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妃难囚》 第一章 冥王怀孕了 一室红。 连衣裳都是火红的。 纪纤云身体被绳子捆成了木乃伊状,直挺挺躺着,动弹不得。 嘴里被布塞的满满,话也不能讲。 一双穿着红色绣花鞋的脚,在视线正前方,诶,是她的。 可,她的脚没这么小巧! 怎么回事? “砰砰砰……” “王嬷嬷!王嬷嬷!开门呐!相爷来了……” 急促的拍门声伴着一年轻女子的呼喊,瞬间粉碎了纪纤云脑袋里冒出来的一串问号。 随即,床上有了动静,随着一声“来了”,躺在踏脚板上的她,肚子就被一只大脚碾过。 还没等她缓过劲来,那人蹬蹬蹬又回来了。 一边粗鲁的解着绳子,嘴里还恶狠狠地念念有词,一把拧在她大腿上,“小蹄子,等会儿说错了话,看回来我不撕了你的皮!” 纪纤云心里默默压着火气,嘴里没了布,被两个人连拖带拽的拉扯着走。 到了一处地方才停下,纪纤云腿没那么麻了,勉强能站稳,她刚想瞧瞧四周,又被人强势拉到一边。 “冥王爷,这是下官的二女儿,也是万岁今早首肯的冥王妃。闺名纤云,年十四,品貌俱佳,跟您是郎才女貌。这丫头,对您很是爱慕,听说您病了,哭着喊着就要嫁过来伺候。为了让下官点头,白绫子都挂房梁上了……。” 一个老男人口若悬河一脸赔笑,实足亏理样。瞟一眼身旁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爹,纪纤云暗暗撇撇嘴。 原主的记忆零散的还有一些,被从喜房拖过来这一路,她至少从原主记忆里弄清楚了一些事。原主是替姐出嫁,她被打蒙塞进花轿的,正经新娘子原该是相府大小姐——纪欣妍。 而且, 那大小姐之前闹了很久要退婚,理由竟然是,冥王怀孕了! 怀的还是个妖怪! 男人怎么可能怀孕?也不知道谁造的这个不靠谱的谣? 这个爹的话假成这样,叔能忍婶都忍不了,纪纤云的目光偷偷的就飘向了床上躺着那个男人。 王爷,皇上的儿子,反正她要是那人,听到这谄媚的话,肯定大嘴巴抽过去。 然而只一眼,她就把这想法掐灭了。 床上那人惨白的脸瘦成了刀裁似的一条,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一张脸上就显着眼睛大了,凌厉的眸光透着满满的怒火。 病秧子,还是病入膏肓那种,明显的,有心无力。 古代皇帝一手遮天,儿子被诋毁怀孕,整个皇室都要蒙羞,却也不管?很明显,这王爷不得宠啊,皇帝是不要面子,也要让儿子无法翻身。 哎,难怪那个大小姐悔婚不上轿。 眼瞅着就是寡妇,以后没准还得因为死了的丈夫是皇帝眼中钉受到牵连,搁谁都乐意不了。 倒霉事摊她身上了,看来,她得赶快寻找机会跑路了。 纪丞相这个老狐狸终于收了声,冥王亓凌霄强打精神,淡漠开口,“既然如此,本王也不追究。哪天本王去了,带她一起上路。不能辜负你女儿一番情义,纪丞相,你说对不对?” 生殉! 听及此,一直冷静静观其变的纪纤云如遭雷击。 顿时紧张了。 下意识就目带祈求地看向身旁的人,毕竟亲爹,怎么也不会见死不救吧。 “……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那……那是小女的命!”,丞相纪明风脸一白,脊背生寒,顿了顿,还是咬牙不反驳。 “……?”,纪纤云差点惊掉下巴。 就这么痛快的答应了,她不是亲生的吧? 没了枪没了强悍的体格,一十四岁弱小女子,人家要她小命,反抗起来,貌似挺难。 可,她不想这么快就再死一次啊。 转眼,她打定主意,试图挤出几滴眼泪唤起这个爹的良知。 悲剧的,她那便宜爹却连看也不看她一眼,扭头就走了。 那,只能指望那病秧子王爷改口了。 定定神,纪纤云还没理出头绪如何说服,床上的病秧子先开口了。 “把她带走,关院子里不得出入。”他声音里透着冷漠。 这是打算把她关起来,就等到时候弄死直接装棺材! 纪纤云思维很敏锐,余光瞟到有人应答着走过来,一闪身死死抱住了架子床的栏杆,稍显急切的看向躺在床上的病秧子,“等等,我有话说!我会看病,让我给你看看吧?” 神医都束手无策,一个年幼的闺阁女子会看个什么? 亓凌霄累了,不耐烦的闭眼,“带走。” 瘦高的护卫再不迟疑,瞪着一双老鼠眼凶相毕露,铁钳似的手伸出,用力抓住纪纤云。 纪纤云使出吃奶的劲都没逃过被脱离栏杆的命运。 “喂!我医术很厉害的,真的!死马当活马医,给自己一个机会吧……喂,放手!放手!……” 比起被关起来之后想法子逃跑,还是发挥特长更靠谱一点。 只要这人能活下去,自然,就不用她陪葬了。 可惜,躺在床上的病秧子王爷丝毫不为所动,就当她快要绝望时,耳畔传来天籁之音,“六子,你先放开她。” 胳膊被松开,纪纤云循着声音看过去,角落里站着一个白衣美男子。 男子身材高挑颀长,明眸皓齿丹凤眼,出奇的俊逸,难得没有丝毫娘炮气。 男子走动过来,却不是向她,而是径走直到了床边。 他弯腰下去,嘴巴一张一合的,似乎是和床上的病秧子商量着什么。 声音不大,听不清楚。 此时此刻,纪纤云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她能指望的,就是仙气飘飘的美男子能说动冥王那个病秧子。 顾西风勉强说动了人,直起腰扭头招手,俊逸出尘的脸上浮现温和笑意,“劳烦你给王爷诊治一下。” 峰回路转啊,纪纤云后怕地拍拍心口,快步走上前去。 机会来了,更是考验她医术的时候到了,能不能活命就看她自己了,她是一点也不敢马虎。 古代没有先进的检查设备,全靠大夫的望闻问切。即便中医不是她强项,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纪纤云拉了椅子坐在床边,手指搭过去把脉。 她迅速进入工作状态,一贯的严谨敬业。 低头敛眸,屏气凝神,小半盏茶功夫,纪纤云不禁拧了眉头。 指腹都跟着颤了颤。 喜脉! 男人怎么可能怀孕! 她把脉的技术怎么会如此不靠谱了? 换了个身体,难道思维和触感还没匹配上? 纪纤云心里翻江倒海,理智还在的,怕被人家瞧出医术不精给直接拖出去,她面上还得紧绷着保持严肃,假装认真诊脉状。 怎么办? 难道传言是真的? 很快,她就接受了喜脉这个事实。 诶,一个大夫不靠谱可能,所有大夫不可能都不靠谱。 可,大男人怎么可能怀孕? 没给她再想的时间,冥王的手已经猛地抽回。 “呕……” 他痛苦的捂嘴把头探出床沿,往一旁凳子上的痰盂里就是一顿呕吐。 看的纪纤云目瞪口呆,孕吐? 没吐出什么东西,除了黄绿状貌似胆汁的酸臭汤水,都是干呕。 还真像孕吐。 实在呕不出了,清水漱漱口,亓凌霄喘着气重新躺下,强撑着力气挑眉赶人,“看够了,快滚!” 他最讨厌这些看怪物的眼神。 他声音虚弱的很,却充满怒意,纪纤云一下惊醒了,鸡同鸭讲的转移话题,“看来可以继续检查了。” “不必!滚!”,亓凌霄眸光凌厉地拒绝。 得知她是太医院最有名的薛太医外孙女,本来还抱着一线期待的,看样子,也不过如此。 重症病人难免情绪不好,纪纤云丝毫不在意,四平八稳的坐着,嘴角噙笑,“一个大男人不可能怀孕,就算肚子大起来也可能是别的病症。你让我彻底检查一下,就算治不好,找出病因,也能给你正名不是?” 亓凌霄闻言目光一滞,他略一思索,无声的把手腕送了上去。 面前的女子,一身红嫁衣,高挽着妇人发髻,不施粉黛的巴掌小脸,娇小玲珑的人儿,怎么看都是稚气未脱的年纪,然而神情却出奇的专注。莫名的,他就倾注了希望,毕竟,这是唯一一个坚信他没有怀孕的。 得出预料之中的结果,纪纤云心头一喜,却依旧面不改色,“脉已经把过了,我给你检查一下肚子。” 说着话起身,麻利的掀开薄薄的锦被,水葱般细白的手指附上男人的腹部开始叩击按压。 大大方方,全无丝毫扭捏。 男女授受不亲,一个姑娘家怎会如此不要脸! 亓凌霄目光微凛,最终还是没有阻止。 她稚气未脱的长相,现下却十足的专注认真。一张小脸虔诚的紧,看不出一丝一毫亵玩之意。 若是发作,倒显得他小人之心了。 隔着白绸布中衣,纪纤云小小的手掌能明显感觉出男人腹部的微微隆起。躺着如此,要是站立,怕是更藏不住。 触诊过后彻底确认,他腹腔里的确多出来一团异常的东西。 纪纤云稍用力按压了一下,一声男人的闷哼立即入耳。 “这里疼?” 亓凌霄咬牙,从鼻腔里哼了哼,“嗯。” “这里呢?” …… “呕吐出现多久了?是突然的吗?” …… “那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察出不舒服的?” …… 没有一句废话,纪纤云干脆利落的详细问过诊,又把锦被给冥王重新盖好。 第二章 那就是杀猪 纪纤云站直身体,顶着那道饱含希冀又稍显冷厉的目光,平静的说出结果,“你肚子里的确有个东西,不过,不是你怀孕了。是个寄生胎,确切的说,是你的兄弟姐妹。” 屋里的人都被说蒙了,亓凌霄也是大惑不解,拧眉追问,“说清楚一点。” “你母亲一开始怀的是双胞胎,其中一个是你。当你还是一团血肉的时候霸道强势,把你那个兄弟姐妹给吞了。你呢就长成一个小孩出生了,被你吞下去那个就留在你肚子里。你长它也长,它个子大了就挤着你的肠子和胃,然后你就越吃越少。现在它太大了,你的肠胃就容不得你吃东西进去了。这么说,应该明白了吧?” 刚升起的一点希望,又破灭了,亓凌霄眸光瞬时暗淡下去,“肚子里还是一个孩子。” 肚子里只要还是个孩子,就是说出花来,也依旧什么都改变不了。 肚子里怀个孩子,还算什么男人! 纪纤云摇头,“不能说是个孩子。它只是包在你体内,不可能发育成一个完整的孩子。可能是颗头,也可能是胳膊腿,总而言之,不能算个人。” 这回,亓凌霄脸色更难看了。这回可是把传言坐实了,他肚子里的确是个怪物。 一旁,神医顾西风却展颜一笑,急切的如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你讲的头头是道,肯定知道如何医治吧。薛老的后人就是不一般,顾某自愧不如。” 薛老的后人?可是,她现在好像明明姓纪来着。 纪纤云也没工夫纠结这个,实话实说,“说白了,他肚子里就是多出来一团肉,只能开膛破肚拿出来。” “开膛破肚?”顾西风咋舌,俊逸的脸上全是震惊,“那人恐怕也活不成了。” 纪纤云点头赞同,“对,还没法麻醉,一刀下去,疼也疼死了。  “你来给我拿出来。”亓凌霄紧抿的唇瓣松开,沉声道。 谁?纪纤云扭头,和床上的人目光相对。 亓凌霄平静的重复,“你给我拿出来。你知道的如此清楚,肯定有先例的。” “不,不,不……”纪纤云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你肚子里那个个头很大,要是拿出来得在腹部开个大口子,一刀下去,估计一眨眼功夫,你就得疼死了。” 没有麻醉没有各种医疗器械,哪是做手术? 那根本是杀猪。 亓凌霄不为所动,“昏迷过去人事不省正好,你怎么切我也觉不出来。” “对,我这里有药!吃下去,可以昏睡一天一夜。”顾西风附和。 “那也不行。”纪纤云可没有头脑一热,“得用专用的刀子,又不是西瓜,可不是拎着菜刀砍上去就行的。开那么大口子总得缝上吧?现在天又热,感染化脓了怎么办?” “我有上好的金疮药,至于刀子,刮骨剜肉我都做过,等着,我把药箱拿来,刀子随你挑选。” 一阵风刮过,美男子飘走了,又一阵风,敞开的药箱已经送到眼前。 大大小小一套雪亮的长柄小刀,闪着寒光,精致锋利。 “你的装备很不错嘛!”纪纤云打量一下,摸起一把柳叶刀,她顿时满眼惊艳,叹为观止。 那就是可以了! 顾西风松了口气,“还需要什么?你说,我去找,找齐了尽快动手。” “就算把你这最好的刀都用上,也不见得成功。反正我只管说,要动手你来,把人治死了,也不要赖我身上。”纪纤云摊摊手,表示她不掺和。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当然,次米脏水破锅,也难成一碗能入口的饭。 毕竟这里条件这么差,没麻醉没止血药,连无菌手术室都没有,万一把人弄死了,还不得把她大卸八块? 这锅,她可不背。 顾西风语塞,“……我……我不会啊。” “你来!”,亓凌霄挣扎着坐起,倚靠在垫起的靠垫上,眼神凌厉看着她,不容置喙,“做了,成与不成,你都不用死。不做,你就等着给我陪葬。” 不用点名,纪纤云也能听出是让她来。 亓凌霄地狱修罗般森冷的声音,听得她如芒在背。 只一刹那的低头思考,纪纤云目光一闪,慢慢转过身,昂头挺胸,气势十足,“我还有条件。要是成了,你给我休书放我走;要是失败,你得把这个宅子留给我。” 亓凌霄眯眼,终于正眼端详了一下面前的女人,随即点头,“可以。” 死了,宅子就是身外之物,他没有子嗣,给了谁又有什么关系;活着,留着一个背叛者的女儿做王妃,对他也毫无用处。 只是,一个十几岁的闺阁小姐竟敢不卑不亢的和他讲条件,是他始料未及的。 似乎,纪欣妍嘴里的草包懦弱妹妹,和眼前这个女人,一点也对不上。 成功达成协议,纪纤云就勾了唇角,“你的身体拖不得,等到肠子被压迫坏死就完了。”她说着指了下顾西风,“我让他帮我尽快准备好要用的,最好明后天就动手。” ************ “……你会个屁的医术!瞧瞧把王爷气的!滚!快点滚!……” “别拽我,我自己会走……喂喂喂……我好歹是冥王妃!你个下人给我老实点!……” “我管你是谁?我们当奴才的就只听王爷的……三脚猫的医术还敢蒙人,赶快滚!……” ……… 又过了一刻钟,纪纤云被连推带搡的轰出屋子。 挣脱也挣脱不掉,很是吸引了院子里下人的目光。 尤其是一直候在外头的王嬷嬷几个,不屑的捂着嘴笑。王嬷嬷是宰相夫人身边得力的助手,这次绑着纪纤云来顶替大小姐纪欣妍嫁给病秧子王爷,就是她全程负责的。 “快跟我回去收拾东西,王爷让我搬过来伺候他呢。”纪纤云哭丧了脸,招呼王嬷嬷等人哀哀怨怨的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腹诽,冥王真是个狡猾的狐狸,也不知道是为了防着谁,怕自己动手术的事被传出去,偏要她保密,还要她按着他安排好的戏码来演。?  看着纪纤云受气,王嬷嬷几个对视一眼笑的更欢实。 明摆着的,那个病秧子冥王生气了,要把人弄到身边慢慢折磨。这简直是她们最想看到的状况了! 回到先前的梧桐苑,纪纤云根本指使不动那帮丫鬟婆子。 她也懒得浪费口舌,亲自上阵整理被褥。 卷好了铺盖卷刚扛起来,却见那个胖成球的王嬷嬷在桌上铺好了包袱皮。 肆无忌惮地开了两个红漆箱子,挑拣了东西,往那包袱皮里堆。 打底的是一叠盖了红章的纸,之后是亮瞎眼的金玉珠宝。 纪纤云又不是傻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卷了她最值钱的东西要拿走。 她历时过去一拍桌子,“喂,那是我的嫁妆!” “小贱蹄子,哪个是你的!别捣乱,我还得拾掇了东西给夫人送去呢。”王嬷嬷头都没抬,猪蹄似的手不停忙活着,“就是给你也白搭,还能背到阎王殿去不成?好心给你指条明路,乖乖伺候冥王去,呵呵,没准到时候还能让你死的舒坦点!” “嬷嬷您可真心善!”纪纤云皮笑肉不笑。 “死之前当上王妃了,哎呦,这可是走了狗屎运了!” 旁边两个打下手的丫鬟也是丞相夫人派来刁难纪纤云的,此时,一唱一和地落井下石,笑的肆无忌惮。 纪纤云懒得理这几个贱人,可属于她的钱她得留住。 当她好欺负可就大错特错了,她穿越前可是特战军医!纪纤云勾着一侧唇角冷哼一声,抓起桌上一空的木匣子迅疾不及掩耳的就抡向胖球的眉骨。 “啪”的一声撞击,随之而来的是冲破房顶杀猪般的嚎叫,“啊!杀人啦!……” 眉骨处就是一层皮,挨了那么狠的一下子,王嬷嬷的脸上顿时裂了口子,鲜血如泉涌。 王嬷嬷再一捂一抹,一脸的血,狰狞的可怕。 瞬时的变故,令那两个原本跟着王嬷嬷一起欺负纪纤云的丫鬟吓白了脸。 纪纤云深谙兵家之道,乘胜追击,趁那俩丫鬟愣神的当口,一人往脑袋上抡了一下子。 “滚!还不快滚!” 纪纤云痞气的怒吼一声,那仨个欺主的刁奴眼冒金星,踉跄着如丧家之犬。 瞧着她们的狼狈模样,纪纤云嗤之以鼻,几个战斗力为零的渣渣还想欺负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特战军医? 真是可笑! 王嬷嬷几个在院子里还没缓过神来,就见平日被她们欺负死死的人,背着包袱大摇大摆扬长而去。 那包袱,明晃晃,就是她们先前塞满房契地契珠宝那个。 见此,几人差点晕过去。 哎,回去怎么和夫人和大小姐交待啊! 背上包袱不轻,纪纤云哼哧哼哧出了梧桐苑,就被一大群燕瘦环肥的美女挡住了去路。 “给王妃姐姐请安!” “给王妃姐姐请安!” …… 齐刷刷的一片请安,把纪纤云都整蒙了,“你们谁啊?” “妾身是王爷的妾室刘氏。” “妾身是王氏。” “妾身是……” …… “停!”,刚自报家门到一半,纪纤云就叫了停,“你们姐姐我很忙,改天再聊啊。” 一绿衣圆润女子笑意盈盈,“姐姐,妾身们闲来无事,正好给姐姐帮忙。” 纪纤云看着这帮人假模假样的脸,真是烦不胜烦,于是目光一转,轻咳一声道,“冥王让我搬过去伺候他,你们要是想去,我可以保举你们。”她说着拽了拽包袱,一副好心的模样,“冥王说了,哪天他没了就带我一起上路。妹妹们要想去伺候,冥王一感动,到时候指定也会带上你们一起到地府享福的。” 第三章 单相思 前半句出来,一帮美女还跃跃欲试,后半句一出,一个个就笑的很难看了。 欣赏了美女们变换如翻书的表情,纪纤云笑着摇摇头,“哎,看来你们没人乐意,那快让路,姐姐我先走一步。” 人群倏地分开成两排,纪纤云如接受检阅的将军般,挺直腰杆,雄赳赳向前走。 没走出几步,突的背后一声含羞带怯的喊声,“王妃姐姐,妾身……妾身红袖,乐意去伺候王爷。” 纪纤云震惊了,真爱啊!死都要跟去,可不真爱嘛! 她顿住脚步,扭头看向那位情圣小妾。 一粉衣女子正跟上来,柳叶弯眉樱桃口,水汪汪一双含情目,身段婀娜柔柔弱弱我见犹怜。 靠,这病秧子冥王艳福不浅嘛! 即便是女人,纪纤云对美女也舍不得拒绝,“想来,就一起走吧。不过呢,我过去就是干活的,你能不能留下,还得冥王说了算。” 两人聊着天,很快就到了思梅园。 那位情圣小妾红袖就在院子里候着,纪纤云扛着包袱帮着进去通报。 “……走,在下这就走……” “……冥王息怒、息怒……” …… 刚进外间,耳膜就受到了一阵阵冲击。 听说话的人声音,好像很害怕,而且不止一个人。 怎么了? 弹指间,她就被內间涌出来的人流挤到了一边。 七八个花白胡子老头,服装统一,背着箱子,狼追似的,跑的那个麻利。 看的她是叹为观止。 应该是大夫吧?这帮倒霉大夫。 反正跟她无关,纪纤云耸耸肩大步往里头,穿过內间,隔着一道帘子,就是她的新窝。 看着像书房又像储物间,反正就不像能住人的。 破床都没有一张,只能打地铺。 她撂下包袱,往外走,想起院子里还杵着那个情圣小妾,她端着笑脸就走到了床边,“冥王,您那个小妾红袖要进来伺候您,托我进来说一声,您看?” 多管闲事的! 亓凌霄目光不善的瞟了地上的人一眼,略一思忖就道,“让她进来吧。” 都把老大夫们清场了却给红袖通融,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心里叹一句,纪纤云就点头,“那我告诉她去,她肯定很高兴。” 捎了口信,看着红袖一脸喜色的进了屋,纪纤云又去做了苦力。 等她扛着铺盖卷气喘吁吁再回来,眼前的一幕直接把她惊呆了。 靠,不是眼花了吧? 耳朵也跟着错乱了? 院子里,那红袖正趴在长条凳上,被家丁牟足了劲头用棍子打呢。 情圣小妾嗷嗷叫着,惨的不忍听。 更近点,能看到她衣服上有血迹,触目惊心。 纪纤云暗叹,真是禽兽啊,这才多会儿啊,就把个娇花儿模样的女孩给打成这样。哎,看来情圣对那禽兽王爷是单相思。 打仗看的多了,这种小阵仗,纪纤云惊是惊,怕是没有的。 扫了几眼,她又扛着铺盖没事人的离开。 她人微言轻的,如今自顾不得呢,这情圣只能自求多福了。 亓凌霄正躺靠着强打精神看信,余光中一怪物飘过,他难得扭头瞧了瞧。 几层被褥卷成卷,看着很是壮观,看那娇小的人儿被压弯了腰,估计分量也不轻。 相府小姐,做这样的粗活,怎么如此淡定? 被人强逼着顶替大小姐来跳他这个火坑,肯定在府里不受待见,但不管怎么不受待见毕竟也是二小姐,应该也不至于沦落到粗使丫鬟那般吧?而且她不止做活淡定,连外面那个小妾被打,她看见也都依旧淡定,竟然没有圣母心泛滥地为那小妾求情。是她铁石心肠还是知道那小妾是被人有心派来的眼线??  一瞬的走神,亓凌霄收回目光,这个女人还真是不简单。 纪纤云麻利的打好了地铺,趴到上头试了试,很宣软,与此同时的,肚子咕噜噜抗议不断。 这副身体昨天晚饭都没吃到,已经虚的不行了。 她又一骨碌身爬起来,人是铁饭是钢,先找点吃的填饱肚子再说。 刚站起来没往外走呢,就听帘子外有个上了年纪妇人的声音,“王妃,您的衣裳好了,我能进来吗?” 挺客气,还王妃? 她算哪门子王妃?王妃有她这么惨的吗? 实际就是个下人吧?可不管怎么不受待见,她也得接受安在她身上“王妃”的名头,纪纤云就应声,“进来吧。” 桂嬷嬷挑帘子进来,笑意盈盈的把一摞叠的整齐的衣裳送了上去,“王妃,这些衣裳都是新做的,您试试看,若不合适,我再去换。” “谢谢了。”看颜色和质地,就是府里丫鬟统一的衣裳,纪纤云接过,抖开衣裙比了比,挑眉就笑“长度刚好,应该合身。还有事情问您,我肚子饿了,到哪能找到吃的?” 桂嬷嬷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穿戴不华丽却也是绸缎,慈眉善目看起来很和气。纪纤云猜测她肯定不是一般的下人,应该有点权利,能给她指条明路的吧。 “奴婢现在去准备,不过,得委屈您换了衣裳到灶房来吃。” 换了衣服到灶房去吃?看来还真是下人的待遇。不过,她现在扮演的可是“出气桶王妃”的角色,有的吃就不错了,纪纤云态度更好了,“不委屈,您给我拿几个包子馒头的就可以,能填饱肚子就行。” 桂嬷嬷就摇头,“您得吃好,还有大事等您做呢。” 听话听音,这人肯定是冥王心腹喽,纪纤云也就不客气了,“那您随意吧。” 等她换好了丫鬟服到院子里,桂嬷嬷已经等在厢房门口了。纪纤云装着谨小慎微的跟着桂嬷嬷进去,食物的香气让她瞬间开心起来。 燕窝粥、蒸蛋羹、包子,还有两个切得细碎的小菜。 无疑,这些是征用了冥王的饭。 纪纤云风卷残云的把食物统统塞进胃里,摸着鼓囊囊突出来的肚皮,这才注意到桂嬷嬷惊诧的眼神,她讪讪一笑,“呵呵,不好意思,几顿没吃,太饿了。” 这位千金小姐的吃相和饭量可真是让她大开眼界,桂嬷嬷毕竟训练有素,很快把表情调整好,依旧笑道,“王妃要是不够,饭还有。小厨房里做了不少备着,王爷胃口不好也吃不了几口,您尽管吃。” 再吃下去胃就爆了,纪纤云腆着肚子摆手,“已经很饱了。对了,吃了也是吐,这些饭不要给他了。先弄一碗糖盐水我给送过去,您紧着熬一锅鸡汤。浮油撇干净,只要浓汤。”?  一炷香之后,亓凌霄接过小茶杯往嘴里送一口,扭头就给吐掉了。 挑眉黑脸瞪着眼前娇小的人儿,“ 你故意的!” 第四章 命比脸皮重要 纪纤云奉送一个大白眼,“生死关头了,你觉得我有那个心情嘛。吃了就吐还一直出汗,你身体缺少盐和糖,这个水是难喝,可你要想有体力挺过挨刀那一关,你必须喝下去。” 竟敢明目张胆的教训他! 从没一个女人在他面前如此,亓凌霄既意外又气愤,可不能否认,她这话没毛病。 为了摆脱这个病,他决定忍了,立马不言不语,低头敛眸喝水。 一旁桂嬷嬷、清风、六子,三人面面相觑。一小丫头片子就把他们王爷给镇住了,诶,好神奇。 接过空杯子,纪纤云又指了指茶壶,“诺,那一壶,天黑之前要喝光。一次喝太多会吐,只能半个时辰喝一杯。鸡汤也熬好了,必须喝掉两碗。” 眼前的小女子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简直就是把他踩在脚底下,亓凌霄鹰隼似的眸渐冷。 “天黑之后就要禁食水了,大概需要一天。你的体力对挺过这一关至关重要,命是你的,你看着办。”纪纤云顶着亓凌霄的冷眸一点惧意都无,在他发作前率先补充,“奥,我还要回梧桐苑拿一趟东西,先走一步。” 她说完就那么脚步轻快的走了,徒留亓凌霄义愤难平。 “王爷,您犯不着生气。等您的病好了,她还不是由着您揉扁捏圆。”跟班六子也很气愤,连皇上都对他家王爷忌惮三分,何时受过一个小丫头的颐指气使?他劝他们家王爷更是劝他自己个。 侍卫清风在意的不是这个,他一脸的担忧,“王爷,怎么看,她也不像个千金小姐。您看,她会不会是冒名顶替,借着治病的由头来要您命的?” “不会。若是受人指使,她就会谨小慎微,不会招摇露破绽给咱们。”亓凌霄语气坚定,目光微转吩咐,“派人查查相府二小姐的底,晚上就要。” “王爷,您还得三思啊。这开膛破肚的,弄不好可就……她一个十几岁的毛娃娃,奴婢实在是不敢信她。”桂嬷嬷斟酌稍倾,还是说出了心底的担忧。 亓凌霄安抚地说道,“奶娘,您就别担心了。她的外祖是太医院圣手,母亲也是医术高超,她既然能查出病因,应该也是会医治的。” “不是我丧气,薛太医的女儿比薛太医还多活了两年,王妃母亲去世的时候,她也就七八岁吧,能学到什么?王爷您还是再好好想想。”桂嬷嬷依然十分担忧。 “我心意已决,您也别劝了。”亓凌霄掷地有声,说完便闭上眼养神了,奶娘的担忧他不是没有,可,拖下去就是死路一条,赌一把还有病愈的希望。 大事未了,他不能死。 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也要试一试。 ************ 太阳再一次眷顾大地,新的一天拉开帷幕。 简单洗漱后,灶房吃过丰盛的早饭,纪纤云精神抖擞地站到了冥王床前,指挥着面前的几个人。 “嬷嬷,您和六子准备浴桶。清风,你负责给王爷刮毛。等清洗干净,顾兄你就给他吃药。药效发作要半个时辰,这段功夫,足够搭台子熏屋子了。” 屋里所有人都不能闲着,她发号施令如女主人。 关键时候,对这么个黄毛丫头,大家伙再不满也迅速照做。 只是,清风有点无从下手,“刮什么毛啊?汗毛?肚子上的吗?” 纪纤云上前,在冥王身上比划点明,“不光汗毛,阴毛也要刮干净。从这里到这里,所有的……” 被按到了关键部位,亓凌霄挪了挪身体脸瞬间阴的发黑,“你……真无耻!” 纪纤云无奈的撇撇嘴,“我是大夫,你是病人,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的病,赶紧收起你那些龌龊的心思。我无耻?哼,我要是脸皮薄不嘱咐明白,到时候有毛被带到伤口里去,你就等着感染流脓死掉吧。” “喂,对王爷说话客气点!”清风目光如刀。 纪纤云睨了他一眼,病人不懂事,病人家属更不懂事,哼,大夫是救人的不是受气的。 她双臂抱在身前,个头矮可气势一点不输,“我现在是给他看病,不是给他算命,编不出那么多好听的拜年话。” “清风,刀子给我,我自己来。”治病第一,箭在弦上了,亓凌霄明智的选择遵从。 “不可以。”纪纤云扭头就给拒绝了,“你的体力要用在刀刃上,再说了,你也不可能刮干净。好好躺着,让清风刮。” 诶,别说被属下刮毛,就是盯着看看,那也是无法想象的事,亓凌霄真的很难接受。 清风更是,给主子刮命根子的毛,天哪,给他换个活行不行? 顿时,尴尬的气氛弥漫。 纪纤云瞪眼,“命重要还是脸重要,俩大男人玩什么羞涩。你,快脱裤子,你,快去刮。” 这是个姑娘吗?这些话是个姑娘能说出口的吗? 一躺一站,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两个大男人,同时被纪纤云给惊住了。 还不动手! 纪纤云说教都懒得了,伸手就去扯冥王的裤带,“什么时候了都,我来。” “住手!”亓凌霄从没想到有一天沦落到被女人脱裤子,一时方寸大乱,使出浑身力气护住了腰带。 “反正不刮毛我没法下刀,那样你肚子里的东西就拿不出来,后果就是你会死。为了几根毛不要命,没见过你这么蠢的。” 人家护的结实,纪纤云无从下手,只能直起腰,居高临下,蔑视地斥责他。 现代腹部手术前常规准备工作,搁到古代本就千难万难。 病患还这般落后、愚昧,死了活该。 见惯了服从意识很强的伤员,突然弄个扭捏的王爷来,纪纤云是万般看不上的。 “竟敢对王爷出言不逊,你……”清风怒不可遏就要对纪纤云动手。 “清风!你来吧。” 亓凌霄喝止住清风,他把脾气都抛到了脑后,忍,为了活命,他什么都能忍。 这点破事终于解决了,纪纤云也是松了口气,“那就快点,一定要刮干净。记住,命比脸皮重要。” 她一个大姑娘在这盯着,他怎么脱裤子? 亓凌霄挑眉冷目,“你回避。” “我走!”纪纤云哼了声扭身走开,“反正放到台子上的时候也是光溜溜的,你以为我想看啊。” 略带嫌弃的话飘到耳朵里,亓凌霄差点气吐血。 他的一世英名啊。 清理身体沐浴干净,之后屋里被熬煮的醋和烈酒熏透,此时,阳光摄入屋中光线正好。 检查好的手术用具摆好,将已经用药昏迷的人抬上临时搭起的手术台,带上自制帽子和口罩,纪纤云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顾西风作为助手,也是同样打扮,凤眸中满是紧张和希冀。 对医术,他有着近乎痴迷的狂热,此等闻所未闻的疗法,他自然期待。 麻醉药效果很好,手术也很顺利,为避免打开的腹腔暴露在空气中太久增加感染几率,纪纤云有条不絮中尽可能的加快速度。 顾西风作为助手很有眼色,递东西是,擦汗也是,无形中也帮她加快了她的速度。 手术居然比预期的还要顺利,寄生胎很快剥离取出,足有五六斤的一团血肉,比正常婴儿都不小。 拿汤药蒸煮过的纱布给道口止血清理,就差最后一步缝合了,她刚要松口气,外间却有了响动。 “……哎呦,五王爷、七王爷,您二位到厅里坐吧。冥王他好不容易睡着了,让他多睡一会儿吧……”是桂嬷嬷的声音。 “不晌不夜的,睡什么觉啊!自家兄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桂嬷嬷你让让。”外面传来一个男人阴阳怪气的声音。 “就是,作为兄长,九弟别说怀了个妖怪,就是怀了一窝,我们也不能不认他的。凌昊,该吃晌午饭了吧?不如咱们留下来陪九弟吃饭吧?”又有一个声音跟着一唱一和。 “好主意!” “两位王爷,你们真不能进去,冥王他……”桂嬷嬷的声音已经近乎是哀求了。 第五章 总是一个死 外面吵吵嚷嚷的,听那一唱一和阴阳怪气的腔调,纪纤云不用猜也知道来者不善。 她挑眉看顾西风,只见顾西风目光焦灼的紧盯着阻隔开内外间的屏风;而守在屏风后的清风,也侧耳满脸警惕,好像随时准备要冲出去。 这更坚定了她的想法。 外面那两个是存心来找茬的王爷,桂嬷嬷和六子迟早挡不住,正是手术的关键时刻,正面冲突更要不得。 电光火石之间,纪纤云做了决定,她一把扯下帽子口罩,脱下身上高温煮过消毒的罩衣,快步绕过屏风到了外间去,再把头发扯散,衣领拽松,沾了烈酒的手往眼睛上一抹,立马泪如泉涌,做出一脸羞愤状,“呜呜……二位王爷要敢进来,奴家……奴家就活不成了,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千万别进去……呜呜……” 突然冒出来一个哭哭啼啼的美人儿,一下子把外间几个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桂嬷嬷和六子不明所以,干脆闭嘴不吭声。 五皇子亓凌烨斜眼瞄了瞄来人,看对方一身丫鬟服,头上就寒酸的一根银簪子,分明就是个三等丫鬟。这种货色,别说死一个,死一百个,他眼睛都不待眨一眨的。登时没好气的撇撇嘴,他本身还算周正的长相因着嚣张顿时令人生厌,“你死不死,跟爷有什么干系?见着爷不行礼,爷看你是找死的。” “见过王爷,见过王爷……妾身……妾身是纪丞相的女儿,还望您高抬贵手。”纪纤云抹抹眼角的泪,抬起脸做惶恐状,“冥王说的,若是我拦不住你们,就要让人打死我的啊……。求求两位王爷,千万不要进去,看在纪丞相的份上,给小女一条生路吧。” 五皇子不耐烦听女人哭哭啼啼,正要抬脚踢开纪纤云,可一看脸,见那女人娇滴滴的,眼波流转,粉面桃腮,发丝微散,领口微松露出一片白皙的皮肤,真是美不胜收。顿时一双眼珠就挪不开了,“你?你是纪丞相女儿?那个倒霉鬼?你这王妃当的……呵呵,还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亓凌烨眼珠子恨不能黏在纪纤云身上,“瞧这打扮,刚还以为是扫地的丫头呢,如此国色却不知给好好打扮打扮,九弟真是太不懂怜香惜玉了。” 听到纪纤云亮明身份,又听到自己皇兄夸赞“国色”,一直高傲打着扇子的亓凌昊也不禁侧目,上上下下打量过纪纤云,顿时暗暗心痒。 眉不画而黑,唇不点而红,粉面桃腮,杏眼里汪着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银钗布裙,不施粉黛,惊弓之鸟的立在那里,俨然就是风雨中最美的那朵兰花,比平日围着他那些莺莺燕燕,更让他心神荡漾。 对美女,特别是如此独特的美女,他是有耐心的。 亓凌昊摇着扇子走过去,一双桃花眼里义愤满满,“弟妹,九弟如此刻薄你,真是岂有此理!不用怕,七哥这就进去教训他。” “别!王爷您千万别,”纪纤云咬着唇,羞红了脸,“妾身……妾身刚刚才服侍冥王就寝,您这会进去了万一冥王大怒,等您走了,妾身岂不是罪上加罪,恐怕就有的苦头吃了。”纪纤云惊恐无状,身体抖如筛糠,“王爷您若是进去,妾身只能……只能碰死在您面前了。总是一个死,还不如来个痛快。” 亓凌昊和亓凌烨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里都看到了了然,难怪刚才那桂嬷嬷死活拉着不让他们进去,还说冥王在休息,原来……却是跟这个娇滴滴的王妃在巫山云雨。那确实是不好进去了,指不定里面是怎样红被翻浪的情形呢。俩人龌龊的想左了,心里又恨又嫉妒,这九弟都快命不久矣了,竟然还能有这般艳福可享。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见纪纤云以死相逼了,亓凌昊也不在坚持硬闯进去,只想多勾着纪纤云说话,假意温存道,“你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九弟怎敢下毒手打死你呢?”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夫君让妾身陪葬,呜呜,妾身怎敢不从。”纪纤云眼泪又成了断了线的珠子,“两位王爷,妾身求您,给妾身留条活路吧。做了鬼,妾身都感谢两位。家父要是知道,妾身都是仰仗两位王爷才能多活几天,肯定也感激不尽的。” 美人哀求,对纪丞相怎么也得给点面子,亓凌霄正好就坡下驴,软声安抚道,“那种不懂怜香惜玉的恶人,本王看他作甚?好了,不要哭了,本王不进去便是。” 只见他一身团花衣,一把折扇,浑身熏香气弥漫,拿捏出来的风流做派,尤其是那双桃花眼迷离的带着钩子一样。 纪纤云前世也是阅人无数的,片刻已经断定面前的就是个披着斯文外衣的色胚。 心里蔑视,梨花带雨的脸上却是破涕为笑,满眼崇拜忙不迭的感激连连,“多谢王爷,多谢王爷。屋里还有活计等着妾身去做,耽搁了,怕是……妾身那就先进去了。” “诶,送客总要有的吧?九弟这个可挑剔不得。本王这就走了,弟妹不送几步吗?”亓凌霄挪步更近一些,桃花眼里脉脉含情,嗓音满是蛊惑,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这小美人又进去便宜那个病秧子。 流氓无赖!纪纤云在心里暗暗骂道。可是那边冥王的肚子刨开等着缝合呢,不顺着这色胚,没准还怎么纠缠她呢。 纪纤云心思玲珑的很,于是胆怯的望望屏风,之后看了色胚一眼飞快低头,“送,该送,妾身这就送王爷出去。” 她手指在身前搅着,声音低低,却像用了全身力气。 坚定又带着视死如归。 “哈哈,弟妹,咱们走!”亓凌霄欢喜的很,冲着內间大声说道,之后昂着头,斗志昂扬往外走去。 哼! 怎么也是正妃,就这么被他勾上,老九不气吐血才怪。 往外走就好,纪纤云心下松了口气,连忙跟上去。 六子没有动,瞧着那女人恨不得立刻跟人家跑的模样,猛啐了一口,“贱人!” “好了好了,人走了就好,要不是王妃,咱们还拦不住人呢。”桂嬷嬷摆摆手,息事宁人。 事已至此,只能相信这王妃是大局为重的权宜之计吧。 送到思梅园门口,纪纤云一路赔笑使尽浑身解数才把那狗皮膏药哄劝走。 色胚带着人笑呵呵走了,她顿时收了笑,拎起裙摆快步往回奔。 六子的冷眼,桂嬷嬷担忧的脸,全都被她无视,风一样就奔向了內间。 帽子、口罩、罩衣重新武装好,烈酒净了手,纪纤云接过穿好丝线的银针,专注的开始缝合。 屋里很静,清风门神一般站立,顾西风几乎屏住呼吸一瞬不瞬的盯着。 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女子,竟然眼睛不眨地,行云流水般做着如此血腥的事,真真的世间难寻了。 看手法,她肯定不是第一次做。 顾西风想起探子查回来的消息,据说相府二小姐偏居一隅,平日伺候的只有一个老嬷嬷,是个受尽欺凌的孤女。 这样的闺阁弱女子,是怎么会这些高明医术的? 还有方才那机敏的应对,临危不乱左右逢源,怎么看,也不像个无人教导的女子。 ********** 日上三竿,明媚的阳光,十足的好天气。 屋内几人心情却没那么明媚,一个个一脸肃穆焦急,走马灯似的,坐立不安。 “神医,人怎么还不醒?”一贯沉得住气的清风,对着床上那一点苏醒迹象都无的人,也没了淡定。 顾西风俊逸的脸孔也浮现丝丝担忧,“算算时辰够了,应该快醒了吧。” 宽慰别人,更是宽慰他自身,人不醒,他心里也没底了。 桂嬷嬷往茶炉上的小壶里又加了一些醋,氤氲的酸气里,搓着手凑到床边去,忧心忡忡,“王妃,王爷他不会有什么事吧?” 该醒却没醒,如果药量没问题,那就只能是开膛破肚出了纰漏。 乌鸦嘴!可她也忍不住担心了。 第六章 停!不用说了! 纪纤云又一次把手放到床上人的脑门上试过,微笑着摇头,“没事的,再等等。到现在了,人还活着,也没发热,手术算很成功。” 人还有气就算成功? 桂嬷嬷心里更打鼓了,额头皱纹更深了几分,叹口气点头,“……那就等着吧。” 没别的法子,她只能多念几遍‘阿弥陀佛’了。 搭了脉,身体只是比较虚弱,等着无聊,纪纤云索性帮着按摩胳膊促进血液循环。 没有发热就是没有发炎感染,古代这个医疗条件,能达到这效果,实属不易。 这个冥王还真是命大呢。 恰逢此时,亓凌霄蹙着眉头睁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床边坐着个丫鬟。 手正捏揉着他的胳膊。 低头侧颜,长长的眼睫毛好似一把扇子,轻轻颤着,美人图有了灵动。 这是…… 转瞬,惊异的眸恢复如初,他记起了身旁的人。 “主子……啊!您醒……”清风发现变动,高大的汉子喜的像个娃娃。 欢喜的呼出,后知后觉又捂住了嘴,压抑的兴奋,让他整个人憋红了脸。 桂嬷嬷谢着满天神佛,泪流满面。 顾西风如释重负,软软的窝在椅子里,抿唇笑着,一双朗目欣慰地看着床上的冥王,一直紧绷的神经,此时此刻才真正放松。 屋里的人一个个都欢喜傻了,纪纤云的喜悦也是洋溢在眼角眉梢,下意识就攥紧了冥王的胳膊,喃喃,“成了,我成了,我真的成了。” 亓凌霄才一清醒就感受到腹部袭来的疼痛,又添了胳膊上的,他虚弱的嘴唇翕动着痛苦状,“放……放手。” 迎接到嫌弃的目光,纪纤云才反应过来,讪讪地把人家胳膊放下,程序化的笑着问诊,“恭喜王爷醒来,可感觉哪里有不舒服?” “疼。” “伤口疼?” “嗯。” “锐利的疼?还是可以忍受的疼?” 亓凌霄额头渗着汗,咬牙,“可以忍。” “好,一切正常。”纪纤云点头,展颜一笑,“毕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要不要拿来给你看一看?” 笑话他! 亓凌霄眸光冷凝,咬牙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不必!” 好心问一句,得来的却是冷脸,纪纤云摸了摸鼻子,也不在意,“不看就不看呗,反正是你的自由。好了,让他们搀扶你下床溜达溜达吧。” 他这个样子下床溜达溜达? 亓凌霄深感耳朵出了毛病,“你说什么?” “我说,让你下床溜达溜达。”纪纤云耐心的又重复了一遍,“疼也忍一忍,手术后不尽早下床,会肠粘连的。说简单点,就是肠子会长到一起去,影响消化,一辈子的病,很严重的。” 亓凌霄听不太懂,却也没有异议,挑眉看向清风,虚弱地吩咐,“扶我下床。” 开膛破肚他都听信她了,只要是能治好他的病的,他照做就是。 清风上前来,满脸忧心的不敢下手,“王爷,动来动去,伤口开了怎么办?” “动作幅度小一点嘛,我缝的很结实,开不了的。” 纪纤云笑呵呵事不关己似的,反正不是她疼。清风对纪纤云的态度很不满,不过,还是小心翼翼把自家王爷扶下床。 亓凌霄腿软的很,佝偻着腰,伤口撕拉拉拉的疼,双脚站到地上,已经是汗水连连。 桂嬷嬷心疼不已,扭过头去,抹着眼泪根本不敢看了。 清风和顾西风搀扶着,俩大男人都不免心慌慌,肚子上那么大个口子还非要让人下地走路,这可真是史无前例的事,这女人实在是太残忍了。 被属下默默心疼的亓凌霄,除了牙关紧咬,疼的嘴角都抽搐外,目光竟然是欢喜的。 一步一步,脚步虚浮,他不叫疼也不退缩。 纪纤云看在眼里就赞了一句,“嗯,不错,有个男子汉样子。不要急,慢慢走,什么时候溜达到排气了才能躺回去。” “排气……什么时候?”亓凌霄不太懂,挑眉。 “就是放屁之后,放屁就是排气成功了,就可以停了。” “……”亓凌霄无语透顶。 一个闺阁小姐怎么能说出这么粗俗的话,而且如此坦坦荡荡? 不光他,屋里其他几个人也是一副如遭雷劈的模样。 纪纤云一头雾水,“说成这样,还不懂吗?那我怎么跟你说呢……” “停!不用说了!”即便虚弱,亓凌霄还是咬牙打断了那些可能更不堪入耳的话。 那就是听懂了,听懂了怎么那种表情? 管它呢!纪纤云耸耸肩懒得追问,“听懂就好。排气之后呢,可以喝一点小米粥,嬷嬷您准备好。顾兄,伤口换药和汤药,你来负责。看了他一宿,我很困,先去眯一会儿。” 纪纤云理所当然的吩咐完大伙,打着哈欠大大咧咧进东边隔间去了,看的亓凌霄气结。 谁给这小丫头的权利,一副主人的姿态! 咦,王妃,好像,的确是主人。 可,这丫头明明说了要休书的啊。 ********* 轰的一声,临时搭建的战地医院帐篷被炸的分崩离析,睡梦中,纪纤云“啊!”的大叫一声,猛然坐起。 她急促喘息着,待看清周遭,才惊觉是梦。 她抹一把额头冷汗,放纵躺倒,哎,噩梦啊,太逼真了。 她这也算是战争创伤吧,估计得很久才能彻底摆脱阴影了。 “怎么了?” 帘子外,传来一声略带担忧的询问,是那个神医顾西风的声音,纪纤云反应过来,应答,“哦,没事,做噩梦了。”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大白天做噩梦,肯定做了亏心事了。” 是六子的声音。 六子那货一直看她不怎么顺眼,当然,纪纤云对六子也没好印象。 斗鸡眉老鼠眼,尖嘴猴腮大龅牙,作为颜控,纪纤云觉得多看一眼六子那货,都是对眼睛的伤害。 纪纤云呼吸平稳了,再也睡不着,她索性爬起来,简单整理一下,出去查房。 “病人”已经躺下了,看来排气成功。 纪纤云把手背放到亓凌霄脑门上试了试,没有发烧,她就没什么担心了,“这三四天一定要多注意,不舒服就说。对了,我去丞相府拿点东西,这个可以吧?” 亓凌霄偏头,剑眉微挑,“用什么和奶娘说。” 那就是不同意喽,纪纤云据理力争,“不行,我要回丞相府一趟。你也知道,我是被人打蒙塞花轿里送来顶缸的,梧桐苑那些东西不是我的而且我也用不惯。” 第七章 扔去乱葬岗 敛眸思忖片刻,亓凌霄破沉声开口,“让六子跟着,快去快回。切记,不要乱说话。” “那你放心,我嘴严的很。拿了东西就回来,绝不耽搁。”,能去就可以了,纪纤云态度很好,赶紧保证。 人欢欢喜喜的走了,侍立一旁的清风一脸莫名,“主子,这样是不是太冒险了?” 齐凌霄闭目养神,“无碍。她做事机灵有分寸,应该不会自找麻烦的。” “……主子,您很少这么夸人。”,任凭清风一贯寡言,禁不住还是说起了和差事无关的。 破天荒啊,主子平日谨慎的做派,放那女人跑出去,万万不可能。 “你想让我夸你吗?” 听声音,主子已经不悦,清风忙摇头,“没,没有。” 亓凌霄也不再多言,闭目休息。 能在老七面前耍花招,这丫头的确有勇有谋,就是,和回报来的消息相当不符。 六子跟着去,也许会有些新发现吧。 ********* 丞相府西北角,一破落的院子里。 循着原主的记忆,纪纤云很快就找到了她此行的目标,一盒子牛毛金针。 避免太突兀,又搜罗了一些衣裳,打个包袱背着。 前后不过一炷香功夫,已经出了冷冷清清的屋子。 没走几步,却被浩浩荡荡冲到院子里一群人挡住了去路。 为首的一雍容华贵的妇人,珠翠满头,保养得宜的脸岁月风霜并不重,可以想见,年轻时定是姿色过人。 身侧相伴的是个青葱少女,眉目和妇人有几分像。华丽的粉色波光锦衣衫,细眉妙目,肤如凝脂,娇俏的一个美人。 只是,美则美矣,两人都是目光不善,盛气凌人。 纪纤云扫了一眼,牵动一侧唇角蔑视一笑。 呵,丞相府夫人钱氏和丞相府大小姐纪欣妍。 正要找她们呢,挺好,送上门来了。 纪欣妍上上下下把面前的人打量过,捂嘴嘲笑,“丫鬟服,哈哈,还真适合你呢。纪纤云,你就是小姐的身子丫鬟命!” “欣妍!”,钱氏拍了拍女儿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之后扭头露出一丝平和的笑,“纤云啊,当娘的就不跟你绕弯子了。带过去那些房契地契,你也用不上,就还回来吧。秦嬷嬷为了你的事急火攻心闭了眼,为娘知道你和她主仆情深,你把东西送过来,为娘派人厚葬她。” “人…。。死了。”,对于这个消息,纪纤云也猜测过,实在的摆在面前,还是有些不想接受,迟疑一下,便怒目,“你们!肯定是你们!刽子手。想要钱?门都没有。” 原主唯一相依为命的人,得了人家身体,秦嬷嬷的事,她责无旁贷。 “纤云,你想,反正你也没多少日子了,搂着钱做什么呢?还不如拿出来,让秦嬷嬷入土为安。扔到乱葬岗,没准就被野狗叼了,你对的起她这么多年忠心耿耿伺候吗?就是你不给,等你没了,大不了再去官府补一个,相府的产业,也没人敢抢去不是?” 钱氏满脸堆笑,悠哉哉劝说道。 好似,她的主意极好,很是为人着想。 纪纤云不怒反笑,痞气的歪着头,“哎呦,你也知道我没几天的命了啊。反正我现在是冥王府的人,你不敢扣下我,等会儿出去到大街上,我就把你们怎么把我塞上花轿的事好好宣扬宣扬。遮羞布一扯,你说,谁还会娶你的女儿?” 关系到切身利益,纪欣妍即刻面目狰狞,“你敢!” “我怎么不敢?”,纪纤云挑眉反问,“比起你们母女犯下的欺君之罪,我这点算的了什么呢?” 平日软弱无能的小蹄子突然发难,钱氏出乎预料的同时也是乱了阵脚,“你别乱来!欺君之罪抖落开,你也跑不了,一样没命。” “哈哈……你们忘了吗?我本来就要死了啊。死之前,拉上几个垫背的不好吗?黄泉路上,丞相府的人一起上路,一家人,还能聊聊天不是?” 纪纤云摊手,笑嘻嘻的探过头去询问。 钱氏母女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看见了惊恐,还是钱氏老道一些,故作镇静开口,“你…。。你怎么样才能闭嘴?已经进了冥王府大门,万岁爷都不追究了,你怎么闹,都改不了什么。” 人都死了,再计较也没意义,纪纤云更懒得看那两个的嘴脸, “给秦嬷嬷风光大葬,谁动手要的她的命,就去坟前磕一百个响头。” 这么简单? 钱氏恐怕听错了,“……就这样?” “花心思对付你们,简直浪费功夫。”,纪纤云不耐烦的撇撇嘴,“三天之内把丧事办好,否则,就让你们好看。” 不得不低头了,钱氏忙应下,“纤云你放心,为娘一定办好。” “嗯。”,纪纤云从鼻子里出气应了,之后对着身后招招手,“走了。” 一旁看戏看的愣愣怔怔,被惊动,六子终于缓过神来。 眨巴眨巴眼睛,快步跟上。 气场好强大啊,他都要竖大拇指了。 就看和相府人对峙,的确是相府二小姐,可这性情? 难道这些年都是装出来的软弱可欺? 唯一近身伺候的老仆人还死了,这个谜团恐怕很难解开。 *************** 刚踏入思梅园的门,纪纤云就嗅到了难缠的气息。 那个色胚七王爷带着捧臭脚的五王爷,正大模大样的出了正厅。 躲也来不及了,人家已经发现了她。 局势变了,她也没什么惧的,泰然自若背着包袱就走过去行礼“见过五王爷,见过七王爷。” 亓凌昊潋滟的桃花眼续满笑意,收了扇子,伸手去扶,“弟妹,免礼。” 可惜,没占到便宜,人家轻巧的往旁边挪了一下,衣裳都没摸着。 摸不到才心更痒,光天化日的,又不能强来,亓凌昊摸了摸鼻子,扇着扇子做玉树凌风状,“弟妹,这是回娘家了?对了,三朝回门。弟妹可是委屈了,只能一个人回去,这嫁了人跟嫁给鬼一样,都指望不上。” “就是回去拿些衣裳。” 亓凌昊故作惊诧的瞄了瞄那包袱,“弟妹嫁过来那可是十里红妆,衣裳恐怕不少。何苦留着新衣,回去拿那些旧的呢?九弟让你殉葬的日子恐怕不远了,好东西不用,不就撇下了?” “谢谢王爷好心提醒。”,纪纤云脊背挺直,一脸云淡风轻,“等那一天,先把那十里红妆烧了。有钱铺路,阎王爷一高兴没准让我投个好胎。那些衣裳,可以收买地府的女鬼,鬼也喜欢新衣裳,王爷您说是不是?” 还是那张脸还是笑眯眯的,可亓凌昊感觉,这女人跟昨日判若两人了。 明明昨日一心攀附来着,今天怎么? 稍一愣怔,他又恢复如初,“弟妹,瞧你说的,本王怎么晓得鬼怎么想。” “也是啊。”,纪纤云后知后觉的扯了扯唇角,行礼告辞,“翼王交待了要速去速回,晚了我就有苦头吃了,失陪。” “等等。你昨天说九弟沐浴更衣不吃不喝了,今天他怎么又开始进食?是谁这么高明,给劝好的?” 纪纤云假装想了想,一脸坦荡,“桂嬷嬷和那几个侍卫轮播劝来着,我就管干活,谁劝好的,我也不知道。我觉得吧,可能是翼王睡一宿觉,自己想通的。” “奥。”,亓凌昊有些精神不济了,若有所思的摇着扇子离开。 比起勾女人,还是除掉这个九弟更重要。 绝食等死的人,转天又反悔了,拖着不死,不是诚心给他添堵嘛。 出了思梅园,亓凌烨狗腿的笑着低声问道,“凌昊,别着急。谁不怕死?那女的迟早乖乖的任你摆布。” “滚一边去,我在想正事!”,亓凌昊一扇子扇过去,毫不留情。 亓凌烨摸摸脑袋依然赔笑,“凌昊你别生气,别生气。我一脑袋浆糊,想给你分忧,没那个本事……” 这边,纪纤云已经回到屋里,第一件事就是到床边去检查病人。 依旧一切正常,她就放下心来,往椅子上一坐打起了商量,“你看我也算救你一命,你能不能帮我一点小忙?” 第八章 她是狐狸精 亓凌霄冷眸无波,惜字如金,“说。” 摆明了不乐意管的样子,纪纤云无计可施,还是舔着脸决定试一试,“找人帮我把嫁妆里的产业卖掉,房契地契就是一张纸,东西在人家手里管着,要是再去官府补一张红契,我就什么都没了。” “我活着一天,相府那些人就没有那个胆子。” 纪纤云挑眉正色,“嫁妆诶,就算入了你的门,那也是我的私有财产,没你的份吧?” “你觉得我会贪你那点东西?”,亓凌霄眸光微凛,脸顿时沉下来。 不觊觎她的产业就好,纪纤云心里狂松了口气,一脸讨好,“呵呵,那是我小人之心了。不过呢,还是想让你帮忙把它们换成钱。等你病好了,我拿了休书就跟你没干系了,到那时候,那些产业眨眼就得成别人的。我下半辈子还得指望那些过活呢,看在我帮了你,你就帮我一次吧?” 没关系了?莫名的,亓凌霄心头涌起一丝恼。 就那么急着跟他撇清? 躺着的人一脸莫测,也不知在想什么,纪纤云权当人家在犹豫,添油加醋,“你手下那么多人,也就动动嘴皮子的事,没那些钱,我以后就要流落街头食不果腹了,你就当积德行善了,行不行?” 积德行善!在这丫头眼里,他恐怕不近人情冷血的可以。 