔顿的事情,想了想,还是没说,“我……我去试验新研制的火药了,那里的沼泽更适合观察火药的威力。” 雷恩沉默片刻,然后问:“还有呢?” 还有…… 纪小瓯抿起嘴角,坚定地摇摇头,“没有了。” 就见雷恩蓝眸深了几分,凑近纪小瓯的颈窝,鼻尖贴着她半湿的乌发,提醒,“下回再说谎骗我的时候,记得先洗干净身上其他雄性的味道。” 纪小瓯脸色微微一白,睁大眼睛。 她知道动物的鼻子灵敏,但是没想到会灵敏到这个地步,她都洗了好几遍了,他怎么还是闻得出来? “对不起,雷恩……”纪小瓯见雷恩脸色不好,着急地伸出小手抓住他的手,“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她只是下意识觉得,说出事情真相,他可能会更加不高兴。 “霍尔顿没有对我做什么,他想把我带回狼族,但是我用炸药把他吓退了。”纪小瓯又道。 雷恩微微皱眉,“炸药?” 说起这个,纪小瓯眼睛亮了亮,“没错,我研究出了一种威力很强大的炸药,可以把一块大石头炸得粉碎……你知道吗,在我们那里,炸药是一种很厉害的武器,如果用在军事方面,可以将一座城市或者一个国家摧毁……” “以后不要在别人面前使用这种东西。”雷恩打断纪小瓯的话,过了一会儿,补充道:“除非我不在你身边。” 比起弓箭、长矛、石斧,炸药确实是一种威力强大的武器,但却不是属于这个时代该有的东西。 如果被其他种族的兽人发现这种武器的厉害之处,对纪小瓯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纪小瓯也知道这里道理,她最初的目的,只是为了防身罢了,于是乖乖点头,答应下来。 * 本以为这件事就能告一段落,没想到三天之后,狼族竟然亲自拜访了豹族。 不是为了进攻,看样子是为了示好。 这倒是稀罕,谁不知道狼族的首领觊觎豹族的地盘,天天想着怎么攻陷豹族。 黄鼠狼给鸡拜年? 没安好心吧。 尽管如此,博森长老还是过去看了,一问之下才知道怎么回事。 ——狼族这回不是冲着领地来的,而是冲着他们首领的雌性来的。 他们想用二十名狼族雌性,来交换纪小瓯。 博森长老深深地看了领头的豹族兽人一眼,道:“我需要先过问首领的意见。” 就算他们豹族缺少雌性,可也不敢随便把首领的雌性|交出去。经过上回改变族规一事,没有族人不知道那名小雌性对于首领的重要性。 博森长老将这件事传达给雷恩之后,雷恩掀起眼皮,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话: “立刻叫他们滚蛋。” 博森长老看了眼一旁默默写写画画的纪小瓯,犹豫了一下,又道:“狼族说,如果首领不同意,可以将二十名雌性增加到五十名雌性。” 五十名雌性,这可不是小数目,足矣解决族里许多名单身雄性的配偶问题了! 用五十名雌性|交换一名雌性,不得不说,狼族真够狡猾,开得条件太诱人了。 雷恩看向博森长老,叠起长腿,“所以?” 博森被雷恩的眼神看得退缩,“所以我想,我们可以与狼族商量一下……” “你想商量出什么结果?”雷恩眯起眼睛,“就算我们能留下这五十名狼族,长老放心让她们哺育我们的后代?豹族与狼族之间的斗争,可不是靠这几名雌性就能解决的。” 博森长老拍了拍脑门,有如醍醐灌顶。他怎么没想到呢! 留下这五十名狼族雌性,不是给自己的种族埋下隐患么?谁知道这些雌性哪天会不会突然反咬豹族一口。 博森长老忙道:“首领说的对,我这就带领族人将他们赶回去。” 博森长老离开后,雷恩朝角落里埋头写东西、努力缩小存在感的小家伙看去。 “过来。”雷恩压低声音说。 纪小瓯缩了缩肩膀,假装没听见。 纪小瓯完全不知道霍尔顿还有这么一手,用狼族的雌性|交换她?他是怎么想的? 她那天明明已经明确地拒绝了他啊! 纪小瓯不过去,雷恩索性过来将她抱起,面对面放到腿上,抬起她的小下巴,问道:“看来我的雌性很受欢迎,随时都有人想从我身边抢走。” 纪小瓯理亏,不敢吭声。 “说说,你和霍尔顿是什么关系?”雷恩问道,语气看似随意,看着她的眼神却一点也不轻松。 纪小瓯在雷恩危险的目光下摇头,义正言辞地说:“我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雷恩眉毛微抬,“是么?一点关系都没有,却舍得用五十名狼族雌性|交换你。” 纪小瓯的腰被雷恩握在掌中,他一用力,她就“嘤咛”一声,蹙了蹙眉。“真的……我没有骗你,我和他一点也不熟,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想把我带回种族。” 说到这里,纪小瓯突然想起她在霍尔顿面前试验火药的时候,霍尔顿明确表示过兴趣,还询问她火药的研究方法。 纪小瓯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雷恩,“……他大概想让我教他们的种族制作炸药。” 雷恩松开掌心的力道,唇畔扯出一抹冷嘲,“想用我的雌性造福他的种族,霍尔顿想得美好。” 纪小瓯抓住雷恩的臂膀,抬起水汪汪的眼睛,“雷恩,你会把我交给狼族吗?” 说到底还是没什么安全感。 即便雷恩无论肢体还是语言都表达的很明确,她是他一个人的雌性。但是纪小瓯十分清楚,五十名雌性对豹族的诱惑力有多大,毕竟刚才博森长老都动摇了。 雷恩捧起她的小脸,薄含住她粉嫩的唇瓣,故意吓唬,“说不定,如果你迟迟不肯接纳我,我也是会心灰意冷的。” 纪小瓯:“……” 一边说,雷恩一边兽掌下移,隔着布料贴上她的娇处,“这里准备好了么?” 纪小瓯身子一抖,蓦然软了下来,倒在雷恩怀中,猝不及防地红了脸,“唔……” 这一声绵软稚嫩,像裹了一层蜂蜜,又甜又糯。 雷恩眸色深了深,指腹不禁用了点力,便感觉到怀里的小家伙颤抖得更厉害。 意识到她对他并非毫无反应,他箍着她的腰肢,便要转移到床上。 纪小瓯赶紧阻止他,“不,等等,雷恩,我还没有准备好。” 雷恩脚步不停,把她放到床板便要覆上去。 纪小瓯伸出双脚蹬住他的腰腹,急急忙忙道:“你忘了那天答应过我什么吗?我没有准备好之前,你答应了不会碰我的。” “你刚才的反应不像是没有准备好。”雷恩坦述。 纪小瓯脸上迅速洇出一层血色,“那、那不一样……” 生理反应和心理准备怎么能相提并论? 纪小瓯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对雷恩解释清楚这二者的区别,劝阻了雷恩此次“求偶”的行动。 雷恩首领咬住纪小瓯的嘴唇,从喉咙里挤出一个不满的声音,“事不过三,这句话是你们人类流传下来的。” 雷恩道:“我不希望还有第三次。” * 自从狼族的交换雌性的要求被豹族拒绝后,消停了好几天,一直没什么动静。 这天纪小瓯正在收拾从西,找到了温特从帕特孙子那里带回来的石头,当时她没有看懂石头上面图画的涵义,过了几天之后,就找不到这块石头放在哪里了。 后来她想了想,既然是帕特的遗物,对于她没用,对帕特的孙子却意义非凡。 于是这次找到之后,纪小瓯就没有再随处摆放,放在了卧房第三层的柜子里。 纪小瓯刚刚放好,就听见院外的门被拍响,紧接着一位豹族雄性闯了进来,“首领!” 纪小瓯走到门口,试图用豹族语言与他沟通,“雷恩去后山了。” 那名雄性兽人见只有纪小瓯在家,愣了愣,转身道:“那我去后山寻找首领。” 纪小瓯见他神色着急,突然多嘴问了句:“你找雷恩有什么事吗?” 雄性兽人没有瞒着纪小瓯,“劳尔西斯那家伙回来了,并且要挑战首领的位置,正在四处寻找首领呢!” 什么?! 听见“劳尔西斯”的名字,纪小瓯狠狠地僵住。 这个名字给她留下太深的阴影,大概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黑豹,琥珀色的眼睛,冰冷的声调,以及冰天雪地之中,狠狠穿透她皮肤的、尖锐的兽爪。 第57章 【第57章:你担心我】 劳尔西斯没有死??? 纪小瓯忽然想起,当初她被劳尔西斯重伤,醒后竟从未问过劳尔西斯的下落。 她下意识认为他已经被雷恩解决……如果他一直没死,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纪小瓯心往下沉,放在身侧的小手微微颤抖,缓缓地抬起,覆上自己的腹部。 褪去痂印,这里有三道狰狞而又清晰的野兽爪印。 她每次洗澡的时候都会看到,就在肚脐上一寸,疤痕丑陋,与周围的皮肤格格不入。 纪小瓯曾经向巴坦询问过消除疤痕的方法,巴坦告诉她有几种药材能够淡化伤疤。 纪小瓯一一尝试,可惜作用不大,疤痕只是颜色淡化了些,变成了浅粉红色,可仍是在那里,一眼便能看见。 这里没有激光除疤,医疗水平也非常有限,根本无法彻底地消除这三道疤痕。 如今,只要一提起劳尔西斯,这个地方就会隐隐作痛。 纪小瓯还想再询问什么问题,那名雄性兽人已经转身离去,继续寻找雷恩了。 纪小瓯只得留在院子里,焦灼地等待雷恩的消息。 与此同时,卡穆达山谷边沿地带。 一个敏捷的黑色身影蹿上树梢,尾巴悄无声息地拖在身后,琥珀色的瞳仁紧紧盯着前方正在走来的豹族族人。 突然,视线对准走在最前面的兽人,张开牙齿锋利的兽口,猛地朝下方扑去! 黑豹袭击得毫无预兆,眼看就要扑倒雷恩,雷恩两腿用力,迅速地往后退去。 黑豹扑了个空,抬起眼睛,停在雷恩几步之外。 雷恩站定,看清面前的黑豹,眯了眯眼睛,“劳尔西斯?” 下一瞬,劳尔西斯化作人形,修长的身形,黑色的皮衣,五官线条冰冷淡漠。 他扯起一边嘴角,肆意地说:“让你失望了,雷恩,我还活着。” 当初他被雷恩一掌拍向头顶,接着被扔下山坡,半死不活地昏迷了三天三夜。 幸运的是,山坡下面就是一个山洞,洞里趴着一只尸身腐烂的雪豹。 那头雪豹已经死了好几天,或许是洞口隐秘的缘故,尸体竟没有被别的猎物叼走。劳尔西斯不在乎他是被野兽咬死的,还是什么别的原因,靠着同伴的尸体,度过了伤势最严重的那几天,活了下来。 雷恩面色不改,舔了舔牙齿,“确实有点失望。” 劳尔西斯从雷恩身后的族人身上一一扫过,冷漠讥诮:“怎么,现在还是你担任首领之位?豹族的实力什么时候下降的这么厉害,就没有族人向你挑战么?” 雷恩花斑纹的长尾巴垂在身后,散漫冷静地扫过地面,一如他的态度。“当然有,”雷恩说,“前提是,能够打败我。” 劳尔西斯眼神冷锐,“既然如此,应该也不多我一个。” 劳尔西斯说:“不介意的话,我来取代你的首领之位。” 雷恩一笑,蓝眸深处潜藏着嗜血的兽性,乐意奉陪道:“如果你有这个实力。” “明天早晨,竞技高地,希望你不会退缩。”劳尔西斯说完,扭身跳上树干,离开了此地。 *** 劳尔西斯的家离雷恩家不远,仅有一墙之隔,这也是他和雷恩不和的主要原因。 一山甚至不容二虎,一块土地,怎么能容得下两名强者? 劳尔西斯路过雷恩家门口时,停顿了下,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纵身跳上墙头,朝院子里看去。 院里空空荡荡,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院子中央搭了一个竹架,架子上铺满棉花,旁边晒着切面整齐的笋干、肉干。 除此之外,院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到处都充满了雌性布置的痕迹。 劳尔西斯的豹爪踩着墙头,慢悠悠地走了一圈,始终没发现院里有什么动静。 正准备离去的时候,突然看见卧房的门被拉开,紧接着一名雌性冲了出来,惊喜地看向门口,“雷恩……” 院门紧闭,雷恩尚未回来。 纪小瓯失落地耷下脑袋,刚才明明听见脚步声了,怎么出来却什么都没有? 她埋头看一眼手表,都五点五十了,雷恩再不回来天都黑了。 劳尔西斯站在纪小瓯侧后方的墙头,身前有一个屋顶挡着,纪小瓯看不见他。 春寒料峭,少女穿着灰色的半长羊绒衫,身前用针线勾勒出一头麋鹿的形状,下面穿着一条牛仔裤,脚上踩着一双运动鞋。怪模怪样的打扮,劳尔西斯轻“嗤”,果然还没死,命倒是挺大。 尽管如此,劳尔西斯却没有离开。 春日暖融融的阳光洒满庭院,浮光掠过少女的头顶,在她身边镀了一层金黄。 洁白的脸颊被阳光一照,干净剔透。 浓长的睫毛轻轻垂落,在白腻的脸颊上投下一圈阴影,再抬起时,乌润的眼里盛满担忧,一直没有离开院子门口。少女站了一会,索性捧着脸颊坐在门槛上,巴巴地等着雷恩回来。 兴许是日头太暖的缘故,没坐多久,她的眼睑渐渐阖起,盖住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脑袋歪在门槛上,睡着了。 劳尔西斯从角落走出,盯着少女的睡颜观看片刻,然后转身利落地跳下墙头,朝自己家的方向而去。 …… 天色昏昧,夜幕四合,豹族部落一片宁寂。 纪小瓯醒时,正被一双手臂抱起,朝屋里走去。 她伸手揉了揉眼睛,看清雷恩的面容,霎时清醒,“雷恩,今天有族人找你……” 雷恩长腿迈过门槛,低着声音安抚:“我知道。” 纪小瓯仰头看他,“那你看见劳尔西斯了吗?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听说他想挑战你的首领之位,是真的吗?” 雷恩把纪小瓯放到床上,低头,看见少女眼里毫不掩饰的担忧和紧张,咧嘴,忽然笑了一下,“你担心我?” 小家伙这回居然没有害羞,低着头思考了下,扬起小脸认真地点点头,“嗯。” 她就是担心他。 担心劳尔西斯找他麻烦,担心他受伤,担心他的一切。 雷恩心里一热,搂住纪小瓯的腰肢,高大的身躯罩在她上方,低头热烈地亲住她。 纪小瓯躲避不及,被他狠狠亲了好一会。 直到舌根被他吮得发酸,他的喘息越来越急重,纪小瓯才扭头躲避,提醒道:“喂,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雷恩额头抵着她的肩窝,声音伴随着粗喘,一并钻入纪小瓯的耳朵,“嗯?” 完全忘了纪小瓯刚才问过什么。 毕竟,他满脑子只想和她交|配。 纪小瓯重复:“听说劳尔西斯要挑战你的首领之位……” 雷恩没有否认,一条手臂撑在纪小瓯脸侧,“没错。” “你答应了?” “种族规矩,首领必须接受任何族人的挑战。” “……”纪小瓯对上雷恩深蓝色的眼睛,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那你……会输吗?” 雷恩舔了一下纪小瓯不讨喜的小嘴,“输给这种家伙,你对自己的雄性就这么没信心?” 雷恩没有收起舌苔上的倒刺,纪小瓯被他舔得一疼,缩了缩身子,抱怨:“我只是担心你受伤。” 雷恩有时候不知道该拿这个小家伙怎么办,她的小嘴像一把抹了蜂蜜的钩子,一会戳得他心脏鲜血淋漓,一会又甜得他心肝俱颤。 “放心,你的雄性舍不得你担心。”雷恩再次吻住她的唇瓣,嗓音粗粗沉沉。 *** 豹族每一任首领推选,都在部落后方的竞技高地。 这不是雷恩担任首领以来收到的第一个挑战,却绝对是最有看头的一次。 族里谁不知道,劳尔西斯与雷恩的实力不相上下。 十年前争夺首领之位时,劳尔西斯与雷恩争斗许久,最终以微弱的差距输给雷恩。 十年内,劳尔西斯居于下位,一直对此耿耿于怀。 前阵子雷恩受伤失踪,杳无下落,劳尔西斯鼓动族人重新推选新一任的首领。 族人渐渐接受雷恩死去的消息,所有人都以为劳尔西斯会取代雷恩,成为新首领时,劳尔西斯也忽然失去了消息,出乎意料的,雷恩安然无恙地回到了种族。 如今两头豹子站在一起,这场相隔十年的决斗,再次拉开帷幕。 昨天晚上雷恩告诉纪小瓯,不准她前去观看,纪小瓯不放心,今早一睁开眼,还是偷偷来到了竞技高地。 纪小瓯到时,周围已经站满了兽人。 兽人们一个比一个高大,把纪小瓯的视线遮挡得严严实实。纪小瓯蹦跶两下,什么都看不见。 幸好她身材娇小,厚着脸皮弯腰钻进兽人堆里,不一会儿就挤到前面。 一抬眼,正好看到黑豹迅猛地跃起,朝着对面扑去,伸出又尖又长的爪子,刺向对方的腹部—— 纪小瓯心里一惊,当初被劳尔西斯刺伤的画面一闪而过,张口,差点喊出“雷恩”两个字。 雷恩及时伸出前爪挡住劳尔西斯的攻势,后肢压制住劳尔西斯的身体,翻身,将劳尔西斯压在身下,瞬间扭转了局势。 深蓝色的眸子紧盯着劳尔西斯的脖子,张开兽口便朝他颈间的血管咬了下去! 劳尔西斯伸出爪子扣住雷恩的肩膀,后肢用力,将雷恩的身体往远处踢去。 雷恩稳稳地落地,伸出舌头舔过尖利的獠牙,若有所思。 ——劳尔西斯的实力增进不少。 他在纪小瓯的空间里,体魄与实力都增强不少,而劳尔西斯依然能与他打成平手。 劳尔西斯消失的这段时间,经历过什么? 黑豹与猎豹各自占据竞技高地的两边,盯着对方,场面剑拔弩张。 忽然,劳尔西斯一跃而起,从侧面袭击雷恩曾经受过重伤的后腿。 雷恩迅速躲避,粗长的尾巴扫过劳尔西斯的面前,重重地击中他的面部。 渐渐的,劳尔西斯明显体力不支,喘气声变得有些紊乱。 一个回合之后,被雷恩用力扑倒在地。雷恩一只爪子按住他的头顶,一只爪子伸出指甲,就像当初他刺伤纪小瓯那样,刺向他的腹部。 指甲穿透肉里,劳尔西斯闷哼一声,眼珠一转,瞥到一旁站在前方的纪小瓯,突然扯起嘴角,喉咙滚动,以只有他和雷恩能听到的语气说:“如果我猜的没错,那名叫‘纪小瓯’的雌性是人类,对么?” 话音刚落,雷恩的指甲重重地刺穿他的腹部。 劳尔西斯嘴角溢出一丝血迹,毫不在乎地继续,“为了她改变族规,看起来你很在乎她……”顿了顿,接着咬牙道:“不过,雷恩,如果族人知道这个消息,你猜她会被怎么处置?” 人类是这个世界早该灭绝的种类,聪慧,睿智,拥有足以与自然抗衡的能力。 同时,也是动物们的天敌。 雷恩眸色转深,“我劝你不要找死,劳尔西斯。” 劳尔西斯察觉到雷恩一瞬间的放松,眼里光芒一闪,扣住雷恩的前爪,同时,后肢发力,将雷恩狠狠地踢出很远! 雷恩身后是一座极高的山峰,山峰陡峭,深不见底,底下铺满嶙峋锋利的乱石。 雷恩跌落山峰的一瞬间,尾巴紧紧缠住劳尔西斯的前肢,将他一并拖下山崖—— …… …… !!! 首领和劳尔西斯一起掉下山崖了?! 周围观战的兽人目瞪口呆,还未从刚才激烈的搏斗中回过神来,就见竞技高地空空如也,雷恩与劳尔西斯的身影均消失不见。 博森长老迅速回神,匆匆忙忙地吩咐,“快,召集几名族人,下去寻找首领!” 温特听到命令,立即去安排族人下去山崖。 纪小瓯怔怔站在一旁,心口跳得飞快,她看到劳尔西斯仿佛对雷恩说了什么,雷恩动作顿住,才被劳尔西斯有机可乘。 顾不得唾骂劳尔西斯的卑鄙,纪小瓯也想跟着豹族兽人下去寻找,被温特拦住,“山下道路崎岖,你还是留在这里等候消息吧……万一让首领知道你受伤了,首领会收拾我们的。” “况且……”温特挠了挠头,有点说不出口,“你会拖慢我们搜寻的速度。” “……”纪小瓯只得放弃,留在崖边等待。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毫无消息。 纪小瓯越来越担忧,温特说下面都是乱石,雷恩会不会受伤? 劳尔西斯也在下面,会不会对雷恩不利?温特他们能找到雷恩吗? …… 又过去半个小时,一名雄性兽人前来,汲汲皇皇朝博森长老而去,“长老……” 博森长老道:“找到首领的消息了?” 雄性兽人摇了摇头,一指卡穆达山谷入口,“霍尔顿又带领狼族进攻我们了!” *** 卡穆达山谷入口,成群结队的狼族排开,面向豹族部落,扬起脖子高声嗥叫。 “呜——” 声音在空旷的山谷中传出很远,直达博森长老的耳朵。 博森长老担任长老一来,头一次遇见这种事,如今雷恩不在,他拿不准主意,慌忙问对面的兽人:“找到首领了吗?” 传话的雄性兽人道:“没有,温特他们还没有回来。” 狼嚎声一阵接着一阵,仿佛缠绕在博森长老脑子上的一根细丝,不断地收紧,勒得他脑仁发疼。 这该死的狼族,早不来晚不来,为什么偏偏这时候来! 当然,博森长老不知道,霍尔顿是算准时间过来的。 劳尔西斯为何能身受重伤从雪山逃出?是霍尔顿在背后帮了他一把。 劳尔西斯的实力与雷恩不相上下,霍尔顿猜测他伤好之后,必定会回到豹族挑战雷恩。 霍尔顿不指望劳尔西斯能打败雷恩,只要他能拖住雷恩,两败俱伤也好。 就像现在,没有雷恩,攻陷豹族部落将会变得容易很多。 这边,博森长老勉强镇定下来,说道:“集合族里年轻的勇士,听我的吩咐。多尔多,科鲁,你们带领族人前往卡穆达山谷入口,在首领回来之前,务必挡住狼族的进攻!” 多尔多与科鲁接受命令,带领族里的勇士前往卡穆达山谷入口应战。 多尔多与科鲁均是豹族实力强劲的年轻勇士,多尔多的头脑活络,善于防守;科鲁爆发力强,善于攻击。 两头豹子分别领着一部分族人,守住卡穆达山谷的各个入口。 一如雷恩领战时那般,井井有条。 博森长老听到族人的汇报,多尔多与科鲁那儿暂时没什么问题,才松一口气。 然而,这口气没松多久,又一名族人过来道:“长老,狼族从沼泽地进来了!” 沼泽地是狼族与豹族的交界线,过了沼泽地,再有不远,便是豹族族人居住的地方。 往常有雷恩在,这些狼族根本不敢踏入沼泽地一步。 博森长老大吃一惊,“已经攻进来了?” 那名族人道:“还没有,族里剩余的雄性正在沼泽地与狼族对抗,不过……” 狼族想必是有备而来,从沼泽地攻进的数量众多,豹族剩下的族人根本不是对手。 博森长老得知这一点,忍不住咒骂,却又毫无办法。 …… 纪小瓯站在博森长老旁边,将他们的对话从头听到尾。 有些话语他们说得太快,纪小瓯一知半解,不过大体却是明白了什么意思。 “长老,如果不介意,可以让我帮你们吗?”纪小瓯踟蹰片刻,还是上前道。 虽然她答应过雷恩,不再在兽人面前使用炸药,可是如果这时候不用,豹族部落很快就会被狼族攻陷。 她不希望雷恩的种族落入别人手里。 *** 这几天,纪小瓯运用上回记录下来的成分比例,陆陆续续研制出不少炸药。 因雷恩不许她在人前使用的缘故,纪小瓯便一直藏在空间,还未试用过。 不晓得威力如何,但吓退对面的狼族,帮豹族拖延一些时间应该是没问题的。 纪小瓯与博森长老一起来到沼泽地。 不远处,豹族兽人正在极力阻挡狼族兽人的入侵。 可惜寡不敌众,豹族兽人隐隐有落败的趋势。 纪小瓯赶紧领着四名雄性兽人,在沼泽地两侧的平地上埋下亲手研制的火药。 沼泽地湿泥腐烂,一踩进去便会深陷其中,越挣扎陷得越深。狼族若想经过,只能走两边的平地。 四名雄性兽人不晓得纪小瓯让他们埋的是什么,想问,但见纪小瓯抿着粉唇,根本没空回答,又将满肚子疑惑咽了回去。 算了……谁叫她是首领的雌性,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两边分别埋好火药,纪小瓯立即与博森长老一起躲在附近的一块大石头后面。 博森长老问出所有兽人心中的疑惑:“你刚才埋的是什么东西,有什么作用?” 纪小瓯想了想,“……能暂时拖住狼族的脚步。” “……” 说实话,博森长老对纪小瓯实在没什么信心。 这名雌性看起来又小又弱,连保护自己都困难,怎么可能拖住狼族的脚步? 然而现在,博森长老毫无办法,只能求助这名又小又弱的雌性。 很快,十几名豹族兽人被狼族打败。狼族突破防线,朝着沼泽地的方向冲来! 博森长老着急得肉垫都是汗,尾巴不住拍打地面,“雌性,那群狼族过来了!” “嘘。”纪小瓯对博森长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看准时机,弯腰伏在地面上,点燃了面前的引线。 引线从这一头开始燃烧,伴随着微弱的“滋滋”声响,从地面不断往前延伸,直到埋藏火药的那一头。 下一瞬, “轰——” 草地突然响起巨大的爆炸声,两名路过草地上方的狼族兽人反应不及,纷纷被炸伤。 一声接着一声的爆炸声连续响起,周围散发滚滚浓烟,狼族兽人被困在火药中间,进退两难。 眼看陆陆续续的狼族兽人被火药炸伤,博森长老与一干豹族兽人站在石头后面,瞠目结舌。 这是什么魔法? 居然一瞬间就能干掉这么多狼族兽人? 第58章 烟雾弥散之后,草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受伤的狼族兽人。 纪小瓯研究的火药威力毕竟不是很大,只把他们炸成重伤,没有造成死亡。 博森长老与一干豹族兽人纷纷回神,赶紧把这些狼族兽人带回族里,留做俘虏。 与此同时,卡穆达山谷入口,多尔多与科鲁合作,终于成功击退狼族的进攻。 只不过这次受伤死亡的族人,却比以往多了很多。 博森长老立即让族人请来族里所有的兽医,饶是如此,仍旧有些忙不过来。 对面山谷熊猫族的首领奥利得知此事,就大方借出了族里的兽医,帮助豹族。 * 这边,山崖下方。 雷恩没有受什么重伤,落地的一瞬间,借着树枝的缓冲,减少了一部分冲击,只有肩膀和后背被石头擦破了点皮。 相比之下,劳尔西斯就没那么幸运了。 他被雷恩的尾巴缠住后肢,掉落时无法保持自身的平衡,身上多处擦伤不说,后腿直接被山上掉下的一块巨石砸中,腹部又被雷恩抓破了几道伤口,躺在地上,流血不止。 雷恩龇了龇牙,直起四肢,伸出舌头舔了舔前爪的擦伤,朝着劳尔西斯走去。 劳尔西斯试图抽动后肢,无奈石头压得太紧,根本抽不出来。末了只好放弃。 “恭喜你,雷恩,可以杀了我,成功捍卫你的首领之位。”劳尔西斯道。 雷恩绕着劳尔西斯走一圈,歪嘴,“抱歉,我对不能反抗的对手没有兴趣。” “不过……”雷恩说着,猛地纵身跳到石头之上,锐利的蓝眸紧紧地盯着他,“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她的身份?” 巨石忽然往下一压,劳尔西斯脸色扭曲,喉咙滚动,咒骂:“给我滚下去……” 雷恩面不改色,“我劝你最好说实话,否则你这条腿留不了多久。” 劳尔西斯指甲用力扣住地面,少顷,扯动嘴角艰难地溢出一抹冷笑,“没有兽形,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明?” 波尔尼亚大陆的动物虽然可以化为人形,但在受到重伤时,会自动变回原形。 而纪小瓯当初被劳尔西斯所伤,奄奄一息,却仍旧是人类少女的模样。 除此之外,纪小瓯身上所带的东西,电击棒、瑞士军刀、指南针等……都是不存在于兽人世界的东西。 这些东西就像纪小瓯“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的能力一样,虽匪夷所思,却是他亲眼所见。 劳尔西斯抬起眼睛,故意询问:“如果族人知道你找了一名人类雌性当配偶,会是什么反应?” 雷恩毫不留情,“与其关心我的雌性,不如先考虑你能不能成功活到第二天。” 说罢,雷恩从石头上一跃而下,不再理会劳尔西斯,绕着山谷附近走了一圈。 山谷周围都是石头,层峦叠嶂,几乎没有能够上山的路。 走了一圈,回到原地,劳尔西斯仍被压在石头下面。 劳尔西斯身上的血味引来附近的鬣狗,不远处,几双眼睛正在对着这里虎视眈眈。 其中领头的鬣狗将目标锁定劳尔西斯,蠢蠢欲动,一步一步上前。 劳尔西斯以眼神威慑,冰冷地吐出:“滚。” 可惜作用不大,毕竟他现在身受重伤,又被石头压住了后腿,毫无反抗之力。 鬣狗停到劳尔西斯跟前,露出牙齿准备一口咬下去,一抬眼,忽然看见迎面走来的猎豹,身子一缩,扭头便要逃跑。 雷恩是这附近山谷出了名的猛兽,肉食系物种里几乎没有不认识他的。 雷恩眸光一闪,立即扑了上去,一口咬断鬣狗的脖子,用牙齿撕开他的皮肉,就开始吃了起来。 这附近没有种族,连个食物都找不到,既然这群鬣狗自己送上门来,他当然不会客气。 其余的鬣狗看见同伴被捕食,不敢再胡来,转身飞快地逃离了这片是非之地。 雷恩吃完猎物,剩下一堆骨头和皮毛,便开始继续寻找上山的路。 晚上他没有回到这里,而是栖息在了附近的山洞。 次日一早,雷恩找到上山的路,并且在路上遇见了前来寻找他们的温特与族人。 温特兴奋地大叫,“首领,太好了!您没事,首领!” 雷恩揉了揉耳朵,“你太聒噪了,温特。” 温特看了看他的身后,问道:“劳尔西斯没有与您在一起吗?” “你可以去看看,如果不出意外,他应该已经快没命了。” 温特:“……” 温特连忙安排了几名族人下去解救劳尔西斯,自己却跟在雷恩身边喋喋不休,将昨天他与劳尔西斯掉下悬崖后,狼族进攻的事说了一遍。 “多尔多与科鲁按照您平时的方法,挡住了卡穆达山谷的各个出口,成功击退了狼族……”温特说完,又忽然想起什么,“首领,想不到您的雌性那么厉害,狼群从后面偷袭沼泽地的时候,听说她用一种叫‘火药’的东西,把狼族打得七零八落……” 雷恩脚步一顿,皱眉,“什么?” 温特以为雷恩没有听清,重复了一遍,“火药,听说那种东西叫火药。奇怪,首领,您每天与您的雌性住在一起,难道不知道么……” 温特问完,见雷恩的脸色不太好,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赶紧闭嘴不再多言。 * 回到豹族,雷恩往家里走去,就看见博森长老站在他家门口,正在与他的雌性说话。 自从博森长老见识过火药的威力以后,便迭生了一个念头,想让纪小瓯把制造火药的方法教给豹族族人。 可惜这名雌性脾气顽固,无论博森长老怎么劝说,就是不肯松口。 “您是首领的雌性,便是豹族的一份子,为了保护豹族,使豹族更加的稳定,难道不该贡献出一份力量么……”博森长老不太理解纪小瓯的思维,颇有点头疼,又道:“况且这并不是什么难事,你只要把方法教给我们,整个豹族都将会感激您……” 纪小瓯只开了一道门缝,身体藏在门内,露出一张白净的小脸,还是那句话,“我暂时不能答应你。” 且不说她没办法解释火药的来历,如果她真的教给他们,他们会不会滥用火药? 这个世界本该是弱肉强食的世界,火药一旦问世,将会对其他种族产生极大的不公,进而打破这里的生态平衡。 纪小瓯原本就只是想拿来防身,根本不想影响这里的生存法则。 “那……” 博森长老还想说什么,纪小瓯一眼就看到他身后走来的雷恩,眼睛一亮,“雷恩!” 博森长老扭头,看见雷恩迎面走来,庆幸地道:“太好了,首领,您没有事!” 雷恩从博森长老身边走过,推门而入,把门后的小家伙抱在手臂上,回头,“狼族的事我已经听温特说了,具体安排我明日再与你商量。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最好不要堵在我家门口。” 博森长老见雷恩要关门,赶紧用肉垫挡住门框,着急道:“首领,您听我说,您的雌性有一种非常厉害的能力……如果运用到我们种族之间,对我们种族……” 雷恩面不改色,打断博森的话,“我尊重我的雌性的选择。” 博森长老一噎,还没想好怎么继续开口,木门就在他面前“砰”地一声阖上了。 * 纪小瓯推了推雷恩的胸口,忙道:“先放我下来……你怎么回来的?你没事吧?” 一边说,一边从雷恩身上爬下去,把他推到院里的矮凳上,盯着他上上下下看了遍,见他身上只有肩膀和后背有划伤,其他地方都完好无损,才放下心来。 转念一想,既然没事,他又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雷恩看穿小家伙的想法,便把自己在山谷的事说了一遍。 纪小瓯听罢,咬着嘴唇,迟疑地问:“……这么说,劳尔西斯也没事?”她对劳尔西斯的畏惧太深,每次提起这个名字,都会下意识瑟缩。 雷恩把她抱到腿上,手掌放在她的后背,轻轻抚摸,“那家伙被巨石砸断一条腿,身上受了重伤,当然有事。” 纪小瓯又问:“那他……伤好以后,还会向你挑战吗?” 雷恩随口:“或许会。” “可是……” 雷恩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低头堵住纪小瓯还要再问的小嘴,“比起劳尔西斯,我更想知道,我的雌性昨天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举动。” “……” …… …… 雷恩隔壁,正如雷恩所说,劳尔西斯被族人找到的时候,只剩下一口气。 族人赶紧把他带回种族,请来族里的兽医。 医生给他治疗了伤口,也是劳尔西斯命大,这样居然都能救得回来。 只不过伤势过重,又断了一条腿,需要在床上老老实实地躺上几个月。 医生离开之后,家里只剩下劳尔西斯一个兽人。 劳尔西斯昨晚清醒了一整夜,没有阖眼,以免闭上眼睛之后就再也醒不过来。现在疲惫得要命,只想睡觉。 然而,隔壁的声音却不断地传进来—— “雷恩,你弯点腰,我帮你消毒背上的伤口……” “怎么有这么多刮伤,你不是说没事么……” “真的不疼么?需不需要我轻一点?” 好不容易消停下来,过了一会,就听那个雌性用娇糯软嫩的声音接着道: “嗳,雷恩,你的伤口不要碰水,会感染的……” “雷恩,你过来帮我看一下……” “雷恩……” 吵得要命。 劳尔西斯睁开冷漠的双眼,盯着屋顶。 不知是不是那名雌性声音太聒噪的缘故,第一次,竟显得他的屋子无比安静。 第59章 次日一早,纪小瓯还未起床,博森长老就再次来到雷恩家,敲响了院外的门。 雷恩松开搂着纪小瓯的手臂,掀起被子盖住她的耳朵,这才走过去开门。 博森长老看见雷恩,开门见山道:“首领,关于昨天我说的事,希望您和您的雌性能再考虑一下……” 雷恩走出门外,反手关上木门,直接问:“考虑什么?” 昨天雷恩回来之后,只听见博森长老希望纪小瓯把研究火药的方法教给豹族,具体如何,仍不了解。 博森长老赶紧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是这样的……” 博森长老打算挑选几名头脑聪颖的雄性兽人,跟着纪小瓯学习研究火药的方法。 将来研究成功,可以把火药运用到种族斗争当中。 凭着火药的威力,日后将不必再担心狼族的进攻,甚至在整个波尔尼亚大陆,都没有豹族的对手。 “……不需要耽误您的雌性太多时间,只要每天教他们半个上午或半个下午,直到他们学会单独制造火药就行了。如果这件事能够成功,将会是改变豹族历史的壮举……” 雷恩慢慢咀嚼,“每天教族人研究火药?” 博森长老以为雷恩嫌次数太频繁,忙改口道:“如果您觉得每天不合适,改成两天一次或者三天一次都可以。” 雷恩沉默,却不是因为时间不合适。 恰恰相反,他在认真思考博森长老的提议。 他的族人给纪小瓯留下太多不好的印象,那个小家伙始终把自己当成局外人,尽管放弃了“回家”的念头,但却不曾敞开心扉接纳过他的种族。 