亓凌霄心头火气,沉声答应,“可以。” “谢谢谢谢,好人有好报,冥王大人,您会长命百岁的。”,纪纤云抑制不住的欣喜,怕人家后悔似的起身就往隔间走,“我去拿房契地契啊。” 翻腾出来那一叠纸,她又迟疑了,眼珠转了转,最后遵从本心。 没有笔,估计拿了毛笔也用不来,索性省事了,柳叶小刀拿在手。 一面墙就成了她的纸,照着契书上的字一顿刻。 虽然不认识几个字,有点证据在手,总也心安嘛。 省的到头来人家给她一壶醋钱,她连发飙都没有底气。 小人之心就小人之心吧,人生地不熟又是文盲一个,不得不加小心啊。 等她忙活完,抖着发酸的手出来,才发现专注的过了头,一墙之隔什么时候多两人,她楞不知道。 一白胡子老翁在桌边坐着,和顾神医说道着什么;床边椅子上还坐着一个,只能看见背影,看穿戴是个年轻男人。 可,隐约听见的说话声? 女扮男装无疑了,那一声声‘锦年哥哥’,简直甜的要掉牙。 这些都不重要,纪纤云原地站着,纠结的是,她该以什么角色出现。 受气王妃?大夫? 长此以往,离人格分裂也不远了。 顾西风发现了挑帘子出来人的凌乱,俊逸的脸笑意盈盈,“自己人。” 那就好了,纪纤云淡定的走了出来,很有眼色的没有去床边,决定先去窗户那边站会儿。 哥哥来哥哥去的,冒冒失失过去,没准就成了大电灯泡。 想躲个清净,床边的人却没让她如愿,刹那,那人已经到了近前。 审视的打量着,看的纪纤云很是不舒服。 就是个娇小的丫头,看着也没有三头六臂,明月个子高不少,昂着头垂眼皮发问,“病是你治的?” “明知故问。”,纪纤云最讨厌眼睛长在头顶的,嘴里也就没了好话。 礼貌还是有的,笑容可掬。 竟敢这么跟她说话,明月略显英气的五官更加凌厉,趁人不备,劈手就把那叠契书拿在手里。 翻了翻立马阴阳怪气,“呦,进门上交嫁妆,真贤惠呢!没想到啊,年纪不大,手段不少。可惜啊,你那点心思在锦年哥哥跟前就不够看,我劝你,还是歇歇吧。” 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立体的五官有种英气的美,就是说话,真够讨厌。 纪纤云不怒反笑,“呵呵,你想多了,你的什么哥哥,还不值得我用心思。不信,你去问问他啊。” “你敢把锦年哥哥不放在眼里!”,明月气急,那叠子契书带着风招呼了过去,之后大步到床前告状,“锦年哥哥,她竟敢藐视你。纪欣妍不是好东西,她这个妹妹更甚……” 距离太近,纪纤云脸躲开了,还是被扫到了肩膀,还好就是一些纸片,没什么伤害。 纷纷扬扬飘散,撒了一地。 都是钱啊,她也顾不上生气了,猫腰就去捡。 明月也太过分了! 顾西风很是看不过去,一大男人又不方便去教训个姑娘家,摇摇头,帮着捡契书去。 即便是明月找茬,亓凌霄还是不忍责备,缓了缓闭上眼睛,“我累了,你回去吧。” 锦年哥哥竟然赶她走,看来她猜对了,锦年哥哥的心已经被那个狐狸精收去了。 明月又急又气, 一屁股坐在椅子里赖着不走,“锦年哥哥,你娶了王妃就不管我了吗?锦年哥哥,你不要上她的当,她就是狐狸精,装贤惠,就为了笼络你……” 就这暴脾气的,纪纤云实在听不过,蹭蹭几步就到了床前,“我说你能不能搞清楚谁死了再哭?我可不稀罕你的什么年哥哥,这些房产是我让他帮忙去卖掉的。等病好了给我休书让我走,你的什么年哥哥答应的,不信,你问他。” “锦年哥哥,她说的是真的吗?”,明月刹那从悲戚中跳脱出来,深邃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床上的人。 满眼的希冀。 扫一眼那丫头怒目而视的模样,亓凌霄轻声承认,“嗯。”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锦年哥哥不可能上那样人的当!”,得到肯定答复,明月欢快的像个孩子,之后对着纪纤云哼了哼,“哼,我知道了,你这是在玩欲擒故纵。假装看不上我锦年哥哥,还拿卖宅子的破事遭扰,这不是想着法子接近是什么!” 无理取闹也不能这么过分! 挺好看一姑娘,怎么就不说人话呢! 纪纤云被气乐了,“这位大小姐,别因为你瞎你就觉得世上的人都瞎,好不好?你拿他当宝,别人看他就是路边一颗草。要是实在不放心,你就和他睡一起好了,黑夜白日的在一起,方便你随时监视。” “你…。。!”,明月被说个大红脸,“你……你真不要脸!…。。” “都住嘴!”,亓凌霄被吵的不胜其烦,“龙伯,快把明月带走。” 锦年哥哥真的生气了,明月恹恹的闭嘴,狠狠的瞪了那可恶的人一眼,恋恋不舍离去。 “给。”,地上的契书整理好,顾西风就递了过去,很是无奈,“明月脾气一向刁蛮,你多担待。” “我也懒得跟她计较。”,接过东西,纪纤云摊摊手,“这不她误会了嘛,解释解释是必须的。女人的嫉妒心很强,要是被她当情敌对付,我岂不是很惨。” “换个人,肯定没你淡定。” 纪纤云爽朗的拍拍心口,“我这是心怀宽广。对了,你不是说你平时四处行医嘛,以后能不能带上我?银子我有,而且我不娇气,结伴还能说说话,没什么不好的,是不是?” “……”,一个姑娘家,突然要跟他结伴,顾西风一时,蒙了。 “还是冥王妃,现在就找人私奔,你不觉得有点早!” 被晾在一边的亓凌霄,气血上涌,低沉的声音如地狱修罗。 很是瘆人。 第九章 生米煮成熟饭 “…。。啊,我的药。”,顾西风如梦初醒,夸张的跑走了。 其实,想想,这主意他也不排斥,就是…。。 怎么没人了,看看四周,纪纤云孤家寡人就挪到床边去,“哈哈,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你说的对,那些事还是等拿了休书再说。那个,契书我弄好了,你记得尽快帮我安排哈。” 拿了休书就跟他的兄弟走,这丫头怎么脸皮就那么厚! “出去!”,很少失控的,亓凌霄这回真的忍不了,咬牙瞪过去。 好可怕啊!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纪纤云很是听话,“出去,马上走,我是受气王妃嘛,院子里一盆衣裳等着我洗呢。” 人一阵风走了,徒留亓凌霄气息难平。 上了花轿入了他的门,一门心思想着让他给休书,他就那么让她厌恶? 差点和纪纤云撞上,幸好清风身形灵活躲开了,六子也是一起,“被狼追了?” 自然没人理他,六子摇摇头,进屋汇报去丞相府的见闻。 亓凌霄敛眸静听,那边话音落了稍倾,他才开口,“这些契书是她拿来的,清风你找人给她卖出去。” “这招好,一劳永逸,再惦记也白搭了!”,六子由衷赞一句,伸出大拇指“别说,她还真有本事。就这两天干的事吧,干脆漂亮。” 清风稳重许多,对这件事也是赞同,“主子,您也算因祸得福,有了这样的王妃,以后也是助力。” “病愈之后,她就该走了。”,亓凌霄很是平静的诉说。 “主子,您真要休了她?” 比起清风的问询,六子努努嘴反驳,“主子,您怎么能让她走呢。她医术那么好,留在阁里当大夫再好不过了。” 在阁里作大夫,那个无头绪的毒也许会有转机? 亓凌霄心念一转,也动了心思,可,“…。。君子一言,答应过怎能食言。” 主子也不乐意赶人那就好办了,六子咧着满嘴龅牙兜兜眉毛,“不用您食言,小的有个主意,保证她哭着喊着留下。” 莫名的,亓凌霄就把目光投过去,静候答案。 六子得到鼓舞,笑的一脸猥琐,“睡了她。等您病好了,您就吃点亏,生米煮成熟饭,还愁她…。。” “住口!” ************** 翌日傍晚,天边的晚霞绚烂的如漫天彩绸。 此等美景,纪纤云是没工夫欣赏的,正抖开拧干的床单翘着脚往竹竿上晾。 没有洗衣机,全靠手洗,又不会用搓衣板,那么多衣裳,手都要破皮了。 悲剧啊。 抻平了床单,捶着酸酸的腰,扭身想回去继续,她就被步入大门的一个花白胡子老头吸引住了目光。 中等身高精瘦的身材,灰扑扑的布衣衫,胡子蓬蓬的,头发也是蓬蓬的乱糟糟,乍看很是邋遢。 定睛细看,重眉阔目高鼻梁,染了岁月风霜的脸泛着暑热的红,不可否认,五官生的不错。 可,王府怎么会来这样打扮的? 背上一个粗布包袱,腰间栓个葫芦,那副打扮,怎么看都向走错了地方。 肯定也不是,没人阻拦,人家脚下生风的直奔冥王屋子去了。 目光随着人家入了屋门,纪纤云遥遥头果断抛弃了那些好奇。 再把剩下几件衣裳漂洗一遍晾上,就可以收工了。 活干不完就没饭吃,这就是受气王妃的剧本。 待到她把最后一件衣裳晾上,天边最后一丝光也没了,甩甩手转身去灶房,却差点和迎面走来的人撞上。 扫一眼,是先前看见那老头,也不知道什么身份,她还是战战兢兢道歉,“抱歉抱歉,我没看见您。” 受气王妃嘛,地位就是低到尘埃里,谁都可以呼来喝去。 “你…。。”,逍遥散人眼睛亮亮的张了张嘴,随即又板起脸,“你,打盆水进来,我老人家要洗脸。” “是,是。”,这谁啊?听着就讨厌!纪纤云心里有气,顾着大局还是忍了,依旧小媳妇样。 “快点!”,逍遥散人傲娇的留下一句,背着手大摇大摆就走。 徒留纪纤云偷偷送上两个大白眼。 忍着饥肠辘辘打了水端进去,她更不痛快了。 那老头凑到她跟前,上上下下看稀罕物似的,看的没完没了。 丫的,她是猴子吗? 据她推测,这个应该是冥王的人,也就不再客气,冷眼哼了哼,“请问,我脸上长花了吗?” 逍遥散人咧嘴笑,摇头晃脑,胡子颤巍巍,“花是没有,我老人家在看,你有没有长三头六臂啊。” 这什么情况? 纪纤云默默退后两步,审视。 让人厌恶的恶霸,一眨眼就是活宝老顽童,这转变?也太…。。 “丫头,你辛苦了,来,快坐。”,逍遥散人笑哈哈伸手,拉着被惊呆的人就按在椅子里,“哎,不能怪我老人家,是他们,非让我在外头对你凶巴巴的。” 原来又是一个演戏的。 纪纤云窝在椅子里,总算知道怎么回事了,自然也没了脾气,“您找我有事?” “没事,就是徒弟终于娶媳妇了,我老人家想好好看看徒弟媳妇。”,逍遥散人很是自来熟,拉了椅子凑过去坐,“没想到啊,峰回路转,你把小二子治好了。丫头,你怎么这么厉……” “师傅!” 一边牀上,亓凌霄一个眼刀飞过去。 逍遥散人后知后觉,夸张的捂了嘴,“哎呀哎呀,都娶媳妇了,得叫大名了。小二…。。不,凌霄,以后叫你凌霄,呵呵。” 小二子! 好土鳖的小名! 终于看见冥王的戏,纪纤云好不顾忌的笑喷,“噗…。哈哈…。。” 自然,亓凌霄脸色更差了,怒瞪过去,恨不得把人暴打一顿的模样。 做人留一面日后好想见,人家都要气急败坏了,纪纤云还是收敛了一点点。 把头扭过去,憋笑。 肩膀一抖一抖,亓凌霄不用想也知道,那得笑的多欢实。 “出去!马上!” 出去就出去,正好去灶房摸点吃的,纪纤云紧抿着唇,捂着肚子往外就走。 逍遥散人冲徒弟做个有恃无恐的鬼脸,一下把人拉住了,“丫头,陪我老人家吃饭去吧。赶了一天的路,饿死了。” 就是个老顽童嘛,纪纤云也放开了,“我是受气包,只能蹲灶房吃饭,您要是喜欢,一起去啊?” “那你还是跟我走吧,保证你吃香喝辣有酒喝。”,逍遥散人笑眯眯抖着眉毛,拍着心口保证,“你就假装伺候我吃饭,到时候欺负欺负你,没人怀疑的。哈哈,就这么决定了。丫头,跟我来。” 有吃有喝,跟老头混应该比蹲到灶房去好,纪纤云没有拒绝的理由,跟上。 一个比一个自来熟,三言两语,乐颠颠一起吃饭去了。 亓凌霄一脸黑线,哎,师傅一回来,耳朵是清静不了了。 跟着老头去,吃饭就在正厅里,真的是有吃有喝有酒。 到古代来第一次像样的上桌吃饭,纪纤云吃了个肚子溜圆。 实在被老头无休止的牛皮轰炸的耳朵起茧,才找个借口溜掉。 甜甜的梅子酒后劲挺足,弄的她走路如踩在云彩上。 作为医生,是有着强大的责任心,瞧瞧隔间的帘子又瞧瞧牀上的病人,她还是舔舔嘴唇拐了弯。 余光中,一走路画圈的人踉跄而来,亓凌霄本就严肃的脸更冷了几分,“喝的醉醺醺,像什么样子!” “我?醉醺醺?”,纪纤云蹭到牀边,红着脸憨憨的伸出手指点在鼻子上,“没有,没有醉醺醺,这是微醺,懂不懂?” 张嘴全是酒气,熏的齐凌霄气不打一出来,“远点!” 第十章 怕死的蠢货 “远点怎么检查?”,纪纤云笑眯眯伸出手,往人家脑门去,可惜,偏了,嬉皮笑脸一顿抓,终于找到地方,“哈哈,不热……。都是汗,怎么不开空调…。。没有电吗…。。” 醉鬼! 十足的醉鬼! 齐凌霄终于忍无可忍,“清风,把她给我弄走!” “走了,快去睡一觉。”,男女授受不亲,清风不能上去拉扯,无奈,拿剑鞘把人往后推。 纪纤云晃了晃,半眯着眼噘嘴,“不要碰我,讨厌,真讨厌!…。。我…。。自己走…。。呵呵……冥王你个王八蛋、你嘚瑟什么你……长得凶了不起啊……。” 这…… 扫一眼主子要杀人的眼神,清风决定做件好事,剑尖一点哑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终于没了源头。 怎么不能说话了! 纪纤云一脑袋浆糊,急的就去摸声带,蠢蠢的如丢了尾巴的猫,让人不忍直视。 “快去睡一觉,睡醒就能说话了。”,把人逼疯也不是办法,清风决定好事做到底,蛊惑的指了指隔间的帘子。 “…。。奥……。睡觉…。。睡觉…。。”,竟然很管用,纪纤云如得神旨,牵线木偶般的嘟嘟囔囔走了。 解决了一个,清风松了口气,又奔向另一个,“主子,她这是醉话,胡说八道的,您不要往心里去。” “酒后吐真言。”,亓凌霄肃穆着一张脸,哼了哼。 等他康复的,这丫头有多远给他走多远,他可不要留个心里把他骂翻的在跟前碍眼。 至于那个毒?薛太医都没能解,这个小丫头肯定更没可能。 *********** 月过中天,夜深沉。 翻了几个身,纪纤云还是抵挡不住汹涌的尿意,闭着眼一脸痛苦状的爬起来。 脚尖刚落地,站起来还没迈步呢,她差点又被吓瘫回地铺上。 “……。什么人!” “拿命来!” “啊………!” “这边……” “有刺客!有刺客!…。。” …… 寂静的夜,男人们的吼声分外刺耳,更让人无法忽视的,‘噼噼啪啪’,兵器撞击声。 杂乱的,震的人心尖震颤。 所剩无几的那一点醉意,瞬间消散。 纪纤云陡然睁大眼睛,全身的细胞都清醒过来。 有刺客! 刀光剑影的,弄不好就脑袋搬家。 感受过战争残酷,她更加爱惜小命,屏气凝神的从枕头下摸出金针锦囊塞在腰间,再不敢动弹。 刺客应该是冲着冥王来的,可,万一人家得手了来个不留活口? 有这个傍身,也能增加点活下来的概率。 一墙之隔,清风拔剑立在床边,警惕的杀气腾腾。 亓凌霄淡漠的眸光,无波无澜,几天都等不得,皇后想看他死的心还真是急。 “咔咔咔…。。”,几声响,几道柳叶飞刀透过窗纱破窗而入。 清风不是吃素的,耳听八面,剑气如虹,不费吹灰之力,飞刀就改了方向。 “咔哒”的刺耳碰撞声、“次悢悢”利器落地声,夹杂的却是不和谐的窗户被猛烈踹开声。 一黑衣蒙面人轻功了得,旋身飞入,手里的剑寒光闪闪,直逼清风而去。 清风并不慌乱,剑身斜劈,迎战。 一时间两人上下翻腾,打个难解难分。 清风的招式密不透风,略占上风。 黑衣人渐显颓势,肩膀头被剑锋扫到,“啊!”的低叫一声,虚晃一招纵身就跑。 清风哪里让,提剑运功飞刺过去。 “清风,回…。。” 亓凌霄一直观战,清风追去那一刹那疾声制止,却晚了一步。 逼近那一刹那,黑衣人迅捷的一甩手,清风知是暗器,拆招躲避。 可那是一包石灰粉混着迷、药。 太近,弥散开的雾还是波及到他。 历时,眼睛睁不开。 闭气之前吸了进去一点,头晕如酒醉,功力瞬时提不起来。 死命撑着扶上窗台,还是禁不住下坠。 亓凌霄心头一急,无能为力的同时,只能把目光投向窗户。 昏暗的气死风灯光线里,交叠的人影让人眼花缭乱,刀光剑影里,没有刺客再闯入的迹象。 至少,院子里的人把刺客拖住了。 松一口气的同时,他是真气,师傅呢? 用到他的时候,影子都没有! 干什么都咋咋呼呼,没听到声音,那肯定不在。 纪纤云一直大气都不敢出,直到隔壁没声了,她才拍着心口张嘴呼几口气。 据她判断,那个清风应该胜出了。 刺客死了?跑了? 反正,暂时她也安全了。 清风武功高,这也壮了纪纤云的胆子,她摸着腰间,贼溜溜就蹭到了帘子边。 掀开一点缝隙往外瞧。 黑乎乎的一片,人呢? 与此同时的,亓凌霄觉出不对来,冲着窗户疾呼,“来人!屋里有刺客!……” 外间有脚步声,可不说话,不可能是自己人! 那一声喊,吓的纪纤云一个激灵。 要不是怕暴露,她就要骂了。 屋里有刺客?哪呢? 她又不瞎,明明鬼都没有。 想让人进来保护,直说就好,狼来多了,以后再出事,就没人信了好不好? 这怕死的蠢货。 窗外鏖战正烈,没有人能进来,外间的脚步声渐近,亓凌霄深知,只能靠他自救了。 咬牙拔下发髻上簪子握在手里静等。 身体虚的很,搏杀是不能了,所有的力气灌在簪子上,能不能一招毙命? 就看他的命了。 人已经步入内间,那人并不急躁,一步一步像床逼近,软软的语调透着志在必得,“冥王,红袖来送你上路了。” 亓凌霄也不说话,紧抿着唇,待到人近了,手腕一番,簪子带着风飞出。 红袖敏捷的很,闪身躲过,哼了哼,满是轻蔑,“呵,病成这样了还折腾呢!妾身劝你,还是留点力气好上路。” 张狂的叫嚣着,手臂抬起,手里的短剑如毒蛇,只待发力刺出。 亓凌霄平静的闭了眼,只等剑尖刺破皮肉。 再挣扎也是徒劳,来个干脆的吧。 打开密道的玉佩竟然没在手边,这就是天要亡他啊。 “啊!…。。谁!……找死!……” 第十一章 睡个大头鬼的觉!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如约而至,取而代之的却是冲破耳膜的尖利叫喊。 掩饰不住的痛苦。 怎么回事? 齐凌霄差异的猛的睁开眼眸,黑暗中,只见床前的黑影转向了斜后方。 顺着望过去,一个娇小的身形立在那里。 是那个丫头! 冒失的跑出来,不要命了吗? 纪纤云眼见人冲她来了,又惊又怕,不过,她理智还在。 抽出腰间剩下的金针,猛地都甩了出去。 神啊,原主这唯一的技能,救她一命吧。 继承的不到位,两次,两次,应该也行了吧。 可,她还是高估了她的水平。 红袖使出浑身解数还是中了几根针,手腕的锐痛迫使她扔了剑,嘴角冒血却踉跄着没倒。 敢坏她好事! 登时,眼里续满嗜血的光,使出浑身力气向那娇小的人扑去。 这个倒霉王妃,她观察过,根本不会武功,她还是有机会的。 还是不行! 金针用光,就算那边要用拳脚,纪纤云还是慌了,她现在的体格很渣啊。 人家攻来,她只有摆着格挡式躲开的份,恰巧,身体撞上靠墙的一个架子。 也不管什么瓷器什么摆件了,摸了就扔过去。 命不该绝,里头有个熏香炉,甩出去,香灰又呛又迷眼。 那人咳嗽着成了没有方向感的困兽。 纪纤云还是不敢怠慢,机械性的抡圆了膀子,找东西砸。 “霹雳普隆”的重物落地声,把红袖的叫喊都淹没了。 恰逢此时,终于有两人冲进来,大叫着“保护主子”护在床前。 纪纤云似乎已经魔杖了,根本停不下来,还是找东西砸砸砸。 齐凌霄笃定那丫头是吓傻了,忙下令护卫把刺客结果了。 一道寒光划过,被砸那人真的一动不动了,纪纤云才虚脱的喘着气跌在地上。 吓死她了! 不消片刻,外边的刺客死的死跑的跑,打斗告一段落。 火把灯烛亮起,灯火通明的,止余打扫战场的声音。 屋里也点了灯,那俩侍卫给清风找菜油洗眼睛去了,亓凌霄无力的冲着依旧木木呆呆的人招招手,“来,起来,过来。” 对待救了他命的人,亓凌霄难得的透出一丝温柔。 纪纤云惨白着脸,嘴唇翕动了几下才发出声响,“……腿……腿软。” 她是军医,不是军人,真到生死关头,她承认,胆子真心不够。 桂嬷嬷颤颤巍巍而来,进来就看见那么一幕,先到床前确定人没事,心急火燎的就去拉地上的小丫头,“哎呦,吓坏了吧?王妃,来,起来。” 借着力,纪纤云总算站了起来,屋里狼藉一片,桂嬷嬷就把人扶到床前椅子上坐。 “奶娘,您去看看师傅他们怎么了?”,还不见人,亓凌霄有些担心了。 “哎呦,这么大动静,怎么不见人呢!”,桂嬷嬷也是一惊,扭头便走。 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啊。 床边的人腿明显在抖,亓凌霄费力的伸出手搭上去,安抚的话没出口,余光就扫到六子在挪动地上的尸体。 “六子,先把她身上的暗器都收了,她就是被剑刺死的,不能有别的说辞。” 反正死了,怎么死的难道有什么说道? 六子不明所以,主子吩咐了,他也不废话,蹲身下去细细搜罗,很快就抽出一根未完全没入的金针,放到眼前打量过不禁生疑,“这…。。兄弟们没有用这个的啊?” 就算惊魂未定,纪纤云脑子是可以活动了,一看那针,再回想一下冥王的话,她如梦初醒的窜了过去,“我的,给我。” 这要是传出去,刺杀冥王那些人还不把她恨之入骨。 恐怕,她离见阎王爷不远了。 事已至此,只能尽量弥补,奥,是掩盖。 “你?你的?”,六子小眼睛瞪的溜溜圆,缩了缩脖子明显不信,“你会暗器?”。 “六子,别废话,快做事!”,这事不容闪失,亓凌霄口气严厉起来。 主子发话了,六子好奇心灰飞烟灭,赶紧忙活起来。 不光尸体上,更多的在地上,纪纤云腿也不抖了,手也不颤了,为了以后的平安,飞快的开始搜寻。 望望地上忙碌的人,亓凌霄更奇了。 这丫头肯定明白了他的意图,而且她很怕,可,为什么要冒险救他呢? 纪丞相家几代文官,怎么出了个会暗器的小姐? 待到六子把尸体上能拔出来的针都拔了,清风眼睛红彤彤的回来了,一同 来的,还有逍遥散人和顾西风。 逍遥散人理着湿乎乎的胡子气的像个蛤蟆,“肯定是哪个王八蛋给我的酒添了料!要不一坛酒怎么能让我睡死过去!让我查出来……” “被下了药都发觉不了,也不怕被江湖人笑死!”,那俩一看就是被水泼醒的,师兄好说,师傅这个老江湖都着了道,亓凌霄很是接受不了。 逍遥散人是觉得很丢人,可更受不了徒弟的数落,历时插着腰昂头分辨,“一开始没有,肯定是趁着我喝的差不多了才下的!再说了,在你家,是你眼瞎,看不清人好不好!都是你害的,害我丢人!…。” “少说两句!”,顾西风忙拉了拉逍遥散人袖子,“看看这一地狼藉,屋里肯定进了人,冥王大难不死,您不关心就算了,大呼小叫算什么事!” 俩徒弟,一个训他,另一个也训他! 平日里,逍遥散人早翻了天了,瞧瞧屋里那惨样,他也不闹了,历时换了一张脸,“呵呵,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命硬,阎王爷都不收。” 帮不上忙,只能添乱,反正师傅人没事,亓凌霄没好气的顶回去,“师傅,我还忙,您睡觉去吧!” 来了就赶人,让他很没面子好不好? “…。。”,逍遥散人撅噘嘴,斜了徒弟一眼,嘟嘟囔囔走了,“你以为我乐意管你!哼!……” 路过纪纤云身旁,他以为小丫头被使唤收拾地上的狼藉,气哼哼把人拉起来,“不用管,睡你的觉去!” 针太细小,很难找,纪纤云正急着,一下甩开老头,“您去睡吧,我还要忙。” “……。这么凶,吓傻了这是…。。”,又碰了钉子,逍遥散人吸吸鼻子,戚戚焉抱怨着走了。 一地狼藉里拔来拔去,找针找的都要魔杖了,扎了手就不好了,亓凌霄扫一眼地上开口制止,“别找了。统统扫出去埋土里,出不了纰漏的。” 声音不大,加上纪纤云找得实在专注,一点作用没有。 还是桂嬷嬷走过去,把那话重复两次,才把人从垃圾堆里拽出来。 就算不被发现,这针不能回收也让她肉痛啊,纪纤云却想到了更重要的,三两步就冲到床边,杏眼里泛着惊恐,“那个、那两个人,他们看见我打她,要是说出去,我就死定了。” “放心,他们不会说出去的,善后的事我会安排好,绝对不会牵连到你头上。”,亓凌霄语调尽量柔和,真诚满满,“时候不早了,休息去吧。” 纪纤云依旧六神无主,水葱似的手在膝盖上搅啊搅,“嘴长在他们身上,万一他们不听你的怎么办?就算他们听你的,哪天喝多了呢?哪天说梦话呢?” “肯定不会,你把心放到肚子里。我还有事安排,你回屋睡觉去。” 波澜不惊的样子,十足的事不干己,纪纤云看了就来气,恨不得一巴掌抽过去,“睡觉?都什么时候了,睡个大头鬼的觉!” “这时候,你不觉得缩在一边装惊吓过度,比和我们凑在一起要好吗?”,亓凌霄挑眉,镇定淡漠,“我说不会有事就不会,别在这参合了,回房去。” 无论如何是救了这货,竟然敢摆冷脸! 纪纤云咬咬牙,深呼吸几口气,最终没有发作,留下个白眼,起身离开。 不可否认,这货说的对。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她还是不要同流合污为好。 没走两步,鼓鼓的膀胱迫使她改了方向,哎,人一缓和下来,被吓回去的尿意更肆虐了。 “先不要出去!” 身后传来的急促制止,吓的纪纤云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去,扭头探着脖子贼兮兮发问,“难道外头还有刺客?” 第十二章 不如死掉算了 齐凌霄尽量说的云淡风轻,“外头有你不该看的,等他们清理干净再出去。” “……你是说,尸体?” “……”,这丫头,他躲着不说,她倒是不忌讳,齐凌霄无奈应声,“嗯。” 纪纤云瞬间放松下来,大步往外就去,“活人比死人可怕多了。” 战场哪有不死人的,学医哪有不解剖的。尸体?对她来说,再平常不过。 潇洒离去的背影,惊得屋里几个七荤八素。 能说出这样的话,这丫头,到底经历过什么啊? 齐凌霄走神间,却被清风不可置信的询问拉回了,“主子,她救的您?” “嗯。” 就算肯定答复,清风还是无法想象,“她不会功夫,怎么会…。。她一弱女子,怎么办到的?” “她会打暗器,不过,还是很惊险。” “暗器?她手里拿那个金针?”,清风眉头皱着,深思,“不对啊,咱们的人查的很细致,报回来的没有这一条。” 顾西风拍怕头,如梦初醒,“忘了忘了,薛太医的夫人是沈家人。沈家人惯有这项绝技,据说传女不传男,她是薛夫人的外孙女,会这个不稀奇。” “沈家人才凋零,在江湖上销声匿迹,没想到啊。”,亓凌霄不禁感慨,“怕是她母亲去世的早,学艺不精,金针在她手里,远不如传闻的那么厉害。” 清风略一沉吟,倒抽口气,“主子,她学艺不精,那么凶险,怎么会跑出来救您?” “有什么奇怪的?女人嘛,出嫁从夫,她给您治病、给您挡杀手,可不就是因为您是她丈夫。因祸得福,您娶这个王妃可是天大的福气。”桂嬷嬷接过话头,笑盈盈,说的理所应当。 这个逻辑,清风自然是不赞成的,“那她要休书做什么?” “这……”,桂嬷嬷一时没词了,瞧着正主回来就迎了上去,“王妃啊,当时那么危险,您怎么就跑出来了?您胆子可真大啊。” “好不容易把他治好了,要是被人给砍死,我不是白忙活了?对待病人,我可是个有崇高医德的人。”,纪纤云甩着手上的水,大义凛然的回答过,昂首挺胸开走。 不行了,多待一会儿,这么不要脸的谎话会让她脸红的。 要不是红袖动手之前自报家门,她会冲出去吗? 绝对不会。 就算为了保命,她也的确是救了那王爷,冒了那么大险,不让人家承她的情? 傻子才那么实诚。 桂嬷嬷脸上的皱纹笑的都深了不少,笑逐颜开就奔到床边去,“王爷您听听,王妃为了救您可是命都豁出去了,您啊,以后对她可得好一点。” 人心隔肚皮,齐凌霄可不是别人说什么就信的人,鸡同鸭讲的话锋一转,“奶娘,您也回屋歇着吧,我和他们还有事商量。” 救了他不假,可他绝对不信一个认识没两天的人可以为旁人舍命。 而且还是那么怕死怕事的,怎么可能轻易引火上身? 至于到底为什么? 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暂时没工夫纠结。 “主子,除了红袖,守夜的……” “等等。”,齐凌霄沉声打断了清风的汇报,“你先去把她睡穴点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清风点头领命,端了个烛台到隔间帘子外头招呼,“王妃,方便小的进去吗?” 肯定不是找她聊天的,纪纤云也没多想,脱到一半的衣裳又迅速穿好,“……进来吧。” 挑帘子进去,清风也不兜圈子,单刀直入,“王妃,劳烦您往后退退……再往后退退……还得往后…。。” 很严肃,还拿着剑,这是要做什么? 连着退了几次,纪纤云不得不站定了,“没得退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王妃,得罪了。”,清风出口的同时,剑鞘飞速推出。 打闪认针的功夫,纪纤云觉出身前被击中,历时,诧异惊恐的瞳孔陡然睁大。 可嘴只来得及张到一半,人就软软的倒了下去。 还是逃不过被灭口吗? ********* 细雨蒙蒙,院子里几株梅树被刷洗的翠色欲滴,空气中都带着泥土的芬芳。 一点血腥气全无,好似昨夜的血染青砖,从来没有发生过。 “……不会是我侄子,从你肚里蹦出来,救的你吧?哎呦,妖怪原来也重情重义的,知道投在你肚子里,得护着你这个爹!” “人禽兽起来,不如妖怪。” “老九,你…。。!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怎么就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一笔写不出两个亓字,我是畜生,你们是什么?” “你……!…。。” ……。。 纪纤云被隔壁的叫嚣吵醒了,睁眼扫了眼四周,确定没去阴曹地府,她就安心的继续挺尸。 听声音,又是色胚七王爷和走狗五王爷。 两个讨厌鬼,没在冥王嘴上讨到便宜,听着还挺解气的。 外间,亓凌昊懒得争嘴上将军,眼神制止亓凌烨之后,摇着扇子故作疑惑,“九弟,弟妹呢?相府大小姐嫌弃你悔婚,你有本事爬起来找她报仇去啊,弟妹是无辜的,你天天关起门来难为她,传出去,可是惹人笑话。窝囊没本事的男人,才会做欺负妻儿的勾当。” “我的王妃,与你何干?”,亓凌霄挑眉,目光阴冷。 亓凌昊悠哉哉挪步过去,凑到床边弯腰,潋滟的桃花眼满是笑意嘲讽,“你的王妃?入了洞房才是呢,就你这般,啧啧,怕是弟妹到死都得姑娘身了。哎,可怜啊可怜,弟妹可真是可怜。” “凌昊,弟妹也不可怜。你想啊,女人生孩子都是鬼门关走一遭,弄不好就死了,这回好,咱九弟生孩子的活都包了。弟妹这福气,全天下,没第二份了。就是不知道,小侄子生下来,咱九弟拿什么喂饱他。” 老五这个白痴又跑来插话,亓凌昊就白过去一眼。 随即退离床边,冲着隔间的帘子就去,“哎呦,弟妹这么不受待见,不会借着院子里进刺客给弄死了吧?人命关天的,我得进去瞧瞧。” 亓凌霄一个眼神,清风嗖的闪身过去挡在帘子外,门神似的立在那里,“王爷,请留步。” “……是。本王太关心弟妹了,的确唐突。”,一看拦路的武功就不俗,亓凌昊就放弃了硬闯,对着桂嬷嬷挥挥手,“去把人请出来。这不声不响的,不见着人,本王不放心呢。” 桂嬷嬷就把目光投向了床上的人。 “既然秦王想知道人是死是活,奶娘,你就进去让她出个声。被刺客吓个半死不是没死嘛,告诉她,再不起来做事,就拉到外头打板子。” 就隔着一堵墙一道门帘子,纪纤云竖着耳朵,听的还是挺真的。 顿时会意。 待到桂嬷嬷进来好歹的劝了半天,她才细声细气的慢吞吞接话,“我……我起来…。。起来……不要、不要打、不要打。” “弟妹,你还好吧?出来给七哥瞧瞧。惊吓住了可不能马虎,你出来,七哥让人给你找太医好好看看。” 迫不及待,做作的关心,帘子外飘来色胚的话,恶心的纪纤云无声做呕吐状,之后才硬着头皮往帘子那边凑了凑,压着嗓子怯懦道,“多谢七王爷关心,我…。。我…。。我没事,不用大夫。” “耳闻不如眼见,弟妹你出来啊。”,美人虽好,亓凌昊却全然没有了旁的心思,只想着把人想法弄到院子里去,打听几句。 出去就是是非,装出来的惊吓被看破了可就不好了,纪纤云心思是灵透的,“我被吓破了胆,实在……实在不修边幅…。。不能见客。” “无碍,都是一家人。病容就病容,哪用计较。”,不肯出来,亓凌昊就有了些许急切。 “不…。。王爷…。。王爷好意我、我心领了。”,纪纤云拒绝的决绝,“若是这副丑样子…。这副丑样子……。被看见……我还不如死掉算了。” 这是怕他嫌弃她丑,那就是想投入他怀抱的,亓凌昊得意的同时,心里把这麻烦的女人骂个狗血淋头。 误事! 实在误事! 当他再想开口,却听见冷冷的声音,“清风,送客!” 清风就在帘子边站着,心里早就不爽了,收到命令历时伸出手,“秦王殿下,冥王需要静养,您请吧。” 越是这般,亓凌昊越是觉得这些人要掩盖什么,对屋里人倾注的希望越大。 他充耳不闻逐客,还是对着帘子里轻声细语,“弟妹,你吓成这样,都看见什么了?” “秦王殿下,您请出去。” 终于轮到亓凌烨了,他过去就缠住清风,“狗奴才,谁给你的胆子敢跟堂堂秦王如此说话!……” 第十三章 浸猪笼 外头剑拔弩张,不说点什么,那两个讨厌鬼是不会走了,纪纤云只得扯谎,“我……我听见外头打斗,好……好、好可怕。吓的腿、腿软……。没敢出去……什么都没看见。” “弟妹,你要实话实话。不用怕,要是九弟开罪你,七哥护你平安。”,亓凌昊不死心,循循善诱。 “我说、说的真的,都是…。。都是真、真的。” 一句有用的没有,亓凌昊心里烦躁的很,又不能把人抓出来审问,只能把扇子扇底的呼呼响。 “亓凌昊,我还没死呢,你这么明目张胆的惦记我的王妃,是想我把她先浸了猪笼吗?”,亓凌霄低沉的声音响起,悠悠的,却冰冷的叩击人心。 把人威胁了,为了命,这女人恐怕以后看见他如见着鬼,一个字都得不到了。 这是断了他的路啊。 亓凌昊又气又急,潋滟的桃花眼里没了笑,“老九,你不要挑拨离间。” “挑拨离间?你这么说,倒是坐实了,你和我的王妃不清不楚……。” “饶命!饶命!冥王饶命!……”,纪纤云是个好演员,入戏很快,惊恐尖利的喊起来。 看的桂嬷嬷一愣一愣的。 诶,这王妃可真灵巧。 就是,强装惊恐的模样,看着有些好笑。 “老九,欺负自家王妃,你也就这点本事了!”,肯定不能问出什么了,亓凌昊也不恋战,拂袖而去。 听动静,那俩讨厌鬼是走了,纪纤云还不放心,让桂嬷嬷先出去确认一下。 得到肯定答复,她才撩帘子出去,兴师问罪,“你怎么恩将仇报啊?突然被清风点晕了,差点吓死我,知不知道?” 当然,她直接找的正主冥王,那个清风怎么做,还不是这人指使的。 “记住,你是冥王妃。以后,离秦王远一点。”,对待横眉冷目,亓凌霄直接忽视,鸡同鸭讲的,训斥。 哎呦,这人什么脸皮来训她啊? 纪纤云一屁股坐在椅子里,嚣张的翘起二郎腿,斜过去一眼,“又不是我主动找他的,他缠着我说话,我总不能撕破脸骂人家吧?” “若是有人嚼舌根你和秦王有染,你就能试试浸猪笼什么滋味了。”,反正,就算明知道这丫头跟秦王就是假意周旋,他还是很不痛快。 美人计可以,可,没人会用正妻去做局。 即便是名义上的,即便过些天就会休弃,也不可以。 纪纤云一点不惧,哼笑着耸耸肩,“人家是王爷,要是得罪了他,过几天我拿了休书出了你的冥王府,他动动手指就能捏死我,是不是?” 这是明晃晃的告诉他,以后还要当着他的面和另一个男人不清不楚喽! 亓凌霄面冷如冰,眼中是森森寒意。 桂嬷嬷太知道冥王脾气,替王妃捏了把汗的同时,忙出来打和,“王妃啊,好好的,王爷怎么会休您呢?以前您跟七王爷周旋也是不得已,以后啊,咱们王爷病好了,您也就不用跟七王爷那么客套了。” “说好了的啊,他当然得休掉我。”,这可是立场问题,纪纤云连忙更正,“冥王病好了,我就能走了。以后我也得活下去不是吗?再傻,我也不能把皇子得罪了啊。” 色胚可是皇后儿子,得罪人家,那不是作死吗? 帮助这个冷面冥王纯粹利益交换,跟皇后儿子结仇就为了冥王心里痛快,除非她疯了。 答得如此直白,桂嬷嬷额头直冒汗,“那个……出嫁从夫。王妃啊,您要是被休了,相府恐怕回不去,孤苦伶仃的,怕是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不如,您就留下。您是万岁首肯的冥王妃,又没有犯七出之错,您就这么住着,王爷他也不能赶您出去。” 有了钱,要多少宅子没有? 对以后的生活,纪纤云丝毫不担心,“嬷嬷,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无论如何,我还是想走的。” 为何皇后儿子非和冥王过不去啊,肯定争皇位呗。 为了那把龙椅,没准多少人去阎王那报道,她的小命很珍贵,绝对不要成为其中一个。 “走了,您一个女人家,能去……。” “奶娘,不要理她。”,亓凌霄沉声打断,冷眸无波,“咱们府里不是什么人都收留的,您的好心省省吧。” “……”,桂嬷嬷张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只是眉头拧成了疙瘩。 连着两次救了王爷,功劳在那呢,然后再说两句好听的,以后不就妥当了嘛。 好好的王妃不做,非要拿休书跑出去,这王妃啊,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王爷的脾气吃软不吃硬,这次弄的这么僵,这事啊,往回圆难了。 说话难听,结果是她要的结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纪纤云选择不计较。 不过,该计较的她一点不马虎,目光灼灼的就投向了一点表情都没有的人,“冥王爷,你看,我给你治病你给我休书,这交易很公平。可是,昨天晚上我冒死救了你之后,你有没有觉得,就不公平了呢?” “你想怎么?”,亓凌霄挑眉,霸气的威压弥漫,气场强的让纪纤云差点放弃,可她还是迎难而上了,“嘿嘿,我就是想,你堂堂王爷,肯定不喜欢欠别人人情的。” 两不相欠吗? 好,很好。 “要什么?说。”,亓凌霄也痛快,只是一侧嘴角扯了扯,几不可查的嘲讽。 “这个嘛,现在还不需要。等我哪天遇见大麻烦了,回来求助,你记得这茬就行了。” 亓凌霄飞快的瞟一眼过去又恢复如初,“可以。” 本来以为是个短视的,没想到,小看她了。 也算是在这个世上多了一道护身符,纪纤云眉眼顿时笑意盈盈,伸个懒腰起身,“哎呀,饿死了,找点吃的去。嬷嬷,有没有给我留饭啊?” “留了,留了……。” 余光中瞟到毫无大家闺秀形象的身影,亓凌霄无力闭眼,堂堂相府小姐,怎么就长成了这般? “主子,您真要休了她吗?王妃医术高明,有胆有谋,和您身份般配的高门贵女怕是没几个能出其右。恕属下多嘴,您还是三思。” 亓凌霄未曾睁眼,稍倾才道,“纪丞相已经弃我投到那边,再留他的女儿在身边,反而是祸害。” “……还是主子思虑周祥。”,清风点头退到一边,识趣的不再言语。 有时候,他真的怀疑,世上会有人能搅乱阁主的一江春水吗? 外头灶房里,纪纤云正坐小板凳上,捧着碗喝燕窝粥。 桂嬷嬷顿住了缝香囊的手,抬头,目光满含期待,“过几天就是端午,除灾避祸祈福,帐子上要挂香囊的。您是王妃,王爷那份自然应该您来做。针线都是现成的,您瞧瞧,您想用哪块布料?” “我不会针线,还是您做吧。”,纪纤云果断拒绝,一点余地都不留。 听的出,这是想撮合她和那个冥王,可是,她只想尽早离开是非之地啊。 桂嬷嬷笑眯眯,并不气馁,“不怕不怕,等我缝好了,您就装上香药挂上去。一年就这么一回,心意到了就成。” “呵呵,我还是觉得您更合适去。祈福最重要得心诚啊,对冥王,您肯定心最诚。” 又被拒绝,桂嬷嬷就打了哀声,“唉,看来是我多事喽。” 人家好心好意,纪纤云还是分得清好坏的,“嬷嬷,您是好心,我知道的。就是吧,我有我的打算。” “打算?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姑娘家家的,又不能抛头露面,后半辈子,还不得指望男人过日子。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岁数又小,怕是有些事不知道。皇家的媳妇,就是休弃了,也不能二嫁的。您想想,您出了这个门,这辈子可就没有指望了。孤苦伶仃的,可如何是好啊?” 纪纤云放下粥碗又去抓包子,漂亮的脸孔全是满不在乎,“不嫁就不嫁喽。买个大宅子自己住,谁的脸色都不用看,不好吗?” 小姑娘嘛,就是这么天真的,桂嬷嬷又摸到了门,循循善诱,“王妃啊,您想的也太简单了。寡妇门前是非多,您娘家怕是也不会管,那不三不四的不就惦记上了。人为财死,图财害命的更是多了去了,弄不好啊,您的命都得搭上。” 这些,纪纤云自然已经想到了,啃着包子摇摇头,“谢谢您关心了,我这人拧,到时候真有什么意外,我也认了。” 这都没把人唬住,桂嬷嬷顿时有些蔫吧了,“人各有志嘛,不能强求,不能强求。” 死都不当这个王妃,她也是奇了,难道她家王爷比阎王爷还可怕? 算了算了,强扭的瓜不甜,她还是省省心吧。 余光扫到人家情绪低落,纪纤云堆起笑脸没话找话,“嬷嬷,端午怎么过啊?除了挂那个香囊,还有什么?” 桂嬷嬷已经知晓这王妃在相府过的什么日子,倒也不觉得问题奇怪,打起精神介绍起来,“艾条和菖蒲插在门楣,悬在堂中;吃角黍、喝雄黄酒,城外还有龙舟赛……” “嬷嬷,宫里的李公公到了!” 第十四章 替你臊得慌 院子里,小厮一声唤,桂嬷嬷话说到一半,只能起身走了。 纪纤云往外瞟了一眼,继而低头,继续和包子做斗争。 那太监天天下午来问病情,今天上午顶着雨到了,应该是宫里得到冥王府进刺客的消息了。 不过,跟她也没关系。 能不掺和的事,绝对离得远远的,全毛全须的离开,才是王道。 ******* 端午节,阳光普照的一天。 算算日子,已经术后第八天,纪纤云头天已经检查过伤口愈合情况,出奇的好。 吃过早饭,她就让顾西风准备了剪刀、镊子,准备拆线。 “会有一点疼,你做好心理准备。” 烈酒净了手,戴了口罩、帽子,纪纤云迅速进入状态,程序化的交待。 不知怎的,即便她是站着的,还是觉得比躺着的矮一截,无奈,气场比不了。 莫名的,有了第一次给人做手术的那种紧张感。 病猫日渐有恢复猛虎之势,初见的勉强势均力敌,是越来越达不到了。 缓解落差,她故意挺了挺脊背。 目光放的远一点,不去对视。 亓凌霄只从嗓子里“嗯”了一下,绷住的嘴角透漏着他的一丝兴奋。 过了这一关,他就重生了。 例行告知过,纪纤云轻轻舒出一口气,稳定心神,专注的开始拆线。 小剪刀剪断,镊子把线头从肉里拽出,没听到预期的那种疼的抽气声,她也就没了顾忌。 反正人家忍得住疼,她就加快了速度。 可,莫名的,总感觉有双眼睛极其挑剔的盯着她,让她浑身不自在。 余光扫过去,惊觉,不是她疑神疑鬼。 正对上冥王一瞬不瞬的目光,蛰伏的老虎窥探猎物般,专注、热切、霸道。 历时,她的指尖颤了颤,差点把剪子扔出去。 诶,这人盯着的,应该是她的手。 可,这没有区别。 “喂,你不要一直盯着我看。”,为了能集中精神工作,纪纤云直起腰来严肃命令。 亓凌霄一脸理所当然,“那是我的肚子。” 上次昏睡就没法了,有人拿着剪子对着他肚皮,他哪有不看的道理? 麻木的任人宰割?那就不是他了。 纪纤云敏感的听出话外音,眉毛立着就没了好语气,“怕我弄死你吗?信不过我,那就别让我做事。” “你不做,可以。休书我也没工夫写。”,亓凌霄眼皮都没挑,淡漠的抛出一句。 竟敢威胁她! 纪纤云气的咬牙。 心口起伏几下,理智好不容易把怒气压下去,弯腰下去,继续工作。 忍! 为了尽早摆脱这货,她可以忍。 一盏茶功夫,最后一根线头落在托盘里,纪纤云从心底松了口气,摘下口罩嘱咐,“线拆干净了。记住,之后半个月不能剧烈活动,刀口会裂开的。刀口不能碰水,沐浴绝对不行的。还有,吃半流食,胀气的东西要少吃。” 完成任务似的说完,收拾东西,走人。 “……”,亓凌霄刚要张嘴发问,人已经扭头走了,登时,他眉头就皱了一下,“站住!” 一刻都不舍得耽误,好不耐烦! 不用确定,纪纤云也听出那是在叫她,历时,皮笑肉不笑的扭头,“有事?” 站住?呵呵,凶巴巴的呼来喝去,当她是奴才吗? 可惜,她不认为,她是奴才。 不可一世的模样,更是激怒了亓凌霄,眼睛微眯,目光危险,“不要以为你救了我,就可以无法无天。” “那你的意思是,我救了你,还得对你卑躬屈膝吗?”,纪纤云昂了昂下巴,嘴角噙着一抹嘲讽,“如果是这样,请直说。反正日子也不长,走之前,我可以配合。” 说的都是什么?难道这丫头吃错药了? 他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好不好。 亓凌霄鹰隼似的眸审视的看过去,如火如烛,直达人心。 “你误会了,冥王肯定不是这个意思。怕是他有事要问你,见你走的急,才叫住你的。”,眼见着师弟要发火了,顾西风上前两步当起了和事老,劝了纪纤云又凑到床边去,“她岁数小,不懂事,有话好好说……” 趁此机会,清风默默挪到纪纤云身边,飞快的压低声音道,“开膛破肚都放心交给你,主子怎么会怀疑你下毒手呢。快去说个软话,闹僵了吃亏的是你。” 他不是多事的人,莫名的,就当这回,是鬼使神差吧。 一席话,瞬间把纪纤云点醒了。 是啊,人家的确没理由怀疑她下毒手,估计,就是好奇看看吧。 这么说来,是她先对人家说难听话甩脸子的。 抿唇眼珠转了几转,纪纤云就换了一张脸,笑如春风的跑到床边窝在椅子里,“冥王殿下,是不是我没交代清楚?本来想出去找桂嬷嬷过来给你擦一擦来着,刚才又想了想,传话的事可以让顾兄去,我还是留在这里,再说细致一点比较重要。” 没事人一般,笑的一本正经天真无邪。 可亓凌霄不是好糊弄的,他看到的除了虚伪无耻,就是见风使舵没脸皮。 的确,跟个小丫头计较,有失身份,他只从鼻子里哼了哼。 没骂她,即便那张脸阴的冷气四溢,纪纤云还是默认这人已经不气了。 端着笑脸努力找话头,漂亮的杏眼眨都不眨的察言观色,“我到底哪里说得不清楚呢?刀口不能沾水,这个好理解。不能剧烈运动,这个,啊,看来我这个说得不够明白。再给你说一下,接下去十来天呢,你只能慢慢走,不要用力弯腰,咳嗽都不能用力……。半流食,就是煮的软软的面条啊,皮薄的馄饨啊……” 对着那么张冷脸,还能说的热情洋溢,还得敏感的捕捉那张冷脸上微弱的表情变化调整说什么,等收了声,她紧绷的神经一松。 内心,点上一把零八排的赞,给她自己。 突然发现,她察言观色的本领,如此强悍。 背后,顾西风和清风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皆看见了不可思议。 一个小丫头能把冥王情绪左右到,即便事出有因,还是难得一见了。 看这么场戏,不容易。 “哎呦,瞧你那谄媚的样子,我都替你臊得慌!” 就当纪纤云静候床上那块冰彻底融化给她出个声的时候,耳朵却被一道声音不大却恶意满满的嘲讽填满了。 扭头,三个人刚踏入内室。 打头,大步奔过来的,也算熟人了。 怒气冲冲英气勃勃一美男,不,美女。 女扮男装那货,又来了。 来者不善。 从那杀气腾腾的目光里,纪纤云深刻领悟到一个词,祸不单行。 娘的,这边麻烦还没利索,又来个更大的。 冥王再怎么也就摆个冷脸,这女的可是会动手的,而且思维清奇刁蛮不讲理。 眨眼功夫,明月已经气势汹汹到了跟前,白皙的脸泛着怒气的红晕,如一团肆虐的烈火,“你这个诡计多端的,口口声声看不上我锦年哥哥,现在怎么样?怎么讨好怎么来。要不是我锦年哥哥有教养,早把你个没脸没皮的贱货扔出去了……” “明月,你不要说了。”,清风急急的就去拉人,明月蝎子蛰到一般甩开,“别拉拉扯扯!我不会嫁给你的,你离我远点!” 清风尴尬的脸上一红一白,低头快步离去。 “……”,六子张张嘴又闭上,目送着清风出去,默默往旁边退了退。 明月是太过分了,实在欠收拾,他就等着,等着看王妃怎么挫挫她锐气。 不得不说,她对纪纤云的战斗力还是很看好的。 那边,纪纤云看的一愣一愣,诶,她闻到了狗血三角恋的气息。 鉴于清风刚提点了她,她在考虑,是不是应该有恩必报?提醒提醒他,好看的姑娘多的是,不要非盯着个脾气又差又没素质的货。 “哎,你个狐狸精看什么看!一边去,不要碍我锦年哥哥的眼!”,明月一个眼刀飞过去,紧随其后的是她的手,仗着练过功夫,不费力气就把纪纤云从椅子上扯下去。 要不是顾西风眼疾手快搭了把手,纪纤云就坐到地上了。 明月大刺刺的占了椅子,瞟一眼那边狼狈的人,嗤之以鼻的哼了哼,“哼,你就是天生的不要脸。我锦年哥哥不理你,瞧瞧,扭头就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狐媚子,狐狸精,呸!…。。” 稳住身形站稳了,不堪入耳的话,即刻惹恼了纪纤云,“老天爷给你一张人皮,就是让你到处喷粪的吗!你不要……。” 吵吵嚷嚷成何体统,齐凌霄冷厉的眸光直投过去,“住嘴!都住嘴!” 明月如得到神谕,狠狠瞪了瞪面前的狐狸精,之后闭口不言,只含情脉脉的凝视床上的人。 纪纤云也把喝骂咽了回去,只是不屑的扯了扯一侧嘴角。 要说不要脸,谁都比不了这明月啊,这么多人呢,这货那么露骨的看着冥王真的好吗? 冥王这家伙是不怎么好,可此时,她还是拿出来一点点同情心。 被那么盯着看,肯定也不怎么好受吧? 那是什么眼神?幸灾乐祸? 胆子不小,敢笑话他了。 目光对视过去,亓凌霄一脸淡漠无波,“你出去,半个时辰内不要进来。” 什么?这是赶人? 她被那么欺负那么骂,报仇的机会都不给她,直接要把她赶出去。 纪纤云如遭雷击,小小的拳头就攥到了一起。 第十五章 不如救条狗 一双杏眼里,怒火续起。 可,终归,在明月嘲讽的视线里,咬紧牙关,扭头出去。 人家就偏向了,她能怎么样?顶多发几句火,奈何,胳膊拧不过大腿。 弄不好,还得被明月揍一顿,不会武功,就是人家的人肉沙包。 光棍不吃眼前亏,就当被狗咬了呗。 一对狗男女,倒是般配了。 外间门口,桂嬷嬷正守在外头,见人脸色很不好的出来,就送上个关切眼神。 里间的人说什么,她影影焯焯也听到一点,王妃啊,肯定受委屈了。 纪纤云知晓桂嬷嬷不方便明面上说什么,关心倒是体会到了,勉强扯出个笑脸回过去。 之后,默默坐到树下去,蹂躏盆子里的牀单。 死冥王烂冥王,她搓她揉她扯,忘恩负义的王八蛋,见色忘义的大混蛋,早晚有遭报应的那一天。 本来她还猜着冥王不会喜欢那明月,这回是看明白了,人家两个是两情相悦。 物以类聚,哼,一对人渣,可不互相吸引嘛。 抬手抹抹溅到脸上的水,余光中,她就扫到周身散发颓败气息的清风。 就坐在三四丈外的石凳子上。 跑过去安慰一下是不行了,只能默默帮他庆幸一下。 没被明月那种垃圾看上,绝对是可喜可贺的事啊。 大约一个时辰后,换六子守门,桂嬷嬷千恩万谢的送一白胡子老者往外走。 纪纤云正拿着扫帚扫一根草叶都没有的青砖路,就停下瞄了两眼。 什么治好了冥王的病?什么中毒的? 说那么大声那么夸张的,好诡异的感觉。 明月背着药箱跟在后头,是机会就不放过,装着不小心的,一下子撞在纪纤云身上。 当然,是个有眼睛的都不会信那是不小心。 不运功,怎么可能把个大活人撞出去一丈多远。 纪纤云根本没防备,有防备其实也没用,实实在在就飞了出去,啪叽落在梅树下。 泥土地,摔的她龇牙咧嘴,不过就是肉疼,没什么大碍。 只是,雪上加霜的,成了泥人。 那树下被她泼了洗衣裳的水,湿乎乎的,恰巧落在那滚了滚。 一身的湿泥,脸上都是,简直不能再狼狈。 忍着痛,咬牙爬起来,她却连发泄的对象都没有。 罪魁祸首那明月,已经走到了院子口。 肩膀一抖一抖,从背影就能看出,憋笑憋得多难捱。 现代从小是孤儿,五六岁就被搜罗到隐蔽的地方训练,吃的苦没数,可这种无端的气从没受过。 一时,怒火盖过了理智。 抹了一把脸上的泥,在院子里一干丫鬟小厮的注目礼里,一瘸一点一路暴走回屋。 咬着牙瞪着眼,暴怒的狮子般,少了狼狈,周身环绕的,杀气腾腾。 “喂喂,你……” 六子目睹了整个过程,那厉鬼一样的泥人到他面前时,不禁他想劝劝,可,人鸟都不鸟他。 瘸着腿,大步流星,奔里间去了。 “喂……”,一眨眼,清风又在他面前飘过,又是鸟都不鸟他。 六子闭闭眼又睁开,真想仰天长啸。 老天啊,赶紧派人把明月收拾了吧!瞧瞧,一个个都被逼的疯子一样了。 纪纤云已经进了内间,愤怒的鸵鸟般冲到床边,怒目圆睁,“休书!马上给我休书!” 齐凌霄也惊了一下,若不是这丫头话比步子快,他可能还得端详一下这是谁。 好端端的出去,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打闪认针的功夫,他就明了,是明月。 莫名的,突然心里有了一丝酸。 被欺负成这样,竟然没哭,小小的人,内心倒是很强大。 这强大,怕是折磨白眼换来的。 不说话,就这么看着,纪纤云咬牙切齿,“拜你的明月所赐,是不是看着很过瘾啊?你是不是想说,你家明月欺负的好啊?” 顾西风坐在桌边写字,惊诧过后快速过去,“……啊,怎么、这是怎么了?哦,是明月,明月这也太过分了。” 没办法,他实在想不出劝人的话了。 明月刁蛮劲,简直令人发指。 早知道,他就该跟出去的,有他在旁边,明月绝对不会得手。 的确过分,这也是他始料未及的,齐凌霄也很为难,尽量柔声安抚,“我也不知道她会这样,你冷静冷静,先去梳洗一下。” “冷静你个大头鬼!休书!”,纪纤云有些魔杖的伸着手,倔强的眼珠似乎都不会转了。 亓凌霄不是废话的人,干脆利落的一盆凉水泼过去,“康复了才能让你走,闹也没用。出去,洗干净。” 嫌她一身泥脏的碍眼吗? 纪纤云偏不走,衣裳上搓了一把湿泥就甩到床上去,“娘的,没有我,你早找阎王报道去了,这会,你这副皮囊臭的都得爬满蛆!救你还不如救条狗,狗还得冲我摇摇尾巴,比你个恩将仇报的强百倍!挨了欺负还不让坑声?我不是你家奴才,我偏要闹!打我吗?你也想打我吗?来啊!不怕天打雷劈你就让人打!…。。” 亓凌霄用胳膊挡了一下,那团泥却散开了,更是弄得满床都是泥渣子。 历时,他的气也上来了,胳膊肘撑着咬牙坐起来。 又不是他让明月欺负她的,这丫头冲他发什么疯! 看来,是他这些天太纵容了。 骂的的确是太难听了,师弟可不是好惹的,顾西风心知劝人是来不及了,情急之下,伸手一点。 在泥人摇摇欲坠的当口,清风飞快的抓了一把椅子接过去,幸好来的及,人稳稳的窝在椅子里。 一个两个的都帮着这死丫头,亓凌霄更气了,“把她扔她屋子去!” 桂嬷嬷脚步匆匆而来,正看见这一幕,慈爱的脸上泛着焦急,“这是怎么了?哎呦,王妃闹脾气了吧?受了那么大委屈,小小年纪的,哭一哭闹一闹不应该啊?明月姑娘下手可真狠,王爷,您不能纵着明月姑娘这么欺负王妃啊,人心都是肉长的……” 又来一个护着那丫头的,亓凌霄头疼的很,慢吞吞下床,“我出去走走。” 他腾地方,总可以了吧? 这才几天的,一个个都被收服到那边去了,他倒成了孤家寡人。 “主子,要不缓两天?” “是啊,你这么出去了,往后,恐怕没个消停。不如多养几天,免得伤口出什么纰漏。” 桂嬷嬷也停了鸣不平,脸上爬满担忧,“王爷,身子要紧,还是等等吧。” 亓凌霄已经等得心焦,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做,“我心里有数的,消息放出去,还是会在府里养些日子。清风,师兄,你们跟我出去。奶娘,您去找管家,告诉他可以动手了。” 听及此,三人也就不再多言。 各自行动起来。 只是,顾西风走在最后,临走把纪纤云睡穴解开,怕她再闯祸,哑穴又给封了。 待到纪纤云悠悠转醒,四下撒摸,视线里鬼影都没了。 第十六章 他要休了你? 拖着酸疼的腿站起来,寻声往外追,到了外间门口,人家几个已经慢悠悠到了院子里。 众目睽睽的,她的气根本不敢发了。 而且,她惊觉,想发也发不得,哑巴了已经。 恨的她跺脚,一定是冥王那个败类,让她有口难言! 昏睡缓冲了这么一会儿,她的理智也回来了,乱来是不可能的,也不管那些人去做什么,她忙她的。 换衣裳,之后到灶房烧水,提了一桶温水回屋洗脸洗头。 等她把湿乎乎的头发擦的半干,那几个回来了,她只当没看见,自顾自提着泥水出去倒。 人家几个是平等的,只有她是个二等人,有委屈说的权利都没有,她往人家跟前凑合什么呢? 冥王明着高人一等,剩下的好言好语,最后还不是劝着她屈服,劝着她陪着笑脸当好奴才。 顾西风审视了一下,觉得小丫头暴力气息没了,歉意的移步过去把穴道解开,目光柔和,温文儒雅,“气大伤身,晌午多吃一碗饭补一补。” “谢谢。”,能说话了,纪纤云客气的咧咧嘴,提着水桶继续往外走。 “……”,顾西风闪了闪神。 不知为何,他看到了疏离。 即便是笑脸相迎,那笑却是毫无温度的。 亓凌霄余光也瞥到了那一幕,抿抿唇,坐到桌边歇息。 对他破口大骂,还冲他丢东西,他不是忍了吗? 这丫头,还有什么不痛快的! *********** 庆贺三天、裁制新衣,再加上立竿见影几箱子钱搬出来打赏,管家眼睛都不眨,豪气分配出去一万两雪花银。 冥王府上下,顿时沸腾了。 大家伙看见的不光是钱,更重要的是,希望。 冥王竟然被医好了。 眼看着就要树倒猢狲散了,这树又活了,猢狲哪有不欢实的。 一时间,奔走相告,喜气洋洋。 当然,那些欢喜的面孔里,总有几张是假意逢迎的。 不免,各寻各路,传送消息。 冥王府又故意宣扬,消息带了腿一般,短短两个时辰,该知道的全知道了。 就连大街小巷摇着蒲扇嗑瓜子的大爷大娘们,一个个都精神抖擞的伸长了脖子,打听着冥王病愈的事。 没办法,前一阵子,冥王怀了妖怪的事,实在是太家喻户晓。 全京城的人,都在等着下文呢。 一时间,懒洋洋过端午的人们,全都忙碌起来。 比起,外头的人仰马翻,思梅园里倒是难得的一片净土。 除了午后亓凌昊带着太医来了一趟,也就宫里李公公带着太医过来看了看,无疑,都是来验证的。 结果就是一家欢喜一家愁,前后都不过一刻钟,风风火火的来,健步如飞的去。 纪纤云更是清闲,除了晌午吃饭和桂嬷嬷在灶房敷衍几句,剩下的时候,她就长在了梅树下。 洗洗衣裳,发发呆,赶赶蚂蚁拔几颗草。 没人打扰,倒是难得的岁月静好。 直到日头西斜,她的消停到头了,逍遥散人拎着大包小包来到她跟前,板着脸大声吩咐,“打盆水,我要洗脸!” 丢下一句话,腾腾腾走了,徒留纪纤云揉着被震得不轻的耳朵。 那老头好像对她眨了下眼,也可能是她眼花吧。 没办法,受气王妃的戏还没杀青,她只得站起来找盆子打水。 对这个老头,她倒是没什么怨念,老顽童一个,总被冥王那个家伙出言不逊。 致使,这老头成天跑出去,有时候晚上都不知道游荡到哪里去了。 端着水盆进去,就见老头对她眉开眼笑的招手,“来,过来,看我老人家给你带了好东西哦。” 即便懒得看冥王那张死脸,纪纤云还是不忍辜负老头的热情,径直走了过去,顺着老头的手指,她的眼睛一下子有了神采。 “啊,给我的吗?” 逍遥散人背着手装学究,“当然给你的了,咱们家就你一个小娃娃用吃这些啊。” “我哪小……”,反驳到一半,纪纤云又改了口,“谢谢,您对我太好了。” 小娃娃,她现在可是十四岁呢,古代再早熟,女孩子也是十五岁算成年,她可不就是个娃娃嘛。 “看看,一个大钱都没了,我为了你,可是倾家荡产了啊。”,逍遥散人拿出钱袋口朝下倒了倒,笑眯眯邀功。 老顽童,胡子蓬蓬的还真有点憨态可掬,纪纤云突然心情就好起来,禁不住戏谑,“这样啊,那我可不敢收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一点吃的,糊弄不了我的。” 逍遥散人手指点着摇头晃脑,“嘿嘿,露馅了。我不是想讨好讨好你嘛,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娶了媳妇肯定更得忘了师傅,不把你答对好,以后我怎么登你们的门啊。你说,是不是?” 因着两个人比赛耍宝,屋里沉闷的气氛陡然欢快起来。 六子欢乐的凑过来,清风没动,瞧热闹的目光也不禁投过去。 亓凌霄倚靠着,半躺半坐看密报,没抬头,耳朵却不受控制的被勾走了。 不知是不是习惯了那丫头不时出出进进在眼前晃悠,突然半天都没个影子,莫名的,竟然有些别扭。 “师傅,那您的钱可是白花了。”,纪纤云笑靥如花的耸耸肩,“过几天我就拿了休书该哪去哪去了,您还是等下个王妃进门再讨好吧。” 她心里还补充一句,冥王那死人脸会怕媳妇,鬼才信呢。 谁嫁给他,谁就是倒了八辈子霉。 不光看冥王的死脸,还得受那个明月的气,明明是小三,还能打上门来,这世道。 渣男贱女。 群魔乱舞。 逍遥散人蒙蒙的瞪着大眼睛,一头雾水的傻掉了,“休书?什么休书?小二子,他、他要休了你?” 看样子,这老头真的不知道,纪纤云就点点头,“是啊。其实也不是,是我们说好了的,等他病好了,就休掉我。” 逍遥散人眼睛眨巴眨巴,还是不信,蹭蹭蹭就到了床边去,“是真的吗?你真要休了她啊?” “……嗯。”,亓凌霄目光还在那份密报上,满不在乎的应了一声。 好似他很忙,这事根本无关紧要。 徒弟从来不会开玩笑,逍遥散人不得不信了。 挠挠脑袋往回走,他想不通啊,这么好的丫头,干嘛休掉呢? 而且这丫头被休掉还蛮开心,还挺期待。 唉,一个个都好怪异啊。 这边,纪纤云已经不客气的翘着二郎腿坐在桌边开吃了。 满嘴的糖果,腮帮子鼓鼓,“师傅,反正都买了又不能退,我就勉强吃吃吧,哈哈……” 晌午没胃口吃的少,她已经饥肠辘辘了。 有个王爷徒弟,她坚信,这老头穿的破,可钱绝对不缺。 逍遥散人蔫头耷拉脑袋的坐到旁边,没精打采,“唉,丫头,你真好意思吃啊?这可是我老人家的棺材本,没了,全没了。” “呵呵,别装了!”,纪纤云欢快的吃,一点不好意思没有,“几包糖果,怕是还买不来一坛子好酒。少喝一顿酒就有了,还棺材本?骗小孩子,您也好意思!” 没得玩了,逍遥散人就抽抽鼻子,“唉,好不容易碰上个投脾气的,你怎么能走呢?对了,你以后要去哪啊?回丞相府吗?哪天闲了,我还能找你去玩玩。” 纪纤云嚼樱桃的动作就慢了下来,心头多了一丝惆怅,脸上还是强撑的没心没肺,“不回相府,天大地大,总有个好地方等着我呢。” 本来想攀上那个顾神医,人家一直模棱两可的不点头,一点谱没有。 没有娘家,没有婆家,就算有钱,在古代,一个独女出去闯,心里不慌是假的。 这是要跑出去流浪的节奏啊,逍遥散人惊了一下,继而,精神为之一振,“那个,丫头啊,你想,你一个姑娘家,外头那么多坏人,怎么能独来独往呢?碰见打劫的怎么办?碰见拐子怎么办?很危险的,人心险恶,你一个大家闺秀,没见过……” “师傅,我都想过了,无论如何,我都是要走的。”,纪纤云决绝打断。 说出花来,她都不可能在这当什么王妃。 当然,就算她赖着不走,那明月也能把她挤兑走。 看人脸色,受人欺负,当着二等人,随时还有成为皇位争夺战中的炮灰,随便想想,这日子都没分过。 低调不露富,离开京城远远的,会擒拿又能撒金针,她活不好的几率并不大。 逍遥散人吧嗒吧嗒嘴,“我没想劝你留下啊。说那么多,我就是想说,你一个人到处跑太危险了,不如跟我做个伴。” 作伴? “……。您再说清楚点?”,纪纤云有些凌乱了,弱弱开口。 爷孙恋,她可没兴趣。 第十七章 整个人都不好了 话一出口,她又觉得是脑抽了,“啊,您是想让我跟您结伴闯荡江湖吗?” 扒灰,也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嘛。 肯定是她想多了,内心默默好羞耻。 “是啊是啊。”,逍遥散人狂点头,“你跟我聊天解闷,我保你平安,以后,咱们就结伴四处溜达。没事,我还能教你功夫,等你有了身手,自己出去闯,也不用怕坏人了。” 否极泰来,霉运终于走了,对于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纪纤云差点泪奔,“太好了!师傅,您简直就是我的神啊。啊,要不您收我当徒弟好不好?” 带个小丫头在身边,对外当然得有点说道,逍遥散人乐不得收个古灵精怪的徒弟,“前两个徒弟都不孝,以后,我老人家只能指望你了。” 就这么把徒弟媳妇拐走了?清风和六子看的目瞪口呆。 这也太……。。 不约而同的看向自家主子,依旧四平八稳目不斜视的看密报。 对视一眼,一致选择不掺和。 反正主子的媳妇,主子已经不乐意要了,至于去哪? 和他们一点关系没有。 只有亓凌霄知道,他内心油然的一股烦躁。 突然很想把师傅扔出去,虽然,以前,他也被烦的有过很多次这个想法。 不过,这次最最强烈。 徒弟还没写下休书,师傅就乐颠颠的张罗着带着徒弟媳妇跑出去玩儿了?还要把休掉的徒弟媳妇拉去当徒弟,以后再见面,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摊上这么个不靠谱的师傅,他也是三生不幸了。 那就是成了,终于抱上一棵大树,纪纤云立马把手里的樱桃扔了,“师傅,是不是得有个拜师仪式?敬茶啊磕头的,要不要?” “我没那些啰嗦事,不用,统统不用。”,逍遥散人爽快的摆摆手,“话说,我已经在这呆腻歪了,你什么时候能跟我走?” 徒弟病也治好了,天天这么窝着,他很烦好不好? 简直知音啊,纪纤云突然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拿了休书立马就走,嗯,就是休书不知道哪天能拿到。” 说着话,她就冲着床那边努努嘴。 呆腻歪了,她更腻歪了好吗? 这鬼地方,她多呆一分钟都是煎熬。 逍遥散人离开的心切,脑袋一热就窜到床边去,目光灼灼的看着徒弟,“你到底什么时候写好休书?到底过几天,给个准话行不行?唉,要不,反正你现在有功夫,就手写了吧?你放心,拿了休书,我们还是会等到你松口再走的。” 这老头,也太和她心,纪纤云也激动了,搓着手,站起来看过去。 休书到手,心里就安了,哪天走,主动权也大一点,嗯,这师傅真是认对了。 亓凌霄已经忍无可忍,抬起头来一脸嫌弃,“不劳您费心。我很忙,不要在这里遭扰。” 毫不留情的赶人。 不知为何,明明没看她,纪纤云还是无所遁形的,脊背寒了寒。 顿时,兴奋劲荡然无存。 “喂,你个不孝徒弟,有你这么跟师傅说话的嘛。”,逍遥散人没脸的很,插着腰怒气叫嚣,“丫头是我徒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事我怎么管不得?我就问!就问!反正你打不过我……” 亓凌霄不耐烦的给清风一个眼神。 清风只能硬着脑瓜皮上前,把逍遥散人往外拽,“散人,散人,您别难为我,主子忙,您找地方消停喝酒去,喝酒去…。。” 总不能在屋里大打出手,逍遥散人也没词了,噘嘴招呼小徒弟,“走了,咱不受他的气。端午节了,晚上咱们一起喝雄黄酒,厨房的菜淡出鸟,幸亏,我老人家带了酱牛肉回来。” 此处不宜人呼吸,纪纤云麻利跟上,“要不徒弟露一手,孝敬孝敬您?那些菜少油没盐的,我也吃不下了…。。” 气了他还一笑而过,这两个…… 亓凌霄扶额,呼吸都没了平顺。 走! 过不去三五天,一个不留,赶紧给他有多远走多远。 主子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今个可是少有了,六子见状,忙凑过去相劝,“主子,身子要紧,您别动气。散人做事一贯就没个章法,不是一回两回了,您真犯不着这般。” 他很想知道,主子从小是怎么在散人手下长大的,重要的是,一点都没染让疯癫。 不容易,忒不容易。 “嗯。”,亓凌霄很快恢复如初,应声之后,又看向了那册密报。 只是,他才发现,这么半天,依旧是那页。 而且,上头写的什么,一点印象没有。 唉,真误事。 更加坚定了他,让那两个快走的心。 又忙碌了一刻钟,就听外头一阵喧嚣。 尖利的公鸭嗓,一听就是每天必到的李公公。 桂嬷嬷引领着人进来,李公公满脸堆笑的上前行礼,“冥王爷,奴才又来叨扰了。奴才回去报喜,太后娘娘喜的不行,挑了上好的补品,让奴家给您送来。” “还请李公公带话回去,劳烦皇祖母惦记了,待本文再修养几日,就进宫看她老人家。”,亓凌霄忍着微微的刀口痛,一脸平静的下床站到地上。 李公公依旧半垂着眼皮,看见冥王好端端立在那里,浮尘一甩,拜年话出来了,“瞧瞧,玉树临风依旧啊。不知哪块云彩下雨,太医院那边束手无策,终归让个江湖郎中药到病除了。冥王爷,太后娘娘说啊,您大难过去福气在后头呢。对了,冥王妃呢?太后娘娘有懿旨给她。” 亓凌霄一招手,六子就领命出去,闲聊几句的功夫,纪纤云就被领进来了。 她是小脸紧绷,严肃端正的外表下,一颗心波涛汹涌。 六子说的太后下旨给她,太后啊,皇帝的娘,一句话就能决定一人命运的存在。 她就是心里祈祷着,千万不要生出枝节,千万不要影响到她全毛全须的离开。 能入得了太后的眼,这冥王妃也是苦尽甘来了,李公公殷勤行礼,“见过冥王妃。” 真正的卑躬屈膝奴才相在眼前,纪纤云默默咽了咽口水,强做镇定的装腔作势,“不必多礼。” 对着穿丫鬟服的她还这么客气,估计,应该,不是坏事吧? 紧张中,她就有了点小期待。 外头院子里一堆宫女太监搬着箱子捧着托盘的,肯定是送礼来的,呵呵,难道有她的份? 想到这里,她整个人愉悦的松懈不少,眼角眉梢也浮上笑意。 “太后娘娘懿旨,宣冥王妃明日入宫。” 那公鸭嗓一开,心里有点有小雀跃小兴奋的纪纤云,顷刻,呆了。 如遭雷击。 进宫?见太后? 娘的,怎么会摊上这么苦逼的事! 就她这德行的,到那么高大上的地方……。 懿旨也是旨,李公公脊背挺直在那端着架子呢,听不见回复,他又提醒一下,“王妃,接旨吧?” 接旨? 抗旨肯定死定了。 纪纤云赶紧把那些胡思乱想抛到一边,恭敬的低头,“接旨,臣接旨,不,臣女接旨。” 亓凌霄嘴角微微抽了抽,这是说的什么鬼话? 他还算好的,屋里其他人脸上都挺精彩,就连传过无数次旨意的李公公都差点憋不住,“…。。诶,太后娘娘的懿旨,老奴也传到了。老奴这就告辞了,再耽搁,宫门就关了。” 听闻这冥王妃在相府是放养没人管教的,规矩一概不懂,看来假不了了。 明天太后见识了,估计这福气冲天的冥王妃得吃的苦头了。 纪纤云不傻,也看见了众人的表情变化,然后,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李公公带着人呼啦啦离开,她眼珠转了转,就看向了那张让她厌恶的臭脸,“师兄,你现在休了我,我不是冥王妃了,是不是就不用进宫去了?” 师兄? 能不能再恶心一点。 毫无防备的,亓凌霄被击中了,他太庆幸了,晌午饭消化完了,晚上还没吃。 否则,真得吐出来。 第十八章 就是趁火打劫 “噗…。”,六子送人去了,屋里就清风,他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是没忍住。 嗯,幸好,在主子投过来杀人的目光之前,他憋回去了。 不行,还是不行,紧抿着唇,大步疾走。 亓凌霄一脸黑线,那家伙捂着肚子走,他也不会认为那是肚痛要入厕。 顶多,是看笑话憋得。 被属下看笑话,这还是头一遭,他的气真是不打一处来。 再扫一眼那罪魁祸首,端着天真无邪的笑脸期待着等着他呢。 他都不知道怎么将把人踢出去的想法压下去的,只阴着脸,波澜不惊的调调甩过去一句,“你最好别进宫,到时候抗旨就可以拉去砍头了。” 什么意思?巴不得她死呢。 纪纤云头顶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要不是还用的着这货,她早不鸟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默默安慰自己一句,她不得不继续端着春风般的笑脸,“你不觉得我这样的进宫,很给你丢人吗?” “正好用这个由头休了你。”,亓凌霄依旧不阴不阳。 竟然不上钩! 娘的,皇宫那鬼地方,规矩那么多,丢人是小,弄不好说错话得罪了哪位大人物,小命就没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纪纤云决定继续忍,也不兜圈子了开门见山,“你能不能告诉我进宫之后该怎么做?作为师兄,你总不会眼睁睁看着我楞头磕脑的跑宫里惹祸去吧?” 亓凌霄又是一阵恶寒,“不要乱攀亲,再那么叫,立马滚出去。” 先礼后兵,软的不行,纪纤云也懒得装了,昂着下巴板起脸,“我帮了你,你现在见死不救,你好意思吗你?” 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抨击,她是相当有底气。 可惜,亓凌霄不以为意。 他哼了哼,就迈着四方步慢慢坐到桌边椅子里,投过去的目光淡淡嘲讽,“你给我治病,是提了条件的。第二次,你不是也要了好处吗?当然,若是这次指点你,算作还那个好处,没问题的。” “……”,纪纤云一时语塞,只用漂亮的杏眼瞪过去。 这人,还要不要点脸! “随便给我说说规矩,跟我冒死救你一命能比吗?堂堂一个王爷,这么欺负人,你自己就不脸红?我都替你臊得慌。” 亓凌霄挑眉,目光微凛,“你自保自救,我只是沾了一点光而已。” “……”,纪纤云刹那气焰就小了许多,整个人本来就不高,更矬了一截,可,嘴上不能怂,“什么一点光?没有我,你就成刀下鬼了好不好?说一千道一万,你现在能坐在这里,都是拜我所赐。这不是救命之恩是什么?举手之劳的忙都不帮,哼,你就不怕半夜鬼叫门。” “我说不帮了吗?”,亓凌霄手指敲着桌面,悠哉的平淡反问,“我指点你,那次的事就抹平了。你觉得划算就点头,若是觉得不公平,那就算了。” “你……”,纪纤云气的咬牙,手指攥的生疼,恨不得上去撕两把那张冷冷的厚脸皮,“你就是趁火打劫!” 亓凌霄一点不动怒,“我又没强迫你答应。不过呢,还是要提醒你,宫里不比别处,你莽莽撞撞的,说错了话办错了事,那后果…。。嗯,你自己想。” 纪纤云自然想的到,可,救命之恩就这么用了,她不甘心啊。 她救人的时候可是冲过去拼命的,最终,人家就动动嘴皮子,就把恩报了? 怎么想,怎么她亏得慌! 怎么想,怎么那货不要脸! 恨得牙痒痒,恶狠狠瞪了眼那个等着他屈服的无耻之徒,她就低头咬着嘴唇,陷入纠结中。 期期艾艾的原地踱步。 余光中,扫到呆头鹅似的那个,亓凌霄突然,心情大好。 半盏茶功夫,还没答案。 他就嫌弃的摆摆手,“不去找奶娘学规矩,在这晃的人眼晕,中邪了是不是?” “……。”,纪纤云顿住脚,石化之后猛回头,欣喜若狂的两眼放光,“嬷嬷?啊!对对对!忘了忘了!啊,都是被你气的。” 脑袋进了浆糊,还往他身上赖,受了明月欺负,也跑来倒打一耙,唉,他怎么就这么倒霉? 亓凌霄无奈摇摇头,不肖争辩。 跟个不讲理的说理,那不是自找不痛快嘛。 纪纤云扭头想走,雷劈似的如梦初醒,兴师问罪,“存心戏弄我,你挺大个人了,该死的恶趣味!” 骂不解气,伸手就奔了桌上的糖果。 “惹恼了我,桂嬷嬷还会帮你吗?”,齐凌霄气定神闲,轻飘飘扔出去一句。 糖已经抓在手里,纪纤云闭眼深呼吸,才把扔出去的冲动压回去,眼神如刀刷刷刷,“你和明月真是绝配!” 一样的讨人厌,一样的浑身恨人肉! “被打,那是你没本事。”,有些事,他也用不着跟这小丫头解释。 纪纤云撇撇嘴,“她打我我就必须忍,我要给她戳一把金针,你还不得要了我的命。” 从古至今,哪有什么公平可言? 像她这种没有背景,只有背影的,明白的很。 “看来你还没傻透。”,估计,没想到奶娘那边,是当局者迷,被进宫这件大事给压的乱了阵脚。 这是明晃晃的告诉她,他是明月背景喽! 仗势欺人的狗男女。 心里啐一口,纪纤云翻个白眼往外走,“傻不傻,以后也不吃你家饭,你管的着嘛。” 说话就噎人,难事过去立马抖起来。 傲娇的身影远去,亓凌霄不怒反笑,尽管那笑很浅很浅。 还是把隔断拱门外的清风惊了个七荤八素。 他在外头站了一小会儿了,也听了几句。 主子,不一样了。 反正,从没见他跟谁费过话。 绕弯子,就为了让个小姑娘炸毛? 猫捉老鼠,抓了再放,逗着玩儿,主子竟然有这样无聊的一面,也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 皇宫,慈宁宫。 “…。。纤云呐,到哀家跟前来。你可是大功臣,一进门,霄儿的病就好了,都是你带去的福气哦。冲喜冲喜,喜事一冲,那灾祸就没了。” 苍梧太后倚靠在临窗的卧榻上,隐隐的病容下难掩的枯木逢春,慈爱的脸因着笑容皱纹都深了几分。 相由心生,两辈子也没怎么和老太太打过交道,纪纤云还是觉得面前这个至少不是难缠的。 桂嬷嬷说,太后是个慈爱的人,眼见为实,她也放松了不少。 “是,皇祖母。”,见人家招手,她也就低头敛眸乖顺坐到卧榻上去。 只是垂着腿,端端正正的靠着沿子坐,放肆是不敢的。 太后快七十岁的人了,眼神不好,待到人近了,她又细细端详了一番,满意点头,“嗯,模样俊俏,和我霄儿般配的很。” 侍立一旁一老嬷嬷也搭腔,“太后,等到冥王病愈一起过来给您请安,那不就是金童玉女。” “那是。”,太后丝毫不谦虚,目光又落到孙媳妇衣裳上,就有些皱眉头,“纤云啊,怎么没穿诰命服来?” 话已出口,她后知后觉发现老糊涂了,又拍拍额头改口,“怕是不合身吧?人家的咱们不稀罕,做新的就是了。哀家这有的是好料子,新进贡来的浮光锦,稍后给你带回去。库里还有几匹冰纱,暑热了,正好拿回去做衣裳。” 过几天就走了,那不是浪费嘛。 纪纤云下意识摇头,“不用。” 惊觉忘了规矩,忙低眉顺眼的往回圆,“回禀皇祖母,孙媳嫁妆里有好多料子,您的,还是留着您用吧。” 倒是个不贪东西的。 浮光锦,对于一品大员、皇室宗亲家里的女眷,都是稀罕物。 冰纱,冰蚕丝织就,外头根本得不着,宫里,妃位以下的也就看着的份。 太后更中意几分,热络的伸手去拍了拍孙媳妇胳膊,“别人的旧物,要它作甚?嫁妆里那些东西,留着你赏府里下人。你的穿用,咱们重新置办。” 就算没怎么看,想也知道,相府大小姐的嫁妆,都是高级货。 赏下人? 诶,好土豪。 纪纤云懂,这是故意抬举她呢,可,她还是不想收,“那个,孙媳在府里要做事的,用您给的好料子,实在暴殄天物。” “纤云啊,你是被连累的,哀家知道。霄儿在气头上,难免苛待你,你就担待一下。他的病也好了,毕竟你是她名正言顺的王妃,往后,会好起来的。不用怕,哀家还在呢,过一阵子若是没有改观,哀家给你撑腰教训他。” 纪纤云飞快的抬头看了一眼,嗯,满真诚的。 可,这大靠山,她用不上啊。 “那就多谢皇祖母。”,说到这份上了,她也没理由再推辞,恭顺的答谢。 太后,最大的土豪,一点布嘛,浪费了,人家肯定也不稀罕。 “这就对了嘛,长者赐不可辞。”,太后又欢喜起来,见那边宫女带进来一人,精神头更足了,“纤云呐,钦天监批了你的八字,正好,你也听听。” “臣,参见太后娘娘,参见冥王妃。” “免礼,结果如何,快说说。” 病怏怏的老太太,一下子怎么打了鸡血似的? 纪纤云目光流转,就飘向立在地上那个。 宽袍大袖,精瘦的一个老头,银白的胡须垂到心口,白眉毛都垂了下去,嗯,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仙风道骨。 不过,在她眼里,这就一神棍。 古代老太太嘛,迷信,她也能理解太后怎么突然那么激动了。 第十九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 “回禀太后,冥王妃的生辰为:壬申,壬子,庚午,庚辰。日主庚金,月坐子冬,命宫壬子。两庚两壬,申子辰三合,形式整齐,格局清高。子午圣人端坐之宫,谦肃柔明,嗣续百代。简言之,少时父母缘薄,后福绵长,旺夫益子,是大富大贵之命。” 那边话音一落,太后双掌合十就念起了阿弥陀佛,“好,好,大富大贵。刚嫁过去,霄儿的病就痊愈了,可不旺夫嘛。过来,再给相相面,看能不能看出旁的来。” 纪纤云看笑话一般,要不是绷着,一个白眼早甩给那神棍了。 拜年话随便说呗,这活谁不会? 旺夫益子?后福绵长?大富大贵? 相府二小姐早就挂了好不好?分明是短命的。 钦天监李正罡恭敬的走上前去,行礼,“请冥王妃把手伸出来。” 太后那眼神多殷勤啊,纪纤云心里默默探口气,照做。 陪着神棍玩玩,就当哄老太后开心了。 李正罡年老,眼睛却清亮的很, 细细端详了掌心纹路,之后抬眸扫视纪纤云五官。 纪纤云可是受罪了,明知那是神棍,还得配合,唉,悲剧。 不过她倒是挺佩服这老头,外形包装的不错,演的也很到位。 还是挺唬人的。 老太后心焦的很,可一点不敢打扰,足有一盏茶功夫,李正罡才退了回去,抱拳禀报,“启禀太后娘娘,冥王妃面带福相,掌心鹅黄,都是大富大贵之照。偶尔波折,也能遇难成祥。命带八胎,多子高寿,晚福甚厚。” 瞟一眼老太后如听神谕那样子,纪纤云拼了命也把笑喷的冲动压了回去。 神棍就神棍,娘的,拜年话怎么也不能太夸张啊。 八胎? 那是母猪好不好? 娘的,要是生不到,这货不是自砸招牌吗? 转念,她又顿悟了,这货就是不怕啊。 反正已经七老八十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十年好活。人都死了,等到她老的不能生了,没有八胎,这货早成白骨了,谁能拿他怎么样? 突然,她有种拜这货为师的冲动。 忽悠人,这也是门大学问啊。能忽悠到太后,不是神人吗? “好!赏!玉荷,拿一柄玉如意给李天师。” 玉如意?那得多少钱啊! 纪纤云瞳孔睁了睁,差点给神棍竖起大拇指。 厉害! “谢太后恩典,臣告退。”,李天罡行礼之后默默退出。 直到出了内殿,悬着的心才落回去。 凤命出禽栏,母仪天下无疑,只是掌上那道通天纹,怎么断了一处? 怪哉怪哉! 殿内,太后看着纪纤云,如看着一尊金光闪闪的佛,“纤云啊,听见没,你的福气在后头。霄儿也是因祸得福了,若是没这次病灾,就得那个命小福薄的进门了。哀家那时候让李天师给算过,霄儿只当耳旁风。瞧瞧,到头来,还是应验了。” “那个李天师,说姐姐不好吗?”,纪纤云随口搭话道。 十有八九,是这太后对那个大小姐不满意呗。 神棍察言观色本事大,顺杆爬而已。 这个,她很是想的明白。 “是啊。”,太后怨念的很,打开了话匣子,“保不齐,就是那个命小福薄的把我霄儿给方的。她趁不上我霄儿,老天爷只能这么给拆开了。装腔作势,没一点世家贵女的傲骨,跟她那妾室出身的娘一脉相承。霄儿那时候是被鬼蒙了眼,偏偏认定了……” “娘娘,您喝茶润润喉?”,一旁的老嬷嬷笑眯眯插话。 老太后再一次暗自感叹老糊涂了,悬崖勒马,讪讪的接过茶杯,“啊,是有些口干了。” 纪纤云自然看的清楚,面上依旧笑盈盈,当然,她更不会在乎。 不过,冥王那厮,品味也真是差。 纪欣妍那样的,除了长相漂亮,刁蛮又无脑。 诶,似乎,明月也那样的。 嗯,冥王看来就好那口。 又聊了有一刻钟,太后累了,纪纤云终于解脱。 由宫女引领着,往宫外走。 这辈子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宫里溜达,不免,她就多看了几眼。 宫殿巍峨,亭台楼阁,一花一景,都是精心独运。 绝对是,对眼睛的滋养。 皇宫很大,走的脚都要酸了,宫道不见尽头,却被站立的几个宫女太监拦住了去路。 打头穿戴较为华丽的一个宫女福身行礼,“参见冥王妃。皇后娘娘听闻您入宫,特派奴婢过来请。” 皇后!色胚的亲娘,肯定也是冥王的对头。 纪纤云心头立马响起警钟,好言好语拒绝,“冥王吩咐了,让我速去速回。皇后娘娘那边,你能不能帮我禀报一下,说我过几天再去请安。” “墨竹,太后娘娘吩咐了,命我尽快送王妃出宫。” “太后娘娘也没有说,不让冥王妃去拜见皇后啊。”,墨竹并不惧太后宫里的宫女,略显刻薄的丹凤眼微挑,皮笑肉不笑的说完,扭头又恭敬伸出胳膊,“王妃,皇后娘娘等着见您呢。怕您劳累,还赏了步辇,这可是无上荣光。” 看这架势,纪纤云也只能就范,“既然皇后娘娘发话,我自然要过去的。” 现在是敬酒,再不上道,估计就该罚酒了。 唉,莫名的,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上了步辇,四个太监抬的健步如飞。 她没觉出轻松,满满的如坐针毡。 黄鼠狼给鸡拜年,葫芦里准没好药。 对她这么好,肯定有所图的。 估计是想拉拢她吧,这么想着,心还平静下去一点。 让她做什么都乖乖答应,应该就没事了。 至于以后,反正过几天就跑路了,还有什么鬼以后。 风一般,带着一颗忐忑的心,很快就到了皇后的凤仪宫。 下了步辇,一路被那个高冷的墨竹引领着到了正殿。 “启禀皇后娘娘,把冥王妃请来了。” 墨竹复命之后站到一边去,纪纤云低眉顺眼的行礼。 主要练习了给太后怎么行礼,给皇后见礼,那动作就生硬的不能看了。 一身凤袍,雍容华贵,皇后慵懒的靠在美人榻上,保养得意的脸上笑的春风和煦,“免礼,赐坐。” “谢母后。”,宫女搬来绣墩,纪纤云谢恩过后小心坐好。 低头敛眸,并不去瞧坐上人的脸孔。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明明那声音柔和的如四月艳阳,她就是觉得瘆得慌。 “大婚也有十来天了吧?本宫还不知道儿媳妇长什么模样呢,来,抬起头来,给本宫瞧瞧。” “是。”,纪纤云抬头,勉强扯出一丝笑。 此时,她不看那皇后也不行了。 无论如何,她还是要赞一下,皇后是个经得起岁月摧残的美女。 色胚都得二十几岁了,这个娘光看脸和身材,风韵天成,也就三十岁模样。 尤其是那双桃花眼,长在色胚脸上就是花心,在这张保养得宜的脸上,就是减龄法宝。 飘忽、灵动、魅惑,可想而知,年轻时候,如何勾魂摄魄。 潋滟的桃花眼扫过,皇后就点点头,“没想到,纪丞相倒是藏了个标志女儿。昊儿讲,你的样貌赛过你姐姐,诚然不错。” “……。母后,您过奖了。”,怎么听怎么别扭,大伯哥背后议论弟妹长相什么的,这么拿出来说,真的好吗? 很诡异。 纪纤云敷衍着,就低下头。 如坐针毡,度日如年,恐怕就是她这样了。 要来就痛快的啊,这么熬着,才心慌慌。 一个眼神,墨竹把茶送过去,皇后慵懒的腔调里添了一丝嗔,“你们成婚第二日,本宫还等着喝媳妇茶呢,唉,等了这么多天,也没等到。来,尝尝这茶,南边进贡的新茶,一共才三斤,本宫也就得半斤,你今天有福了。” 这是怪罪了,又不像。 纪纤云还是装着诚惶诚恐的起身,“母后恕罪,恕罪。稀里糊涂就进了冥王府,之后就一直当丫鬟干活,媳妇,媳妇,什么都做不了主的。若不是昨天太后娘娘让人传了懿旨,媳妇现在应该是在院子里扫地呢。” “本宫不糊涂,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别那么拘谨,坐下,尝尝这茶。”,皇后嘴角扯了扯,很是和气的压了压手。 不怪罪,那念叨个毛! 纪纤云心里啐一句,继续装孙子,“是。” 抬眼瞄着皇后很是享受的喝着茶,她也断起茶杯有样学样的品起来。 浓郁红茶,茶汤清亮,凑近嗅一嗅,却让她心里咯噔一下。 第二十章 生不如死而已 整个人都定住了,被施了咒语般。 茶香四溢不假,细闻,却有丝丝腥气。 药草不是她强项,闻不出是什么,可,这茶绝对喝不得。 皇后不会明目张胆的把她毒死,不过,弄个不能生,倒是非常可能。 毕竟,她是冥王的正妃。 鸿门宴开始了,孤立无援,怎么办? 顷刻,热的有些灼的茶杯都解不了她指尖的凉意。 喝不得,可,不喝? 怎么才能不喝? 实话实话,过几天就被休了?…。。 电光火石之间,墨竹已经到了跟前,一抓,那杯子就到了她手里。 手里空了,纪纤云猛抬头,一脸愕然。 怎么又拿回去了?良心发现了? 可,眨眼她就发现,她大错特错。 啪啪两下,她就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叫喊也不能。 嘴巴被粗鲁的强行掰开,那杯茶,顷刻,就入了她的肚子。 茶水有些热,从口腔直烫到胃里,难受的很。 “哼!防备也白防备!”,墨竹轻蔑的哼了哼,茶杯砰的拍在小桌子上。 什么也做不了,纪纤云木偶般的坐在那里,杏眼里续满滔天怒火。 娘的,真恶毒! 而且直接撕破脸皮,想象中的宫斗,不是这鸟样啊。 皇后依旧慵懒的很,眼皮都懒得抬。 又品了几口茶,染着鲜红豆蔻的手指捻了帕子,优雅的擦了擦嘴,这才把目光投过去。 美丽的脸孔上,笑容更加生动,妖精一般。 纪纤云深深觉得,那就是一副漂亮画皮,随时,皇后就会退去皮囊。 化身一白骨妖精,或是,吐着信子的恶毒蛇精。 把她吞进去,渣都不给留。 抚摸着小指上长长的护甲,皇后笑的邪气,起身,拖着华美的裙摆,一步步缓慢靠近,“都快忘了,你有个医女的母亲。你母亲去世那年,你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吧,倒是还学了一点。防备本宫的茶下毒,呵呵,戒心蛮强的嘛。嗯,有心眼的丫头,本宫喜欢。” “呜呜……”,说不出话,纪纤云急切的很,小兽般的呜咽。 这妖婆悠哉哉的搞什么鬼? 到底什么毒?到底要怎样? 不知道更恐惧,她急于想知道喝进去那些,到底是什么。 皇后闲适的笑笑,逗弄圆滚滚奇丑的黑猫去了,根本懒得理那眼里要冒火的人。 足足一盏茶功夫,才擦了手,雍容华贵的移步过去,居高临下的邪气一笑,“不要急,静心,有惊喜的哦。好好感受一下,心口,有没有隐隐作痛?喝了个干净,这时候,也该发作了。” 言语不乏娇俏,可,纪纤云看见听见的,只有可怖。 变态杀人狂,活生生的疯子。 这妖婆不说,她还真没发现。 特地去感受,的确,心口就在隐隐作痛。 似针尖一次次划过,隐隐刺痛。 应该不是什么凉药,那…… 难道没有想象中的惨?毕竟,只要死不了,还有什么比一辈子生不了孩子,对个姑娘更残忍呢。 看样子,发作无疑了,不用再担心抠喉咙吐出去,皇后就努了努嘴。 墨竹上前,飞快的两点。 纪纤云石化的躯体得以恢复,嗓子也可以发声了。 抚了抚心口,她惨白着一张脸开门见山,“母后,您给媳妇喝了什么?” 皇后重新靠在美人榻上,慵懒的捻起一颗樱桃,轻咬慢尝。好半天,才漫不经心挑眉,“说了就不好玩儿了,本宫就喜欢看人惊慌失措的模样。不过呢,你不用急,很快,很快,你自己就知道答案了。” 飘飘渺渺的腔调,十足的变态杀人狂做派。 刺痛感一浪高过一浪,纪纤云额头沁出汗来,捂着心口,不由颤声,“您…。。您要毒死我吗?” 整个大殿弥漫的气氛,就是恐怖狠绝。 那个疯婆子,她觉得什么都做的出来。 灌毒药都敢,直接弄死?也不是没可能。 疯子,变态狂,常理根本不适合他们。 “噬心散,死不了人的。”,皇后一瞬不瞬把目光投过去,红唇如血,轻启,潋滟的桃花眸中有种戏谑的变态疯狂,“就是让人生不如死而已。” “差不多了,你现在可以看看胸口,有没有一抹红?不用很久,那里会形成一个细细的红圈。” “然后,心口越来越疼,越来越疼,直到如万虫啃噬人心,痛彻骨髓。” “一个时辰后,红圈消去,你也就不疼了。之后每隔三日,红圈还会慢慢出来,你还得受一遍这份疼。” “没有本宫的解药,你这辈子就得这么疼下去了。不过,本宫估计,这种疼法,你也熬不了多少时日的。” 皇后说的极慢,每说一句就要停顿一会儿,明显的,很是享受这种操作人生死的快。感。 慢刀子喇人才最痛,她深谙此道。 妖媚的脸孔带着恣意的笑,让人不寒而栗。那貌似温柔的声音更是如同地狱催命符,阴森森,鬼魅勾人魂魄。 “啊…啊…。。” 纪纤云已然坐不住了,蜷缩痉挛着,趴跪在地。 脸色惨白如纸,额头全是冷汗,痛苦呻吟,牙齿都开始打颤,“皇后娘娘,臣女从没有……从没有得罪您,您。。饶命……。饶命啊……。” 真的是越来越疼,锋利的小刀刮骨似的疼。 在称呼上和冥王撇清,是她现下唯一想到自救的法子了。 “不叫母后了吗?呵呵,挺会见风使舵。不过,那也改不了你是冥王妃的事实。怪就怪,你命不好,摊上那样的姻缘。” 皇后嘲讽一笑,语气极其不屑,之后竟然一脸惋惜起来,“啧啧,瞧你挺机灵的人,在冥王府受气干苦活,可惜了,可惜了。你这颗朱玉,恐怕在冥王那里,要一直蒙尘下去喽…。。” 纪纤云泪奔,原来她那点小伎俩,在狠毒的妖婆那里都不够看。 疼痛一拨拨山呼海啸强烈袭来,她翻滚着,就差将头拱到地里去。 真的如妖婆所说,越来越疼,仿佛有人在心尖上一刀刀割,仿佛有人在骨头上不断钉钉子。 肌肉痛苦抽搐痉挛,汗水跟不要钱似的涌出来衣服,瞬间整个人,水里捞出一般。 “皇后娘娘,解…解药。以后……。我一定听娘娘…听娘娘的…话……。” 残存的一点理智,让她抓住了妖婆伸出的救命稻草。 毫不犹豫抓住,使出全身力气似的,呼号着,表忠心。 这凶猛的疼痛滋味真是不一样的酸爽,估计要不了一个时辰她就要挂了。 不幸中万幸,不是要她的命。 那就好,那就好。 反正,对她来讲,任何条件跟生命比起来,都不值一提。 看着在地上疼的咬牙翻滚的娇小紫衣女子,看着那惨白如鬼的稚嫩脸庞,皇后依旧笑的如沐春风。 爱怜的摸着黑猫油量的毛,红唇轻启,悠悠开口,“再疼一会儿吧,要不,哪有记性?人啊,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不疼到骨头里去,就容易当耳旁风。本宫这是善心,为你好,省的,哪天,你自不量力,白白疼死去。” “稍后,本宫会给你一颗解药。不过,这药只能暂时压制毒性,隔三天毒就复发,没得本宫的药,你还得享受上这个疼。” “毒是加了本宫的血淬成,要想彻底解了,还得以本宫的血为药引。” “你要知道,本宫的血,除非本宫给你,任何人都拿不到的。你父亲不行,就是那冥王,也没这本事。奥,本宫忘了,他们根本就不会为你费那个心。” “本宫知道,你是个聪明丫头。只要你按本宫说的做,到时候本宫肯定会把你的毒解了的。” 皇后倚靠着软枕,时不时慵懒的欣赏下,那边地上紫衣小人,令人不忍看的翻滚嘶嚎。 精美护甲有一搭没一搭在黑猫的厚毛里划过,潋滟的桃花眼里有着看戏的满足,威胁加利诱齐齐上阵。 噬心散,再铁骨铮铮的汉子都熬不住,这种阴损的毒用在弱小的女子身上的确狠了点,可,省心啊。 不在地狱游走一遭,人怎么可能立竿见影的听话? 第二十一章 杀了冥王 “皇后娘娘!解药……给我解药……快…我什么都听您的!救。。救命…。” 纪纤云痛苦的伏在地上,身体痉挛的缩成一团,嘴唇毫无血色,灵气的眼睛空洞一片。 牙齿磕碰着,只能断断续续蹦出一些破碎话语。 她真的要坚持不住了,疼痛似乎在撕扯她的灵魂,汗水仿佛已经耗干了身体里所有水分。 如果再得不到解药,她到宁可,有人能痛快的给她一刀。 虽然她很怕死,可更受不了这种生不如死的折磨。 皇后终于发了善心,一个眼神过去。 墨竹点头领命,走到如垂死鱼儿一样的少女身前,冷漠的把药丸塞进嘴里。 小小的褐色药丸入口即化,慢慢的,纪纤云感觉疼痛减轻了,灵魂渐渐归了位。 约摸半盏茶功夫,心口的疼终于消退殆尽。 此时的她,就如被狠心扔在沙滩上的紫色美人鱼,毫无生气的趴着。 别说动动手指,就连张嘴的力气都没了。 虚弱的喘着气,漠然的感受着劫后余生。 皇后也不急着说话,轻柔的摩挲着腕上的血色玉镯,美丽的桃花眼里三分痴三分怨,更多的是怅然。 没人知晓,默然的她,此时到底在想什么。 又过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纪纤云终于有了动作,咬牙尝试着爬起来。 该来的总会来,发晕当不了死,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她选痛快的。 恰逢此时,秦王亓凌昊急急而来,无意的一瞥,驻足,颇有些瞠目结舌,“弟……弟妹?” 狼狈是狼狈了点,他还是能看出来的,可,怎么回事? 人怎么跑到母后殿里?还成了这副模样? 妖婆的儿子,纪纤云哪敢惹,颤颤巍巍行礼,“见过七王爷。” 唯唯若若,一点精神头都没有,跟前几次见,判若两人啊。 亓凌昊没傻到看不出这小美女是谁折磨的,紧走几步就到了美人榻跟前,躬身询问,“母后,您这是?” 皇后也收回心神,慵懒的靠了回去,逗着怀里的猫,满满的漫不经心,“看不出来吗?招待新儿媳呢。” 那就招待成那惨样? 亓凌昊不明所以的压低声调,扇子挡脸隐隐担忧,“母后,她毕竟是老九的正妃,您这般,是不是太过了?打狗看主人,她再不受待见,老九也不可能善罢甘休。” “母后有这么蠢吗?”,皇后哼笑着挑眉,“放心,她不仅不会回去告状,以后,还会乖乖为咱们所用。” 亓凌昊松了口气,折扇扇着风,又是那副故作的玉树凌风,“母后,还是您有法子。那,您教教儿子,怎么办到的?” “这丫头不知上辈子积了多少德,才能有幸享受本宫的噬心散。本宫的宝贝疙瘩,多少年存着,拿出来还真是肉痛呢。”,皇后叹口气,一副肉痛模样。 亓凌昊脸上僵了僵,不禁扬了声调,“噬、噬心散!” “你也觉得用她身上是抬举,对不对?”,扫一眼儿子惊诧莫名,皇后笑吟吟反问,“传言断了根的玩意,要不是不得已,本宫才不舍得往外拿。本宫是她唯一逃出生天的路,她才能死心塌地为本宫做事。” 传言中了噬心散会疼的生不如死,再望向那边,亓凌昊顿时心生怜爱。 皇后自知儿子什么脾性,刹那拉下脸来,“昊儿,女人误事,什么时候了,你还想那些有的没的!” 亓凌昊惊了一惊,转身一张讨好的笑脸,“母后,儿子在想,怎么利用她,才能值回您那么金贵的药。” 睁着眼睛说瞎话。 皇后也懒得拆穿,目光越过儿子,饶有兴致的盯着脸色依旧惨白的小人,“想把毒彻底解了,那就杀了冥王。行刺,你也没那个本事。本宫给你一包毒药,你和他一个屋檐下住着,总能找着机会下手的。放心,毒药吃下去,一个时辰才会发作,你有足够时间跑出来。本宫保证,一定派人接应,人死了,你也受不到牵连。” 纪纤云坐在绣墩上,手撑膝盖,身体绵软,有气无力的话音里满是急切,“皇后娘娘,冥王的饮食都是桂嬷嬷把持,我根本插不上手。况且,冥王说了,过两天就会休了我,想慢慢找机会,根本来不及啊。” “……”,此话一出,亓凌昊的扇子就不扇了。 皇后也没了慵懒,皱着眉头坐直了身体,“你说什么?冥王要休了你?当真?” “真的,是真的。”,纪纤云点点头,哭丧脸。 没有了利用价值,这变态妖婆,绝对不会给她解药,当一切没发生过。 过于即将到来的厄运,纪纤云深深胆寒。 可,她也不傻,瞒着不说?就算能死皮赖脸在冥王府多呆些日子,把人弄死?她是绝对办不到的。 到时候一样没解药,一样疼死。 还不如说出来,走一步算一步吧。 皇后嘴角抽了抽,妖艳的脸孔有种扭曲的癫狂,似在爆发边缘,“你为何不早说!” 她的药啊!她的宝贝啊! 就这么浪费了! 她有种,想把那死丫头,脖子扭断的冲动。 纪纤云瑟缩低头,“我刚要说,就被她点了哑穴。” 倒霉的人啊,一步没赶上,就是万丈深渊啊。 “母后,母后,您别动气。”,亓凌昊忙给打着扇子劝说,“无论如何,那药也用下去了,您再气坏了身子就更不值了。” 皇后深吸两口气,也只能认了,不认,她也没折啊。 抿了两口茶,把火气压压,端坐着又是斗志昂扬,“这样也好。要是连留在冥王府的本事都没有,更不用指望毒死他。置之死地而后生,能不能活命,就看你自己了。” “皇后娘娘,太后说了,会给我撑腰的。碍于太后的施压,也许,可以留下。可是,就算那样,冥王警惕的很,毒药侥幸下下去,他恐怕也能发现的。到时候,我死是小,有得浪费您的药了。” 用的上就用,用不上就弃,人家摆明了,纪纤云能做的只有自救。 能争取一点是一点。 古代的药提纯困难,根本做不到无色无味,只要警惕够高,肯定能发现的。 到时候,冥王一怒,就算有那么个救命之恩在前,她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倒是聪明,笼络了太后,冥王也不会太难为你。”,皇后脸上的乌云终于散了一些,“能毒死他最好,不过,不能愚蠢的冒险。你舍得你的命,本宫还舍不得本宫的药呢。冥王手里有几十份官员认罪书,肯定藏在他房间里,你尽快偷出来。当然,那时候你也暴露了,放心,有了那些认罪书,你的任务就算完成。解药给你,后半辈子也会给你安顿个好地方。” “到时候,就去孩儿府里好了。”,亓凌昊脱口而出。 皇后目光微凛,训斥的话到了嘴边又收回去,和颜悦色的看向绣墩上的人,“秦王心悦你,本宫会成全的。到时候给你个新身份,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一辈子。哪日秦王荣登大宝,你的前途,不可限量。” 软硬兼施,这妖婆也算用心良苦了,纪纤云勉强苦笑一下,“希望我有那个福气。” 给死色胚当小妾?想想就恶心巴拉。 啊,只要毒解了,倒是可以跑。 可,毒死冥王难比登天,从他眼皮底下偷东西,也简单不到哪里去吧。 娘的,简直没活路啊。 “有!当然有!只要……” “昊儿!”,皇后扬声打断,桃花眼里有警告。 亓凌昊就讪讪闭了嘴,目光在那紫衣娇小的体态上瞟了又瞟,哼哼,很快就是他的了。 ******* 两刻钟后,宫道上。 墨竹一脸的皮笑肉不笑,“哎呦,一帮子人眼巴巴杵在这等着,怎么呢,还怕皇后娘娘把人吃了不成?” “哪里。是太后娘娘挑了些好东西给冥王妃,我们走到这里,突然想起来王妃去了皇后娘娘那里,就想碰碰运气。倒是巧了,才等了一炷香功夫,就遇上了。” 太后跟前的大宫女紫苏,端的一张和气笑脸,脊背挺直,对答如流。 “皇后娘娘也赏了物件,你们就代劳吧。”,墨竹也懒得周旋,示意小宫女塞过去两个红木雕花木匣,之后,高傲的领着人离开。 紫苏这才关切的低声询问,“冥王妃,看您脸色不太好,是身子不爽利吗?” 何止脸色不好,衣裳也换了,明眼人一看,就猜到,肯定发生了什么。 第二十二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被皇后娘娘养的猫吓到了而已。”,纪纤云扯出笑脸,镇定自若,“茶水也撒了,弄得一身脏,皇后娘娘命人,拿了公主的衣裳给我换了。” 瞧不出什么破绽,就算心里有疑,紫苏还是顺坡而下,“那就好。太后娘娘命奴婢一行去府里送东西呢,正巧和您同行。” 十来个大箱子,看的纪纤云心里很是有愧,“这也太多了。” “太后娘娘好东西多的是呢,不过,对王妃您,太后可真舍得。”,赏赐有多重,紫苏心里有谱。 太后这回,可真是大手笔,对这个冥王妃,青睐有加。 “改天再来谢皇祖母。”,纪纤云笑笑,只想着快点离开皇宫,“太阳好大,咱们快走吧。” 老太太给她东西,她却要想法子坑人家孙子,受之有愧啊。 唉,她也没法子啊。 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一行人到了宫门口。 上了冥王府的马车,等在车里的桂嬷嬷也看出不同,纪纤云还是那套话,敷衍的还算成功。 待到和桂嬷嬷把宫里的事说的差不多了,也到了冥王府门前。 “嬷嬷,门口车马太多,怕是得费些功夫才能把车赶府里去了,您若是急,就走进去吧?” 听了车夫禀报,桂嬷嬷就撩开车帘子。 纪纤云也往外瞧了瞧,历时,心头起疑,冥王府改成菜市场了吗? 光马车就得有二三十辆,穿着华服的富贵人,更多的是上百号的各色布衣仆人。 抬箱子的、搬匣子的,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再往大门那里看,管家正热情招呼着,王府的小厮进进出出,接东西接到手软。 诶,这是送礼? 礼留下,人不能进府门,真不愧是王爷,收礼收的好霸气。 “王妃,咱们走进去吧?不知得堵到什么时候。”,桂嬷嬷看了看,就提议。 纪纤云哪里会有意见,跟着下去。 两个人还是蛮好走的,可,紫苏他们队伍庞大啊。 对太后跟前的人,这自然不是问题,太监尖利的公鸭嗓起,“太后娘娘赏赐到,闲杂人等,避让!” 眨眼功夫,一条五尺多宽的路,呈现眼前。 纪纤云再次感叹,王爷收礼霸气,跟太后比还是差点。 人家送礼,送的更霸气。 冥王府管家是个干练的中年大叔,大步流星就迎上去,程序化的笑微微,“各位里边请。” 太后的人,留下礼物,人拒之门外,他可没这胆子。 紫苏微微一笑,并不上前,“太后娘娘的赏赐都是给冥王妃的,冥王妃正好在这里,就不用麻烦了。” “也好,也好。” “太后娘娘有赏!” 一声尖尖的公鸭嗓,纪纤云就被桂嬷嬷提醒着跪下。 太后最大,周边的人,无一例外,皆拜倒。 “青白玉福禄寿发钗成对、和田白玉雕喜上眉梢发钗成对……白玉元镯成对、白玉蒲镯成对、翡翠元镯成对………珍珠凤型镶珠银步摇成对、嵌丝蝴蝶步摇成对……。牛角梳子一匣、牛角篦子一匣…。。” “冰纱六匹、浮光锦二十匹、各色春纱春罗一百二十匹、各色堆绫一百二十匹……。” “黄花梨雕花千工床一张、紫檀屏风两座……。 硬木箱橱四对、硬木细琇插屏二对。内监采办,中秋前交于冥王妃亲视。” 念礼物单子的太监,停顿了几次,嗓子都干了,才把单子念完。 大太阳照着,跪倒的众人却再感受不到热,更感受不到膝盖痛。 太后这是要做什么? 众人皆摸不着头脑。 对孙媳妇是可以赏东西,可,这也太多了。 发钗、手镯、耳坠、步摇、如意,数不清多少。 那么名贵的布料一下子给那么多,普通的料子没数,更可怕的,家具摆设也要赏,而且还是先欠着。 纪纤云也蒙的很,不是说给点料子吗?耳朵里听见那一长串到底是什么? 桂嬷嬷拉了拉她袖子,她才想起来,磕头谢恩,“谢太后恩典。” 东西送到了,紫苏一帮人,递过去赏赐单子,浩浩荡荡离开。 箱子都开着呢,离得近的伸脖子就瞅了瞅,没办法,都是稀罕物,错过这村,一辈子怕是都不能看一眼。 “……这明明就是一套嫁妆嘛……。” “这么瓷实的嫁妆,掏空家底,都不见得办来。” “那是,也不瞅瞅,那都是什么!” ……。 众人交头接耳过,有一点是明白的,太后看中这个冥王妃。 