如果趁着这个机会,让她与他的族人接触,是否会改变她的想法? “可以。”雷恩简短道,一瞬间便有了决定,“两天一次,地点定在我的家里。至于前来学习的族人名单……由你挑选,必须是已有配偶的雄性。” 博森长老惊喜不已,顾不得细想雷恩提出的苛刻条件,“太好了,我这就去准备!” 博森长老离开后,雷恩回到屋里。 纪小瓯已经醒了过来,穿着米色的睡衣,乌顺的头发披在身后,揉了揉眼睛,拖着浓浓的睡腔问道:“雷恩,你刚才在跟谁说话?”她听见门口传来说话的声音。 雷恩把她抱到腿上,手掌顺了顺她的头发,捧起她的下巴亲了一口,“博森。” 纪小瓯脑子转了转,有点钝钝的,“他找你干什么?” 雷恩便把博森长老的提议与她说了一遍,末了询问纪小瓯,“你愿意答应么?” 春天的早晨仍有些冷,离开被窝,纪小瓯下意识缩进雷恩怀里,搂着他的腰,奇怪地问:“你之前不是说,不许我在他们面前使用火药么?” 昨天她拒绝博森长老,也有一部分这方面的原因。 雷恩很享受她的投怀送抱,托着她的小屁股,往自己身前又送了送,“那你做到了么?” “……”纪小瓯心虚地把脸埋进他的胸膛,替自己辩解,“当时情况太紧急了,我没有想那么多。” 雷恩抬起一边眉毛,“你都想了什么?” “……不能告诉你。”纪小瓯抿着粉唇,转了转眼珠子,她才不想让他知道,她当时满脑子都想着他,“要我答应他也可以,但是他必须跟我签订几个条件。” 雷恩问:“什么条件?” “火药研制出来以后,只可以用于防御外族的进攻,不能主动攻击别的种族。也不可以传授给其他种族,更不能滥杀草食系的物种。”这些都是纪小瓯早就想好的,是以雷恩问的时候,回答得很快。 雷恩思索片刻,“可以。” 即便没有火药,豹族也能守住自己的地盘,雷恩不过是想以此牵绊住她罢了。 何况火药的使用范围越光,越多种族知道,对纪小瓯来说,越不是一件好事。 * 第二天,纪小瓯就与博森长老签订了一个条约,上面是纪小瓯昨天提的条件。 博森长老痛心疾首,原本想着用火药称霸整个波尔尼亚大陆,现在希望破灭了,不可谓不难受……然而首领都答应了,他区区一个长老,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不过转念一想,还是有好处的,起码日后豹族不再畏惧别的种族进攻了。 于是,博森长老当天就挑选好四名雄性兽人,前往雷恩家里向纪小瓯“学习”。 这四名雄性兽人按照雷恩的要求,均有配偶,且头脑聪慧。 除了温特之外,另外三名分别叫沃克,乔洛,塞尔文。 纪小瓯以前没有类似的经验,唯一一次教人学习,还是去年过年那会儿,教远方亲戚家的小孩算数学题。 现在,让她教四名健壮魁梧的兽人化学方程式……还真是有些棘手。 好在这四名兽人都很聪明,除了一开始有点摸不清头脑之外,后来的几次课,他们都学习得很快。 尤其是那名叫乔洛的兽人,纪小瓯在他们面前演示了一遍火药的制作过程后,下一次来,他就已经会得七七八八了。 只不过细节之处仍有许多不足。 纪小瓯便耐心地纠正他们。 有时候认真起来,连雷恩都抛在脑后。 温特等几名兽人就看着他们首领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黑,行事愈发地小心谨慎。 “这个乙|醚不能这样摆放,很危险的……”纪小瓯赶紧劝止住沃克的举动。 沃克听话地把乙|醚放到安全的地方,一抬眼,就看见他们首领站在门口,肩膀抵着门框,双臂环抱,盯着自己。禁不住一抖,就把手里的东西全洒了下去。 纪小瓯一急,又指出,“你怎么能把硝石粉都倒进去呢?我刚才不是说了么,只用一半就可以了……” 一边听纪小瓯说话,沃克一边后退两步,与纪小瓯保持安全距离,连连点头,“抱歉,我下次会注意的……” 纪小瓯见他态度诚恳,这才没有继续说他。 自此之后,纪小瓯每次给温特几人授课时,他们都自动自觉地与她保持距离。 一旦挨得近了,他们首领的眼神扫过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 半个月后,总算是小有所成。 纪小瓯特地带领几名雄性兽人去种族后面的平地,试验各自制作的火药威力。 乔洛的成果最显著,制作出来的火药足以将一块半人高的石头炸得粉碎。 其次是沃克,再是塞尔文。 温特家里似乎有什么事情,现在还没有到来。 纪小瓯拿本子分别记下他们的成绩,并指出他们的优缺点,让他们回去练习。 等了一会,仍是不见温特的身影。 纪小瓯就准备先教他们如何布置火药,“火药的布置与火药的制作同样重要,如果布置的不好,被对方发现,很容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纪小瓯教了一个小时,因为场地太大,不容易讲解,三名兽人听得一知半解。 纪小瓯摸摸脸颊,有点为难,突然想起自己似乎曾经画过一个火药“地形图”,是闲着无聊的时候,按照卡穆达山谷周围的地形设计的。如果把那张图拿给他们,一定比自己空讲更容易理解。 “你们等我一下,我回去取个东西。”纪小瓯记得好像放在小木屋柜子里了,犹豫片刻,还是对三名兽人道。 这里离雷恩家不太远,来回三十分钟左右,纪小瓯加快速度,只用了十分钟,便回到家里。 她直奔小木屋,站在柜子前垫着脚尖翻找一通,五分钟后,一无所获。 奇怪,不在这儿么? 纪小瓯拧着眉尖思索,难不成是放在卧房的柜子里了? 倒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每次她睡得太晚,雷恩就会收起她手里的手电筒,把她抱到床上,命令她睡觉,她没办法,只好把手头的东西随手放在旁边的柜子上。 纪小瓯调转脚步,往卧房的方向走去。 雷恩不在家,他一大早就带领十几名族人去山谷外面打猎了。纪小瓯找了找,果真在柜子第二层找到她画的地形图。惊喜地叠好装进上衣口袋里,便准备出门。 走到院门,手指放在门板上,刚准备拉开,就听见门外一个声音道:“首领!” 是温特。 雷恩应了一声,朝门边走来。 “您不是带领多尔多他们去狩猎了吗,怎么已经回来了?”温特好奇地问道。 雷恩简单道:“天气不好。” 温特抬头看一眼天空,果见远处乌云浓厚,墨色的云朵压在卡穆达山谷上空,静悄悄地往这边移动。 “雨季要来临了?”温特突然叫了起来,动物对天气的变化特别敏感,“哦,我得赶紧告诉苏查娜,让她把衣服都收起来!” 温特说完,转身便要回自己家。 纪小瓯站在门后,想起他今天应该与自己一起去后山,现在却站在这里闲聊,忍不住要开门提醒他一声。 “对了,首领。”温特想起什么,脚步一停,“您的雌性已经选择留在我们种族,您为什么还要用这种方式留住她?” 纪小瓯手指下意识一顿。 温特继续道:“这种鬼天气还要在外面奔走,换做苏查娜,非跟我生气不可!” 雷恩沉默片刻,似乎不大愿意与温特讨论这个话题,“她与苏查娜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温特费解,问道:“雌性不都一样么?需要依靠雄性存活,即便您不刻意留住她,她也无家可归!毕竟当初我亲口告诉她,帕特已经死了。” 雷恩抬脚,正欲推门而入,看见院门洞开一条缝隙,猛地一停,皱紧了眉头,想要呵止温特。 可惜温特已经道: “除非她发现我们在欺骗她,否则绝对不可能想要离开这里。” 第60章 【第60章:红烧鳗鱼】 “咣当”门被朝两边推开,撞到墙上,弹出巨大的声响。 …… 门内空无一人,寂寥安静。 再看对面几个屋子,门板紧闭,不像有人回来过的样子。 雷恩眉头微微舒展,转头看向温特,目光冷厉,“这些话你如果再敢说出来,帕特没死之前,你的命就保不住了。” 温特摸摸头顶,“反正您的雌性这会儿在后山,不会听见的……” 雷恩看着他,深蓝色的瞳仁里仿佛翻涌着惊涛骇浪。 温特立即住口,恭恭敬敬道:“是的,首领。” * 这一边,后山平地。 纪小瓯被从空间“扔”出来,双膝点地,手心按在粗糙的草地上,思绪紊乱。 满脑子都是温特刚才的话。 他们在欺骗她? 什么意思,帕特没有死? 雷恩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他当初答应帮自己寻找帕特……都是假的么? 纪小瓯手指收紧,抬起眼睛,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后山平地。 刚才雷恩推门而入的一瞬间,她条件反射地躲进了空间里。 ——现在,她又被空间“瞬间移动”了么? 纪小瓯记得上一次空间瞬移,是在她差点被劳尔西斯杀害的时候。 这次又是为什么?是不是每一次她的心理产生巨大波动,想要逃避什么的时候,空间都会帮她做出决定? 纪小瓯心乱如麻。 “嘿,你怎么还在这儿?”头顶一个声音叫住纪小瓯,突兀地打断她的思绪。 纪小瓯抬头,就看见苏查娜背着竹篓站在她面前,竹篓里塞了两只灰色的野兔,另一只手拖着几片棕榈叶子,一副匆匆往家里赶的模样。 纪小瓯与她打了个招呼,迟疑地,“……怎么了?” 苏查娜指指天空,浓重的乌云悬在山谷上空,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坠下来。“雨季马上就要来临了,接下来将会连下好几天暴雨。这里地势低,不赶紧回去的话,一会暴雨来临,会把你淹没的。” 纪小瓯扶着树干站起,想起仍在等她的几名兽人,“可是我还没对沃克他们说一声……” “他们早就回家了!”苏查娜说出真相,早在天空变黑的时候,她就看见沃克、乔洛与塞尔文各自离去了。“你看这儿还有谁像你一样,趴在地上发呆的……对了,你为什么要趴在这里?” 纪小瓯默了默,没有说实话,“我回家拿东西,不小心摔倒了。” 苏查娜嘴角一撇,毫不掩饰的嫌弃,“你可真没用,走路都能摔倒。”一边说,一边伸手把她从地上拽起来,“趁着雨还没下来之前,你赶紧跟我一起回去吧。” 纪小瓯微微一顿,回去就意味着面对雷恩,可是她现在还没做好面对雷恩的打算…… 纪小瓯抬头看向远处的山峰,乌云滚滚,阴雾霾霾,的确是暴雨来临的征兆。 苏查娜在旁边催促,“喂,你究竟走不走呀……” 纪小瓯把手伸给苏查娜,点了点头,“嗯。” 路上,苏查娜走得很快,纪小瓯紧赶慢赶跟在她身后,不一会儿就回到了她家门口。 这时候雨滴已经落了下来,一颗一颗砸在地面,像天空大笔挥洒的墨汁,勾勒出浓墨重彩的篇章。 雷恩的家在道路尽头,苏查娜向纪小瓯道别之后,就准备往家里走。 “等一下,苏查娜。”纪小瓯突然叫住她,乌润的眼睛盛满真诚,“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苏查娜抬起棕榈叶遮在头顶,她家厨房的屋顶漏水了,正准备用这个东西修。虽然表面不高兴,但还是停下了脚步,“什么问题?” 纪小瓯斟酌:“如果……我是说如果,温特欺骗了你一件事情,你会生他的气吗?” 苏查娜一怔,旋即气恼,“什么?他欺骗我什么事情?” “不,不,我是说如果。”纪小瓯赶紧摆手,生怕苏查娜误会,“他没有骗你,我只是打个比方。” 苏查娜这才冷静下来,雨滴打在她头顶的桐榈叶上,发出一声声清脆的敲响。 “那要看他出于什么目的,如果是为我着想,我就不跟他计较。如果是他心虚,想隐瞒什么,我肯定会生气。”苏查娜想了想说。 “如果他故意隐瞒你家人的消息呢?比如苏吉拉受了重伤……” “他要是敢这么做,我绝对饶不了他!” 纪小瓯:“……” …… 告别苏查娜,站在雷恩家门口,雨点已经越来越大。 纪小瓯举手敲门,不一会儿门就被从里面打开。 雷恩站在门口,厚重的靴底边沿沾了一圈污泥,像是出门找过她的样子。 纪小瓯仰起脸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先狠狠哆嗦了一下,继而打了个喷嚏。 “去哪了?”雷恩立即把她抱进怀里,手掌捂住她的头顶,大步往屋里走去。 纪小瓯揉了揉鼻子,垂着睫毛,“我去后山教沃克他们研究火药了……” 雷恩道:“我去后山找过,沃克说你回来取东西了。” 说这句话时,雷恩眼睛盯着纪小瓯,似要看清她所有的表情。 纪小瓯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手指攀着雷恩的肩膀,“我在路上遇见了苏查娜,苏查娜说雨季马上要来临了,我就没有回来取东西,陪她走了另一条路。她家的屋顶漏水了,需要采摘一些桐榈叶修屋顶。” 这些都是纪小瓯看见苏查娜手里的桐榈叶猜出来的,苏查娜并未对她说得这么详细。 雷恩的脸色稍有缓和,走进屋里,从一侧的柜子里取出纪小瓯的毛毯,裹在她的身上,“苏查娜说的没错,接下来几天都会下雨,你暂时不用教他们制作火药,最好留在家里。” 纪小瓯看着他,“那你呢?” 雷恩:“我明天要带领族人狩猎。” 纪小瓯毛毯下的双手冰凉沁骨,没话找话,“你们不怕雨吗?” “雨季对动物的影响不大。” 纪小瓯点点头,便不再说话。 雷恩伸出手掌揉去她睫毛上的雨珠,发现她脸蛋冰凉,就去重新点燃了壁炉,把她整个抱进怀里,坐在火堆前,包住她的一双小手,“冷?”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纪小瓯埋着脑袋,身体下意识往他怀抱靠拢,用鼻音轻轻“嗯”了一声。 雷恩闻言,索性变为动物的形态,用四肢把纪小瓯缠在身下。 豹子的体温偏高,奔跑时甚至能达到四十度以上,焐暖一个纪小瓯不在话下。 不一会儿,纪小瓯就从它身下钻出脑袋,“够了,雷恩……唔,我好热。” 雷恩摸了摸她的双手,果真不那么冰凉了,这才放过她。 重新化为人形,雷恩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纪小瓯坐起,认真思考了一下,“红烧鳗鱼。” 雷恩皱起眉头,“怎么做?” 纪小瓯以前看母亲做饭,脑海里有点印象,就把做法对雷恩说了一遍,末了,期待地问:“你会吗?” 雷恩把嘴边的“不会”收了回去,改为:“我试试。”接着又说:“没有鳗鱼,鲶鱼可以么?” 鳗鱼只生活在波尔尼亚东部的海域,距离这儿有几千里。 纪小瓯顿了顿,遗憾地说:“好吧。” 雷恩转身走出门外。 纪小瓯盘腿坐在壁炉旁边,没多久,就听见厨房里传来生火做饭的声音。 雷恩对人类的食物完全没有研究,很不熟练,唯一会做一道菜就是当初纪小瓯受伤时想喝的清炖鲶鱼汤。 …… 果然,很快就看见厨房的烟囱里冒出滚滚浓烟。 纪小瓯没有过去帮忙,而是走到床侧的柜子面前,从第三层里拿出当初温特交给她的那块石头。 石头上面依旧刻着纪小瓯看不懂的纹路,当初纪小瓯琢磨了许久,这究竟代表了什么意思,现在想来,也许根本没有任何“意思”。 ——这只不过是他们拿来骗她的幌子。 * 雷恩从厨房出来,走进卧房,就看见那个小家伙站在柜子面前,一动不动的。 待雷恩看清她手里拿的东西时,脸色微微一变,低着嗓音,“你在看什么?” 纪小瓯回头,抿起嘴角,摇摇头,“没什么,就是随便看一下。” 雷恩见她的表情没有什么异常,心情沉落,把手里的陶碗放在桌子上,刚要说话,就听纪小瓯在身后轻轻开口,毫无预兆地,“雷恩,我的地图是不是被你扔掉的?” 雷恩动作蓦然一顿。 纪小瓯看着他,清楚地,条分缕析地问:“当初我的指南针坏了,也是你吗?” 指南针坏的时候,纪小瓯就觉奇怪,好端端的为什么用不了了? 后来画的地图放在背包里面,没有人动过,却怎么都找不到了。 她不是迟钝,只是不愿意往这方面猜测。 她一直相信雷恩,就连温特告诉她帕特死了的时候,她都从来没有怀疑过他。 可是今天,她却亲耳听见他跟温特说,帕特死了,是他们在欺骗她。 纪小瓯得不到雷恩的回应,固执地又问了一次,“是不是?” 许久,雷恩声音迟重,“没错。” 纪小瓯身形晃了晃,抬起小脸,喉咙哽涩,“帕特没有死,对不对?” 雷恩道:“对。”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 雷恩弯腰,慢慢对上她的眼睛,鼻子抵着她的鼻尖,“我希望你留在我身边,永远当我的配偶。” 纪小瓯摇头,情绪有一点失控,“我可以留在你身边……但不能是这种方式,你不能欺骗我。帕特明明没有死,你为什么要骗我他已经死了……” 当她得知帕特已经死了的时候,那股彷徨绝望的感觉,她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纪小瓯无法接受的是,雷恩明明知道她最在乎什么,可是却依旧残忍欺骗了她。 如果只是希望她留下,他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雷恩扣住她的肩膀,蓝眸盯着她,“如果不这么说,你会心心甘情愿留下么?” 纪小瓯沉默,却胜过无数回答。 雷恩掀起一边嘴角,冷漠的,残忍地说:“这也是我的回答。” 也许是这句话刺激了她,也许是雷恩的态度太过强硬,纪小瓯突然挣开雷恩,往外面跑去。 屋外下着倾盆暴雨,只是短短从卧房到院门的距离,就把纪小瓯淋得湿透。 纪小瓯的手放在门上,还未来得及拉开,就被后面一瞬间追上的雷恩抗上肩头,往屋里走去。 “放开我,你放开我。”纪小瓯拼命挣扎,声音带着哭腔,“雷恩,我讨厌你!” 雷恩脚步一顿,问道:“这就是你不愿意与我交|配的原因?” 纪小瓯口不择言,“没错,我才不要跟一头豹子交|配!” 雷恩忽然停了下来,脸色隔着厚重雨幕,晦暗难辨。 …… * 当天晚上纪小瓯闹了很久,雷恩毫无办法,最后索性竖起手刀一下子劈在她的后颈上,她才昏了过去。 次日纪小瓯醒来,雷恩已经不在家里。 外面暴雨仍在下,甚至比昨天晚上还要大,呼啦啦从天上掉下来,瓢泼如柱。 纪小瓯穿好衣服,想去外面看一看。 然而手放在门板上,轻轻拉了拉—— 木门纹丝不动。 纪小瓯又试了几下,仍旧没开。 她很快意识到,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雷恩把她锁在家里了? 纪小瓯震惊又挫败,原本经过一晚上的思考,她已经冷静很多,现在望着紧闭的木门,却有种没来由的恐慌。 他为什么要锁门?是怕她逃走么? 她昨天晚上已经想过了,最近都是雨季,即便逃走,她也不可能走多远。 如果可以,他们应该好好沟通一次,无论他是出于什么目的,他欺骗了她,就是不对。 可是现在…… 纪小瓯踉跄坐在椅子上,无意间碰掉了旁边的背包,背包里的东西洒了一地。 手电筒,自拍杆,电击棒,手机…… 手机磕在地板上,正好碰到开机按键,屏幕亮了亮。 纪小瓯把东西一一捡起来,重新放回背包里,打算等雷恩回来好好与他沟通一次。 然而,纪小瓯从早上六点一直等到下午五点,雷恩也没有回来。 纪小瓯望着手腕的分针一点一点移动,心情也一点一点下沉。 他是故意不回来,还是有什么事耽误了? 直到五点五十九分,秒针走完最后一格,窗外的天空迅速黑下来,变为晚上。 纪小瓯站起,走到窗边,准备关上窗户。 突然,似乎听到一串熟悉的声音。 纪小瓯动作一僵,等候片刻,那个声音仍在继续。 “叮铃铃”的电话铃声,是最普通的旋律。 ——从她的背包里传出。 纪小瓯回过身后,飞快地离开窗边,从背包里翻出手机,甚至来不及看上面的“来电显示”,就划开接听键放到耳边,生怕电话铃声突然停止。 电话对面的人似乎没想到会被接通,愣了一下,柔和的声音激动地问:“囡囡,是囡囡吗?” 纪小瓯紧紧握着手机的双手颤抖,极慢的,不可思议地问:“妈、妈妈?” 第61章 “囡囡,真的是你……” 对面的女声陡然变得无法冷静,声音虚弱,但语速很快,“囡囡,你在哪里?” “囡囡”是纪小瓯的家乡对小女孩的昵称,也有“宝贝”的意思。 纪小瓯仍处于极大的震愕之中,抬起眼睛看了一圈木屋,回道:“我,我在……一个很远的地方……” 纪小瓯妈妈问道:“很远的地方?附近有没有什么特征,你现在和谁在一起?” 纪小瓯怔了一下,“我……”她能说正在和一名兽人在一起吗?妈妈会信吗? 电话那端的信号突然弱了下来,充满杂音,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纪小瓯握住电话赶紧道:“妈妈,我现在很好,我没有危险……你和爸爸不要担心……” 话未说完,电话那头就传出一个“咚!”的落地声,纪小瓯妈妈的声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心电监护仪规律不齐的“滴、滴”声,以及纷至沓来的脚步声。 最后一个声音,是护士呼喊医生: “3号床病人情绪不稳定,快去呼叫李医生!” 再然后,所有声音彻底中断,手机那头只剩下一串冰冷的盲音。 …… 纪小瓯呆在原地,脑海里一片杂乱。 妈妈住院了? 为什么会住院? 是生病了还是什么? 纪小瓯控制住颤抖的双手,拨打刚才的电话,然而手机信号已经中断,电话根本拨不出去。 纪小瓯不死心,试了好几次,直到彻底耗尽最后一点电量,手机自动关机了。 刚才接通的那几秒,仿佛是她的幻觉。 可是纪小瓯知道不是。 妈妈的声音清晰地从那端传出,无比熟悉,就像以前无数次和她的对话一样。 纪小瓯忽然站起,从背包里找出瑞士军刀,来到门边,试图撬开木门的门锁。 然而,刚走到门边,门就毫无预兆地被人从外面推开,一双长腿迈了进来。 屋外寒凉的冷风吹入,裹挟着细细的雨丝。 雷恩的肩膀和身体都被打湿,足下的靴子被污泥浸透。 垂眸,看见纪小瓯手里森冷的刀刃,声音有一瞬间的停顿,问道:“干什么?” 纪小瓯仓惶收起刀刃,解释道:“你把门锁了,我没有办法出去……” “雨季出去容易发生危险。”雷恩关上门,一边说话,一边脱下身上的皮衣。 早在进门之前,他已经把所有猎物都扔进厨房,只不过身上的血腥味却未来得及洗去。 雷恩的身材很好,脱掉衣服后,宽肩窄腰,背脊挺直,小腹的肌肉结实分明。 他似乎忘记了昨天的事,越过纪小瓯,伸手拿起另一件皮衣。 可是纪小瓯没法忘记,尤其是接通了刚才那个电话,得知她的妈妈住院之后。 纪小瓯动了动眼珠,踟蹰许久,终于开口:“雷恩,我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 雷恩换衣服的动作微顿,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嗓音冷静,“抱歉,我不想。” 纪小瓯垂着脑袋,不管他的拒绝,兀自开口:“我的妈妈生病了……我不知道严不严重,我想回去看她。” 话虽如此,但她心里却有一种不好的直觉。 她的妈妈身体向来很好,学校每年都会组织定期检查,怎么会说生病就生病? 雷恩终于看她,定定的,蓝眸深不见底,“怎么回去?” 纪小瓯抿了下唇,“去波尔尼亚东部,找到帕特。” “我说过,路上有许多种族的猛兽。” “我有火药。”纪小瓯说道,抬起乌黝黝的双眼,眸底藏着无法撼动的坚决,“而且……我有很多你们没有的东西。”这些东西足够她在这片大陆存活下来。 “那么,回去之后,还会回来么?”雷恩嗓音沙哑,从喉咙里一字一字说出。 纪小瓯瞬间怔住。 她从未考虑过回来的问题,回去之后还会回来吗? 怎么回来?为什么要回来? 虽然没有回答,但是纪小瓯的反应却泄露了她的心声。 雷恩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残忍道:“所以我的答案是,不行。” 纪小瓯脸色白了白,动摇的那一霎,想起妈妈在电话那端温柔地叫她“囡囡”。 她的电话已经很久没有开机,今天无意间打开,就收到了妈妈的电话。 纪小瓯几乎不能想象,妈妈究竟给她打过多少个电话,又经历了多少次绝望,还能这样锲而不舍地按下她的号码。 更因此,她无法说服自己继续留在这里。 如果因此错过了妈妈,她会悔恨自己一辈子。 * 后半夜时,雨势渐小,窗外依旧不透一丝光亮,整个山谷似被一层黑布笼罩。 纪小瓯睁开眼睛,伸手小心翼翼地拿掉雷恩放在她腰上的手臂。 奈何雷恩抱得太紧,她尝试好几次,没有成功。 …… 最后纪小瓯使尽浑身解数,才从雷恩怀里脱身。 她穿好衣服,收拾东西,从空间拿出一套雨衣,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就在刚走到门边,开门,准备迈出去时,一双手臂从后面箍住她的腰肢,抱起她,不由分说地往床边走去。 纪小瓯被放到床上,错愕地睁大眼睛,望着头顶上方的雷恩,“你怎么……” 他什么时候醒的? 雷恩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兽掌扣住她的双手,俯身狠狠含住她颤抖的唇瓣。 既然等不来她的接受,那他只好夺取。 雷恩撬开她的牙关,闯进她的口中,横冲直撞。 这个吻一点也不温柔,跟他以前比起来,少了一份疼爱怜悯,多了一份粗暴凶狠。 仿佛想把她嚼碎,摧毁,吞噬。 “呜,不要……”纪小瓯别开脸颊,试图躲避他的亲热。 可惜雷恩并未把她的话听进去,咬住她的下唇,同时兽掌剥掉她身上的雨衣,往她的娇处探去。 纪小瓯浑身发颤,似乎预感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窗外雨声潺潺,雷鸣阵阵。 一道闪电骤然从窗前劈过,短暂地照亮了屋内的光景。 高大的兽人分开少女两条纤细的长腿,盘住他结实的腰,深深地往里刺入。 …… …… 突然,雷恩的动作戛然而止。 空气阒寂,只余细微的电流流窜声。 “滋,滋滋——” 纪小瓯双手举着电击棒,抵着雷恩的脖颈,紧紧咬着下唇,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雷恩眼珠微转,深蓝色的瞳仁里倒映着她的模样,似乎也没有料到她的举动,放在她身侧的手臂微微抬起,想要触碰她。 纪小瓯心里一慌,以为他要继续强迫她,立即调大电击棒的电流强度,再次朝他的脖颈刺去。 电击棒的电流强大,流窜进身体每个角落。 雷恩的瞳仁涣散,却仍旧死死盯着她,龇了龇牙齿,似要将她的模样看透彻。 终于,身体一轻,直直倒下。 第62章 她,回来了? 纪小瓯头脑昏沉,仍旧有些晕乎乎的。 记忆中的最后一幕,是她坐在高大的树上,望着远方漆黑的夜幕,等待天亮。 当时只觉得太过疲惫,就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会。 可是却有一股强硬的力道拉扯着她,似要把她拖进什么空间。就像当初把她带往这个陌生的大陆一样,她的身体不断下沉,下沉,最后精疲力竭地昏了过去。 意识丧失,纪小瓯对接下来的事情毫无印象。 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谁救了她? 纪小瓯想找人询问,然而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旁边的两位床位都是空的。 头顶的输液管还未输完,“嘀嗒、嘀嗒”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显得格外清晰。 透过透明的输液管,她看见病房的门被推开,然后走进来一个穿校服的男生。 “你醒了?”男生站在床头,俊朗的五官露出一丝诧异,很快反应过来问道,“肚子饿么,想不想吃什么?” 纪小瓯怔怔地看着他,许久不见,连名字都叫得有些生涩,“陆……麒昌?” 对方点头,“护士说你的烧已经退得差不多了,可以吃一些清淡一点的食物。” 纪小瓯错愕,“你,你为什么在这里?” 陆麒昌是她的高中同学,就坐在她前面,是班上的数学委员,成绩数一数二。 纪小瓯当初在兽人世界穿过的那件风衣,就是他的。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为什么会和自己在一起? 陆麒昌顿了一顿,面色如常地解释:“我昨天偶然经过我们曾经郊游的那座山,看见你昏倒在路边,就把你救了回来。” 纪小瓯:“……” 陆麒昌又道:“我已经通知了你的爸爸妈妈,他们很快就会过来。” 纪、陆两家的爸爸是高中同学,两家常有来往,所以陆麒昌能联系到她的父母,并不稀奇。 别看陆麒昌说得轻松,路边随便一捡,就能把失踪半年的纪小瓯“捡”回来。 纪小瓯失踪之后,纪父纪母打击太深,尤其是纪小瓯的妈妈,成日以泪洗脸,后悔没有阻止他们一群小孩儿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纪小瓯的前三个月,纪父纪母每天都会去那座山崖下寻找,就连附近的村落,也挨个问了一遍。 可是仍旧没有纪小瓯的下落。 直到最近,纪父纪母才去的不那么频繁了,但依旧没有放弃寻找女儿的念头。纪父是派出所备了案,一直在等警方的消息。 如今,警方的消息没有等到。 反倒是等来了故友儿子的消息。 至于这位故友儿子,究竟是不是“偶然经过”那座山,大概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陆麒昌捡到纪小瓯的时候,她昏倒在路边,发着高烧,衣服和鞋子都湿透了,沾满泥土,像是从某个地方逃出来似的,整个人狼狈又可怜得不像话。 ——你这段时间去了哪里? 陆麒昌看着床上的少女,想问出这句话,又怕触到她一些不好的回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问。 陆麒昌去医院附近买了一份早餐,皮蛋瘦肉粥配豆沙包,道:“附近没别的,你先吃一点,垫垫肚子。” 纪小瓯点了点头。直到现在,仍旧有些不真实感,像做了一场梦,梦醒之后,两个世界,截然不同。 第一口粥下肚的时候,纪小瓯握着勺柄,抿起嘴唇,浓长的睫毛扑扇了又扇,一颗泪珠就溢出眼角滚了下来。 如果真的是梦就好了。 梦里的那些场景,她转头就能忘记。 可是那些切切实实经历过的事情,无论如何都忘不掉。 …… 陆麒昌看着面前哭得泣不成声的女孩,想了想,从一旁的桌上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说道:“都过去了。” 纪小瓯知道他误会了什么,但没办法向他解释,于是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哭了很长时间。 纪父匆匆从学校赶来的时候,纪小瓯正好喝完最后一口粥,抬起乌润的眼睛,对陆麒昌道:“谢谢你。” 陆麒昌移开视线,看向窗外,“不用客气。” “囡囡。”纪父站在病房门口,望着朝思暮想的女儿,轻轻地叫了一声。 纪小瓯僵了僵,转头,鼻子蓦地酸了酸,刚刚止住的眼泪差一点又落了下来,叫道:“爸爸。” 纪父立即走到病床前,把纪小瓯上下看了一遍,见她身上没有明显受伤的痕迹,松一口气,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心有余悸地重复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 纪小瓯的烧已经退了,纪父询问过护士之后,便去楼下给她办理了出院手续。 回来之后,不停地向陆麒昌道谢。 陆麒昌正儿八经地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不管怎么说,纪家从此欠了陆家一分恩情。 回去的路上,纪小瓯坐在副驾驶座,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仍有些恍惚。 高楼,商场,街道……她似乎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些东西了。既熟悉,又陌生。 纪爸爸握着方向盘,等红绿灯的间隙,问纪小瓯,“囡囡,你想先回家休息,还是去医院见妈妈一面?” 纪小瓯想起那天接通的电话,立即回头,紧张地问道:“妈妈怎么了?” 纪父叹息一声,把事情的始末向纪小瓯说了一遍。 就在前几天,纪母走在路上,看见一名长得很像纪小瓯的女孩儿,一时激动,赶忙跟了上去。 经过一个路口,没有注意身侧闯红灯的车辆,被车狠狠撞了出去,右腿骨折,轻微脑震荡,伤势有点严重。 纪小瓯听罢,鼻子一酸,囔囔地说:“我想去见妈妈。” 于是纪父就把车开到了市中心的另一家医院,带着纪小瓯上到住院部六楼。 纪母住在608病房,房里只有两张床位,另一位是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 老太太下楼梯时摔了一跤,不小心把骨头摔断了。 纪小瓯走到门口,就听见对面床铺的老奶奶正在和她妈妈说话: “何老师,你在看什么?”纪小瓯的妈妈姓何,又是大学教师,老太太知道以后就喜欢这么称呼她。 纪母坐在床头,手里拿着一张照片,微微笑了一下,温和地说:“看我女儿。” 老太太闻言,好奇地凑了过来。 照片是纪小瓯去年照的,穿着火红的骑马装,戴着麒麟头盔,双手握着缰绳,骑在马背上,回头对着镜头灿烂地笑了一下。 纪小瓯眼睛很亮,笑起来弯弯的,像两轮月牙,衬得整个五官都明亮了不少。 老太太看了,忍不住用方言称赞:“侬女儿老漂亮哦!” 纪母笑笑,大方地承认:“嗯,像她爸爸。” 病房外的阳光透进来,照在纪母的头顶,露出她发间几根银白色的细丝。 纪小瓯向前挪动一步,哽咽着道:“妈妈。” 纪母愣住,缓缓抬起头来,看见门口的纪小瓯时,眼眶迅速红了,“囡囡……” 早在陆麒昌找到纪小瓯,通知纪父纪母的时候,纪母便要跟着纪父一起过去。 只不过她的腿刚打上石膏,医生嘱咐过不能下地,这才忍了下来。 现在看见女儿完好无损地站在面前,泪水忍不住倏然滚落。 纪小瓯飞快地扑进纪母的怀里,像小时候那样,脸颊轻轻蹭过她的肩膀,一遍一遍地叫:“妈妈,妈妈,我好想你……” 纪母双手颤抖地抱住她的身体,哭泣得几不成句,“妈妈也很想你,囡囡……妈妈特别想你。” “对不起,我让你们担心了……”纪小瓯埋在妈妈肩头,泪水再也没有忍住。 母女二人抱在一起哭了很久,隔壁床位的老太太以为纪小瓯担心妈妈的病情,不断地安慰:“乖孩子,伐要哭,侬妈妈么事提……” 到了晌午,母女俩的哭泣才渐渐止住。 