瞬间,替嫁的草包可怜虫,就成了这些人眼里的香饽饽。 “见过冥王妃。” “见过冥王妃,妾身是安泰候府的张氏。” ……。 突然被殷勤围观,纪纤云只得从庞大赏赐带来的震惊里爬出来,微笑着点头向前走,“免礼,都免礼。府里还有事要忙,失陪了。” 都把她当当红炸子鸡了吗?唉,苦在心里口难开啊。 没人阻拦,艳羡的目光里,纪纤云抬步迈入冥王府大门。 心里苦水连连,小脸上的笑却是灿烂如艳阳。 不能留下来什么都是白搭,所以,被太后的恩宠收服,这个姿态要第一时间摆出来。 解毒!活命! 这条小命来之不易,打起精神来,拼了。 身后跟着一群抬箱子的,扫一眼乐呵呵的人,桂嬷嬷由衷的开心,“王妃,看来啊,您深得太后娘娘心。瞧瞧那些赏赐,件件极品。穿的戴的用的,可不就是一副嫁妆嘛。太后娘娘啊,生怕委屈了您呢。” “那是看在冥王的面子上赏的,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纪纤云扭头笑笑,摊手,“唉,那么多好东西,我也就看看的份了。” “您是冥王妃啊,赏给您的,您自然可以支配。” 纪纤云苦笑,一脸无奈,“嬷嬷,您看看,我在府里成天苦哈哈的,哪家王妃是过我这样的日子?唉,那些宝贝搬回去好好看看,抓紧时间过个眼瘾吧。” 桂嬷嬷跟着笑笑,若有所思的没说话。 日子好了,估计就不想着走了,嗯,她还是私下劝劝王爷去。 余光瞟到桂嬷嬷表情,纪纤云嘴角勾起。 突然赖着不走,很诡异的,还是想办法,顺水推舟为好。 ************ 响油鳝糊、红烧肉、麻婆豆腐、油焖脆笋,一道道尝过,逍遥散人历时乐的合不拢嘴,“丫头,真是我老人家的好徒弟,做的菜都这么和我的胃口。哎呀,那些淡出鸟来的菜是你的,不要抢我的菜!” 一筷子菜,至于嘛,夹起来还给他打掉,顾西风就绷了脸。 也懒得吵,筷子掉头,去夹厨房原有的菜色。 正厅的门是关着的,又有六子在外头守着,纪纤云也不用装了,虎着脸肆无忌惮,“师傅,不要那么小气!那么多您又吃不了,就让师兄吃一点嘛。” 师兄! 一桌子的人都顿住了动作,默默看过去。 纪纤云好笑的耸耸肩,“师傅,您表现的太明显了啊。您把顾兄叫大风子,把冥王叫小……”,收到旁边阴冷的警告视线,她又识相的略过,“呵呵,反正太好猜了。” 逍遥散人被几道埋怨的眼神攻击了,咽了嘴里的菜笑的很讨好,“哈,我一直挺注意来着,可能,可能有时候喝的多了那么一点点。丫头也不是外人,哈哈,她知道了也没事。你不会说出去的,对不对?” 瞧这老头可怜的小眼神,纪纤云配合的猛点头,“是啊是啊。咱们现在是一家人啊,一条船上的,我肯定不会到处乱说的。” 目光飘向白衣美男,继续保证,“顾兄你放心,我嘴巴严得很,肯定不会到处胡说八道的。跟冥王做师兄弟,传出去的确很危险很麻烦,沾上他简直倒了八辈子霉,这个我懂。” 这么直白…… 顾西风深深捏了把汗,不自然的扯扯嘴角,“…。。有些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要防着的。” 椅子挨着,纪纤云明显觉出身边气场变了,慢动作扭头,狗腿赔笑,“啊,好处也很多啊。我今天就借了你的光,得到太后那么多赏赐。冥王妃这个名号也挺好用,呵呵,门口那么多人围上来,这辈子第一回,有那么多人要巴结我。” “……”,齐凌霄稍稍挑眉,审视的目光淡淡扫过,凉意森森。 似是直达人心。 纪纤云心内有鬼,却强撑着,大大方方对视,笑容越加灿烂。 “食不言寝不语,话多就出去。” 凉凉丢出去一句,低头敛眸,慢条斯理喝面前银碗里的肉粥。 事出反常必有妖,希望,是他想多了。 第二十三章 有过杀我的念头 纪纤云有种被看透的危机感,心里打着鼓,乖顺的端起碗筷。 操之过急了吗?算了,先吃饱再说。 她急需一些重口味的菜,酣畅淋漓的发泄一下。 小丫头老实了,逍遥散人看不过去,啪叽拍了闷头吃饭的清风一下,气势汹汹,“哼!都是你,非拉那么个门神上桌!下顿开始,你们俩,不要出现在饭桌上。触我们眉头,讨厌!” 清风郁郁抬头,扫一眼,谁也惹不起。 低头,继续扒饭。 人家夹着尾巴铩羽回去,逍遥散人也没骂人的由头,瞪了二徒弟两眼,大吃特吃。 小徒弟真是天上掉来的宝,就这厨艺,深得他心啊。 闷头吃的闷头吃,想心事的想心事,宽敞的屋子里,安静的有些压抑。 吃过饭,亓凌霄回房躺着歇息,就见小丫头踌躇的坐到床边椅子上。 “管家大叔说,你的二嫂、三嫂,下午会来看我。那,怎么办?” 齐凌霄挑眉,平淡询问,“你不想见她们?” “那倒没有。”,纪纤云笑眯眯摆手,“她们又不会吃了我,就是聊聊天嘛,反正我也闲着无聊。就是,问一下,你让不让我见她们。如果可以,那,说话什么的,有没有要注意的。” “昨日皇祖母宣你进宫,你还很是惧怕,一日不到,变得倒是快。” 齐凌霄寒星般的眸微转,平淡的对视过去,语气无波无澜,却惊得纪纤云手心冒汗,“啊,太后娘娘那么和蔼可亲那么慈祥,我发现,我的害怕太多余了。你的两个嫂子,又不是长辈,肯定更不用怕。人家特地上门来,我就想着,避而不见,很没有礼貌。” “一个过客,用得着如此在意旁人看法?” 什么意思? 这人似乎话里有话。 纪纤云心里越发紧张,脸上笑容维持的很是辛苦,“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没办法,我这人不够洒脱,很在意别人的看法。” “嗯,看的出。”,须臾,亓凌霄才悠悠道,“皇祖母能给你那么多赏赐,你肯定表现不错。” 看来混过去了,纪纤云悬在嗓子眼的心,默默放回去,顺杆爬,“桂嬷嬷规矩教的好,而且,太后娘娘是个老人家嘛,我顶着她孙媳妇的名,当然得表现的乖顺喽。那什么李天师,一看就是神棍,为了讨太后娘娘欢喜,我还是任由他看猴子似的看了半天。” “李天师给你算出什么来?” 神棍算了纪欣妍命不好,冥王根本不在乎,遂,纪纤云断定,这厮绝对是无神论的。 “哎呀,又不是神仙,能算出什么来!反正就是挑着拜年话说呗,什么大富大贵啊,什么旺夫啦。还说我能生八个孩子,你说他多能编?又不是母猪,谁会生那么多。不得不佩服,他骗术还是蛮高的,等个二十几年,我岁数大了没那些娃,总不能对着他坟头骂骗子去。” 毕竟是没经过人事的姑娘家,生孩子什么的,怎么会如此口若悬河的说的这么顺溜? 亓凌霄把这无关紧要的疑问压下,音调平平的接口,“皇后那里,看来也是一见如故,一个时辰还多,总不能相对无言。” 一个多时辰?这都知道?桂嬷嬷那里,她肯定没有说过。 纪纤云就明了,冥王在宫里有眼线。 那他…… 估计,不知道她在皇后那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稍一迟疑,纪纤云就垂下眉眼,心有余悸的拍拍心口叹气,“唉,一见如故个鬼啊。又是喝茶又是插花又是送东西,问东问西的不让走,人家是皇后,我还得担惊受怕赔笑脸,简直度日如年。” “皇后不是一般人,若是看出来你心虚说假话,肯定不会手下留情。” “我装的好啊,反正问什么就是不知道,不是把我点晕了,就是你们把我打发出去了。我怎么嫁过来的,皇后又不是不知道,我一问三不知,她应该也没什么怀疑的。估计,她就是在我这里碰碰运气。” “什么都问不到,还送你那么贵重的礼。” “估计,是想拉拢我吧?”,纪纤云歪头想了想,才道,“皇后嘛,好东西有的是。万一以后从我这里得到点有用的消息,不就值了。就是什么都得不到,人家也不在乎那点钱是不是?” 想糊弄他?这丫头还嫩了点。亓凌霄不动声色,“给点小恩小惠?皇后似乎转性了。” “哪是小恩小惠?她还许给我,哪天你死了,就给我个新身份,让我进秦王府。还说,等秦王继了位,我会前途无量。比起在你府里受气干苦活,那个大饼,画的很是吸引人。” 这么难缠,不放个狠的,是蒙混不过去了。 “听上去的确诱人,不过,天上不会掉馅饼,她给你许了好处,总得要让你效值那个好处的力。”,亓凌霄鹰隼般的眸光直直投过去,如铜镜幽深,“我死了,才能给你兑现,那,她是让你杀了我?” 纪纤云搭在膝盖上的手搅着,心里一颤,笑容就僵了僵,瞬时,摇头如拨浪鼓,“没有没有。皇后说了,让我杀了你我也没那个本事,就让我当好探子就好。好好待着,用到我的时候,会再找我。” 瞬间的心虚,也逃不过亓凌霄的眼睛,他不禁沉了声调,“就这些?” “骗你做什么?”,纪纤云端着真诚脸,耸耸肩,“我发现,你今天话可真多。麻烦你,先跟我说,用不用去见你那两个嫂子好不好?” 她现在只想尽快逃离,再盘问下去,祸从口出,没准就麻烦了。 “奶娘跟你去,省的你胡说八道,给我丢人。” 纪纤云故作俏皮的撇撇嘴,“说的那么好听,明明是监视我。放心,我没有傻到妄想杀了你去邀功。就算侥幸杀了你,清风他们还不把我剁成肉酱啊?我啊,跟皇后可没那个交情,为了她,命都不要。” “后果都想到了,看来,你至少,有过杀我的念头。” 亓凌霄目光微凛,低沉的声音无波无澜。 却,不容置喙。 诶……。 真是越说越错,纪纤云心慌慌,嘴咧的很开,赔笑,“哪能呢?我这是假设,假设懂不懂?好让你放心的。啊,满身油烟味,我得去换换衣裳。要不你嫂子们闻见了,多给你丢人啊。” 人风一样走了,在亓凌霄看来就是心虚。 的确,刺杀他是没什么可能,可,这丫头,绝对留了一手。 人抱着衣裳风一样飘过,清风目送着那背影出了门,就凑到床边去,“主子,您怀疑王妃要对您不利?王妃应该不是一点名利就能被收买的人,您是不是?” “开膛破肚多血腥,她那个胆子,被一只猫吓的丢了魂,不蹊跷吗?” 清风不以为意,“明月敢杀人,还不是见着蛇就吓的腿软,属下觉得,您可能多虑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 也有道理,清风也不再坚持,“那,让她尽快离开?依属下看,您的身体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亓凌霄目光微敛,沉思片刻才道,“…。。再看看。” 看什么呢?看会不会下杀手?主子这也太……。。 清风抬眼瞟了瞟盯着床顶帐子不知想什么的人,重新低头,“…。。是。” 主子的想法是越来越摸不透,是他越来越笨了吗? ******** 前院,正厅。 “……。初一、十五,都要进宫请安的,过不几天,咱们又能聚了。” “是啊,也让咱们见识见识,纤云是怎么入的皇祖母眼的。” “五嫂,这个啊,你是眼红不来。爱屋及乌,咱们没那个屋,就是干看着的份儿。” 一句闲话,倒是让另两个妯娌当了捻酸的梯子,二皇子妃张婉萍就忙着打圆场,“冥王还未痊愈,想必纤云还有的忙,二嫂这就告辞了。宏儿还小,看不见我,肯定要哭闹。” 三皇子妃放下茶盏也站起身来,“府里还有事,我也该回去了。” 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一下来四个,纪纤云早就听的头大了,历时装腔作势的站起来,“既然两位嫂嫂府里有事,那我就不留了。” 五皇子妃曹琴语就看向邻座的七皇子妃,安玉环嘴角不屑的扯了扯,也站起身,眼睛在头顶看人,“人也看了,咱们也走吧。” 纪纤云心里就是一松,言笑晏晏,“那几位嫂嫂慢走,咱们改日再聚。” 老二老三至少看上去就是来串门闲聊,老五和老七,明显就是夹枪带棒找茬的,这点,她还是看的出。 出嫁从夫,色胚老七和狗腿老五,他们俩的媳妇,一脉相承的讨厌。 那四个妯娌带着下人浩浩荡荡走了,纪纤云送了几步,揉揉笑的酸酸的脸颊,就往回走。 身边没人了,桂嬷嬷就赞了一句,“王妃,您啊,很有王府女主人的架势。” 从小在府里被冷遇,没有好好教导又没见过世面,大大方方丝毫不怯场,着实,很让她意外。 第二十四章 明晃晃的嫌弃 “一个鼻子两个眼的,都是王妃,地位一样她们又不能把我怎么样,就随便聊呗。” “现今都是王妃,若论起出身,您比她们都要高呢。七王妃的父亲是从一品的安国公,三王妃和五王妃的父亲是正二品的大将军,二王妃是继室,父亲官位要低些,正三品的翰林大学士。您是丞相嫡女,丞相可是正一品的官职。” 那个爹,她的死活都不顾,能指望个鸟啊,纪纤云对那个娘家实在无感,“奥,原来那个二王妃是继室,我说的呢,年纪看着比三王妃还小。” “何止啊,岁数比七王妃还要小一点。不过,现在,您是最小的了……。” “见过王妃姐姐。” “给王妃姐姐请安。” ……。 两人正闲话着往前走,就被一群花红柳绿的莺莺燕燕堵住了去路。 虽然不认识那一张张脸,就听说话,纪纤云就知道,这一群美女是冥王的小妾。 “怎么?你们找我有事?” “禀报王妃姐姐,妾身们是特地来给您道喜的。太后娘娘的赏,可是无线荣光。” “王妃姐姐好福气。” ……。。 送走了那四个,又来一堆,纪纤云对女人间的八卦闲聊没兴趣,就摆摆手,“好了,你们的恭喜我已经收到了。你们姐姐我还有事,失陪了。” 一鹅黄衣裙娇艳女子忙上前行礼,“王妃姐姐,妾身们还没给您敬茶呢。” “每日早晨也要请安的,敢问王妃姐姐,妾身们去哪里呢?每日去思梅园给王妃姐姐请安吗?”,一蓝衣高挑美女也上前恭敬请示。 请安?是不是当她傻? 明明这帮货,就是想去到冥王眼前溜达溜达嘛。 不是她坏人好事,想想那冥王就不会同意的。 “思梅园我可做不了主,我就是洗衣裳扫地的。”,纪纤云面露无可奈何状,“冥王还在养病,劝你们,还是不要去打搅了。” 看王妃的衣裳,半旧不新的,料子也不算好,想必在王爷面前也没什么脸面。 一帮小妾也就打消了涌进思梅园的想法,蓝衣美女再次开口,“那,给您敬茶总是要敬的。一日不给王妃姐姐敬茶,妾身们,一日不得心安啊。” 娘的,说的真好听,纪纤云嘴角就勾起一抹讥笑,“唉,不怕你们笑话,这个我也做不了主。等着的,等我回去请示一下冥王,他若是同意,我才敢喝你们的茶。” 还不是看她得了太后的眼,跑来巴结的,第一次见那回,也没见那个货非给她敬茶。 众小妾面面相觑,只能看着王妃傲娇的大步走了。 回到思梅园,纪纤云洗了把脸就跑到冥王跟前去,笑呵呵汇报,“刚才被你那些小妾堵住了,她们非说什么要每天来思梅园给我请安。” 亓凌霄笔尖顿住,挑眉,“你答应了?” 寒星似的眸微冷,纪纤云觉得,她若是敢说‘是’,立马就会被拍飞。 “没有,哪能呢。这里是你的地盘,我哪敢做主。”,纪纤云脑袋摇成拨浪鼓,见端坐的人又缓和下来,她又赔笑,“别的没有,我很有自知之明的。就你那帮小妾拉着我要给我敬茶,我都没敢答应。我就跟她们说,我得去请示一下你,你同意了,我才敢喝她们的茶。” “算你识相。” “那,你同意吗?太后娘娘说了,我原来那些嫁妆里的东西拿来赏给小妾啊下人的,这正好是个挥霍东西的借口不是吗?我多多给她们布料让她们做衣裳,等你病好了,她们弄得花枝招展来看你,也赏心悦目不是吗?还有一大堆首饰,正好也给她们,人靠衣装嘛。” 话还真多,亓凌霄抬眸,审视的扫过,纪纤云就那么抿嘴笑呵呵,大方认看。 “……既然皇祖母交待了,你就去吧。” 低头又写了一行字,待到纪纤云等的有些急了,亓凌霄才姗姗来迟的开口。 纪纤云强忍着兴奋,一路疾走回房,“呵呵,去收拾收拾那些首饰。唉,东西送不出去,也愁啊。” 齐凌霄目光微眯,目送着那个娇小的背影。 急着拿休书走,会多事的去喝小妾的茶吗? 他倒要看看,这丫头到底要做什么。 ******** 翌日上午。 傍亮的一场雨驱散了热气,太阳光投射在花草上的水珠,折射出五彩的光。 清清爽爽,让人心旷神怡。 摆谱喝了一众美女敬的茶,纪纤云开启土豪模式。 短短半个时辰,相府送来的一百二十抬嫁妆,除了大件的家具摆设,全都被她豪气的送出去。 几百匹名贵衣料、满桌子摆开的珠宝首饰,小妾们出身不高自然没有什么嫁妆,十几个人分那么多,足够把她们激动的两眼冒光。 成衣、鞋袜、梳篦……全都给了丫鬟婆子,“拿去拆了做鞋吧。”,相府小姐的东西自然是好的,就得了那样的下场。 一众小厮也不用眼红,两箱子金银裸子,分下去也很可观。 一时间,王府沸腾了,王妃简直散财童子啊。 可惜,财神只是昙花一现,东西散干净了,纪纤云还是灰溜溜回到思梅园。 “撒钱的感觉真不错,你们没看见,那些人啊,看着我,简直就是看着财神!这事要是传到相府去,我那个继母和姐姐,肯定要气疯吧?那些东西可是她们精挑细选的……。” 兴奋的声音直冲耳膜,亓凌霄眼皮都没抬,默然喝他的药。 没人理,纪纤云独角戏也唱得尴尬,转向六子,没话找话,“哎呀,你可真笨,苍蝇都打不到。看见没有,那边,那边,你倒是打啊!” “……”,六子无语翻白眼,往主子身上招呼?这王妃,是嫌他命长了嘛。 “看,飞走了吧……那里,那里……这几个苍蝇好像特别喜欢冥王,胆子好大啊。”,纪纤云刷了几句存在感,要走的当口,突然发现这个现象。 苍蝇逐臭,凑过去闻了闻,她就跳开,捂着鼻子难掩嫌弃,“头发好难闻。啊,看你那发髻油的,刮一刮,炒菜都够了。呕,我在说什么,晌午不用吃饭了。” 明晃晃的嫌弃,还做呕吐状,亓凌霄心头火气,冷厉的眸猛的一瞥。 如飞刀。 这么多天不洗头,大热的天,能不馊嘛。可,就这么大刺刺的说,王妃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啊。 屋内气氛冷凝,避免被波及。 六子明智的抱着苍蝇甩子,默默退到外间去。 看戏。 纪纤云后知后觉,恨不得咬舌头。 对待古代尊贵的王爷,哪能跟对付底层小兵那样简单粗暴! 说实话可是会倒霉的,毕竟还要靠人家态度讨生活,她忙话锋一转,改口,“诶,这两天可能我鼻子出了毛病,闻什么都难闻的很。” 睁着眼说瞎话,脸不红心不跳的,也算个本事。 亓凌霄抿唇,哼了哼。 懒理。 气氛,一时,很尴尬。 豆腐啊,让她撞一撞。 原地踱了几步,纪纤云刹那顿悟,殷勤凑过去,“总不洗头头皮多痒多难受啊,弄不好会长虱子,不如,洗一洗吧?” “走开。”,亓凌霄脸阴阴,冷言冷语,赶人。 他不想洗吗? 沐浴会伤口碰水,就是弯腰下去用盆子洗,伤口不裂开那也得疼个半死,他又不傻。 态度好恶劣! 纪纤云深吸两口气,忍。 自顾自,离开。 亓凌霄喝完了药,正用茶水漱口,就见人笑眯眯回来了。 手里端着木盆,直径去了床边。 拿个小杌子放木盆,又搜罗来胰子和木梳,纪纤云就化身女仆,耍宝的弯腰伸出胳膊,“冥王殿下,已经准备好,就让小的伺候您洗头发吧。” 这丫头今天撞鬼了吗? 亓凌霄嘴角抽了抽,幸好嘴里没喝水,要不,准得喷出去。 对于这种无事献殷勤,他选择,无视。 预料中的死人脸,纪纤云一点都不意外,欢快的过去抓上人家胳膊使劲扯,“走啦走啦,洗洗多舒服,过了这村就没有这个店了。难得我今天心情好,你赚到了你。放心吧,肯定不会碰到伤口的也不会疼,走啦走啦…。。” “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你那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大夏天的,那么多天不洗头,你头皮痒的不烦躁吗?你自己闻着,不恶心吗?就算你能忍,你不能那么自私啊,连累我们都跟着受罪…。。” 第二十五章 跟她一起滚回相府! 不知是被说动了,还是鬼使神差,亓凌霄不再坚持,半推半就就到了床边。 “这就对了嘛,来,你躺好,躺好,慢点…。。斜着躺,脑袋伸出来一点…。。好,就这样,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纪纤云突然发现,摆弄冥王如此有意思,遂,指挥的非常欢实。 亓凌霄有种被当砧板上肉的感觉,几次想反悔起来,莫名的,又忍了回去。 最终,耗到,他来不及拒绝了。 玉簪被扯去,发髻散开,温热的水浸润了发根。 刹那,他舒爽的庆幸,还好没拒绝。 久旱逢甘霖,萦绕心头的烦躁,顷刻,消散。 摸一把,油乎乎的,恶心的很,热水的雾气飘散,那股味更是…… 纪纤云明智的没有怨念,麻利的拿了玉兰花香的胰子抹啊抹,花香四溢,也抚平了她紧皱的眉头。 纤长的手指探入浓黑的发,指甲稍稍用力划过,亓凌霄嘴唇紧抿,难掩的舒爽让他眉眼都有了丝丝柔和。 敏锐的捕捉到冥王的表情变化,纪纤云顿时话匣子开了,“哈哈,很爽是不是?现在知道我是好心了吧,瞧你,先前还跟谁欠了你八百两银子似的。” “话多。” “我还事多呢!要不是我多管闲事,你不知道还得招几天苍蝇呢。” “闭嘴!”,给三分颜色就开染坊,这丫头,气焰是越来越盛了。 纪纤云负气努努嘴,懒得再浪费唾沫。 跟冥王这种货色,愉快的聊聊天,简直是奢望啊。 从雕花隔断外贼溜溜看个清楚,六子一双小老鼠眼差点瞪出来。 王妃真厉害! 啊,主子变了,怎么变得这么好说话? 诶,是他想多了吗?那两个看着怎么有点打情骂俏的感觉? 正好桂嬷嬷拿着浆洗好的被单进来,他机灵的拦了过去,手指在嘴边“嘘。” 什么啊?还不让她说话。 桂嬷嬷不明所以,直到被轻手蹑脚拉到隔断门边,往里头望了望,才了然。 笑意盈盈的咧咧嘴,抱着被单,扭头遁走。 她劝了王爷半天也没什么效果,看来啊,不用愁了。 王妃主意多,只要想留下,王爷就是块冰,都能给化开。 里头,木梳把墨发一点点疏通,那盆水浑浊的泛着油光,再用不得了。 纪纤云毫不客气吩咐,“六子,拿个木盆,再拎一桶温水。” 那货就在外间躲清静,她不用看,也一清二楚。 “是,这就来。” 王妃这位子应该换不了人了,六子前所未有的恭敬起来。 那声音飘进来,听的纪纤云鸡皮疙瘩抖一地,“咦,六子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喂,我能不能问问,你怎么会让六子成天在眼前晃?” “……有问题吗?”,缓了须臾,亓凌霄才开恩的答应一句。 这反射弧,也太长了。 反正,理她就比不理强,纪纤云眉开眼笑,“他长得可真是惊世骇俗的丑,天天对着他,你不觉得对眼睛是种折磨吗?奥,我明白了!你故意的!有他衬托,就能显得你器宇轩昂相貌堂堂啊。唉,想不到啊,你的心机这么重…。。” 竟敢拿他寻开心,真是无法无天了。 亓凌霄有种把人扔出去的冲动,凉凉丢出一句,“再胡说八道,你滚出冥王府。” 够狠! 纪纤云如遭雷击,瞬时舌头就被吓呆了。 低眉顺眼,安安静静,专心疏理头发。 不能操之过急,被轰出去?一切就完蛋了。 瞬时,仅有的那么一点点温馨气氛荡然无存。 徒留,压抑,诡谲。 六子拎着东西进来,历时觉出换了翻天地,在那两个人身上扫过,也看不出子丑寅卯。 只得,放下东西,挠着脑袋,退走。 唉,可惜啊,他肯定错过了什么。 气氛让人不舒服,纪纤云不自觉的,就加快了速度。 不消片刻,头发已经被攥干,用布包好。 大功告成,她刚要起身收拾东西,就见桂嬷嬷匆匆而来,一脸愤愤然。 “王爷,门口的跑来报,相府大小姐来了。仗着是王妃姐姐,硬闯进来,这会子,恐怕快到园子口了。” 老情人来了啊,纪纤云也不顾干活了,看戏的目光,直直投过去。 亓凌霄正坐在床沿擦头发,面上无一丝波澜,挑眉正对上那双幸灾乐祸的眸,目光微凛,“把她打发走。” “打发走?…。。你…。。不见见她吗?毕竟……嗯嗯,呵呵……” 纪纤云想说‘毕竟爱过’,又觉太露骨,就是一个你懂的眼神,傻笑。 “你可以跟她一起滚回相府!”,这时候还嬉皮笑脸,亓凌霄哪还会有好颜色。 王爷都发话了,这是多好的事啊,桂嬷嬷只当纪纤云是欢喜傻了,拉着人就走,“王妃,您是府里女主子,您不去谁去?园子她是闯不进来,您紧走几步,半路就让她回去更好。省的,让她吵着王爷……” 不用桂嬷嬷说,纪纤云已经脚下生风了。 心里疑窦丛生,冥王好像有点不对劲啊,怎么一回几回的用赶她走威胁? 突然的,让她有些心慌慌。 可是,桂嬷嬷低估了纪欣妍一行人的速度。 有着王嬷嬷那几个在冥王府待过的,找到思梅园也不是难事。 待到她们到院子里,那一帮已经被几个冷面家丁拦在门口。 进是进不来,只不过,吵闹的很。 “……不能进去!” “这是相府大小姐,你们眼瞎啦!” “……让纪纤云出来见我…。。” …。。 纪纤云就撇撇嘴,好嚣张啊。 迈着四方步过去,一众家丁就往后退了退,让开一条路。 纪欣妍一见来人,抢先开口,美丽的脸孔都是颐指气使,“纪纤云,快让他们让路。” 纪纤云脊背挺直,莞尔一笑,“纪纤云可没这个本事,这是冥王府,你恐怕得去找冥王妃。” “你……!”,纪欣妍咬牙怒瞪,小贱蹄子,竟然敢难为她,可,大事为重,她还是没有发作,“冥王妃,你总不能六亲不认吧?我是你姐姐,已经来了,不应该请我进去坐吗?” 都这步田地了,还端着架子呢。 纪纤云不怒反笑,俏皮的很,“呵呵,不好意思,冥王妃也无能无力。这个院子冥王说了算,他说不让你进去哦。” “不可能!你胡说!”,纪欣妍有些乱了方寸,随即想到冥王可能还在气头上,粗鲁的就去推那眼中钉,“走开,我要去见冥王殿下!” 她要进去,要进去! 不争,就什么都没了。 她不甘心! 冥王妃的位子、太后的厚爱、恩赐的那些宝贝,统统应该是她的呀。 一个娇滴滴大小姐能有什么力气,纪纤云根本不惧,而且不用她出力,桂嬷嬷一个人就办了。 一眨眼功夫,不可一世的纪大小姐,就一个不稳,险些坐到地上。 险险的被丫鬟扶住,纪欣妍怒火中烧,“纪纤云,同是纪府女儿,你就那么乐意看纪府丢脸吗?” 纪纤云也是很佩服这个大小姐的神奇脑回路,“哎呦,那个拼命给纪府丢脸的恐怕是你吧?硬闯冥王府,你还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吗?也不怕传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冥王妃是我妹妹,我上门见妹妹,有何丢脸的?我的身份,难道还用得着在门口干等着通报吗?”,多不愿意承认,这个的确是她的唯一遮羞布。 纪纤云也不反驳,笑靥如花,“奥,你就是来找我的啊。那简单多了,走了,那边凉亭,清净又凉快。咱们可以慢慢聊,你想看我多久,我都随你看,这总可以了吧?” 桂嬷嬷捂嘴,王妃这装傻气人的本事,还真让人痛快。 围观的家丁丫鬟,脸上也很精彩。 到底怎么回事,人尽皆知啊。 纪欣妍气红了脸,恨不得伸手去甩上两巴掌,“冥王病了,作为亲戚,我自当进去问候一二。” “可是,冥王说了,他不想让你打搅啊。”,纪纤云端着笑脸摊手,“啊,你想问候那个一二,我可以给你带话的。亲戚是不错,不过呢,我觉得,你和妹夫应该也没有那么多话要说。我虽然记性不大好,不过,三言两语还是可以学舌学利索的。” 还是跟她过不去,小贱蹄子,抖起来了还。 一直被踩在脚下的人,突然占了上风,纪欣妍是又羞又愤,呵斥随从上前,“你们给我把她拽开!” 第二十六章 孽障啊孽障 那个王嬷嬷吃过亏,明显怂的往后缩,不过,倒是有两个想上前来的。 纪纤云轻启朱唇,似笑非笑,“你们可要想好了,大小姐惹了祸,自有相爷和夫人护着。到时候总得有人遭殃。命就一条,小心好处没到手,命先没了。” 纪府那十来个丫鬟婆子偷眼互相瞧了瞧,低眉顺眼,历时,都成了泥塑。 纪欣妍看的更气,可,没等她想到主意,那边又有了动作。 纪纤云施施然往前走了两步,对着那帮下人很是温和,“让我猜猜,大小姐来冥王府,相爷不知道吧?嗯,相府夫人应该也被蒙在鼓里。纸包不住火,这事传到相爷和夫人耳朵里,你们,肯定得有皮肉之苦。若是闹大了,你们就更惨了。趁着现在还没有很丢人,把人劝回去,没准,将功补过,你们就逃过一劫呢。” 那帮人互相交换下眼色,极快,达成共识。 七嘴八舌就开始劝纪欣妍,无果,竟然一拥而上。 拥着拽着,把人快速拉走了。 她们也不傻,还不是被小姐诓了。 若是跟她们说,不光偷偷跑过来看看,还要闹一场,给多少钱,她们也不来啊。 把人粗暴的轰走,简单的很,可,让来的人内讧,那就不简单了。 思梅园一众下人,目光,无不流露赞赏。 同时,也为冥王深深庆幸。 幸好没娶那个相府大小姐,美则美矣,实在无脑,丢人现眼的可以。 纪纤云扭头回去,无奈叹口气。 实在说不上多开心。 人家也就十五岁而已,没功夫身份还不占优势,她可是有着二十八岁灵魂的,纯粹欺负小孩。 胜之不武。 桂嬷嬷却是如沐春风,“王妃啊,她就是自取其辱。您是心善,以德报怨,要是由着她闹,她的名声也就不用要了。哪家也不可能再要那样的进门。也是,毕竟都是相府的女儿,您难免心软……。” 呵呵,她的形象在桂嬷嬷嘴里倒是光辉灿烂。 纪纤云也懒得反驳,脚步轻快回屋。 洗头那些家伙事,都清理干净了,不用干活,她也乐得自在,凑过去汇报,“人已经被我好言好语的请走了。” “嗯。”,亓凌霄优雅的倒了一杯茶,眼皮都没抬。 似乎,那人和他一点关系没有。 纪纤云仔细偷瞄了一下,很是体贴的转换话题,“头发又多又长的,闷在屋里很难干,不如,到外边晒晒太阳?你的肤色一看就是好久没怎么晒过,多晒晒对身体好的,伤口也能长的更快。” 谁年轻没碰上过几个人渣呢,那大小姐估计就是冥王心头不能碰的那道疤吧? 太后不乐意,还坚持娶,想想,感情基础还是很瓷实的。 “出去。”,齐凌霄沉声道,周身笼罩着淡漠。 他很讨厌被人牵着走,不喜欢被人左右。 这种苗头,一定要湮灭掉。 “奥,好,好。” 纪纤云略狗腿的应了,点头就走,脚下生风。 瞧瞧那可怜样,伤心了吧?难过了吧? ‘最爱的人却伤我最深…。。,这歌词,绝对特别应景。 万幸啊万幸,她没做的太过分,要不,冥王一心疼,她这个做事的就倒霉喽。 亓凌霄眉头微皱,这样都能笑脸以对,小丫头,忍辱负重的,到底要做什么? 于此同时的,纪欣妍被大力搀扶着已经走出好一段路,心情也平复许多,“放手!你们都反了吗?放手,我自己走。” 王嬷嬷示意那两个丫鬟撒手,脸蛋上的赘肉愁的纵起,更添丑态,“大小姐,咱们快着回去。要是被相爷和夫人知道了,奴婢们给您作证,说您啊,就过来见了见二小姐,麻利的就回去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您就体谅体谅奴婢们,好不好?” 纪欣妍揉着胳膊,四周那么多冥王妃下人呢,忍着脾气和颜悦色,“说的是,咱们回吧。” 一众下人也是松了口气。 待到她们马不停蹄的赶到大门口,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纪丞相和夫人钱氏,就在冥王府门楼下呢。 脸色难掩的焦急、不悦。 纪欣妍也有些慌了神,一时冲动的,失败了全是悔。 无法,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强装镇定的开口,“爹、娘,您二老也过来了。女儿过来看一下二妹,她一切都好,女儿正要回去呢。” 钱氏先打量了一下女儿,见人穿戴齐整,脸上的妆容也是纹丝不乱,当即暗自松了口气,笑眯眯搭腔,“你们俩,就是姐妹情深,几天见不着,就巴巴的追到府里去。瞧瞧你,把和柳家小姐约好的事都忘了吧?人家在府里等着呢,还不快回去,免得失了礼数。” 纪丞相白净的脸绷着,风雨欲来,“还等什么,快走吧。” “丞相大人,已经让人进去通禀了,您这?”,守门的家丁上来作揖,嘬牙花子,满脸的为难。 纪明风笑的牵强,皱眉扶额,“啊,老夫突然头疼的很,旧疾犯了,求见冥王的事只能作罢,劳烦你们跟冥王再通禀一下。” 也不管这理由多假,随便甩出去,纪明风脚不沾地的快步奔向马车。 钱氏雍容华贵的架子也不摆了,拉着女儿紧紧跟上。 一家子,如被狼追。 惹得冥王府几个守门的家丁嗤之以鼻。 怎么都是丢人,纪明风心知肚明,碍于人多眼杂,一路上,只能憋着一肚子的气,对着那蠢货闺女运气。 好不容易熬到回到相府,打发了下人,他抬手就是一巴掌。 很重。 扇的纪欣妍,眼冒金星。 芊芊玉手捂着红肿的脸,委屈又不可置信。 顿了一会儿,眼泪才汹涌而出,如断了线的珠子,“爹爹……娘啊…。。” 心里有鬼,她也不敢闹,只委委屈屈的往钱氏怀里窝。 钱氏也很意外,一向文弱书生的丈夫会出手打人,还是打掌上明珠的闺女,没来的及拦。 眼见着闺女那可怜模样,心疼的紧,“老爷,欣妍是女儿家,您怎么下这么重的手?这要是打坏了,可如何是好?您消消气,无论如何,欣妍到底没惹出什么乱子来。” “你还护着她!”,纪明风拂袖,一脸的暴戾气息,“没惹出乱子来?她敢跑去冥王府,这还不是乱子?无知蠢妇,老夫迟早被你们害死!不是你们母女胆大包天,李代桃僵,老夫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纪欣妍灵机一动,抓着纪丞相袖子,迫切的满眼希冀,“爹爹,爹爹,那就换回来啊!女儿见不到冥王,您肯定可以的,您去和冥王说,让女儿去做冥王妃。爹爹,本来就该这样的,都没有变,是不是?爹爹……” 纪明风气顶脑门,胡子都要撅起来,抬手又是一巴掌,“孽障啊孽障!你今天去,想必就是想这么做!丢人现眼!传扬出去,你的脸不用要了,整个相府都得被笑掉大牙!” 这么打下去还得了,钱氏挡在两人中间,抹泪,“老爷啊,欣妍还小,不懂事,您手下留情啊。本来没什么事,您要把她脸打肿了,那些多嘴多舌的,恐怕就有的胡传乱造了。女儿家名声要紧,您消消气…。。” 纪明风也心疼,打人是不得已而为之。 他生怕下手轻了,这个一直宝贝的女儿把天捅个窟窿,“女儿都是你惯的,往后,你给我严加管教!这两个月,在院子里禁足,她要是跑出去惹麻烦,为你是问!” 劈头盖脸被训一通,钱氏很是没脸,她是个能看清形势的,柔柔弱弱陪小心,“老爷您放心,妾身一定把欣妍看好。您身子要紧,快坐下歇歇,喝杯茶,润润喉…。。” 纪欣妍收到母亲递过来的眼神,心里一百个不情愿,还是凑过去保证,“爹爹,女儿再也不敢了。” 心底,她真是把纪纤云恨惨了。 咬碎一口银牙,恨不得把人拉过来生吞。 两个月,肯定什么都来不及了。 唯一的一次机会,全怪纪纤云那个贱蹄子,都是她! 若不是那贱人拦着,她肯定能见着冥王,凭她的美貌凭她的才情,只要好好伏低做小的哭一哭,那还有什么成不了的。 同是相府的女儿,冥王没理由不把那草包贱蹄子赶走,换她过去做王妃啊。 第二十七章 糟糠之妻 勤快的洗衣做饭,外加每天一次极其精细的收拾房间。 欢天喜地的拿了太后赏赐的浮光锦做衣裳。 甚至全府上下一顿吃掉一百多只鸭子,只为了每只鸭子上那一把细毛。 亓凌霄选择冷眼旁观,甚至是纵容。 这样一来,思梅园前所未有的,温馨和乐。 一晃,就过了五天。 傍晚,小雨淋淋。 “休息一下再写,新磨的枇杷汁,对身体很好的。”,屋内点了好几处蜡烛,灯火通明的,纪纤云殷勤的放下白瓷茶盏,也不奢望冥王对她开尊口,扭头向外走。 走出几步正碰上带着一身湿气进来的清风,“今天晚上有新菜,多做一点,省的师傅护着没你们的份儿。” 清风恭敬的很,点头行礼,“多谢王妃。” “不要这么客气嘛。” 人脚步轻快的往灶房去了,清风这才到桌旁禀报,“主子,王妃那些产业都已经出手了,这是银票,三十万两多一点。” 亓凌霄并不看那些银票,端坐着抿了口茶,平淡的音调似是诉说无关紧要,“掏空相府一半家当。” “纪丞相出身不是世家,碍于名声还算清廉,嫁妆,应该是尽力而为了。”,清风附和一句,随即话锋一转,“主子,有人黄金万两求给您解毒那大夫下落,这单买卖,要不要接?” “黄金万两,银子不咬手,自然要接。”,亓凌霄几不可查的嘴角浮现一丝嘲讽。 清风面有难色,“可,到时候没有交待,怕是会影响天机阁声誉。” “查到死人头上去,那不就是交待?找到活人还得他们费力去杀,咱们,就当做回善事了。” 轻飘飘的话萦绕耳畔,清风嘴角就抽了抽,“……是,属下明白了。” 拿钱不办事,还说的这么清丽脱俗的,除了他家主子,也没谁了。 六子在一旁把墨研好,就斗胆指了指桌上的白瓷茶盏,一脸讨好的笑,“主子,这枇杷汁?” “你是不是太闲了?”,亓凌霄挑眉反问,微露不悦。 明明就是低缓的音量,却如泰山压顶,满含摧枯拉朽之势。 六子就缩了缩脖子,往后退一步,缓了缓,还是不怕死的辩驳,“是,是,您说过,王妃拿来的吃食统统倒掉,小的记着呢。就是,就是,每回小的都仔仔细细的查验了,没毒。就是王妃一番心意,一点点用那个石磨磨也挺不容易的……。” “那你以后跟着她去就是了。” 这话很重,吓的六子嘎噔就不言语了,默默抹汗,“……小的再也不敢了,主子息怒,主子息怒。” 清风看在眼里,不管不顾就端起那杯枇杷汁一饮而尽,“主子不要,属下正好口渴的很。嗯,看来没毒,喝了什么事都没有。” 一个两个的,都被笼络过去,亓凌霄目光在两人脸上淡淡扫过,“是她藏得太好?还是你们实在眼拙?” 清风不是多事的,尤其这种闲事,不过,他今天破例了,“主子,属下只看见了王妃对您的关心和讨好。不光属下,好几双眼睛时刻盯着,王妃根本没有不妥之处啊。” “对对对,小的一直按您说的盯着呢,王妃真的什么坏事都没做。不光没做,一丁点苗头都没有。依小的看,王妃就是想讨好您,您是她丈夫,她对您好有什么奇怪的?” “王妃也不提休书了,依属下看,也是如此。” 一个两个的,没完没了了,亓凌霄沉下脸来,摆手,“我心里有数。” 六子和清风对视一眼,讪讪的谁也没再多言。 主子的脾气,铁腕的很,认定了的,改变实在不易。 王妃啊王妃,可真是可怜。 想要留下来好好过日子,还得被时刻监视,还得被各种猜疑。 唉,碰上主子算她倒霉,只能指望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了。 又过了两刻钟,天色黑透,雨势渐急,暴雨如注。 思梅园正厅里,烛光摇曳,菜香四溢。 围桌而坐,只有四人。 清风一贯的闷头吃饭,逍遥散人啃着炸鸡配着米酒,嘴被堵严实了。 安静的饭桌上,纪纤云殷勤的指了指那盘醋鱼,“差不多半个月了,伤口已经长平,你以后慢慢就可以正常吃饭。尝尝这个鱼,比较清淡,应该和你胃口。” 如花的笑脸,底下藏的什么呢? 亓凌霄眉头微挑,优雅的咽了嘴里的羊肉羹才淡淡道,“看着没胃口。” 那绝对是张欠抽的脸,纪纤云心里已经磨刀霍霍,脸上却是笑容满满,欠身起来挪盘子,“不喜欢鱼啊,没关系,咱们换换。这个莲藕排骨,口味也不重,藕炖的软软糯糯,很适合你吃。” 面前的菜换了,亓凌霄依旧没动筷子,银汤匙无声放在磁盘里。 很是给了个正脸,无波无澜,让人捉摸不定,“你那些产业已经卖出去了,银票就在我房里。休书随时可以写,你不是急着和师傅云游嘛,那我饭后就给你写。” 晴天霹雳! 绝对晴天霹雳。 纪纤云没料到,这个冷面人会鸡同鸭讲,饭桌上突然来这手。 历时笑容消失不见,灵动的眸凝住,嘴巴微张,僵在那里。 清风也被惊了个七荤八素,一直就是怀疑,先前可是一点赶走的口风都没透出来过。 囫囵咽了饭,他自知左右不了,就在桌子下抓了逍遥散人一把。 逍遥散人,一直两耳不闻身边事,一心只管啃鸡腿,被打搅到,他是心头火气,即刻瞪眼珠子炸毛,“干什么!干什么!” 太过彪悍,嘴里的肉末子横飞,成喷射状。 清风的脸毫无悬念被波及了,他真是恶心的欲哭无泪,闭眼抹一把,本着正事要紧小声嘀咕,“主子要给王妃休书了。” 话音一落,在自家主子飘来警告的目光里,擦着恶心的肉沫风一般闪人,“去擦一下,失陪。” 经过这个小插曲,纪纤云也脱离了呆头鹅状态,强撑笑脸的搓着手打起商量,“那时候被师傅怂恿的,觉得云游有意思,这几天吧,突然发现当王妃的感觉特别好。吃好住好穿好,还有那么多人巴结我。呵呵,能不能多让我在府里住几个月,等到我过够了王妃的瘾,再走可不可以?” “不可以。”,亓凌霄背靠着椅背,寒星似的眸幽深,桀骜严肃的很,摆明了没得商量,“冥王妃是府里的女主人,需要端庄贤淑八面玲珑,不是你个粗野的能担的起。” 莫名的,听着就像丈夫发达了瞧不上糟糠之妻,而她,无疑,就是那个糟糠。 可,现下,纪纤云被明晃晃嫌弃了,她还急不得恼不得,为达目的脸皮直接塞到口袋里,“那我就待在府里哪里都不去,这样就不会惹祸,也不会丢人了。” 亓凌霄手指轻轻叩击桌面,冷眸微眯,“放个没用的王妃在府里,岂不是招人耻笑?何况,我以后出去行走,很多场合,是必须有王妃相伴的。” 这也行不通,纪纤云光洁的额头就渗出丝丝细汗,手指抓着膝盖上的衣裳,提到嗓子眼的心连累着努力维持的笑都有了些许苦涩。 杏眼满含希冀,不自禁的身子前倾,虔诚又卑微,面前的仿佛是金光闪闪的神佛,“你可以对外说我重病什么的,理所当然,就不用出去应酬了啊。啊,你找个新王妃来也需要时间啊,你这么英俊潇洒一表人才的,肯定得精挑细选出来的才配得上你,是不是?你好好挑好好找,等你找着合适的,我马上走,马上给她腾地方,行不行?……” 越听,亓凌霄脸越阴沉,莫名的,烦躁非常。 嘴唇紧抿,幽深的眸光越加捉摸不定,越加让人生畏。 那样的目光包裹下,纪纤云如芒在背,如坐针毡,如鲠在喉,总之,整个人都十足不自在。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眼前的人,似乎对她的所作所为一清二楚。 就那么看着,就那么看着,看着她绞尽脑汁的扯谎。 最终,索性,她闭了嘴,抬头就那么看过去。 越说越可能错,越说的多越让人生疑,她还是见招拆招,先看看冥王怎么应对。 作为唯一的一个观众,逍遥散人已经气成个鼓鼓囊囊的蛤蟆,抓起一个鸡骨头就投向二徒弟脑袋瓜,“你个不孝徒弟,忘恩负义的东西!人活过来你就六亲不认,成天就知道玩弄权术,你活着,有什么意思你!” 就算天天跑出去到处逛游,丫头对二徒弟关心有加,他又不瞎不聋不傻,偶尔看见几次,心里明镜似的。 一边没个闯荡江湖的小跟班很不爽,一边他也挺开心,俩徒弟相亲相爱,也不错嘛。 可,没想到,结果这样。 他,他简直要气炸了。 第二十八章 理由?我懒得编 亓凌霄头一偏,鸡骨头带着风在耳畔呼啸而过,面对师傅的发难,他默然的瞥过去一眼,丝毫不为所动,“师傅,这个事,您不要插手。” “谁乐意管你!”,逍遥散人胡子撅起,眼睛瞪的如铜铃,蹭的站起来就去拉小徒弟,哄孩子似的好言相劝,“走啦走啦,跟师傅云游去可比当个鸟王妃快活多了。你啊,就是见识少,才会眼瞎看上他!外头好男儿多的是,你多看见几个,就会发现,小二子一点可取之处都没有。哎呀,远的不说,就大风子,长相一等一的,有学问脾气好,你以后要是跟他绝对好日子。你们俩不也也挺说的来,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以后,师傅给你们……” 师傅那张嘴! 亓凌霄心头火起,有种把那聒噪的嘴巴缝起来的冲动,“走,你们现在就走!” 逍遥散人叉腰,眼睛冒火,“我老人家说错了吗?要不是看你有病,我早打你个满地找牙了!” “师傅,师傅,您别吵了。”,纪纤云用力把逍遥散人推着往外走,“您先出去消消气,我……我再跟他说几句。” 逍遥散人鼻子差点气歪,“你…。。唉,你个没出息的!一坨牛粪,你还当宝,你…。你没救了你!” 他这暴脾气,实在看不了了,跺跺脚,摔门而去。 门口桂嬷嬷几人在,耳朵被镇个嗡嗡响。 桂嬷嬷往里头扫一眼,叹息的把门带好。 天公不作美,瓢泼般的雨在廊子边汇成一条条直泄而下,哗啦啦响的很,屋里说什么都听不太清。 这般,她还是不打算进去掺和,强扭的瓜不甜,王爷没那份心,旁人说出花来也没用。 纪纤云揉揉耳朵,重新坐到桌边。 目光投过去,人家优雅用餐,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她心底咒骂一句,端坐着开口,“用那个人情换可不可以?就在你府里住几个月过过王妃的瘾而已,也耽误不了你什么事。” 唯一的筹码,也是最后的筹码。 这几天上蹿下跳努力营造出享受王妃生活,到头来冥王这么不近人情,她只能肉痛的拿出这个筹码了。 亓凌霄慢条斯理的又吃了两口汤羹,帕子优雅的擦了嘴,才给了等的心焦的人深深一瞥,如剑如钩,直探人心,“我一条命,你就换这个,似乎太廉价了点,不是吗?只有一次机会,我若是你,就要个大的。其实,你认为了不得的事,也许在我这里,并不是那么难于上青天。” 薄唇带着几分凉薄,出口的,却是别有深意。 与他,已经是破天荒了。 纪纤云状似无意的把目光移开,她怕对视下去,那汪深潭会把她吞噬,努力昂着下巴扯出笑脸坚持,“你知道的,我在相府没过过什么好日子。所以,就特别不想撒手这种当王妃的生活。就换这个,我也不奢望别的,不管怎么说,天下女子千千万,冥王妃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当上的。” 他都如此提点了,这丫头怎么就执迷不悟呢! 亓凌霄心底那一抹难得的柔软散去,音调都是冷硬,“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是不会再留你了。稍后我会回房写休书,明日你必须离开。” “你……!”,最后的筹码还是枉然,纪纤云就有些慌了神,漂亮的杏眼里有急有怒,“这又不是多强人所难,怎么就不行!” 亓凌霄唇角稍稍勾起,不屑哼了哼,“理由?我懒得编。” 这是什么鬼话! “…。。”,纪纤云惊诧于冥王这货明晃晃的仗势欺人,冒火的眼睛怒瞪着,抓狂的恨不得把面前的菜盘子招呼过去。 “你可以撒泼,那样的话,大雨天赶你出去,也就不是我不近人情了。”,亓凌霄冷眸一扫,语调平平的丢过去一句。 自带读心术的欺负人,纪纤云再气,也不敢爆发。 心口起伏着起身,一脸怨念的开门奔出。 这样了还不肯说实话? 亓凌霄望着那气冲冲的背影,顿觉,心头堵的慌。 再拿起筷子,入口的饭食,味同嚼蜡。 索性,阴郁着脸坐在椅子里,静默。 门外廊子上,纪纤云被六子和桂嬷嬷拦住,她耷拉着眉眼一副期期艾艾模样,“冥王一会儿就给我写休书,明天一早我就得走了。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失陪。” 可怜巴巴,可惜眼泪不是想有就能有。 她最后一点希望,就倾注在桂嬷嬷身上了。 虽然,冥王那个又臭又硬不讲理的东西,能被说动的几率,比天降红雨还小。 那小背影怎么看怎么惨兮兮,六子看的都心软了,对着桂嬷嬷就指了指那扇门,“嬷嬷,只能看您的了。” “只能司马当活马医了。”,桂嬷嬷摇摇头,一脸的愁,明知不可能,还是伸手去敲门门,“王爷,我进来了。” 随着门“吱嘎”一声响,亓凌霄整个人不自然的僵了僵,手里的筷子也改了方向。。 莫名的,被召唤似的,他突然很想很想尝尝那条鱼。 可惜,天不遂人愿。 *********** 只隔着一堵墙一道帘子,纪纤云无力的趴在地铺上。 长发披散,瘫软无力,一动不动,一点生机都无。 直到帘子缝隙投过来的一丝烛光消失,她眼里的希望之火也灭掉了。 那封休书,应该写好了吧? 她听的一清二楚的,大约半个时辰前,冥王那个该千刀的,喝退了斗胆劝阻的六子。 再爱惜这条命,再乐观再斗志昂扬,此时,她也心灰意冷了。 就算她下得去手,刺杀毒杀,都没有成功的可能。 而另一条路,借着收拾屋子的由头,角角落落她都仔细查过了。 一丝一毫都不放过,一遍一遍,那些鬼认罪书,影子都没看见。 无路可走,木已成舟,她的命,就要开始倒计时了。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没个停歇,搅得她更烦躁,脑袋里面粉遇到水,一团的浆糊。 不知是天气凉,还是心凉,四肢匍在棉被里,还是暖不过来。 屋里刺目的光一闪,随之而来,“轰隆”震耳的炸雷,突然又震撼,下意识的,她的身体缩成一团。 不想死! 山穷水尽了,还是不想死! 怎么办? 用力拧了拧大腿,涣散的意识勉强聚拢。 咬唇,漆黑的雨夜里,只有眼睛眨动。 不知过了多久,木木呆呆的她,突然精神为之一震。 猛的睁眼,仿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五官兴奋到扭曲。 心跳加速,全是每个细胞都在疯狂觉醒,尖叫。 被赶出冥王府,完不成皇后的任务,她也不一定会死。 还有七皇子那个色胚垫底,只要忍着恶心豁出去了,胜算还是很大的。 就算色的魅力不够,她手里还有冥王的大料啊。 冥王那厮不仁,就不能怪她不义了。 越想越顺溜,最终她邪气的扯了扯嘴角。 王八蛋亓凌霄,等着倒霉吧。 大悲大喜,也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肚子突然痛的很。 惊得她也不顾美了,团成虾米状,死命咬牙。 不是心口疼,那不是毒发,小肚子一缩一缩的疼? 两辈子都是女的,她有什么不懂,妥妥的大姨妈吃了疯癫药。 上辈子体格好没这毛病,在原主记忆力一搜罗,嗯,这是原主必经之路。 每个月必定闹这么一次,死命活命的疼,一两个时辰才能过去。 调理是以后的事,她现下也只能忍着。 疼着疼着,倒是给她疼出灵感来。 在地铺上又蜷缩了一会儿,斟酌利弊之后,她就爬起来,摸黑往外走。 人命关天的,痛经? 暂时可以选择性无视。 隔壁的亓凌霄,暗夜中突的睁眼,黑夜掩去了眼中的复杂神色。 要出手了吗? 这丫头,真是自不量力的傻! “喂,冥王,醒醒,醒醒……。” 低低的话音却是急切,还有不可忽视的雀跃。 亓凌霄眉头微皱,屏气凝神,并不言语。 半夜偷袭还说的过去,这丫头吵吵嚷嚷的,到底为何? 疑惑归疑惑,他的警惕丝毫不减。 毕竟,沈家独门的金针,就算练得不到家,对大病初愈的他来说,杀伤力还是有的。 第二十九章 月事布 “睡得怎么死猪一样?”,纪纤云嘟囔着上前几步,“冥王殿下,醒醒,快醒醒,我有事找你……” 看来不是来刺杀他的,莫名的,亓凌霄心头漾起一股淡淡愉悦。 卸去戒备,冷冷嫌弃,“明天一早给你功夫说。” “不行啊,等不及了,不说出来,我睡不着觉。”,有回应了,纪纤云乐呵呵就凑到床边,“就几句话,反正你也醒了,来,听听嘛。” 也不管人家嫌弃不嫌弃,捂着肚子就蹲到一旁。 一手扒着床沿,明晃晃的弱势群体。 纪纤云没发现,她此时,十足的一个宠物做派。 看不清表情,大概轮廓还是一览无余。 刹那,亓凌霄心情大好,整个人都不自觉和缓起来,“说吧。” 纪纤云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上次进宫,我在皇后的宫里被灌了毒茶水。皇后说那个毒叫噬心散,只有她的血做药引才能解。宫里你肯定有内应什么的,你能不能让人给我弄点皇后的血?” 噬心散! 纵使见惯了大风大雨,亓凌霄还是倒吸口凉气,心头火气,没了淡定。 一骨碌身,就坐了起来,不可置信扬声确定,“什么?噬心散?” 反应这么激烈?唉,估计也是知道那玩意的厉害吧。 纪纤云猛点头,心有余悸的摸了摸心口,“是啊,噬心散。我闻出那茶有毒,皇后身旁有个凶巴巴的宫女,点了我穴道,就那么给我灌进去了。皇后那个妖婆就是变态是魔鬼,我就在地上打滚的疼死疼活,她看的还特别欢乐。那个毒真是把人疼惨了,那天为什么换衣裳?她一直不给我解药,疼的一层层汗,把衣裳都湿透了。” “那你回来为什么不说?”,亓凌霄双拳紧握,紧绷的嘴角,昭示着他的恼怒。 话匣子开了,纪纤云也放松许多,一个白眼送过去,“皇后又不是给我毒药消遣,她是胁迫我做事的好不好?她让我毒死你,才能给我解药。拜托,你用脑子想一想,作为一个来杀你的,怎么可能蠢到对你和盘托出!” 是啊,这丫头,从心底,就认定了,和他不是一路。 认定了,他不会给她解围。 “……怎么没动手呢?你给我下毒,便利的很。”,稳了稳心神,亓凌霄沉声。 纪纤云再次嗤之以鼻,“天天银碗银筷子的,你个怕死鬼不是时刻防着有人下毒吗?下毒容易,你这么警惕的,发现不了就怪了。明知伸手必被抓,我怎么会傻到去犯那个傻?” “皇后不好糊弄,你一直拖延不动手,那就是死路一条。看你也不是安分等死的,一天天精神抖擞不闲着,到底有什么打算?”,没动毒死他的心,亓凌霄对于这种答案,倒是很满意。 和气的语调,倒是有几分闲聊的意味。 “我能有什么打算?皇后交待的任务又完不成,只能想办法赖在冥王府慢慢熬着。没准哪天,老天爷眷顾,皇后先把你小命要了,那我也解放喽。”,纪纤云摊手,摇头叹息,很是无奈。 话音一落,她就感觉周遭气场变了。 床上,霸气的威压弥漫。 显然,冥王那货生气了。 也是,天天盼着人家挂,不生气就怪了。 “哈哈,指望老天爷,指望不上的了。做做梦总可以的吧,要不怎么有勇气活下去呢,你说是不是?” ,打哈哈的赔笑,纪纤云依旧没有多收敛,话锋一转又兜回她最关心的,“指望老天爷,还不如指望你。皇后说的那么肯定,应该不会有假,药引就要她的血。咱们俩可是过命的交情,你到底帮不帮我?” 这事着实不太好办,迟疑过后,亓凌霄还是点了头,“……嗯,就是要耗些时候。” 