纪父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道:“到中午了,囡囡想吃什么?爸爸去给你买。” 纪小瓯吸了吸鼻子,用手指擦擦眼泪,想了一会儿,说道:“红烧鳗鱼。” 纪母不同意道:“不是说早上还在发烧,还是吃点清淡的东西吧。” 纪小瓯也不是很坚持,改口道:“那爸爸就看着帮我买吧,我吃什么都可以。” 纪父离开之后,隔壁床位的老太太去了洗手间,纪母拉着纪小瓯的手坐在床头,一下一下轻轻地婆娑她的手心。 “囡囡,告诉妈妈,这段时间你都发生了什么?” 纪母看得出来,女儿有些地方不一样了,至于哪里不一样,却又说不上来。刚才当着丈夫和外人的面,没有问出口,现在屋里只有她们两个人,纪母开口道。 纪小瓯垂着眼睑,沉默良久,才缓缓吐出,“我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这句话她在电话里也说过,纪母问道:“有多远,你是怎么过去的?” 纪小瓯张了张口,“我也不知道怎么过去的,我一醒来就在那个地方了。” 纪母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以为她是受人胁迫,“那这段时间……你都和谁待在一起?” 脑海里蓦然闪过一个身影,强势,野蛮,而又深刻。 纪小瓯摇头,嗓音带微弱的恳切,“我不想说,妈妈,我可不可以不说……” 纪母的心更痛,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入怀中,哄道:“好,好,不想说就不说。只要以后囡囡好好的,永远留在爸爸妈妈身边,再也不离开我们,我们就知足了。” 纪小瓯微微一僵,然后,很轻的,很轻地点了一下头,“嗯。” 第63章 【第63章:她的秘密】 纪小瓯在医院陪了妈妈一天,晚上回到家里,一打开门,就跳出来一个身影。 滚滚来到她的脚边,蹭着许久不见的主人,“喵呜喵呜”地撒娇。 纪小瓯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时隔太久,都快忘了自己家里还养着一只猫。 她弯腰把滚滚抱起来,伸手挠了挠它的下巴,“滚滚,你想我吗?” 滚滚又“喵呜”叫了两声,伸出舌头舔纪小瓯的手心。 往常滚滚都是不高兴纪小瓯摸它下巴的,今天居然一反常态地没有反抗。 想必是主人离开的太久,再骄傲的猫也会害怕被抛弃。 纪小瓯逗着滚滚玩了一会,玩累了才去浴室洗澡。 她的衣服湿了又干,黏黏腻腻地挂在身上,站在浴室的镜子面前一看,模样狼狈,又脏又丑。 这副模样,连她自己都无法接受,也不知道刚才滚滚是怎么忍受她的怀抱的。 认认真真地洗了个澡,出来之后,纪小瓯吹干头发,从冰箱里拿了一瓶牛奶。 纪小瓯本来打算晚上继续去医院陪妈妈,但是纪父纪母心疼她刚回来,又发了一场高烧,便把她从医院赶了回来,让她今晚在家好好休息。 纪小瓯确实很累,但又舍不得爸爸妈妈,不肯同意。 最后纪父承诺明天一早就回来接她,她才愿意回家。 纪小瓯刚热好牛奶,滚滚就跳上流理台,眼睛盯着纪小瓯的手,“喵呜喵呜”叫了两声。 纪小瓯怔了怔,“你想喝吗?” 滚滚往上跳了两下,两只前爪扒着纪小瓯的手臂。 大概是她太久没回家的缘故,滚滚比以往都想表现出与她的亲密。 纪小瓯犹豫片刻,从橱柜里拿出一只小碗,倒了一点点牛奶,推到滚滚面前。 “别喝太多啊。”她叮嘱道。 滚滚如愿以偿地松开她,把脑袋埋进碗里,伸出舌头一下一下地舔着喝起来。 纪小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它喝牛奶,看着看着,突然就想起了另一个小小的身影。 圆圆的耳朵,蓝色的眼睛,灰底黑斑的花纹,狼吞虎咽抢她手里牛奶的模样。明明时隔很久,可每一帧每一幕,都如在昨日,记忆犹新。 纪小瓯眨了眨酸胀的眼睛,又用手指拼命揉了揉,才揉掉那股不舒适感。 她拿走滚滚面前的碗,严肃地说:“不可以再喝了,喝多了对你的身体不好。” 滚滚睁着琥珀色的眼睛望着她,有点哀怨。 纪小瓯狠下心来没有理它,把碗洗干净以后,往它的猫盆里倒了一点猫粮,就回了自己房间。 她连续两天没有休息好,今天早早地就躺下了。 本以为很快就能睡着,可在床上躺了两个小时之后,纪小瓯依然清醒无比。 她翻了个身,望着空荡荡的床畔。 这才发现自己无意识地睡在了最里面。 纪小瓯弯腰,慢慢把自己缩成一团,身躯轻颤。 为什么? 她明明已经回来,这里有舒适的大床,温暖的空调,为什么她反而觉得不习惯? 毫无预兆的黑夜白天,变化无常的气候季节,坚硬的木床,危险的肉食猛兽,这些都已经离她很远很远,再也威胁不了她。 她明明应该高兴,可是心里有一处却空落落的,像少了中间最后一块的拼图。 拼凑不齐,永远无法遗忘。 纪小瓯睁着眼睛清醒了很久,直到后半夜,身体逐渐支撑不住,才昏昏睡去。 * 接下来的几日,纪小瓯都在医院陪伴妈妈。 纪母的身体康复得很好,除了右腿不能下地之外,身体其他各项机能都没有问题。 撞人的那位司机赔偿了一定金额,并且来看过纪母一趟,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纪爸爸和纪妈妈刚找回女儿,心情开朗,并没有怎么为难人家。 这件事也算美满解决了。 纪小瓯在医院的日子不算无聊,有时候坐在床边陪妈妈说话,就能陪一整天。 对面床位的老太太见了,夸赞道:“何老师,侬女儿老孝顺哦。” 老太太今年六十多,膝下有一儿一女,儿女工作都忙,隔几天才能看她一次。 有时候老太太的儿女都不在,老人家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纪小瓯也会帮忙,纪母住院的这三个月,老太太把她喜欢得不得了。 纪母平安出院的那天,纪父开着车过来接她们。 路上,纪父对纪小瓯说:“我已经和你们学校联系好了,你的功课落下太久,再跟着原来的班级上课可能听不懂,不如倒退一级,开学再跟着高二的同学上课,这样基本功也学得扎实。” 纪小瓯坐在后座,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于是纪小瓯再次回到校园生活,每天上课,下课,像所有忙碌的高中生一样。 她的学习比以前更刻苦,似乎要把所有精力都投入进去,忙的连想东想西的时间都没有。 高二第一学期期末,她的成绩排在年级第三。 纪父纪母特地带她出去庆祝一番,正好在餐厅里碰见了陆麒昌一家人。 两家父母聚在一起说话,纪小瓯和陆麒昌坐在一边。 陆麒昌问她:“后天有空吗?” 纪小瓯眨了眨眼,疑惑地扭头。 陆麒昌解释道:“我过生日,请你出去玩。” 纪小瓯笑了一下,故作不知,“你过生日为什么要请我出去玩呀?” “……”陆麒昌看了她一眼,便不再说话。 只不过到了后天,纪小瓯还是出门了,不是跟陆麒昌一起,而是自己一个人。 纪小瓯去了本市最大的动物园,买了门票,跟着人流走进去。 她好像没有明确的目的,走走停停,看见喜欢的动物就停下来拿起相机拍照。 不知不觉走到一群驯鹿面前。 隔着纱网,纪小瓯望着那群打闹的驯鹿,看它们用硕大的鹿角互相顶撞同伴,不知不觉就想起了埃里克。 她来到异世大陆第一个对她表示友好的伙伴,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劳尔西斯出现以后,她和陶陶无缘无故地消失了,他会不会担心他们? 他成功回到自己的种族了吗? 纪小瓯站在驯鹿群前,举起相机拍了好几张照片,又停了好一会儿,才走向下一个地方。 藏羚羊,耳廓狐,棕熊,灰狼……纪小瓯一个一个看过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以前纪小瓯看待这些“动物”,就完全是看动物的眼神。 现在看它们,总觉得它们随时会摇身一变,变成人类的模样,张牙舞爪地扑向自己。 可惜没有。 无论纪小瓯看多少次,它们依旧乖乖地站在隔离网后面,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纪小瓯收拾起心情,看了一圈之后,准备离开。 脚步兜兜转转,非但没有走向动物园出口,反而来到了猛兽区的入口。 纪小瓯停下脚步,踟蹰很久,终于还是走了进去。 猛兽区关着老虎、狮子等大型野兽,豹子也在其中。 两头豹子趴在树下晒太阳,其中一头浑身布满黑色斑纹的猎豹伏在一棵树上,尾巴随意地垂在身后,随着它的动作摇晃。 大概是困了,它张开大口打了个哈欠,露出一嘴尖锐的牙齿,眼珠微微一转,朝着纪小瓯的方向看来。 那眼神锋利直接,毫无预兆,一瞬间,纪小瓯几乎以为再次看到了雷恩。 可惜不是,它的眼睛是琥珀色,雷恩的眼睛是深海一样的蓝色。 纪小瓯的心高高升起,又迅速沉落,没有在这里待太久,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回到家后,纪父纪母问她去了哪里,纪小瓯如实回答。 爸爸妈妈没有多想,只当她学习压力太大,想要放松放松,就没有太拘着她。 这件事之后,纪小瓯的生活照旧。 她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那些异世大陆的生活,仿佛已经成为了上辈子的事。 到了高三,学业更加繁重。 纪小瓯一心埋进学习里,两耳不闻窗外事,成绩稳定,名列前茅。 高考结束的那一天,阴了两天的天气终于放晴,阳光拨开浓厚的乌云,普照大地。 * 纪小瓯报考大学的时候,没有报本地的学校,报了离s市最近的城市的t大。 t大历史悠久,教师资源丰富,最重要的是,物理专业全国闻名。 开学选课的时候,纪小瓯特地选了两门辅修课,狭义与广义相对论,和平行宇宙理论。 大学生活比高中轻松了许多,闲暇时间也多,纪小瓯却始终没有让自己闲着,学习之外,还给自己报了很多社团。 瑜伽社,舞蹈社,音乐社……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 与此同时,她也在以所有人都可看见的速度长大。 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花骨朵,经历过风吹雨打,终于在一个晴朗的早上悄然绽放。 纪小瓯从小就长得精致好看,褪去眉眼之间的青涩,五官长得更标致了,身高也拔高了几公分,胸前一对小桃子随着她的身高长大,如今已经长成了大桃子,整个人漂亮得叫人挪不开眼睛。 在这个男女比例比豹族部落还失衡的物理系,纪小瓯毫无悬念地被推选为了系花。 这天纪小瓯和室友从图书馆回来,刚走到宿舍楼下,就有一个男生红着脸走过来,对纪小瓯道:“学姐,我能和你说几句话吗?” 纪小瓯今年已经大二,年初刚过完十九岁生日。 舍友对此习以为常,朝纪小瓯促狭地使了个眼色,就识趣地退到了一旁。 纪小瓯站在原地,看向面前的男生。 男生是和她一个专业的,专业课做实验的时候,纪小瓯帮过他几次忙。 男生脸皮很薄,一看见纪小瓯,就把事先准备好的话都忘了,语无伦次地说:“学姐,我……很感谢你前几次帮我的忙,我……我想问一下,你有男朋友吗?” 这个问题问得很唐突,纪小瓯原本不想回答,但可能是男生的局促感染了她,于是她摇了摇头。 男生脸上一喜,又着急道:“那……我可以向你表白吗?学姐,我喜欢你……你,你可不可以和我交往……?” 纪小瓯还是摇头,打破了男生一颗脆弱的少男心。 男生不死心,“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为什么? 纪小瓯跟着思考了一下,睫毛微垂,昏黄的路灯照在她的脸颊上,有些醉醺醺的朦胧。 许久,她才抬起眼睛,微微一笑,对男生道:“不好意思,我有喜欢的人了。” 男生终于死心,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室友在一旁听到他们的对话,上楼梯的时候,逮住纪小瓯八卦地问:“小瓯,你有喜欢的人了?是谁啊,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纪小瓯道:“你不认识的,他不是我们学校的。” “不是我们学校的,难不成已经工作了?” 纪小瓯弯起眼睛,“也不是。” 后来室友再三追问,纪小瓯还是守口如瓶,什么都没有说。 除了知道她们不会相信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她不想告诉任何人。 关于她的经历,她的雷恩。 那是她藏在内心深处,藏的很深很深,谁都不可以触碰的秘密。 第64章 【第64章:有备无患】 步入大二以后,时间便过得特别快,转眼到了期末。 纪小瓯考完最后一门专业课,从教室里走出来时,接到了陆麒昌爸爸的电话。 纪小瓯的爸爸妈妈半个月前退休,计划去欧洲旅游半年,一个星期前签证下来,第二天就乘坐飞机去了芬兰。 离开之前,特地拜托了故友照顾自己的女儿。 今天放假,陆爸爸接完陆麒昌之后,就过来接了纪小瓯。 陆麒昌和纪小瓯在同一个城市念大学,只不过陆麒昌在城南,纪小瓯在城北,两个学校离得有些远。 纪小瓯挂断电话以后,不好意思让陆爸爸久等,回到宿舍很快收拾好行李,就来到了学校门口。 上了车,纪小瓯对陆麒昌爸爸道:“谢谢叔叔,麻烦您了。” 陆爸爸笑道:“客气什么。你爸爸妈妈不在身边,今天刚放假,路上人多车多,要是让你一个人回家,叔叔才不放心呢。” 纪小瓯跟着笑了笑。 t大距离s市大约两个小时的车程,车子抵达纪小瓯家楼下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陆爸爸下车帮纪小瓯拿完行李,问道:“不如今天就到我们家吃饭吧?” 纪小瓯摇摇头,客气地拒绝道:“我爸爸妈妈临走前把滚滚交给宠物中心了,我这会儿还得过去接它。陆叔叔,你们先回家吧,一会我回家自己做点就行了。” 陆爸爸还想再邀请,见纪小瓯坚持,也就妥协了,叮嘱纪小瓯路上注意安全,这才开着车离去。 纪小瓯把行礼放回家里之后,拿好钥匙,再次出了门。 接滚滚只是原因之一,她出门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纪小瓯来到附近的一个大商场,拿了点面包牛奶当明天的早餐,然后就直奔了生活用品区。 纪小瓯推着购物车,在货架之间穿梭,纸巾,毛巾,牙刷牙膏,卫生棉……几乎每一样都要拿好多。 好不容易走出生活用品区,到了副食品区,纪小瓯又询问了专门的工作人员,买了一些绿豆、黄豆、花生等农作物的种籽。 随后不知想起什么,退回卖牛奶的地方,又往购物车地搬了好几箱牛奶。 …… 等纪小瓯站在收银台前的时候,收银员望着她面前满满两个购物车的东西,迟疑地问:“请问这些都是您的东西吗?” 纪小瓯摸摸脸颊,点头,“嗯,都是我的。” 结完账,纪小瓯数了数,总共装了七八个购物袋,而且还没有算那几箱牛奶。 幸亏纪小瓯是开着车来的,否则就算她有空间,也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使用,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拿回去。 回去的路上,纪小瓯顺便去宠物中心接了滚滚。 滚滚一学期没见她,一看见她就往她身上扑。 纪小瓯刚拿到的驾照,方向盘握在手里,根本不敢跟它玩耍,“滚滚,坐好。” 滚滚“喵呜”叫了两声,不情不愿地趴在了坐垫上。 回到家里已经十点半,纪小瓯把买来的东西全部收进空间,这才有空去洗澡。 洗完澡,将就吃了点东西,纪小瓯就回屋休息了。 第二天,第三天,纪小瓯基本上都在外面采购。 先去了服装市场,又去了五金市场,还有粮油市场……总之能够想到的地方,纪小瓯通通去了一遍。 从这些地方回来,纪小瓯这几年攒的零用钱,奖学金以及做家教所挣的工资,几乎花的所剩无几。 第四天中午,纪小瓯与爸爸妈妈通了一个视频电话。 芬兰那边正是早晨,纪父纪母刚起床,站在阳台,背后是绿树掩映的黄房红瓦。 “爸爸,妈妈。”纪小瓯和他们打招呼。 纪母笑着道:“囡囡,这几天在忙什么?怎么今天才有空和爸爸妈妈说话?” 纪小瓯抿了抿嘴角,“学校的社团活动还没有忙完,今天早上才结束。” “什么社员呀,放假了还有活动?” 纪小瓯也不算说谎,“社会实践社。” 纪母有点担心,“社团活动虽然好,但是也不要太累着自己,适当放松一下,放假了多出去玩玩。” 纪小瓯说好,趁着这机会向纪父纪母提起,“妈妈,我报名参加了一个活动,是学校组织的,去贫困地区支教,大概需要两个月。听说那个地方很偏僻,信号也不好,我去了以后大概不能经常和你们联系了,如果你们想我,可以给我语音,我看到以后会回复的。” 纪母停顿了下,问道:“什么地方?” 纪小瓯说了一个地名。 视频那端的纪母和纪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忧。 自从纪小瓯高中失踪过半年以后,纪父纪母对这些偏僻的地方本能地不放心。 然而女儿长大了,总不能一直束缚在他们的羽翼之下。 纪母挣扎许久,终于妥协道:“那……你好好照顾自己,注意安全,记得定期向我们报平安。” 纪小瓯点头,“嗯。” 随后纪小瓯又和爸爸妈妈说了会话,大部分都是听他们两个讲这几天的见闻。 纪小瓯捧着脸颊听得津津有味。 挂断视频的前一秒,纪小瓯突然叫住道:“妈妈。” 纪母道:“囡囡,还有什么事吗?” 纪小瓯沉默了一会儿,才笑着说道:“妈妈,我会想你们的。” 纪母说道:“妈妈也会想你的。” * 次日清晨,纪小瓯起了一大早,把刚接回家没两天的滚滚寄养到了好朋友家里。 滚滚再次惨遭抛弃,大概是生气了,纪小瓯走的时候躲在沙发底下,连送都不肯送她。 纪小瓯挠了挠滚滚的下巴,“乖,滚滚,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滚滚这才“喵呜”一声,敷衍地舔了舔她的手心。 纪小瓯离开朋友家,在市中心转了一会,这才开车前往郊外。 纪小瓯车技不熟,开得不快,慢慢悠悠晃了三个小时,才来到一处山崖下面。 这个山崖是当初纪小瓯的班级组织野营,她从大巴车上摔下来的地方。 ——也是纪小瓯从那个世界回来的地方。 纪小瓯向前走了一段路,她对这里并不熟悉,仅有的一点印象,是当时发着高烧,从那个世界回来,昏迷前的最后一眼。 凭着记忆往前摸索,大约一个小时以后,纪小瓯停在一棵枝繁叶茂的橡树前。 树干粗壮,树干盘错,一看便有很长的树龄了。 然而,吸引纪小瓯的并非这个。 而是它树干上刻着的几个数字——“1002”。 这是纪小瓯刚到那个世界刻下的日期,她清楚地记得,当时在森林里迷了路,就是用这种方法做的标记。 字迹和形状都符合,明明已经过去了三年,却还和三年前刚刻上时一样清晰。 纪小瓯当初看到这串数字时,震惊无比。 为什么这棵树会出现在这里? 是和她一样穿越了,还是……它原本就是连接两个世界的渠道? 纪小瓯一直死心塌地找回来的方法,从未想到过这个“方法”就离她这么近。 后来的这三年,纪小瓯想了很多。 如果单单只是那棵树是连接两个世界的渠道,那岂不是很多人都能来往于两个世界? 所以纪小瓯猜测,这一切可能跟她的空间有点关系。 树,空间,特地的契机,三者加起来才有穿越的可能。 至于契机是什么……纪小瓯现在还太能肯定,需要试一试才知道。 纪小瓯伸手,手指轻轻放在刻有“1002”数字的树干上,慢慢地阖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纪小瓯感觉道周围空气的流速逐渐变快,仿佛置身于一条河流中,冲刷着她不断向前漂流。 紧接着一股熟悉的力量吸引她,不等她反应过来,就猛地把她拽进了另一个世界。 …… * 纪小瓯再次睁开眼睛,面前古木参天,遮天蔽日,是陌生又熟悉的原始大陆。 她回头,身后那棵刻着“1002”的大树屹然伫立,似乎与别的树没有任何区别。 ……她就这么回来了? 纪小瓯有些惘惘,三年前打死她也想不到,三年后她还会主动回到这个地方。 纪小瓯沿着当初的路线走了一段时间,这次来之前,她特地换了轻便的跑鞋,很快就走出这座森林。 跨过一座溪流,再往北边走不远,就是卡穆达山谷。 然而,纪小瓯却没有往那边走。 她这次回来,并不是为了和雷恩重逢。 当初走她的那么决绝,和雷恩闹得那样难看,雷恩肯定也不希望再看见她了。 而且三年不见,谁知道雷恩会不会有新的雌性? 所以她只是想知道他过得怎么样,听到有关他的消息,就足够了。 纪小瓯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如果没记错,那里应该是草食系物种定居的地方。 只不过,刚走没几步,身后就传来轻微的动静,紧接着响起一个不可思议的声音—— “瓯??” 纪小瓯怔了怔,循声回头。 埃里克站在几步之外,顶着一头比以前更加繁复壮硕的鹿角,身材也高大健朗了许多,看清纪小瓯的脸,眼睛猝然一亮,惊喜道:“瓯,太好了,你还活着!” 第65章 埃里克的种族就在山麓那头,除了驯鹿之外,还住着羚羊、长颈鹿等草食系。 埃里克这次出来,是为了寻找能够种植的食物。 鹿族这些年种植的食物一直是甘薯,只不过甘薯的收成不好,难以维持整个种族的生存。 族里的族人为了填饱肚子,不得不到附近的山头寻找食物。 然而附近的山头充满凶猛的野兽,鹿族已有不少族人命丧肉食系物种的口中。 埃里克身为族里年轻的族长,自然应该替族人分忧,寻找更多适宜种植的食材。 只是没想到,会在寻找的路上遇见纪小瓯。 “瓯,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如何从那头黑豹手里逃脱的,你找到自己的种族了吗?”埃里克将纪小瓯请回了自己的种族,刚一进家门,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当初劳尔西斯找来的时候,纪小瓯和小豹子纷纷失踪,埃里克以为他们“命丧豹口”,为此伤心自责了很长时间。 现在看到纪小瓯还活着,他比谁都高兴。 纪小瓯轻轻一笑,避重就轻地说:“嗯,找到了,我已经回到自己的种族了。” “那真是太好了。”埃里克感叹道,身为群居动物,他很清楚种族的重要性。之前纪小瓯孤单一人,身边只有一头小豹子跟着,在波尔尼亚大陆根本没有任何安全保障。 …… 说起那头小豹子,埃里克下意识看了一眼纪小瓯身后,“瓯,怎么不见你以前养的那头豹族?” 纪小瓯脸上的笑容滞了滞,微微敛眸,“他也回到自己的种族了。” 埃里克仿佛松了一口气,那可真是太好了。 在埃里克的认知里,草食物种与肉食物种原本就是无法共存的。不过这些话,他没有当着纪小瓯的面说,“那你这次回来,是想找到它吗?” 纪小瓯摇头,“他自己种族生活得很好,我去了反而会打扰他……”顿了顿,自欺欺人道:“我只是想回来看看。” 埃里克不是太明白,不过也没有多问,得知纪小瓯暂时没有落脚的地方之后,便热情地邀请她留在自己家里。 刚才纪小瓯进门时,看见了埃里克的配偶,于是就没有忸怩,答应住了下来。 倒不是纪小瓯不相信埃里克,只不过在动物们眼中,一名雌性住在另一名单身雄性家里,就默认是“配偶”的意思。 ——那样的经历,她已经体会过了。 不过纪小瓯也不好意思白住,作为回报,她送给了埃里克许多农作物的种籽。 刚才回来的路上,纪小瓯听埃里克说了,他们这片的甘薯收成都不好,今年依旧没有结出多少甘薯。 等到冬天一来,整个族里的族人都要挨饿。 “瓯,这是什么?”埃里克看着面前五花八门的种籽,好奇地问。 纪小瓯便一个一个告诉他,“这是花生,这是萝卜,红豆,绿豆,还有土豆……” 埃里克听得晕乎乎的,虽然他们进化成了兽人,比人类多活了好几百年,但是在种植农作物方面,实在比不上真正的人类。“你……这些东西都是哪儿来的?” 纪小瓯半真半假道:“这些都是我们种族种植的食物,比起甘薯更容易种植,口味也更好吃,你可以让你的族人试一试。” 然后,纪小瓯又分别讲了这些农作物的种植时间和成熟时间。 埃里克终于听懂了,“瓯,你真是太及时了,我的族人知道会非常感激你的!” 纪小瓯抿抿嘴角,有点不好意思,这些原本就是现实世界的东西,她只不过拿来借花献佛罢了。 如果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丰富,那也是一件好事。 …… …… 第二天,埃里克就迫不及待地将纪小瓯给的种籽运用到田地之中,开始种植。 现实世界已经是冬天,这里却刚刚入秋。 埃里克按照纪小瓯的说法,往田地里播撒了萝卜和秋茄子的种籽。 只是他们不擅长耕种,也不懂得播种,通常都是一堆种籽挤着一堆种籽,这样即便长出来农作物,将来也无法成长。 纪小瓯虽然没干过农活,但也知道不应该这样,于是就教他们应该如何播种。 埃里克领着族人认真效仿,不出几日,就看见原本光秃秃的土壤里,长出了嫩绿的新芽。 埃里克又惊又喜,要知道这片甘薯田已经许久没有长出植物了! 埃里克的族人对纪小瓯非常感激,也越来越热情。 * 这天纪小瓯正站在田地前,给埃里克解释为什么要给农作物施肥,突然之间,就听见远处山谷传来一个巨大的爆炸声。 轰隆—— 纪小瓯微微一怔,回头看去,就见卡穆达山谷入口冒着浓浓的白烟。 埃里克想必也听到了这个声音,脸色白了白,就赶紧吩咐族人回到种族里去。 纪小瓯问道:“埃里克,刚才那个声音是怎么回事?” 埃里克一边带着她往回走,一边解释,“肯定是豹族和狼族又在交战了,瓯,我们赶快回去。” 纪小瓯一滞,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豹族和狼族经常这样打斗吗?” 埃里克没有反驳,神情凝重。 纪小瓯:“他们为什么交战?” 埃里克:“自从三年以前,豹族和狼族就经常这样了,我也不知道具体原因。” “……” “不过,”埃里克顶着一头繁复华丽的鹿角,严肃地说:“我听说是狼族的首领抢了豹族首领的配偶。” 纪小瓯:“…………” 后面的交战声仍在继续,隔着一个山谷,都能听见野兽的咆哮。 纪小瓯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那刚才的爆炸声又是什么,听起来非常厉害,不会伤害到别的种族吗?” “那叫‘火药’。”埃里克说,很敬畏的样子,“豹族只会对狼族使用那东西,目前还没有对别的种族使用过。” 纪小瓯:“……” 雷恩究竟是有多么厌恶霍尔顿…… 回到鹿族部落,埃里克的神情才放松下来,心有余悸道:“瓯,幸好你已经和豹族没有任何联系了……如果那头小豹子还在你身边,豹族的首领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纪小瓯扭头,好奇地问:“为什么?” “豹族首领蛮不讲理,又凶猛残暴。据说东海水域的帕特不知怎么得罪了他,三年前被他从东部抓了回来,至今都没有把他放出来,真是太可怜了。”埃里克道。 * 豹族与狼族的交战没有持续很久,到了下午,就听见狼族响起投降的嚎叫声。 纪小瓯心里五味陈杂,想着埃里克说的那些话,当天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自此以后,纪小瓯总是有意无意地向埃里克打听豹族的情况。 只不过埃里克是草食物种,对肉食系物种又惧又怕,平时看见躲都来不及了,哪里还有心思探听他们的情况?他知道的还没纪小瓯多呢。 纪小瓯有些失落,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知不觉就在埃里克家住了七天,纪小瓯琢磨着应该给爸爸妈妈报一声平安,一大早就回到了当初的那棵“1002”树下。 手指贴着树干,缓缓闭上眼睛。 下一秒,那股熟悉的吸引力再次袭来,把她拉回了现实世界。 回去那边,纪小瓯打开手机,搜索信号。 听了父母近几日发来的语音信息,并一一回复之后,这才重新回到异世大陆。 纪小瓯没有回鹿族,而是打算先去后山田地看看。 走到一半,突然从侧面蹿出来一只小花豹,吓了纪小瓯一跳。 纪小瓯倒退两步,定定地看着它。 小花豹后腿受了点伤,蓝绿色的眼睛同样警惕地盯着纪小瓯,“咕噜噜”从喉咙里溢出威胁的声音。 然而,纪小瓯没有任何动作。 自从知道这里所有动物都能变为人形以后,她就不敢随便招惹这些小动物了。 而且……这里不是草食物种的地盘吗,它一头豹族怎么会在出现在这里? 一人一豹各怀心思,对视良久,小花豹扭头离去。 纪小瓯本以为这事就此结束,没想到第二天,竟在同样的地方遇见了那只小花豹。 纪小瓯依旧没有任何表示,等着它自己离开。 第三天,又遇见了它。 纪小瓯这才认真打量它,只见他后腿的伤没有处理,皮开肉绽地暴露在空气中,身形也比第一天看见时瘦了许多。 大概是它受伤的模样像极了当初的雷恩,纪小瓯的心莫名其妙地就软了下来。 纪小瓯挣扎良久,还是于心不忍,从背包里拿出一盒牛奶,推到它跟前,道:“你要喝吗?” 小花豹看了看纪小瓯,又看了看牛奶盒子,毫不客气地低头埋进牛奶盒子里,伸出粉嫩的舌头一下一下地舔起来。 很快,小花豹喝完牛奶,抬起蓝绿色的眼睛望着纪小瓯,一副没吃饱的样子。 纪小瓯就又拿出一些牛肉干喂它。 …… 接下来的几日,小花豹每天都会到同样的地方来向纪小瓯讨食物。 纪小瓯见这里离鹿族很远,不会威胁到埃里克的族人,就也默许了它的行为。 只不过每次喝完牛奶以后,纪小瓯都会把牛奶盒子收回来。 毕竟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越少人知道越好。 * 温尔克被放逐到荒郊野外一个月,回来的时候,温特与苏查娜都松了一口气。 这是豹族的规矩,每一位刚出生不久的后代,都要经历一番锻炼,才能独立。 在这样不近人情的锻炼中,有些后代能回来,有些后代则回不来,命丧野兽口中。 温特的儿子温尔克是个顽皮的小家伙,平时就不喜欢狩猎,只喜欢偷懒玩耍。 这次出门,温特和苏查娜都担心他回不来,看见他平平安安站在面前时,总算是放下了心。 “温尔克,快告诉我你这几天都经历了什么?”温特揽住儿子的肩膀问道。 温尔克化为人形,是一名八|九岁模样的小少年,遗传了苏查娜的相貌,唇红齿白,眉清目秀。 温尔克顿了顿,说道:“我捕杀了两头鬣狗,但是被他们的同伴咬伤了后腿。” 苏查娜闻言,赶紧查看他的伤口。 果见温尔克右腿小腿有一道很深的爪痕,深可见骨,没有做过任何处理。 “你可真没用,居然会被鬣狗咬伤。”苏查娜道。 温尔克嘴角下撇,诉苦,“他们有十几头,对付我一个。” “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温尔克道:“我逃到了对面的鹿族部落,那群蠢鹿只顾着种植些奇怪的植物,没有发现我。” …… 外出锻炼的后代陆陆续续回来,投奔到各自父母跟前。 大约半个小时后,博森长老统计好族里回归的后代名单,汇报给身后的首领。 身形健硕,劲腰挺拔的兽人听完,用他独特的,低沉如电流淌过的声音问道:“谁没有回来?” 长老博森说出两个名字:“高萨和费尔里斯。” 他垂着深蓝色的眼眸,深刻的五官看不出情绪起伏,沉缓的,不容置疑地说:“去找,无论他们在谁的肚子里。” 第66章 不一会儿,费尔里斯被族人找了回来,由于几天没有进食,已经饿得两眼昏花。 至于高萨,则被一头黑熊吞进了肚子里。 那头黑熊被豹族抓来,态度暴躁,挥舞着宽厚的熊掌,试图攻击豹族的族人。 黑熊身躯庞大,力量不容小觑,几个豹族兽人联合一起都难以制服住它。 只不过它不太会挑对手,张开腥膻锋利的兽口,朝着最中间的兽人狠狠咬下去。 “首领!” 几名族人赶紧出声提醒。 最中间的兽人掀起眼眸,蓝眸深不见底,在黑熊攻击到跟前时,伸出手臂,手掌直接扣住黑熊的下颚。 眼里滑过一丝迫人的视线,下一瞬,黑熊的下颔传出下巴脱落的声音。 与此同时,他抓住黑熊挥舞的手掌,稍一用力,将黑熊直挺挺地摔到了地上。 黑熊重重落地,地面被震得颤了一颤。 黑熊不甘地挣扎,歪斜的口中流出难闻的津液,试图从地上站起—— 雷恩用兽爪扣住它的喉咙,舔着上颔的牙齿,嗓音仿佛给耳朵上了一把枷锁,粗粗沉沉,“听说我的族人在你的肚子里?” 黑熊瞪着浑浊的眼珠子,发出一声愤怒不清的低吼。 雷恩眼眸低垂,落在黑熊微微隆起的肚子上,冷光闪烁,直起身,抬起靴子朝着黑熊的脑袋重重地踩了下去,对族人吩咐:“给我剖开他的肚子,找出高萨,送到他的父母家里。” 黑熊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雷恩交代完这里的事情,便转身朝着自己家里走去。 他的家仍是三年前那个地方,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 只不过纪小瓯曾经制作火药的那件木屋上了锁,从未打开过。 雷恩推门而入,视线不改,朝着中间的卧房而去。 屋里已经没有纪小瓯存在的痕迹,她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她逃走的那天晚上,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除了一个小小的猫崽挂坠。 那是纪小瓯挂在手机上的,由于神态酷似家里的滚滚,便一直没有摘下来过。 那晚手机从背包里掉出来,摔掉了挂坠,她没有发现,也没有捡起来。 猫崽挂坠放在一旁的柜子上,雷恩从它面前走过,没有多看一眼。 上面积了些灰尘,像没人打理过的样子。 雷恩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中午被一名族人吵醒。 雷恩被睡醒后脾气不怎么好,眉峰压着,声线冷漠,“什么事?” 族人咽了咽口水,觉得首领这三年变得越来越可怕,与那名张牙舞爪的黑熊不同,是一种深藏不露的压制。常常一个眼神看过来,就叫他们敬畏得心肝胆颤。 “帕特吵着要见您……”雄性兽人道。 雷恩停顿片刻,“他找到方法了?” 雄性兽人摇头,“他说他什么都不知道,要您放了他,他再不回东海就要渴死了。” 雷恩重新恢复冷静,面无表情,“那就告诉他,如果不趁早想出办法,他永远都回不到东海。” 雄性兽人点了点头,就回去传话了。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帕特究竟怎么得罪了首领。 三年前首领把帕特抓来的时候,什么原因都没有说,只说让他想出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呢?他们都不清楚,只有首领与帕特知道。 有族人说是和首领走丢的那名小雌性有关: 三年前首领的小雌性和首领闹别扭,离家出走,至今没有回来,所以首领才会变成现在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 那么,那名雌性究竟去了哪里呢? * 离家出走的小雌性此刻正在甘薯田后面,给一头小花豹喂牛奶。 这几天小花豹的伤明显好多了,也包扎了起来,证明有族人给他处理过伤口,但他还是每天坚持不懈地到同样的地方等纪小瓯。 纪小瓯原本想狠下心来不管他,但是他就站在原地,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她,张开嘴巴,发出一声细软的叫声,她登时就心软了。 太像了,跟雷恩小时候一模一样。 所以即便纪小瓯明知道他不是想象中那么无害可怜,还是忍不住喂了好几天。 纪小瓯知道他听得懂自己的话,摸了摸他半圆的耳朵,“不可以告诉别人啊,如果让别人知道我给你喝牛奶,以后我都不来这里了。” 温尔克的小耳朵动了动,在心里默默记了下来。 …… 于是,温特和苏查娜就发现自家儿子这几天回家的频率越来越低了。 温尔克正是好动的年纪,每天跟着同伴东蹿西跑的,本来他们俩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温尔克每次回来都带着一身奶香味儿。 要知道,豹族的幼崽半岁左右就开始断奶了。 这天,苏查娜特地守在门口,温尔克一回来就拦住他,闻了闻他身上的气味,插着腰问道:“说吧,你今天又去哪个种族了?身上的奶味儿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温尔克脸蛋僵了僵,他最近和纪小瓯待的时间太长,连续好几天回来忘了洗澡。爸爸妈妈没有任何反应,他还以为他们没有发现呢。 “你不说我也知道,一身牛乳味儿,你是不是跑去和那些草食系抢食物了?”苏查娜皱了皱鼻子,对自家儿子的行为很不耻。 温尔克立即反驳,“不是,我才没有和那些草食系抢食物。” “那你说说这几天都去了哪里?” 温尔克抿起嘴唇,闭了闭嘴,“没去哪里。” “……” 后来无论苏查娜怎么问,温尔克就是一句话也不肯透露。 苏查娜把他教训了一顿,并勒令他以后不许去抢夺草食系物种的食物,更不许喝他们的奶水。 可惜没什么作用,温尔克老实了两天,第三天又再次跑了出去。 速度太快,苏查娜连追都追不上。 …… 今天正好是豹族出门狩猎的日子,所有雄性都要出发,连前几天刚通过锻炼的小幼崽也不例外。 所有雄性们都在种族门口集合,由雷恩带领,前往更远一些的威尔诺斯山谷。 ——只不过今天等了很久,族人也没有到齐。 雷恩蓝眸转动,看向一侧的温特,“温尔克呢?” 温特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自家儿子,神情有些着急,不禁想起温尔克这几天的反常,“这个小家伙,一定又去寻找对面的草食系了!” 雷恩面无异色,冷静地提醒,“还有一会我们就要出发。” 温特现在对雷恩非常敬畏,这种敬畏,包含着心虚的成分,“非常抱歉,首领,不如您和族人们先出发,我找到温尔克之后再跟上你们吧。” 雷恩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这个提议。 根据最近的天气变化,不难推测出冬天快要来了。在那之前,族里需要储备好充足的食物和皮毛,以便族人能够安全过冬。 这是一场大规模的狩猎,时间大概是一个月左右。 雷恩不希望因为任何族人拖慢进程。 “出发。” 雷恩低沉的声音命令,同时化为兽形,俯低身体,朝着卡穆达山谷外面进发。 …… …… 与此同时,后方传来温特与苏查娜的对话声: “苏查娜,你找到温尔克了吗?” “没有,那家伙八成又到对面森林,寻找那群草食系了。” “……等他回来,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温特,你说温尔克最近怎么了?每天喜欢喝牛的奶水就算了,前天他回来,还问我认不认识‘陶陶’,这个名字一听就是那些愚蠢的草食系才会起的名字,他怎么会认识?他以后该不会喜欢上和草食系玩耍了吧?”苏查娜忧心忡忡地问。 温特一听,也有点担忧,“不会吧……” 要真是这样,他儿子可太给豹族丢脸了! 温特收拾起复杂的心情,转身道:“我去找他。” 还未迈步,忽见前方停着一个伟岸挺拔的身躯,深蓝色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 温特身躯一抖,忙道:“首领。” “在哪。”雷恩嗓音极低,沉重得仿佛即将来临的狂风暴雨,开门见山地问。 温特一愣,“什么?” 雷恩一个字一个字地,“温尔克在哪。” * 这边,鹿族种植的农田长得越来越好。 除了纪小瓯给的种籽以外,甘薯田也比以前茂盛了许多。 原来是他们以前不懂得种植,浇水不均,甘薯苗的根部汲取不到足够的水分。 再加上附近有别的种族干扰,经常踩踏他们的甘薯苗,自然就结不出多少果子。 纪小瓯想起以前电视上看到的内容,就教给了他们一个能够充分给甘薯田浇水的方法,再让他们把田地周围的土壤用篱笆围起来。 如此一来,果真很有效果。 照这个趋势下去,等冬天来临的时候,他们就有充足的食物抵御寒冬了。 鹿族族人对纪小瓯感激不尽,得知她的种族离这里很远,对她也愈发地照顾。 平日家里采了什么新鲜的果子,都会给纪小瓯送来一部分。 纪小瓯一个人吃不完,拿给埃里克与埃里克的配偶莉安娜,他们都不肯收下。 虽然放在空间里不会坏,但东西太多,纪小瓯还是会有一种恐慌感,就拿了一些给温尔克吃。 可惜温尔克对野果子不感兴趣,喝完面前的牛奶,就舒服地趴在纪小瓯脚边,意犹未尽地砸了砸嘴。 ——这小家伙喝牛奶喝上瘾了。 纪小瓯有点好笑,蹲在它面前,伸手摸了摸它的耳朵,“不要只喜欢喝牛奶,适当吃点水果蔬菜对身体有好处的。” 温尔克伸出舌头,仰起脑袋轻轻舔着她的手心,一副完全没听她说话的样子。 “不过……”纪小瓯手心发痒,弯起眼睛,“我以后估计不会再来这里喂你喝牛奶了。” 温尔克睁着蓝绿色的眼睛,不解地望着她。 纪小瓯对着他说道:“你是豹族,这里是草食物种的地盘,你会给他们带来麻烦的。而且你的伤已经好了,从明天开始,就不要再来这里了……就算你过来,我也不会给你任何东西的。” 温尔克听懂了,张开牙齿咬着纪小瓯的裤管,喉咙里溢出“呜噜噜”的声音,不肯同意。 “喂……” 纪小瓯完全没料到他是这个反应,站起身,有点无奈,“你不可以这样耍赖。” …… 树影倾斜,日光斑驳。 女孩身形纤细,容貌精致,纤长的睫毛微微垂着,覆着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即便看不到她的眼神,也能猜测她此刻必定是无措又心软。 阳光照射在她的头顶,撒下一圈氤氲,暴露在空气之外的皮肤瓷白而又剔透。 像成熟饱满的水蜜桃,咬上一口,必定甜得汁水四溢。 娇糯的声音不时从树下传上来,钻进雷恩的耳朵。 她对温尔克温柔的劝说,对温尔克无情的道别,对温尔克无可奈何的劝哄。 每一声,每一声,无一遗漏。 雷恩目光死死地盯着她,眼眸幽深,一瞬不瞬。 像表面波澜不惊的深海,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深处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与此同时,胸口位置,那颗早已死寂多时的心脏开始缓缓跳动,重新往身体各处泵压血液。 “扑通、扑通”,一声快过一声。 * 温尔克紧紧咬着纪小瓯的裤管,时不时发出细软的叫声,怎么都不肯放开她。 纪小瓯有点苦恼,这小家伙怎么耍起无赖来了?这不是只有小狗才会做的事么? 一人一豹抗衡良久,纪小瓯一狠心,终于成功从温尔克口中救下自己的裤子。 小花豹收势不及,一骨碌滚到一旁,脑袋撞在树干上,眼冒金星。 纪小瓯强迫自己不管他,正要离去,突然,听见远处森林里传来鹿族的叫声。 叫声慌乱,脚步纷杂。 紧接着,一个身影从远处跑来,埃里克的声音越来越近: “瓯,快跟我来,虎族要来进攻这座山了!” 这座山距离旁边山谷的虎族很近,几乎每隔一段时间,便要遭受虎族的进攻。 尤其是快入冬的时候,虎族为了囤食过冬,会来得更加频繁。 最近因为鹿族忙着种植田地,忘了虎族这一回事,所以这次虎族进攻的时候,族里顿时手忙脚乱。 “瓯,快跟我一起躲起来……”埃里克朝着纪小瓯跑来,着急地对她说道。 只不过还未走到跟前,一头成年的虎族突然从侧面蹿出来,张开锋利的大口,朝着狠狠扑去。 埃里克脸色一白,连忙躲向一旁,四肢用力,跳上离自己最近的树干。 成年虎停在原地,琥珀色的眼珠转了一圈,落在纪小瓯身上,慢慢朝她走来。 纪小瓯心里一悸,后退一步。 对方将目标锁定她,紧跟着向前一步。 就在对方低沉地咆哮了声,朝着纪小瓯扑来的时候,伴随着埃里克的惊呼声声,一截断裂的树枝从天而降,直直地擦着虎族的眼睛而过,“铮”一声深深地穿进后面的树干里。 随后,一个迅敏矫健的身影纵跃穿梭,几乎一瞬间就停在纪小瓯与虎族之间。 高大的身影笼罩在纪小瓯上方,粗长的尾巴垂在身后,扫碎一地枯叶。 仿佛藏进刀鞘的利刃,危险,嗜血,隐而不发。 “雷恩叔叔!”躲在大树后面的温尔克冒出脑袋,惊喜地叫了一声。 雷恩从身后拿出准备捆绑猎物的绳索,俯身,深蓝色的眼眸没有看向纪小瓯,却不由分说地抬起她的双手,一圈一圈,用绳索紧紧捆住。 同时,低着喉咙,对身后那个倒霉的虎族缓慢地交代:“抱歉,这是我的猎物。” 第67章 身后,鹿族逃亡的声音仍在持续,四蹄踏着枯慌的落叶,伴随着阵阵虎啸声,纷乱至极,不断传入纪小瓯的耳朵。 然而,这一切都不足以面前的身影带给纪小瓯的震撼。 纪小瓯盯着近在咫尺的熟悉脸庞,惊愕得说不出话。 他怎么会在这里??? 纪小瓯从未暴露过自己的踪迹,就连给温尔克喂牛奶,也什么都没有提起过。 除了有一次,不小心叫错名字,把小花豹叫成了“陶陶”。 可是小花豹怎么知道她在叫谁? 并且据她所知,豹族狩猎从来不会到这座森林。 兽人虽然野蛮,但是也有明确的地盘划分。 狼族的捕猎地盘在卡穆达山谷和摩洛哥山谷,这里属于对面虎族的势力范围。 那么,是为什么…… 纪小瓯下意识把目光投向树后的小花豹,小花豹已经化为人形,乌亮的眼睛,挺直的鼻梁,红润的嘴唇,一张酷似苏查娜的脸蛋。 “……”纪小瓯一下子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温尔克看着雷恩的动作,以为雷恩要伤害纪小瓯,赶紧阻止道:“雷恩叔叔,不要杀她,她是我的!” 雷恩眉毛微微动了动,朝他看去,嗓音极低,“你说什么?” 温尔克对上雷恩的眼神,一瞬间有些怯场,“她,她是我先看上的猎物……” 雷恩面不改色,还未说什么,远处便跑来几名族人的身影,温特跑在最前方,道:“首领,终于找到您了!” 几名豹族接二连三地停在树下,纷纷化为人形。 温特一低头,看见自家儿子,抬起爪子便把他揪到了跟前,“你果然在这儿,你这家伙……” 温尔克被他爸爸卡在胳膊肘下,呼吸困难,哽咽了两声,“雷恩叔叔也在这,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你……” 温特想说“你能和首领比么”,谁知道一抬眼,看见站在雷恩身旁的纪小瓯,话语顿时噎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当初纪小瓯逃跑,其他族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都怪他不小心说漏了嘴,让这名雌性知道他和首领联合骗她的事,一怒之下,与首领大闹一场,连夜逃跑了。 自此之后,温特对首领又愧疚又自责又心虚。 首领能让他活到现在,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现在,温特看着纪小瓯的脸庞,无比惊讶。 这名雌性回来了? 从哪里回来的?回来以后还会离开么? …… “这里交给你们。”雷恩的声音打断温特的思绪,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说罢,手里握着蓖麻搓成的绳子,迈开脚步,往森林深处走去。 温特见他走的是相反方向,愣了愣,忍不住出声道:“首领,那今天的狩猎……” “你们先出发。”雷恩脚步不停,带着纪小瓯往林中走去,“我过几日跟上。” 温特了然,懂了怎么回事,领着其余几名族人就要下山,与外头的族人汇合。 还未离去,突然听见树上传来轻微的响动,齐齐朝上方看去—— 埃里克的脸色白了又白,捂着一双鹿角,惊恐地对上他们的视线。 “……” 原本雷恩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心如死灰,一头虎族加上一头豹族,他和瓯毫无生还的余地。 谁知道后来又来了一群豹族,还称呼那名中间的兽人为“首领”。 首领??? 就是那个与狼族不断交战,把狼族打得毫无招架之力的豹族首领?? 埃里克这下更加惶恐,眼睁睁地看着纪小瓯被那名“蛮不讲理”的首领带走,却毫无办法。 他内心愧疚自责,眼下,对上这群豹族的视线,拼命鼓起勇气,抖抖索索道:“你们、你们不可以为难瓯,她救过你们的族人……” * 森林阒寂,杳无音迹。 只有一头身躯挺拔的兽人牵着一名娇小纤弱的雌性在林间行走。 只不过森林的道路坎坷,崎岖不平,娇小的雌性走得很是吃力,再加上双手被雄性兽人捆着,无法很好地保持平衡,而雄性兽人身高腿长,又没有刻意等她,她根本跟不上他。 “雷恩,你放开我,我走不动了。”纪小瓯不知道第多少遍说起这句话,可是雷恩就跟没听见似的,对她置之不理。 除了一开始和温特父子说过几句话外,他全程一言不发。 纪小瓯盯着正前方宽阔的后背,抿起唇瓣,有些气恼地叫他的名字,“雷恩!” 雷恩不为所动。 纪小瓯问:“你究竟要带我去哪里?” 雷恩牵着绳子的另一端,继续往前走。 “埃里克和他的族人是无辜的,你们不要伤害他们。” 纪小瓯见他还是不理自己,有点着急,不得不使出杀手锏,“你如果不答应,我现在就回家去。” 雷恩终于停了下来,手背瞬间贲起青筋的脉络,转过身,对上纪小瓯的视线。 纪小瓯咬着嘴唇,被他的眼神盯着,一瞬间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却还要硬着头皮说下去,“我知道这是你们的生存法则,但是埃里克也是你的朋友,当初你受伤的时候,他也帮助过你……” 话未说完,雷恩不知何时走到她的跟前,迫人的气场令纪小瓯下意识后退半步。 雷恩微微俯身,眼睛对着她的眼睛,终于对她说了第一句话,“你说什么?” 纪小瓯微愣,下意识回答:“埃里克是你的朋友……” “上一句。”雷恩冷静地提醒。 纪小瓯想了想,抿起粉唇,慢慢地重复道:“你如果不答应,我就回家。” 第68章 “你再敢提这两个字,我这就让温特屠尽那头蠢鹿和他的族人。” “……” 雷恩说完这一句话,就牵着纪小瓯继续前行。 无奈他的步伐太大,纪小瓯步子小,跟不上,一不小心踩到路边突起的石头,趔趄了下。 绳子拽着手腕,疼得她突然“嘶”了一口气。 粗砺的蓖麻绳紧紧缠着手腕,一丝缝隙都不留,时间长了,就勒得双手发疼。 加上纪小瓯的皮肤细嫩,根本禁不得这样粗暴的对待,很快浮现出两道红痕,与周围的白腻形成鲜明的对比。 雷恩听见她的声音,微微一顿。 纪小瓯稳住身形,默默地望着他的背影。 纪小瓯知道他在生她的气,所以也没有吭声抱怨。 三年前是她不应该,抛下他一走了之。 现在想想,当时或许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只不过他们却选择了最偏激的一种。 这三年里她想了很多,想的最透彻的,大概是她对雷恩的感情。 ——她是喜欢他的。 喜欢他沉着嘴角说“不可以”; 喜欢他皱着眉头,笨拙地给她做鱼汤; 喜欢他伸出舌头舔她的脸颊; 喜欢他亲她; 喜欢他把她抱在手臂上说“这是我的配偶”; …… 喜欢他很多很多,多得整颗心都快藏不住。 她刚刚回到现实世界的时候,每天晚上一闭眼,眼前就会出现他的模样。 那时候她以为是愧疚,可是时间慢慢积淀,他的身影非但没有模糊,反而越来越清晰。 纵然他有很多缺点,粗暴,野蛮,凶残,不通情达理,可她还是义无反顾都喜欢上了他。 所以当她得知或许能够自由穿梭在两个世界的时候,就一直在为重逢做准备。 明知道这个世界有多么蛮不讲理,多么危机四伏,还是回到了这里。 因为他在这里。 可是真的回来之后,又害怕见到他。 这种感觉,大概就叫近乡情怯。 纪小瓯想过很多种他们再次见面的场景,但没有哪一种,是他用绳子绑着她,当成“猎物”一样对待的。 …… 雷恩不知道要带她去哪里,走了两个多小时,仍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纪小瓯双腿酸疼,手腕也被绳子磨破了皮,渐渐有些委屈,声音也越来越低,“雷恩,我走不动了……” 雷恩仿佛没有听见。 她抬起手臂,偏头在肩膀上蹭了蹭酸胀的眼睛,不知不觉就带着撒娇的语气,“放开我好不好?” 她说:“我这次不会再跑了……” * 雷恩终于停在一处山崖下面。 纪小瓯抬头看向四周,密林环绕,山峦叠起,左侧一条溪流,没什么特别的,他带她来这里干什么? 不等纪小瓯开口,雷恩便带着她往前方山洞走去。 山洞门口堆着许多石头,雷恩抬脚将石头踢向一边,带着纪小瓯走了进去。 洞里很宽敞,比一般的山洞都大许多,地面平坦,墙壁整洁,不像天然而成,倒像是有人特意修砌过的。往里面走,下方是一个稍微小一些的洞穴,光线昏昧,同样收拾得很整齐。 然而,让纪小瓯吃惊的不是这些。 山洞里摆放着整整齐齐的家具,桌子,凳子,柜子,床…… 就连生火用的灶台,也在角落里砌得规规矩矩。 只不过很久没用的缘故,灶台上方结了一层厚厚的蜘蛛网,上面还趴着一只硕大的蜘蛛。 蜘蛛听闻声音,微微一动。 纪小瓯下意识躲在雷恩身后。 “雷恩……这是哪里?”虽然这么问,但纪小瓯心里其实隐隐有了一个答案。 里面那个小洞穴的床上,铺的正是她当初亲手缝制的两条被子。 纪小瓯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喉咙哽着,仿佛卡着一根鱼刺,被醋软化以后,所有酸味和疼痛都流进肚子里。 雷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把绳子一端绑在墙壁上,便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提着一头山羊走了回来。 一抬眼,就看见纪小瓯站在那里,瞪着乌黝黝的眼睛正在躲避那只硕大的蜘蛛。 雷恩绑得绳子太短,她根本走不了多远,眼看着那只蜘蛛就要爬到她的头顶,纪小瓯眼眶迅速泛起一圈红,着急得都快哭了出来。 雷恩把山羊扔在地上,走到纪小瓯身前,面不改色地把系在墙上的绳子解了下来。 大蜘蛛碰到雷恩以后,乖乖地退回了蛛网角落。 纪小瓯抬起眼睛,扁着嘴角忍无可忍地问:“你要把我绑到什么时候,雷恩?” 雷恩声音很淡:“直到你再也不会逃走。” “我这次不会逃走的。” “那就更不需要解开绳子。” 纪小瓯:“……” 雷恩似乎铁了心不会给她松绑,说完这句话,就去一旁清理山羊的皮毛和内脏。 山洞里有干燥的木柴,清理完山羊以后,雷恩生好火,把整只羊架在火堆上。 火苗噼啪,纪小瓯想了一会,还是走过去坐在了雷恩对面。 隔着跳跃的火星,雷恩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雷恩回来时摘了一些调味的植物,用兽爪将野果和植物捏在手心,挤出汁液,涂抹在烤羊的外皮上。 不一会儿,就传出喷香的烤全羊的气味。 纪小瓯走了一天,早就饥肠辘辘,闻到这种香味自然受不了。然而一想到这里的哺乳动物都能变为人类,她面前的这只烤全羊上一秒可能是一名会说话的兽人,就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雷恩从腰上取出一柄打磨锋利的石刀,切下一片烤熟的羊肉,开始吃了起来。 浓郁的香味不断飘进纪小瓯的鼻子里,纪小瓯盯着自己的双手,默默地想,她不饿,一点都不饿。 …… 然而她的肚子还是出卖了她。 响亮的叫声从她肚子里传出来,纪小瓯的耳根霎时变得通红,眼睛望着雷恩,有点怨恼又有点可怜。似乎在埋怨他为什么在她面前吃东西。 “想吃?”雷恩眼睛不抬,隔着一层篝火问道。 纪小瓯点了点头。 雷恩嗓音低沉:“过来。” 纪小瓯只好站起,重新坐在雷恩身旁的空位上,很没出息地举起双手说:“你帮我解开绳子,我没有办法吃东西……” 话音刚落,雷恩已经从烤羊腿上片下一小块熟肉,举着手臂喂到了她的嘴边。 纪小瓯:“……” 纪小瓯犹豫很久,还是张开口咬了下去,把那块肉吃进了肚子里。 她想,既然这是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那她吃不吃这块羊肉,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就像她接受雷恩一样,她也要接受他的生活习惯。 “还要。”自我安慰完以后,纪小瓯消除了很多障碍感,舔了舔嘴角的油渍,望着雷恩道。 粉红的舌尖舔过饱满的唇瓣,雷恩敛了敛眸,收起视线,再次片了一块羊肉。 纪小瓯吃东西的时候很乖,雷恩喂她,她就张开嘴,鼓着腮帮子细嚼慢咽的,像一只馋嘴的小猫。 只不过这只小猫的胃口不怎么大,不一会儿,就摇了摇头说:“我吃饱了。” 雷恩看了一眼羊腿切下的部位,总共还没他的巴掌大小。 雷恩没有说什么,把纪小瓯吃剩下的羊肉全部解决干净,又收拾了一遍洞穴,这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 这个山谷本就安静,入夜之后,更是寂寥无声。 夜幕覆盖在山谷上空,像浓墨浸透的卷轴,黑压压一片。 纪小瓯眼看天都黑了,雷恩还是不给她松绑,顿时有点着急,前后算起来他已经绑了她四五个小时,难道还不解气吗? 还是真如他所说,他要一直绑着她? 那怎么行? 纪小瓯飞快地想了想,在雷恩转身的时候,拿起桌上的一只陶杯摔在地面上。 “啪”一声,陶杯应声碎裂。 雷恩回身,就看见纪小瓯站在一地碎片后面,抬起双手,巴巴地看着他,“雷恩,我的手麻了,给我松绑好不好?” 雷恩:“……” “如果绑的时间太久,血管阻塞,我的两只手都会废掉的。” 雷恩下意识看向她的双手。 “到时候就不能做饭,不能写字,不能制作火药……也不能抱你了。” …… * 由于捆绑时间太长的缘故,松开绳索之后,纪小瓯手腕留下两圈明显的红痕。 痕迹勒得很深,甚至有些发青。 纪小瓯的皮肤本就嫩,这么一看更是触目惊心。 雷恩的指腹轻轻蹭过那圈红痕,纪小瓯就猛地瑟缩了下,口中嚷嚷道:“呜,好疼。” 雷恩垂着眼眸,面上没什么反应,碰她的力道倒是变轻了不少。他掀起眼睑,问她:“你刚才说想做什么?” 纪小瓯歪着脑袋想了想,故意问:“你是指哪个?” 雷恩沉默,紧盯着她。 纪小瓯以前害怕他生气,现在看见他隐忍怒意的样子,只觉得喜欢。待欣赏够了他的模样,才直起上身,抬起双手慢慢搂住他的脖子,手指在他的背后交叠,柔嫩的脸颊蹭着他的下巴,轻轻道:“我刚才的话是骗你的。” “……” 纪小瓯说:“我以后不会再丢下你一走了之的。”她是指威胁他“回家”那句话。 “对不起。”她整个身躯都挂在他身上,几乎与他贴的没有一丝缝隙,又道,“但是你那时候也不对啊,你和温特联合起来骗我,被我发现以后还不向我认错,后来还把我锁在家里,一整天都不回来。我妈妈生病了,你不让我回家就算了,还……”说道这里她顿了一下,因为不是什么太好的回忆,“……反正你也有错。” “为什么回来?”许久,雷恩哑着喉咙,才说出这一句话。 纪小瓯眨了眨眼,睫毛扫过他的脸颊,“你不是说过要追求我当你的配偶么?” “……” 纪小瓯松开他的脖颈,乌润的眼睛看着他,清晰地说:“我现在答应你了。” …… …… 下一瞬,天翻地覆,她被雷恩整个压在身下,不等她反应过来,他便俯下身,嘴唇堵住了她的唇瓣。 纪小瓯的双手被他紧紧扣住,受伤的地方摩挲着身下的床板,疼得她皱了皱眉。 然而她的挣扎那么微不足道,很快就被他的亲吻吞没。 纪小瓯惊吓片刻,很快便慢慢放松下来,闭上眼睛,松开齿关,迎合着他的进入。 第69章 山洞外夜幕低沉,月朗星稀。 瑟瑟秋风卷过树梢,带走几片枯黄的树叶。 树上的猫头鹰睁着浑圆有神的眼睛,盯着散发出昏昧光线的洞口。 洞内篝火苒苒,跳跃的火苗里,映出两个朦胧的身影。 “呜呜,雷恩,我的手疼……”纪小瓯终于忍受不住,扭头从他的亲吻中逃脱,拖着绵软的嗓音撒娇。 床是石块砌的,表面粗糙,又没有柔软的床垫,只铺着简陋的藤席,蹭着她磨皮红肿的手腕,疼痛难耐。 雷恩一只手扣住她的两只小手,拇指在她的手腕上轻轻摩擦,感觉到她的颤抖,另一手扯过一旁的棉被,垫在她的身下。同时贴着她的脸颊,伸出舌头轻舐。 这棉被不知道多久没有晒过,虽不至于积灰,但铺面而来的潮湿让纪小瓯忍不住皱眉,抗议道:“不要这个……” 真是麻烦。 雷恩索性脱掉身上的兽皮上衣,缠住纪小瓯的两只手腕,将棉被扔到了一旁。 他的皮衣是麂皮做的,表面有一层柔软的绒毛,隔着一层布料,纪小瓯总算不嚷嚷了。 然而如此一来,她就更加没有反抗的余地。 …… 纪小瓯把整张脸蛋都埋进被子里,这时候也顾不得到底脏不脏,多久没洗过,泪珠不断地从眼角溢出,咬着编贝般洁白的牙齿,一边颤抖一边啜泣。 雷恩担心这小家伙硬生生把自己憋死了,一边稍微减缓攻势,一边伸出食指探入她的口中,分开她紧闭的牙关,用滚烫的,哑得不像话的声音提醒:“呼气。” 纪小瓯顺势咬住他的指头,只顾着可怜巴巴地哭泣,哪里还听得进去他的话。 ——她都快疼死了。 雷恩大概察觉她不喜欢这个姿势,把她转了一圈翻了个身,再次紧紧抱住了她。 纪小瓯呼吸窒住,差点没喘过气来,下意识伸出手臂紧紧缠着他的脖子,张开小口便朝着他的肩膀发泄一般咬了下去。 不知过去多久,洞穴外面寂静无声,只剩猫头鹰偶尔“咕咕”地叫声。 纪小瓯昏迷了又醒来,被雷恩紧紧地箍在怀里,结实的双臂勒得她腰窝酸疼。 她还不习惯这样紧密无缝的接触,身子动了动,想和他分开一些。没想到吵醒了他,黑夜中,雷恩看她的眼神似看待猎物的鹰隼,精准而有神,不等她拒绝,便朝着她再次扑了过来。 …… 这一夜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次日天亮,晨曦遍洒山谷,耀眼的阳光争先恐后地涌入山洞。 床上的少女蜷着身体,露在被子外的纤颈印满红痕,睫毛挂着湿漉漉的泪珠,眼眶红肿,一看便知昨晚被欺负得一塌糊涂。 山洞里只有她一个人,她睁开乌黝黝的眼睛看了一圈,没有找到雷恩的痕迹,微微松了一口气。 浑身酸痛,仿佛被拆散了又重新组合,身体每一处都在控诉着巨大的不适。 纪小瓯并了并双腿,那儿更是难受得不像话。她动了动身体,想从床上起来,一抬眼,就看见雷恩高大的身影从洞外走进来,立即把刚伸出去的小脚缩了回来,整个人重新藏进了被子里。 这条被子不是昨天晚上那条,像什么动物的皮毛,粗粗糙糙的,有一点扎人。 雷恩手里提着两条活蹦乱跳的鲈鱼,随手将鱼放在桌上,深海蓝的瞳仁朝里面看去。 床上坟起一个鼓鼓的小包,那个小家伙把自己蒙得严严实实,像一只小缩头乌龟。 雷恩眼里浮掠一抹潮动,很快又被他藏了起来。他收回目光,走到灶台旁边,把上方的蜘蛛网和灰尘都打扫了一遍,生火便开始做饭。 他一天不吃东西没什么问题,但是纪小瓯不行。 昨晚到了后半夜,她一边搂着他的脖子、埋在他的颈窝哭哭啼啼,一边哭诉“我不要了,我没有力气了”。 雷恩想,把她喂饱了才会有力气,她太娇弱了,好像一碰就会坏掉似的。 没多久,雷恩做好鱼汤,盛进陶碗里端到纪小瓯面前。 雷恩把她连人带兽皮毯子裹起来,放到自己腿上,露出她粉白细嫩的小脸,舀了一勺鱼汤喂到她嘴边,“喝汤。” 纪小瓯确实有点饿了,于是没有客气,张开小口喝了下去。 刚一下肚,纪小瓯就皱起眉毛,扁着小嘴说:“不好喝……”一点味道都没有。 雷恩自己喝了一口,尝不出什么滋味,他是生肉都能吃的,如果不是为了她,根本不会刻意熬这费劲的鱼汤。 “不想喝我们就继续交|配。”雷恩凝着她被鱼汤浸润,泛着点点光泽的粉唇。 纪小瓯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受到惊吓一般盯着他。 还要继续?? 雷恩不置可否,把手里的鱼汤放到一旁,一副她不喝汤,他就要和她“继续”的模样。 纪小瓯赶紧伸出小手,抓住他的手臂,妥协道:“我、我喝……” 于是雷恩就重新端起鱼汤碗,一勺一勺地喂到她的嘴边,看着她慢慢喝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人类都如此,吃东西慢得要命,一次只能喝一小口,遇到鱼刺半天吐不出来。若在平时,雷恩肯定早就不耐烦了,可是看着纪小瓯慢条斯理地喝汤,每次喝的时候都先鼓着腮帮子吹凉,然后再小口喝下去,眼睫毛一扇一扇,莫名其妙就勾得他心里痒哄哄的。 像身体空缺的某一处,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起来,越来越无法控制,直到遮天蔽日,汹涌澎湃。 纪小瓯刚喝完这碗鱼汤,还没来得及说话,雷恩就把手里的碗迅速扔在一旁,抱着她扑倒在床。 纪小瓯:“……” * 整整五天,纪小瓯过得昏天暗地,连山洞的门都没有踏出去一步。 雷恩不分日夜地缠着她,只要她醒着,就绝对不放过她。当然,她睡着了也不放过。 纪小瓯简直害怕了他,雷恩做起这种事的时候,就像黑黢黢深不见底的黑洞,永远没有尽头。 有一回纪小瓯夜里起急,又不好意思在山洞里解决,就挣脱雷恩的怀抱走到了山洞外面。 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雷恩红着眼睛站在山洞门口,睚眦欲裂,浑身散发着暴怒的戾气。 那天晚上纪小瓯被他覆在身下,整整折腾了一天一宿,到后来连叫的力气都没有,只剩可怜的啜泣声以及控制不住的眼泪。 纪小瓯都有点后悔回来了,谁知道迎接自己的是这么可怕的酷刑? 所以当温特和另外一名族人找来的时候,纪小瓯竟然有一种重见天日的错觉。 …… 温特和另一名豹族兽人站在洞口,朝里面看了一眼,里面散发着浓郁的气味。 一想到首领这五天都和他的小雌性待在一起,很快就猜到是怎么回事。 这个山洞是首领特地为他的小雌性打造的,因为他的小雌性不喜欢他的种族。 雷恩早早做好了日后的打算,等族里有新的首领取缔他之后,他便带着纪小瓯住进这里。 这里的一桌一椅,都是他亲手做的。 温特当时还想帮忙,只不过被雷恩一个眼神赶了出去。 只不过这个山洞还未建成,纪小瓯就带着她所有的东西远走高飞了,不曾给雷恩留下任何念想。 毕竟三年前那天晚上,雷恩问她是否还会回来,她明确地用沉默表达了拒绝。 后来雷恩就再也没有来过这个地方,山上掉下来的石头死死堵住了入口,就像他的心情一样,永远暗无天日。 如今雨过天晴,拨云见日,温特和另一名族人都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首领终于找回了他的小雌性。 “来干什么?”雷恩穿上兽皮上衣,裤子在腰上松松垮垮地挂着,沉着张脸,很不高兴被打扰的样子。 温特和那名族人担心他发怒,赶紧解释道:“是这样的,首领,我们族人已经抵达威尔诺斯山谷,只不过没有您的指导,劳尔西斯与多尔多之间产生了分歧。如今双方意见不一致……还希望您能过去主持。” 说到最后一句话,温特明显小心翼翼了很多。 果不其然,雷恩脸色更加不好,龇着牙齿,“其他族人呢,都是废物么?” 温特实话实说道:“其他族人都不是劳尔西斯与多尔多的对手……” 说罢,见雷恩面无表情,忙不迭又补充一句,“不如我先送您的雌性回种族,这里离卡穆达山谷不远,很快就能到达。” 雷恩拧起眉毛,气压一瞬间变低,显然对这个提议很不满意,许久,说道:“不,她和我一起。” * 纪小瓯还未休息好,便被雷恩连人带兽皮毯子裹了起来,抱着走出了山洞。 纪小瓯好几天没有见过阳光,光线刺进眼睛里,她不适应地埋进雷恩的胸口,睡音带着浓浓的疲惫:“雷恩……我们去哪?” 这一声又酥又软,还有一点微微的沙哑,从耳朵里钻进去,直麻到骨头缝里。 再看她露在外面的侧脸,白净剔透,带着一丝红潮,再往下,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又勾着温特和那名兽人不由自主地移去目光。 雷恩抬起眼睛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拉高兽皮毯子,盖住纪小瓯的脑袋,说道:“狩猎。” “……”纪小瓯有点反应不过来,狩猎带着她干什么?她试图从毯子里钻出来,嚷嚷道:“我不想去……” 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然后休息几天。 雷恩简短地说明,“猎物没有拒绝的权利。” 