皇后的血?硬来实在不易。 别的法子?总会有的,那就得仔细斟酌从长计议了。 “我没听错吧?”,纪纤云就摸摸耳朵,言语间全是不可思议,“你是不是骗我?在你府里住几个月都不让,非要赶我走的,你好像没那么好心。” 亓凌霄哼了哼,“哼,我不那样你能跑来说实话?”,尾音里淡淡的得意。 “啊,你又故意吓唬我!看我不打……”,纪纤云惊觉一直被人家耍的团团转,气恼的就站起来试图去打两巴掌,只是起来太猛,头晕晕,身体不听使唤的扑出去。 离得很近,又没有防备,亓凌霄发现异样的当口,温热的一团已经离他近在咫尺。 伸胳膊出去挡了挡,人还是软绵绵落在他怀里。 “……怎么回事?”,亓凌霄自然不会认为这是投怀送抱,稳稳的接住人,皱眉问询。 头很晕很疼,纪纤云思维却是清晰的,闭着眼睛无力的调侃,“嗯,你竟然没把我拍飞,真难得。” 都这般了,还嘴上没个老实,亓凌霄一脸黑线。 这丫头,脑袋里也不知道装的都是些什么。 有心思开玩笑,那就没什么事了,怀里抱着别扭的很,扔下去又不人道。 电光火石间,他就选择折中,长臂一抬往旁边挪了挪,让人趴在床上。 “呵呵,还是没把我扔下去。”,平稳的着落在萱软的褥子上,凭着触感,纪纤云嘴角浮起笑意。 恶趣味的很,至少不是个冷血的。 早知道,从宫里回来就该直接说,白白上窜下跳,担心受怕好几天。 “我可以满足你。” 冷冰冰的一句,居高飘来,纪纤云就消停了。 趴在那一声不吭,平复脑袋里的晕眩。 安静下来,肚子的疼痛重新占领上风,大有越演越烈之势。 一波一波,子宫收缩的痛,比真正生孩子那种阵痛也弱不太多,这种折磨下,转眼,她就咬牙缩成个虾米。 抱着肚子,痉挛,冷汗一层层。 漆黑的夜,表情是看不清的,可呼吸听的特别清晰。 亓凌霄听的懂那急促的喘息代表的什么,探身过去低声急问,“你到底怎么了?噬心散发作了吗?她应该给你缓解的解药,放哪里了?” 他都没有意识到,此时此刻的他,多么紧张急切。 “不是不是。”,纪纤云努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每月都要疼一疼,很快就好了。” “那?你中了什么毒?” 什么都是中毒,这人就是被迫害妄想症,总之人家关心了,纪纤云还是拿出一点点忍痛的力气出去应付,“月事懂不懂?好多女的都这样。” 这么一说,亓凌霄稍一沉吟,明了,随着而来的事别扭,“……那你去找奶娘吧?” 这玩意他只限于知道,绝对没办法应付的。 “大半夜的,怎么好意思去扰人好梦。忍忍就过去了,又死不了人。啊,要是有瓶热水捂一捂就好多了,不过,不用问,你肯定不会帮忙去拿的。” 亓凌霄一点不否认,“你还真了解我。” 说说话也能转移疼痛的注意力,纪纤云努力想高兴的事,“皇后说的,你没本事拿到她的血的,就算你现在答应了,我估计,对你来说也不是容易事。因祸得福,疼一疼到是给了我绝妙的灵感。宫里,你肯定有内应什么的,让他们想办法弄来皇后的月事布应该不难吧?那玩意用过了就是一扔,让人多盯着点皇后宫里倒掉的东西,每个月有好几天下手的机会,总会弄到手的。” 月事布……。 耳朵里涌进来那些话,亓凌霄顿觉头大。 周遭一波波尴尬,汹涌飘过。 这丫头,想法当真清奇。 “喂,你说话啊!我这主意多好啊!虽然恶心了一点,可行性高不是吗?” 哪是恶心一点?是恶心的不得了好不好? 宫里是有他的人,可,吩咐那些人做这个…… 最主要的,他怎么去下这个命令? 无法想象那场面…。。 “……知道了。”,这个话题,亓凌霄绝对逃避状态。 不予置评。 “嗯…。。怎么还是这么疼……”,冥王不是个好的聊天对象,惜字如金那三个字,她就认为那是已经采纳了。 可,高兴盖不过痛经。 若是周遭不是有个活物,她真想爆粗口了,真他娘的疼啊。 当个女人也真不容易,亓凌霄心头泛起一丝同情心,大掌探出去凭感觉覆上那虾米的小腹,运功。 “喂……你做什么…。。啊,帮我捂捂?没想到,你这么好心。”,突然被触碰,纪纤云先是惊了下,转瞬就反应过来,“哎呦,人肉暖炉,不错不错…。。” 痛经都是宫寒,肚子拔凉拔凉,有了热度的注入那就是最好的良药,她可不会傻到拒绝。 “话多。” 被嫌弃了,碍于这厮突然中邪一般的变好了,纪纤云选择不计较。 闭眼,放松,享受。 慢慢的她就觉出异样,实在难掩好奇,“你的手怎么这么热?比暖炉都管用。” 第三十章 胳膊压麻了 “消耗内力。”,亓凌霄言简意赅,顿了顿,又补充道,“好让你赶紧走,否则我怎么睡觉。” 切,说话一贯讨厌。 纪纤云也习惯了,她更关注所谓的内力,“会功夫真好,我以后要和师傅好好学。自己发功取暖,想想都爽。喂,你觉得,我多久才能学到你那样啊?” “这辈子别想了。” “说话要不要那么噎人啊!”,纪纤云撇嘴怨念,“不要小瞧人,同一个师傅,我只要够努力,赶上你是迟早的。” “你就不是练武那块料。”,亓凌霄不是故意打击,筋骨不好的怎么练也成不了大气候。 肚子的疼痛稍解,纪纤云精神头就足了,“最讨厌你这种看不起人的,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我怎么就不是那块料了?等着瞧,哪天我就成了高手,到时候,让你啪啪打脸。” 一股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气,亓凌霄只当笑话,“等你成高手再说。对了,我若是不答应帮你,你打算怎么做?拿着休书走吗?” 他有种预感,这丫头,不是那种认命的人。 “当然喽!不走,难道等着被轰出去吗?”,纪纤云说的理所当然,“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秦王虽然一看就是色胚,不过,为了活命,被恶心恶心也值了。毕竟在皇后宫里的时候,是秦王提出来让我以后去他府里的,他既然有那个心,我还是很可能成功的。” 齐凌霄脸色阴沉,手掌负气抽回,大有风雨欲来之势,“不知羞耻!” “要脸皮就没命,你会怎么选?那时候人人都晓得你怀了妖怪,要是气性大脸皮薄的,不早自杀一百次了?你还不是死命的熬着?”,纪纤云一点不惧,平淡回应,甚至有些嘲讽,“纪家已经放弃了我,这世上,我能指望的也就我自己。没人不贪生,又没去杀人放火,牺牲我自己的色相活下去,我哪里无耻了?” “……。真该给你读读烈女传。” “不好意思,我大字不识几个。”,纪纤云厚脸皮放肆发笑,“就算我认字,也不会被那些条条框框锁死的。为了所谓的名声丢了命,真是傻的可以。来来来,做事有始有终,再借你的手用用。” 大掌被一双微凉纤弱的小手捉住,亓凌霄有心甩开,刹那,却又心软了。 任凭被那满口胡言论语的,拉过去,当做暖炉。 笔挺僵直的坐着,如木雕泥塑,只胳膊倾斜搭过去。 静默了足有半盏茶功夫,他才沉声开口,“明天开始会有人教你读书,省的你出去丢我的脸。” “好啊好啊,我很乐意读书。”,纪纤云眼睛亮了亮,很是雀跃,“那些地契房契也看不懂,就你给我那叠银票,我都不知道每张是多少。读书,一定好好读书,省的哪天有人把我卖了,我还傻呆呆帮人家数钱。突然发现,你是大大的好人啊。喂,是不是我太瞎?是不是应该多吃几个核桃补补脑?怎么一直就没看出来呢?” 能这么说自身,也是奇葩一大朵。 跟这样的计较,纯粹找气。 对这么未开化的,亓凌霄也就无可奈何的份了,“再话多,就滚回你房间去。” 这么好的暖炉,怎么能放过?怎么也得把肚子捂好再说。 纪纤云明智的选择闭嘴 没了聒噪,只有雨打窗棂的滴答声。 温馨,静谧。 倒是有些岁月静好。 “喂,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也就维持了半盏茶功夫,纪纤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好,又开始咋咋呼呼,“弄不好还要在你家住上两三个月,你那个明月妹妹来找我麻烦怎么办?她会功夫我不会,我只剩被欺负的份儿。” “……现在,冥王府也是你的家。”,亓凌霄目光微凛,出口的话带着莫名火气。 阴晴不定的态度,纪纤云直接无视,“鬼都不信好不好?那天被欺负那么惨,也没见这家里的谁帮我一把。别的没有,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我知道对于你们来说,我就是过客。” 过客?过客,他有什么管的道理? 亓凌霄嘴角绷紧,哼了哼,“技不如人,怪谁。” “你能不能跟那个明月妹妹说一声,我很快就走的,我绝对不想鸠占鹊巢,让她不要把我当敌人好不好?” “没空。” 靠,这厮是吃了枪药了吗? 纪纤云小拳头握起,呼吸都不匀乎了。 最终,还是理智战胜冲动。 忍! 谁让有求于人呢?闹僵了,小命就风雨飘摇了。 与其送上门被那恶心的色胚拱,还是在冥王府里忍气吞声更有吸引力。 不就是个吃醋的小姑娘嘛,她就不信了,解决不了。 耳朵不用被恼人的话折磨,亓凌霄很快也平复下来。 看来他就是不能给这个丫头好脸色,别人是给三分颜色开染坊,这丫头,给半分就能开一个。 毕竟大病初愈,功力还没恢复,慢慢的,渐觉内力亏损,支撑不住。 扫一眼,缩成一团的小虾米舒展的很了,他也就不硬撑,盘坐调息。 可,他已经不管了,这丫头怎么没有走的苗头? 细听,他只能扶额。 竟然睡着了。 就这么睡着了,这是有多心大? “喂,醒醒,醒醒……。这是我的床。” 好吵!哪来的嚣张货!纪纤云心里咒骂一句,闭着眼睛四肢伸的更开,似醒非醒的的嘶哑宣告,“哪写着你的呢!滚开!” 还叫他滚! 无法无天了! 亓凌霄紧抿着唇,脚抬起来做出踹的姿势。 弹指间,手指点着又把火压了回去,在床内侧躺下,闭眼休息。 身旁多出个人,还是个小丫头,陌生又别扭,两刻钟功夫过去,迷迷糊糊才勉强睡着。 什么东西突然贴上来,胳膊被强势禁锢,一向浅眠,即刻,他又睁了眼。 ********** 天光大亮。 齐凌霄起床时间一向精准,很是困倦,还是平常的时辰醒了过来。 余光中,小丫头抱着他胳膊睡得正酣。 白皙的脸孔,带着几分稚气,睫毛长长,乖顺的像个小猫。 嗯,睡觉倒是很老实。 就是苦了他了,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旁边窝着个姑娘,难免身体躁动,真是考验忍耐力。 而且,一宿,跟着一动没动,胳膊都麻了。 轻轻往旁边挪动,胳膊的酸麻促使他皱了眉头。 怀里的东西突然被抽走,搅得纪纤云也睁了眼。 迷迷蒙蒙,眼睛眨巴眨巴,呆呆的,似是不知天地为何物。 沉着脸坐起来,一点点活动着胳膊,亓凌霄挑眉发问,“舌头被割了?” 床这种奢侈品,她是没有的,很显然,她在人家床上睡了一宿。 而且,还是和床的主人。 这样的认知,让纪纤云很蒙,努力想了想,终于 有了点眉目,“你怎么不提醒我走?” “你说的,床上又没写字,你还让我滚,嗯,霸道的很。”,亓凌霄似笑非笑的扯扯嘴角,慢悠悠怪腔调,大有兴师问罪的架势。 纪纤云就变了脸色,“我,我还说什么了?” 娘的,一定是当成还在营地了。 天啦噜,千万不要说齐齐八怪的话啊。 这时候知道怕了,亓凌霄就哼了哼,“这还不够?你还想翻天?” 幸好幸好! 纪纤云如释重负,打着哈欠爬起来,“谢谢你没把我踹下去啊,好人,再见了。” 和个男人同床共枕一宿,就这么淡定! 亓凌霄心头火气,寒星似的眸冷冰冰射过去,“你就没别的要说吗?” 纪纤云挠挠头,披散的长发更显凌乱,杏眼里都是蒙,“……说什么?” “你,你昨天跟我睡了一宿,你就……你!” “奥,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借着这个纠缠你的。好心给我捂肚子还收留我睡觉,恩将仇报,那是天理难容。”,纪纤云会意,拿出最最真诚的笑脸,“什么琴棋书画的我是一窍不通,我有自知之明的,绝对不会肖想一直霸占冥王妃的位子。” 一早就给他触霉头,亓凌霄脸色更加阴沉。 还不满意! 难道她理解错了? 扫肠挂肚之后,纪纤云就打了个响指,“哎呦,瞧我,真是笨死了。你是担心我把这事传出去,然后那个明月妹妹跟你闹吧?咦,这你更要放心,打死我都不待说的。现在还一口一个狐狸精呢,再让她知道这个,她啊,肯定提刀来把我剁成肉酱。” 聒噪,滔滔不绝的聒噪,这是诚心跟他过不去吗? 眨巴眨巴眼睛,还是那张谁欠他八百两银子那德行。 纪纤云烦躁的扯扯头发,做可怜状,“猜谜不是我强项,您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怎么惹着您了。我到底应该说点什么?” 亓凌霄终于忍无可忍,伸手就指了指隔间,“走!” 夜里多通情达理一人,天一亮怎么就这么难相处了? 难道精神分裂? 那样的可怕眼神下,她实在没心思多想,掀开被子灰溜溜下床。 路过桌子,瞄到上头有张写了满篇字的纸,毫不犹豫就拎走。 “站住!” 让她滚已经滚了,又让人站住,娘的,要不是还得指望这货找药引,她早骂过去了。 咬牙切齿无声咒骂一句,转身,又是一张如花笑脸,“什么事?” “把那张纸放下。” 纪纤云索性把那纸宝贝的抱在怀里,昂着下巴据理力争,“早晚都是我的啊,就让我先存着吧。 好不容易写好的休书,你日理万机那么忙,等我真走的时候忘了放哪不就浪费了。” 亓凌霄扶额,差点无语望苍天,“那是我写给别人的信。” “你明明跟六子说要写休书啊。”,纪纤云将信将疑,把那纸拿到眼前上上下下的瞧,可惜跟那些字不熟,“啊,要不等会儿我问问师傅,不是休书再还给你啊。” 第三十一章 冥王是清白的 还不信! 亓凌霄给飘过去一个看白痴的眼神,“你见过休书满篇满篇的写吗?” “我没见过休书啊。”,文盲真他娘的举步维艰,纪纤云心有戚戚焉,再端详端详那黑压压的字,蔫头耷了脑的叹气放了回去,“应该不是。休掉我这种小事,你根本用不着费那么多墨水。” 那可怜兮兮的呆样,倒是扫去了亓凌霄一早起来的坏心情,脸上和缓很多,“好好读书,不要跑出去丢人。” “嗯,多读书。”,纪纤云乖顺的猛点头,随即话锋一转,“那,你把休书放哪了?还是让我存着吧。” 说着话,人已经凑到桌边,瞪圆了眼睛,仔细逡巡上头的纸张、册子。 就差,伸手,狂翻。 就那么迫不及待吗? 入目的情景,再次惹得亓凌霄心生不快,“已经料到你会赖着不走,早早写下休书,不是多此一举?” 纪纤云就白过去一眼,“一直恶趣味吓唬人,做戏还不做全套!仗着聪明冷眼看我上蹿下跳的忙活,是不是很爽?” “笨,还自作聪明,活该。” “你!”,又一次被鄙视了,纪纤云闭闭眼,简直要抓狂。 娘的,该死的冥王,舌头长期泡在砒霜里吧? 毒,毒舌的让人恨不得磨刀霍霍。 长发飘荡,眼见着小丫头怒气冲冲,敢怒不敢言,摔帘子而去,亓凌霄长出一口气。 跟个下丫头斗气,他这怎么了? 疯了吗? *********** 被雨水冲刷过,院子里一切都是湿漉漉。 穿戴整齐,利索的梳了发髻,纪纤云享受的闻着泥土的气息,一路奔了灶房。 “桂嬷嬷,早!” 清脆的少女音,透着欢乐,引得桂嬷嬷偏头审视,“王妃,您…。。您看上去心情不错。” 大声声张是不能,纪纤云就凑近了压低声音道,“我不用走了,呵呵,已经和冥王说好了。” 桂嬷嬷先是一楞,随即喜上眉梢,“哎呦哎呦,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是王爷自己个回心转意的吧?不容易,真不容易。” “哪里啊?还不是我送上门去,让他骂一顿笨。唉,一言难尽。”,纪纤云就耸耸肩,歪着头,眉眼低垂,做生无可恋状。 看的桂嬷嬷发笑,她可不这么认为,“王妃啊,王爷要是不想变,您就是送上去让他骂,他也变不了。无论如何,能做夫妻就是命定的缘分。床头打架床尾和,哪有舌头不碰牙的,日子长了摸准了脾气,就都好了。” “哎呀,桂嬷嬷,不是您想的那样!” 桂嬷嬷掀开砂锅搅了搅锅里的肉粥,扭头一笑,“我这个啊,叫旁观者清。” 得了,看来是说不清了,纪纤云也懒得浪费口舌,喜事临门,疲软了好几天的胃口大开,她捋胳膊挽袖子决定大干一场。 没法,桂嬷嬷做出来的吃食都是走养生路线的,清淡的很。 想吃滋味十足的,只能自己动手。 在灶房奋斗半个时辰,揉着酸酸的腰,终于坐到了桌边。 风卷残云四个金黄冒油的水煎包,一碗开胃的古代改良版胡辣汤,摸着稍稍隆起的胃,顿觉,重生了。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师傅那边根本不用让,她就夹了一个,塞到冥王面前的碟子里,“尝尝我做的包子,很好吃的。” 哼哼,她都看见了,那货的目光在包子盘子上停留过。 亓凌霄抬头瞟一眼那带着几分殷勤的脸,继续低头对付面前的鱼片粥。 那是什么鬼眼神啊! 本身想吃,又给了大大的梯子,高冷拒绝? 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难道这货真的人格分裂? 难道夜里做过什么,白天的他根本不清楚? 转瞬,她就把这天马行空的想法拍飞了。 这货,一早晨也没轰她走啊。 管他呢,纪纤云索性把那鱼片粥也端走,强势换上去胡辣汤,“这个汤无比开胃的,试试看。又不是肠胃真的那么不好,以后也没必要一直吃少油无盐的饭。” 自作主张! 亓凌霄更没了好脸色,张嘴就要训斥。 让他更气的还在后头,小丫头眼疾手快,趁着他张嘴,直接一个包子塞过去。 “没有毒的,试试看嘛。我都吃了好几个了,不是我自卖自夸,真的很好吃。”,恰恰,纪纤云还没有犯错误的觉悟,笑眯眯的劝个不停,“吃下去吧,你都咬了,再吐出来,多恶心啊。” 一个包子至于嘛,逍遥散人铜铃似的眼睛瞪的老大,“给你吃就吃,不要打着不走牵着倒退!” 他要是发火,又得被师傅烦死,亓凌霄为了耳朵不受罪,明智的选择息事宁人。 阴沉着脸,慢条斯理的咀嚼,久违的重口味。 包子皮香脆,馅料汁水丰盈,他已经不记得,多久没吃过这样的食物。 瞬间,唇齿间被取悦,不自觉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配着我的汤更好,尝尝看?”,连着两三年吃无滋淡味的饭,牛肉水煎包那绝对是抗拒不了的,纪纤云心有成竹,把汤碗又往前推了推,“给点面子嘛,汤解腻又开胃,绝配。” 鉴于小丫头态度出奇的好,亓凌霄还是尝试了一下,“……一般。” “你那么说,汤会哭的好不好?你看看,哭了一碗眼泪给你。” 突然间耍宝,惹得亓凌霄差点破功,历时板起脸,“食不言寝不语。” 又被秒了,纪纤云只能咬着包子,讪讪收兵。 逍遥散人可不管,他大眼珠子一直在那两个身上流连,最终锁定在亓凌霄身上,“实话说,你是怎么被纤云收服的?” 慢条斯理的放下汤匙,亓凌霄没有训斥,挑眉看过去,一本正经,“饭后跟您细说。” “哈哈……。”,逍遥散人突然拍着桌子狂笑,直到笑红了脸才停下,摇头晃脑猥琐的抖眉毛,“你不说我老人家也知道。看你今天起色很差,没精打采,明显就是夜里劳累过度。嘿嘿,没想到啊,病还没好利索你就这么勇猛。来,师傅给你竖个大拇指,嘿嘿……” 说的这是什么! 亓凌霄怒目,“住口!为老不尊!” 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师傅! “啊,被说中了不是!恼羞成怒,哈哈……”,逍遥散人老顽童的笑的更欢,偏头又无所顾忌的看向小徒弟,“不愧是我徒弟,勇猛!真勇猛!丫头,没想到啊,你有这个本事!不错不错,一日夫妻百日恩,生米煮成熟饭,这可比说一千道一万管用的多……。” “……。”,这老头说的也太露骨了,这是古人吗?纪纤云听的一愣一愣。 勾搭冥王滚床单?师傅,还真瞧得起她。 再看亓凌霄,已经忍无可忍,“收起您的龌龊心思!” 要不是接下去一段时间,师傅这人必不可少,他真会赶人。 “至于嘛,说一说又不会少块肉!”,逍遥散人撅噘嘴,难掩内心蓬勃的舒畅,“挺好挺好,过不多久,我老人家就有徒孙可以抱了。哈哈,到时候,我哄着他玩儿,哈哈……。” 齐凌霄扶额,“停!听我说!您那都是做梦!” 这老头的确很让人崩溃,尤其冥王那个不苟言笑的,肯定受不住这么摧残啊,纪纤云清清嗓子,英勇的捋起袖子把白嫩的胳膊亮出去,“师傅,冥王是清白的。看,守宫砂,好好的。” 逍遥散人定睛一看,随即霜打茄子般的耷拉了脑袋,一副生无可恋状,“唉,没出息,真没出息,一个个都没出息……” 嘟嘟囔囔怨念着,起身便走,背影是无比的凄凉落寞。 直到手摸上门,他才松了口气,幸好聪明,要不,二徒弟这顿狂骂是跑不了了。 一下子就解决了,纪纤云油然而生的一种自豪感,舔着脸邀功,“多亏我了吧,要不你长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楚了!喂,夸我两句…。。” “主子。”,随着叩叩两声敲门声,清风推门而入。 齐凌霄手快的把那刺目的雪白胳膊拍下去,正襟危坐,薄唇轻启,淡漠的很,“饭堵不上嘴,就出去。” 好人难当啊! 心里叹一句,纪纤云也拉了脸,低头继续往嘴里招呼。 蒸好的腊肠实在美味,她舍不得辜负。 清风从进门起,目光就在桌边两人身上逡巡,随即行礼,“见过主子,见过王妃。” “坐下用饭。”,亓凌霄轻轻点头。 清风却没动,纠结稍倾,试探着开口,“主子,刚才进来听桂嬷嬷讲,王妃……您不会给王妃休书了。” 这货,好像对于她能留下,不太满意啊。 明明明天还在帮她,怎么? 目光流转,纪纤云只能在心里暗叹一句,冥王的手下,唉,也是这么分裂。 亓凌霄自然也看出异样,挑眉,“有问题吗?” “那个……没…。。没问题……明月昨晚问属下,属下说的王妃今天就离开。”,清风低头敛眸,窘迫的很,话音都是无奈没底气。 没有隐瞒,还是实话实说了。 明月肯定认为他谎报消息,以后,对他,怕是更不会搭理。 心底,悲凉,弥漫。 “啊,我的天呐!”,嘴里的腊肠没咀嚼,纪纤云囫囵就给咽下去,仰头望清风,怨念,“唉,你怎么能这样呢!唉,明月肯定会认为我死命赖着不走,上回是踹泥坑里,下回,肯定更狠了。啊,我可被你害惨了。” 还知道怕,亓凌霄还有正事,凌厉的瞥过去一眼,“吵死了,带上你的碗另找地方。” 一点同情心没有,纪纤云哼了哼,抱着碗,遁走。 她得去好好想一想,怎么把明月那克星制服。 呼来喝去,相处依旧说不上好,怎么?主子又把人留下了呢? 清风脑袋里,不禁冒出一串问号。 第三十二章 伺候更衣 “坐。先把饭吃了,稍后,有事让你做。” 眼见着主子指了旁边的座位,清风只得先坐过去,一言不发,边吃边等待。 做属下的,有些话不可以问,他并不逾越。 肚里那一团肉折磨过的肠胃还没有完全恢复,亓凌霄一贯的细嚼慢咽,尤其是有些焦脆的水煎包,他吃的相当斯文。 一小碗汤送下去两个包子,慢条斯理的擦了嘴角,见对面的人也放了筷子,他就吩咐,“把奶娘和师傅都找来,我有事情跟你们交待。” 清风起身照做,半盏茶功夫,三人已经坐定。 亓凌霄手指轻敲桌面,干脆的直奔主题,“昨天夜里,她已经交待清楚,那天进宫去,被皇后灌了噬心散……” 三几句话诉说清楚,却是一道惊雷。 清风三个如遭雷击,不可置信的面面相觑。 逍遥散人摸摸胡子,探着脖子一脸好奇,“丫头前几天真要弄死你吧?变着花样的捣鼓饭食,作料下的足,盖过毒药味去也容易。” “毒死我,她也不能活着离开冥王府,她倒不至于傻到那般。造出留恋王府生活的由头,也就图着皇后看她还有用,能按时给她解药续命而已。” 没有害王爷的心就好,桂嬷嬷脸上也有了笑模样,“一捏子岁数,旁人摊上了早一边哭鼻子去,王妃也算是胆大有主意。要不是王爷眼里不揉沙子,咱们到现在也看不破呢。也幸好王爷看出来了,要不,皇后可不养闲人,拖一段日子,王妃到头来还是保不住命。” “我还是她师傅呢,这么大事还瞒着!”,逍遥散人撅噘嘴,很不满。 “她若是说给您,那真是犯傻。”,亓凌霄挑眉看过去,略嫌弃,“好了,拿到药引之前您不能走,给她当个不被休出府的靠山吧。” “为了我徒弟,我老人家就勉为其难吧。反正好吃好喝有徒弟伺候,也不错。喂……” “嗯,没有您和奶娘的事了,去忙吧。” 支使完了就赶上,话都不让说完,逍遥散人撇撇嘴,就要发作。还好桂嬷嬷手快,拉着人就走。 屋里清净了,亓凌霄就看向清风,“药引的事等我慢慢处理,眼下,你这两天让人把添香楼端了。给她找些事做,免得一门心思算计我。” “是。阁里的人也该松松筋骨了,蛰伏两月,一个个正盼着有事做呢。”,清风领命的同时,目光中难掩担忧,“真的不多歇息几天吗?伤了元气,功力还要些时候恢复,若是碰上劲敌,怕是危险。” “多带些人就是,外人不知我身体状况,突然大张旗鼓截杀也不太可能。”,亓凌霄心中自有丘壑,“明天和那些谋事在府里议事,后天是十五,趁着早朝,我就要重新走到人前去。告诉阁里的兄弟们打起精神,要有的忙了。” ********** 出出入入那几个对她依旧好,甚至还很同情的安慰,观察了一上午,纪纤云彻底放下心来。 紧绷了几天的神经彻底放松,后果就是,午觉睡满两个时辰,太阳开始偏西了才懒洋洋爬起来。 口渴的很,挑帘子出去,汤瓶里的水温热,一杯一杯,直到瓶里再倒不出来了。 咕嘟咕嘟如牛饮,喝水的豪迈劲,惹得齐凌霄嘴角抽了抽,“你倒真不客气,还不到灶房灌满。” “累了好几天了,我要休息,六子就在外头,叫他做。”,放下空空的汤瓶,纪纤云窝在椅子里开始翻桌角的几本书,“看样子是给我的……” 添一点水都敢拒绝的如此理直气壮,亓凌霄顿时冷下脸,“快去,我等着泡茶。” 纪纤云把目光从书本里解脱出来,一本正经,“前几天我那么殷勤那么勤快,都是为了能留下来而已。不管怎么样,目的已经达到了,你觉得,我还会跑前跑后当丫鬟吗?” “那你要怎么?找个香炉,把你供起来?”,亓凌霄目光微凛,不悦,“讨好师傅,讨好皇祖母,这戏还要演下去。你别忘了,你最该讨好谁?” 纪纤云依旧不为所动,目光灵动精灵的很,“我当然知道喽!不过呢,那是给外头的人看的,在屋里,我演给鬼看啊?再说了,皇后那天问我那么多,摆明了,那次刺杀之后,这院子里就没有她眼线了。换言之,在没有内奸的情况下,这个院子里,我都不用装。” “进了一次宫,你不就成了皇后的棋子?”,齐凌霄沉声反问,他有种预感,任由这么发展,这丫头,就要在院子里称王称霸了。 给半分颜色就要开染坊,禀性难移。 纪纤云抬头望房顶,略一思索,不情不愿认同,“好了好了,你说的有道理,出了这个门,我还是会把戏演好的。天天疑心这么重,你活的累不累?防着坏人不说,还得时刻告诉自己,好人没准哪天就坏了,想想都压抑。唉,简直不是人过的人子。” 不是人过的日子?那他是什么? 死丫头,竟然敢骂他! 齐凌霄目光如刀,“倒水去!” 偏偏纪纤云就是不就范,对着隔断门招手,“六子,帮忙添点水。” 六子就苦了脸,他要是乖乖做了,主子指定生气。 不做?万一王妃最后还是王妃,那他岂不是要被记恨。 嗯,好纠结。 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灵光一现,捂着肚子,嗓音痛苦遁走,“哎呦哎呦,肚子疼……” 亓凌霄脸都黑了,六子也在他跟前耍花样! 大懒没指使动小懒虫,作为那个大懒,纪纤云就摊摊手,“啊,看来六子不想让你喝水。唉,你堂堂一个王爷,下人管的也不怎么样啊,想喝个水,都被人拒绝。啧啧啧,失败,好失败……” 前几天,伏低做小实在自尊心受到严重伤害,一招翻身,她急需叛逆一下,提提精神。 “从我眼前消失,立刻,马上。” 没有爆发,还是四平八稳的坐着,声音也没有高八度,纪纤云头脑一热,伸出大拇指,“厉害!忍功了得!我要是你,一脚就把我踢出去了。” 这什么人啊! 齐凌霄压着火气,阴森森质问,“你很想让我那么做?” “呵呵,我又不傻。”,纪纤云努努嘴,笑的花枝乱颤,“好了好了,我打水去喽。堂堂一王爷抱着汤瓶出去找水喝,想想都丢人。没办法,我就是这么善解人意。” 气完人再耍宝,精灵古怪的恨不得尾巴翘上天,亓凌霄一大男人彻底没折。 摇头叹口气,继续埋头做事。 直到真的口渴了,他才发现,打水的人,一直就没回来。 行,死丫头,又摆他一道。 气的牙痒痒,他只得对外间喊一句,“六子。” 进来的却是俩,纪纤云一脸赔笑小跑着把六子挤到一边,“可能岁数大了,记性不好,净顾给嬷嬷打下手,把水给忘了。罪过罪过,别生气,先喝杯酸梅汤降降火。” 鉴于态度还不错,齐凌霄只斜过去一眼。 没发火就好,纪纤云心放回肚子里,把酸梅汤塞过去就走,“六子,快给你家王爷泡茶。他疑心重,我泡的他该担心被下毒了。” 话音没落,人已经裙裾飞扬的跑出去了。 玩儿疯的忘了他这茬,想起来也就跑进来敷衍一句,齐凌霄气的已经麻木了。 这才刚开始,长此以往,还了得? 这丫头,怎么就没有一点求人办事的觉悟? 周遭压抑的气氛弥漫,六子战战兢兢泡茶,“主子,您可以威胁威胁王妃,为了解毒,她肯定收敛的。” “跟她计较,有失身份。”,喝了两口酸梅汤降火,齐凌霄淡漠道。 那就是要纵容喽?起码六子是这么理解的。 小眼睛眨巴眨巴打定主意,看来以后要把王妃好好放在眼里了。 这都可以忍,乐意被顶撞被怠慢,多明显的信号啊。 亓凌霄并没心思看六子,喝了酸梅汤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直到日头落山,屋里光线暗了,才扭扭脖子起身。 抬步出去透气,没走出几步就被眼前怪异的景象惊住了。 纪纤云一手扶着后腰,斜着身子蹒跚如鸭子,龇牙咧嘴好不狼狈,被围观了,更是没好气,“看来我真不是练功夫的料,疼死我了。说,你心里是不是笑翻了?你个冷血没同情心的……。” 不用问,肯定跑去和师傅学功夫了。 说他冷血那他当然不能辜负,齐凌霄就哼了哼,“自找苦吃,不听劝的下场。” “毒舌!”,纪纤云愤愤然,不过从桩子上摔下来实在太疼了,她可没心思斗嘴,踉踉跄跄回屋。 随后,逍遥散人举着药瓶风一样窜进来,“丫头丫头,来,上好的药油……。” 闻声,纪纤云猛回头,怨念脸,“白做牛排给您吃了,见死不救!还说教我高深的,差点就摔残废啦,我的腰啊……” 很久没教徒弟了,又没教过柔弱的女徒弟,难免…… 逍遥散人知错的低头吸鼻子,“这回算师傅不对,下回的,下回绝对好好看着你练……” 一回那心理阴影都无限大了,纪纤云忙不迭摆手,“没有下回!顾兄这两天应该回来了,我以后还是跟他混好了。反正我也不可能练成高手了,有顾兄教我足够了。” 顺便还能和绅士美男聊聊医术谈谈人生,不能再美好。 “你这是要抛弃师傅啊。”,逍遥散人急的奔过去,舔着脸皮劝说,“老提大风子做什么?年轻长得俊,你个小姑娘看上他正常,不过,要论学功夫,还得跟我这老前辈学。何况大风子满脑子就是药,想让他教你功夫不可能的。我跟你说,婚姻大事先得父母之命吧,大风子找哪个姑娘先得过我这一关。你跟我学,跟我学,到时候他要是不娶你,我帮你打断……” 当他死人嘛! 齐凌霄两手握拳,一闪而逝的骇人目光后,淡漠的眸光投向隔断门,如常离开。 一眼,他都不想再多看。 一声,他都不想在多听。 “…。。主、主子…。。”,六子没想到会这般,等人走出好几步才跟上去。 他是一脑袋糊涂糨子,到底怎么回事啊? 如果在乎,如果有留人的心,主子肯定会发火会训斥,可,都没有。 唉,那会儿看来是他想多了,不是纵容,主子对王妃是真吝啬精力。 ********* 没伤到筋骨,摔的一侧身体几块青紫,疼是免不得的。 药油效果极好可不是仙药,熬到日晒三竿爬起来,纪纤云还是垂着左胳膊,左腿走起来虚浮的很,不敢吃力,有些踉跄。 掀帘子走出去,余光中的一道身影,历时让她略带兴奋的甩过头,“喂,以前没看出来,身材不错嘛!堂堂王爷怎么能没人伺候更衣呢?哈哈,愿意效劳。” 第三十三章 不知羞耻! 细腰乍背双肩靠拢,病了那些日子,麦色的肌肤下,散发荷尔蒙阳刚气息的胸肌腹肌竟然肉眼可见。 就是可惜了,腿被雪白的中裤掩去踪影。 身高在那里戳着,可以想见,也是修长精壮。 齐凌霄一手拎着上衣,淡薄的目光流转,嫌恶非常,“不知羞耻!” 直勾勾盯着男人身体看,垂涎三尺,这种寡廉鲜耻的女子,世上,也难找第二个了。 “切,我要是知道羞耻,你现在都不知道是谁家的胖娃娃了。”,纪纤云笑的没心没肺,本着美景不容错过的心,目光依旧没有往回收,“呵呵,那回,我不是看的透透彻彻?啊,肯定是这半个多月养的 好,肉长了一点,看着都养眼了……” 齐凌霄满脸黑线,迅捷的套上上衣,目光如刀,“滚出去!” 想不理会,火气他实在有些压不住。 眼不见为净。 被看两眼就恼羞成怒,小气鬼! 心里腹悖一句,纪纤云欠抽的咧嘴笑笑,抱上桌上的书雄赳赳往外走,“武的不行,我要来文的了。饿死了,也不知嬷嬷答应给我做的腊肉饭做好没有……” 齐凌霄扶额,有恃无恐的死丫头,这胆子到底哪里来的? 一刻钟后,梅树石桌边,纪纤云吃的风生水起,比较郁闷的,就是还得随时护食,“师傅,您能不能有点同情心,我是病号,病号懂不懂?” “那么大点个头能吃多少?反正也得剩下,不如让师傅趁热瓜分几口!” 纪纤云欲哭无泪,“那是几口嘛,半锅都没了好不好!我还在长个,吃少了会长不高!” “不会的不会的!师傅跟你说,姑娘家吃太多会长成猪,小心到时候没人要!”,逍遥散人瞪着眼吓唬,手下却没有留情,厚脸皮的挖走半碗饭。 “长成猪我乐意……”,筷子做武器拦截中,那边青砖甬路上一紫衣男却把她目光吸走了,花痴垂涎状,“……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说的太对了。” 银冠束发,睿智的眸在不怒自威的脸孔上格外出彩,身形高挑挺拔,一身紫袍更是趁的整个人贵气逼人。 气宇轩扬,行走的荷尔蒙,第一次见识这般的冥王,不可否认,她着实惊艳了一下下。 “什么啊?”,逍遥散人不明所以,慢慢回头,看到的只是个快步而去的背影,随即撇撇嘴,“我当谁呢!穿的人模狗样,不还是他?人啊,穿金戴银都是给旁人看的,吃到肚子里才是自己的,师傅不会骗你的,来,快吃。” “错!打扮的漂亮悦己悦人,闷头吃不光肥成猪还挺被人叫饭桶。” “对,你说的对!”,逍遥散人乐呵呵赞同,同时把锅抢到自己面前,“我不怕,让我一个人肥成猪好了。” 纪纤云怨念,“冥王给您当那么多年徒弟,都没被逼疯,我现在有点佩服他了。” 逍遥散人从锅里把脑袋抬起来,眼睛瞪得溜圆,“佩服?啊,丫头,你不是看上他了吧?昨天还担心明月会提刀把你剁成肉酱呢,怎么着,一宿就转性啦?” “怎么可能!”,纪纤云送过去一个大白眼,“天天看他那张门神一眼的臭脸,搞不好折寿几十年。” “对!”,逍遥散人一拍桌子,赞同的很,声音不由得高起来,“还是大……” 纪纤云反应快的很,一个鸡蛋就把那喇叭一样的嘴堵住,摇头,“师傅,您的嘴还是用来吃饭最好。” 逍遥散人左右瞧瞧,扔了鸡蛋赔笑,“嘿嘿,王府住着,话都得想着说,真憋屈。不如到处跑,不知道多快活。江湖上那些小辈,见着我都得供着……。” 纪纤云扶额,完了,话匣子开了,师傅的牛皮,可以吹的无休无止,花样翻新。 半个时辰后,正当被师傅拉着实在逃脱无门时,救星从天而降,神医顾西风背着包袱款步而来。 顿时,她就活了,“师傅,您看谁来啦!” 逍遥散人回头的当口,趁机,她就把袖子扯出来,遁走。 被牛皮折磨的滋味实在痛苦,继而,怕被抓回去,忍着腿疼,都能走的如狼追。 前后脚进了正厅,关起门来,她就对着美男做生无可恋状摸耳朵,“我的耳朵啊,来的真好,救我一命。” 顾西风哼笑,毫不留情的挤兑,“认了这样的师傅,足够你后悔半辈子了。” “说什么呢你!”,逍遥散人瞪眼,伸出一个手指勾了勾,“再放肆,我老人家就给你松松筋骨。就用一个手指,不用更多。” 纪纤云乐呵呵挑拨,“就用一个手指?看,顾兄,他藐视你。” 顾西风嘴角微扬,俊逸的脸孔坦荡的很,语带调侃,“嗯,这是经验之谈。” 经验之谈?弹指间,纪纤云眼睛就亮了,崇拜的看向老头,“您真那么厉害?” 逍遥散人摆摆手,还是很谦虚的,“不不不,是他功夫太烂。” “……。”,顾西风应景的扶额叹息。 “师傅,您这也太欺负人了。”,纪纤云捂嘴笑,很是欢乐,“要是心眼小的,那还不得去自挂东南枝……” “扣扣扣…。。”,随着几声敲门,桂嬷嬷笑眯眯款步而入,“王妃,王爷派人回来吩咐,说是要留客人在府里吃顿便饭。十个人,十个菜总是要的,我一个人摆布不开,您看,能不能帮忙料理一下?” 纪纤云凝眉,“府里不是有大厨房吗?那里厨子手艺应该不错,让他们送一桌菜不就好了?” “王妃您有所不知,王爷的饭食从来不经大厨房。留客,那王爷自然也要一起用饭,饭菜自然还是要按着每天惯例来。” 说白了,就是花样惜命呗。 纪纤云明了了,起身欢快的跟着走,“嬷嬷的事,我当然乐意效劳。洗菜摘菜啊,尽管吩咐。” “王爷极少留客,菜色也不能怠慢。我做几个清淡的,劳烦王妃添几道口重的,众口难调嘛。” “不好吧?能在王府吃饭的,肯定不是一般人,我做的菜油乎乎除了肉就是肉,连累王府被那些客人当暴发户就不妙了。” 纪纤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越是有底蕴的富贵人家越注重养生,油腻腻的重口味大鱼大肉,端上去,会被耻笑的。 “难为王妃为王爷着想,来传话的说了,就是便饭,水酒都不用。我猜着,草草吃了饭,还有事情忙。” “奥,那我就献丑了。”,说白了就工作餐,也就个盒饭标准,纪纤云也不推辞了,“不早了,咱们快着点,正好顾兄也回来了,顺便多做两个,给他接风。” “王妃,您的腿,慢着点。”,桂嬷嬷急急跟上去,脸上的皱纹成了核桃皮。 整治便饭而已,她一个人也可以得心应手,费力拉上一个,无非,让王爷瞧见,王妃是个贤惠的。 ********* 口味清淡偏甜,来了这些天,纪纤云对这里人的饮食喜好也算了解。 答应帮忙总不能帮倒忙,太重口味的怕把人家吓到,糖醋排骨、龙井虾仁、素菜荤做的藕鱼,耗费她不少脑细胞。 羊肉为这里最最上品,富贵人家请客必备,利用上,葱爆羊肉,唯一一个能算作比较重口味的。 与此同时的,桂嬷嬷也做好了两凉两热四道菜外加两道汤羹。 饭菜、餐具、宫里赏赐的供果点心,七八个食盒才装下。 灶边忙活着做自吃的腊肉炒蒜苗,抹汗的当口,惊见桂嬷嬷一个个食盒贴封条,纪纤云就摇摇头。 当个王爷真不容易,天天防备被暗算被谋害,都能让人抓狂。 转念一想,还是很必要的,哪天要是种了跟她一样的毒,就是受人控制的傀儡,还斗个毛啊。 两刻钟后,六子盯着,食盒里物件统统被摆到前厅的大桌子上。 众人分宾主落座,作为主人,齐凌霄还是客套的寒暄两句,“仓促匆忙,厨房没有准备,各位多担待。” “王爷过谦了,菜色看着很是丰富,下官们已经受宠若惊。” “对极,能和王爷同桌共食,真乃荣幸之至。” “王爷风采依旧,若不是大事为重,下官们真该讨杯水酒庆贺一番。” …… 这些人把宝压在冥王身上,压的其实是整个家族的荣辱兴衰,正事要紧,看着冥王健健康康坐在那里,已经胜过世间任何珍馐。 寒暄过后,冥王先动了筷子,一众人也端起碗。 不是饮酒作乐,填饱肚子还要继续商议,求的是速战速决。 安静用餐中,武安侯府的世子武景辰忍不住发声,“王爷,这道菜真是别致,虾做出龙井茶味,您府里的厨子当真风雅。” 风雅?一看那,他就猜出出自谁之手,可跟风雅沾边吗? 揣着怀疑的心,慢条斯理尝了一口,他也不得不点头,“的确,加了雨前龙井。” 同时,不禁更疑,那丫头,是抽了哪门子风? “这道菜更绝,吃了三口,我还没尝出是什么。” “我尝尝……。。鳝鱼,你看那样子,也是鳝鱼嘛。” “你再细瞧,鳝鱼里头怎么会这般?” “我知道了,是藕,用藕仿的鳝鱼形鳝鱼味!” “王爷,您府里的厨子真是了得!” 又一次被赞了府里厨子,齐凌霄也不得不发声了,“新来的,估计是想表现一下吧。” “王爷,您是有口福了。” “病去如抽丝,正好补一补。” 除了艳羡的,宣正大夫吴应竟惦记上了,抢人是不敢,“王爷,家母吃素,能否让厨子把这做藕的方子写来,让下官带回去。” “那有何难,本王稍后吩咐下去便是。” “谢过王爷。”,吴应起身一礼,随即指着那果盘一脸受宠若惊,“王爷抬爱,竟用贡果招待,下官们真是无以言表。” “忠烈候府,这些东西,是得不着的。”,不免,有人就发起牢骚。 皇帝登基以来,扶持没有根基的寒门,对他们这种有传承的世家一贯打压,甚至无视。 封侯、封郡王,全是虚弦,日子久了,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下边进贡的好东西,只能眼巴巴看着那些受宠的官员家被赏赐。 不是贪那点东西,着实被冷落打压的滋味,不好受。 “你得不着,我家更没有。下边送冰敬、碳敬的,见风使舵,多少年前就见不着了。” “我那姐姐,当年嫁的四品中书舍人次子,这几年那家受到重用连升两级,姐夫去我府上,已经在头顶上看人了。” “走科举之路熬成个六品官,现在成了府里最有脸面的,可笑不可笑?” ……。 转眼,一个果盘,引出一堆抱怨。 亓凌霄一点制止的意思都没有,他很清楚,这些人跟随他,无非是忍气吞声的日子太憋屈。 想翻个身,恢复家族往日荣光而已。 第三十四章 又不是娶你过门 待到那十来个,肆无忌惮的倒完了苦水,他才郑重道,“贡品,皇祖母和父皇那里体恤,本王这里得的甚多,等你们走的时候,带些回去。往后,本王有什么,绝少不了你们的。” 这许诺很重,在坐的没有傻子,一个个站起来表忠心,“王爷,我等一定为您马首是瞻……” ……。 差不多了,齐凌霄招手示意大家落座,“众位的心意,本王知晓。先用饭吧,好多事还等着众位去做呢。” 重新安静下来,他不禁闪了闪神。 对待这些不得志的世家后人,一贯的重利相诱,没想到,一盘菜几个水果,小恩小惠下,也能打动人。 不得不说,那丫头给他开辟了一条新路。 就是,贡果一直小丫头独享,多的随便磨成汁来喝,突然都给散出去,会不会不痛快? 与此同时的,思梅园厅里,纪纤云真的要哭了。 看清了和清风一起进来的人,她惊得差点被鱼刺卡着。 风驰电掣般起身,兔子一样就窜到逍遥散人身后去,一边扫视那人一边低声念叨,“来,师傅,换换位子。师傅,顾兄,我的小命就全靠你们了。” 美好的一餐被打搅,逍遥散人很是不耐烦,嘟着油乎乎的嘴巴抱怨,“真不会挑时候!” 他是对着清风说的,两人离得近,明月认为是嫌弃她,立马吃味了,昂着下巴叫嚣,“师傅,我来锦年哥哥府里,用得着挑时候嘛!” 被连拱带拽的推到一旁椅子上,逍遥散人扔掉手里骨头,抬眼顶回去,“又不是娶你过门,当然用不着挑时辰!” 纪纤云窝在中间的椅子里,紧抱老头胳膊,激动的差点竖起大拇指。 靠,厉害! 师傅,威武。 打蛇打七寸,够狠。 果不其然,明月听的俏脸青白,五官近乎狰狞的简直要暴走,“师傅,您怎么能这么欺负人!” 逍遥散人吮着油乎乎的手指,歪头眨巴眨巴眼睛,“我欺负你?我什么时候欺负你?喂,不要诬赖我老人家!” 之后,他甩过头去看向小徒弟,老顽童式的天然呆,“我欺负她了吗?本来就不是娶她过门啊,我说的不对吗?” 一只眼睛对她眨了眨,这种暗示,纪纤云登时心领神会,一扫先前的惊慌,大刺刺窝在椅子里笑靥如花,“没有,肯定没欺负。冥王妃不是在您旁边坐着呢嘛,王爷要想令娶,总得让我先搬走不是?” 一唱一和,是想气死她吗? 明月心口起伏着运气,英气的五官杀气弥漫,素手抬起,就奔了腰间的皮套。 清风眼疾手快,大掌凌厉的把那胳膊擒住,无奈劝阻,眸光中隐隐祈求,“明月,有话好好说,不要闹了。” “不用你管!”,明月刁蛮挣扎,另一只手猛的就打出去一掌,直奔清风心口,“不要拉拉扯扯的,走开!” 极近,清风下意识闪躲,明月一掌打空,她还不罢休,换招再打。 手拉着胳膊,抽招换式,跟跳舞似的。 缠缠绵绵,纪纤云脑中,四个大字飘过。 不禁,抖落一地鸡皮疙瘩。 那两个,怎么也不可能缠缠绵绵。 而且,明月也穿的男装,看着就俩男人跳舞,缠绵个鸟啊。 “丫头,吃饭啊!”,逍遥散人也懒得看,抽空用肩膀拱了拱徒弟,“菜凉了就不好吃了,快吃。” 纪纤云满头黑线,师傅这种吃货,也算惊世骇俗了。 人家打架,磕着瓜子啃着西瓜,搬个板凳围观? 爽是爽,可拉仇恨啊! 再瞧一眼另一侧的,不禁,对温文尔雅的美男有了另一番认识。 泰山崩于前,还能安静的吃,吃的全身都是美男,谪仙似的,这定力,无敌了。 夹在中间,她丝毫没有动摇,目光随着那两个游走,全神贯注围观。 万一明月得了手挣脱开,首先遭殃的就得是她。 这种危机时刻,龙肉在眼前,也不可能吃的下。 功夫相差悬殊,就算清风只守不攻,好了一盏茶功夫,明月也显了疲态,为了能尽快对上那狐狸精,她不得不压了火气,收招喘息,“放手,我不动她,就说几句而已。” 略一思忖,清风就放开牵制,就算明月出尔反尔也无妨,反正屋里几人不会看着王妃挨打。 别啊,没了禁锢,谁知那疯婆子会做出什么来。 瞬间,纪纤云紧张了,晃着老头胳膊求保护,“师傅师傅,别吃了,要不,您的徒弟可以英年早逝了。” “她啊,一个手指头,富余太多。”,逍遥散人摇头晃脑,一个小指头竖在眼前,耍宝的成了斗鸡眼。 除了动嘴,老头还愿意出手,金光闪闪的大靠山再此,那还怕个毛。 瞬间,纪纤云底气足了,背靠着椅子,胳膊抱在身前,慵懒痞气的扫视过去。 以静制动。 明显那三个成了一伙的,明月心里冒火,理智告诉她,不能硬来。 负气的坐下,两眼冒火的看向狐狸精,气哼哼质问,“上次就说过几天就走,你怎么还在这!” 舍弃武斗来文的,那不是自取其辱吗? 纪纤云对嘴皮子功夫还是信心十足的,挑眉歪头一笑,“冥王还没给我休书啊。” 嘴巴上扬的厉害,笑的弧度太大,明晃晃的,故意、有意、存心,气人。 好嚣张的狐狸精! 明月咬牙闭眼,长出口气又把眼睛睁开,目光如刀似剑,满满的咬牙切齿,“不要说的我锦年哥哥舍不得你似的,明明是你赖着不走,明明是你有求与他!” 纪纤云面不改色,在窘迫非常的清风脸上扫过,才把目光又投向要爆掉的人,“知道的不是很清楚吗?那你刚才还问我怎么还在这?唉,多此一举。咱们俩,好像用不着没话找话吧?” “你说我没话找话?我哪用的着跟你没话找话!”,明月气的脸红红,睚眦欲裂,“迟早有一天你得滚出冥王府,到时候,你什么都不是!你给我锦年哥哥提鞋都不配,你不要想着哪天天上掉馅饼,我锦年哥哥看上你!” 冥王这货,到底多少风流债啊。 纪欣妍疯狂,眼前这个,已经癫狂。 “他看不上我,我知道啊。”,纪纤云端着笑脸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我一直蛮奇怪,你是以什么身份来打骂质问我?正妻?妾室?通房?外室?奥,不管你是哪个身份,我现在可是明媒正娶的冥王妃,我的走与留,都轮不到你指手画脚吧?” 没名没分! 一下子被戳到痛处,明月不禁指甲陷到手心肉里,下巴却是死命昂着,不肯让人看低了去,“早晚,锦年哥哥会娶我的。” “早晚?呵呵……”,纪纤云眼波流转,毫不掩饰的嘲讽,“冥王本来要娶的是纪府大小姐,这你知道吧?我那个姐姐可不是我,她可是很喜欢王妃的位子,试问,她霸着冥王妃不放手,冥王哪年哪月会娶你?对了,府里小妾一大群呢,你连那个,好像都没混上。” “锦年哥哥那是…。。那是迫不得已,那是要拉拢纪丞相而已。锦年哥哥才看不上你姐姐,娶她回来,就当多养只猫狗。”,明月嘴角抽动,恨不得一盘子菜拍过去。 “婚姻先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都有了就是明媒正娶,成了婚自然是府里女主人。至于什么成婚前看的上看不上啦,那是私相授受,进门也只能当小妾,偷鸡摸狗的,会被人骂荡妇,会被唾沫淹死的。” 纪纤云往前探探身,胳膊肘撑着桌子,手托下巴,嘴角勾起,邪气如妖。 说她是猫狗,她就还个荡妇过去,也算不上过分吧? 嘴皮子真利索,不愧为他徒弟,逍遥散人笑眯眯的与有荣焉。就连一向不喜短管闲事的顾西风嘴角扬起,把玩着茶杯,围观的津津有味。 毫不留情的,明月一直认定的美好被戳破,再也控制不住,蹭的起身,手就探向那盆牛肉羹。 清风就坐在旁边戒备,迅捷出手,试图按着肩膀把人按回椅子里,“冷静……。” 逍遥散人更快一步,没人看清他怎么做到的,反正,盘子里的胡豆少了一颗,那边的明月,僵僵的,成了木头人。 吃过被点穴的亏,纪纤云一点也不陌生,顷刻,抓着老头胳膊猛摇,“师傅,您可真是我亲师傅!” 明月眼中冒火,丢脸的想死过去算了,“清风,你还不给我解开穴道!” “……你把话都说完,等走的时候,我再给你解开。”,心疼归心疼,清风没有意气用事。 低头敛眸,轻声拒绝。 第三十五章 戴了绿帽 “这就对了,你要是敢给解开,我老人家连你一起收拾!” “师傅,我哪里得罪你了,你为什么针对我!为什么护着她!”,众叛亲离,成了孤家寡人,一屋子都是对头,明月已经到了崩溃边缘,“以后我才是锦年哥哥的妻,咱们才是一家人,她很快就滚了,就滚了!” “你要是再大喊大叫,我老人家可要把你哑穴封掉了哦。”,逍遥散人啃着排骨提醒,摇头晃脑悠哉的很,“她呢,现在是我徒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怎么可能尤着你欺负我闺女?” 终于,最后一根稻草压下来,明月眼泪噼里啪啦就往下掉,断线的珠子一般,“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锦年哥哥是我的,是我的!……” 傲娇的蛮横孔雀,已经成了落架的鸡,纪纤云心头那口恶气也就散了,放肆的叹了口气踱步过去,笑眯眯轻启朱唇,“你的,就是你的,没人跟你抢。这就委屈了,要是我把你踹泥坑里去,你还不哭死过去?放一百个心,该走的时候我马上就走,绝对一天都不多留。” “你骗人!呜呜…。。你个狐狸精、、、、狐狸、精……。你、你肯定惦记着和锦年哥哥日久生情,惦记、惦记……惦记我锦年哥哥!你骗不了………呜呜…。。你骗不了我!” 没了张扬跋扈,哭哭啼啼的,倒是看上去可爱多了,纪纤云无奈摇头,“喂,醒醒吧,你的锦年哥哥又不是金元宝,人见人爱!再说了,你要清楚,前提是,我,是我提出拿了休书走的。我要是想勾搭他,我提这个我有病啊?” “呜呜……你居心叵测、你……你贪心不足……。欲擒故纵,就是想……想让我、让我锦年哥哥心里有你!……呜呜…。。狐狸精……你就是、就是狐…。。狐狸…。。精……” 人动不了,眼看着那狐狸精在眼前耀武扬威的晃悠,明月哭的更凶了。 纪纤云扶额,头都大了一圈,这个女的是不是心理有病? 索性,她也懒得当烂好人了,娇笑着仰起脸意气风发,“你哭,随便哭,我又不是你的谁,才没责任哄你开心。走了我,为了争权夺利,冥王肯定很快就迎娶别人进门。哼哼,你要清楚,那个新王妃恐怕不舍得走,你个没名没分的来闹,到时候,叫人把你打出去了事。” “呜呜…。。就是不能是你!” 摆明了,就是看她不顺眼,难道,她长得那么讨人厌? 纪纤云不由得怀疑人生。 她怎么就这么倒霉,被明月个疯子盯上。 既然如此,再浪费唾沫星子纯粹没事找罪受,纪纤云回眸努努下巴,“我要回去睡午觉了。” 逍遥散人摸摸肚子,也算饱了,被哭的实在烦躁,自然不会留下,“谁带来的人谁招待,我老人家还是找个凉快地方待着去。” 顾西风更绝,优雅的放下茶杯提醒,“别忘了下门栓。” “顾兄,多谢多谢。”,纪纤云抱抱拳,夸张的感激不已,“不光是门,窗户也要插好。要是万一房子被拆了,只能用用你给我的那些药了。” 一旁的清风一言不发装死,剩下三个张牙舞爪挤兑她,孤苦伶仃的,明月一十九岁的大姑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老少通吃……呜呜……你……你个死…。。死狐狸精!呜呜……狐狸精!……呜呜…。。勾搭我、锦、锦年哥哥……神医……神医也……也不放过!不…。。不要脸……” 顾西风一贯好脾气,此时,俊逸出尘的脸上却是冷若冰霜,“明月,不要太过分!” “你还、你还护着她!……你被狐狸……狐狸精迷了心窍!……” “明月,你少说两句!”,不能牵扯无辜,更不能再闹下去,清风站出来,就要点向哑穴。 “你敢!”,明月眸光如刀,嗜血的癫狂,“这辈子不…。不理你!” 清风即刻怂了,手就尴尬的顿在半空。 逍遥散人已经被烦的透透的,窜过去指着明月鼻子骂,“一哭二闹三上吊,我们谁都不欠你的,没工夫哄着你!我家纤云才看不上你那宝贝疙瘩,她啊,眼睛没有那么瞎。看见没有,这俩才是郎才女貌,你就不要天天猜疑了。” 