纪小瓯:“……” 温特和另一名兽人被雷恩警告之后,早就乖乖地收起视线,提前一步出发了。 不一会儿,雷恩一只手臂托着纪小瓯的腿窝,另一手扶着她的脑袋,纵身跳到一棵树上,跟了上去。 威尔诺斯山谷距离这儿好几千里,即便是雷恩,也走了一天一夜之后才到。 这一路他们都穿梭在丛林之间,纵跃起伏,颠簸极了,可是雷恩抱着纪小瓯的手臂却稳稳的,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变化。 纪小瓯就缩在雷恩怀里,安安心心地睡了一路, 到了威尔诺斯山谷的入口,豹族里的雄性兽人皆在这里休整。 远远的,就看见他们的首领矫健灵活的身影行驶在丛林之中,有力的臂膀里,抱着一名娇小熟睡的雌性。 第70章 每年入冬之前,豹族都会进行一场大型狩猎。 因雌性珍稀的缘故,只有雄性才需要参加。 所以在这到处都是雄性兽人的环境中,雷恩怀里的那名小雌性,便显得格外醒目。 纪小瓯里面一丝|不挂,仅用一块兽皮裹着身体,前几天被雷恩折腾得太狠,这一路上都在昏睡,根本没有穿衣服的机会。 现在一双莹白匀亭的小脚露在外面,连着精致的脚踝,随着雷恩的走动一荡一荡,吸引了不少雄性兽人的目光。 这些雄性兽人一部分没有配偶,当看见纪小瓯小腿印着的青青紫紫的痕迹时,一个个都直了眼睛。 只不过雷恩一个警告的眼风扫过来,他们便老实地收起了视线,同时疑惑,这是首领的新配偶么? 种族狩猎,首领带着他的雌性来干什么? 首领三年前那名漂亮的小雌性呢? 雷恩没有管顾族人的目光,抱着纪小瓯朝族人群的深处走去,直到走进森林,离开族人的视线,这才纵身跃到一棵高树上,把怀里的小家伙放到腿上。 早在雷恩抵达威尔诺斯山谷的时候纪小瓯就醒了,只不过一直没好意思睁开眼睛,把脸埋进雷恩的怀里装睡。 雷恩的手掌探入兽皮里面,往下摸索。 纪小瓯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伸出小手拦住他的手掌,乌润的眼珠子望着他,慌张地说:“不要在这里……” 她以为他又想要,声音带着一股软糯的可怜劲儿,大概是想勾起他的同情心。 雷恩指腹轻轻抵着,问道:“疼么?” 纪小瓯点了点头。 当然疼了,他的那个那么大……而且和他的舌头一样,带着凹凸不平的软刺,她又不是他们豹族的雌性,哪里承受得了。 “这里也疼。”纪小瓯见他脸色比之前缓和很多,趁机举起双手撒娇,像寻求主人怜爱的小猫。 就见那双莹白的细腕上,红肿消褪,布满一圈淤青的勒痕,看起来十分惨重。 雷恩眸底浮掠一丝心疼,握住她纤白的手臂,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受伤的手腕。 纪小瓯望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突然低声问道:“雷恩,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雷恩动作微微一顿,掀起深蓝色的眼眸。 纪小瓯凑上前,贴着他的脸庞亲了一下,委屈道:“你以前不会这么对我的。” 她是指把她绑着走了好几里,又故意对她冷漠这件事。 雷恩陈述,“以前你是我的配偶。” “现在不是吗?” “现在是猎物。” 纪小瓯鼓起腮帮子,故意说:“那你居然强占别人的配偶,想不到你是这种豹子。” “……” 雷恩皱起眉毛,想到她话里的这种可能性,想到她被别的雄性占有的画面,心里立即涌出一股弑屠的冲动。 他咧着牙齿,从喉咙里挤出迟重的声音:“哪个别人?” 似乎只要纪小瓯说出一个名字,他就立刻去把对方开膛剖腹。 纪小瓯道:“不管是谁。既然你说了我不是你的配偶,那我迟早有一天会成为别人的配偶呀,或许是温特,或许是霍尔顿……”她随便说了两个名字。 不等纪小瓯说完,雷恩便低头咬住她不讨人喜欢的小嘴,把她的话堵了回去,极其不想从她口中听到那头狼族的名字。 “温特已经有配偶了,”雷恩说,至于那头蠢狼,“只要你朝着他走向一步,我就将他的部落炸为平地。” “……”纪小瓯扁着嘴角心想,你这几年难道还没有把人家的部落炸成平地吗…… 小气鬼。 不过这些话没有机会说出来,因为雷恩已经狠狠吻住了她。 他的手掌托着她的臀部,以防她从他身上摔落,嘴唇贴着她的两片粉唇,闯入她口中肆意横行。 许久,纪小瓯被他亲得喘不过气来,舌根微微酸疼,正要扭头躲避时,突然,听见树下传来一声清脆的叫喊—— “雷恩叔叔,你在这里干什么?” 纪小瓯赶紧匆匆忙忙推开雷恩,回头一看,就见一个穿着兽衣的小家伙站在树下,背上扛着一把自制的精良弓箭,仰着脑袋,乌黝黝的眼睛好奇地盯着树上。 正是温特的儿子温尔克。 温特自己不敢过来叫雷恩,就把自己儿子骗了过来。 温尔克道:“爸爸说附近的草食系物种开始活动了,我们可以出发狩猎了吗?” 雷恩舔着嘴角,舌尖都是纪小瓯独特的香甜气味,眼神朝着温尔克看去,道:“回去告诉你爸爸,如果他再敢挑这种时候打扰我,我下次会毫不客气地撕碎他。” 温尔克老老实实地点头,视线不由自主地朝纪小瓯看去。 愣了愣,一眼就认出她是前几天给自己喂牛奶的“鹿族雌性”。 她怎么会在这里? 温尔克疑惑地眨眼,雷恩叔叔没有吃掉她么? 不等温尔克开口,雷恩就抱着纪小瓯从树上下来。 纪小瓯对着雷恩的耳朵说了什么,雷恩把她放到一棵粗壮的大树后面,侧身,挡住温尔克的视线。 不一会儿,纪小瓯从树后出来,已经穿着整齐。 为了贴合这里兽人的衣着打扮,纪小瓯特地买了一件仿狐狸毛披肩,如今正是适合穿戴的气候。 纯白的狐狸毛簇拥着她粉嫩白净的小脸,像冬日霜寒里一簇悄然绽放的花朵。 脚上踩着一双麂皮软靴,独特之中透着一抹娇俏。 不等她走到跟前,雷恩就一把抱起她,手臂托着她的腿窝,往族人的方向而去。 * 威尔诺斯山谷的草食系物种喜欢在山麓下活动,尤其是东西两座山峰的山脚。 温特已经提前观测好情况,只等着雷恩回来下命令。 雷恩听完他的叙述,将族人分为两部分,分别从威尔诺斯的东面和西面进攻。 出发前,雷恩找到附近山峰下的一个山洞,将纪小瓯放进里面,并留下一名族人看顾她。 捕猎虽不至于发生什么危险,但也不能保证百分百安全。 雷恩安排好所有事宜,便带领着族人朝山谷内进发。 由于气候缘故,这一次狩猎的时间比较长,足足用了两天两夜才回来。 这两天时间里,纪小瓯百无聊赖。 山洞里什么都没有,只有雷恩临走前留下的食物。 纪小瓯想去附近的森林走走,洞外那名豹族兽人却拦住她,不肯让她去任何地方。 纪小瓯试图与他沟通,奈何他听不懂她的语言。 不用他说,纪小瓯也知道这是雷恩的命令。 雷恩大概被她的不告而别吓得不轻,再也不敢单独把她放在什么地方。 纪小瓯只得死心,重新回到山洞。 好在她回来时准备的东西很充足,可以从空间里拿出专业课的课本与资料书,无聊了便坐在角落写几行论文,打发时间。 她想,既然雷恩不相信她,那她就想办法让他相信。 ——她这次是认认真真回来与他和好的。 两天以后,雷恩终于带着族人大获而归。 他们捕获了许多猎物,用结实粗硬的绳索捆住,朝着山洞的方向而来。 快到山洞门口时,雷恩将绳索扔给身后的多尔多,一边走,一边冷静地吩咐: “把快断气的猎物挑出来,今天晚上点燃篝火庆祝。” 多尔多答应下来,带着族人便去挑选猎物。 雷恩朝山洞入口看去,里面黑黢黢一片,看不见具体的光景。 他微微停顿,那一瞬间,竟没有勇气走进里面。怕面对的又是空荡荡的冷清。 许久,终于还是迈开长腿,走了进去。 …… “雷恩,你终于回来了!” 雷恩尚未站稳,便有一名小小的雌性朝着他扑来,一双手臂紧紧缠着他的腰,柔软的身躯整个埋进他的怀里,仰着小脸,乌润明亮的眼睛惊喜地望着他。 雷恩怔了怔,一瞬间有些恍惚。 以往每一次他的离开,迎接他的都是她的不告而别。 这种新奇的待遇倒还是头一次。 少女身体独特的馨香提醒他这不是错觉。 雷恩眸色深了深,没有反应。 纪小瓯以为自己的热情不够,眨了眨眼,“雷恩?” 突然,雷恩闭上眼睛,压低嗓音克制地说:“出去。” 纪小瓯:“……?” 后来她才知道这句话不是对她说的,而是对山洞外面看守她的豹族兽人说的。 豹族兽人离去之前,听雷恩补充了句,“天黑之前,谁都不许进来。” 豹族兽人立即猜到怎么回事,道:“是,首领。” 于是,山洞外面的兽人很快被清理干净,大伙儿自发离那个山洞有一段距离。 即便如此,不一会儿,仍旧断断续续地传出雌性害羞压抑的呻|吟声,以及轻微的啜泣声。 第71章 夜幕降临,兽人们在山洞外的森林里搭起篝火。 火苗熊熊,照亮了周围的夜色,将朦胧树影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山洞门口。 …… 山洞里。 纪小瓯浑身绵软地坐在雷恩怀里,由于被压在山洞墙壁上狠狠折腾了一下午,不久前才被放过,至今有些恍惚,分不清今夕何夕。 小腹那里涨涨的,稍微一动,便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腿根流下。 纪小瓯身躯轻颤,嫩白葱削似的指头抓着雷恩的胸襟,声音柔弱中带着恳求,“雷恩,我饿了……” 她担心再在这里待下去,雷恩还会和她做那种事,她的身体可禁不住再来一次。 而且……她是真的好饿。 雷恩饱食餍足,自然十分好说话,低头舔去纪小瓯眼角的泪花,便抱着她走出洞外。 前方围坐树林里围坐着数十名兽人,中间搭着几簇篝火,火上烤着几头野猪。 见到雷恩抱着雌性过来,自发往两边挪了挪,给他们首领留出最中间的位子。 雷恩坦然地抱着纪小瓯坐了下去,从一旁的温特手里接过锋利的石刀,切了一小块烤肉,扶着纪小瓯的小细腰,喂到她嘴边。 纪小瓯没有张口,反而伸出手臂抱着雷恩的脖子,将红透的小脸埋进他的颈窝。 “不是饿了?”雷恩低声询问。 “……”纪小瓯根本没料到他会带她来这么多兽人的地方,白天在山洞里时,她没有忍住叫了出声,山洞隔音效果不好,肯定有很多兽人听见了。 她哪里好意思出现在他们面前?他就不能带她到兽人少一点的地方吗? 雷恩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腾出一只手抚摸她的后脑勺,安抚,“放心,他们没有听到。” 少顷,纪小瓯闷闷的,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问道:“你怎么知道?” 雷恩低声道:“谁听见我就割了谁的耳朵。” 于是,周围竖着耳朵偷听首领和他家小雌性说情话的兽人们立即坐直了身体。 接着,就听他们首领慢悠悠地又道:“如果谁敢偷看,就剜出他们的眼珠子。” …… 剩下一部分的兽人赶紧把视线也收回来。 大伙眼观鼻,鼻观心,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的烤肉上。 只不过,脑海里的画面却是怎么也抹消不掉了…… 那名娇小的雌性坐在首领腿上,脸颊酡红,眼眶红肿,粉嫩的唇瓣微微抿着,睫毛上还挂着将落未落的水珠。 水润乌亮的眼珠子蒙着一层水雾,视线有些迷蒙,像是还未清醒的模样。 露在外面的脖颈纤细白嫩,在篝火的映照下,上面印了几块红红紫紫的吻迹。 一看便是被糟蹋得很惨。 他们首领太不知节制了……众豹族兽人心想。 这么娇的小雌性,慢慢玩才过瘾啊。要是一下子就玩坏了,那该多可惜…… 当然,雷恩不是没想过这一点。 当天晚上篝火熄灭后,雷恩把早已熟睡的纪小瓯抱回山洞,并没有再折腾她。 * 次日天亮,纪小瓯醒来时,雷恩已经带领族人再次狩猎了。 昨日猎得的猎物虽然很多,但要维持整个种族一冬天的食物,仍旧远远不够。 纪小瓯拿掉盖在身上的兽皮,稍微动了一下,便觉得浑身黏黏腻腻的,很不舒服。 昨天雷恩与她做完那种事,她一直没有机会清洗身子,现在忍耐达到了极限,只想找个地方好好洗一洗澡。 并且……她该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了。 前几天以及昨天,雷恩没有做过任何防护措施。 兽人界没有避孕这种说法,交|配的目的就是为了孕育后代。 所以好几次要紧关头,纪小瓯想让雷恩拔|出来,他都不听她的…… 要是长期这么下去,不知道会不会怀孕…… 她才大二,根本不想那么早生孩子…… 而且她还没做好和兽人生孩子的准备,要是被爸爸妈妈知道她怀了一头豹子的孩子,肯定会吓死的吧。 只是……不知道她和雷恩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 是豹子还是人类? 像她还是像雷恩? 纪小瓯听埃里克说过,这里的生殖隔离不是很明显,不同种族也能产生后代。 只不过后代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就跟近亲生子一样。 ……万一她和雷恩生出一个有缺陷的孩子怎么办? 纪小瓯胡思乱想,越想越乱。 最后忽然幡然醒悟,脸颊迅速地红了起来。她怎么这么快就想到生孩子去了?啊啊,她一点也不想生出一个豹族后代啊…… 纪小瓯苦恼地纠结了一会,终于从兽皮上坐起,用空间里储存的水洗漱一番,想去附近找找有没有什么溪流。 门外看守的兽人仍旧不肯让她出去。 纪小瓯用豹族语言与他周旋了一番,他还是不肯松口。 纪小瓯没办法,只好拿出电击棒电晕了他。 …… 山洞后面有一条清澈的溪流,如今正值深秋,水温冰凉,根本不能下去洗澡。 纪小瓯只好走到僻静的地方,从溪流了接了一小桶清水,用户外炉头烧热后,兑进另外一个较大的浴桶里,待觉得水温合适了,连人带浴桶一块儿藏进了空间。 幸好她这次带的东西很充足,洗发露,沐浴露,浴巾,牙刷牙膏,洗面奶……应有尽有。 在空间里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以后,总算洗掉了身上那种性|事后暧昧的味道,纪小瓯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从空间出来,打算趁着雷恩没回来之前走回山洞。 只不过还是晚了一步,纪小瓯刚走到山洞外面,就看见狩猎的兽人都已回来,正在三三两两地安顿今日猎得的猎物。 她心里“咯噔”,下意识朝山洞门口看去。 ——果见雷恩站在那里,背对着她,面前是那名躺倒在地、被她用电击棒电晕的兽人。 * “雷恩……” 纪小瓯跟在雷恩身后,小跑着。 她双腿本就酸疼,走不了多快,加上雷恩的腿又长,没一会儿就把她甩在身后。 自从他回来后看见山洞里空无一人,而那名看管她的兽人被电晕在洞口之后,就一直是这个反应。 就像那天在鹿族看见纪小瓯一样,冷漠得有些不近人情。 她不就是离开了一会儿?他至于这么生气吗? 纪小瓯一边怄恼,还要一边气喘吁吁地跟上去哄他。 以前都没发现,他的性格怎么这么麻烦呢?她都不知道跟他保证过多少遍了,绝对不会再扔下他一走了之的,但是他还是不肯相信她。 眼看雷恩越走越远,纪小瓯有点着急,匆匆跟上,“喂,雷恩,你等等我……” 一不小心,脚下绊到一块突起的石头,身体失去平衡,毫无预兆地往前摔去。 就在纪小瓯快摔倒时,一只兽掌从侧面伸出来,扶住她的肩膀,稳住了她的身体。 纪小瓯定了定神,偏头看去,就见对方是一名陌生的雄性兽人,半圆的耳朵,琥珀色的眼珠,是十六七岁的人类少年的模样。 纪小瓯抿起嘴角,朝他微微笑了一下,“谢谢。” 对方立即红了红脸,花斑纹的尾巴不由自主地在后面摇摆了一下,忙说不用。 花豹少年还想和纪小瓯说话,谁知一抬头,就撞上远处首领投来的视线。 雷恩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目光落在他扶着纪小瓯肩膀的兽爪上,高深莫测。 沉沉的,透着一种难以揣摩的危险。 花豹少年立刻收起爪子,朝纪小瓯打了个招呼,便匆匆忙忙地跑远了。 纪小瓯:“……” 雷恩视线移向纪小瓯,许久,终于缓缓开口:“过来。” 纪小瓯扁起嘴角,慢吞吞地朝他挪去。尽管刚才那名花豹少年扶得及时,但她还是扭到了脚踝,脚腕传来刺刺的疼痛,待走到雷恩跟前时,已经疼红了眼眶。 女孩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眼眶周围泛起一圈红色,像一抔毫无杂质的溪水,慢慢渗出了胭脂。 她嘴角微微向下抿着,小巧的鼻翼轻轻翕动,一副哀怨又受了委屈的模样。 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软。 雷恩似乎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俯身,把这个可怜的小家伙轻轻抱了起来。 足底用力,几个纵跃,便攀上了森林里最高的山峰。 山峰耸立,巍峨挺拔,后头悬挂着一条湍急的瀑布。 水流从悬崖上方经过,倾泻而下,击起巨大的浪花。 雷恩抱着纪小瓯坐在瀑布旁边的一块大石上,抬起手指拭去她睫毛上的泪珠,问道:“哭什么?” 纪小瓯吸了吸鼻子,控诉:“那你为什么不理我?” 雷恩沉默,然后问道:“为什么离开山洞?” “……我要去洗澡,我好几天没有洗澡了。” 雷恩提醒:“你可以等我回来再说。” “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呢?万一你又向上次一样,两天两夜才回来怎么办?”纪小瓯看着他,斟酌道:“而且,雷恩……你不可以总是限制我的自|由。我不可能永远待在山洞里,你也不可能永远把我捆在身边。如果我想离开你,无论你做什么都没有用的……” 雷恩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手背贲起青筋,龇着牙齿,凶狠地说:“你敢……” “可是我不会这么做啊。”纪小瓯打断他的话,直起上半身,一双小手捧着他的脸庞,乌润的眼睛直视他的蓝眸,“我既然答应了当你的配偶,就不会再离开你的。” 女孩眼神认真,乌黑的瞳仁里倒映着雷恩的容貌。 许久,雷恩环住她的腰肢,嗓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提醒:“当我的配偶,只能永远留在我身边。” 纪小瓯微微一顿,旋即,双手缠着雷恩的脖子,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轻轻点头,道:“嗯。” …… …… 远远的,就看见一名少女坐在瀑布边的巨石上,左脚的鞋袜被褪去,扔在一旁,露出白嫩匀亭的脚丫,脚踝外侧一层薄薄的红色,此时已经高高地肿了起来。 身材高挺,臂膀结实的兽人蹲在她的脚边,宽大的手掌托着她的小腿,另一只手轻轻握着她白净的脚丫,一边缓慢地转动,一边沉着嗓音问道:“还疼么?” 女孩点头,声音糯糯的,“疼……” 兽人眉峰低压,动作更轻,“这样呢?” “还是疼……” “这样疼么?” “呜呜呜,雷恩,你轻点儿……” 第72章 大概是纪小瓯的承诺见效的缘故,此后几日,雷恩都不再刻意限制她的自由。 只不过纪小瓯的脚扭伤了还没好,去哪儿都不方便,就很自觉地留在山洞里,闲得无聊时就写写论文,或者看看书,然后等雷恩狩猎回来。 纪小瓯有时候特别好奇,雷恩白天狩猎,需要消耗大量的体力,到了晚上怎么还有那么多精力呢? 尤其是他们和好以后,他每天晚上都要缠着她,和她交|配。 山洞外面不远就是豹族兽人休息的地方,他们的动静根本瞒不了这些听觉和嗅觉都十分灵敏的兽人。 每天早上起来纪小瓯都不好意思面对他们的视线,默默地在心里把雷恩痛骂一顿。 殊不知,对于兽人们来说,交|配并不是什么羞以启齿的事情。 兽人的欲|望来得很直接,表现得也很直接。 所以听见首领和他的小雌性|交|配的声音,他们完全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真正让他们痛苦的,是他们的雌性不在身边,却还要眼睁睁地看着首领和他的雌性出双入对。 每天,早晨首领从山洞里出来,身上充满那种雌性发情后留下的诱人的气味。 下午狩猎回来,首领便回山洞寻找他的小雌性,有时是受伤了让那名雌性包扎,有时是抱着那名雌性去附近的山上行走。 到了晚上,族人们燃起篝火,首领就和他的雌性坐在最显然的位置上,向他们这群单身汉展示什么叫恩爱。 …… 可怜他们这群单身豹,每天晚上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幸亏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冬天来临之前,他们终于猎得了充足的猎物,准备启程返回种族。 因为后面带了上百头草食系猎物,所以回去的速度比来的时候慢了很多。 几千里的路程,他们走了五天五夜。 抵达卡穆达山谷门口的时候,正好下起一场暴风雪。 大雪来势汹汹,毫无预兆。 不一会儿,整个山谷便覆了厚厚一层白。 雷恩吩咐族人安排好猎物之后,便带着纪小瓯回到了家中。 兽人身上有温暖的皮毛御寒,不畏惧寒冷,而纪小瓯只穿了一件秋天的外套,短短一会的功夫就已经被冻得手脚麻木。 雷恩把壁炉的火烧了起来,接着化为兽形把纪小瓯扑在床上,四肢环抱着她,给她取暖。 纪小瓯一开始还觉得挺舒服,雷恩身上有厚实柔软的皮毛,像一个皮草被子,很快就将她焐得浑身都暖和了起来。 可是慢慢的,屋里的温度越升越高,抵着她大腿的那个东西也开始发生变化。 待纪小瓯反应过来什么后,立即面红耳赤地从雷恩身下钻出来,磕磕巴巴道:“雷恩,你怎么……” 雷恩倒是坦荡,依旧趴在那儿,一只前爪随意地搭在床沿,转动蓝色的瞳仁,看向床尾红透双颊的小东西,慢吞吞的,“嗯?” 纪小瓯还是没有从刚才的冲击中回过神来,红着脸蛋,恼羞成怒地命令,“你,你快点变回来……” 以前她面对雷恩的兽形完全不会产生什么歪心思,就跟看待自家的滚滚一样。 可是自从和雷恩确定关系后,再被他这样严丝合缝地压着,就有点儿不对劲了。 尤其他刚才还…… 纪小瓯抿着嘴角,心跳得飞快。 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这样的关系。 她正准备从床边跳下去,刚有这个动向,就被雷恩的抓着手腕一把捞了过去,罩在身下。 雷恩庞大的躯体悬在她上方,伸出宽大的舌头舔了一下她的脸颊,低声询问,“不是说要做我的配偶么,跑什么?” 纪小瓯推开他的躯体,一骨碌从他身子底下逃了出去,擦了擦脸上他的唾液,逃避道:“我去看看厨房有没有食物。”就匆匆忙忙地逃开了。 扔下雷恩留在原地,望着纪小瓯离去的方向,舔了舔尖锐的牙齿,意味深长。 * 这场暴风雪足足下了一个礼拜,风雪肆虐,铺天盖地,几乎将整个山谷埋没。 这几天纪小瓯与雷恩都没有离开屋子,幸好雷恩储备的食物很充足,纪小瓯空间里也有大量的食物,所以他们根本不用着急…… ……才怪。 纪小瓯都快急死了,但是又不能在雷恩面前表现出来。 她已经超过二十天没有跟父母联系,也没有给他们传递任何消息了。 可以想象大西洋那边的爸爸妈妈该有多么担忧。 纪小瓯很想抽空出去,到1002树那里一趟,回到现实世界给父母报声平安,哪怕是发一条短信也行。 可是最近的暴风雪实在太猛烈,别说出门,就是站在门口一打开门,迎面便是呼啸的寒风,夹杂着纷乱的雪花。 吹得眼睛都睁不开。 纪小瓯不得不放弃,每天都盼着天气快点转晴。 可天气偏偏就和她作对似的,一连下了七八天的暴雪,完全没有停止的预兆。 纪小瓯着急的同时,悲哀地意识到,她开学的日子好像也快到了…… 她的手里还欠着教授两份实验报告,一开学就得交给他,完全没有拖延时间的可能。 于是雷恩就看着他的小家伙一天比一天焦虑,每天看他的眼神都欲言又止的,似乎有什么事情想和他说,又不敢开口的模样。 暴雪放晴那天,云销雪霁,彩彻区明。 卡穆达山谷一片白雪茫茫,从山顶俯瞰,豹族部落的屋顶被压在皑皑白雪下,像一间间雪砌的房子,干净整齐。 这边,雷恩倚着门框,两条长腿随意地交叠,低头看着门口穿戴整齐的少女。 纪小瓯一大早看见天空放晴之后,便迫不及待地走到门外,兴高采烈地跑了两圈。 待停下来之后,便一直这样巴巴地望着雷恩。 雷恩与她对视一会,终于还是没办法忽视,歪着嘴角,一字一句道:“说吧,想干什么?” 第73章 少女穿着厚厚的棉衣,头上戴着毛茸茸的帽子,鼻子被寒冷的天气冻得通红,一双眼睛格外清澈,衬得远处白雪茫茫的山峦也变得黯然失色起来。 “那个……”纪小瓯双手背在身后,犹豫很久,还是慢吞吞地说出了口,“雷恩,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雷恩抬高眉毛,简简单单的一个字,“讲。” 纪小瓯缩了缩肩,声音更低,“我能不能暂时离开几天……” 雷恩皱眉,“去哪?” 纪小瓯心虚,“我有一些重要的事情没有解决,明天必须回我的种族一趟……” …… 周围的气压一瞬间变低。 纪小瓯许久没有得到回应,悄悄抬起眼睛,就看见雷恩面无表情,眼眸深沉,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 纪小瓯心里一跳,赶紧解释:“我不会离开很久的,一旦解决完所有的事情,我就会回到这里……最多,最多不超过两个月。” 大二的课程虽然不少,但是她上学期提前修习了一些课,相对能够轻松一点。 如果再提前完成这学期所有的实验课,她就能早早回来了。 雷恩面色不改,一只兽爪托起她小巧的下巴,俯身硬凑到她跟前,龇着牙齿,低低地问:“当我的配偶,你答应过什么?” 纪小瓯愣了愣,然后才反应过来他是指在威尔诺斯山谷那一回。 她说:我既然答应当你的配偶,就不会再离开你的。 纪小瓯那时候只想着先哄好他,就顺着这么说了。 更何况她确实没打算再离开他,短暂地回家几天……应该不算是“离开”吧? 纪小瓯竖起一个手指头,改口道:“一个月好吗?一个月很快就会过去的……” 雷恩看着她,带着薄怒,毫无商量的余地,“一天都不行。” 纪小瓯:“……” 不怪纪小瓯这么着急。 后天就是纪小瓯开学的日子,如果她不准时报到,学校会自动开除她的学籍。 再加上她一个月没有和父母联系,就算是去偏远地区支教,这个“失踪”的时间也太长了一些。 她几乎可以想象回去以后面对的一堆麻烦事。 纪小瓯束手无策,气馁地望着雷恩,脑袋里正一团乱麻时,突然间灵光一闪,仿佛忽然想到什么,眼睛蓦地亮了亮。 她伸手拉住雷恩的手指,仰着小脸,不确定的,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雷恩,你愿意……和我一起回我的种族吗?” * 狩猎结束之后,族里暂时没有什么大事。 这次猎得的食物很多,足以维持整个种族冬天的生存。 再加上冬天是很多动物冬眠的时间,两个种族交战,也不会选择在冬天进行。 所以……雷恩可以和她一起回家,一个月以后再回来吗? 雷恩冷静地打断纪小瓯的幻想,“除了狩猎之外,卡穆达山谷还会发生许多意外。” 言下之意就是,他不能离开。 纪小瓯不死心,缠上去抱着雷恩的手臂,“不可以交给温特吗?或者多尔多,科鲁……他们都对你忠心耿耿。” 雷恩捏住她的脸蛋,残酷地提醒,“豹族没有‘忠心’这回事,只有绝对的强者与弱者。” 纪小瓯眼神失落,像失意的小白猫,彻底不知所措。 “不过,”雷恩的蓝眸睨着纪小瓯,徐徐说道:“如果将时间缩短到十天之内,那群家伙还不至于乱来。” 纪小瓯眼里重新亮起光束,像夜空里骤然擦亮的烟花,扑上来紧紧抱住雷恩,保证道:“我一定会尽快的。” …… …… 次日,雷恩安排好族里的事项,将重要事情交给温特与长老博森,便悄无声息地从种族后方离开了。 雷恩告诉他们要和纪小瓯去后面的山洞住十日,这十日内谁都不许过去打扰。 如果有重要的事情,一切等他回来后再说。 温特站在后方瞧着他们的身影,不禁感慨,首领的体魄真是强健。 上回是五天,这回是十天…… 照这么下去,看来他们很快就会有小首领了。 这边,纪小瓯骑在雷恩背上,两只手臂轻轻搂着他的脖子,脸蛋贴着他厚实的毛发,在丛林间穿梭。 猎豹的速度极快,平时纪小瓯走两三个小时的路程,雷恩十几分钟就赶到了。 纪小瓯从雷恩背上下来,走到枝繁叶茂的大树前,待雷恩变为人形之后,小手握住他的手掌,另一手贴着刻有“1002”四个字的树干,闭上眼睛。 树干像藏着一个巨大的磁场,很快充斥在他们的周围,将他们的身体朝另一个时空拉扯。 下一瞬,一人一豹便一同出现在现实世界中的某座山崖下。 雷恩睁开深蓝色的眼睛,抬眼望向面前的山峦,入目是一座巍峨耸立的高山。 山上充满了人共开凿的痕迹,树木荫秀,枝叶整齐,与兽人世界的森立相比,少了许多原始的浓墨重彩。 雷恩舔着牙齿,若有所思地打量这个世界的一角。 “当初,你就是这么回来的?”低沉的声音缓慢开口,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纪小瓯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为什么骗我寻找帕特。” 纪小瓯见他误会,赶紧道:“我没有骗你……我也一直以为只有找到帕特才能回家,后来是无意间发现这种方法,才知道能够回来的。” 雷恩不再开口,回头看了一眼那棵巨树,树干上的“1002”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清晰而又深刻的痕迹,颇有些耀武扬威。 雷恩眯起眼睛,过了一会才慢吞吞地收回目光。 …… 车子行驶在平坦的公路上,两侧的风景迅速倒退,像一页一页翻过的油彩画。 纪小瓯把车子从空间拿出来之后,才发现车快没油了,于是就没有去接滚滚,直接带着雷恩回到了自己家。 车子驶入地下车库,这时候夜色已深,附近没什么人。 纪小瓯替雷恩解开安全带,打开他那一侧的车门,带着他一同走进电梯间里,按亮其中一间的楼层。 直到走出电梯,才长长地松一口气。 他们这层楼一层只有一个住户,为了保护住户的*,楼梯间也没有摄像头,所以到这里就不必担心被人发现什么了。 纪小瓯拿出钥匙打开房门。 这时候爸爸妈妈还在国外,没有回来。 她推门而入,张开两只手臂,做出欢迎的姿势,弯起眼睛看向门外面的雷恩,郑重道:“欢迎来到我的世界,雷恩。” 雷恩抬起一边眉毛,迈开长腿,走了进去。 入目是陌生的家具,陌生的摆设,陌生的气息。 唯有客厅中间摆的那张茶桌是他所熟悉的红木。 整个房子被拘在一个方方正正的格局内,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压抑。 一如刚才来的路上,他看到的那些琼楼厦宇,被人类分割成数个极小的方块。 人类喜欢居住在这样的地方么? “雷恩,你试一下这个鞋子。”纪小瓯从柜子里拿出一双纪父的拖鞋,放到雷恩脚边。 对比之下,纪父的鞋子明显比雷恩的脚小上许多。 “算了,你还是直接进来吧。”纪小瓯拉住雷恩的手,带着他走进自己家里。 纪小瓯热心地带着他参观房子,一边走一边介绍道:“这是厨房,这是客厅,这是我爸爸的书房,这是我妈妈的书房……” 待走到最后一间房门前,纪小瓯推开门,“这个是我的房间。” 雷恩的眼睑终于掀起了起来。 门内一间极具少女特色的房间,洛可可风格的窗帘,宽敞松软的大床,地上铺着一块精致的圆地毯,地毯那头连着一个整洁的书桌,旁边是放满书本的书柜。 纪小瓯带着雷恩走进房间,拖着一张椅子放在他身后,“雷恩,你先坐一下,我去倒杯水来……” 她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来得及喝水,这会早就渴得受不了了。 匆匆跑到厨房,由于家里太久没有住人,水壶和水杯都要重新清洗一遍。 待纪小瓯洗完水杯,烧好水,倒了两杯端进自己房间的时候,就看见雷恩背对着她,站在书柜跟前。 兽人的身躯充满了贲发的力量,肩膀宽厚,背脊结实,与纪小瓯温馨柔软的房间格格不入。 纪小瓯把水杯放在书桌上,抬头道:“雷恩,你在看什么?” 刚说完话,看清雷恩手里的东西后,惊讶地睁大眼,“咦,你是怎么找到的?” 雷恩手里是一本厚厚的相册,里面塞满了纪小瓯从小到大的照片,从刚出生时的百日照,到今年年初获奖照,应有尽有。 因为很珍贵,所以纪小瓯藏在了书柜最高一层,一般人过来连看都看不到的。 就连她自己,每次拿也要踩在椅子上。 可是她忘了雷恩很高,她拼死拼活够不到的相册,他伸手轻轻松松就拿到了。 雷恩正好看到纪小瓯五岁时的照片,伸出兽爪点了下其中一张,“为什么哭?” 纪小瓯凑过去,就看见相册里的小不点站在路边,穿着连体的牛仔小背带裤,举起粉嫩的小手,揉着眼睛哭得伤心欲绝。 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纪小瓯抿抿嘴角,有点不好意思,“当时我想吃路上卖的点心,我妈妈不让我吃,我看别的小朋友都有,就我没有,忍不住就哭了起来……” 雷恩眉梢微动,点着下一张,“这个呢?” “这张是我上小学第一天照的,妈妈说我那天太兴奋了,一出门就摔了一跤。你看,我的鼻子都摔破了……”纪小瓯指着照片上小女孩的鼻子,果真破了一块皮。 雷恩垂眸看一眼旁边的小家伙,鼻梁挺直,鼻头小巧。嗯,看起来没什么事。 “这张?”尖长的指甲往下一指。 “这张是我第一次去游乐园,我坐了旋转木马……” “这呢?” “这张是……” …… 雷恩指到哪里,纪小瓯就解说到哪里。 说到后来,雷恩索性抱着她坐在地毯上,曲起一条长腿,将她整个拢进怀里。 相册摊开放在他们面前,从一个白白嫩嫩的婴儿长成一名亭亭玉立的少女。 雷恩的指尖停在了纪小瓯十六岁那年,从兽人世界回来,与父母团聚的照片。 纪小瓯已经昏昏欲睡,倚着雷恩的胸膛,闭着眼睛嘟囔:“雷恩,我瞌睡了……我们明天再说好不好……” 明明她刚回来有很多事情要做,却一整晚都消耗在了他的怀里。 雷恩没有回答,也没有动弹,就这么搂着她,一页一页翻完了这三年的照片。 末了,阖上相册,抱着怀里的小家伙放到中间那张柔软的大床上,拉过被子,给她盖到身上。 雷恩则化为兽形,趴在床边的地毯上,度过了他来到人类世界的第一个晚上。 * 次日是纪小瓯报到的日子,为了能够报到完早点回来,纪小瓯特地起得很早。 出门的时候,雷恩倚着门框,粗长的尾巴在身后甩出悠长的弧度,眼珠追随着她。 纪小瓯走了两步,还是忍不住回身抱住他,仰着小脸,“答应我,等我回来以后再出门好不好?” 雷恩掀起一边嘴角,伸出舌头舔了下她的脸蛋,不答反道:“还剩九天。” 纪小瓯的温情被他冷酷的提醒打破,扁下嘴角,擦了擦脸上的唾液,终于走进了电梯。 报到这天的事情并不多。 纪小瓯来到学校之后,注册,缴费,又约见了专业课教授一面,就离开了学校。 专业课教授与纪小瓯爸爸是老同学,平时对纪小瓯也多加照顾,得知她想离开学校,回去独自研究专业实验以后,思考片刻,便答应了她的请求。 不过有两个条件,学期末的成绩考核她必须参与,并且各科成绩需达到优秀。 纪小瓯立即答应下来,对教授表示了万分的感激。 回去的路上有些堵车,尽管纪小瓯紧赶慢赶,回到家的时候也已经下午五点。 等电梯的时候,身边正好站着两名同一楼层的妇女,正在热切地谈论着今天的新闻。 穿针织毛衣的妇女捂着胸口,一副余悸未消的模样,“幸好已经抓回去了……” 另一名点头附和,“是啊,不知道还要咬伤多少人呢。” 纪小瓯微微一滞,扭头看去。 那名针织毛衣妇女抬头看了眼电梯楼层,感慨:“不知道这些人怎么管制的,怎么能让这么危险的动物跑出来。幸好这次没有造成什么特别大的伤害,要是以后再跑出来几头豹子,我们连出门都不敢出了。” …… 另一名妇女说了什么,纪小瓯已经没有心思听了。 她等不及电梯到来,就转身冲进了楼梯间,飞快地朝楼上跑去。 纪小瓯的家在九楼,一口气冲了上去,便慌慌张张地拿出钥匙推开了房门。 “雷恩!” 屋里没有人回应,她心跳得更厉害,顾不得换鞋,从客厅来到了自己的房间。 直到看见一头灰底黑斑的豹子趴在飘窗上,蓝涔涔的眼珠转动,朝她看来时,眼里的慌乱才慢慢平静下来。 雷恩化为人形,长腿支着地板,还未来得及开口,怀里便猛地扑进来一个小家伙。 带着甜软的馨香,以及微微颤抖的身躯。 第74章 【第74章:恋爱关系】 雷恩抬起纪小瓯的脸蛋,指腹轻轻摩挲她眼角的泪花,低声询问:“哭什么?” 纪小瓯偎在他怀里,老老实实地坦白:“我在楼下听见有人说抓到一只豹子,我以为是你……” 雷恩眸里闪过一抹深色,很快收起,咧嘴道:“别把我和那些蠢货混为一谈。” “可是我担心你。”纪小瓯直起上身,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道,“这里太危险了,雷恩,我以后再也不带你回来了。” 雷恩眯起眼睛,敏锐地捕捉到她话里的重点,慢慢咀嚼:“以后?” “……”纪小瓯一不小心说漏嘴,赶紧噤声。 原本她是打算以后和他慢慢商量的,她虽然请了假,但每学期都要回来一趟,时间或长或短,直到大学毕业以后。 雷恩提醒:“你当时不是这么说的。” 纪小瓯双手合十,做出可怜巴巴的乞求状,“因为我这里的学业还没有完成,如果不回来的话,学校会开除我的学籍的。所以我每个学期都要回来一趟,雷恩,你相信我,等我大四不忙了,就不会再经常回来了。” “还要多久?”雷恩直接问道。 纪小瓯嗫嚅,“我现在大二,还有两年就大四……” 话未说完,就被雷恩钳住下巴,深深地咬了下来。 雷恩的动作不太温柔,似乎故意惩罚她,吮得她下唇微微发痛,她嘤咛一声,他就趁机闯入她的口中,舌头绞着她的小舌头,不一会儿就含得她舌根微微酸疼。 “我以为这是我最后一次等你。”雷恩扶着她的腰肢,嗓音粗粗沉沉地说道。 纪小瓯别开潮红的脸蛋,轻轻喘息,“呜,我不是故意的……” 雷恩把她抱到中间的大床上,身体随之压了上去,结实的手臂撑在她的身侧,定定地望着她,“那么以后,会永远留在我身边么?” 纪小瓯抿着粉唇,轻轻地点了下头。 “和我交|配,生育我们的后代。” 纪小瓯害羞地红透耳根,少顷,还是点了下头。 雷恩再次低头吻住她的唇瓣,这次比刚才温柔许多,碾着她的嘴唇慢慢品尝,仿佛她是什么美味可口的点心。 纪小瓯趁机挣脱一点缝隙,不放心地问:“那……那你愿意等我了吗?” 雷恩舔着她的嘴角,故意逗他的小家伙,“豹族只会心甘情愿等待他的猎物。” 他循循善诱:“你愿意当我的猎物么?” 纪小瓯扁着嘴角,有点不情愿的样子,“……不要。” 雷恩埋在她颈窝,鼻端都是她馨香甜美的气息,咧着唇,很短暂地笑了一声,问道:“那你想当我的什么?” 纪小瓯思考片刻,认真地说:“女朋友。” 雷恩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抬头,“什么意思?” 纪小瓯道:“就是和你们口中所说的‘配偶’差不多,我们现在是恋爱关系,我是你的女朋友,你是我的男朋友。不过和配偶不一样的是,恋爱不是正式关系,如果以后两个人吵架了,想分手,随时都可以分开……” 雷恩眼眸沉了沉,堵住她的小嘴,毫无商量的余地:“这种关系除外。” 纪小瓯:“……” 当然,无论纪小瓯说什么,对结局来说都不太重要。 当天晚上她依然是雷恩的“猎物”。 雷恩就是凶猛的猎者,将纪小瓯这头小羊一举捕入手中,用武器不断侵占她。 小绵羊承受不住,试图挣扎,不小心咬破雷恩的舌头。 淡淡的腥甜在口腔之中弥散,像滴在水中的红墨,迅速传遍每个角落。 血腥味更加刺激猎者的捕猎之心,雷恩握着纪小瓯的腰肢,将她捺定在床上,哪里都不准去,只能被他一点一点吃透。 …… 纪小瓯回家的时候分明是黄昏,太阳刚刚落山。 可是等到雷恩放过她时,已经深更半夜,月朗星稀了。 纪小瓯哭得嗓子哑哑的,想喝口水,却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 她盯着面前的雷恩,气恼地张口咬了一口他的胸膛,不知不觉就昏睡了过去。 * 次日,纪小瓯是被一串铃声吵醒的。 “铃铃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闭着眼睛摸出手机,迷迷糊糊地举到面前,待看清屏幕上显示的“妈妈”两个字时,瞌睡立刻清醒了,赶紧裹得严严实实的,接通了妈妈的视频电话。 “妈、妈妈。”纪小瓯下意识看了一眼身旁,幸好,雷恩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现在已经不在床上。 “囡囡,怎么还没起床啊?国内都快晌午了吧。”纪母在电话那头关心地问。 正好雷恩从阳台出来,下身只裹着一张兽皮,露出结实宽厚的胸膛,看着她。 纪小瓯脸蛋一红,既紧张又心虚地说:“昨天晚上睡得太晚了……”说着,趁妈妈不注意的时候,竖起一根手指,抵着唇瓣,飞快地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雷恩眉梢微微抬起,盯着她手里的小方盒。 纪母以为她是学习学得太晚,道:“以后别再忙碌到这么晚了,小小年纪的,万一累坏了身子怎么办?” 纪小瓯乖巧地点头,“嗯……” “昨天去学校报到了吗?”好在纪母没有纠缠这个话题,很快问起了别的事。 纪小瓯道:“去了,我还见了黎教授。” “我听黎教授说……” …… 女人的声音不断从那个小方盒里传出,清晰地在房间传开,就像在身边说话。 床上的女孩规规矩矩地坐着,比任何时候都乖巧听话,露在被子外面的脚丫蹭了蹭棉被,脚趾头轻微蜷起,是她紧张时候的表现。 没听错的话,那小家伙叫对面的女人……“妈妈”? 雷恩倚着墙壁,双臂环抱,饶有兴致地欣赏他在“妈妈”面前格外乖巧的小雌性。 纪小瓯被雷恩看得不好意思,却又不能出声阻止他,只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认真地听妈妈说话。 纪母和纪父旅行到了爱尔兰,那里风景如画,环境优美,居民更是友好热情。 他们在这里游玩了十来天之后,做出一个决定,打算移民定居在这里,度过自己的退休生活。 并且纪父在那里联络了一所大学,办完了相应的手续,打算把纪小瓯一起接过去。 纪小瓯惊讶地睁圆眼睛,“为什么?” 纪母道:“你爸爸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医生说可以找个安静的地方修身养息。那天我们来到爱尔兰,你爸爸一眼就爱上了这里,我们商量了很多天才做出这个决定。如果顺利的话,等我和你爸爸回国办完相应的手续,我们一家就能过来了。” 纪小瓯有点慌乱,抬头看向站在阳台的雷恩,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来,“我,我不想去爱尔兰,妈妈……” “为什么?”纪母不解地问,“囡囡,你不想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吗?” “不是的……可是这个消息太突然了,而且我在这里有熟悉的朋友,同学,我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纪小瓯试图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纪母见女儿为难,不忍心勉强她,并且在电话里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只道:“那就等爸爸妈妈回去再说,好吗,囡囡?” 纪小瓯下意识点头,直到纪母在那头挂断电话,她还在望着手机懵懵地发呆。 连身后何时多了一个身影都没有察觉。 “囡囡,你的名字?”雷恩俯身,低沉沙哑的嗓音撞进她的耳朵,像一场温柔的凌迟。 纪小瓯身子一抖,那种酥|麻的感觉迅速传遍全身,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嗯。” 雷恩声音一沉,“爱尔兰在哪?” 纪小瓯:“……” * 后来纪小瓯解释了很久,雷恩才相信她不会突然“穿越”到爱尔兰。 可是想起妈妈刚才说的话,又一阵头疼。 如果爸爸妈妈移民爱尔兰,她该怎么办?他们会同意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吗? 想了很久,想不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好在距离爸爸妈妈回来还有一段时间,她可以先将这个问题放在脑后,先解决眼下的事情。 她虽然向黎教授请了假,但是学习却不能搁下,今天还要出门采买实验器材。 经过昨天的“动物园”事件以后,纪小瓯不敢再把雷恩单独留在家里。 原本想让雷恩变成小豹子,带着他一起出门的,但是纪小瓯转念一想,又改变了主意。 她从父母房间的衣柜里找出几件爸爸的衣服,拿给雷恩让他穿在身上试了试。 奈何雷恩太高,体型又大,这些衣服都不合身。 再加上雷恩后头拖着一条尾巴,根本无法掩饰。 试了好几件之后,还是不行。 纪小瓯握着雷恩的尾巴气馁地叹气,她只是想和他约一次会,怎么就这么难呢…… 就在她企图放弃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眼睛骤然亮了亮,朝自己房间跑去,口中道:“雷恩,你等我一下。” 过了一会儿,就见她抱着一件黑色长款大衣跑了回来,兴致勃勃道:“雷恩,你试试这件衣服。” 这件大衣是纪小瓯去年逛街时无意间看到的,不知为什么,当时就在心里想象了一下雷恩穿在身上的模样,越想越觉得适合,第二天就带着所有钱买了下来。 后来这件衣服被她藏在衣柜里,谁也没有告诉。 现在,她从爸爸房间找出买大的衬衣和长裤,踩着床垫亲手帮雷恩穿上衣服,这才发现自己的眼光果然没错。 深色的大衣将他挺拔的身躯又拔高许多,勾勒出矫健伟岸的身躯,气势迫人。 像一张拉满弓弦的长弓,蓄势待发,精神奕奕。 且大衣的长度到达雷恩的小腿,如果他把尾巴藏在身后,根本不会有人看到。 纪小瓯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正准备拿相机把这一幕拍下来,就见雷恩抬起兽爪,指甲勾住里面的衬衣,皱着深邃的眉骨,一副想把这身衣服撕碎的模样。 纪小瓯赶紧阻止,“雷恩,不要撕。” 雷恩停顿,道:“太紧。” 纪小瓯:“等一会出门我再给你买合适的,你先将就着穿一下。你要是撕了,一会就没法出门了。” 雷恩看了眼面前充满希冀的小家伙,终于还是放下了爪子,语气不太和善道:“下次别再让我穿别的雄性的衣服。” 纪小瓯顿了顿,“这是我爸爸的衣服,不是别的雄性,而且他只穿过一次……” “豹族对气味的感知很灵敏。”雷恩俯低身体,鼻尖蹭着纪小瓯的脸颊,“还是说,你希望我带着你爸爸的气味与你交|配?” “……”纪小瓯脸颊“腾”地涨红,恼羞成怒地提醒道:“雷恩,不许胡说!” 雷恩舔了舔唇,不置可否。 …… 由于穿衣服耽误了太多时间,等到纪小瓯与雷恩出门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半。 纪小瓯先去电子市场买齐了自己需要的东西,然后才商场给雷恩买衣服。 雷恩身体太高,衣服很不好买,纪小瓯逛了好几家店都没有适合他穿的衬衣。 好不容易逛到一家有他的尺码,可是他却不配合。 兽人身上自带皮毛,穿衣服反而会阻碍他们的平衡,平时穿一件兽皮就够了,要是像人类一样里三层外三层,他们根本没有办法捕猎。 纪小瓯深知这些原因,可是他们现在在现代法治社会,出门哪能不穿衣服呢? 于是,就在售货员暧昧的注视下,纪小瓯硬着头皮推着雷恩走进了试衣间,手把手地帮他换上了衣服。 然后结账,红着脸蛋拉着他走出商场。 这时候天色还早,纪小瓯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和雷恩手牵手走在s市街道上。 元宵节刚刚过去不久,街上还残留着喜庆的气息。 两旁的商铺零零散散地开起业来,昏黄的路灯照在路边的积雪上,折射出滢滢的光。 玻璃橱窗内摆满各种各样的商品,与兽人世界单调的物资交换不同,但凡人类能够想得到的东西,都可以在这里出现。 纪小瓯一边走,一边给雷恩介绍视线里的东西,这个是眼镜店,那个是礼品店,刚才过去的那个是乐器店…… 由于太过专注,连身后有人悄悄靠近都不知道。 两个小孩子拿着鞭炮在街上嬉笑打闹,见纪小瓯没有发现他们,就玩心大起,把一支鞭炮擦燃,对准纪小瓯的脚下扔了过去。 就在鞭炮炸响的前一秒,雷恩弯腰托着纪小瓯的臀部,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砰”地一声,在纪小瓯脚下响起,吓得她条件反射搂住了雷恩的脖子。 两名孩子有些失望,正要继续往这边接近,一抬头触到雷恩冰冷可怕的目光,立即吓得僵在原地。 不等纪小瓯开口,就转身飞快地逃跑了。 纪小瓯:“……” 后来雷恩索性这么抱着纪小瓯走了下去。 他们这一对太特殊,男的高大英挺,目测一米九五以上,怀里的女孩却娇小纤细,坐在男方的手臂上,像抱孩子似的。加上一男一女都模样出众,气场不俗,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纪小瓯原本想让雷恩放下她,抗议几次未果,也就慢慢地妥协了。 “雷恩,我们去那里看看!”纪小瓯攀着雷恩的肩膀,伸手朝对面街道指去。 半晌,没等到雷恩的回应,忍不住回头,见雷恩的视线投向别处,问道:“雷恩,你在看什么?” 雷恩盯着前方,低声道:“那是什么?” 纪小瓯循着看去,就见前方大楼的led显示屏上正在播报最近一则新闻。 一名男子贩藏毒|品,劫持人质,企图逃脱出境,却被武警持枪打穿了眉心。 屏幕正在重放武警举枪的那一幕,高速旋转的子弹挣脱枪口,朝着劫犯冲去。 下一瞬,子弹穿透劫匪的眉心,瞬间夺走劫匪的性命。 纪小瓯没有多想,如实回道:“你说那个吗?那叫枪,是一种很厉害的武器。” 雷恩若有所思:“枪?” “对呀,”纪小瓯点头,“但是普通人不可以持枪,只有军人才有持枪的资格。” 说罢,纪小瓯并未把这段插曲放在心上,专心致志地和雷恩逛起了其他地方。 不知不觉到了晚上,纪小瓯和雷恩回到停车的地方,准备回家。打开车门时,纪小瓯抬眸看见对面灯火通明的便利店,突然想起什么,动作顿了一下。 “雷恩,你……你在这里等等我。”纪小瓯留下这句话,就飞快地朝便利店跑去。 雷恩停在路边,目光追随着她,见那个小家伙站在一张货柜面前,抿着粉唇,脸蛋透着一层薄红,和店里的雌性说了几句话。 然后,她就在货柜上面一堆花花绿绿的盒子里随手挑了一个,交换了些纸币,头也不回地从里面出来了。 尽管雷恩的视力很好,也看不懂那些盒子上弯弯曲曲的字符。 待纪小瓯走到跟前,雷恩看着她准备藏进口袋里的小盒子,沉声道:“什么?” 第75章 “没、没什么。”纪小瓯心虚地钻进车里,支支吾吾道。 右侧口袋里d字母开头的小盒子像一块烫手山芋,烫得她整个耳根都红红的。 纪小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是自己想着买这种东西。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别人的男朋友都会提前做好准备,只有她的“男朋友”连避孕的概念都没有。 按照雷恩求欢的频率,如果再不做出点防备措施,用不了多久她就会怀孕的。 可是她还不想这么早生孩子啊…… 女孩侧脸酡红,粉唇抿得紧紧的,说话的时候根本不好意思对上雷恩的眼睛。 雷恩坐进车里,眉梢微微抬起,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小家伙,视线往下一垂,落在她稍微鼓囊的口袋上。 “对了,我、我要去朋友家一趟。”纪小瓯生怕他继续问下去,不等他开口,就赶紧转移话题。 滚滚仍在朋友家寄养着,她回来好几天,一直没有时间把它从朋友家接回来。 雷恩瞳仁微转,低低沉沉的一声,“朋友?” 纪小瓯点头,解释道:“是我从小到大的好朋友,也是我的表姐姐。” …… 到了表姐家,纪小瓯把车停在楼下,上楼去接滚滚。 表姐把滚滚照顾得很好,两个月不见,它比纪小瓯离开的时候还圆润了一些。 滚滚早就忘记了纪小瓯抛弃它的事实,一改她离开时的傲娇,趴在她的怀里,即便到了车上也不肯下去。 雷恩盯着这只突然出现的猫科物种,伸出兽爪,把它从纪小瓯怀里提溜出来,冷漠地打量一遍,询问道:“这只蠢猫是谁?” 纪小瓯道:“它叫滚滚,是我养的宠物。”想了想,补充:“前阵子我不在家,所以把它寄养到表姐家里了。它一点也不蠢,它很聪明的。” 雷恩舔着嘴唇,声音算不上愉悦,“雄性?” 纪小瓯迟疑了下,点了点头。 话音刚落,就见雷恩打开车窗,伸出手臂试图把滚滚从窗户里扔出去。 滚滚受到惊吓,在他手里不断地挣扎。 纪小瓯赶紧伸手抢夺,惊吓道:“雷恩,你干什么呀?” 滚滚半个身子悬出窗外,两只前爪拼命扒拉着车窗,“喵呜喵呜”叫声惊慌。 雷恩对滚滚的挣扎无动于衷,平静地陈述:“你这三年都和它待在一起。” 纪小瓯微怔,没有否认。 雷恩转头,目光落在她身上,海蓝色的眼眸仿佛深不见底的海渊,过了一会,才压低嗓音说:“我不希望你和任何雄性待在一起。” 纪小瓯下意识反驳道:“可是我和它又不能发生什么,它只是一只动物……” “我也是动物,”雷恩看着她,提醒道:“你和我已经交|配过。” 纪小瓯小脸“蹭”地一红,羞恼道:“你和滚滚又不一样。” 雷恩低声:“哪里不一样?” 纪小瓯道:“滚滚是我养的宠物,它不能变成人。”说着,抿了抿粉嫩的唇瓣,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你是我喜欢的人。” 少女脸颊洇出一层红晕,仿佛倏然熟透的苹果,浑身散发着甜美诱人的气息。 雷恩莫名觉得嗓子有些干渴,手指松了松,滚滚便飞快地从他手里溜了出去,躲到了车子后座上。 雷恩把纪小瓯抱到腿上,低头对上她的眼睛,“有多喜欢?” 纪小瓯低着脑袋,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不告诉你……” 雷恩不依不饶,找到她的唇瓣,轻轻舔舐她的嘴唇,“不说我就把那只蠢猫扔出去。” 滚滚适时地在后面惊恐地叫了一声,仿佛能听懂雷恩的话一般。 纪小瓯语塞,最后没办法,只得妥协:“特别喜欢……” “比起那只蠢猫?” 纪小瓯把脸埋进他的胸口,嘟囔道:“不能比。” 雷恩道:“为什么不能比?” 纪小瓯的小脸更红,有点气急败坏的,“你是我的男朋友,怎么能和宠物比。” 雷恩蹙起眉心,对“男朋友”这个称呼实在喜欢不起来,好像一旦冠上这个称呼,纪小瓯就会随时离开他似的。 “你们人类称呼自己的配偶,难道没有别的方式么?”雷恩咬着她的唇瓣问。 纪小瓯道:“当然有。” “什么?” “……”纪小瓯张口,刚要说话,对上雷恩蓝涔涔的眸子,又蓦然停了下来。 几番张口,始终叫不出那个亲密的称呼。 “以后你就知道了。”纪小瓯耳根红红地改口。 …… 在纪小瓯的不懈努力下,雷恩终于放过滚滚,不再提要把它扔出去的事。 不过两只猫科动物住在同一屋檐下,也不会多太平就是了。 刚回到家,雷恩坐在支着长腿坐在沙发上,滚滚撑起四肢,想往沙发上跳去。 雷恩冷冷淡淡的一眼扫过去,它就立即停下,往后一缩,看着雷恩身下的沙发。 ——那里是它的地盘。 滚滚弓起身子“喵呜”叫了两声,一副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模样。 雷恩稍微抬了抬腿,它便吓得哧溜躲到了一旁。 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插花,花瓶掉在地上,里面的水和花茎砸了它一身。 纪小瓯有点看不下去,为了避免滚滚再受雷恩欺负,就抱着它去浴室洗了个澡。 只不过刚洗完澡,纪小瓯转身去拿吹风机,再回来时就不见了滚滚的踪影。 纪小瓯找了一圈,才看到它瑟瑟发抖地躲在阳台。 虽然已经开春,但春寒料峭,尤其到了夜晚,更是寒冷,滚滚根本不可能主动跑到阳台上。 纪小瓯有点头疼,看向一旁静静坐着的雷恩,“雷恩,是不是你把它赶到阳台的?” 雷恩叠起一条腿,目光朝她看来,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纪小瓯:“……” 纪小瓯只好朝滚滚招了招手,“来,滚滚,我给你吹吹身子,不然你会感冒的。” 滚滚“喵呜”叫了一声,迈开四肢朝纪小瓯走来。 刚走到一半,一道平平常常的目光从旁边扫来,饱含威胁。滚滚身子一抖,就又迅速缩回了阳台。 纪小瓯直起身,抗议道:“雷恩,你不要吓它。” 雷恩蓝色的瞳仁定定地望着她,终于开口:“为什么帮它洗澡?” 纪小瓯脱口:“因为它不会……” “你没有帮我洗过。”雷恩面色不改,声音听起来甚至有些冷静,“我也不会。” 纪小瓯:“…………” 早在雷恩来这里的第一天,纪小瓯就已经教过他如何使用马桶和淋浴喷头了。 他明明学的很快,根本不用她教第二遍。 可是现在一本正经说“不会”的样子,竟然让纪小瓯无法反驳。 纪小瓯没有办法,为了不让雷恩更加针对滚滚,只好依言帮他也洗了一次澡。 浴室很大,水雾氤氲,蒸汽缭绕。 洗着洗着,原本是纪小瓯给雷恩洗澡,不知怎么就变成了两个人一起洗澡。 待纪小瓯被雷恩从浴室抱出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全部湿透,紧紧贴着皮肤,透明的布料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轮廓,仿佛刚刚被人采撷而下,柔嫩多汁的水蜜桃。 纪小瓯攀着雷恩的肩膀,脸颊埋进他的胸膛,露在外面的侧脸红得不像样子。 雷恩把她放到她卧室的大床上,俯身便压了下去,热切地含住她甜美的小嘴。 “雷恩,等、等一下……” 雷恩掀掉她的裙子,分开她的双腿正准备进入时,纪小瓯突然急急地打断他。 雷恩喉咙沙哑,“等什么?” 纪小瓯扭身,从床头柜里拿出今天买的东西,塞到他的手里,脸蛋涨得通红,道:“要戴这个……” 雷恩低眉,看向手里那个方方正正的盒子,正是今日纪小瓯前往便利店买的东西。 “什么东西?”他皱眉问,带着被打断的郁躁。 “你先戴上嘛……”纪小瓯央求道。 过了一会,雷恩的声音:“怎么戴?” …… 又一会,雷恩不耐烦道:“太紧。” “戴不上。” “你们人类交|配喜欢戴这东西?” …… …… * 最后那盒安全套也没有派上任何用场,被扔进了角落的垃圾桶里。 雷恩得知它的用途后,将纪小瓯狠狠“惩罚”了一顿。 以至于第二天纪小瓯去学校时,腿软得几乎走不了路,连下楼梯都是雷恩抱着的。 纪小瓯踩了好几次油门,始终没法启动车子,不由得羞恼地看向一旁的雷恩,鼓着脸颊道:“都怪你。” 她连车都开不了了,这下怎么去学校? 雷恩侧目,对上她饱含怨气的双眸,倒也没有否认,目光落在她的方向盘上,问道:“需要我帮忙么?” 纪小瓯转头,惊讶地问:“你会开车吗?” 雷恩牵唇,捏了捏她气鼓鼓的小脸,道:“别小看你的雄性,不是什么难事。” …… 到纪小瓯学校的这一段路交警不多,查的也不太严。 一小时后。 当雷恩开车成功抵达t大校园门口时,纪小瓯已经诧异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雷恩松开握着方向盘的兽掌,放到纪小瓯的脸蛋下面,向上托了托她的下巴,耐人寻味道:“是这里么?” 纪小瓯回神,看了看四周,t大校门口标志性的“学海捧书”建筑就在眼前。由于刚开学的缘故,学校门口来来往往的都是学生,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到来。 纪小瓯紧紧住雷恩的袖管,震惊得无以复加,“雷恩,你是怎么学会开车的?” 这一路他驾轻就熟,开得无比流畅。 除了一开始不太熟练以外,其他时候只要纪小瓯指路,他便能够准确地驾驶。 车子穿梭在拥挤的车流中,有如行驶在自家的花园,运筹帷幄,轻松自如。 他什么时候学会开车的?? 又是如何做到这么熟练的? 纪小瓯整个人都不太好,想当初她学开车学了整整三个月,雷恩才来这里三天,就已经开得比她好了? 雷恩实话实说:“没有学过。” 纪小瓯不信,“那你怎么开得这么好?” 雷恩道:“你那天看的盒子里说过。” 纪小瓯愣了愣,然后才反应过来雷恩说的“盒子”是电视机。 可是她什么时候看过教开车的节目? 雷恩见这小家伙一脸迷茫,就知道她忘得一干二净,把她压在座位上亲了口,提醒:“你给那只蠢猫洗澡的时候。” “……”纪小瓯回忆了许久,终于想起是怎么回事。 那天晚上她把滚滚接回来,随手打开电视机就去洗澡了,因为滚滚喜欢热闹,电视机的声音能够让它安定。 纪小瓯根本没有留意自己调了个什么节目,现在想想,似乎是一场职业拉力赛? ——雷恩就是这么学会的?? 纪小瓯眼里的震惊更甚,看待雷恩的眼神也变得不同起来。 她一直以为兽人世界虽然比现实世界晚出现几百年,但生活却比他们落后,仍旧停留在刀耕火种的年代,没想到雷恩接受新事物的能力这么强。 女孩模样呆呆的,望着他的眼神充满不可思议。 雷恩有些好笑,曲起手指不动声色地敲了敲她的脑门,“不是说有急事么?” 这一声唤醒纪小瓯的神智,与此同时,学校的铃声也传了过来。她猛然回神,想起今天来学校的目的,条件反射地推开车门,朝学校里面跑去。 跑到一半又折返,不放心地叮嘱雷恩在外面等她,这才重新走进学校。 纪小瓯今天是为了办理退宿手续的,她既然请了假,今后就不打算再住宿了。 好在学校不强行要求学生住宿,手续办得很是顺利。 办完一切后,纪小瓯准备往回走,就听见身后有人叫住了她。 室友刚从楼上下来,热情地挽住她的胳膊,“小瓯,听说你这学期都不来了?” 纪小瓯点了点头。 室友道:“为什么呀?你要去哪里,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纪小瓯摇头,却又不能跟她说自己要去兽人世界的事,只好什么都不说。 室友又连续问了几个问题,终于接受纪小瓯不再住宿的事实,哀叹一声,道:“以后没有你,谁叫我起床,谁帮我占座位,谁给我讲题啊……” 纪小瓯笑着,说出另外两个室友的名字,“不是还有她们吗?” “那两个懒柿子起的还没有我早,指望她们不如指望太阳从西边升起呢……” …… 两个女孩说说笑笑,一路来到学校门口,刚要道别,就听见前方传来一阵吵闹。 抬头看去,只见门外站着一条野狗,身躯庞大,龇着牙齿,模样十分凶狠。 他们学校治安一向良好,附近也很少看到流浪猫流浪狗一类的动物。 这条大狗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冲着一人狂吠不止,吓坏了周围不少学生。 然而它对面的人穿着黑色大衣,长腿支地,倚着车门,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他似乎在等人,蓝色的眸子微微转动,有些百无聊赖。 直到野狗咧着牙齿朝他冲过去时,他才抬脚,厚重的靴底精准地踩中野狗的脑袋。 野狗生生被抵在原地,扒拉着前爪,前进不得。 男人低眸,终于把视线定在它身上,发出一声极低的,不可抗拒的威胁:“滚。” 恶犬似乎仍想抵抗,却被他的视线震慑在原地。 少顷,慢慢停止狂吠,情绪终于冷静下来,弓着身子慢吞吞地后退。 男人瞳仁沉了沉,恶犬就“汪呜”一声,夹着尾巴飞快地跑开了。 ——再也不复刚才嚣张的模样。 纪小瓯的室友看见这一幕,立刻就不淡定了,拽着纪小瓯的胳膊道:“小瓯,你快看那个男人……” 纪小瓯自然看到了,却没有室友表现得那么激动。 毕竟雷恩比这更有魄力的一面她都见过……她脑海里想的是,突然跑出的豹子,发疯的野狗,这一切是不是和雷恩的到来有关系? 这么想着,纪小瓯与室友道别,正准备朝那边走去,却突然被一人截住去路。 对方抱着篮球,一副刚刚从运动场下来的模样,浑身散发着运动过后的气息,停在纪小瓯面前,直接问道:“同学,可以请你和我说几句话吗?” 纪小瓯愣住,并不认识对方,委婉道:“不好意思,我现在有事……” 对方似是有备而来,闻言非但没有退缩,反而问道:“没关系,你有什么事?我的车就停在学校外面,需要我送你一程吗?” 纪小瓯:“……” 室友还未走远,闻声回了下头。 见纪小瓯被一名男生拦住,笑了笑,并未放在心上。 每次纪小瓯出门都会被一两个男生搭讪,这些男生无一例外都会被她拒绝。 室友本以为这次也如此,没想到这次的男生比以往都难缠,纪小瓯拒绝了好几次,他仍旧不依不饶。 纪小瓯模样有点急恼,想绕过他直接走过去,男生竟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室友见状,立即迈步朝那边走去,准备帮纪小瓯解围。 然而,还没走到跟前,有一个人的速度比她更快。 室友几乎没看清他是怎么移动的,就见他紧紧扣住那名男生的手腕,下一瞬,将那名男生甩出很远。 篮球滚落在地,男生踉跄后退几步,勉强站稳,向着男人怒声道:“你是谁?” 男人站在纪小瓯面前,英挺健硕的身躯坚实可靠,浑身散发着强烈的压迫感。 “她的配偶。”他道,幽邃的瞳仁扫过去,仿佛冬天刮起的一场凛冽寒风,声音低沉,一个字一个字地威胁:“离她远点,否则我饶不了你。” …… 直到坐在车上,雷恩的脸色仍旧不大好。 纪小瓯乖乖地主动交代:“我不认识那个人。” 雷恩皱着眉毛,看向身侧的少女,“不认识却拦住你?” 纪小瓯用力点头,正儿八经道:“没错,人类雄性经常喜欢拦住陌生的雌性说话。” “是么,”雷恩舔了舔牙齿,倾身朝着纪小瓯的座位压过去,危险地问:“这么说,经常有雄性拦住你说话?” 纪小瓯:“……” …… 纪小瓯不小心说漏了嘴,被雷恩压在座椅上狠狠亲了一通,亲得舌根都麻了,雷恩还不打算放过她。 最后是一条短信铃声解救了她,她偏头,伸出舌尖推拒雷恩的亲吻,趁机伸手拿出放在前面的手机查看。 短信是室友发来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只有一句话—— “小瓯,你男朋友好帅啊啊啊啊啊啊啊。” 纪小瓯抿着嘴唇,小脸微微涨红,唇齿之间仍残留着雷恩蛮横又霸道的气息。 不等她回复,手机就被雷恩夺走,捧着她的脸蛋再次亲了下来。 * 回到s市,纪小瓯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让雷恩开车前往附近的一家超市,准备给雷恩买一些日常所需的用品。 正好滚滚的猫粮也快吃完了,就顺便逛起了超市。 这时候正值下班高峰期,超市里人很多,熙熙攘攘,你来我往的,寸步难行。 幸好纪小瓯不赶时间,推着车子慢吞吞地跟在雷恩身旁,挑选货架上的商品。 这种新奇的体验对于纪小瓯来说还是头一回。 以往她和雷恩在一起,不是不是狩猎就是被狩猎,她从未想过他们还有并肩逛超市的一天。 由于太过专注,没有注意一辆穿过人群朝她冲来的购物车。 周围人群纷纷退散,那辆购物车行驶在平滑的地板上,速度飞快。 待纪小瓯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眼看就要被撞上,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往哪里躲避。 紧接着,一双手臂从后面抱住她的腰,将她从地面抱起,迅速地转了个方向。 “砰——”地一声,购物车撞上雷恩的身体,终于停在原地。 纪小瓯担心不已,扭身试图查看身后的情况,“雷恩,你没事吧?” 雷恩揉揉她的脑袋,安抚道:“别紧张。” 过了一会,一名母亲领着孩子从人群对面走来,不停地向雷恩和纪小瓯道歉。 纪小瓯即便心里不悦,也不好说什么。 待母子俩人走后,纪小瓯和雷恩也没有了继续逛超市的心情,买完所有东西,就去收银台结账准备回家。 收银台的人很多,无论哪一队都排满了人。 纪小瓯随便挑了一队排着,和雷恩耐心地等候。 很快轮到他们,收银员结好账,将所有东西装进购物袋里,礼貌地问了一句:“请问还有什么需要帮您吗?” 