师傅指的是那狐狸精和神医,明月就把视线投过去,泪光点点的,质疑满满,“骗我的?我……我锦年哥哥那么好……不可能!骗人的狐狸精……” 比唐僧还烦,这女的没完了吗? 为了一劳永逸,摆脱这蛇精病的追缴,纪纤云牙关一咬心一横点头,傲娇的昂起头,“骗你能长生不老吗?顾兄比你的锦年哥哥英俊一百倍,脾气好一百倍,放着这么好的,花心思追那个比门神脸都臭的冥王,我是不是傻?” 义正言辞的没错,明月还是将信将疑,透过泪眼朦胧的视线,又探究的盯向顾西风那边。 纪纤云状似无意的回身,眨眼间换了另一张脸,嘟着嘴巴可怜兮兮,俏脸上都是祈求。 尤其是那双灵动的杏眼,故意眉眼低垂,好似,即刻眼泪就要刷刷刷下来。 那样的一副表情收入眼中,就算明知这事很不应该,顾西风还是冲着明月鬼使神差的点了头,“你可以放心了。” 对于这个神医,明月还是很肯定他的品性,历时,破涕为笑,“哼,你们不早说。” 又哭又笑,说多滑稽有多滑稽,纪纤云送过去一个大白眼,“我跟你不熟,凭什么告诉你。” 既然不是情敌,明月也没了剑拔弩张,相反,想想做过的事,脸一红不好意思起来,“是啊是啊,不打不相识,咱们以后就熟了嘛。穴道,唉,快给我解开穴道,清风,你聋啦……” 清风正在神游中,被呼喊,只得上前。 王妃和顾神医心心相印了,那主子……。 就算以后会分道扬镳,现在还是夫妻啊,这……这……王妃是给王爷明目张胆戴了绿帽? 算了算了,这事跟他无关,主子心大,应该会节哀吧? 明月自由了,抹抹眼泪自来熟的就去拉逍遥散人和纪纤云,“来来来,你们还没吃饱吧?坐下坐下,我以茶代酒,敬你们一杯。神医,还有你,快坐,我也敬你一杯……” 笑的嘴都要咧到耳朵了,盛情难却,主要是死命的拉死命的拽,几人又坐了回去。 只是,脸色都不怎么美妙。 清风擦擦脑门上的冷汗,也坐了过去,至少明月以后不会为这事闹了,挨主子顿骂,也值了。 外边廊子上,桂嬷嬷一脸义愤。 她瞧见清风带着明月进来就在外头守着,省的下人凑过来看笑话。 可谁成想,最后成了这般。 师兄弟也是兄弟,这个神医怎么能…… 王妃也是的,毕竟有妇之夫…。。 唉,走吧,早走早干净。 早知如此,她就不该撮合,这样的人,根本配不上她家王爷。 ************ 迎着天边最后一丝落日余晖,齐凌霄送走谋事,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往回走。 路过的下人恭敬行礼,他都点头,六子眼中,这样的主子,心情应该不错。 抿着唇纠结片刻,六子跺跺脚还是开了口,“主子,小的方才回院子拿贡果,看见……看见明月小姐在呢。她和王妃,正…。。正相谈甚欢。” 明月来了?相谈甚欢? 怎么可能? 而且,六子吞吞吐吐,透着古怪。 齐凌霄脚步迟疑了一下,还是迈步向前,只是目光一凛,“怎么回事?” 六子偷眼瞄了瞄,那张淡漠的脸也看不出什么情绪来,搓搓手,他就压低声音回到,“小的问了清风,人是他带进来的。明月小姐奔着王妃来的,师傅坐镇,没占便宜还吃了亏。后来明月小姐就一直哭一直闹,后来师傅他们,又把她劝好了。” “畏畏缩缩!”,齐凌霄沉声训斥,“你到底要说什么?” 话多,却从不会如此谨小慎微,有蹊跷? 六子打了个哆嗦,终于苦着脸实话实话,“师傅说,王妃和神医郎才女貌两情相悦,王妃承认了,神医…。。神医他也点了头。” 越说,声音越小。 他又不傻,主子也是男人,被明晃晃戴绿帽子,愿意听就怪了。 果不其然,齐凌霄突的一脸肃杀,停住脚步扭头挑眉,“当真?” 六子跟本不敢对视,弓着腰点头,“真,真的,清风亲口说的,他当时就在当场。嬷嬷……嬷嬷她在外头也听的真真的。这事……这事错不了。啊,在屋里说的,关着门的,您不用担心传扬出去。” 齐凌霄突的,有种血脉喷张的感觉。 眼睛微眯,双全握紧骨节分明,紧绷的嘴角昭示着他到了忍耐极限。 ******** 明天文文就上架了,希望朋友们继续和枇杷走下去。一章钱真的很少,是对枇杷辛苦构思的肯定,明天哦,期待亲们的不离不弃。 第三十六章 冥王今天必死无疑 转瞬,他便平复下来,扭头继续往前去,“……随他们去。” 脊背挺直,目光悠远,愤怒、失望、释然,直到无所谓。 随他们去? 那就是不管不问? 竟然一点不在乎! 主子这心胸,宽广的也太……。 就连他,都跟着鸣不平好不好? 眼看人走出好几步远,六子才拍拍脸小跑着跟上。 主子不是一般人,心中自有丘壑,他还是不要多嘴多舌的出主意了。 一路无话回到思梅园,未推门,就听里头隐隐的欢声笑语。 “……哎呀,你这字也太难看了,这么大,一张纸上都装不下几个!” “我也想写成虾米大,墨水涂来涂去就是一团黑。” “管它大小呢,能看就行了!来,丫头,继续写,我家徒弟真聪明…。。” 的确相谈甚欢呢。 莫名的,齐凌霄心头更加不快,六子推开门,他大步就走了进去。 眉眼淡漠的冰冷,瞬间,屋里的空气似乎都冷了下来。 众人皆看向门口,明月登时两眼放光跑上前去,甜甜的嗓音能腻死人,“锦年哥哥,明月等你好久了。锦年哥哥,你好像生气了?是因为我吗?诶,你消消气嘛。锦年哥哥,我已经和纤云和好了,她要学写字,师傅又不在行,不如我留下来教她……” “不可以。”,齐凌霄撤身躲过明月的靠近,冰冷的眸光投过去,“是非之地,你若是出了事,我没法向你死去的哥哥交待。切记,以后没有我的应允,不许踏入冥王府半步。” 丝毫不顾及明月失落委屈的脸,转而阴沉沉看向清风,“把她送走,若是以后再带她进来,你就和龙五换换差事。” 清风也不狡辩,低头领命,“是。属下知错,稍后再来领罚。” “锦年哥哥,我……我走了。”,明月想赖皮再试试,可话到嘴巴又咽了回去,只用一双美目恋恋不舍的望过去。 锦年哥哥一字千金,发了话,说破嘴皮子,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唉,下次再踏入这里,恐怕难了。 清风带着人走了,齐凌霄径直回内室换衣裳。 纪纤云和逍遥散人,作为观众,对视一眼,同时捂嘴偷笑。 “终于走了,可是烦的我脑瓜仁都疼了。” “师傅,您已经定力够高了,没看见顾兄早被烦的跑没影了。” “他是有事,要不,大可以在自己屋里先待着。我看那,他恨不得一直拉着你说道。对了,晚饭还没着落,丫头,做点什么庆祝庆祝?” “啊,天降喜事,是该庆祝庆祝!顿顿吃肉不好消化,吃顿素的吧?晚上就来个打卤面……” 外间师徒两个说的欢快,内间的齐凌霄已经面如寒冰,心里一遍遍默念‘无视’,可犹然的那股火,在内里灼人。 师兄是什么人?小丫头不上赶着黏上去,师傅不在一边推波助澜,绝对不可能如此! 这丫头,就如此迫不及待吗?扪心自问,他对她并不多苛刻,非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让他难堪,让他为难吗? 直到晚饭餐桌上,听着那两个一唱一和没完没了,他的火抑制不住的窜了出去,“食不言寝不语,在多话,往后,都不要上桌吃饭!” 淡漠,毫无温度,纪纤云敏感的觉出,这人火气很旺。 其实她从昨天晚饭时候就发现了,冥王变了,以前是别人欠他八百两银子,现在是欠了八千两。 总是有股,有气强憋着,发不出的便秘感。 特别是对她,更甚。 接话准成出气筒,她明智的选择,闭嘴。 低头扒饭。 “吃错药了你!我们又没惹着你,吃个饭用得着当哑巴嘛!”,逍遥散人噘嘴,摔筷子。 “师傅息怒息怒。”,纪纤云拉着老头胳膊当起了和事老,随即狗腿的看向冥王,“今天高兴,就话多了,以后改,肯定该。那什么,明月以后都不找我麻烦了,你想不想知道,我们怎么办到的啊?” “不想!”,低沉的声音如带着万千冰渣,迅捷的飞了过去,齐凌霄敛眸,一个正眼都懒得给,“再多说一句,不用吃饭了。” 得,肯定是碰上难事了。 烦躁、暴躁,无处发泄,只能跟身边人发火。 这种人,纪纤云一贯认为是最没本事最讨厌的,就在眼前,她却声都没吱。 肯定正愁火没处发呢,送上去找骂,除非她脑子有病。 一顿饭吃的压抑无声,回房复习了一下新认识的字,第二天是十五要进宫去,她决定早睡养精神,拿了杯子去院子里洗漱。 “嬷嬷,您还在忙啊?”,灶房取水,纪纤云热络的打着招呼,迎来的却是桂嬷嬷有些阴阳怪气的话语,“再忙也没有您忙,旧的不去就踅摸新的,小小年纪,前途无量啊。” 这说的什么跟什么? 纪纤云眨巴眨巴眼睛,一头雾水。 “诶…。。”,再想问个明白,发现,人已经走了。 不禁,一张小脸垮了。 桂嬷嬷也很不对劲,好像从她傍晚进厨房,就没了往天的好脸色? 说不上多不好,反正总有点皮笑肉不笑,没有原来热情了。 被冥王传染了?也在愁冥王愁的事? 嗯,一定是后者。 桂嬷嬷这个奶娘,对冥王,比对亲儿子都宝贝。 可能等事情过去,这俩人就正常了吧,她也只能这么自我安慰了。 很快洗漱干净回屋,坐在地铺上抱着那个庞大的靠枕苦思半天,她还是硬着头皮凑到隔间去,端着笑脸对那个正秉烛夜读的征询意见,“打扰一下啊。你看这个,靠枕,里头填了细鸭毛,免得夏天靠着热,我在外边罩了两层冰纱。明天……” “我不需要。”,齐凌霄冷眸微挑,毫不犹豫拒绝,语调平淡的透着冷漠。 嫌弃,隐隐。 为了解药讨好他吗? 的确,小小年纪,为达目的,主意多的很。 也不是第一次领教了。 “……”,被打断了,纪纤云愣了愣,随即尴尬的摇摇头,“那个,不是给你的。我就是想问问你,明天送这个给太后娘娘做礼物,是不是太扎眼了?不是要讨好太后吗?金银财宝肯定不行,女红呢,我也做不来。这个,极限了。” 不愿意理她,她知道的,可,有些事情,不得不问。 古代这些皇家的弯弯绕绕,她可玩不转。 原来是给皇祖母的,齐凌霄终于给面子扫了一眼。 水蓝的冰纱料子,个头大的蠢了点,夏日里看着,还算讨喜。 “对哄骗人倒是手段不少。”,目光投到那边殷勤的小脸上,亓凌霄微微扯着嘴角哼了哼,“就它吧,扎眼就扎眼。得了那么多赏赐,已经足够让人眼红到厌恶,再厌恶一点,又何妨?” 不阴不阳的,面前的这位才真有让人厌恶的资本。 纪纤云心里腹悖一句,娇俏的脸上却是笑靥如花,一屁股窝在椅子里,“那我就放心了。对了,上午嬷嬷晾晒你朝服时候说,你明天要上朝去,那咱们要一起进宫吗?” “各走各的。”,那边越笑的欢实,齐凌霄脸色越是阴沉,“还有,以后,你不许碰我房里的任何东西。” “……”,纪纤云嘴角不禁抽了抽,以为谁乐意碰呢? “没问题,我现在就离开你的椅子。要是能飞,你地上的砖,我都不会走的。奥,这么说来,你的衣裳,我也不用洗喽?” “从明天里,这个院子和院子周边的地,都归你扫。” 看那张死脸,就是故意难为她,拿她撒气。 纪纤云心里明镜似的,耸耸肩却没一点不开心,“遵命。我是不受待见的冥王妃嘛,做做苦活,更能深入人心。” 抱着靠枕,娇小的人消失在帘子里,脚步轻快的很。 显然,丝毫没有受他的影响。 这样的认知,齐凌霄不禁眯了眼。 十四岁的小丫头?这沉着冷静算计劲儿,实在诡异。 ********** 皇宫,梅林苑外。 宫门大开,精雕细琢的恢宏门楼下,一胖墩墩的老太监抱着拂尘,歪歪扭扭倚靠门垛守着。 垂头闭眼,瞌睡连连,摆明了,在偷懒。 “咳咳……”,齐凌霄负手而立,清清嗓子,星眸淡漠无波扫视堪堪醒来惊慌无状的人,语调平平,无喜无怒,“怎么你守门?” 太监刘安诚惶诚恐弯腰行礼,擦着额头汗,忙不迭尖声答道,“回冥王话,小孟子吃错了东西肚子疼了一宿,这会儿还起不来呢,老奴就顶了他的班。不知王爷、王妃大驾,有失远迎,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母妃仙去多年,守着个没有主子的空宫,奴才们偷奸耍滑难免的,亓凌霄也懒得追究,信步往里去。 纪纤云略一思索,提着裙摆跟了上去。 才迈进门里,就见前头的人回了头,冷冰冰甩出一句,“就站那里等着,不许乱动。” 也不等她反应,人家已经扭回头去。 得,不让进去更好,纪纤云顿住脚,庆幸的不得了。 从太后的慈宁宫走到皇后的凤仪宫,又从凤仪宫走到这里,才勉强恢复的腿已经被折磨的酸痛难耐,难受的不行。 正好休息一下。 亓凌霄步伐很慢,眸光幽深,一点一点扫视过院子里的一草一木一桌一石。 贪恋、凄徨,周身似笼在一片缥缈的愁云惨雾里。 复又被阴沉闷热的天地间包裹,一层层,解不开,挣脱不了的,与哀愁共生。 直到漫步到院子中间,他突的眉头一皱,眸光快速锁定不远不近跟随的人。 垂首弓腰奴才相,与往日并无二致。 即便如此,他还是状似无意的发问,“那两个宫女呢?怎么没有出来请安?” 刘安在后边两步远,亦步亦趋跟着,忙点头哈腰,“回冥王话,这个时辰,自然是去膳房拿吃食。往日就一个人去,这不小孟子病了,人一病就馋嘴,两个人一起去,可以多拿一点。梅妃娘娘上天演好事去了,有万岁爷和王爷在,膳房的人对梅林苑的奴才也不敢怠慢,额外要些还是行的。” 头很低,看不清表情,对答如流也听不出异样。 亓凌霄鹰隼似的眸微眯,上下打量中,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也不多想,转身抬步,原路往回去。 恰逢此时,两侧偏殿靠南的门,“砰”的,几乎同时大开。 门开的一瞬间,各有一宫女打扮的女子,运轻功如离弦利箭,鬼魅般窜出。 手里的剑泛着刺目寒光,杀气腾腾,不约而同,向中间汇聚。 目标,冥王。 一切发生的太快,纪纤云甚觉是她眼花了,揉揉眼再看。 千真万确。 两个宫女已经到了冥王跟前,废话一个字没有,挥剑便刺。 刺客! 有刺客! 心内叫嚣着,她却没有出声。 找死的事,可不能做,趁着没人注意,跑吧? 可没等她动弹,那胖墩墩的老太监动作灵敏的很,大狗熊似的已经狂奔到了近前。 难道连她也不放过? 瞬时,心到了嗓子眼。 为了活命,她的手就摸向腰间的香囊,金针甩出去,威力还是可以的。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那太监奔向的是朱红漆的厚重宫门,很麻利的,关拢,下了门栓。 关门打狗,纪纤云脑海中突的冒出四个大字。 冥王是一只,那她? 很可能也是。 大难临头,她出奇的镇定下来,右手背到身后,指头捏着数十根金针,戒备的立在那里。 只等着,有人对她发难,即刻甩过去。 暖绿华服,流云髻上插了价值连城的素色流苏珍宝钗,贵气袭人的稚嫩王妃,历时,有了气场。 如傲雪轻松挺立,令人不敢轻视。 “别怕别怕,您和杂家是一条船上的人。”,刘安仰着擦了粉的大胖脸,谄媚的笑笑,安抚,“都是替皇后娘娘办差,一路的。” 纪纤云目光流转,脑子里飞快的回味一下,浑身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散下来。 嗯,被皇后下毒还是有好处的。 被胁迫的傀儡,也是自己人啊。 另一边,亓凌霄身形快如鬼魅的夺了堪堪倒下去那宫女的剑,反守为攻。 招招狠厉,杀气弥漫。 王孙贵胄才可以用紫色,又是最最名贵的流光锦,快速窜闪间,如紫色流虹,从远处看去,美不胜收。 “冥王!还我妹妹命来!受死吧!……” 刺客中的一个,喉咙处插着一柄柳叶飞刀,鲜血如注,死不瞑目的轰然倒地。 提剑鏖战的一高挑刺客被刺激的双目猩红,剑气更加刚猛,疯了一般。 从正殿赶过来的另两个女刺客才加入战群,年纪稍长脸上带着一道伤疤的,嘲讽一笑,“堂堂冥王,暗器伤人,真乃小人!” 当然,骂归骂,手腕一翻,三枚金钱镖带着风,直奔冥王打去。 比暗器,千毒门才是祖宗。 皇后娘娘猜的没错,冥王的功力的确没有恢复,这种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再不能得手? 不如蠢死算了! 亓凌霄才不会把有限的气力浪费在口舌上,一声不吭,飞身躲过金钱镖。 那人已然又攻到近前,耳朵敏锐的感觉到,另两个在后方靠近,他突的一侧嘴角稍稍勾起。 风驰电掣的侧身,右手的剑刚猛劈出对上面前这个,同时,左胳膊冲着后方两个极速甩出。 一桶五支的梅花袖箭如猛兽出山,势不可挡。 他算计的刚刚好,五只箭,废了两支,剩下三支被后台的两个刺客分享到。 高挑要替妹妹报仇那个中了两支,倒霉的,一支不偏不倚的在心口,刹那,摇摇欲坠,使不出力。 另一个算幸运,只伤到左胳膊,咬牙忍着疼,举剑又冲上去。 “箭头上涂了箭毒木,现在回去找你主子,可能还有救。”,刺客只剩一个完好无损的,齐凌霄心下稍安,招式从容下来,也有了说话的兴致。 当然,这也是战术。 胳膊受伤那个,就是一愣,可,就是这么一闪神。 命就没了。 齐凌霄虚晃一招躲过那个气势依旧脸带伤疤的刺客,反手一剑,就把那个胳膊受伤的脑袋砍了。 身首异处,倒地,鲜血淋漓的脑袋骨碌碌滚出快一丈远。 血喷溅,染红地上一片青砖。 不到一盏茶功夫,局势逆转,四对一变成了一对一的搏杀。 三个刺客皆下场凄惨,横尸在地,静谧的梅林苑,就是刀光剑影的十八层地狱。 同伴皆做了鬼,硕果仅存的那个刺客,恨得牙痒痒。 脸部扭曲着,那道日久老疤,更显狰狞。 如癫狂的恶兽。 皇后看出冥王功力没有恢复,笃定他宫里行走不能带兵器,算计好了梅林苑周边鲜有人,可漏算了一点。 下早朝之后到后宫请安的冥王,竟然身上藏了那么多暗器。 同时,这也,决定了她新的作战策略。 同伴都死了,顾忌也就少了。 发髻上两根簪子形状的暗器接连打出,趁着冥王躲避的当口,腰间扯出一包药粉,屏息猛力向前一抖。 千毒门的人,最善于用毒,齐凌霄自然防着呢。 那包药抖开的一刹那,他丹田提气,运功一个强势后掠。 褐色的药粉,最终成了一团无用的粉尘,飘飘洒洒,扩散,坠落。 隔着那团褐色迷雾,刺客惊觉冥王有窜向围墙逃脱的意图,当即步法精炼的运功,缠斗上去。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冥王死撑,可掩饰不住内力亏损。 只要多耗一会儿,她取胜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她要把冥王剁成肉酱,给姐妹们报仇! 转瞬,身上藏的几包毒药接连抖出,可,唯一的收获,仅仅是冥王连续运功闪躲,气息紊乱。 这,已经足够让她兴奋。 乘胜追击,剑尖直奔要害攻去。 一时间,一紫一粉,两道身影如天空中缠斗的两条蛟龙。 难解难分。 只余兵器刺耳碰撞声,眼花缭乱的两道颜色翻滚中,间或的寒光闪闪。 兵器撞击出的火花,四溅。 如梦似幻。 纪纤云杏眼圆睁,眼珠都不敢错,自然,她不是被堪比特效的打斗场面吸引。 人命关天,她心里已经十万火急了。 虽然干掉了三个,最后那个女的顽强的很,势均力敌的,结果根本无法预料。 冥王胜了,那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若是刺客胜了,那她…… “不用担心,冥王今天必死无疑。”,刘安翘着兰花指,昏黄的老眼里是迫不及待的笃定,“步法已经乱了,他撑不了一时半刻的。唉,看来啊,老奴是没下手的机会喽。这要是亲手把冥王结果了,那可就前途无量了。” 纪纤云紧咬的唇松开,心头都跟着颤了颤,“你……你也会功夫?” 刘安小眼睛眯着,奴颜婢膝的很,“花拳绣腿,学艺不精,若是等到冥王力竭,上去补一刀还是行的。您是皇后的人,又是纪相的千金,往后,老奴没准还得求到您头上,到时候,您可要拉奴才一把。” “……好。”,纪纤云机械的扯扯嘴角,敷衍道。 之后,目光又投向院子当中打斗的两人,一招一式渐渐已经可以看清。 很显然,两个人都是损耗严重,疲惫不堪。 疾风劲草办不到,只能硬挺着拼意志坚定。 亓凌霄面色泛白,额头已经汗如雨下,紧绷的唇角昭示着他在死撑。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转瞬,他便打定主意。 带着血迹的剑虚晃一下,转身做败走之势。 带疤刺客心头一喜,使出全身气力,旋身飞起,剑尖直奔冥王后心刺去。 此时,亓凌霄猛的回转,剑身急速送出,目标是刺客的前心。 刺客没料到他会如此,仓忙闪避,却来不及了,“噗呲”一声,剑尖没入皮肉。 势如破竹,眨眼从后背露出,血,从一点红梅开始在衣衫弥漫。 急于完结战斗,齐凌霄兵行险招,说白了,对于当下体力不支的他来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险招。 奋力躲避剑锋,还是被刺客刺中肩膀。 剑刺中的心口附近,并不是正中,刺客庆幸的同时,膝盖拱起,顶向齐凌霄小腹。 试图,借住反挫力道,挣脱。 齐凌霄自然不能被她攻到才愈合不久的伤口,几乎同时出腿。 最终,两人腿碰撞到一处,随即,同时弹开。 踉跄着各自后退几步,剑尖点地,隔着两丈多远,虚弱对峙。 尤其是刺客,伤口是贯穿的,只差一寸就是心,血流如注,瞬间衣裳就红了,看着,很是骇人。 亓凌霄还好一点,伤口不深,只是内力亏损的厉害,呼吸急促,微张着嘴喘息连连。 她是不行了,刺客很有自知之明,咬牙忍着痛,狰狞着一张脸就看向宫门处,“你们……你们俩……杀了他!快!……他没力气了……好……好机会……” 刘安如狗熊看见蜂蜜,胖胖的一张脸乐的眼睛都成了一条缝,颠颠的就往前跑,“来了来了,绝对不辜负您的好意。老奴这就杀了他,杀了他。” 鬼使神差的,纪纤云快步追了上去。 心里人神交战,真的眼看着冥王死吗? 一个屋檐下住了那些日子,还是师兄妹…… 齐凌霄往后退了退,借力靠在半人多高的大水缸上,冷眸瞥过去,幽深复杂。 小丫头争先恐后跑过来,是想要他命吗? 这样的猜测,忽的,让他心头钝痛。 一共也就五六丈远,弹指间,两人就到了跟前。 刘安从袖子里拔出一把雪亮匕首,谄媚对着纪纤云点头哈腰,“您千金贵体,这种打打杀杀的事,还是让老奴来做吧?您就躲远点,省的溅身上血。” 亲手结果冥王,多大的功劳啊,他是势在必得。 匕首都准备了,看来势在必行。 冥王看上去弱不禁风,站都站不稳了,就算花拳绣腿的胖太监出手,冥王也必死无疑。 纪纤云突的心里一急,眼底一抹坚定浮现,定定神,她弯腰就捡起死掉刺客留下的剑,一脸怨气横生,“他一直欺负我,我要报仇。” “这……”,刘安苦着一张脸,很不情愿。 刺客挺不住已经坐到地上,捂着汩汩冒血的伤口,喘着气恨恨咒骂,“两个蠢货……快点!等他……等他缓过来……大家都得死……” “瘦死骆驼比马大,凭……凭你们!”,齐凌霄昂着头,声音无力却气势不减,那双冷眸如淬了万年寒冰直直的盯向提剑的娇小女子, “不想找死,就滚远点。” 为了邀功,人家都要亲手来取他的命了,他却还如此心软,疯了。 他真的疯了。 刘安也是宫里人情练达的老人了,看人准的很,笃定那是虚张声势,贪婪的目光,依旧。 迈腿就要往前去。 梅妃死后,除了偶尔去皇后那里,后宫,皇帝鲜少踏足。可,皇帝对死人的长情,对梅林苑的奴才们益处并不大,远不如攀上呼风唤雨的皇后。 千钧一发的,纪纤云伸手拽住了他袖子,眉眼间都是算计,“一起,一人一刀。功劳不能你一个人领,我也要一份。” 死丫头,好狠的心! 齐凌霄握剑的手,指节泛白,紧抿的唇,星眸粹了万年寒冰般,冰冷。 来吧! 很好。 从前的纠葛化作尘埃,从下一刻起,陌路人。 第三十七章 爱屋及乌而已 再磨蹭,功劳没了,命没准还得搭上。 刘安拎的请,咧嘴笑着点头,“听您的,就这么……”,话到一半,那张谄媚的笑脸却突的惊异扭曲。 头慢慢偏过去,爆睁的眼里惊诧、不甘、愤怒,他没想到,一个懦弱的千金小姐能毫无征兆的下这样的死手。 嘴巴微张,却一丝声音都没发出。 一手举匕首,探身上前,这个雕塑般的姿势,瞬间,也土崩瓦解。 纪纤云麻利的松开剑柄,快速往后退几步,戏演完了,俊俏的小脸浮上后怕,慌乱。 手还悬在半空,握剑的姿势,溅到手背上的血,顺着指尖滑落。 似乎,先前狠绝出手的,根本不是她。 胖太监轰然向后倒去。 长剑直穿肝脏,稳准狠,没有酝酿一气呵成,刘安就那么从天堂去了地狱。 仰面朝天,双眼爆睁,嘴角流血,肚子上一柄长剑直竖,衣衫快速被鲜血浸染着,狰狞又可怖。 突然的变故,如晴空中划过一道闪电。 稍纵即逝的神速,又那么的不可思议。 即便见过再多大风大浪,齐凌霄都被惊住了。 即便手里有剑,也不是谁都敢挥出去的,尤其,对个小丫头来讲。 而且还是那么从容,那么狠绝,那么精准的一招毙命。 之前,还要迷惑那太监,让他没有戒心没有防备。 这丫头,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吗? 突的,他想到什么,疾声唤道,“来,过来,到我这里……后边!小心……“ 得到提醒,纪纤云下意识抱头,试图往冥王那边跑,可晚了。 背后的偏殿里,一女刺客如狼追般急速飞掠而出,人未到,手里长长的白绫先到。 如索命厉鬼。 纪纤云不会轻功,速度自然没法比,才跑出两步就被甩出的白绫紧紧缠住细腰。 刺客用力往后扥,纪纤云拼劲力气往前,怎奈力量悬殊,眨眼间,她就被拽倒在地。 被活捉的猎物一般,白绫拖着向刺客靠近。 “敢坏娘娘好事,你是活腻歪了!不愧是夫妻,都这样了还想着救他……” 刺客怒气冲天,光听声音,被拖过去,能混个好死都不容易。 惊恐中,视线里,冥王那厮动了,提剑跟上来。 是来救她的吧? 都虚成软脚虾了,有心无力吧? 此刻,怎一个悔字了得。 真他娘的后悔,要知道黄雀在后,还有刺客没出动,无论如何,她也不会逞能去杀掉那个太监。 冥王虚的很,刺客也是这般想的,嚣张狂妄的很,“冥王,不要急,等收拾了她,马上送你上……” 齐凌霄却没给她继续放诳语的机会,距离足够近了,虚弱踉跄的人猛的一甩胳膊,袖中,五支梅花袖箭现了身。 冥王先前用了两败俱伤的招式,刺客做梦也没想到他还留了这么一手,本来就没有防备,力气还都去拉那白绫。 可想而知,后果,很惨。 躲避不及,身上中了三箭。 一箭在眼睛上,血泪成河,鬼魅可怖。 剩下两支都在腹部,汩汩冒血。 此时的刺客,已经放弃了白绫,狰狞着一张脸,怨念的撑着最后一口气,索命厉鬼般的忍痛向冥王奔去。 大局已定,齐凌霄索性挺直脊背,威风凛凛的把手里的剑径直甩出。 正中心口,刺客摇晃着扑倒,脸朝下轰然趴在地上,剑身没入更深,半截剑身冒出后背之外。 血淋漓,血腥气弥散,更加重了梅林苑的阴森鬼气。 死相可真难看,躺在地上的纪纤云看的真真的,心里叹一句,顿觉,她好变态。 竟然还有心情评判人家死的好不好看。 得救了,铺天盖地,绝处逢生的喜悦瞬间席卷了她。 一骨碌身坐起来,冲着冥王傻笑着抱怨,“原来你装柔弱,哎呀,早知道,我就不冒险管你了。为了你,我可是背上人命……” 漫天的血腥气中,她是真的欢乐。 可,一点也没意识到危险就在身边。 等齐凌霄发现时候,那个脸上带疤的伤重刺客已经睁开了眼,手里的剑悄悄抬起。 他心道一声不好,明知小丫头不可能躲过,喊也不喊,崔出全身仅剩的内力,飞速掠过去,伸手拉人。 万幸的,小丫头逃离了被斩首的命运。 千钧一发之际,拼劲全身力气,把人带了起来。 可他没注意到,其实还是慢了一点点,腰侧被剑尖划开一条斜斜的两寸长口子。 夏日里衣服轻薄,虽然受到的波及不太大,还是伤了皮肉。 鲜血,嫣红,暖绿的衣衫上顷刻染出一朵刺目的花。 与此同时的,不光亓凌霄没看清,纪纤云都没感觉到疼。 突然被拉起,跟着旋转,她很蒙。 只看见,冥王一脚把地上躺着的刺客踢飞了,啪叽又落到地上。 齐凌霄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回去,他从没有如此害怕过,害怕活蹦乱跳的小丫头,就那么不在了。 不假思索的,就把人抱在怀中,很紧,如珠似宝。 好似,只有这般,才能真切体会到,人被救了回来。 人还在。 紧的,纪纤云吃痛,她这才觉出来,身上有异样,不禁痛苦的皱了眉头,“疼……好疼……我好像受伤了……” “我看看。”,齐凌霄这才贪恋的把怀里的一团放开,很快在后身找到伤处,不深的皮肉伤,松了口气的同时,后怕的霸道叮嘱,“以后,先顾好你自己!” 纪纤云摸了摸痛处,黏糊糊的触感,历时又气又委屈,杀人的小眼神甩过去,“我要不是跑过来救你,能受伤吗?都流血了,你还那么凶,有没有点人性啊!” “帮倒忙,你……噗……”,几个字出口,亓凌霄喉头腥甜,抑制不住的喷出一口血。 也不顾得被鲜血溅到,纪纤云吓的脸一白,伸手就把晃晃悠悠的人扶住,“喂喂喂,别吓我啊。把人说吐血,我可没那么厉害…。。” 亓凌霄定神稳住身形,袖子抹一把嘴角血,忍着五脏六腑烧灼的不适感,咬牙硬撑,“死不了。走…。。马上离开这里。” 暂时,这院子里是没有刺客了。 保不齐,一会儿不会有人来。 凭他现下,恐怕,随便一个阿猫阿狗就能要他的命。 “对对对,是非之地不能久留。”,纪纤云很赞同,可是,瞧瞧身旁随时要倒下去的人,她心里没谱的很,“你弱成这样,怎么走啊?我…。。我可背不动你…。” “我可以。”,只要有一口气,齐凌霄坚信,他都不会倒下,“你留下,装晕。很快,会有人来接你。” “什…。。什么!”,纪纤云眼睛眨了眨,气愤的简直不可思议,“鬼才听你的,我可不要留下。” 他娘的,万一皇后的人过来看,作为唯一的一个活口,要是说错什么话,岂不是小命都没了。 “我这般模样,你竟然没杀死我……你想、皇后会…。。会怎么想?”, 费力吸了两口气,齐凌霄耐着性子解释。 这回纪纤云懂了,由怒转喜,“啊,你真聪明,我晕,我现在马上晕。” 地上五个死人,她也不怕,捡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五体投地状趴下,“好了,你走吧,记着早点找人来。” “你受伤,是我用你挡剑,记着。”,喉头的腥甜一股股直窜,齐凌霄还是强忍着嘱咐一句。 之后,拖着虚弱透支的身体,慢慢挪向宫门。 血染紫袍,颀长的身躯上披着一朵朵暗色的花,妖冶诡异,带着地狱修罗般的魅惑。 肆无忌惮,望着那样的背影,纪纤云突然有些晃神。 嗯,不得不说,这货如风似电奔过来救她那一幕,阳刚的逆天。 虽然,过后就喷血,有那么一点点挫。 ********* 慈宁宫,偏殿。 殿里放了几个大大的冰盆,清凉舒爽。 被宫女伺候着换洗过,趴在软软的锦被堆里,如果忽略后腰那点疼的话,惬意的不得了。 随着外头隐约的说话声,门“吱呀呀”开了。 纪纤云懒洋洋的偏过头,往雕花隔断门那里瞧。 是冥王。 衣裳换了,脸也洗过,除了气色看着不太好,走路稳稳当当,绝看不出,一两个时辰前,吐血三升,差点死过去。 齐凌霄径直就来到床边,居高临下的从袖中掏出一个拳头大的小布包递过去,“给你的。” “什么啊?看着就不怎么样……”,冥王给她送东西,还是头一遭,纪纤云好奇的就去拆,直到看见真容,她暗淡的眸光立马亮了,“点心!你还有点良心嘛!知道我装惊吓过度,连饭都没得吃。少是少了点,看着倒是好好吃的样子。” 几块点心也能开心成这般? 被感染着,齐凌霄嘴角几不可查的扬了扬,随即坐到床边靠着一侧床栏边歇息边交待,“皇祖母留你在这里养伤,我答应了,让你在这里住两日。” “…。。奥。”,嘴里啃着糕点,纪纤云随意的应道,“对了,刺客的事,怎么办了?” 皇宫里,明目张胆行刺皇子,怎么也不能当一阵风刮过吧? “死口无招对,能怎样?”,齐凌霄满不在意,目光淡漠,无一丝波澜,“梅林苑里那三个无辜暴死的另当别论,剩下的五具尸体,拉出去鞭尸,各宫观刑,仅此而已。” “鞭尸?好恶心。”,纪纤云抖落一身鸡皮疙瘩,随即,嫌弃的斜过去一眼,“我在吃东西,说这么倒胃口的话,你说,你讨厌不讨厌?” “你还不是吃的很香?”,齐凌霄一点犯错的觉悟都没有,挑眉对视过去,“一招毙命,眼睛都不眨,说,你哪里学来的?” 纪纤云猛咽了咽点心,气定神闲嚣张的不可一世,“从哪里下刀会一声不吭要人命,没人比大夫知道的更清楚。这辈子,我可是第一次杀人,还是为了救你,你可得好好记着。” 上辈子做军医,有那么几次和步兵一起被敌人围攻,危机关头,枪也是摸过的。一起扫射,到底打没打死人,打死几个,她也不清楚。 这次,实实在在,面对面用剑捅死一个,她都惊叹,原来她的胆子也可以这么肥。 “你不蠢的跑上去,我一剑照样要他命。” 这是不认账的节奏,纪纤云顷刻炸毛,蹭的坐起来,太激动扯动了伤口,疼的她龇牙咧嘴,“你…。。哎呦……嘶……疼……疼死了……。” “……。老实一点。”,受伤了还折腾,这丫头,简直比他都粗犷,齐凌霄不敢再逗弄,“好好好,你是好心,我记着。” 从死人堆里出来,到了慈宁宫,她有功夫回想了,想来想去,有种把冥王打一顿的冲动。 终于到了兴师问罪的时候,纪纤云半块栗子糕就砸过去,“你能应付,不给我……。” 因着生气,嗓门都大了。 隔墙有耳,齐凌霄大掌伸出就去捂那嫣红的小嘴。 纪纤云却往后躲了一下,齐凌霄身子虚,一个身形不稳,顺势就往前栽去。 还好他反应快,手撑着床,定住了。 莫名的,突然很累很累,他发现,床对他有了极强的吸引力。 顺从本心,他就滑了下去,缓缓趴在床上。 宫里,也就这时这刻不用伪装,可惜,身旁的人却…… 不是晕了吧? 纪纤云一惊,伸手拍了拍,探头低声急问,“你…。。你可别吓我…。。喂…。。” “……休息。”,突然放松下来,没有那口气死撑着,齐凌霄顿觉,浑身的骨头都是软的。 一滩泥,他就是一滩泥。 手指头都懒得动一下。 “累了就说累,装晕吓人!”,人没事,纪纤云不免冷脸抱怨,“唉,你肩膀不是受伤了吗?这样趴着压着伤口不行的,快翻过来。” “无碍。” 纪纤云扶额,“没死就无碍,你厉害。对了,你装死也没用,我照样要骂你!你说说你,在那留着后手装柔弱,就不能给我一点暗示吗?害的我杀了一人,还害我差点被那俩刺客搞死。” 齐凌霄闭着眼,声音无力的有些沙哑,“我明明对你说,不想找死,就滚远点。” 暗示,这都明示了,还让他怎么样? 总不能当着刺客的面,和盘托出,掰开揉碎解释一下吧? 纪纤云一脸黑线,简直生无可恋,“你那么凶巴巴吼一吼,我能听出鬼来啊?暗示懂不懂?一个眼神也好啊。” “你以为刺客都是瞎子?”,齐凌霄甚是无语,还眼神? 这丫头,有的时候机灵的让他无所适从,有的时候,又蠢的……。 “……好吧,算你有理。”,当着刺客,挤眉弄眼?这想法,的确很傻,纪纤云恹恹的败下阵来,捧着糕点啃啊啃,嚼的愤愤然,“以后,我就有经验了,看戏就好,省的冒险冲上去,到头来人家还不领情。” 平心而论,那个太监不值一提。后来的刺客,有袖箭在,只要不出意外,一样取她性命。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万一呢? 小丫头冲出来,就补上了那个万一。 虽然,为了救她,他强行运功,差点搭上半条命。 “你功劳一件。”,齐凌霄并不抹杀小丫头的付出,随即,顿了顿,试探着发问,“你…。。这次为什么帮我?我一死,皇后就用不着你了,碍于你父亲,她肯定会给你解药的。” “为了早一点解毒,就对你见死不救,我可不是那种人。”,纪纤云霎时,飘了,飘飘然自封的道德楷模,小脑袋瓜摇着,骄傲的很,“虽然你对我一直呼来喝去,终归,咱们是一个师傅,你也算我师兄啊。” 本来还有那么一点点期待的,欢快的声音窜入耳膜,他的心也跟着一点点沉下去,不禁,自嘲的哼了哼,“……。爱屋及乌而已。” 除了借师傅的光,应该还借了师兄的光,他,就是一个对人呼来喝去的恶人。 单单拎出来看,根本不值得救。 不知为何,纪纤云竟然觉得,冥王的话音里,有失落,有悲伤。 转瞬,她就使劲摇摇头。 不可能,这种杀人不眨眼的,怎么可能当着她,展露那么弱的情绪。 肯定是她想多了。 “乌鸦?太对了,你的脸,动不动就比乌鸦还黑,成天跟别人欠你钱似的。”,很有自知之明啊,纪纤云慢慢往床里头蹭,甚是愉悦的调侃,“唉,天天看你的脸,不知道我会不会折寿好几天。” 英勇负伤了,不管怎样,这得算工伤。 遂,她有恃无恐了。 亓凌霄也不言语,咬牙撑着爬起来,胳膊不可控制的颤颤发抖,显然,疲惫到极限。 纪纤云刚想寻个舒服的姿势趴下,眼前的人,让她不淡定了,“喂,你以为你铁人啊,一眨眼功夫就满血复活。趴下,快趴下。不作死就不会死,丑话说在前头,一会儿你栽地下,我可不会扶你。喂……” 额头一层汗,嘴角紧绷着,心口堵着那口难掩的气,齐凌霄执拗的很。 爬下床,扶着心口,一步一步,坚定向前。 这货是魔杖了吗? 纪纤云看的一愣一愣。 直到目送着人跌在临窗的卧榻里,她才明了。 人家这是不乐意跟她一个窝里待着。 嫌弃?那回一整宿,也没把她踹下去。 那,避嫌演戏? 对! 没错! 和看不上眼的受气王妃同床,万一被人发现,戏很容易穿帮的。 嗯,冥王这货,好谨慎好敬业。 纪纤云趴在锦被里,默默竖起大拇指。 比起这里的貌似平静祥和,凤仪宫里,一派眼神间的剑拔弩张。 正殿里,屏退了所有宫女太监,只余帝后二人。 皇帝亓钰年过五十,英俊的脸有了沧桑,岁月的打磨,却给了他王者的沉稳韵味,此时的他,两眼冒火,恨不得把面前的人凌迟掉,“…。。你个毒妇,竟然让人在宫里刺杀霄儿!” 皇后独孤菲膝盖上趴着那只黑色丑猫,她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猫毛,桃花眼含笑,直视着怒不可解的丈夫,“很奇怪吗?要不是你那个儿子疑心重功夫了得,我早在姓梅的那个贱人宫里动手了,正好让他那个死鬼娘瞧着,瞧着她的儿子怎么身首异处。听说他是险险逃出来的,哎,早知道,就再多安排两个人。可惜,真是可惜。” 保养得宜的脸孔,笑的和煦,好似那是理所当然的事。 声音慵慵懒懒,丝毫不惧怕,甚至故意的。 故意跟皇帝对着干。 第三十八章 棒打鸳鸯 摸到大殿的门,皇帝亓钰忽的身子一震,钝痛袭来,让他更是恨意从生。 痛,很痛,锥心之痛。 他却没有停留,头也不回的离开。 十六年了,数不清多少次的痛,不至于麻木,却足够他镇定,隐藏。 也许,他真的不能再这么自私下去。 该做个了断了。 坐上肩辇,从皇宫东北方向的凤仪宫赶到西北方向的慈宁宫,心口的痛也消了。 来到太后礼佛的佛堂里,屏退一众人,他也跪了下去。 不是贵佛像,是他的母亲,“母后,儿对不住您。病刚好起来,又添了堵。” “皇帝,快起来,这也不能怪你。”,太后苦笑着道,“都是那个恶毒的疯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下毒手。可怜哀家的霄儿,就差那么一点,就……唉,一回回的,哪里是个头啊。” “这次是他身子没养好,平日里,也不会如此。” “皇帝,哀家知道,你这是宽哀家的心。霄儿这孩子也是拧,天高海阔的,躲得远远,总能保命。非要回来,那毒妇哪是那么好对付的。” “孩儿不如霄儿,苟且偷生……。” 太后历时抬头打断,“不许这样说!绝对不能为了那样的毒妇把命舍出去,总会有办法的。万物相生相克,有毒药就有解药,老天不会让那个毒妇一直逍遥的。” 亓钰探口气勉强点头,“母后说的是,孩儿不会做傻事的。解药一直暗中在找,霄儿在宫外方便行事,有他张罗,可能还有机会。” 太后就拍了拍皇帝的手,“会的,一定会的。哀家总猜疑着,当年薛太医是参透了解药的奥妙,才被那个毒妇灭口的。就是可惜了,人死了无从查起,唯一有可能知晓的,他的女儿,一尸两命也去了。纤云那时候还小,定是无从知晓。” “薛太医的女儿怕是也不得而知,作为丈夫,纪丞相从没听她提起这事。孩儿猜着,薛太医这事瞒着女儿的。” “嗯,要命的事,瞒着更可能一些。”,太后捻着佛珠,一脸愁绪,“薛太医不死,他女儿也不会血崩而亡,那,纤云这些年,定是要幸福许多。算起来,那丫头受的苦,也是因咱们而起。现在成了霄儿的王妃,更消停不得了,可怜啊。” “谁让她有个纪明风那样见风使舵的爹呢。”,一手栽培提拔起来的人,转头到皇后那边,他怎么不气,连带着,女儿也被迁怒,“那丫头要怨,也得怨她那个爹。当初,霄儿那般病重,纪相为了保他更出色的大女儿,把她牺牲了。” 儿子不是软心肠,太后也不强求,“哀家看着那丫头还不错,希望霄儿能听哀家几句,善待她。今天霄儿可是拿她挡剑了,血糊糊的回来,那丫头都没说霄儿一声不好,难得啊。” “霄儿病重时候,纪相雪上加霜,李代桃僵的羞辱,岂是您三言两语就能化解的。就那么在府里当通房丫鬟用着,让纪相蒙羞,解解气罢了。半年一载,新王妃定了,也到了那丫头被赶出府的时候。” ********* 桂嬷嬷负责招呼那几个送补品的宫女、太监,纪纤云僵直着腰,以外人看来甚是淑女的姿势往前走。 晌午十分,吃饭时间,她径直就奔了正厅。 六子在廊子下守着,龅牙一龇,很勉强很丑的一张笑脸,冲门努努下巴道,“只有王爷一个人在用饭。” 就算没有吃里扒外试图刺杀,甚至还英勇的解决一个,红杏出墙可是没跑,不至于给脸色,他也热情不起来。 这样的女人,会倒主子胃口的。 偏偏,纪纤云没有随他的意,“奥”了一下,推门就往里走。 六子怨念的捶了下脑门,唉,对这种傻的,就该更直接点。 真的只有一个人坐在桌边,头也不抬的优雅吃饭,纪纤云眼珠骨碌碌转,疑惑上前,“人呢?怎么就你一个?” 亓凌霄咀嚼的动作就顿了顿,很失望吧? 该在的不在,只有一个多余的他。 心口有些堵得慌,勉强把菜咽下去,挑眉冷冷望过去,“早知如此,就不会心急火燎回来了吧?” 怎么有点阴阳怪气的,是她想多了吗? 纪纤云被看的浑身有些不自在,摆脱尴尬,笑的很傻气,“明天回来也误不了吃药,就是在太后娘娘那里住着不太习惯,那么多人围着我伺候,太难受了。呵呵,看来我就不是能享受的命,昨晚上一直睡不好,总觉得那个床不如我的地铺舒服。而且,那些太妃一直对我笑啊笑,我还得陪着,一上午,我笑的脸都酸了,想想,还不如对着你个冷脸的,至少脸不受罪。” 刹那,不知怎的,齐凌霄从内往外的气顺了,哼了哼又去夹菜,“话真多,坐下吃饭。” “对对对!好好好。”,冥王的表情和语气,太正常了,纪纤云终于舒服了,激动的坐过去,却碰到了伤口,弄的她龇牙咧嘴抽气,“呀呀……疼……” 齐凌霄扫视一眼,摇头不语。 随时鸡飞狗跳,看来,本性难移,什么也给这丫头板不过来。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饥肠辘辘,平平无奇 的菜色已经足够刺激味蕾,不过,桌上没有多余的筷子。 伤口的确不深,作为一个失血了的病号,她一样懒得去厨房拿,贼兮兮的目光就觊觎起那把银汤匙。 可惜,那么漂亮的东西,是冥王专用。 借,肯定没戏。 直接拿,骂一顿轰出去,菜汤都没得喝了。 短暂的思考后,她不得已,伸手从盘子里拿个鸡腿,开啃。 不能吃颜色重的,不能吃发性的,不能吃生冷的,被太后宫里的清淡粥饭折磨过,她急需大鱼大肉慰藉一下可怜的胃。 迎接到看怪物的不屑眼神,纪纤云先下手为强,“食不言寝不语,不许说话。” 齐凌霄马上用行动告诉她,什么叫‘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自顾自随意说,“吃酱油,伤口会留疤。” “你不是也在吃?”,没骂她,就是没事,纪纤云给三分颜色就开染坊,笑嘻嘻啃得更欢,“在太后娘娘那里,就是这也不许吃那也不许吃,你就别凑热闹了。留了那么多血,不吃肉怎么补上?” 能跟他一个大男人比吗?谁会在意男人身上有没有疤? 起初是出于好心,现下,齐凌霄有些如鲠在喉,“……也许,会有人介意的。” 师兄是个追求完美,追求极致的,这丫头,不知道吗? 又不是脸上,是后腰,古代裹得严实,又没人看见。 纪纤云疑惑的刚要发问,就被门口说话声吸引,顿时甩头看过去,眉眼含笑,“啊,顾兄来了!” 声音清亮,雀跃。 还没看见人,心就被勾走了,在他面前,这丫头就不能收敛一点! 齐凌霄目光暗淡下去,低头安静喝汤,嗯,这汤真难喝。 顾西风已经进了门,看到桌边的人,明显,愣了愣。 “嗨,不认识了?”,纪纤云俏皮的摆摆手,“这样,我可是会伤心的哦。” 顾西风重新迈步上前,俊逸的脸上唇角扬起,打趣道,“有人若是知道你今天回来,就不用无聊的跑出去了,肯定后悔死了。” “哈哈,可以让耳朵好好休息休息。”,纪纤云耍宝的摸摸耳朵,笑靥如花,“师傅他老人家,就是话太多了。啊,等我学会点穴的,趁他不注意,哼哼,让他变木头人。” “嗯,支持你……” 当他不存在吗?齐凌霄压着心里的小火苗,平静的看过去,“药好了?” “…。。嗯,成了。”,忘了正事,顾西风就有些歉意讪讪的,径直过去从怀里掏出一瓷瓶递过去,“龟灵丹,补气养血有奇效。” 纪纤云觊觎了,伸着脖子望过去,“我也流血了,怎么给他不给我?” 昨天就听说只是一点 皮外伤,现在,坐在那里精神头足的很,肯定是没有大碍,哪用得着这个。 “给你的话,就是大材小用。”,顾西风也不绕弯子,面对一个直爽的人,他也不玩虚的。 纪纤云就白过去一眼,“切,我还不稀罕呢,省的补过头流鼻血。奥,对了,我懒得动,你快去厨房帮我拿碗筷。上手抓,我怕冥王把我打出去。” 顾西风点头就要往外走。 “留步。”,齐凌霄挑眉制止,随即淡漠的眸光投向已经拉下脸来的小丫头,“师傅不在,你不能在这里用饭,去找奶娘。” 眼珠转了一转,就算不情愿,纪纤云还是爬起来,郁闷的离开饭桌,“天天演戏,早晚,我得成神经病。” 打发了一个,齐凌霄状似如常的扬声对门外道,“添一副碗筷。” 顾西风就摆手,“不必了,我过来之前吃过了。” “那,坐,我有事跟你说。”,齐凌霄就指指身旁的座位,待人坐定了便道,“前一段,你是接了圣旨过来给我看病的,现下,我已经痊愈,再住下去,恐怕会惹人怀疑。” “嗯,所言极是。”,顾西风自然清楚,赞同的同时却一脸期待的话锋一转,“本来是不能留,借着你在宫里遇刺受伤需要调理的由头,倒还是可以多住三五日。你也知道,我醉心医术,你的王妃又不吝赐教,我想借此机会,多和她讨教一二。” 呵呵,他受伤,原来还有这等好处。 齐凌霄心内不快,面上并没有带出来,“昨日师傅输了真气给我,已经没有大碍,我不会耽误出去做事,你留下的理由,恐怕不会让人信服。三几天也学不到什么,惹祸上身就不好了,对不对?何况,龙伯那边也离不了你。” “这个……。”,顾西风眉头微皱,弹指间的思虑,还是有些肉疼的点点头,“那我稍后就搬走。医术,的确不能急于一时,以后她出了府,有的是讨教的机会。” 得到肯定答复,齐凌霄急不可查的扯了扯唇角。 突的,心里邪恶的浮起一丝快意。 棒打鸳鸯吗?鸳鸯不棒打,留着做什么呢? ************* 太阳已经西斜,梅树底下石桌子旁,纪纤云依旧哈欠连连。 睡得好好的午觉,非被拖出来见纪丞相夫妻俩,她的命,怎么这么苦哈哈啊。 纪丞相和钱氏更是一肚子的气,冥王府通报的把他们晾在门口小半个时辰,晒得都冒油了。 好不容易说是冥王让他们进来见人,居然,居然连屋子都没得进。 更别说茶水了。 更让他们生厌的,桂嬷嬷虎视眈眈站在旁边,不卑不亢。 摆明了,就是监视的。 “本相要和女儿说话,你回避。”,纪丞相板起脸,端起了架子。 桂嬷嬷皮笑肉不笑,一点都没惧怕的意思,“王爷说了,让我寸步不离的伺候王妃。” 沦落到门槛都进不得,还装什么装! 鄙夷,只剩鄙夷。 对这种背信弃义的,她恨不得抽过去几巴掌,哪还来的好脸色。 第三十九章 女不教,母之过 一个下人就敢甩脸子,纪丞相哪受过这个气,碍于正事在身,只瞪过去一眼就关心起还没睡醒样的女儿,“纤云啊,你的伤好些没有?” 因为无聊,纪纤云还是挺配合的,历时小脸垮了,害怕的瞄了瞄桂嬷嬷,之后仗着胆子诉苦,“没有好,好疼的。冥王用女儿挡剑不说,伤成这样,晌午只给一碗粥喝,爹爹,您一定要给女儿做主啊。” 毕竟是亲生儿女,纪丞相还是有点心疼的,可,他哪做的了冥王的主? 承认管不了多丢脸,他就沉下脸,“出嫁从夫,可不能有怨言。” “是啊,纤云,能给冥王挡剑,那可是你的荣幸。”,钱氏心里乐开了花,幸好啊幸好,她的欣妍没有嫁过来。 要不,倒霉的可就是欣妍了。 预料之中的,纪纤云就垂下头去,小娃娃样的抽抽鼻子,“那次冥王要让女儿生殉,爹爹也这么讲的,都怪女儿记性不好,忘了爹爹的话。出嫁从夫,以后女儿再也不会抱怨了。” 女儿的命都不顾,这种禽兽的事,又被翻出来,纪丞相脸皮再厚。 也有点挂不住。 钱氏善于察言观色,忙接过话茬,装着热络的开口询问,“纤云呐,听说你和冥王殿下在宫里遇到刺客,为娘担心的一夜都没睡好。好在冥王殿下功夫高强,有惊无险。你快说说,冥王殿下是怎么把刺客打退的。” “……一夜没睡好,气色倒是好的不得了,您这是怎么做到的?”,纪纤云抬头,杏眼懵懂,在钱氏脸上停留足有一弹指功夫,才好奇问道。 钱氏差点气吐血,笑容都维持不下去了,美眸难掩怒意。 小蹄子,绝对故意的。 故意的。 那天在府里,威胁她的时候,可不是这般傻气柔弱。 桂嬷嬷差点拍手称快,嗯,就该这样。 让他们难堪。 让他们不痛快。 只是可惜,王妃和王爷不是一条心,唉……。 纪明风没见识过二女儿发威,印象中也就是这般维诺没脑,他也懒得计较,闲话家常的口吻,“上午,秦王到咱们府上来,也很好奇呢。那时候,为父正巧在喝药,也没顾上说话。” 特意加重了‘秦王’和‘药’,他希望,愚钝的二女儿能听的懂他的暗示。 不负所望,明显,他看出女儿身体僵了一下。 一脸的呆样。 应该听懂了,遂,他也不急。 静静等着。 装着缓了缓神,纪纤云一脸惊恐状的怯弱道,“走到院子中央,刺客就出现了,先是两个,后来又出来两个……。” 断断续续,足有一盏茶功夫,才诉说完。 纪明风和钱氏,听的脸色青白,脖子后头,凉风飕飕。 额头皆是冷汗。 那种花样杀人,狠,太狠了。 得罪冥王的下场,可想而知,哪天……。 再想想皇后那边的手段…… 夹在两虎中间,作为狐狸,总之,只能祈求,追随的那只,能笑到最后。 已经达到目的,如此冷遇下, 纪明风便要离开,钱氏却没有走的意思。 “纤云呐,你嫁妆里的那些田产铺子,怎么,怎么都易了主?昨天,庄头和掌柜的,都找到府里去了,说是,都被买主赶了出来。” 钱到手几天了,才统一让买主去接手,嗯,不打草惊蛇,聪明。 纪纤云心里赞一句,眨巴眨巴眼睛,笑眯眯就对上钱氏,“我求冥王派人帮女儿卖掉的啊。” “………你!”,钱氏两眼冒火,差点跳起来掌掴过去,本来想着是冥王故意报复,原来,原来是这个贱蹄子的主意,“那是嫁妆,你一下子都卖出去,是什么意思!…。。” 桂嬷嬷先不悦的扬声道,“纪夫人,这里是冥王府,不是您撒野的地方。看不起王妃,就是看不起冥王,您掂量掂量!” 钱氏后知后觉,惊得脊背生寒,要是冥王借着由头责难,可是麻烦。 可这口气? 她拼命压了压蓬勃的怒,尽量平静问询,“女儿家,嫁妆可是一辈子的依靠,怎么能轻易卖掉呢?那可都是好铺子好地,年年收入可观,细水长流,目光要放长远啊。” “太后娘娘说,别人的东西不让我用。嫁妆里的物件啊,我就遵照吩咐,都赏人了。那些田地和铺子,当然也得卖掉。”,有了这么大的挡箭牌,没有不用的道理,“没有太后娘娘发话,女儿,女儿怎么可能求得动冥王殿下?” 钱氏差点呕血。 小蹄子,竟然入了太后的眼,配吗?她配吗? 嫁妆里的物件都是好东西啊,是她尽心尽力搜罗来的,就拿去赏人? 该死! 真该死! “女儿先前不知道那些铺子什么的留下来好处多多,要是早知道,肯定不能卖掉。都说,女不教,母之过,唉,女儿大度,不会怪您的。”,那边钱氏要冒火了,纪纤云还不罢休,悠哉哉的狠狠补上一刀。 钱氏银牙紧咬,又不能发作,身子都颤抖了。 小蹄子,得了便宜还卖乖! 纪明风一贯对钱财看的不重,“既然给了纤云,她随意处置,你就不要过问了。府里还有事,不要打搅女儿养病,咱们回吧。” 当着冥王府的下人追问嫁妆,很丢脸。 为了那些俗物气的脸红脖子粗,更是大大的丢脸。 他就是不能明说,让自家夫人下不来台。 钱氏自知留下也讨不到便宜,应和着便起身,“是呢,咱们回吧。” 只是那笑容甚是难看。 看着钱氏远去的背影,纪纤云惬意的笑笑。 钱没了,肉疼吧,瞧瞧,走路都不稳当了,心肯定在滴血。 这么一折腾,瞌睡虫也没了,她懒洋洋站起来就问桂嬷嬷,“顾兄呢?师傅不在,正好和他学学写字。” 桂嬷嬷就笑笑,那笑很是凉薄,“搬走了,您睡午觉的时候,王爷亲自送的人。神医是大忙人,咱们王爷病也好了,怎么可能一直住这里。” “走了?”,而且还是搬走了,纪纤云就垂了眉眼,失望叹气,“都不在,我还是回去睡吧。” 走都不打个招呼,可能有事吧? 唉,一个个都能走,就她,成天困在这里。 哪天是个头啊? 瞧瞧这个,魂都被勾去似的,一个有夫之妇,怎么能这样! 桂嬷嬷嘲讽的哼了哼,扭头就走。 徒留纪纤云一头雾水,这个又怎么了? 近墨者黑?肯定是,冥王也是这样,喜怒无常,跟个精神分裂似的。 反正不会一辈子待在这里,她也不在乎,迈着淑女小步,爬回屋里,装尸体。 好景不长,也就两刻钟功夫,又被桂嬷嬷拉出去。 说是什么铺子的掌柜的要见她。 这回是厅里,进屋,就见一额头带血的人噗通跪在眼前,涕泪横流,“小小姐,小小姐,小的,终于见着您了。小小姐,您的伤……。” 一陪嫁铺子的掌柜,原主的记忆里,都没这个人,一见面就这样,是不是亲热的太过分了? 纪纤云直接被那中年男人哭蒙,“那个,你先起来,慢慢说。别跪着了,你看你,头都流血了……” 好一顿劝,那人才起来,多问了几句,她明白了,收铺子的只要铺子,掌柜和伙计都轰出来了。 这人是百草堂掌柜,而,百草堂最早是薛太医置办下给女儿的嫁妆。 换言之,这个掌柜的,是来认主的。 薛太医的女儿是她亲娘,那个娘没了,自然就是她。 看着那人声泪俱下,不像有假,摸着下巴又想了想,也没什么骗她的理由,遂,问题也就出来了。 作为主人,她怎么安置这个无家可归的,不光他,据说还有十几个伙计,郊区的庄子里还有一帮人。 “那,我给你拿些银子吧?你算算,你们那么多人,多少银子能够。”,她能想到的也就遣散费了,没准什么时候她也就无家可归了,能给这些人安置什么啊? 孙来顺噗通又跪下了,五十多岁的汉子眼泪一串串的流,“小小姐,百草堂可是老爷和小姐的心血啊,怎能就这么没了?小小姐……” 哭的着实可怜,纪纤云就为难了,总不能再买回来吧? 嗯,也不是绝对不行。 “你别哭了。你看,多少银子才能把它买回来?”,如果钱不是特别多,她倒是可以成全。 毕竟,那是原主外公和母亲的心爱之物。 孙来顺还是眼泪止不住,“小小姐……怕是…。怕是买不回来了。买主先前一直眼红咱们百草堂的生意,这回得了手,哪能轻易放?除非……除非……冥王府出面……”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纪纤云期期艾艾摇摇头,“那就没办法了,我在王爷面前,真的,没有说话的地方。” “唉,小小姐,您可是……。”,孙来顺想说说安慰的话,鉴于桂嬷嬷在,只能咽了回去,“……。小小姐,老爷和小姐,会体谅您的。买是买不回来,要是再开一处,怕是还行。招牌换了,咱们伙计不换,药材照样原地方进,老主顾还能 找回来的。” “大概要多少银子呢?” “七万两,至少。京城寸土寸金,地段好的铺子,铺面还要大,价格不菲。若是名贵药材一下子进足,怕是要十万两的。” 靠,三分之一的银子就没了! 纪纤云心头,退堂鼓打的咚咚响。 若是一万两,她毫不犹豫就慷慨一把,三万两,都可以考虑考虑。 十万两,还是算了吧。 解毒之后,为了不被皇后发现弄死,京城肯定待不得了。 十万两弄个铺子杵在这,那就是打水漂。 当年薛家陪嫁的几个铺子庄子都换了管事,只剩孙来顺一人,能在钱氏面前耍花招,自然精明不必说。 他认定小小姐是对银子加着小心,而且对他也不够信任,忙解释,“小小姐,京城权贵多,大的药铺还是很有赚头的。小的先去找铺子,等谈妥了价,写契书的时候,您再让人把银票送过去,您看,这样成不成?要不,您派个人跟着小的去找牙行,也好帮着掌掌眼。” 不是上门骗钱,而且投出去的银子肯定能赚更多。 纪纤云也听的出,可,她根本就不想掏那十万两。 第四十章 更年期? 迟疑了片刻,纪纤云就为难的小声哀叹一声,“唉,孙掌柜,不是我信不过你。实在是……实在是,好多事我做不得主。这府里,唯一能给我撑腰的是冥王殿下的师傅,不巧,他老人家还出去了。要不你先回去,等师傅回来帮我说动了冥王殿下,我再让他去找你。” 先前卖铺子,肯定冥王府的人做的,就算银子最后到了小小姐手里,再置办旁的,肯定还得受冥王的掣肘。 转瞬,孙来顺反应过来,后知后觉的拍了下脑袋,歉意的很,“是小的糊涂了,若是小小姐为难,这事就算了吧。不能让您为难,怎么说,在老爷和小姐心里,百草堂比不上您的一丝一毫。” 那边吐口了,纪纤云心头一喜,强压着,脸上还是愁绪,“总是外公和母亲的心血,我还是要试试的。你留个地址,成与不成的,都让师傅去知会你。” 碍于桂嬷嬷在,实在说不上什么体己话,不肖两炷香的功夫,孙来顺又磕了几个头,就被人领出去了。 不大手笔弄什么百草堂,那些人的遣散费,纪纤云还是会给足的,她就叫住了抬腿要走的桂嬷嬷,“嬷嬷,问您一下,安置那些人,得要多少银子啊?我也没出去花过钱,不知道让一个人后半辈子吃饱穿暖,得用多少?” 根本没打算恢复长辈的家业,只想着几个钱把下人打发掉,桂嬷嬷即刻明了,眼中就有了不屑。 顶着冥王妃的名号,大模大样勾搭男人都做的出,就那厚脸皮,做出什么来,她也不奇怪了。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毕竟三番两次帮了王爷,碍于这层,她还是耐着性子答了,“百十两银子也就够了,拿了卖身契到乡下去,盖三间瓦房,置办十几亩田地,还能娶一房媳妇。” “奥。”,纪纤云笑眯眯点头,心里小算盘打的噼噼啪啪,“伙计给二百两,掌柜的和管事的多给些,一万两差不多了吧?” 桂嬷嬷嘲讽的斜了斜唇角,伸手指向地面,“瞧瞧地上的血,要是早知道几个银子就给打发喽,估摸着,人家都不会冒死找到冥王府来。我啊,就是直肠子,可是给您的好算计叫不来好。” 若不是换了芯子,原主肯定做不出这样的事来,话糙理不糙,人家的冷言冷语没有错。 纪纤云很理解,一脸的和气,“嬷嬷说的是,我做的的确不讲究。也是没办法,过一阵子就得离开京城了,恐怕不会再回来。反正那铺子也买不回来,与其在京城开个一辈子照料不上的,还不如等我在哪站住脚,多花心思置办一个。” 桂嬷嬷标准的皮笑肉不笑,长得慈眉善目,做出这样的表情更添怪异,“到时候还可以让神医坐镇打理,肯定生意兴隆。” 怎么阴阳怪气的? “嬷嬷,您什么意思啊?”,纪纤云凝眉,她可不稀罕这种哑谜。 桂嬷嬷怪笑着摊摊手,“就那个意思喽,你那么聪明,不用揣着明白装糊涂。” 随即,冷下脸,气哼哼走了。 纪纤云是一头雾水,更年期? 晌午给她盛饭挺热情来着,半天功夫,冰火两重天? 估计是看她没按照那掌故的意思振兴家业吧?为了旁人的事情,打抱不平到那样? 唉,喜怒无常的桂嬷嬷。 唉,喜怒无常的冥王。 这俩,不愧是亲人,太他娘的像了。 ************ 天已黑透。 冥王府前院,灯火通明。 桂嬷嬷把几样饭食放到桌上,看着端坐书案后的人,心疼的不得了,“王爷,您得爱惜身子骨啊,才受了那么重的伤,饭食都不顾,哪能养的好。” “奶娘,我有分寸的。”,齐凌霄起身往餐桌边走,难得的温和,待坐到椅子里就挑眉看向一垂头耷拉脑的年轻男人,“仲琛,过来。” 梅仲琛弯腰驼背垂着胳膊,一步一步凑过去,满满的生无可恋状,叹气都是夸张的惹人发笑,“我的哥哥啊,你就不能高抬贵手,把我当个屁先放回去?快马加鞭赶回来,日夜兼程,瞧瞧我的眼珠子熬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红眼病呢。你知道我,睡得不够就 头疼,就饶了我吧?” “饭可以不吃,事情还是要做的。”,齐凌霄不为所动,慢条斯理的拿起羹匙,“吃完继续议事,你可以看着。” 梅仲琛扶额,垂眉耷拉眼长长呼出一口气,之后乖乖爬到桌边去,很是秀气的五官愁的皱到一处,认命的不满,“唉,败给你了。长此以往,我的天人之貌,早早的就得成老菜皮。爱慕我的那些姑娘,不知得多伤心。” 表弟除了没正行就是没正行,齐凌霄早已习惯,直接无视,优雅却速度不慢的把食物送到嘴里。 被当空气,梅仲琛恹恹的看向桂嬷嬷,求安慰,“嬷嬷,还是您好,知道我累的要死了,送鹿肉羹给我补补。” 提起这个,桂嬷嬷就气不打一处来,“差点就被人劫了去,要不是我护的结实,那眉眼高低的,就给端走了。” “谁啊?”,冥王府,桂嬷嬷可是说一不二的女主人,敢这么撒野的,梅仲琛倒是很好奇。 他的聪明脑瓜,其实已经猜出一个人,嗯,传说中的人,很想见识见识呢。 “还有谁,那不省心的王妃呗。”,没有外人,桂嬷嬷堆积的火气尽数撒了出来,“燕窝粥还不满意,非盯着鹿肉羹,也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她啊,就那么个人。” 梅仲琛唇角勾起,自带的一股痞气,“哎呦,不就一碗羹汤,嬷嬷,您平常可不是小气的。” 说,多说一点,表哥的王妃,反正,听明月他们说来着,貌似很有趣的。 明晃晃的在不苟言笑的表哥面前红杏出墙,就这气魄,奇女子也。 不嫌事大! 齐凌霄目光犀利的很,那点小心思看的一清二楚,当即沉下脸,“闲得发慌,有好多事可以交给你做。” 威胁! 绝对的威胁! 已经要累吐血了,再加,就得英年早逝。 梅仲琛再想看表哥戏,也挡不住惜命,历时,做个哭丧脸,端起碗,猛扒饭。 桂嬷嬷也就住了嘴,王爷是不让说道呢,只能在心里堵着了。 唉,王爷怎么这么倒霉,摊上个那么不知廉耻的女人。 耳畔清净了,齐凌霄心里却是意难平。 奶娘不会无缘无故生气,肯定那丫头又做了什么。 师兄不告而别,为这个闹了? 八九不离十。 想及此,他目光有些骇人。 一餐饭,吃的压抑,梅仲琛甚觉难熬,饭后,他才领教了什么是真的难熬。 “在烟雨楼鬼混两天两夜,你就是这么查独孤晟下落的吗?” “那个,独孤晟好色,一掷千金做了如烟入幕之宾,搞定了如烟,没准独孤晟下落就有了。” “独孤晟是什么人,他绝对不会蠢到跟那些女人交待去处。不要给你的流连花丛,找借口!” “诶…。。不是庆祝你病好了嘛。就那么一回,下不为例。”,梅仲琛只得赔笑。 谁?到底哪个王八蛋捅给表哥的? 等被他查出来的,哼哼,别想好过。 可惜,不好过的依然是他。 亓凌霄背靠着椅子,星眸淡漠,“从龙伯那里拿下作的药,你是打算去做采花贼?” 背后捅刀,一刀还不行吗? 娘的,没完了! 梅仲琛低头,“…。。以备不时之需,嗯,我还没用过,真的。” “独孤晟查不到,抓个随从,还让人跑了,你说,你还有什么脸姓梅!” ……。。 一顿训斥弄的他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这还不够,临了,噼里啪啦又甩过来一堆任务。 梅仲琛两眼望房顶,真的生无可恋了。 戴上面具飞也的跑出是非之地,呼吸到外头的新鲜空气,竟然有了重生之感。 嗯,吃一堑长一智,以后,绝对不能对表哥的王妃好奇。 好奇,要命啊。 六子送出几步,一双老鼠眼眨巴眨巴,“二少,您是怎么了?” “被欺负了呗。小爷不高兴,再看热闹,小心,我给你喂上大力丸,然后扔母猪窝里去。”,梅仲琛撇撇嘴,痞气的甩出一句。 六子故作害怕的抖三抖,眉毛抖着笑嘻嘻,压低声音道,“二少,经验之谈,在主子跟前,千万不能提王妃给他戴绿帽的事,倒霉了吧?” 梅仲琛一拳头就怼过去,“不早说!你天天跟着,到底怎么回事啊?明月说的不能全信,清风在这上头太愚钝,也就你了,还能瞧出来点。” 六子砸吧砸吧嘴,小眼睛提溜转,“依我看,主子对那女的不上心,只等着完事了,各走各路。就算那天那女的和神医的事挑明了,主子就一句‘随他们去’,也没去过问。只不过吧,男人嘛,肯定不乐意听被人戴绿帽。” “没那么简单。”,梅仲琛摸着下巴,露出狐狸样的笑,“嘿嘿,等着瞧吧,这回,他是栽了。” “谁?主子?” “嗯嗯。相信我,男女之事上,我可是高手。”,梅仲琛一副高深样,面具隐去了他的眉飞色舞,“一物降一物,唉,我还真想看看那女人什么尊容。不简单,真的不简……” “吱呀”一声,门开了,扫一眼门里的人,梅仲琛小心脏颤了颤,脚尖点地,嗖的消失在夜色里。 太可怕了。 跑了一个,六子就颤了颤,这不是摆明了,他们在做坏事嘛。 第四十一章 溜腰花 “收拾,回去了。”,齐凌霄只当看不见,沉声道。 “是。”,六子心终于放了回去,小跑着就奔到屋里去。 两刻钟后,齐凌霄已经拿了干净衣裳,推开浴房的门。 此时,桂嬷嬷也准备停当了,出去之前,她还是顿住脚步试探着问了一句,“王爷,下午来那两拨人,用和您念叨念叨吗?” “那掌柜的,她怎么处置的?”,对这些小事,齐凌霄也就随口接了话。 小丫头,应该应付的来,他很笃定。 “磕破了头来找她,那个岁数了哭的惨兮兮,王妃是一点没往心里去。她外公和母亲留下的百草堂她一丝一毫也懒得管,只想着,给点银子,把人家打发了。”,桂嬷嬷义愤的很,近乎咬牙切齿,“小小年纪,算计可不少,一点情面都没有。还说什么以后去外地再开一家,哼,再有神医给坐堂,算计的没有再周到的了。” 亓凌霄往屏风上挂衣裳的手就顿了顿,星眸闭上又睁开,最终平淡开口,“您犯不着动气,若不是出了岔子,她早拿了休书走了。” “说是那么说,怎么着,她还顶着冥王妃的名,怎么能那么没脸没皮!” “…。。不会很久的,奶娘,您歇着去吧。”,何尝不是如此,可,最最不丢脸的解决之道,就是他要无视。 “是啊,最好赶紧走,免得在这里碍眼。”,桂嬷嬷又抱怨一句,关门出去了。 徒留齐凌霄落寞的立在那里。 精明练达,小小年纪,心中有丘壑,这事,怎么就能如此? 仗着对他有恩,觉得就可以肆无忌惮吗? 嗯,算对了,他的确不会如何。 *********** 除了吃、睡,就是填鸭式学着认字,外加被逍遥散人的牛皮轰炸,又养了七八日,一寸多长的伤口,成了一条蜈蚣样的暗红硬痂。 除了有些痒的想抓,已经丝毫不影响活动。 彻底的沐浴更衣过,纪纤云就一头扎进灶房。 被清淡的各种粥折磨了十来天,她急需重口味刺激一下昏昏欲睡的味蕾。 逍遥散人更开心,他比小徒弟还馋。 太阳到了正中,色香味俱全的十个菜,尽数上桌。 逍遥散人眼睛瞪得溜圆,咽了咽口水,顽童般的手舞足蹈,“丫头,终于不用吃淡出鸟的菜了,哎呀呀,今天是个好日子啊……。” “师傅,不许动手!” 逍遥散人噘嘴,把爪子探回去,乖乖拿起筷子。 “还是不行!现在还不能吃!” 看到吃不到,对于一个纯吃货来说,比打他一顿还痛苦。逍遥散人就苦了脸,“不吃,等着它们下小的吗?” “大人物还没回来啊。”,纪纤云无奈摊手,之后,拽着随时要按捺不住的人往外去,“走了走了,避免您忍不住,口水流到地上,咱们出去等。” “大热的天,我老人家为什么要出去等他?”,逍遥散人根本不想离开桌子。 “为了我啊。”,纪纤云垂了眉眼,嘟嘴做可怜状,“一个人去园子外头扫地,那得多凄凉?您说是不是?” “大晌午的扫地?”,逍遥散人强烈觉得,耳朵出问题了,“你开什么玩笑!” “冥王殿下交待的,园子里外的地,都是我来扫。要不是上次进宫挂了彩,我早扫好几天了。您想,太阳那么大,在外头扫地,下人们看见,不就能坐实,他们王妃真的很不受待见?我就在那恭候冥王回来吃饭,然后冥王再给我甩甩脸子,效果就更好了。” “那你去扫地,我帮你看着菜。” 纪纤云一个白眼送过去,“不行!您在这,菜才可能跑掉。去不去?不去的话,以后我都不给您做好吃的了。” 事实证明,逍遥散人吃硬不吃软,灰溜溜,一步三回头,跟着走了。 思梅园附近,避免有人潜伏,空旷的一棵树都没有。 大太阳照着地面,像个加热的平底锅。 纪纤云拿个扫把就在那扫啊扫,预计着冥王很快就出现的,可惜,天不遂她愿。 晒得脸都要冒油了,人还没个影子。 逍遥散人爱出汗的很,抹一把带着盐花花的汗珠子,开始耍宝,狗伸舌头那样,哈达哈达,“丫头,我要熟了。” 纪纤云已经笑不出来了,怨念的低声抱怨,“师傅,他是不是故意跟我范冲?偏偏我一等他,他就不回来了。” “那还不回去。别等不着他,咱俩被晒成人干。”,逍遥散人,蔫头耷拉脑,就是棵蔫吧的老白菜。 坚持这么久,不想认命也不行了,还是小命要紧,拿手扇扇风,纪纤云拎着扫把打算鸣金收兵,“走,回去……啊,来了来了,功夫不负有心人。” 心里默念一声‘幸好没放弃’,她又干劲十足的挥舞起扫把。 逍遥散人扶额,看来,二徒弟也跟他范冲。 害的他,还得被多晒一会儿。 齐凌霄由远及近,目光微凝,刹那,便恢复如常。 目不斜视,大步向前,直到错身而过,依旧把放下扫把,慌慌张张凑上来讨好行礼的人,当空气。 “喂,人家给你行礼呢,你瞎啊!”,逍遥散人应景的奔上去叫嚣,却是被空气中浮动的香气腔的喷嚏连连,“啊切…。。啊切……。嗯……啊切……” 中气十足的喷嚏,震耳欲聋。 齐凌霄嫌弃的瞥一眼,大步进门去了。 “师傅,您怎么了?”,待到老头揉着鼻子消停了,纪纤云才颠颠的跑上去,杏眼忽闪忽闪探究的有些幸灾乐祸,“啊,他不会对您做手脚了吧?” 好好的人,怎么可能突然那样,冥王,真是六亲不认。 师傅的战斗力还是可以的,接下来,是不是轮到她瞧乐子了? 冥王被花样报复? 逍遥散人用力过猛,本就被太阳晒红的脸变成了紫红,眼泪都出来了,可怜兮兮抹一把,叉着腰冲着走远的背影开骂,“明知我老人家闻不得香,还弄一身滚回来,是不是要我死啊!” 香? 这么一说,纪纤云也抽了抽鼻子。 的确,冥王所过之处,暗香浮动。 六子并没有走,坏笑一下就道,“潇湘院的崔主子香薰的极好,在她屋里待过,自然香气袭人。” 扔下一句,龇着龅牙,雄赳赳气昂昂,追自家主子去了。 哼,红杏出墙嘛,他家主子的红杏可不是只有这一棵。 潇湘院?不知道。 崔主子?也不知道。 脑袋里过了一圈,除了浮现出几张美人脸,一无所获。 反正,也跟她无关,遂,弹指间,纪纤云就拎起扫把,笑眯眯招呼老头回去,“走了走了,终于可以吃饭了。我的酱猪蹄啊,想死它了。” 说起吃,逍遥散人眼睛亮了,脚下生风,飘走了。 纪纤云满头黑线,为了口吃的,徒弟都不要了,至于吗? 换了外衫,洗了手脸,推门进到正厅,迎接亓凌霄的,两个抱着猪蹄啃的饕餮客。 手上嘴上冒着油,从内往外幸福的笑。 多少年,没吃过肉一样。 没有优雅矜持,甚至豪放的有些不忍直视,不过,他由衷的舒心。 一点吃食就鲜活的满足,不得不承认,他真心羡慕的。 坐到桌旁,桂嬷嬷用托盘把他的饭食也送了上来。 一如既往的清淡,和桌上的大部分浓油赤酱的菜色,明显不是一路。 泾渭分明的菜肴,纪纤云只扫了一眼,继续低头做她的肉食动物。 在无数次‘食不言寝不语’的呵斥下,她被同化的已经差不多了。 逍遥散人却永远只当耳旁风,油乎乎的手端上一盘菜笑呵呵就放到二徒弟面前去,挤眉弄眼说不出的猥琐,“来,吃一吃这个菜,再适合你不过了!” 师傅怎么可能腾出功夫招呼他? 看那张脸,不怀好意。 齐凌霄,心内就加了小心,一个眼神都不给那道菜,慢条斯理的,只管喝汤。 不上钩!逍遥散人毫不气馁,嬉皮笑脸路线到底,“溜腰花哦,以形补形,我们俩用不到,都给你。哈哈,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大白天都跑去忙活,身体被掏空……” 就知道没好事! 齐凌霄冷眼即刻射过去,“闭嘴!” 为老不尊的,他怎么有这么个师傅。 剑拔弩张的,尤其是如此火爆的话题,纪纤云捧着猪蹄,不动声色就当起了吃猪蹄群众。 来吧,来吧,再说火爆点吧。 饭桌上实在压抑,急需调剂一下。 逍遥老人仿佛听见她的心声,撇撇嘴肆无忌惮的顶回去,“闭 个鬼的嘴?你做的,我怎么说不得?一身香喷喷的,还不是跑去和哪个小妾滚去了?嘿嘿,血气方刚的年纪嘛,师傅理解,理解的很。那什么,腰子……” 越说越没正行,亓凌霄脸阴沉的发黑,忍耐的极限,一字一顿,“再、说,您、就、出、去!” “凭什么我出去啊?”,逍遥散人大大咧咧摇头晃脑,“你个不孝徒弟,我老人家好心关心你,你倒好,发起横来了。潇湘院的什么什么小妾来着,六子总不会编排你?你做得,我凭什么说不得?我就说我偏说,有本事打我啊,哼,反正你打不过我!” 第四十二章 虱子多不咬账多不愁 功夫好就是可以这么嚣张,纪纤云一脸艳羡。 抛弃猪蹄,一瞬不瞬的在两人身上流连,观战。 哼哼,两虎相争必有一个灰溜溜败下来,谁呢? 她希望是冥王,娘的,喜怒无常的,太可恨。 长辈,他能如何?齐凌霄选择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不烦。 黑着脸,筷子翻飞,随便捡了一点菜到碗里,端起来便走。 “喂、喂、喂,怎么走了呢?”,逍遥散人不依不饶,灵巧如猴子的窜上去,张开双臂挡在前头,“你要做大事的人,不是应该处变不惊的吗?啊啊啊?这点小事至于吗?丫头,来啊,不要看热闹,帮着劝劝啊。” 走了多清净,纪纤云撇撇嘴,真心懒得管。 怎奈师傅提出来了,她也只能靠过去敷衍一下,“是啊是啊,冥王殿下,千万不要跟胃口过不去。来,尝尝我做的冰糖甲鱼,很补的。” 补?很补? 死丫头也来凑热闹! 齐凌霄气的牙痒痒,冷冷瞪过去一眼,撞开人奔了门口。 “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个讨厌鬼!”,逍遥散人撅着胡子,伸手叫骂,人没影了,他才翻个白眼坐回去,愤愤不平的抱怨,“丫头,你说他是不是很讨厌?” 纪纤云毫不犹豫点头。 大大的杏眼里,满满真诚。 不是讨厌,是讨厌的让人恨,令人发指。 逍遥散人油乎乎的手就拍到桌子上,“没错吧!看看那些菜汤肉沫的,吃来吃去准成软脚虾,我让他吃点肉,怎么了?不识好人心!” “师傅,消消气嘛,其实您也有不对的地方。” “我哪有不对!我对的很!” “那是什么?腰子。您让人家吃那个,不是嘲笑人家不行吗?冥王那么好面子的,肯定听不了啊。” 逍遥散人挠挠头,气焰哗啦就灭了,“是啊,说人不接短,是不怎么对。嘿嘿,你小小年纪,懂得还挺多嘛。” “没办法,像我这种没本事的,当然得好好想着说话喽。您是师傅,功夫又厉害,他生气得忍着。到我这里就不一样了,人家一个不顺眼,我就得圆润的滚,而且,还不能有情绪。” 想想,她好可怜。 “下回不用怕他,有师傅给你撑腰。” “我现在不是有求于人嘛,哪能意气用事。”,纪纤云垂了眉眼,看破红尘状,“小命啊,捏在人家手里呢,可不就得看人脸色。” 要不是这样,她才不会忍。 冥王啊冥王,没想到,是这种忘恩负义的。 逍遥散人从来懒得动脑子,此刻,也觉出不对来,“是啊,他这几天怎么总爱挑你毛病?一天天他忙得狗一样,除了吃饭也不怎么碰的上,好像,饭桌上他总忘不了骂你。” “您刚觉出来啊。”,对这种神经大条的,纪纤云也是无语,“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熬着吧。谁没有倒霉的时候呢,总会过去的。” “就是啊,一顿好饭什么都忘了。不光骂你,我也没少挨骂啊,哼哼,就是不往心里去。”,逍遥散人扬起笑脸,咬了一口菜使劲的嚼,“吃饭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对付他。以后咱们一条心,总有一天,把他气吐血。” 气吐血! 要不要这么狠! “噗……”,纪纤云被老头的宏伟志向逗乐了,抱着猪蹄猛啃一口,“师傅,全靠您了,徒弟我,就给您站脚助威。” “明明是瞧乐子!” “我冲上去,只能拖后腿。被臭骂一顿,您不陪着丢人吗?” “对哦!”,逍遥散人笑的牙不见眼,十足疯癫,“那你还是瞧乐子吧,我老人家来收拾他。” 纪纤云心有戚戚焉,苦笑,“然后没几天,他就把咱俩轰出去了,我可不想要这个结果。” 她这不是故意逗乐子,是真的担心。 冥王对她明显很不待见,对个很不待见的人,能尽心尽力搭救吗? 恐慌感,弥漫。 这种小命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真心,不美妙。 什么时候,才可以不依附旁人?才能当家作主呢? 希望,有那么一天。 “不会的!”,逍遥散人腮帮子鼓鼓,满面红光心有成竹,“我是他师傅,没我,他哪有今天?敢轰我?我打断他狗腿。” 纪纤云笑笑,不再言语,低头戳着盘子里的鱼发泄。 知恩图报?冥王才不是那样的人。 没有她,冥王命都没有了,怎么样? 轮到她落难求上去,就是这样冷言冷语,颐指气使,居高临下,作威作福…… 摸酒壶倒酒,逍遥散人就看见一张怨气满满的小脸,腮帮子鼓鼓起,他就乐呵呵撺掇,“丫头,天天窝在这里都要长毛了,要不,咱俩出去溜达溜达?” “好啊!”,一张俏脸瞬间百花绽放,弹指间,灼灼的目光又灰暗下去,“我可是受气王妃,好日子哪轮得到我?” “那也是深得师傅心的受气王妃,我带你出去,有什么稀奇?” “说是那么说,冥王,估计不会放我出去的。” 逍遥散人咕嘟嘟灌下去两口酒,丢过去一个看傻子的眼神,“告诉他不是找倒霉嘛,出去就出去喽,想什么时候抬腿就走。” “又不是不回来了,回来肯定跑不了挨训。” “训就让他训,反正,玩儿回来了啊。”,逍遥散人满不在乎,嬉笑着传授经验,“虱子多不咬帐多不愁,反正老老实实也没得着好脸,为什么不给自己找点乐子呢?等他骂的时候,把耳朵闭上,就当他在抽风就好了啊。” 纪纤云眼珠转了转,紧抿的唇终于松开,眼底全是坚定,“就这么干!” 她倒要看看,稍稍放肆一下,冥王会怎么? 风头不对的话,也该另做打算了,总不能一棵树上吊死。 “有魄力,我徒弟就得这样。”,可以带着徒弟出去晃悠,逍遥散人飘飘然的很,“我跟你说,内城没什么好玩儿的,外城才好。瓦子里热闹极了,五方杂地的好吃的在那都能找着,还有说书的卖艺的,从天亮到半黑,人不断流……” 直到真的置身其中,纪纤云才发觉,老头这次真没吹牛,像大剧院一般的硕大棚子里,喧嚣热闹的让她眼睛都不够用了,“师傅,难怪您天天想着往外跑!” “一看你就没见识。”,逍遥散人摸着胡子装高深,“京城里外,这样的瓦子有四处,小的更是二三十家。跟着师傅,保准你天天快活似神仙……。。” “好了好了,终于出笼了,赶紧让我见识见识神仙怎么过日子!”,好不容易出来,废话,纪纤云可没功夫听,拉着老头就走。 朝着人多的地方去,摔跤、小曲、傀儡戏……。各种表演让她开了眼界,奔波中各种食摊,更是让她乐不思蜀。 水晶皂儿、生腌水木瓜、广芥瓜儿、梅子姜、紫苏膏、细料馉饳、灌肺……。 听着看着都新奇,兴致勃勃的买买买,后果就是,才半个时辰,逍遥散人倒拎着钱褡子欲哭无泪状,“唉,徒弟养不起啊。” 嚼着香糖,纪纤云只能眼巴巴的望着古代版冰激凌‘冰酪’兴叹了,“怎么就忘了带张银票出来?师傅,您有那么显赫的徒弟,怎么让自己穷成这样?” 路边摊就能花到身无分文,真的穷的可以了。 老头有个呼风唤雨的王爷徒弟?大喊一声,百分百没人信。 当然是怕他钱太多,美酒喝到醉死。 丢人的事,逍遥散人是绝口不提的,只咬着手指碎碎念,“回去拿也太折腾了,扫兴,不行。啊,我想到了!来来来,跟我来。” “喂,去哪啊?”,摩肩接踵的,瓦子里人太多,纪纤云被老头拉着小跑,很不幸的,脚被路人踩的生疼,“慢点,我的脚,师傅……” 逍遥散人却是当了耳旁风,拉着他一溜烟出了瓦子,三拐两拐就到了一条貌似很繁华的街道。 商铺鳞次栉比,车水马龙。 “师傅,您不是要用抢的吧?喂,做贼也不行啊。”,不知是不是脑抽了,纪纤云脱口而出。 逍遥散人就白过去一眼,“我老人家是那样的人吗?我、我、我,用的着吗?看见那边的福满楼没?大风子就在那落脚。” “早说嘛!”,纪纤云俏脸笑靥如花,脚下生风拉着老头往前冲,“铜钱、碎银,不当事,去借个五十两好了,足够咱们挥霍的。” 一堆路边摊吃下来,她也算对这里的物价有了了解,一大碗面条只要十个铜钱,一两银子能顶七百多铜钱,就是七十多碗。 银子,这里购买力很强。 五十两,吃喝玩乐,土豪一下午,绰绰有余。 “那好啊!飘香楼的三十年陈酿,只要三两半,孝敬一坛给师傅怎么样?” “那都不叫事!” “丫头,真是我的好徒弟。我跟你说…。。” 两人兴高采烈直奔着客栈大门奔去,丝毫没注意到不远处那辆奢华的马车,更没注意到车帘子缝隙里射出的那道冷厉眸光。 师兄一贯下榻福满楼,而他的王妃从府里跑出来就奔了这里,为了什么? 显而易见! 第四十三章 把脸皮给他撕掉 六子冷汗直冒,主子身上的冷气摄的他胆寒,压低声音道,“主子,要不,小的去把人拦下?” 此时此刻,他真想自裁算了。 眼神怎么那么好,离那么远就瞧见了突然从胡同里冒出来的俩人。 而且,嘴巴怎么就那么欠? 不跟主子说,眼不见心不烦,主子不就不至于生气了。 媳妇跑出来幽会男人…… 亲眼目睹,心再宽广,恐怕都得扛不住。 亓凌霄放下帘子,声音依旧平平,“继续赶路。” 天知道,他心里的火有多旺,烈火雄熊,狰狞着,对他的理智发动一波波攻击。 死丫头,好! 真好! 宣称一下还不算,竟然还跑出来私会,就那么迫不及待嘛! 非得让他在属下面前颜面扫地不可吗! 看不见车里的情形,六子也不敢耽搁,催着车夫赶紧走。 哼,等着的吧,这回,这个不要脸的王妃是要有苦头了。 就算几个月就休了,就算一点也不在乎,不代表,那不要脸的可以明目张胆红杏出墙。 堂堂王爷,脸面何在? 再坐视不理,那就不是男人! 不想理也得理,毕竟,传扬出去,谁会跟随一个连王妃红杏出墙都管不了的王爷? ********** 亥时三刻(晚十点)刚过,下弦月并不得见,银河被漫天繁星点缀。 暑热散去,偶尔清风拂过,夏日里难得的舒爽。 从定国公府回来路上,经历了一场截杀,踏入思梅园,齐凌霄紫色的衣袍上,血迹斑斑。 未干,周身散发着浓浓的血腥气。 桂嬷嬷迎上去,差点吓瘫,“王、王爷,您伤着哪了这是?怎么……怎么这么多血?” “我毫发未伤,血是刺客的。” “那就好,那就好,阿弥陀佛啊。”,桂嬷嬷睁大眼睛又上上下下看过,这才拍着心口放下心来,“水准备下了,我去拿换洗的衣裳,先换洗一下吧。” 一回回的,遇上的刺杀,数不清的了,她对这个司空见惯。 只盼着,人没事就好。 “您去歇着,我自己来。”,齐凌霄状似如常,之后,瞥向前襟染了些许血迹的六子,“你也去换洗歇着吧。” 桂嬷嬷慈祥的一张笑脸,“饿不饿?我去准备些吃食。” “不必,在定国公府吃过了。您歇着吧,不用管我了。”,对齐凌霄来说,这已经是很和气的态度了。 “奥奥。”,桂嬷嬷也没觉出不对来,目送着冥王走出几步就往房间去,却被贼兮兮的六子拉住了,“嬷嬷,王妃什么时候回来的?” 桂嬷嬷咬着后槽牙不屑的很,“天傍黑了才进门,出去的时候鬼鬼祟祟也不说一声,我还以为他们就在府里溜达溜达呢,竟然跑出去了。大包小包抱回来一堆东西,上赶着给我,我才不稀罕。哪人多去哪,相府养出来的小姐,真是让人开了眼界。” “哼,看来她还知道丢人,还遮着呢。”,六子义愤难平,丑丑的脸皱到一起,咬牙切齿,“跑出去玩儿那就是掩人耳目,实则啊,屁颠屁颠跑福满楼找神医去了。” “啊?”,桂嬷嬷嘴巴张大,她实在没想到一个大家小姐能不守妇道到如此,“当真?” “真!怎么不真!亲眼看见的,王爷也看见了……。” 于此同时的,齐凌霄已经进到房里,烛光幽幽,透过帘子可以看见,隔间漆黑一片。 人已经酣眠。 血气上涌,他还是强压着,柜子里随意抽出一套中衣,大步出去朝浴房走。 六子余光瞟到人,警惕的猫一般飘走了,桂嬷嬷眉头紧皱,咂咂嘴,也回了开去。 这事,明天的,她得出面了。 一味的忍着让着,有些人,就蹬鼻子够脸,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齐凌霄是眼里不揉沙子的,那里两人的动作看在眼里,心里更是通透,无疑,就是说道那件事。 从不用人伺候沐浴,一年四季惯用凉水,把血衣脱下扔到一旁,精壮的身体被沁凉的水浸透,可内里,依旧怒火雄雄。 线条冷硬的脸孔紧绷,星眸中窜动着意难平。 不喜欢被人左右情绪,偏偏脱缰野马般,随时有压抑不住的无力感。 挫败、愤怒、失望……错杂的情绪交织。 冲洗擦净,做惯又简单的事,却是断断续续,甚至,站在那里,缓了片刻,才记起该套上衣裳。 错乱、恍惚,被气的乱了阵脚,虽然,他不想承认。 心,不会骗人。 如此不争气,更是让他烦躁的无以复加。 直到回房吹熄灯烛静卧床上,寂静的夜里,隔间轻微的动静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骨碌身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就掀起隔间起帘子,恰逢此时,眼前陡然明亮。 烛火的光,摧枯拉朽,不费吹灰之力,把宽敞简陋的隔间填满。 那源头,被他迅捷捕捉到。 突兀的一张红木半桌,上头一烛台,烛光从零星到小小的跳动的一团。 桌边静立一豆蔻少女,侧身相对,纤细娇小的身量,白色中裤,披散的齐腰墨发如绸如缎,虚遮着盈盈一握的腰肢和纤瘦脊背。 藕荷色肚兜,烛光里泛着微光,绣的那朵丁香花,含苞待放,似要即刻绽开。 不光是衣裳,整个人都泛着一层暖黄光晕。手里握着什么,胳膊抬在身前,骨肉匀称,藕节散了金粉般让人移不开眼。 转瞬,那少女猛的瞥视过来。 如画的眉目,美如斑斓的蝶,急速睁大的眸又恢复如初,无措、惊慌隐去,似乎,一切都在她预料之中。 静谧,默然。 那一刹那,齐凌霄竟然有了一种荒诞的念头,这样精灵美好的人,是凭空而来。 纪纤云也看清了门框处的人,木雕泥塑般定格在那里的人。 冷厉的脸孔,透着怒不可解,那目光却又没有戾气。 直直包裹了她,没有猥琐,可,绝不是视而不见的默然。 惊艳? 不! 这想法一出,她就给拍飞了,心脏加速跳动中,努力维持着表面平静,勾勾唇悠悠开口,“来骂我的吗?夜已深,冥王殿下百忙中也要挤出一点点功夫跑来骂我,我是不是该荣幸呢?” 下巴微微抬着,杏眼续满破釜沉舟的光芒,脊背挺直,不卑不亢。 如果注定不圆满,注定委曲求全也难有好结果,何不硬气起来? 至少,心里可以爽啊。 有恃无恐?谁给她的胆子! 瞬间,齐凌霄眼底的怒火就蹿腾起来,星眸微眯,昭示着危险,一步一步迫近,低沉的嘲讽音调似刀如冰,“顶着冥王妃的名,光天化日下跑出去做龌龊事,现下在我面前面不改色的衣不蔽体,纪纤云,廉耻为何物,你真的不知吗?” 暴力的气息迫近,老虎出山的杀气腾腾,作为那个唯一的猎物,纪纤云下意识往后靠了靠,齐腰的半桌,退无可退。 脑中不断默念着‘镇定’,她还是没出息的扭头吹熄了灯烛。 黑暗,至少可以把这危险人物的凶神恶煞之势隐去,让她,更能冷静以对。 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君,而且处处碾压她,在这样的人面前,强行装逼就是犯傻,她要的是活命。 黑暗降临,只能见大概轮廓,齐凌霄愈加烦躁,他讨厌这种不能掌控所有。 再上前两步,隔着一臂远,嘴角紧绷的抽搐,“是不是以为救过我,就可以无法无天?就可以为所欲为?” 没错,没有那样冷酷的目光凌迟,没有那张略显狰狞的脸孔,愤怒的压抑质问,威慑力减弱许多,此消彼长,纪纤云的气势,足以应对。 闲适的靠着桌沿,好笑又自嘲的哼了哼,“无法无天?为所欲为?冥王殿下,麻烦你给我欲加之罪的时候,弄个靠谱一点的罪名。呵呵,这么耗着真的好没意思,来个痛快的吧?你要是不想给我找药引了,请直说,不要成天找茬摆脸色。不就是想挤兑我,让我主动离开吗?放心,你只要说个准话,我保证明天就走。冥王殿下知恩图报要救我,我却不识好歹偏不接受偏要走,这个戏码我可以配合演好,这样一来,您的名声也不会受损,不知这样,行不行?”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般?”,极快又清晰的一派话飘进耳朵,齐凌霄有些凌乱,他自己都没发现,出口的话,怒火中淡淡的伤怀。 遮羞布已经扯开了,自然没了顾忌,纪纤云双臂抱在身前,轻蔑反问,“难道不是吗?无论如何,我救过你的命,而且,不止一次。上次在宫里,我就算没帮上多少,身上的口子也是因为你才挨的吧?” 顿了顿,没有给冥王辩驳的机会,她按压下心里的一丝感伤,继续,“都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没让你去舍命,就是让你的人帮我找个药引而已,你是怎么对我的?答应的挺痛快,之后呢,我必须继续住在你家,你天天就对我鼻子不鼻子脸不脸,没事就找茬骂我。这不是明摆着挤兑我走吗?我再傻,这么多天也看明白了。” “有因才有果,你不想想,你做了什么!”,齐凌霄不明白,明明是这丫头错了,怎么还能长篇大论的数落他的不是。 “我做了什么?我就知道我对你有恩,求你一点事,还得天天看你脸色。不光看你脸色,桂嬷嬷的阴阳怪气,还有六子,还有清风,一个个都巴不得我赶紧走的架势。呵呵,你病没好,还得指望我的时候,那几个多好啊,你用不着我了,他们翻脸比翻书还快。我越忍着,你们越变本加厉,看样子药引也不会给我找了,对不对?” 积攒的怨气,山呼海啸的倒出去,纪纤云卸下千斤重担的舒坦。 抱怨没用,控诉更改变不了什么,她只图个不吐不快。 要脸面?哼哼,她偏把脸皮给他撕掉。 不得不认命吃亏,不代表,她会犯贱到维护败类的虚伪面目。 齐凌霄叹了口气,有种把面前这个倒打一耙的打一顿的冲动,“别忘了你现在是冥王妃,毫不遮掩的红杏出墙给我蒙羞,难道还指望我们对你陪笑脸!” 一直憋着,终于释放出来,他觉得心口堵着的东西疏通了好多。 这丫头,会死不悔改吗? 出口的瞬间,想到可能的后果,他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苍蝇。 混乱,让他头疼。 第四十四章 不会爱上我了吧? 低低的吼声,直接把纪纤云吼蒙了,杏眼眨巴眨巴,顿时心头火起,双拳紧握,猛的窜起伸脚猛踹过去。 齐凌霄功夫了得,轻轻一闪身,那边就扑了个空。 纪纤云不罢休,贴靠过去,欲来个反身斜踢。 可,她实在低估了小身板的柔弱程度,没等她踢出去,脚下一滑,直挺挺栽了出去。 脚下是她的地铺,上头铺了太后赏赐的奢华凉席,这就是悲剧的源头。 黑布隆冬,奔哪里去都瞧不见,她能做的,只是遵循本能,闭眼,听天由命。 齐凌霄眼疾手快,毫不思索往那急速扑出去的黑影一纵身,极快。 长臂一捞,纤瘦的腰肢就到了臂弯里。 温热的,软软的,搭在胳膊上,很奇异的的一种触觉。 陌生,又让他莫名沉沦。 纪纤云感觉还是有的,对人家接住了她,完全不领情,“亓凌霄,你个王八蛋!为了挤走我,真是什么都干的出来!红杏出墙?我天天跟师傅在一起,你这么泼脏水,他不打死你才怪!” 这时候还在胡搅蛮缠不承认! 齐凌霄哼了哼,胳膊抽回,气冲冲直起腰。 没了支撑,纪纤云的身体成了和地铺呈一定角度的悬空状,往前栽的动作,继续。 还好,刚才定住那一下起了大作用,离铺了几层褥子的萱软地铺比较近了,坠落到底,几乎不痛不痒。 趴在沁凉的席子上,暴力的冲动也没了。 身体不争气,打不着人,还丢人,她只得认命的原地坐好,“亓凌霄,成全你,明天给我休书,我绝对高高兴兴的走。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姑奶奶不受你的气了!” 居高临下,齐凌霄脸色铁青,冷厉的眸光在黑暗里肆虐,“你今天去福满楼做什么,心里清楚。人搬出去住,你就追过去,明目张胆的红杏出墙,你让我的脸往哪里放!” 装糊涂! 当他傻的嘛! 福满楼?搬出去住?串起来一想,弹指间,纪纤云无奈翻白眼,“竟然怀疑我和顾兄,你是不是有病?饱暖思淫欲,小命都要不保了,还有心思跑去风花雪月,你可真看得起我。” “当着明月的面,你们不是承认了。我今天亲眼见你进了福满楼,难道冤枉你?” 纪纤云就撇撇嘴,“还不是被明月给逼的,不那么说,她能放过我吗?啊,你竟然跟踪我,不过,跟踪的不到位,连我和师傅没找到顾兄的影子,转眼就出来了都没发现。” 这…… 齐凌霄还是不信,眯眼发问,“明月离开之后,你怎么不说清楚?” 隐约,纪纤云也能拼凑出这几天倒霉事的根源了,遂,她即刻抖起来,“那天晚上我要说来着啊,然后我一张嘴,你就凶巴巴喽。您的脸比门神都黑,我可是有求于您的,我敢说个毛啊?让我闭嘴就闭嘴,让我滚就滚,还得面带微笑,寄人篱下的,可不就是这样。” “唉,谁的脸色都得看。好不容易从宫里出来,那天师傅又不在,没份上桌吃饭,忍着伤口疼,还得去灶房自己去端。呸呸呸,哪是端,分明是讨,端起肉来被人抢回去,还得被数落。换药自己换,脏衣裳攒了一堆也没人过问,这么惨了天天还笑嘻嘻的,心就是这么大……” 一件件翻出来讲,自我调侃的调调,却透出无限悲凉。 心再宽,也是个人啊,喜怒哀乐,谁都逃不脱。 冷遇苛待可以忍,不代表,她就真的一点不往心里去。 听的齐凌霄心酸酸,愧疚的坐过去,酝酿着好不容易开口,“……以后不会了。你……你要是委屈,就哭出来。” 女人不就是那样的?不高兴了就哭一哭。 虽然他一贯厌恶女人哭哭啼啼,这次例外。 “我从来不哭,没有倚靠的人,哭给谁看?再说了,也不是多大的事,眼泪哪就那么不值钱了。”,纪纤云耸耸肩,说的轻巧,“好了,你会给我找药引的,对不对?” “以后有事,你可以找我。”,莫名的,嘴比思绪更快,齐凌霄脱口而出,之后,又补充道,“我不喜欢欠人人情。” 纪纤云只在乎一点,“药引,你会帮我找?” “已经着手去做了。” “那就好。”,纪纤云点头,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今天可以睡个踏实觉了,嗯,你肯定也困了,回去睡觉吧。” 疏离。 明显的疏离。 他们之间,就只有药引? 齐凌霄郁郁的,心里堵得慌,只当没听到赶人,低头敛眸,别扭的近乎耗费全身力气道,“你不要这样,你发脾气,要不,给你打两下。” 反正,他就受不了,明明受了委屈,却要慑于他,云淡风轻了。 也许,魔杖了,可,他控制不住的想这样做。 纪纤云揉揉耳朵,看怪物一般的探过头去,“喂,我没听错吧?你好像,在给我道歉啊。不行,我得去点个蜡烛,好好看清楚,冥王殿下认错是什么模样。” 说着话,她作势就要爬起来。 齐凌霄大掌伸出,一把,就擒住了微热嫩滑的一截胳膊,“别。” “怎么?害羞啊?不好意思啊?哈哈哈,那我更要看了,冥王的好戏, 这辈子估计也就这一回,绝对不能放过。” 欺软怕硬,纪纤云难得翻身,恨不得把冥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磋磨一遍,使劲挣脱着往桌子那边爬。 亓凌霄的力气绝对碾压,稍稍往回一带,小丫头小鸡一般就被拎了回来。 有错在先,他诚意很足的软了声调,“烛火燃起来,影子就印到窗子上,外边有人守夜的。” 大半夜搞到一起,有嘴也说不清了,纪纤云是个聪明的。 肯定不会找麻烦。 放弃了点灯,不代表她放弃报复的机会,重新坐好,板起脸来开始学让她厌恶的声调,“滚出去,现在,马上。不要碰我屋里的任何东西,走路要用飞的。” 惟妙惟肖的,学完,她就乐的扑倒在凉席上。 齐凌霄扶额,“我哪有那样。” 那么恶劣,绝对不是他。 诶,可能是他,那不是事出有因吗? “怎么没有?你的讨厌,我也就学个七八成而已。”,凉席趴着舒服,纪纤云就很没形状的窝在那里,“对了,你那时候嫌我红杏出墙丢人,大大方方就说呗,天天憋着气找茬,你累不累?” “误会一场,若是真的呢?那人是师兄,挑明了闹僵了,更让人看笑话。我不在意不过问,奶娘他们也就稍稍苛责,我若是追究,认可过后受罚,也会有人结果了你。” 他不是危言耸听,事实就是如此。 闹开了,管这丫头是不是恩人,师兄不能动,让这事平息的,唯有…。。 “你可以私下问我啊,一墙之隔,大晚上的,谁能知道。问都不问,就给我定了罪,可想而知,你心里就认定了我就是那种人。不知羞耻,你这么骂我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纪纤云毫不留情,最难堪的东西,抖落开。 为了她的小命才没有问?笑话,她可不会傻到相信。 齐凌霄挑眉,“你不是一样,不分青红皂白认定了我以怨报德?” “呵呵,原来咱俩还有那么点共同点。”,彼此彼此了,纪纤云也没的指责,咯咯笑起来,“幸好,咱们俩不用做真夫妻,要不,俩人对着互相猜忌,不折寿几年才怪。” 猜疑、算计,从来不吝啬把人往阴暗龌龊上想,经历过种种残酷,才能塑造出来的。 她如是。 冥王肯定更甚。 植根到骨子里的戒备,一辈子恐怕都摆脱不掉,两个这样的人在一起? 绝对是互相伤害。 很刺耳,齐凌霄心堵,压抑带着怒火,冷冷甩出一句,“你想找谁?师兄吗?可以和他学功夫,还可以论医术,开个药铺让他坐堂,你不是一早说了以后要跟着他。” “关顾兄什么事?人家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的,我大字不识几个,哪来的共同语言。”,反驳过,纪纤云侧躺着,笑嘻嘻调侃,“哎呦,我好像闻到了醋味。啊,看你那么嫉妒顾兄,不会爱上我了吧?跟你说,千万别,我还想多活几天呢。” 第四十五章 我来帮你滚 明晃晃的嫌弃他! 齐凌霄嘴角紧绷,哼了哼,“也不照照镜子。” “开个玩笑嘛,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我就不是当王妃那块料。”,被鄙视了,纪纤云依旧笑意盈盈,“天天算计来算计去,累不累?各种弯弯绕绕,你说说,你那脑袋怎么长的,能想出那么多来?” 眼前的一点事还算不明白呢,她真心佩服身边这货,笼络那么多人,还得时刻防着谋杀。 真心,不是一般人。 防备被人算计,自然要更能算计才行,齐凌霄并不想说这些,手指勾着噗散在膝边的一缕青丝,话锋一转,“你们去福满楼做什么?” 对师兄没有非分之想,这一点,已经让他彻底气不起来。 莫名的,通身舒爽。 漆黑的夜,都变得顺眼起来。 “到瓦子里玩儿,师傅穷啊,荷包很快见了底。回来拿银子太远,就跑去找顾兄,很不幸,他不在。不过呢,耳环救了急,拿到当铺去,当了十两银子,足够我俩挥霍了。” 齐凌霄满脸黑线,“皇祖母给的物件,你就换十两?” “喂,你好像在说我傻。我选的活当好不好?明天让师傅去赎回来,要不,我哪能要那么点银子。” 瞧着沾沾自喜的,齐凌霄受到感染,不禁嘴角噙笑,“好,你不傻。” “我当然不傻,我还知道你变脸的速度比眨眼都快,趁着你还有点愧疚,不收拾收拾你,我就亏了。谁知道,你会不会明天一早,又变回那个讨厌样。” 齐凌霄无语,“我又不是妖怪。” “不行,前车之鉴,你的话,不可信。”,纪纤云爬起来,哼哼着做磨刀霍霍状,“来,给姑奶奶滚一个看看。天天让我滚,你不真滚一个,不足以平息我的怒火。很简单的,来,躺下,往门口滚……。” 小丫头玩的欢实,齐凌霄被扯着拽着,他却没有恼,配合的躺下可以。 不过,这个滚…… 他实在做不到,沉声威慑,“不要无法无天。” 活了两辈子,真发怒和装发怒,纪纤云怎会分不出,肆无忌惮上手推,“不滚是不是?我来帮你滚。” 漆黑的屋子里,精壮的身体被一双弱软的小手近乎粗暴推搡,亓凌霄感受到的,却是所过之处的旖旎。 他把这归咎为,感官在夜色里更加敏感。 中衣单薄,似乎那滑腻的肌肤可以穿透,麻麻的温热的。 星火燎原般,弥漫周身。 不自禁紧绷,燥热。 暑热?又不是。 内里蓬勃向外的滚烫,蔓延,口干舌燥。 明明在凉席上,却似火烤,心里有个声音在强烈叫嚣,压制不了。 忽视不掉。 魔杖了一般。 最后的一点理智,他当机立断钳住那两只烦乱作祟的胳膊,“别闹。” “我的地盘,就得听我的。”,纪纤云依旧兴致勃勃,手被制服,膝盖就撞击过去,“滚!滚下去!这是我的床…。。” 紧贴,不安分,嬉笑,拉扯……暗夜里交织。 齐凌霄彻底败下阵来,只遵循本能,长臂一拢,轻而易举,小小的人就被带到身上。 突然间,就成了被子,纪纤云一愣。 后背那双游走的有力手掌,提示了她危险,也不言语,张嘴就咬下去。 亓凌霄吃痛,闷哼一声,如梦初醒。 转瞬,尴尬弥漫。 “…。。我……我摸下你腰上的伤。”,好在,他心思灵透,强装镇定的解释过,就松了手。 纪纤云仓皇滚下去,也不揭穿,“结了痂,已经没事了。很晚了,你回去睡觉吧。” 一场擦枪走火的意外,冥王要云淡风轻的当没发生过,她求之不得。 至少,以后的戏不会演的尴尬。 亓凌霄耳根热辣,讪讪的也不多待,“嗯”了一声,爬起来便走。 直到人挑帘子,摸黑出去了,纪纤云才长出口气。 男人嘛,都是下半身动物,大半夜的,孤男寡女,没反应那就是有病了。 以后要加小心了。 耳边蚊子嗡嗡叫,她也停了胡思乱想,摸到桌边点蜡烛,要不是冥王来闹一场,蚊子香早点上了。 这边,恢复了夜的寂静,秦王府一处院子里却是灯火通明。 亓凌昊松垮的披着一件掐金线团花外衫,摇着扇子目光如刀,“废物!都是废物!那么多人,就连冥王一根头发都没伤到!” 青砖地上,一黑衣男子瘫坐,肩膀上的伤口翻着,血肉模糊,冷汗直流的咬牙忍痛回禀,“咱们二十人,对付他那几个随从是绰绰有余,才动手,呼啦啦出来不少高手。属下猜着,冥王是故意的,布下埋伏,等着咱们出手一举诛杀。” “好啊,老九!”,亓凌昊一拳怼在桌上,早没了强作的倜傥,就差暴跳如雷,“让我损兵折将,等着瞧!” “少主,属下接下来?” 亓凌霄不耐烦摆手,“下去包扎,养伤要紧。” “是。” 黑衣人被搀扶走了,亓凌昊坐立不安的猛扇扇子。 自作主张一次,老九毛都没伤到,还搭上门里二十来条精干弟子的命,这可如何跟母后交待? 臭骂是跑不了的了,想到母后的可怕,他胆寒的脊背生寒。 心慌的看什么都不顺眼,就连裹着薄纱,妩媚的美人从内室出来献殷勤,他都没了兴致。 “王爷,您若是热,这衫子就脱掉嘛,奴家来给您脱。” 柔媚的美人缠上来,亓凌昊一改往日的怜香惜玉,手一扯,就把人搡了出去。 力道太大,柔弱无骨的人,历时瘫倒在青砖上。 手触了地,黑衣人流的血正被她摸了,黏黏糊糊。 拿到眼前看过,吓的她是花容失色,“血……啊…。。” 齐凌霄也不看她,对着门口扬声道,“喜子,进来!” 应声,一魁梧大汉推门而入。 地上的美人身上只有一层薄纱,惊慌的爬起来要躲。 却被地狱修罗般的声音喝住,“不许走!” 那美人颤巍巍,噤若寒蝉的瑟缩,手胡乱捂着,低头并不敢动。 她心头,有种不祥的预感。 “喜子,你知道怎么做,开始吧。”,亓凌昊翘着二郎腿窝在椅子里去,挑眉,笑容又爬上脸庞,一副期待模样。 期待,猥琐。 “是。”,喜子点头应道,眼中泛着邪恶的光,直直就奔那美人去。 薄纱被那大汗粗暴撕扯开,美人惊恐的如小兽挣扎,“啊……住手…。。王爷……王爷……” 亓凌霄回馈给她的却是笑声,瘆人的笑声。 院子里守夜的丫鬟,在隐约的惊恐尖叫中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恐惧。 “这个主子,王爷宠的很,没想到也……唉。” “进了这个院子的主子,都是有貌没家世的,早晚的事。” “这人对咱们还不错,好可怜啊。阿弥陀佛,保佑她,不要太惨吧。上回那个身上又是鞭伤又是蜡油的,那里都烂了,吓死我了都。” “我看悬,让王爷看过瘾,下场就得那样。还不如一头撞死…。。” ************** 皇宫,凤仪宫。 “……。母后,孩儿知错了,以后,绝对不会再轻举妄动。”,亓凌昊垂首站在皇后的美人榻前,谨小慎微的把事情大概叙述完,惶恐认错。 皇后独孤菲慵懒的倚靠着半躺半坐,手指摩挲着精美的琉璃护甲,潋滟的桃花眼不悦微挑,到嘴边的怒斥却又咽了回去,“算了,老九狡诈,吃一堑长一智,以后不要自作主张。” 亓凌昊近乎觉得耳朵出了毛病,偷瞟一眼榻上的人,才点头连应,“是,母后教训的是,孩儿以后都听您的吩咐做事。” “坐吧。”,水葱似的手指了指一旁椅子,独孤菲悠悠的直奔主题,“那个给老九解毒的大夫,天机阁有消息没有?一定要尽快找出来,一天不除,我一天心里不踏实。” “孩儿派人问过,那边说是有些眉目了。” 独孤菲轻轻舒出一口气,妖媚的脸肃杀之气聚拢,“告诉他们多派人手去做,银子不是问题。夜长梦多,他解毒的手段高明,万一日子长了解了一线牵,后果怎么样,你心里清楚。” “是,孩儿明白。”,亓凌昊顺从答应,继而怨气的哼了哼,“都是父皇的儿子,孩儿还是嫡子,父皇凭什么处处帮着老九!就算没挑明了,那些大臣一个个都是人精,父皇属意谁,还不是心里一清二楚。今天宣了几个大臣去上书房,有孩儿也有老九,孩儿心里有个不祥的预感……” 皇后懒得听儿子抱怨,不耐打断,“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太把朝堂上的得失放在心上。只要老九一死,他拉拢那些权臣,费力争来那些势力,全都是泡影,烟消云散。” 话是那么讲,可他就是不想处处输给老九。 而且,那么多次刺杀,老九比猫九条命还多,依旧活蹦乱跳的。 死,哪天死? 齐凌昊却不敢争辩,顺从的点头,“母后教训的是。时辰不早,孩儿要去上书房了。” “去吧。”,皇后摆摆手,“还有,记着,派人告诉晟儿,让他不要只顾着往女人堆里扎。