纪小瓯摇头,正准备说“没有,谢谢”,就听旁边雷恩嗓音平淡无奇地问:“有大号么?” ??? 纪小瓯抬头看去,正好对上货架一排排摆列整齐的小盒子。 不等她反应过来,收银员便点头对雷恩道:“有,请您稍等一下。” 然后面色如常地从货架上挑出几种小盒子,放到雷恩面前,“先生,您挑选一下。” 尽管收银员控制得很好,但还是忍不住看了旁边的纪小瓯一眼。 纪小瓯脸蛋“腾”地通红,正要拽着雷恩赶紧走,雷恩就指着其中一盒问道:“有什么区别?” 收银员耐心地解释:“先生,您看的是最新推出的产品,上面有凸点螺纹……” 然后,收银员又相继介绍了其他几种产品,什么草莓味的,香蕉味的,香橙味的。 纪小瓯在一旁听得脸颊都要烧了起来。 雷恩终于挑了一盒草莓味的,纪小瓯掏出钱包结了账,拉着他飞快地跑走了。 直到走出商场,纪小瓯脸上的滚烫仍未消褪下去。 “雷恩,你为什么……”话至一半,又突然停住。 雷恩一手提着购物袋,一手牵着纪小瓯,步履平常地走向地下停车场,问道:“想问什么?” 纪小瓯抿唇,继续道:“你不是不喜欢戴……那个吗?”他昨天明明很生气,为什么还是要买? 雷恩坦诚道:“的确不太喜欢。” 纪小瓯:“那你为什么……” 雷恩停步,弯腰抵着她的额头,放低嗓音道:“我的雌性哭着求了我一晚上,我怎么忍心拒绝?” “……” 她哭才不是因为求他呢,明明是他把自己弄疼了…… 纪小瓯扁着小嘴心想。 不过雷恩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倒是她从未想过的。 当然,如果她知道雷恩心里是怎么想的,估计就不会这么感动了。 人类的孕期比豹族长,需要十个月左右,而豹族雌性怀孕只需要三个月左右。 并且人类比豹族娇气,怀孕时不能进行任何交|配行动。 也就是说,将近一年的时间里,雷恩都无法碰触纪小瓯。 ——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忍受的。 更何况经过这几天的观察,雷恩发现人类对待自己的后代异常纵容。 八|九岁的孩子仍旧围绕在母亲身边,撒娇玩闹,一无是处。 要知道豹族的后代一岁就可以离开父母独自生活。 雷恩无法想象一个无关紧要的幼崽整日缠在纪小瓯身边,哪怕是他的后代也不行。 * 从超市回来,纪小瓯取出钥匙开门,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问道:“雷恩,如果这次也戴不进去呢?” 少女绷着小脸,模样忧虑,显然是为了这个问题苦恼了很久。 雷恩掀唇,不由自主地溢出一抹笑意,弯腰轻轻舔舐她抿起的小嘴,“怎么,你们人类雄性的尺寸很小?” 他说得太过直白,纪小瓯脸上好不容易消褪的红晕又烧了起来,立即推开他,反驳道:“才、才不是呢!”且不说她不知道别的男人是什么尺寸,单凭这两次买安全套的经历,也知道雷恩的那个绝对是异于常人的…… 难怪他每次进入,自己都容纳得那么吃力…… 纪小瓯一边开门,一边细若蚊讷:“明明是你太大了……” 雷恩附在她耳边,唇峰贴着她柔软的耳珠,哄道:“不大怎么满足我的雌性?” 钥匙插入锁孔,门内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纪小瓯一开始以为是滚滚想给他们开门,就没有多想,直到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最后停在门板后面。 纪小瓯这才意识到不对,心脏猛地跳了下,慌慌张张地推开雷恩,后退一步。 下一瞬,门在她面前被打开—— 纪母站在门口,穿着居家服,面目慈和,眉眼与纪小瓯有几分相似。 看见纪小瓯,自然地开口道:“囡囡,你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纪小瓯脑袋嗡鸣,有一瞬间的短路,“妈、妈妈,你怎么回来了?” 纪母解释道:“我和你爸爸回来办点事情。”说着,看见了纪小瓯身后的雷恩,微微一愣,问道:“这位是?” …… 纪小瓯呆滞一秒,迅速回神,想也不想地道:“他是我刚刚请来的电工……” 纪母错愕,“电工?”下意识往雷恩身上看了一眼,衣着挺括,气宇轩昂,这年头还有这么好看的电工? 纪小瓯点头,“我房间里的灯坏了,想让他帮我看一看。” 纪母:“我刚才去你房间看了看,没发现哪个灯坏了啊。” “……”纪小瓯顿了顿,笑容有些僵硬:“可能是又好了吧……既然没事了,妈妈,那我就把他送下去了……” 说罢,不等纪母有所反应,便拽着雷恩飞快地跑向楼下。 直到站在小区门口,纪小瓯的心脏仍旧“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爸爸妈妈会提前回来,回来就算了,还偏偏撞见她和雷恩在一起的一幕。 妈妈有没有发现什么? 有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 啊啊啊,一想到她和雷恩的那段对话,纪小瓯就恨不得找到一个地缝钻进去。 她在这边窘迫得要命,雷恩却毫不知情。兽掌捧起她的下巴,鼻子抵着她的,道:“小家伙,你最好解释一下,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逃跑?” 纪小瓯心乱如麻,巴巴地望着他,“我爸爸妈妈回来了……” 雷恩道:“所以?” 纪小瓯:“我还没有把我们的事告诉他们……” “那就现在告诉。”雷恩俯身抱起她,重新往公寓楼的方向走去。 “不行、不行!”纪小瓯搂住雷恩的脖子,慌张道:“现在说会吓到他们的……” 雷恩皱眉,“我很吓人?” 纪小瓯顿了顿,“当然不是……”可是她该怎么跟爸爸妈妈解释他的身份呢?如果让他们知道自己正在和一头野兽|交往,肯定会吓晕过去的。 纪小瓯埋首在雷恩肩窝,蹭了蹭,央求道:“让我跟他们说好不好?雷恩,我会找时间把你介绍给他们的。” 小家伙搂着他的手臂紧紧的,身躯微微颤抖,一副紧张的不得了的样子。 雷恩终于于心不忍,停了下来,却对她口中的见“父母”没有什么兴趣,而是揉着她的头顶道:“说完以后就和我回波尔尼亚?” 纪小瓯微微一滞,少顷,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嗯。” * 回到家里,纪小瓯换好鞋子,把刚才去超市买的东西放进厨房。 雷恩的拖鞋和毛巾已经被她放进空间,里面只剩下一些水果和滚滚的猫粮。 纪父纪母正在客厅看电视,听见声音,纪父放下茶杯回头道:“囡囡回来了?” 纪小瓯应声,穿着拖鞋走进客厅,问道:“爸爸,你们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纪父拍了拍身边的沙发,示意纪小瓯坐过来,“该去的地方都去过了,剩下的几个国家正值寒潮,我受不了那么冷的天气,加上你妈妈想你,我们就提前回来了。” 纪小瓯坐到爸爸身边,滚滚顺势从旁边贴过来,蹭着她的脚背。 纪父又道:“而且我在爱尔兰给你联系好了学校,很快就开学了,回来还要抓紧时间给你办转学手续,不然耽误了进程,到时候你连语言课都上不了。” 纪小瓯挠着滚滚下巴的手微微一顿。尽管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纪父这么早说出来,还是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爸爸……” 纪父仿佛没看见纪小瓯的异常,继续道:“爸爸在那边已经办好了移居手续,等你这边办妥一切,下个月我们一家三口就能搬过去。你可以趁着有空的时候,提前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 纪小瓯嘴巴张了又张,还是没有忍住,打断道:“爸爸,我不想去爱尔兰……” 纪父停住,然后问道:“为什么?能说说原因吗?” 他以为当初在电话里提得太过仓促,女儿一时接受不了才会拒绝他们,等她静下来思考几天就会改变主意。 没想到几天之后,纪小瓯仍旧会拒绝他们。 纪小瓯垂着眼眸,“这里有我熟悉的东西,我舍不得这里。” 纪父叹了一口气:“那你舍得爸爸妈妈吗?” 纪小瓯抬头,乌润的大眼睛透着一丝无措,为难地张了张口:“我……” 她当然舍不得爸爸妈妈。 可是如果她和他们一起移居爱尔兰,就再也见不到雷恩了。 她也舍不得雷恩啊。 纪小瓯扁着嘴角,眼眶渐渐浮起水雾,委屈道:“我不可以经常去看你们吗?” 纪母心疼地把她搂进怀里,手心轻轻摩挲她的脸颊,“可以,当然可以……可是囡囡,爸爸妈妈舍不得你,把你一个人留在国内,我们实在不放心。”说着,想起三年前纪小瓯失踪的那一次,手臂颤抖,眼眶也跟着湿润起来,“爸爸妈妈不能再失去你了……” 纪小瓯霎时噤声,所有拒绝都堵在嗓子眼儿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末了,只能挤出一句:“不会再发生那种事的……” * 夜里,纪小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想起白天爸爸妈妈的话,脑袋里乱糟糟的。 真的要和他们一起去爱尔兰吗?可是雷恩怎么办? 如果不去的话……爸爸妈妈那里又该如何交代? 纪小瓯烦恼地拉高被子,蒙住脑袋,无所适从。 墙上的挂钟缓慢摇摆,不知不觉便指向凌晨一点。 窗外夜空沉寂,灯火辉煌。 阡陌纵横的交通像盘桓的流水,在城市脚下有序地进行。 就在纪小瓯快睡着的时候,背后突然贴上一堵宽厚结实的胸膛。 纪小瓯僵硬了下,很快翻身,就着窗外朦胧的月光,看清对方的脸,“雷恩?” 雷恩伸手环住她的腰,低着嗓音应了一声,“是我。” 纪小瓯的瞌睡瞬间清醒,仰着小脸讶异道:“你怎么出来了?”她白天明明让他变成小豹子,藏进空间里的。 雷恩鼻尖抵着她的颈窝,嗅着她身上清甜的馨香,不太满意道:“里面太闷。” 而且,他想抱她。 纪小瓯没有怀疑,弓着身子往后挪了挪,邀请道:“那你和我一起睡吧。” 雷恩没有客气,掀开被子闯入充满少女体温的被窝,将纪小瓯圈进自己怀里,询问道:“为什么还不睡觉?” 纪小瓯贴着他的胸膛,嘟囔道:“我睡不着……” 雷恩又问:“为什么睡不着?” 纪小瓯沉默良久,才慢吞吞地交代:“我爸爸妈妈想让我和他们搬到另一个地方,可是我不想去。而且我还没有和他们说你的事……” 雷恩眸黯了黯,搂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哪个地方?” 纪小瓯道:“爱尔兰。” “很远?” 纪小瓯闷闷地点头,“比波尔尼亚东部还远。” 雷恩瞳看向怀里怏怏不乐的小家伙,问道:“什么时候?” 纪小瓯没有多想,如实以告:“他们明天就打算去学校给我办转学手续,大概下个月就要搬走了……” 雷恩眯起眸子,似是思索了一会儿,然后亲了亲纪小瓯的脸颊,低着喉咙道:“别担心,你不会去的。” 纪小瓯以为雷恩这句话只是为了安抚自己,并没有往深处想,往他怀里钻了钻,囔囔道:“雷恩,我明天一定会找机会向他们介绍你,然后告诉他们我不想去爱尔兰的。” 雷恩咧嘴,不置一词。 这个小家伙优柔寡断,心肠柔软,经常被别人左右,说的话基本指望不上。 不过雷恩原本也没有指望她,他的雌性能把他放在心上,这就够了,他高兴都来不及。 …… 兴许是雷恩的怀抱太过安稳,没过多久,纪小瓯刚才酝酿出的困意再次袭来,说着说着,便在他怀里沉沉地睡去。 * 次日清晨,阳光穿透厚重的窗帘,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道斑驳的光影。 “囡囡,起床了吗?该吃早饭了。”纪母推开纪小瓯的房门,毫无预兆地叫道。 纪小瓯睁开眼睛,下意识朝身旁看去,见雷恩已经不在,才悄悄地松一口气,揉着眼睛道:“我知道了,妈妈,我马上起来。” 纪母关门离去,纪小瓯脸颊枕着枕头蹭了蹭,磨磨蹭蹭许久才从床上坐起来。 她穿着拖鞋走进浴室,刷牙洗脸。 洗漱完毕,趁机往空间里看了看,想知道雷恩是不是已经回到空间里了。 ——然而找了一遍,却哪里都没有雷恩的身影。 奇怪,他难道没有回空间吗? 那他去哪里了?? 纪小瓯百思不解,正要重新寻找一遍,妈妈在外面喊道:“囡囡,还没好吗?早饭都快凉了。” 纪小瓯只得暂时作罢,快步走出房间,答应道:“好了,妈妈,我这就过去!” 餐桌上,纪父纪母都在等着她。 纪家一家三口都习惯吃中式早餐,桌上摆着熬得软糯的紫薯玉米粥、葱花饼,和嫩滑可口的糖心荷包蛋。 纪母给纪小瓯盛了一碗粥,放在她面前道:“囡囡,一会我和你爸爸要出门,晚上才回来。你记得给滚滚喂猫粮,这几天就先不用去学校了,我已经给你的教授打过招呼,你安心留在家里……” 纪小瓯看着面前的粥,突然间没有什么胃口,踟蹰片刻,“妈妈,我还是……” 纪母道:“囡囡,你爸爸身体不好,为了他着想,不要再拒绝我们了,好吗?” 纪小瓯后半句话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难受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昨天晚上想得很清楚。 如果真的要在两者之间做一个选择,她只能选择雷恩。 父母前往爱尔兰之后,她可以随时回到现实世界看望他们。 然而如果她跟随父母一起去爱尔兰,那就会是另一种人生。她会和别人结婚,生子,从此生命里再也没有雷恩的痕迹。 她已经为了父母放下过雷恩一次,不能再放下第二次了。 这些话在纪小瓯肚子里酝酿了很久,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爸爸,妈妈,我有话和你们说。” 纪父纪母放下碗筷,对视一眼。纪母叹了一口气道:“什么话?” 纪小瓯握了握手里的勺柄,郑重地重复,“对不起……我还是不能和你们去爱尔兰。” 纪母看着她,“为什么,囡囡?我记得你说过,再也不会离开爸爸妈妈的。” 纪小瓯抿紧嘴唇,下了很大的决心,“因为……” 与此同时,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平稳突兀的敲门声—— “咚、咚、咚”,有规律的三声,适时地打断纪小瓯的话语。 纪母起身,一边走去开门,一边疑惑道:“奇怪,这时候有谁会过来?” 纪小瓯再次泄气,望着紧闭的木门,怔了怔,不知为何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门被推开的那一霎,纪母和纪小瓯都睁大了眼睛。 ——门外站着一名高挺英伟的男性,五官深刻,轮廓分明,瞳仁是深海的颜色。 他放下手臂,朝纪母微微点了下头,低沉的嗓音带着独特的音质,缓慢拂过在场人的耳膜:“您好。” 纪母认出他是昨天修灯泡的“电工”,迟疑道:“不好意思,我家的电灯没有任何问题……” 他嗓音平静,无波无澜:“我不修电灯。” 纪母疑惑:“那你是……” “我带来走我的,”他微微停顿了下,似是思考什么称呼,然后道:“女朋友。” * 纪父纪母分别坐在沙发两侧,雷恩坐在中间的沙发上,长腿收起,面色沉稳。 宽敞舒适的沙发因为雷恩的到来,瞬间显得逼仄不少。 纪父纪母面面相觑,显然没料到会面临这样的场景。 纪父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看向雷恩道:“你刚才说,囡囡是你的女朋友?” 雷恩颔首,用标准的人类语言道:“没错。” “我和她妈妈都没有听她说过,”纪父搓了搓手,“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 雷恩眉心微微凝起,显然对“交往”这个词语不太熟悉,“我们……” 纪小瓯生怕雷恩突然说出“我们没有交往,只有交|配”这种话,赶紧打断,倒了几杯茶水道:“爸爸妈妈,你们先喝点水吧。”说着,分别放到纪父纪母和雷恩面前。 纪父纪母果然被转移注意力,纪母见纪小瓯给雷恩倒的是冷水,忍不住问道:“囡囡,这么冷的天,怎么也不给人家倒点热水?” 纪小瓯想也不想道:“他的体温高,喝不惯热水……” 说完,才想起什么,脸颊烫了烫,抱着托盘飞快地跑回了厨房。 纪母脸色微妙,好在没有当众失态,继续看向雷恩道:“昨天还没有来得及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雷恩的目光从厨房收回,回应道:“雷恩,奥古斯·雷恩。” 早在雷恩进门的时候,纪母就已经知道他不是中国人,“你的家乡在哪儿?” 雷恩回答道:“波尔尼亚。” “……” 纪母面露迷茫,与纪父对视一眼,皆有些困惑。 波尔尼亚? 世界版图上什么时候多了这个国家?他们为何一点印象都没有? 纪母道:“具体在什么地方,方便告诉我们吗?” 这时纪小瓯从餐厅里露出脑袋,抢先回答道:“妈妈,那个地方很远,说了你也不知道的。” 女儿一而再再而三地打岔,纪母有些不高兴,再加上她隐瞒了这么大的事情,纪母有心惩罚她:“囡囡,回到你自己的房间去。” 纪小瓯惊讶,乖乖地从餐厅走出来,“妈妈,我不能听你们说话吗?” 纪母道:“这是大人之间的事情,你在这里只会给我们添乱。” 纪小瓯:“可是……”明明也是她的事情啊。 不等纪小瓯把话说完,纪母板了板脸,“回去。” “……”纪小瓯扁扁小嘴,最终还是敌不过纪母的威胁,不放心地看了雷恩一眼,转身走回自己房间。 纪小瓯的房间距离客厅很远,再加上门板的隔音效果太好,客厅里说了什么,她在房间里一丝一毫都听不见。 纪小瓯尝试几次把耳朵贴在门板上,毫无所用。 她有点担心,不知道父母会不会为难雷恩。 她深知爸爸妈妈的性格,严谨缜密,一丝不苟,对待什么问题都特别的认真。 ——尤其对方还是他们“未来的女婿”。 他们会问雷恩什么问题? 雷恩能应付得过来吗? 雷恩兽人的身份会不会被他们发现? …… 诸如此类,想得纪小瓯坐立难安,忧心忡忡。 好不容易过去半个小时,外面的谈话似乎仍在继续。 纪小瓯强忍着开门出去的心情,托着下巴又等了半个小时。 直到感觉外面的谈话快结束了,她才推开房门,轻手轻脚地走进餐厅,一边喝水一边观察客厅的动静。 雷恩和爸爸均背对着她,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妈妈的面庞。 妈妈看着桌面,神情有些严肃,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纪小瓯心情蓦地沉重下来,默默放下水杯,正准备过去了解情况,就听爸爸认真地问雷恩—— “你能照顾好我的女儿吗?” 雷恩双手交握,搁在膝头,这种一问一答的状态已经持续一个小时。 身为豹族首领,向来只有他询问别人的份,像现在这样坐在沙发上被两名人类询问,倒是头一回。 不过他的脸上却没有露出一丝不耐,他说:“可以。” 纪父问:“能照顾多久?” 雷恩停顿片刻,然后缓慢地陈述:“如果条件允许,我希望她比我先死亡。” 雷恩说:“那样我就可以照顾到她生命最后一刻。” 第76章 “囡囡,你过来一下。” 送走雷恩之后,纪父纪母回到客厅,对藏在餐厅后面的少女说道。 过了一会,纪小瓯磨磨蹭蹭地从角落走出,叫道:“爸爸,妈妈。” 纪父看着她,不苟言笑,“这就是你不愿意和我们去爱尔兰的原因?” 纪小瓯迟疑片刻,认真地点了点头。 少顷,只听纪父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 “我不是故意隐瞒你们的,我……”纪小瓯解释道,她原本打算今天早上向父母坦白一切的,可是没想到雷恩会突然过来,使得她一点准备都没有。然而……这些话至嘴边,却又生生咽了下去,她耷拉着脑袋沮丧地说:“对不起。” 纪父见女儿认错,原本也没有难为她的意思。只不过这件事发生得太过突然,他和纪母都太惊讶罢了。 “算了,我和你妈妈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不会阻拦你们的。你已经长大了,谈不谈朋友是你的自由。” 纪小瓯抬起眼眸,期盼地问:“那……你们同意我留下了吗?” “爸爸可没有这么说。”纪父无情地打消她的期盼,说道:“一码事归一码事,我们还是会继续替你准备移民手续。” 纪小瓯着急:“为什么,您对雷恩不满意吗?” 纪父道:“与这没有关系,囡囡。” 他并非对雷恩不满,相反,甚至对这名“未来女婿”挺满意的。 只不过,满意与接受是两回事。他虽然满意雷恩,但是不代表愿意把唯一的女儿交给他。 这些话纪父并未告诉纪小瓯,从衣帽架上取下外套,往外走道:“爸爸妈妈今天还约了人,已经迟到一个小时了,现在必须马上赶过去,有什么话回来再说。” 纪小瓯挣扎:“爸爸……” 纪父摸摸纪小瓯的头顶,语气却毫无商量的余地,“听话,不要再想这件事。” 纪小瓯眼睁睁地看着纪父纪母离开家里,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在客厅里站了很久,才慢吞吞地挪回房间。 胸口仿佛被一块巨石堵住似的,闷得无法呼吸。 纪小瓯不知道该怎么说服父母,她不想去爱尔兰,她只想和雷恩在一起。 她从小到大就不是叛逆的孩子,这是第一次生出反抗父母的念头,却没想到这么困难。 脑袋里一片杂乱,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父母的,雷恩的,自己的…… ——声音大得她连窗外的动静都听不见。 一只灰底黑斑的小豹子站在窗外,四肢踩着窗台,深蓝色的眼珠正在望着她。 下一瞬,它便从窗台一跃而入,来到屋内,跳上少女的床被。 少女没有注意它的到来,脑袋仍旧埋进枕头里,思考人生。 它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下她露在外面的耳珠。 少女猛地哆嗦了下,慌忙坐起身来,乌润的眼睛写满惊惶,看清它的一瞬间,眼神被放松取代,“雷恩!” 小豹子盯着她的脸颊,少顷,从喉咙里滚出哑沉的声音,“为什么哭了?” 纪小瓯摸摸脸颊,果真湿漉漉的。她吸了吸鼻子,闷声闷气地说:“我爸爸妈妈还是不同意我留下。” 小豹子舔着牙齿,瞳色幽深,没有多少意外。 人类与豹族不同,豹族父母一向懒得干预自己后代的成长,自由,以及配偶。 而人类父母却恨不得将后代束缚在身边一辈子。 少女没有发现小豹子的异常,将它抱进怀里,脸颊贴着它柔软的毛发,问道:“雷恩,我们该怎么办?” 雷恩没有说话,半晌,女孩蹭了蹭它的脖子,可怜地说:“我不想和你分开……” “我们不会分开。”雷恩舔着她的嘴角,缓慢有力地陈述,“你只能留在我身边。” “可是我爸爸妈妈……” “我会想办法让他们容易留下你。”雷恩沉默片刻,道,“只要你愿意等我回来。” 纪小瓯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抬起脑袋道:“你要干什么?” 雷恩从她怀里跳出来,四肢撑着床垫,“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去办点事情。” 纪小瓯道:“什么事情?” 雷恩咧嘴,“能让你的父母心甘情愿把你交给我的事情。” 说着,不等纪小瓯反应过来,便从床上跳向窗台,踩着脚下的高楼万丈,准备离去。 纪小瓯慌张地跟过去,问道:“雷恩,你要去哪里?” 雷恩没有回答她的话,只留下一句“记着,等我回来”,便从窗口跃了下去。 敏捷的身躯穿梭在楼宇之中,不一会儿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雷恩!” 纪小瓯还是不放心,顾不得换好衣服便飞快地跑到楼下,寻找雷恩的身影。 可是楼下空空如也,根本没有雷恩的痕迹。 她又问了附近的几名路人,谁都没有看见一只小动物从楼上跑下来。 纪小瓯有点气恼,雷恩在这里一个人都不认识,他要去哪里? 他说要离开一段时间,究竟是离开多久呢? 她咬着牙齿,又在附近几座公园寻找了一遍。 直到夜幕四合,天色漆黑,也没有找到雷恩。 纪母打电话过来的时候,纪小瓯正坐在公园的一张椅子上,揉着眼睛抽泣。 “囡囡,你怎么没在家里?这么晚了你在哪儿?”纪母在电话那端担忧地问。 “我……”纪小瓯张了张口,看向周围漆黑的环境,“我在附近的公园……” “你在哪里干什么?”纪母道,“最近外面很不安全,快点回家来吧。” 纪小瓯咬了咬唇,原本想拒绝,可是挣扎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回到家里,纪小瓯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没有和父母说话。 她站在白天雷恩离开的窗台,望着窗外灯火辉煌的夜景,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雷恩说要想办法让父母同意她留下,什么办法呢? 这里不像波尔尼亚大陆,人性法则比弱肉强食更可怕,他的身份又那么特殊,万一被有心人发现了怎么办? 她宁愿没有把他带来这个世界,也不希望他受到一点伤害。 整整一夜,纪小瓯担忧得没有阖眼。 第二天纪父纪母如常给纪小瓯办理移民手续。 他们仿佛没有看到纪小瓯眼里的抗拒,填写申请,等待审批,办理签证,每一样都顺利得近乎残酷。 日子很快便过去一个月,这一个月里,纪小瓯几乎每一天都期盼雷恩会突然回来。 可是没有,直到纪父订好飞往爱尔兰机票的那一晚,雷恩依旧没有出现。 当天晚上纪小瓯难得地反抗了纪父一次,可是纪父却说:“除非你不是我们的女儿,否则我们不可能将你一个人留在国内。” 纪小瓯从心底里涌出一股绝望,那种绝望像被布满荆棘的藤蔓紧紧束缚着,越挣扎就越窒息。 夜里纪小瓯躺在床上,睡得浑浑噩噩的时候,仿佛被一双手臂揽入了熟悉的怀抱里。 她没来由地鼻酸,下意识回抱住他,睡着了也不忘叫他的名字:“雷恩……” 一霎间,对方便俯身地朝她压下来,含住她的唇瓣狠狠地吸吮起来。 纪小瓯被亲得喘不过气来,想要躲避,但是对方却捧着她的后脑勺,让她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 次日纪小瓯醒来,望着空空荡荡的房间,一阵惘然。 昨天晚上的一切是梦么? 可是抱着她的怀抱那么真实,就连亲她的力道也那么凶狠,她现在舌根都隐隐作痛…… 但如果真的是雷恩,他为什么不叫醒自己? 纪小瓯垂下眼眸,无声地蜷起身体,雷恩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 * 2月15日,是纪家三口飞往爱尔兰的日子。 这日天朗气清,碧空如洗。 金色的阳光铺满大地,穿梭奔走于整个城市上空。 ——却照不亮纪小瓯心中的阴翳。 纪小瓯几乎每走一步便要回头一次,即便到了现在,仍旧相信雷恩会回来。 可是没有,哪怕她走进安检口,都没有看到雷恩的身影。 其实她心里清楚,雷恩是不可能来到这里的,这里距离她家那么远,雷恩怎么可能找得到? 她站在候机厅,低头揉了揉眼睛,心里有点怨恨。 他为什么不出现? 他叫自己等他,她乖乖地等了,可是他在哪里呢? 难道他就不怕再也见不到她了吗? 纪小瓯心情酸涩得难受,又不想在父母面前表露出来,就匆匆跑去了洗手间。 纪母看着女儿离去的方向,叹了口气,对纪父道:“今天早上出来得太急,囡囡没吃早餐,我去给她买点吃的。” 纪父点了点头,道:“去吧,我在这里看着行礼。” 纪母和纪小瓯离开之后,纪父便坐在位置上,抖开报纸开始观看。 报纸上没什么特别的新闻,他匆匆浏览了一遍,见纪母和纪小瓯还没有回来,便又重新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双厚重的军靴,稳稳地停在他的面前。 纪父抬头,顺着对方笔直的身体往上看,直到对上一双幽冷深邃的蓝眸,才停了下来。 纪父非但没有任何意外,反而有些头疼,“你这次又想干什么?” 对方态度恭敬,伸手从军色大衣口袋里取出一纸信封,递到纪父面前,低沉暗哑的嗓音迟缓道:“抱歉,我还是想带走您的女儿。” …… 纪小瓯和纪母都回来的时候,纪父已经把那封信收进上衣口袋。 此时航班已经开始登机,与他们乘坐同一航班的乘客都开始排队。 纪父纪母也走到队伍后面,等待检票。 纪小瓯的心情已经沉入谷底,魂不守舍地跟在父母身后,一脸木然。 就在快要轮到他们的时候,纪父突然接走纪小瓯手里的行礼,说道:“好了,囡囡,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纪小瓯微微一愣,下意识道:“爸爸,你说什么?” 纪父无奈地说:“为了不让你埋怨我和你妈妈一辈子,就不勉强你和我们一起去爱尔兰了。” 纪小瓯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可是……移民手续不是都办好了吗?” 纪母笑着解释道:“你爸爸一开始就没有给你办移民手续,申请书上只写了我和你爸爸的名字,给你办的是前往爱尔兰的签证。” 纪小瓯震惊,“为什么?” 纪母道:“就算让你和我们一起去了爱尔兰,雷恩那孩子估计也会跑去把你找回来。为了我和你爸爸的晚年,还是决定不折腾了。” ……雷恩??关雷恩什么事?? 纪母的下一句话,解开她所有疑惑,“这一个月来雷恩每天都会去找你爸爸,每次去都会带一份体检报告,以至于后来你爸爸看见他都害怕。” 纪小瓯忘了惊讶,问道:“为什么要带体检报告?” 纪母笑了笑,“你爸爸当初也是这么问的……” 结果雷恩站在那里,平静无奇地说:“我想让您知道,无论你带她去哪里,我都有能力把她追回来。” …… 这确实像雷恩会说的话。 纪小瓯还想再问什么,可是却已经轮到纪父纪母登机了。纪父摸摸她的头顶,道:“如果还有什么想问的,就自己出去问他吧,那小子现在就在外面等你。” 纪小瓯有些慌乱,“爸爸……” 纪父道:“到了那边我们会和你联系。如果想我们了,随时可以过去看我们。” 同行猝然变成离别,纪小瓯有点接受不过来。 纪母最后抱了下纪小瓯,道:“囡囡,好好照顾自己,妈妈希望你一直快快乐乐的。” 后面仍旧等着许多登机的人,纪父纪母不能久留,与纪小瓯道别之后,便走进了登机口。 纪小瓯跟着往前走了两步,望着两人的背影,眼泪猝不及防地便滚了下来。 可是他们越走越远,始终没有回一次头。 纪小瓯站在登机口,无声地哭了很久,直到脸上的眼泪都干透了,才挪了挪脚步。 她想起纪父说的话,飞快地往机场外面跑去。 人生中从来没有跑得这样快的时刻,仿佛脚下有风,比她的心情还要迫不及待。 好不容易来到机场外面,刺眼的阳光投下来,眼前一片恍惚。 阳光照在前方巨大的花坛下,在这层恍惚薄光之中,她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挺括的大衣,深刻的五官,以及无论何时都在注视着她的眼眸。 纪小瓯鼻子一酸,用力地朝他的怀抱扑去。 雷恩弯腰稳稳地接住她,搂着她的腰肢将她抱起来,不等她开口,便捧着她的小脸重重地亲了下来。 大概是太久不见的缘故,纪小瓯竟然没有回避,反而主动地回应了他。 于是,就在人来人往的机场门口,雷恩足足亲了她十几分钟才停下。 纪小瓯埋进他的颈窝,脸颊潮红,微微喘息,这才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 雷恩手掌摸着她的脑袋,唇峰贴着她的耳畔,问道:“你的父母走了么?” 纪小瓯点点头,想起妈妈说的那些话,忙不迭问道:“雷恩,你这些天究竟去哪里了?我妈妈说你每天都会找我爸爸,为什么你从来不看我?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你刚才见我爸爸了吗……” 小家伙喋喋不休,问题一个接一个,雷恩掀起嘴角,咬着她的耳朵哄道:“乖,一个一个问。” 纪小瓯抿着嘴唇,想了一会,“那天晚上进我房间的人是你吗?” 雷恩坦诚道:“是我。” 纪小瓯疑惑,“为什么不叫醒我?” 雷恩顿了顿,低着嗓音道:“一旦叫醒你,我想做的就不是亲你那么简单了。” “……” 雷恩见怀里的小家伙害羞,忍不住歪着嘴角,问道:“我们可以回去了么?” 纪小瓯下意识点头,然后很快反应过来,雷恩口中的“回去”,绝对不是指回她的家。 她搂住他的脖子,思索片刻,郑重其事地点了下头,“嗯。” 雷恩道:“什么时候?” ——“你说呢?” ——“现在。” * 风和日暖,浮光跃金。 车子行驶在盘旋的山路上,流畅自如。 鳞次栉比的高楼越来越远,仿佛披上一层浓重的雾霭,隐没在绵延的山脉中。 纪小瓯坐在副驾驶座,正在回复父母的短信,脚尖动了动,仿佛踢到一样什么东西。 她弯腰查看,就见一个长方形的黑皮箱立在自己跟前,样式陌生。 纪小瓯家里从来没有这样的皮箱,也不会把皮箱放在这种地方。 这是谁的东西? 纪小瓯好奇地把皮箱从脚下拉出来,放到腿上,埋头摆弄起来。 皮箱样式复杂,两边分别上了一把锁,中间还有一道数字密码。 纪小瓯折腾了半天也没能成功打开,忍不住咕哝:“这是什么呀?” 雷恩右手离开方向盘,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递到纪小瓯面前,并低声道:“密码是1002。” 纪小瓯接住钥匙,诧异地问:“这是你的箱子?” 雷恩点头。 纪小瓯低头用钥匙打开两边的锁,果真开了,再试了试他口中的密码,只听“喀嗒”一声,箱子应声而开。 纪小瓯抬起脑袋,“为什么要设这个密码?” 雷恩面不改色,“因为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日期。” 纪小瓯有点诧异,他竟然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然而下一瞬,纪小瓯低头看清箱子里的东西时,便惊讶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黑色皮箱里陈列着满满的枪支,黝黑的枪管散发着兵器独有的森冷。 一支支枪管擦得锃亮,冲击着纪小瓯的眼球。 尽管她对枪的认识不深,也知道里面大部分都是极其危险的武器。 ——皮箱角落甚至藏着两枚小小的手|雷。 纪小瓯吓得差点没把箱子扔出去,猛地合上盖子,震惊地问道:“雷、雷恩,你从哪里弄到这些东西的?” 雷恩看着前方,拐过一条弯道,解释道:“军队。” 纪小瓯睁大眼睛,难以置信道:“你去过军队?” 雷恩颔首,“去过一个月。” 一个月,难道说…… 纪小瓯更加不好,“你离开的这段时间就是去了军队吗?” 雷恩没有否认。 纪小瓯看着手里的皮箱,忽然觉得有些棘手,“你去那里干什么?这些枪……该不会是你抢来的吧?” 如果真的是这样,她以后都不敢回来了啊! 雷恩掀起嘴角,腾出一只手捏捏纪小瓯的脸蛋,“你对自己的雄性就这么不放心?” 纪小瓯扁扁嘴,没有说话,心想可不就是么……他什么时候让她放心过? 小家伙想的什么都写在脸上,雷恩忽然笑了下,从大衣里取出一本红色簿子,放到纪小瓯面前,道:“你说过,只有军人才有持枪的资格。” 纪小瓯下意识接过本子,只见上面赫然写着醒目的三个大字—— 军|官证。 纪小瓯翻开看了看,里面的照片、信息都是雷恩无误,她的心情已经无法用震惊形容,捧着这本证书消化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怎么拿到的?” 他明明不属于这个世界,没有身份,没有背景,为什么却能进入军营? 雷恩咧嘴,揉揉她的脑袋,“我说过,不要小看你的雄性。” 自从那天纪小瓯和雷恩出门,看见led屏幕上的持枪武警后,雷恩便留意了下这个世界所谓的“军人”。 后来他知道,人类对于“军人”有着超乎想象的仰慕和尊敬。 连带着,与军人结婚也受到更多“法律”的保护。 ——这就是雷恩离开纪小瓯的原因。 他虽然没有从帕特那里问出通往现实世界的方法,但是却得到一个更重的东西,那就是“身份”。 在人类世界,没有身份,寸步难行。 他利用帕特凭空捏造的身份,顺利进入军营,短期内迅速适合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 然后每天抽出一个小时的时间,变成小豹子离开军营,见纪小瓯的爸爸一面。 之所以没有去找纪小瓯,是怕自己见到她以后便狠不下心离开。 得知她准备离开的那天时,他正在等待上面的审批,纪父告诉他以后都不用来了,这个月15号他们一家便准备飞往那个叫爱尔兰的鬼地方。 当天晚上他冒着风险,来到纪小瓯的卧室,看着床上那个睡容恬适的小家伙,终于还是没有忍住,狠狠地吻住她的唇瓣。 再然后,申请下来,他便第一时间赶去了机场,要回他的小雌性。 …… 这些,纪小瓯都不知道。 纪小瓯反复翻看着那张军|官证,特别不解,“为什么要去当军人?”难道只是为了这些枪? 雷恩低着声音提醒:“为了后面那张纸。” 纪小瓯闻言,好奇地翻到最后一页,找到雷恩所说的那张纸,展开。 待看清上面的内容时,整个人都愣在那里,半响,错愕道:“这、这是什么?” 雷恩歪着嘴角,故意道:“结婚申请,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那是什么。” “可是……”纪小瓯手忙脚乱,比刚才看到那箱武器还要震惊,语无伦次道:“为什么,你……” 雷恩把车停在路边,看向身旁不知所措的女孩,俯身把她罩在身下,舔着她微张的小嘴解释道:“只有这样,你的父母才会心甘情愿把你交给我。” 如果没有弄错,婚姻是人类世界最稳固的枷锁,将两个毫无干系的人捆绑在一起,不受外人的置喙。 而军婚则比普通的婚姻更加牢固,破坏军婚甚至是一种犯罪行为。 虽然对人类的法律不予苟同,但这条规定却是深得雷恩的心。 ——尽管纪父看到这张证明的时候脸色黑得不是一星半点。 纪小瓯完全不知道雷恩的打算,被这个消息冲击得有些过头,头脑一片混沌,惊讶得说不出话。 她……难道就这样“被结婚”了?? 他明明一只豹子,怎么会有这么深的套路…… * 一个小时之后,雷恩开车抵达“1002”树所在的悬崖下。 雷恩抱着纪小瓯走到树下,像当初他们来的时候那样,手掌放在1002的树干上。 重力吸引,白光乍现。 下一瞬,他们所站的地方便空无一人。 …… 再次站在原始阒寂的土地上,纪小瓯望着前方的卡穆达山谷,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这里仍旧是寒冷的冬季,积雪覆着层层山脉,整个世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纪小瓯瞬间打了个哆嗦,条件反射地往雷恩怀里钻去。 雷恩脱下身上的大衣裹住她的身体,托着她的臀部,纵身一跳,往豹族部落而去。 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足足下了一个月的暴风雪。 积雪几乎把整个波尔尼亚大陆淹没,许多部落为了生存,不得不迁徙到别的地方。 好在卡穆达山谷地势本就高出一截,在这场风雪中幸免于难,否则豹族也要集体搬迁。 雷恩回到部落门口的时候,一柄长矛从高处的瞭望台上直直地穿刺下来,并伴随着一个嚣张的声音: “愚蠢的狼族,给我滚回你们的族里去!” 雷恩迅速往一旁跳去,兽掌护住纪小瓯身上的大衣,眯了眯眼睛,沉声道—— “给我睁大你的眼睛,弗里克,看看我究竟是谁。” 透过浓厚的雪雾,对方终于看清雷恩的面容,忍不住腿脚一软,惊讶道:“首、首领?!” 雷恩迈开长腿,一边走一边朝对方命令:“让博森和温特立刻过来找我,向我汇报这段时间族里的情况。” 弗里克立刻从瞭望台上跑下来,恭敬道:“是的,首领!” 博森和温特将族里管理得很好,除了几个肉食系物种试图进攻卡穆达山谷,被多尔多和科鲁带领族人击退以外,基本没出什么大问题。 意外的是,这几个肉食系物种里竟然没有狼族。 狼族首领霍尔顿终于放弃卡穆达山谷,侵占了隔壁赤狐族的地盘,大概是学老实了,这阵子都没有主动攻击过豹族一次。 毕竟被雷恩连着用火药攻击三年,确实需要偃旗息鼓,养精蓄锐。 雷恩了解完大致的情况后,便将温特和博森赶了出去,开始收拾自己的屋子。 他离开得时间太长,这阵子又一直在下雪,以至于整个院子都被积雪覆盖。纪小瓯一脚踩上去,积雪几乎没过她的小腿。 屋里也冷得不像话,四面结冰,像个冰窖似的,根本没法住人。 雷恩便用大衣将纪小瓯裹得严严实实的放在墙头,等收拾好了院子再把她抱下来。 屋里的壁炉已经生上火,温度回暖,墙上的冰逐渐融化,不再如刚开始那般冷了。 纪小瓯兴致勃勃地走进屋内,从空间里拿出这次回来带的东西,准备将雷恩的家好好布置一下。 因为以前她住在这里时,从未把它当做一个温暖的归属,一心想回到现实世界。可是现在,她已经决定以后的日子都和雷恩在一起,这就不仅仅是一个“房屋”了,而是她和雷恩共同的家。 既然是“家”,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马马虎虎了,所有雷恩没有想到的东西,她都要添置起来。 床垫,衣柜,地毯,梳妆台,衣帽架……所有东西应有尽有。 只不过为了避免被其他族人发现异样,纪小瓯不敢布置得太过放肆,只把主屋的桌椅柜子换了一下,其他东西仍保持原样。 至于里面的卧房……则是完全按照她的喜好。 纪小瓯收拾房间的时候雷恩并未干涉,待她收拾好了进去看的时候,眉毛动了动,常年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裂开一丝罅隙。 房间与纪小瓯在现实世界房间的风格大同小异,粉色的床单,粉色的窗帘,就连雷恩那面挂满猛兽兽皮的墙壁,也被她用粉色的墙纸取代。 ——与之前冷硬简单的风格俨然两种画风。 雷恩倚着门框,双臂环抱,看着屋里忙忙碌碌的小家伙。 眼眸沉着,面容复杂,许久,敛眸,牵扯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他分明该觉得头疼,豹族并不喜欢自己的领地被侵略,偏偏这种感觉还不赖。 如果她愿意,他想,他大概会想将整个底线都交到她手中。 这不是好事,可他竟甘之如饴。 * 收拾好屋子,纪小瓯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 她把滚滚从空间拿出来,给它喂了点猫粮,便准备去厨房准备晚饭。 这次回来纪小瓯把滚滚也带了过来。 她不可能一直把滚滚放在朋友家里,送人又舍不得,就和雷恩商量了好几天,雷恩才同意让一只猫族入住他的种族。 只不过,雷恩原话是这么说的:“如果哪一天它进了族人的肚子里,我不会救它。” 纪小瓯认真想了很久,同样都是猫科动物……豹子应该不吃猫吧? 而且滚滚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身边,很少单独出门,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这么想着,纪小瓯还是把它带了过来。 滚滚刚来到陌生的世界,十分不安,蹑手蹑脚,纪小瓯走到哪儿它都要跟着。就连纪小瓯做饭,它都要趴在旁边的灶台上。 琥珀色的眼睛追随着纪小瓯,生怕她下一秒就离开自己。 幸亏雷恩下午去种族周围探查环境了,否则一定不会容忍它这样缠着纪小瓯。 只是到了晚上,滚滚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雷恩从外面回来,把挨着纪小瓯一起睡觉的滚滚提了起来,毫不留情地关到门外。 滚滚伸着爪子在外面挠门,叫声格外可怜。 纪小瓯想下去把它抱回来,却被雷恩阻止下来。 雷恩咬着她的耳朵说:“如果你希望以后我们交|配时都有一只蠢猫在旁边围观,我不介意把它放进来。” 纪小瓯犹豫半晌,终于还是放弃抗争。 门外,滚滚挠了一会,发现主人不会给它开门这个事实后,在外面转了几圈,便转身跑向主屋。 主屋烧着暖烘烘的壁炉,又有纪小瓯白天给它搭的小窝,它主动盘进里面,打算睡觉。 然而,没多久,却听见隔壁卧室传出奇怪的声音—— “呜,雷恩,等一下……有点疼……” 接着,雷恩嗓音哑沉道:“放松,一会就不疼了。” “你先起来……呜呜,你还没有戴那个……” 少女的嗓音娇软,带着害羞的压抑,既痛苦又不安。 滚滚以为主人受到欺负,连忙从猫窝里爬起来,跳到卧室门口不断地挠门,“喵呜喵呜”试图解救它的主人。 屋内,雷恩一个多月没有碰过他的小雌性,当然不是一只蠢猫能够阻止的。 他握住纪小瓯的脚踝,狠狠地抵下去,吻住她粉嫩的唇瓣,哄道:“听话,那种东西对我没用。” 纪小瓯所有的呻|吟被他堵回腹中,泪水顺着眼角滚溢下来。 当天晚上,纪小瓯被雷恩来来回回折腾了许多遍,最后哭得一点声音都没有了,雷恩才肯舔着她的嘴角放过她。 第二天起来,腿心那里又酸又疼,连床都下不来。 纪小瓯缩进被窝里,气鼓鼓地不理雷恩。 哪有人这么狠的?她昨天都那样求他了,还按照他的要求说了许多羞人的话,他还是天亮才放过自己…… 雷恩坐在床边,轻轻揉着她的头顶道:“苏查娜那里似乎有药,我帮你拿点过来。” 纪小瓯从被窝里伸出小手,抓住他的手指闷闷地说:“不许去。” 他要是去了,按照苏查娜的嘴巴,岂不是整个豹族部落都知道她被他“用坏”了? 雷恩猜到她的想法,歪嘴笑了笑,说出更加让纪小瓯羞愤的消息: “我和你一起离开的时候,他们就以为我们去山洞‘交|配’了。” “……” 后来,雷恩还是把那个药拿来了,亲自帮纪小瓯涂抹在受伤的地方。 纪小瓯阻止了很多次未果,后来就自暴自弃地任由他作为了。 好在三天以后,纪小瓯那里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 否则要是继续让雷恩给她上药,她怀疑自己会被他的眼神生吞活剥的…… * 雷恩刚回来的这几天,每天都有许多事情。 安排族人狩猎,清理山谷入口的积雪,解决后山蠢蠢欲动的鬣狗…… 不过就算再忙,每天晚上也会按时回来,给纪小瓯准备晚饭。 这天雷恩走得很早,纪小瓯醒来以后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影。 纪小瓯穿衣下床,从空间里拿出猫罐头喂了滚滚,然后准备去厨房做点吃的,就看见灶台放着一碗炖好的鱼羹。 鱼羹用火炉烤着,纪小瓯吃的时候仍旧是热的。 味道清香鲜美,爽滑可口。 纪小瓯有点惊讶,雷恩什么时候做饭这么好吃了? 想当初他第一次给纪小瓯做鱼汤的时候,连鱼鳞都不会刮呢。 纪小瓯捧着鱼羹傻傻笑了一会,才小口小口地慢慢吃完。 吃完鱼羹,她回到屋里逗滚滚玩。 滚滚对这个地方逐渐熟悉起来,不如一开始那般拘谨,越来越自在了。 趴在纪小瓯的腿上,一下一下地挠着她的手心。 大约中午两点的时候,纪小瓯有点瞌睡,便抱着滚滚回到卧室睡觉。 她最近很容易犯困,总是睡不醒似的,明明早晨十点才起来,没过多久就又瞌睡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下午五点,屋内宁静,庭院无声,雷恩还没有回来。 以往雷恩都是五点半左右回来,纪小瓯也不着急,一边看书一边等雷恩回来。 大约五点四十的时候,雷恩还没有出现。 纪小瓯扭头看向门外,难道今天有事耽误了?所以才这么晚回来? 纪小瓯托着腮帮子又等了一会,直至夜幕降临,天色尽黑,也没有看见雷恩。 纪小瓯有点不放心,便从背包里拿出手电筒,准备到外面找找。 走到大门边,手刚放上门闩上,门便被人从外面一举推开。 纪小瓯踉跄后退两步,待看清雷恩的脸庞时,一颗提起的心才慢慢放下,“雷恩,你去哪了?怎么才回来……” 雷恩俯身抱起她,身上仍残留着冷冽的寒气,对她说道:“带你去一个地方。” 纪小瓯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歪头道:“去哪?” 雷恩从屋里给她拿出一件外衣披上,唇峰抵着她的额头,低声道:“到了你就知道。” 说着,纵身一跃,便跳上屋顶,朝远处而去。 远处硕大的月亮沉沉地悬在天边,像黑夜将阖未阖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夜空下渺小的两个身影。 雷恩动作敏捷地穿梭在豹族部落上空,有力的双腿踩着屋顶,尾巴随在身后,扬起张扬的弧度。 雷恩抱着纪小瓯纵跃了很长时间,终于在一座悬崖边沿停了下来。 “到了。”雷恩说,将纪小瓯轻轻地放在平地上。 纪小瓯扶着他的肩膀站稳,正想问他带自己来这里干什么,一抬头,就看见头顶摄人心魄的光景。 绚烂壮丽的极光从远处的地平线迸发,向四周伸展扩散,骤然撞入她的眼球。 无数个亮眼的星子从眼前浮掠,仿佛天空泼染的颜料。 明绿色的光辉围绕在她和雷恩身边,美妙得不可思议。 纪小瓯呆呆地看着这片奇景,几乎忘了言语。 许久,才转身抱住雷恩的腰,惊喜地问:“雷恩,你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 雷恩刮了刮她通红的鼻尖,纠正道:“不是发现,你的雄性在这里守了好几个夜晚。” 纪小瓯错愕地眨眼,他在这里守着?难道他这几天早出晚归,就是为了这个吗? 纪小瓯疑惑:“为什么要这么做?” 雷恩弯腰,吻住她的唇瓣道:“人类不是都喜欢这些东西么。”虽然在他眼里,是再寻常不过的自然现象。不过只要能让他的小家伙喜欢,他不介意做一回蠢事。 纪小瓯确实喜欢得不得了,仿佛整个人都被夜空拥抱,只有她和雷恩两个人。 她抱着雷恩的脖子,软声道:“我要坐在前面看。” 雷恩依言抱住她的身子,走到前面的悬崖边,蹭着她的脸颊问:“喜欢么?” 纪小瓯用力点头,眼睛亮亮的,“喜欢啊,特别喜欢。”说完,仰头看着雷恩,粉嫩的唇瓣微微翘起,补充道:“更喜欢给我准备这些的你。” 雷恩微怔,旋即勾起嘴角,捏着她柔软的手心,问道:“那你有什么表示么?” 纪小瓯想了想,小手捧住他的脸,主动吻住他的嘴唇,轻轻地探入他的口中。 雷恩拥抱着她,兽掌扣着她的后脑勺,毫不犹豫地加深了这个吻。 过了很久,雷恩才缓缓松开怀里喘不过气的小家伙。 他抵着她的额头,蓝色的眼眸注视着她,表示道:“只要你喜欢,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纪小瓯眨着眼睛问:“包括摘星星摘月亮吗?” 雷恩沉默片刻,仿佛在思索这两样东西有什么特别之处,少顷,沉重道:“如果你想要,整个波尔尼亚大陆上空的星星都能成为你的。” 纪小瓯听出他话里的深意,生怕他当真占领整片波尔尼亚大陆,赶紧改口道:“我是开玩笑的,我不想要星星也不想要月亮……” 她说,“我只要你陪着我。” 说罢,想起什么,倚着他的胸口有点低落道:“还有不要再突然消失就好了。” 雷恩道:“不会。” 紧接着,眉梢微动,提醒:“你也一样。” 纪小瓯:“……” 纪小瓯和雷恩在极光下坐了很久,直到后半夜,纪小瓯终于坚持不住,坐在雷恩怀里沉沉睡去。 月光洒在她瓷白的肌肤上,仿佛镀上一层滢滢微光,是上帝赐给他最珍贵的宝物。 雷恩拢了拢她身上的大衣,将她紧紧裹住,目光沉静地眺望着远处的山谷。 直到次日清明,天方既白,彻然大亮。 日光笼罩在两人身上,雷恩才轻轻抱起怀里的纪小瓯,纵身朝豹族部落回去。 (全文完) 第77章 【番外篇:格雷弗迪】 “咔嚓——” 高大凶猛的兽人迅速追上猎物,兽爪扣住对方的喉咙,从肩膀直接甩到身前,扔在地上。 猎物下巴脱臼,瞳仁涣散,腥臭的涎液顺着嘴角留下,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 兽人一脚踩中猎物的脑袋,收起爪子,转了转深蓝的瞳仁,看向身后的小鬼,问道:“看清楚了么?” 树下,穿着动物兽皮、拥有同样深蓝色眼睛的小男孩点了点头,“看清楚了。” 兽人闻言,毫不怀疑他的能力,指着斜坡前方成群结队的鬣狗残酷地说:“把这些猎物全部解决,你才有回家的资格。” 那些鬣狗足足有二三十头,各个龇牙咧嘴,面露凶相,一看便不是好对付的。 小男孩只有人类八|九岁的模样,五官生得精致,眉眼不似兽人一样粗野,反而有一种清隽的秀气,更像是人类的孩童。 然而下一秒,他咬着牙关,露出尖长锋利的兽齿,野兽的本性便暴露无遗。 “解决完这些猎物,你就让我见妈妈吗?”小男孩问道。 兽人道:“一星期只能见一次面,这是我们当初约定好的。” 小男孩反驳:“那是因为妈妈以为你要教我生存技巧!”说着,他冷声道:“如果妈妈知道所谓的生存技巧就是把我扔在狼族里等死,她一定不会原谅你。” 兽人咧嘴,看着小鬼道:“所以她永远也不会知道。” 兽掌按住男孩的脑袋,冷酷地提醒:“听着,别整日拿你的妈妈威胁我,她是我的雌性,永远都和我站在同一立场。你应该感谢我当初把你扔进狼族部落里,身为豹族的后代,如果连几头蠢狼都对付不了,你和废物有什么区别?” 小男孩滚了滚喉咙,想起那个噩梦般的夜晚,没有吭声。 少顷,男孩道:“我不会告诉妈妈的,作为交换,你也不可以告诉她我昨天猎杀了几头鹿族。” 肉食系捕食草食系物种天经地义,他猎杀其他猎物没有问题,唯有鹿族不行。 ——因为鹿族有妈妈的朋友。 兽人抬起眉梢,显然对儿子的作为没有任何异议。 “成交。” 男孩放下心,俯身便朝前方的鬣狗群冲去。 鬣狗群见对方是一名幼豹,便不怎么放在眼里。 等男孩冲到跟前,正准备一拥而上将他制服,谁知他张嘴露出一口尖锐的利齿,恶狠狠咬断了离他最近的鬣狗的脖子。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幼豹冲到两名鬣狗之间,学着雷恩刚才的动作,兽爪扣住他们的喉咙,扛在肩上用力往前摔去! “咔擦”两声,那两名鬣狗相继被卸了下巴。 …… 周围的鬣狗被激怒,争先恐后地朝着男孩扑去。 男孩一一躲避,后肢踩在一只鬣狗脸上,跳上另一只鬣狗的后背,伸出手臂,勾住对方的脖子,掰着他的下巴狠狠转了半圈—— 身下的鬣狗顿时倒了下去。 在其他鬣狗扑上来之前,男孩双脚蹬地,纵身跳出很远,擦了擦手上的唾液,嫌弃道:“好脏。” 雷恩双臂环抱,看着被鬣狗围攻的儿子,不为所动。 鬣狗见这位豹族首领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偷偷从后方接近小男孩,露出肮脏的爪子,试图抓烂他的后脑勺。 还未成功,便被雷恩抬起一脚踢出很远。 雷恩收了收长腿,对幼豹道:“回家之前记得洗干净身上的血味,她不喜欢。” 格雷弗迪再次折断两名猎物的脖子,回身看时,雷恩已经离开此地。 * 屋内,纪小瓯正在读父母寄来的信。 信是她上次回现实世界收到的,已经在她家的邮箱里躺了两个月。 自从她毕业以后,就很少再回那边去了。 爸爸妈妈以为她随军和雷恩住在一起,对此也没有怀疑。 信上说纪父的身体状况不好,记忆力也越来越差,想让纪小瓯过去看看他们。 ——顺便把他们的小外孙也带上。 纪父纪母只知道纪小瓯生了一个儿子,却未真正见过这名小外孙一面。 倒不是纪小瓯故意藏着掖着,而是格雷弗迪这小家伙儿长得太快了! 按理说他今年才刚满两岁,可外形却已经是人类少年的模样。 这要是被爸爸妈妈看见,还不得吓死? 就是当初她刚生下格雷弗迪的时候,看着他一天一个模样,也被吓得不轻。 后来纪小瓯从博森长老那里得知幼豹的生长速度是人类的五倍,并非怪事,这才放下心来。 说起来,自从纪小瓯发现自己怀孕以后,就从未真正安心过。 她担心不同种族交|配生下来的后代身体不健全,加上还没大学毕业,一度不敢要这个孩子。 雷恩得知堕胎会影响她的身体健康,这才坚持让她生下来。 虽然后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后悔这个决定。 怀孕的那段时间,纪小瓯休学了一年,由于担心将来孩子的健康问题,情绪总是很不稳定。 她变得比以往更加任性脆弱,稍有不顺便赌气落泪。 那段时间把雷恩折磨得够呛,每天最困难的事就是如何让他的小雌性高兴。 纪小瓯也很给面子地把所有的脾气都发泄到他身上,让他哄,让他头疼,让他皱眉,谁叫这孩子也有他一半责任呢? 有一回纪小瓯心血来潮,突然特别想吃红烧鳗鱼。 就大半夜把雷恩叫醒,让他去波尔尼亚东部给自己捕鱼。 要知道波尔尼亚东部距离这儿几千公里,当初温特花了一个多月才到达那里。 雷恩却什么都没说,咬着纪小瓯的嘴角用力亲了一口,便动身前往东部海域。 十天之后,他从东部海域回来,手里提着两条活蹦乱跳的鳗鱼。 等他好不容易做好红烧鳗鱼,纪小瓯开始产生妊娠反应,闻见鱼腥味便想吐。 纪小瓯现在都记得雷恩当时的模样,龇着牙齿,想好好教训她一顿,但是看见她弯腰什么东西都吐不出来的可怜模样,又通通化作心疼糅进肺腑里,吻住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威胁说:“再也没有下一次。” …… 然而下一次,他又心甘情愿地任由她指使。 纪小瓯不知怎么想起怀孕时的事情,拿着信纸抿唇轻笑,连身后何时站了一个身影都不知道。 雷恩从后面环住她的腰,问道:“笑什么?” 纪小瓯转身,弯着唇角道:“笑你呀。” 雷恩沉默,仿佛在思考自己有什么好笑的。 纪小瓯道:“我一直在想,你那么不喜欢格雷弗迪,是不是因为当初我把你折磨得太狠了?” 雷恩抬起眉梢,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你打算补偿我么?” 纪小瓯踮起脚尖,亲了一下他的喉结,提议道:“我们再生一个孩子怎么样?” 雷恩脸色微变,握着她腰肢的兽掌紧了紧,“休想。” 一个后代已经分走她太多注意力,再来一个,他不确定自己有再耐心养下去。 纪小瓯扁嘴,仿佛不满他的回答,“可是格雷弗迪太独立了,他一点都不亲近我……” 说起这个,她朝雷恩身后看了一眼,没有看到儿子的身影,问道:“咦?格雷弗迪呢,我不是让你去接他吗?” 雷恩面不改色,“他没有完成今日的任务,我不允许他回来。” 毫无疑问,一定又是些残酷到令人发指的“任务”。 纪小瓯有点气恼,“雷恩,你就不能对他宽容一点吗?他才两岁!” 雷恩道:“豹族的后代两岁就应该独立生活,长期生活在父母身边,只会降低他生存的本能。” 所以他并非不喜欢格雷弗迪,而是为了让他更好的适应豹族的生存法则。 格雷弗迪出生的时候并不健康,后肢有微微的缺陷,这使得他在同龄豹族之中奔跑速度是最慢的。 为了锻炼他的速度,雷恩才会将他扔进狼族部落里。 从那以后,他的后肢便再也没有拖累过他。 相反,他逐渐显露出自己的优势,成为族里最出色的幼豹。 尽管纪小瓯不赞同他的做法,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是最有效的。 雷恩见小家伙模样惆怅,忍不住低头含住她的唇瓣,诱哄:“如果你想亲近,找我就够了。” 纪小瓯脸颊一红,想要反驳,却被他轻车熟路地勾住舌尖,含在口中吮吻。 在纪小瓯怀孕的那段期间,他不能碰她,早已学会用舌头尝遍她的全身。 如今纪小瓯一被他亲吻,仍会下意识地身躯颤栗。 不一会儿,就被他亲得浑身无力,唇角溢出柔软娇嫩的嘤咛。 雷恩原本只是单纯地想亲她,然而小家伙的身子太美妙,声音更是叫他受不了。 他抱起她放在桌上,手掌扶着她的腰肢,正准备在这里交|配时—— 屋外忽然闯入一名小男孩,对桌上两人的缠绵熟视无睹,拽住纪小瓯的手道:“妈妈,我回来了。” 纪小瓯赶紧手忙脚乱地推开雷恩,从桌上跳下,双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下一秒,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一周未见的儿子身上,“格雷弗迪,你回来了,这一周过得还好吗?” 格雷弗迪点头,“很好,爸爸给我准备了许多猎物,我一点都不担心无聊。” 纪小瓯嗔了雷恩一眼,然后扭头对格雷弗迪道:“不要听你爸爸的话,如果你觉得外面不好,随时可以回家。” 格雷弗迪化为小奶豹投入纪小瓯怀里,蹭着她的胸口说:“不,妈妈,我喜欢狩猎。” 雷恩眯起眼睛,就看这小鬼不仅打断他与纪小瓯的亲热,还抢占他的地盘。 “格雷弗迪,我数三声,如果你不滚下去,明天我就把你扔到剑齿虎族里去。” 小奶豹身子僵了僵,不等雷恩数完“一”,便乖乖地从纪小瓯怀里跳了下去! 纪小瓯:“……” 她似乎有些明白儿子不和自己亲近的原因了…… * 晚饭是用格雷弗迪捕来的猎物做的。 吃过饭后,纪小瓯一边给格雷弗迪手背的伤口上药,一边问道:“格雷弗迪,你想见你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吗?” 格雷弗迪舔舐另一只手上的伤口,漂亮的小脸滑过一抹疑惑,“什么是外祖父、外祖母?” 豹族极少存在三代以上的亲子关系,即便有,也从不联系,格雷弗迪从未接触过这两个字眼。 纪小瓯道:“就是我的爸爸妈妈。” 格雷弗迪想了一会,坦白道:“不想。” 纪小瓯噎了一下,“为什么?” 格雷弗迪道:“我只需要妈妈,不需要妈妈的妈妈。” “……” 纪小瓯没有办法,只好和雷恩一起回去看望爸爸妈妈。 谁知道出发那一天,格雷弗迪忽然改变主意,要跟随他们两人一起前往现实世界。 爸爸妈妈每年都会到一棵树下,前往另一个世界,这是他知道的。 但是另一个世界是什么模样,他却从未见过。 以前他对那个世界没有兴趣,但是自从昨天看见爸爸皮箱里的枪后,便改变了主意。 纪小瓯不知道他的想法,十分乐意把他带上。 只是有些头疼,她该如何向父母解释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儿子呢? 到了爱尔兰,才发现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纪父罹患阿茨海默,许多事情都记不出清楚,连她的年龄都不知道,更惘论小外孙的年纪。 至于纪母……早已猜到女儿嫁的不是“普通人”。 毕竟后来纪母仔细查过,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一个叫做“波尔尼亚”的国家。 只可惜当初她已经身在国外,即便后悔也无济于事。 好在这几年女儿过得很幸福,她便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道这回事。 如今还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外孙,她心里的介怀便瞬间烟消云散,只想和格雷弗迪好好亲近亲近。 可惜格雷弗迪从小没见过外公外婆,又不喜生人碰触,面对纪父纪母的热情,他抿着粉红的唇瓣,一副无法招架的小模样。 “弗迪,来……叫外祖父外祖母。”纪父自从生病以后,难得露出笑容。 格雷弗迪看着面前年迈的老人,出声道:“外祖父,我叫格雷弗迪。” 顿了顿,补充:“奥古斯·格雷弗迪。” 纪母看向纪小瓯,抱怨道:“起这么复杂的名字干什么?我和你爸爸念都念不过来。” 纪小瓯笑道:“维此良人,弗求弗迪。妈妈,这不是您教给我的吗?” 纪母怔了怔,旋即轻笑,没再说什么。 倒是格雷弗迪听见这句话,好奇地追问:“妈妈,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纪小瓯摸摸他的头顶,偏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雷恩,道:“就是妈妈有了你,再也别无所求的意思。” 雷恩听懂了小家伙的意思,看着身前含蓄地默默翘起嘴角的儿子,咧嘴一笑。 蠢蛋,你妈妈在向你爸爸告白,你瞎高兴什么劲儿。 * 纪小瓯一家三口在爱尔兰住了十几天,直到快入冬了才回去。 纪父纪母在机场送别,十分舍不得小外孙。 纪小瓯便承诺以后经常带着格雷弗迪来看他们,他们才心满意足。 格雷弗迪长得太快,短短三年,就从八|九岁的小男孩长成十七、八岁的少年。 别说纪父纪母吃惊,就连纪小瓯每次看到这名比自己还高还壮的儿子,都有些怔愣。 这么长下去,会不会未老先衰? 雷恩弯起手指敲敲她的脑门,打消她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豹族成年以后便会减缓生长速度,与人类的寿命相同,这点你无需担心。” 纪小瓯这才放下心来。 只可惜不等格雷弗迪真正成年,纪父便因阿茨海默感染了肺炎,于一个晚上突然离世。 纪小瓯得知父亲的死讯,连夜赶往爱尔兰看父亲最后一面。 纪母无法接受纪父突然逝世的消息,情绪悲恸,抱着纪小瓯失声哭泣。 雷恩便让纪小瓯安抚纪母的情绪,他一手操办纪父的后事。 待纪父下葬以后,纪小瓯与纪母的情绪都慢慢稳定下来。 纪小瓯思索很久,对纪母道:“妈妈,你不是很喜欢格雷弗迪吗,以后就和我们一起生活,好不好?” 纪母却道:“囡囡,妈妈一辈子都生活在这里,已经没办法再接受另一个新的世界了。” 纪小瓯睁大眼睛,这才知道纪母已经发现她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事。 纪母又道:“妈妈尊重你的选择,希望你也尊重妈妈的选择,囡囡,我希望留在有你爸爸的地方。” 纪小瓯沉默良久,终于艰涩道:“……我知道了,妈妈。” 大抵是心中有愧,从此纪小瓯更加勤快地来往于两个世界之间。 只不过频繁的穿越时空到底对身体不利,那段时间纪小瓯迅速消瘦,十分疲惫,有时候和雷恩说着话都能睡着。 雷恩心疼她,要求她减少两边来往的次数,她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同意。 “雷恩,我的妈妈四十四岁生下我,今年已经六十九岁,人类普遍寿命只有七十年。如果我现在不多看看她,以后还能看几次呢?”纪小瓯抱着雷恩的脖子,认真地问。 雷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对他来说见多见少都没有区别,因为他无法体会这种亲情。 对他来说,她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直到两年以后,纪母离开人世。 尽管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可是看着妈妈在面前阖上眼睛时,纪小瓯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纪母生前已经将所有事情都料理完毕,墓地就在纪父旁边。 纪小瓯和雷恩将她下葬那天,天气晴朗,阳光如泻。 处理完所有后事,纪小瓯从墓园出来,正要回头寻找雷恩,只觉得眼前一晃,人便直直地倒了下去。 纪小瓯这次足足昏迷了三天,再次醒来时,已经回到豹族部落。 大抵是先前一直撑着一口气的缘故,这次病来如山倒,她在床上整整躺了半个月。 病好那天,雷恩抱着她坐在屋顶晒太阳,张开牙齿,用力咬了一口她的嫩颊。 纪小瓯捂着小脸,哀叫道:“为什么咬我?” 雷恩松口,舔了舔那处齿痕,“下回再拿你的身体不当回事,可不是咬一下这么简单。” 纪小瓯沉默片刻,然后慢慢搂住他的脖子,保证道:“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毕竟她的爸爸妈妈相继离世,她已经不想再失去任何人。 雷恩看穿她的想法,兽掌抬起她的下巴,“囡囡。” 纪小瓯眨眨眼,“嗯?” 雷恩道:“你要知道,除了父母,你还有我。” 他贴着她的唇瓣,“你永远不会失去我,所以你可以尽情把感情放在我身上。” 纪小瓯抿起嘴角,望进雷恩深蓝的瞳眸,不知不觉就眼眶酸涩。 ——“你会比我更晚死亡吗?”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