金莽的事,又得提起来,切忌,不要让老九他们发现,是千毒门的人宣扬出去的。” “是。”,亓凌昊应下,辞别皇后就往上书房去,半路正和最厌恶的汇合到宫道上,狭路相逢自没有好颜色,“不要嫌为兄说话难听,九弟印堂发黑,看着像是被阎王相中了。” 亓凌霄面不改色,“没想到,七哥学会看相了。稍后我会跟父皇禀报,求父皇成全,放七哥去钦天监批八字。” “你……”,亓凌昊再要出声,人家已经脚步不停的越过他,气的他是火冒三丈。 待到进了上书房议事,他差点被气蒙过去。 第四十六章 眉来眼去 “北边战事不断,中书府和枢密院不相通气,对战事指挥不利,遂封定国公为左相,与右相纪爱卿一起…。。” 后边的他根本气的听不到了,紧咬牙关,才忍住大闹上书房的冲动。 直到随着一众人出了上书房到了殿前走出很远,纪明风一脸愁容的凑上来,他才有了些理智,“不要急,右相高于左相,还是你说了算。” “万岁的意思,下官若是和左相意见相悖,就要去面圣定夺,到时候,唉。”,纪明风只剩下叹息了,脸上蜡黄的难看,有种风雨欲来的凄凉。 他是肠子都悔青了,冥王病好了,他这个落难时落井下石的叛徒,光景可就一日不如一日了。 悔不当初。 悔不当初。 已经够愁了,还给他添堵,亓凌昊冷脸,“唉声叹气有什么用?你官场沉浮多年,想办法收服他,让他为咱们所用。” “昨日,冥王才去过定国公府,明摆着的,下官怕是办不到。”,纪明风消息也是灵透的,更觉生无可恋。 分他的权是第一步,慢慢把他架空,之后可就…。。 亓凌昊用力扇着扇子,抬步便走,“那你就告老还乡算了。” 蠢货! 心底,已经在叫嚣。 纪明风听的心惊胆战,腿软的都忘了迈哪条腿。 好不容易熬到回到相府,面对着温柔似水的夫人,他再也忍不住,“都是你!娶妻不贤啊!你和你生的闺女都是讨债鬼……” 比起相府的鸡飞狗跳,冥王府里就和风细雨多了。 前厅里,梅仲琛偷瞄着书案后人的表情,小心翼翼汇报着又一次办事不利,“我赶到的时候,那个女人说,独孤晟才离开一盏茶功夫。” “他警惕的很,抓不到也不稀奇。”,亓凌霄目光在手里的一份名单上,波澜不惊,语气很闲适。 至少,听在梅仲琛的耳里,是这般的。 遂,他大咧咧就坐到椅子里,翘着二郎腿调侃的扬扬下巴,“冥王殿下,心情不错嘛,说,碰上什么好事了?” “话多。”,亓凌霄嫌弃的瞥过去一眼,“你可以走了。” 诶,原来六子没骗他,表哥今天真的出奇的好说话。 梅仲琛心里有了谱,摊在椅子里懒洋洋,“到饭食了,赶我走,好意思吗?好久没一起吃饭了,不如,今天……” “上次就在这里,半个月都没有。” “表哥,你记性真好。”,梅仲琛夸张的伸出大拇指,“不过呢,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半个月不见,好几十年都出去了。看在小弟对你如此思念的份上,就赏顿饭呗。” 亓凌霄一阵恶寒,眯眼威胁,“你是不是太闲?” “我忙的很,呵呵。”,梅仲琛怕怕的赔笑站起来,拿上面具扭头往外走,开门之前贼兮兮回眸一笑,“再忙,饭还是要吃的。你忙,不用理我,我溜达溜达到你院子去,吃了饭就走。” 亓凌霄怨念闭眼,一个个的,真是不能给一点好脸色。 一盏茶过后,他也坐不住了,往思梅园去。 快到门口,一团花衣袍戴着半截面具的从一棵树上窜到跟前,弄的他甚是无语。 梅仲琛却是挤眉弄眼,亦步亦趋跟上,充当属下和六子肩并肩,嘀嘀咕咕,“嗯,这次你没骗我。” “哪次,小的都是实话实说。” “那你告诉我,他撞上啥大运了?” 六子挠头,“不清楚,奥,从早晨就开始了……” 清风不满的瞪过去一眼,六子就讪讪闭了嘴。 梅仲琛也不问了,狐狸样的笑笑。 看来,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那,肯定和那个小王妃脱不了干系。 嗯,他对那个小表嫂更好奇了。 很快,他的好奇心就得到了满足。 园子外头,一衣着素净的小姑娘在拿着扫把顶着日头打扫。 要不是六子拱了拱他努嘴示意,他绝对想不到那就是冥王府的王妃。 不起眼的穿着打扮,身量干瘪没长开,也就那张脸,还看的过去。 不施粉黛,清水出芙蓉。 纪纤云低头怯弱的上前请安,“冥王……” 可惜,她刚张嘴,就被人家无视掉。 娇俏的脸难掩失落,心里已经乐开了花,挺好,这货识时务,知道让她少挨晒。 不过,那带面具的,谁? 脸都不敢露,肯定有来头。 众人简单洗漱坐到饭桌边,戏不用演了,纪纤云也露出真面目,在逍遥散人旁边,大大方方对食物发起进攻。 筷子翻飞,风卷残云,丝毫没了在院子里的唯唯诺诺。 大变活人,惊得梅仲琛差点噎着,偏头向自己表哥讨教,“你家王妃是不是一直没饭吃?” 那吃相,粗鲁算不上,反正跟细嚼慢咽的大家小姐不沾边。 亓凌霄挑眉,星眸透着凉薄,“你有意见?” 梅仲琛脑袋摇成拨浪鼓,“你的王妃,我哪来的意见。就是吧,守着什么人学什么人,你发现没有,你家王妃的吃相已经有了散人的神韵。” “像我怎么啦!”,逍遥散人耳朵又不聋,大眼珠子瞪圆了瞪过去,“小兔崽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看你是皮痒痒了。等着的,我老人家吃饱了,给你松松骨。” “别啊。”,梅仲琛连连作揖赔笑,“您误会了。像您好啊,不拘小节,玉树临风……” 逍遥散人哼笑,“往回圆也没用,今天打你打定了。老多天不动手,我老人家手痒的很。打趴了你,就把你挂树叉上,底下放条狗,让你好好跟它亲热亲热。” 梅仲琛简直要哭了,可怜兮兮就把目光投向看戏的那位,鼻子造作的抽了抽,“王妃啊,快给我求求情。” 纪纤云差点喷饭,这何方妖孽? 冥王能带回来一桌,说话又一点顾忌没有,怎么也是清风那一级别的吧? 应该比清风地位还要高。 脑袋里打了个转,她就敷衍的朝向师傅,“天这么热,打架会出汗,出汗还得洗澡。师傅,您还是不要那么辛苦了。屋里这么多冰盆放着,凉凉快快的,多好。” 逍遥散人眉开眼笑,“听你的,还是小徒弟心疼我老人家。” 这么容易! 梅仲琛瞠目结舌,对面前那不起眼的小姑娘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王妃,救我一命,大恩不言谢。” “哪有那么夸张?”,纪纤云也笑,“快吃吧,菜都被我和师傅吃光,吃不饱的可就是你了。” 初次见面,就能大大方方开玩笑,嗯,有点意思。 梅仲琛兴致更浓了。 “听说王妃厨艺精湛,这几个一看就是嬷嬷的手艺,那这几盘就是出自王妃之手喽。诶,这是什么菜?我来尝尝看……嗯,不错,好吃,看来以后我要多过来吃饭了……” 那边巴拉巴拉的没完,纪纤云好心提醒,“你就没觉出来旁边有人瞪你吗?” “他会告诉你,食不言寝不语,再说话就滚出去。”,逍遥散人腮帮子鼓鼓,嚼着菜,含糊不清补充。 作为过来人,他俩被荼毒已久。 不光记得吃饭少说话,就连旁人叽叽歪歪,都有点不习惯。 一老一少,一答一合,真是活宝。 对着这么俩,不开心都难啊。 嗯,喜庆,的确适合表哥…… 飞速的下了结论,梅仲琛没事人的端起碗,至于 那道瘆人的目光,他心一横,只当幻觉。 不关他事。 冥王都不怕,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而且,冥王那种冰山,身边怎么会有这种贱兮兮的人? 眨眼,纪纤云就把一串问号拍飞了。 管它呢,爱谁谁,好奇害死猫,知道的越少越好。 她可不想有一天,被人捅刀的时候,背景语音是‘你知道的太多了’。 耳边清净了,亓凌霄脸色也柔和下来,嗯,很好,小丫头至少是顾忌到他的。 可惜只是弹指间,他才安静吃了几口饭,那边已经剑拔弩张。 “小兔崽子,有点眼色!盘子都见底了还来夹,信不信我揍你!” “散人,您不能光让我吃白饭吧?” “那边那几个不是菜?那边那几盘是你们的,这几个都是我和丫头的,本来就没做你们的份,让你吃几口可以了,不要得寸进尺!” “您吃肉,我们只有小青菜,您忍心吗?” “粥都喝不上的多了去了,我又不是菩萨,我有什么不忍心?” …… 为了一盘菜至于吗? 纪纤云被吵的耳朵疼,好奇又带着求助的,目光就飘向对面那人。 此等时候,冥王没有不拉下脸来训人的道理啊。 巧合,四目相对。 莫名的,亓凌霄即刻移开目光,夹起一根菜蔬,强装镇定的咬啊咬。 昨晚上的失控历时化解掉了,再相见,竟然还是别扭。 灯影里,长发披散只着肚兜的倩影,在脑海闪现,不自禁的,耳根发热。 闪躲?这货,搞什么? 嗯,可能是纵容,不想管束面具男。 靠,到底什么来头?镶金边了吗? 不屑的撇撇嘴,纪纤云识趣的没吭声,端起冒着凉气的酸梅汤,继续看那两个用筷子过招。 古代没有冰箱,不过,不代表古代富贵人夏天吃不到冰饮。 舍得硝石,冰镇酸梅汤可以有,有点现代冰激凌雏形的‘冰酪’更是美味。 一旁的梅仲琛可不光顾着和逍遥散人拌嘴,余光一直关注着自家表哥和小表嫂的反应,突的笑眯眯把矛头换了方向,“哎呦喂,冥王殿下,我们吵得要掀桌子你不管,偷偷和王妃眉来眼去,有点说不过去吧?” 第四十七章 脑袋进水了 这妖孽! “噗…。。咳咳……”,入口的酸梅汤,纪纤云差点喷出去,反身咳得停不下来。 眉来眼去?还是和冥王?这妖孽造谣的本事,前无古人。 逍遥散人仿佛被雷劈到,一直闷头吃饭的清风都抬起了头。 亓凌霄面色僵了一下,明显觉出心跳的扑通通,随即眉头皱起,冷声呵斥过去,“再胡说一个字,滚出去!” “奥奥,是,遵命。”,梅仲琛狗腿的连连点头,之后扶上额头做痛苦状,“哎呦,哎呦,哎呦,头疼。肯定最近太忙没睡好,头疼的心烦意乱已经开始胡说八道了。王妃啊,你医术高超,能不能给我治治啊?” 纪纤云才刚压住咳嗽,小脸红扑扑的,又被找上门来,她真的懒得招架,皮笑肉不笑回绝,“呵呵,刚才和师傅抢菜不是生龙活虎的?我看,你的病没有治的必要。” 想玩儿?她可没闲功夫奉陪。 “我真的有病。”,梅仲琛捂着头,强调。 纪纤云摊手,“我真的没药。” “丫头,别理他!他有病,就让他死一死不就好了。来,咱们吃饭。你不是说很想吃煎鹅肝,赶紧都夹到你碗里,要不都被不长眼的吃光了。” 有师傅差一杠子,纪纤云巴不得的,笑呵呵应下,“对啊,我的鹅肝。师傅,还是您聪明,鲍鱼都抢到碗里 ……” “散人,王妃,我是真的有病。不信?清风,来,给我作证。冥王殿下,快让你家王妃给我看看吧。”,没法,梅仲琛一手一个,把旁边两个都拉出来刷存在感。 亓凌霄和清风动作很是默契,甩开。 相当嫌弃。 梅仲琛戚戚焉哀嚎,“我的人缘这么差吗?生病都没人问津?天呐,我怎么这么惨……” 纪纤云和逍遥散人对视一眼,鄙视之。 “神医不是给你治了,我看你现在挺好。”,清风无奈,附和的劝一句。 对这么个随时可以嬉皮笑脸又可以哭天喊地的,他其实,很想,踹出去。 齐凌霄也有此意,残存的那么一点耐心只能维持再说一句,“术业有专攻,你的病,她治不了。” “没治过,怎么知道治不了?死马当活马医,冥王殿下,您就可怜可怜我。您不知道,脑袋疼起来,死的心都有。万一呢,万一治好了呢?我就重获新生了……。” 表弟怎么就长成这般? 亓凌霄也是无可奈何,挑眉把烫手的山芋扔出去,“你给他看看,让他死心。” 省的惹人烦,后半句,他也就在心里叫嚣一下。 “谢谢冥王殿下。”,那边话音一落,梅仲琛这边就接上了,陡然一边,可怜巴巴没了,嘻嘻哈哈活宝上身,“王妃,我的病就靠你了,先谢过。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来,给我看看。” 纪纤云还没反应过来呢,那人已经随着声音飘到旁边。 再看,旁边的空椅子上,多了个带着半截面具,嘴巴一张一合的人。 靠,简直没好人活的路啊。 纪纤云嘴角抽了抽,笑的很难看,“那个,说吧,你怎么个有病?” 神经病!精神病!最合适不过。 “头疼,这半边,七八年了,有时候轻有时候重,若是赶上风寒,那就疼的想撞墙……” 比手画脚,诉说的很详细,还真是病人该有的模样。 作为医生,纪纤云也有了医生的样子,认真倾听。 等那边嘴闭上,一双明亮的眼珠期待的盯过来,她给了个很保守的答案,“偏头疼。应该是以前出汗之后毛孔放大,然后不注意受风了,说白了就是脑袋进水了。” “脑袋进水了?奥,这个听着很悬乎。那,怎么治呢?”,能说病因,那治病也应该会吧? 本来就是本着瞎猫碰死耗子,现下,梅仲琛的期待值蹭蹭蹭上升。 表哥那怪病都治得,他的,也可以吧? 不过,想到某种可能,他不禁抖了抖,抱着头做怕怕状,“不会把我脑袋凿开吧?” 脑袋进水了,那就得拿出来,很顺理成章。 可是,他怕啊。 不光他胆战心惊,桌边另几个也是屏气凝神。 亓凌霄一贯没表情的脸孔都有了几丝好奇,难道真的可以? 千呼万唤中,纪纤云耸耸肩白过去一眼,“我可没胆子把你脑袋凿开,弄点药试试吧。七个斑蝥一头紫皮蒜捣碎了敷在额角这里两刻钟,如果运气够好,应该可以去根。” 她听的懂,冥王的意思是让她随便敷衍一下让这个话多的住嘴,不过,作为一个医生,能治的还是该治。 这是一种本能。 “……。。这么简单?”,眨了眨眼,梅仲琛难以置信的扬声质疑。 纪纤云态度还是很好的,“你想怎么呢?把脑袋凿开?那对不住,我办不了。实话说,我医术不太精,好多草药都认不清,凑巧知道这个方子而已,你不信就当没听过好了。” 梅仲琛咬着手指,陷入纠结。 亓凌霄淡淡甩过去一句,“外敷,又不是吃下去,治不好也要不了命。” 摸摸面具,梅仲琛抽抽鼻子,“唉,死不了,毁容怎么办?我的花容月貌,我的天人之姿……” 纪纤云抖落一身鸡皮疙瘩,默默把椅子往逍遥散人那边挪了挪。 天啦噜,这妖孽简直无底线! 还花容月貌?呸! 再弄个兰花指,去宫里当太监正好。 逍遥散人要被恶心吐了,一块骨头飞过去,“我们还要吃饭,再出声,我就把你扔出去!” ************ 斑蝥是剧毒,纪纤云很仔细的洗了手,也不擦,甩着水回房。 掀帘子前,她又倒退几步,拐弯到了冥王床前。 亓凌霄习惯晌午眯一会儿,并没有睡着,闻声已经睁了眼。 扰人清梦总不好,纪纤云讪讪笑笑,“对不住啊,吵醒你了。” 躺着,如芒在背,这么独处着,齐凌霄说不出的别扭,强做着镇定,他就坐起来,“有事?” 今天怎么有点说不出的不对劲? 这念头在脑中一闪,纪纤云也没有追究,察言观色的直奔主题,“上午写字写的手酸,我下午可不可以和师傅出去转一转?再明白点,我以后是不是可以自由自在的出去?” 那双漂亮杏眼灼灼的看过来,齐凌霄下意识就把目光移开,他很讨要这样的自己,又强迫着对视过去,“哪家的王妃天天跑出去?” 纪纤云对戳手指,赔笑,“我和师傅去的都是瓦子啊花鸟街那种,富贵人都不会去,没人发现的。” “府里的人都是瞎子,看不见你出去了吗?王府周边不乏探子,你说,不被人发现,是不是做梦?” “那我不就是要一直坐牢?”,纪纤云的脸一点点垮了,生无可恋。 亓凌霄扶额,“吃的鲍鱼燕窝,穿戴都是太后御赐,有这样的牢房吗?忘了,你在相府没出过门,什么都不懂也有情可原。” “出门都不能,天天就关在一个地方,怎么不是坐牢?笼子里的金丝鸟吃好喝好,打开笼门,还不是飞走……。” “停!”,齐凌霄伸手叫停,后悔之情呼啸而来,“初一进宫给皇祖母请安,你自己去要两个教习嬷嬷来,学学书画和规矩。被师傅荼毒不深,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 多年蜗居在偏僻的小院子里,身旁只有一个老嬷嬷,人情世故、市井百态,丝毫没有接触。这样的一个人,就是一张白纸,被师傅一带,立马染上野气。 听之任之,想必,假以时日,就没救了。 怎么就扯到去太后那里要俩嬷嬷了? 被师傅荼毒? 纪纤云脑子突然不够用了,转瞬,她坚定的摇摇头,“不要。不久的以后,我是和师傅一起闯荡江湖的,学那些规矩有什么用?教我认字还能教我功夫,能文能武,师傅可是我的亲人,你怎么能诋毁他?” “我问你,昨天你们出去,是不是师傅提议的?”,齐凌霄平静的循循善诱。 “是啊。” 就知道是这样,齐凌霄悠悠的摆道理,“良家女子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师傅带你抛头露面,显而易见,他是把你引向歧途,根本不合适教导你。” “管它歧途还是正途,我乐意啊。”,纪纤云大大咧咧摆手,满心满眼的真诚,“冥王殿下,您的好意我心领了,良家女子当着太憋屈,还是江湖女子比较适合我。” 亓凌霄和颜悦色一点点消失不见,星眸静默中透射出不可违逆,“初一那天,我要看到有两个嬷嬷进了王府,在那以后,你就和她们好好学,努力做个贤淑的王妃。别忘了,你现在是使劲浑身解数也要在冥王府留下来的那个,没有为所欲为的资格。” 看着很吓人,好在经过昨晚的开诚布公,纪纤云权当面前的是只纸老虎,撇撇嘴不以为意,“一开始就这么说多好,绕来绕去的,累不累?放心,我会办好的。呵呵,想想我变成淑女的样子,诶,怎么有点恶心。” 齐凌霄一脸黑线,唉,吃硬不吃软,看来,就不能给这丫头好脸色。 冷言冷语,竟然开心自在。 碎碎念之后,床上的人一脸莫名的不言语,纪纤云自然也不能等人家赶,“那个戴面具的应该把药敷上了,能不能好,我也不知道。不打搅了,我回去睡午觉。” “等等。”,齐凌霄在人转身之际出口,“你不是说对药草不精,怎么能开方子?” “骗你做什么?就算三岁开始对着药书认字,七岁时候,母亲就没了,之后就没学过,我要是精通,可能吗?今天那个方子,就两种药,恰巧记得而已。” 口若悬河,目光坦荡,不像有假,齐凌霄还是不死心,“令堂在世时,没教过你制毒解毒吗?” 怎么查户口似的,纪纤云隐隐觉得这不是随便聊天,而且冥王这货,根本就不会随便聊天。 说多错多,纪纤云打定主意,摆出一脸不耐烦,“拜托,谁家会教那么小的孩子那些东西?功夫得从基础练起,医术也一样啊。而且,我母亲过世的时候我受了惊吓,在那之后好久都跟丢了魂似的,学会那点东西好多还给忘了。字都认不得,这就是证明不是吗?我小时候是学过写字的,好多年不用,忘得差不多了。” “不是想出去吗?过两日休沐,我带你回相府走一遭。” 纪纤云眼睛眨了眨,一头雾水。 没走神啊,也不可能瞬时失忆,那就是冥王话题转变的太无厘头。 不过,回相府? 她警惕了,“去相府,你有什么阴谋?” 第四十八章 马后炮 亓凌霄嘴角抽了抽,“相府不是你娘家吗?哪那么多阴谋。” “才怪!”,纪纤云就白过去一眼,“我又不傻,大概怎么回事是一清二楚。你讨厌相府还来不及,当亲戚串门那就是骗鬼。据我对你的了解,特地跑上门去给人家添堵,根本不可能。心里厌恶还登人家门,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你有阴谋。” “你倒是了解我。”,齐凌霄几不可查的扯扯嘴角,随即恢复如常,“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不是纪家人了,总是从小长大的地方,回去转转就当消遣了。” “哼,说的好听。”,纪纤云不屑的拆穿,“带我去,肯定要利用我做事,而且绝对不是什么好差事。” “你是冥王妃,身份比纪相都高,放心,没人会欺负你的。” “我当然不担心他们,我担心你,跟你一起出去,总有种没好事的感觉。就像上次在宫里,小命差点见阎王,我可不想再来一次。”,纪纤云嫌弃的耸耸肩,遁走,“是祸躲不过啊,还是先睡一觉好了,相府怎么也比皇宫好对付。” 齐凌霄嘴角浮起一丝笑,摇头。 天要塌了都不会往心里去,这丫头。 西边厢房里,梅仲琛侧身躺着,清秀的五官皱成一团,患得患失的很是纠结,“大蒜味呛的很,清风,你说王妃是不是耍我?除了大蒜就一味药,怎么看都不像个正经方子。” 清风窝在椅子里,打个哈欠不耐烦的很,“弄一堆杂七杂八的药让你喝下去,弄个半死不活,王妃就该这样。” “喂,我怎么惹着你了,你盼我半死不活!”,要不是额角敷了药,梅仲琛就得跳起来。 “占着我的床,就别那么多话。”,半宿没睡,清风瞌睡连连。 “你以为我乐意躺你这破地方呢?我不也没法子嘛。病好不好不知道,我的脸千万不要出什么纰漏……” “再说话,我可不客气了!” 梅仲琛才不理会,笑眯眯欠抽的很,“你再威胁我,小心我到明月跟前说你的不是去。现在她就是不怎么乐意搭理你,我一出马,往后直接不理你,你信不信?” 清风恨得牙痒痒,冷冰的目光瞪视过去,转瞬,还是被那有恃无恐的厚脸皮打败了。 眼不见为净,闭目眼神。 惹得梅仲琛笑的花枝乱颤,一抖一抖,“瞧你没出息那样!明月那脾气,也就你眼瞎。她要理你,我也就不说什么了,现在这样,我劝你一句啊,死心吧。一棵树上掉死那是傻子做的事,以后跟兄弟混,保准你左拥右抱……” “我的事不用你管。” 梅仲琛刚要反驳,就听门吱呀开了,六子闪身进来,贼溜溜的小眼睛昭示着带着故事来的,“跟嬷嬷打听清楚了,你们猜怎么着?误会,误会一场。王妃为了不被明月缠着欺负,联合着散人和神医演的一场戏而已。昨天晚上主子才问清楚的,王妃也是倒霉,无缘无故受了咱们这么多天白眼。” “跟我猜的差不多吧?”,梅仲琛历时飘飘然,“一个个的,眼睛都是出气的,你们啊,这也能搞错。” “二少,您这可连主子一起骂了哦。”,六子点头哈腰的,眼珠子提溜转,“要怪就怪王妃不知道避讳,那时候吧,跟神医走的就是近,眼见为实,我们不信就怪了。” “你们怎么不想想,那王妃就是个缸里长大的,她根本就不知道男女有别。就刚刚饭桌上,换个旁的姑娘,见着我还不羞答答语无伦次啊,小王妃,一点反应都没有…。。” 清风实在看不惯梅仲琛那全天下就他英明的模样,“马后炮!” “嘴长在你们身上,随你们怎么说喽!没你们的愚蠢,怎么显出本少爷的英明呢?”,梅仲琛依旧笑嘻嘻,“对了,你们发现没?有人对王妃很是上心,陷进去拔不出来喽。” 六子小眼睛瞪得溜圆,“二少,您是说主子?那不可能!您想啊,要真那样,王妃和神医合伙骗明月那天,主子就发火了。小的天天跟着,没谁比小的更清楚了。” “你眼珠子还真出气的!”,梅仲琛眼里只有一头蠢猪,“你就没发现,前几天你主子看什么都不顺眼,然后,这误会解开了,天更蓝了花都香了。” “戴绿帽子哪个男人高兴啊,帽子一摘,当然开心喽。” 梅仲琛闭眼,深感这是对牛弹琴,“六子,你再这么不开窍,不把王妃当盘菜,小心,以后没好日子过。” “没意外的话,过不多久,她就不是王妃了。等新王妃来了,小的再讨好,才是正道。” “咱们就打个赌,这王妃换不了。赌注,就一千两,怎么样?” “赌就赌。”,六子底气十足的拍拍心口,“她是纪相的女儿,就凭这个,王妃的位子,她就坐不长。何况她还粗野不堪没见识,没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主子怎么可能中意那样的。”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听过没?” “主子是做大事的,儿女情长那是闲人吃饱了撑的。” *********** 日头快到正中,太阳热辣辣的烤着大地。 有宽大的门楼遮着,就算晒不到,站在那里久了,也不免一层层细汗。 “你们俩没吃饭啊!”,手帕轻轻在鼻尖按了按,纪欣妍没好气的扭头低斥了两个扇扇子的丫头,待到风凉快些,她就埋怨的往门外瞟,“娘,人怎么还不到?站的我腿都酸了。都要晌午了,会不会不来了?” 钱氏心里怨气都要炸开,保养得意的脸上还是维持着笑,“妍儿,稍安勿躁。冥王府既然派人知会了,肯定会到的。” “娘,孩儿累了。”,纪府大少爷纪洵是个十二岁的小纨绔,从小娇生惯养,已经不耐烦的一站三道弯。 纪家四小姐才七岁,也是钱氏肚子里爬出来的,哪受过这个罪,拉着钱氏衣裳吵着要回去,“娘,玉儿饿了,玉儿要回去。” 二少爷、三小姐、六小姐,都是庶出,毕恭毕敬的,缩在一旁不出声。 毕竟年纪小,眼巴巴的看着钱氏,显然,都等烦了。 钱氏被吵的心烦意乱,火气更旺,对着儿女拉下脸,“都闭嘴!一个个站好了等着,你们二姐今天回门,在冥王殿下面前不能失了礼数。” 一帮小娃娃低头怨念脸,纪欣妍更是咬碎银牙。 小贱蹄子,还回门! 不管为了什么,冥王殿下也太给她脸了。 死气沉沉中,终于有下人指着远处一慢吞吞的华贵马车喊起来,“来了,冥王府的车!” 车里,透过帘子缝隙,纪纤云已经隐约看见相府门口的阵仗,嬉笑着猛回头,“这个堵给他们添的好,瞧瞧,一个个霜打茄子样,肯定等的要疯了。” 亓凌霄端坐另一边,那样纯粹的笑容,感染的,他心情也欢快起来,“机会难得,准许你,今天也呈呈威风。” “对付那帮鱼鳖虾蟹,想想就没意思。不过呢,要是他们一会儿撞上来,我也可以跟他们玩玩。对了,现在了,你总该跟我交待一下,您的阴谋里我需要做什么。” “当好你的受气包就好。” 纪纤云顿觉轻松了,俊俏的脸孔春花灿烂,“那就是没我什么事,早说嘛,害我还小小担心了那么一下下。” “主子,到了。” 六子在车外提醒,亓凌霄不疾不徐开始整理衣裳,“表现的好,下午带你去凑个热闹。” “热闹?别,我不跟你……”,纪纤云拒绝的话出口,可惜人家已经撩开车帘出去了。 徒留她在车里,无语凝噎。 这货带她去纯粹玩儿?天下红雨,都不会发生。 不祥的预感,蔓延。 致使,她从马车上爬下去站到冥王身边,还是一张苦瓜脸。 纪欣妍给冥王行过了礼,柳眉一挑,就阴阳怪气哼了哼,“纤云,冥王殿下好心好意带你回门,看你那张脸,是不满意怎么着?” 说了让她逞威风,没有不还嘴的道理,纪纤云脊背挺直,灵动的眸傲气的直射过去,“我是冥王妃,你是不是忘了给我请安?” “你…。。”,小贱蹄子还抖起来,纪欣妍气顶脑门就要还嘴。 钱氏眼疾手快攥住女儿胳膊,目光带着训斥的柔声当着和事老,“妍儿,可不是你们姐妹在府里没大没小的时候了,是不是忘了纤云已经嫁出去?来来,先行礼,姐妹感情再好,规矩不能坏。” 面上是笑的,可这心,已经到了嗓子眼。 老爷已经称病不出来候着,女儿一闹,可不是给冥王嘴里递话。 没准,冥王等的就是个由头发难呢。 关键时刻,亓凌霄悠哉哉迈步往台阶去,声音平淡无波,“纪相病重,本王去看看他。” 钱氏愣了一下,忙扭头跟上,“冥王爷,相爷的病来的急,真真的起不来床,要不,无论如何也要来门口迎接您……” “……。”,纪纤云双拳握起,恨不得把冥王抓过来踹一顿。 什么她逞威风?来个拆台的,怎么逞威风? 重色轻友,娘的,为了老情人,竟敢折她的面子! 第四十九章 岂有此理! 纪欣妍一张芙蓉面得意非常,眼睛钩子一般目送冥王进门,随即胜利者的姿态傲慢的瞪着小贱蹄子,“呵呵,冥王殿下似乎觉得我不用向他的王妃请安呢。不不不,看来啊,他根本不想你当他的王妃。” 纪洵跟着冥王往里去了,纪欣妍身旁几个小娃娃一个个也没好脸色。 作为公敌,纪纤云不怒反笑,灵动的眉眼让人移不开眼,“说一千道一万,我现在在冥王府的位子上坐着,就算哪天某人不要脸的抢了去,那也是我坐剩下的。” 丢下一句,雄赳赳往里走,惹得纪欣妍如花娇妍近乎扭曲。 下人看着呢,不能发作,只得咬牙跟着往里走。 只有她知道,指甲陷入皮肉,愤怒、焦虑,已经让她忘记疼痛。 冥王殿下偏向她的,可是,爹娘交待了,只准她在门口迎接,招待时候不能露面。 这可如何是好? 冥王妃,这个位子是她的,是她的。 她一定要拿回来。 想法子,无论如何要想出法子来。 比起纪欣妍的抓心挠肝,纪纤云就自在多了,准确说来是相当无聊。 她就是冥王身边的一个谨小慎微受气包背景板,丞相爹卧房欣赏下漏洞百出的病入膏肓,厅里餐桌边欣赏下钱夫人和纪大少爷作陪的各种尴尬。 直到回到原主生活了七年的那个偏僻小院,关起门来,往有些打晃的椅子里一窝,她才懒洋洋的原形毕露。 啜饮着水果冰酪,惬意的瞟了一眼四下打量的高大身形,“破破烂烂的,看什么看?演憋屈演的我压抑的很,作为补偿,通知你,唯一的床给我睡。你就…。。奥,估计你也没心思睡。爱干啥干啥去吧,省的吵到我。” 亓凌霄面墙站着,把玩着架子上的小玩意并没回头,“怎么也是你长大的地方,嫌弃成这般?” 破落的院子,逼仄的房间,匆促拾掇过,依旧破败老旧不堪。 想必,七年的光阴,在这里实在没有美好的事情可留恋。 突然,他很想听听小丫头对往昔岁月的抱怨。 可惜,事情并没有按他引向的方向发展。 “你不嫌弃,你留下来住好了。”,纪纤云白眼翻上黑突突顶棚,翘着二郎腿,痞相十足调侃,“这样的话,抬头不见低头见,没事在小院门口一溜达,我敢保证,肯定能和纪欣妍偶遇上。老情人见面,两眼泪汪汪,想想那场面,啧啧啧,呕,好恶心。” 声情并茂,她很应景的猛呕两口。 这是发自内心,发自肺腑的。 那场面,随便一想,都是灾难。 亓凌霄是什么人,小丫头何出此言,他心里有数的很,悠悠然提议,“闷头吃那么多,躺着积食,不如去你姐姐院子呈呈威风。” 嗯? 纪纤云狐疑的把目光投过去。 就个背影。 凭语气也判断不出人家情绪,她很有兴致的就跳下椅子,贼溜溜凑过去伸长脖子,杏眼眯起,满满探究和兴奋。 眉毛一抖一抖,挤兑,“我自己?还是你要我当挡箭牌?呵呵,不要不好意思,咱们也算有交情,你要是想看她,我可以给你开路。嘿嘿,你们要想单独聊聊,我也可以暂时聋一聋瞎一瞎。” 很近,咫尺间。 被那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亓凌霄面颊发热,下意识扭转身去,装着摆弄鸡毛掸子,“……你自己去。” “言不由衷!”,纪纤云摇着小脑袋瓜,水葱似的小手拨拉开人家的鸡毛掸子,仰着俏脸揶揄的笑,“我可没闲天跟她聊,去了只能给她添添堵欺负欺负她,你舍得吗?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哦,辣手摧花,呵呵,你还不得心疼死。” 鲜活生动的如花笑脸,就在眼前晃悠,镜花水月般,如镜似幻。 亓凌霄被蛊惑到,伸手往前去,到半空惊觉不妥,收回又太尴尬,灵机一动将错就错。 两指勾缠,就在那光洁的小脑门上弹了一下,“胡说八道。” 脑门有些痛,纪纤云石化般捂着,漂亮的杏眼盛满不可思议。 整个人都不好了。 冥王弹了她脑门! 天呐,冥王这货竟然会开玩笑! 不可思议! 简直见鬼了。 亓凌霄也被惊到了,他怎么会这样? 心跳的扑通通,避免尴尬,敛眸撤步狼狈的去另一边的破旧书架。 镇定的外表下,心里惊涛骇浪。 他的一世英名,难保了吧? 小丫头可是给半分颜色就能开染坊,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揉了揉脑门,纪纤云总算缓过神来,随手抄了个木头小摆件就丢过去,“看招!” 欠抽的话压压她还不够,竟然动手,哼哼,这货不要太得寸进尺! 同一屋檐下,日子还很多,这个苗头一定要扼杀在摇篮里。 亓凌霄下意识闪身,小摆件带着风就砸到木架子上,“咔嚓”一声刺耳撞击,之后那架子摇摇晃晃竟然四分五裂的塌了。 上头一些瓶瓶罐罐等小玩意,碎的碎,滚得滚,噼噼啪啪放鞭炮一般。 这动静好像有点大。 纪纤云默默捂耳朵。 嗯,不关她事。 “主子?” 随即,六子一声急促关切从门外飘入。 亓凌霄自然不能说他被小丫头毫不放在眼里的袭击了,挑眉向门口刚要张嘴就听得耳畔扬声喊,“冥王殿下,我就说那架子破的不能碰,您看,把你砸趴了。来,我扶您起来。” 急切、无措、慌乱、怯怯然……那声音拿捏的恰到好处。 六子在外头听得一清二楚,捂着半张的嘴巴小眼睛眨巴眨巴,最终,一声再没吭。 主子被砸趴了,那场面?为了以后有好日子过,他还是不看见为妙。 嗯,就是,主子的身手,躲不开个破架子?很蹊跷。 外头消停了,亓凌霄心口起伏着,脸色阴沉。 风雨欲来。 星眸带着火就投向一脸憋笑的人,“你……。好,很好,会拿我打趣了!” 主子这么弱,外头一干手下会怎么看? 想到那些人现下的表情,他气的想暴走。 纪纤云笑的停不下来,捂着肚子深呼吸好几次,才恢复常态,飞快的又喊,“哎呀呀,您别生气!架子没把您砸趴,是我眼神不好,没……” 亓凌霄差点气吐血,眼神的杀伤力不够,他识趣的飞身过去迅捷出手。 纪纤云避无可避,不甘又怨怼的眸光被眼皮遮盖,软软的倒了下去。 亓凌霄长臂一捞,聒噪算计他的小人,就被拢到怀里。 不怒反笑,无可奈何的扯扯嘴角,很自然的把人抱到床榻边去。 试了两试,还是没有扔,安安稳稳安顿好。 外头六子支着耳朵听,动静戛然而止,他不禁眼望天。 王妃,看来只能自求多福了,太岁头上动土,恃宠而骄也得有个度啊。 瞧瞧,完了吧。 不用想,打晕无疑。 摇头,叹息。 唉,要说察言观色还得他啊。 自我骄傲满足一番,弹指间,他就注意到几道不明所以的好奇眼神。 霎时,他就板起脸,怒目扫视过破院子里的各个角落。 屋内,亓凌霄望着熟睡依旧眉头紧皱的人,心头那点火气荡然无存。 手掌轻柔的探过去抹了抹,端详着舒展安静的小脸,肆意无度。 似乎,永远看不够。 纠结片刻,他索性躺了下去。 即便知晓怎么折腾人也不会被吵醒,他还是不自尽的轻手蹑脚。 脸对脸,安静的睡颜就在眼前,莫名的,从心内腾起一股满足感。 屋里冰盆放的足,沁凉舒爽,不知不觉,相依入眠。 时光易逝,再睁眼,已然半个时辰以后。 “……主子,主子,纪大小姐求见。” 窗棂被叩击,清风的声音传到耳边。 齐凌霄眉头微皱,腻烦的心绪涌动,出口却是无波,“容本王整理下衣衫。” 声音不小,离窗户几步远的梧桐树下,纪欣妍紧攥手绢的手指松了松,略紧张的芙蓉面绽放成一朵灿烂娇花。 冥王殿下要见她,要见她。 机会来了。 因着激动,她的指尖连带着颤抖起来。 屋内床帏间,齐凌霄收回不知何时搭过去搂抱的胳膊,审视一眼酣眠的人,下床。 唇瓣紧抿着,手指迅捷伸出。 随即,纪纤云嘤咛着睁开眼皮,杏眼中即刻升腾怒火,“……” 张张嘴吧, 喝骂的话却没有预想的冒出来,顷刻,她更恼了。 一骨碌身爬起来,胡乱抓起枕头奋力往那封了她穴道的败类身上砸。 齐凌霄一手夺过,居高临下低声威胁,“下不为例,再犯,就不是暂时哑巴了。” 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对待小丫头,绝对不能有好脸色。 前锋插针,他一松动,小丫头蹭蹭蹭就骑他头上去,颜面扫地,毫无悬念。 手悬在半空,纪纤云诧异抬眸,这货怎么又不可理喻了? “令姐到访,不要出纰漏!” 丢下一句,齐凌霄整整衣衫,阴着脸向外间去。 纪纤云冲着那可恨的背影撇撇嘴,呸。 原来,她是这货讨好老情人的垫脚石。 简直,岂有此理! 气归气,她还是溜下床,顶着一张不耐烦的脸慢吞吞蹭到外间。 与此同时的,纪欣妍施施然迈步入到屋来,美目一扫遍地狼藉,大惊失色,一脸骇然往冥王身边躲去,“冥王殿下,这是?难道有刺客不成?冥王殿下,您没伤呢哪里吧?” 第五十章 让你做个妾 一破架子倒了至于吗? 明摆着就是想投怀送抱而已。 惶惶恐恐我见犹怜,保护欲油然而生?可惜,纪纤云是个女的,丝毫不买账。 一个无敌大白眼,大咧咧飞过去。 不管是白莲还是绿茶,总之,这姑娘手段太不够看。 上赶着不是买卖,难道她不知道? 嗯,也没准,冥王喜欢这口? 想及此,纪纤云摸着下巴,贼溜溜就往冥王脸上瞄。 只一眼,如果可以,她真该送上一筐白眼。 一贯的死人脸不假,不过,此时此刻的,绝对不是嫌弃。 相处这么久了,她可以断定,至少冥王不反感。 呵呵,冥王这货的品味…… 亓凌霄状似无意的闪身坐到桌边,淡漠的眸光投向了对面的座位,“坐吧。放心,没有刺客,那架子年久,一碰就倾倒而已。” 冥王和她聊天了! 还让她放心! 纪欣妍激动的,差点落下泪来。 心花怒放,还是不忘仪态万方,小碎淑女步步步生莲,视线捕捉到隔断那边站着的人,挑衅的昂了昂下巴。 哼哼,屋里两把椅子,她可以坐,小贱蹄子只能站着了。 显然,她在冥王殿下心里位置比贱蹄子高多了。 不对,小贱蹄子怎么能和她相提并论。 小贱蹄子,就是个丫鬟。 站一边伺候人的丫鬟。 京城传开了,冥王一直把小贱蹄子当通房丫鬟用,果真没错。 这样的认知,让她慌乱的心安定许多,施施然落座,深情的目光投向朝思暮念的冥王,帕子沾沾眼角,晶莹的泪珠断线珠子般连成串,“冥王殿下,呜呜…。。妍儿做不了主的…。。就算殿下奄奄一息,妍儿嫁过去也甘之如饴,就是…。。就是……妍儿做不得主……冥王殿下,您不要怪妍儿,妍儿…。。妍儿…。。若是有机会,妍儿定会尽心伺候殿下……” 抽搭搭软绵绵诉说着,起初是低头敛眸抹泪,渐渐,她胆子大起来。 泪光闪闪的眸,灼灼含情的直直望过去。 含情目诉衷情,哭的是肝颤寸断。 机会,这恐怕是她唯一的最后机会。 为了夺回冥王妃的位子,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脸面、矜持,都是浮云。 作为观众,纪纤云目瞪口呆。 这入戏速度?她不得不怀疑那手帕上做了手脚。 更雷她的是这露骨的表白,古人保守吗? 古人,尤其是大家小姐,不是应该保守吗? 纪欣妍,简直就是一朵大奇葩。 勇气可嘉,勇气可嘉。 如果不是对头,她真能竖起大拇指来。 美女大胆表白,冥王那货肯定美死了吧,纪纤云又把目光投过去。 斜对面那道看戏的目光,盯得齐凌霄如坐针毡,他有种错觉,似乎,在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稳定下心神,强压着厌恶,挑眉,尽量温和安抚,“本王知晓了,看来,有必要把错的更正过来。” “……冥王殿下,您的意思是?”,纪欣妍欢喜的心都要跳出来,唯一的一点理智维持着矜持,帕子捂着脸,羞答答低头追问。 “本王说的不是很明白了吗?”,亓凌霄强迫着没有别过头去,柔和的语气反问道,“对了,本王要去奇货堂,你也一起来吧。” 纪欣妍恨不得一下子就成冥王妃搬到王府去,自然巴不得跟着,可,她凝眉怯怯,“家父家母吩咐过,妍儿不能出门的。” “本王相邀,纪相定不会阻拦。放心,有你妹妹作陪,没人会说道,奇货会上看上哪样,本王送给你。”,齐凌霄说着话就起身向外走,“走了,误了时辰,稀罕玩意就被人抢去了。” 随意的一甩手,丢出两颗栗子,脚步不停,穴道便给解了。 惹得纪纤云气的牙根发痒,恨不得抱起桌上一碟子栗子撒过去。 刹那的迟疑,纪欣妍已然打定主意,飞快的擦干眼泪,聘聘婷婷就跟上去。 余光扫到小贱蹄子愤愤然的脸,她顿觉脚下如有祥云,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 胜利者的姿态摆的足足,两人并肩出门时,她故意把人胳膊抱住,眼高于顶的低声叫嚣,“纪纤云,我的位子你也坐到头了。求求我,让你做个妾,否则,你就等着休回来老死在这破院子吧。呵呵,没准这里你都回不来,直接被送到哪个庵堂剃光头去。” “哼,那也是我坐剩下的旧椅子!”,纪纤云一侧嘴角嫌弃的扯了扯,用力甩着狗皮膏药。 偏的,纪欣妍没有消遣够,死命抱着不撒手,“明明是我把你拉下去的,你没的坐了,哈哈,小姐的身子丫鬟命,说的就是你。死鸭子嘴硬不求我,有你对着木鱼哭的时候。” “不撒手是不是?”,纪纤云邪气的笑笑,突的手指用力捏着一点肉狠劲拧,疼的纪欣妍险些尖叫。 毫无悬念,狗皮膏药,跳到一边去了。 “你等着,到时候有你好看!” 胳膊没了束缚,纪纤云闲适的活动着,哼笑,“到时候再说,我呢,舒服一时算一时。敲木鱼也比你好,为了个破冥王妃,脸皮都不要了,巴巴的贴上去,丢人现眼。” 亓凌霄听力极好,后边的明争暗斗听的一清二楚,几不可查的,嘴角微扬。 昙花一现。 嗯,小丫头,到哪都吃不了亏。 先前跟纪欣妍来的王嬷嬷两个,热锅蚂蚁的就凑到自家小姐跟前去,“小姐,咱们回吧,快回吧。” 要不是小姐软硬兼施,她们才不会帮着小姐跑来见冥王,谢天谢地,幸好功夫不长。 “冥王殿下邀我去奇货堂,你们俩老实跟着。”,纪欣妍挣脱两个下人的搀扶,义正言辞吩咐。 王嬷嬷和一等丫鬟珊瑚,闻听,脸都要绿了,差点瘫倒,“这…。。小姐,使不得……夫人…。。” 纪欣妍不禁柳眉倒竖,“本小姐的事,轮不到你们比手画脚。” 她不管别的,她只要做冥王妃。 万一父亲母亲反对,那不前功尽弃了,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 出去走一遭,把这事坐实了,到时候爹爹不认也得认。 就像当初那般,木已成舟,爹爹顶多发下火,反正,她的目的达到了。 齐凌霄一个眼神,冥王府带来的两个丫鬟上前,王嬷嬷和珊瑚无声的被架走了。 纪欣妍如释重负的笑笑,一眼都没看那两个心腹下人接下去如何,随着脚步如飞的冥王,乐呵呵向前。 意气风发的,似乎,她才是正牌冥王妃。 一对狗男女,作为被忽视那个,纪纤云再次默默送上白眼。 受气王妃的样子还是足的,低头谨小慎微的跟着,生怕出错的可怜相。 一行人动作极快,事先预演过一般,不消片刻,已经坐上马车行在相府前的大道上。 相府的守门人也不傻,眼见着大小姐上了车,确定不是单单送客那么简单,小跑着就往正院去。 车夫把车赶得飞快的同时,足够平稳。封闭的车厢里,人并不觉得快的离谱。 纪欣妍和冥王相对而坐,险险的失而复得,理亏在先,担心是黄粱一梦,她心里的弦一直紧绷。 察言观色的,几度咬唇落泪,梨花带雨的一次次解释保证。 亓凌霄自然不能当木头人,大局为重,偶尔出声安抚一下。 纪纤云默默抖落一身身鸡皮疙瘩,没她说话的份,当然,她一点也不想跟这俩恶心巴拉的说一个字。 好不容易盼着到了目的地,高墙围拢的宽阔院子,绿草茵茵,几十根红漆柱子支起的庞大凉亭壮观非常。 椅子没坐热乎呢,就听得一旁颐指气使吩咐声,“拿着,那边,给师傅送过去。” 侧目,那张平淡无波冰山死人脸映入眼帘。 四周那么多双眼睛瞧着,她自然不能露脾气,乖顺的低眉顺眼接过,顺着指给她的方向就去。 衣裙华美,簪钗名贵,美丽的脸孔却是柔弱低垂,弱势群体无疑。 娘的,把正牌王妃赶走,只为了和大姨子大庭广众同桌卿卿我我,冥王这厮,不要脸程度当真无敌。 她心里这么骂,周遭的显贵们眼睛也不瞎。 使使眼色努努下巴,一传十,转眼各个桌子边的人轻声私语起来。 碍于冥王是炙手可热的皇位争夺者,没人敢明着说道,可那偶尔飘过去的眼神,说明一切。 偏偏,纪欣妍现下眼里只有冥王,娇娇羞羞说着话,旁若无人。 不免,那些世家大族的夫人们心内厌恶,更多的,是对纪纤云这个可怜冥王妃的同情。 这些人耳目灵光,前前后后这些事,心里清楚的很。 中间是两丈见方铺着红绸的台子,台子四角沿对角线方向各有一道四丈长的屏风墙,观众被隔离成四个区域。 冥王在官宦区域的前排,才能看得见斜对面商贾区域的逍遥散人,他正比手画脚的和同桌的两个争论着什么。 吐沫星子横飞,开心的模样。 不用听就是吹牛,纪纤云暗自摇头,视线里那个对老头避之不及的,倒是让她欢喜不已。 一身白衣胜雪,俊逸出尘让女人都得嫉妒的美好容颜,除了顾西风还有谁。 顾西风目光已经迎上来,被逍遥散人摧残到痛苦的五官瞬时鲜活起来,朗月清风的笑容爬上眉梢。 中邪了? 逍遥散人大眼珠子转了转,探究的甩头,顷刻跳起来拉人,“哎呦,丫头,我还替你可惜呢!来来来,坐这,幸好好物件还没拿上来着,要不就亏了。” 反正冥王也没说必须马上回去,纪纤云毫不犹豫就钻了空子,稳稳当当坐下来打招呼,“顾兄,好久不见。这位兄台是哪位?顾兄不给介绍一下?” 她绝对不是看上那同样一身白衣的冷漠帅男,从她站到桌边,那人冷厉的眸光把她打量个通透。 莫名的,敌意。 就算是军医,常规的训练她也经历过,自诩看人,还是有点眼力。 人家已经不善,没理由她不先下手为强。 知己知彼,真要有点什么不愉快,也不至于抓瞎。 第五十一章 不守妇道 顾西风温文尔雅的勾唇一笑,抬手,言简意赅介绍道,“奇货堂堂主,复姓端木。端木兄,这位是冥王妃。” 奇货堂的威名,鉴于有个嘴碎的师傅,她早已如雷贯耳。 堂主就坐在面前,真真让她吃了一惊,随即,纪纤云热情崇拜的先开口,“端木堂主,年轻有为,佩服佩服。” 看来是她敏感了,这种大人物,怎么可能有心思对她敌意。 别的没有,自知之明,她还是不缺。 “嗯。”,端木寒嘴唇未动的轻声应了,却一个正眼都没给。 明摆着,不放在眼里。 简直兜头一盆凉水,纪纤云的崇拜和热情,顿时化作心头的脏话。 逍遥散人神经大条,顾西风却顿觉尴尬,讪讪打着圆场,“端木兄一贯寡言。” “没事啊,大人物都是惜字如金的嘛。”,纪纤云笑容不减,一脸无所谓,附和一句懒得纠缠,扭头和逍遥散人压低声音叽叽喳喳,“师傅,这是冥王让我给您送过来的。” 天天看冥王的死人脸都习惯了,这个什么鬼堂主,惹人嫌程度比冥王还是稍逊一筹。 “给我?”,逍遥散人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如果没看错那可是银票啊,狐疑的拿在手里待看清那叠 银票的票额,他脑袋直接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丫头,你肯定骗我的!啊,我明白了,你是自掏腰包孝敬为师,早说嘛,师傅有一张就够了,剩下的你留着吧。” 看看又回到手里的纸,纪纤云仔细端详了起来,这些天突飞猛进不假,可好多字还是不认识。 不过银子数量她倒认得了,看过两张也是不可思议,“一张五千两,这些得好几万两了,可是,真是冥王让我给您的啊。不信,他就在那边,您去问问呗。” 不说不要紧,逍遥散人目光飘过去,即刻,捋胳膊挽袖子把桌子一拍,明显的气急败坏,“丫头,挨欺负了也不说,走,师傅送你回去坐!” 那个死不要脸的坐在那里,把他宝贝徒弟挤出来,简直翻天了! 纪纤云后悔的想撞墙,死命拽着拽不住,幸好顾西风出手,一左一右才把人固定住,“师傅,别动别动!您要是敢去,我就不认您了!” 这么多人呢,老头闹起来不管不顾,后果,不堪设想。 她可不想找麻烦。 逍遥散人不得不老实了,大眼珠子里还是凶光必现,恨不得把斜对面那俩凌迟掉,“哼,他哪是给我银子花,是堵我嘴呢!干了欠揍的事,怕我收拾他!” “师傅,您真英明。”,纪纤云夸张的竖起大拇指,讨巧卖乖,“什么也没银子实在,好不容易拿这么多,赶紧想想怎么花吧。要不飘香楼的三十年陈酿,先去买个一千坛?” 逍遥散人胡子撅着,恨铁不成钢的摇头,“丫头,你没救了你。人家都把你从窝里挤出来了,你还傻乐!” “那,师傅,我要是哭,那不更丢人。” 逍遥散人眼珠子转转,无奈点头,“有理有理。唉,算了,还是先把他银子花光好了,省的,回头他再要回去。” “正解!师傅,这么多钱,是不是应该给徒弟几张花花?” “尽管花,一张不留。哎呀,还是气的我老人家肝疼,等着的,等我回去收拾他!给钱想堵我的嘴,没门。” 终于把人说服了,纪纤云暗自松口气,对着顾西风晃晃银票求教,“顾兄,知不知道今天有什么好玩意,钱太多,花不出去了。” 顾西风撒开老头,品着茶轻笑,“慢慢等着宝贝现身吧,稍后,你定会觉得银子不够用。” “那你先借我好不好?奇货会一年一回,宝贝错过去岂不是很可惜。” “银子我是没有,不过,说动端木兄准许你欠个一时半日,倒是可以。” 主意是不错,不过余光瞄到那个堂主冷气森森的诡谲脸色,她还是识趣的摇摇头,“那还是算了,我可不喜欢欠别人钱。” 端木寒心中一动,冷眸微眯,眼底厌恶之色更甚。 不喜欢欠别人钱,先前却和顾贤弟张口,顾贤弟不是别人? 哼哼,好个不守妇道的女人。 他眼里不揉沙子,这女人过来那一瞬间,顾贤弟为之一振的狂喜可没有逃过他的眼。 顾贤弟不是自来熟的,尤其对女人一贯寡淡的很,在王府里那些时日,可想,这女人定是没少贴上去。 接收到那道冷厉的视线,纪纤云有种如坐针毡之感,看来,不是她敏感。 可,第一次见面,她到底怎么得罪人家了? 不管了,就当没看见,她只把目光投到台子上去。 古代版拍卖师已经上场了,正示意在场的人安静下来。 奇货堂能找出来拍卖的都是稀世珍宝,妥妥的万众期待。 台下众人停了言语,齐刷刷看向台子正中。 唯一的例外,冥王那一桌。 姗姗来迟的七皇子和五皇子各自携着王妃,气势汹汹放着空桌子不坐,偏偏挤在那一桌。 亓凌昊摇着扇子,一脸莫名的在冥王和纪欣妍身上扫过。 尤其是对着纪欣妍,阴沉沉的笑,瘆人的很。 四下无声的,七王妃毕竟是安国侯府养出来的贵女,涵养使得她不能出声嘲讽,可,那双眼神比刀子还厉害。 眼波流转间,把纪欣妍藐视的无所遁形。 五皇子夫妇两个有样学样,两双眼睛也是来者不善。 四路夹击下,纪欣妍哪里招架的住。 如坐针毡的,细汗一层层,美丽的脸孔一红一白,恨不得捂起来。 想到先前冥王的承诺,她耗尽全部力气挺直脊背,美目一瞬不瞬盯向台子。 无视,只要无视就好。 冥王妃本来就是她的,就算现在名不正言不顺,只要冥王点了头,旁人再眼气都没用。 这下,亓凌昊几人对视一眼,面色更显阴沉。 堂堂相府嫡女大大方方跟冥王坐在一处,说明什么? 纪明风那老狐狸见风使舵,用他女儿吃了回头草,认回了前主子。 这边暗潮涌动刀光剑影,斜对面,至少表面是祥和一片。 纪纤云杏眼圆睁,揉了两次,才确信她没听错没看错,“师傅,胡椒还用拍卖啊?还起价一百两一斤?” “苍梧又没有,这可是船队从老远的陀布国带回来的。王府是不用花这个银子,就算比金子贵的多,每年也能得个十斤八斤的。” “奥奥。”,纪纤云懵懂点头,看来,她要适应古代生活依旧任重道远。 譬如小小的胡椒,现代就一最最普通的作料,放到这里,就是稀有的奢侈品。 随着胡椒、苏木、沉香三味香料拍卖一空,古琴、名砚、孤本等一批让文雅人士追逐的物件又掀起新一轮的争相叫价。 这些,师徒俩统统没兴趣。 整齐划一的托腮,看热闹状。 “师傅,咱们的银子还没动呢。” 逍遥散人也很苦恼,“银子花不出去好糟心。” 顾西风被逗的发笑,“拿上来的物件越来越贵,怕是,真花不出去了。” 纪纤云赞同的点头,“贵的肯定在后头,要不趁着能买的起,你喜欢什么,我和师傅送给你。” “我没意见,不过,以后得偶尔还我十两八两的。”,逍遥散人肉疼的很,还是勉强同意了。 拍卖的东西他没一样看上眼的,要是银票带回去?二徒弟妥妥的不会给他留一张。 不如,大方一点,以后还能有个要钱的由头。 呵呵,他真是太聪明了。 顾西风展颜一笑,毫不留情的摇头,“我可用不着。” “你、你、你…。。”,这都不能成全他,逍遥散人差点气吐血。 纪纤云强憋着才没有前仰后合,把老头颤抖指向大徒弟的手拉回哄劝,“好了好了,不是还有我给您银子嘛,随要随有。” “喂喂喂,快看,有新鲜的!哪弄来的啊!” 老头突然一惊一乍,纪纤云目光刷的投向台子。 随即,眼前一亮。 穿着露腰衣裙的女子,身材高挑曼妙,曲线有种让人血脉喷张的魅力。 古铜色肌肤,长发随意披散,五官立体,眼睛大而深邃,美的大气勾魂摄魄。 看长相,就知,女子绝对来自离苍梧很遥远的地方。 异域女子还不够吸人眼球,关键是三个,三个一模一样的美艳异域女子。 “…。。义盾国,船队到达最远的国度。十五岁,三胞胎姐妹,完璧之身,善舞,起价五千两。” 解说的话音一落,全场都沸腾起来,指手画脚议论声沸沸扬扬,出于各种目的叫价的却是不多。 再稀奇就是女人,注重名誉的世家大族自然不会出手,没有束缚的人家,对价格又很肉疼。 “八千两!” …。。 “一万五千两!” …… “两万二千两!” …… “三万五千两!” 经过多轮叫价,三万五千两上,没有叫的更高了。 任凭拿着乾坤木的拍卖师如何游说,就是没人加价。 “师傅,来,咱们买了,四万两,快喊。” 逍遥散人做誓死不从状,“我不跟你一起疯!” “错过这个,底下的也买不起,银票不就砸手里了。多好看啊,天天看着养眼也值了。” 逍遥散人依旧抱着银票不撒手。 四万两,买三个闲吃饭的,他没那么傻。 “糟蹋了银票,让冥王暴跳如雷不好吗?”,纪纤云压低声音怂恿,眉毛抖啊抖,蛊惑。 逍遥散人蹭的举起手,在拍卖小哥落锤之前热血大喊一声,“四万两!” 尘埃落定,在无数好奇的目光投过来之前,纪纤云飞快低头。 嘴角勾起,忍着差点笑出声。 呵呵,师傅心疼冥王那厮的钱,她可一点都不心疼。 亓凌霄始料未及,隔着台子,不满的目光如利箭。 手指头想想,都是小丫头的主意。 四万两买三个女人回去,疯魔了吗? 第五十二章 抢了他媳妇似的? 逍遥散人认定是瞪他,脖子一缩别过头,哭丧脸瘪瘪嘴,“丫头,我后悔了。晕了头了,哎哟,回去不被他骂死才怪。” “后悔也晚了。”,纪纤云头埋的低低,幸灾乐祸的表情藏的甚好,到底心软还是哄了一句,“银子不花得被要走,买了稀罕宝贝能在您手里捂热乎吗?人就不一样了,等过几天冥王忘了,缺酒钱就拉出去卖一个,几千两一个还是好卖的哦。” 逍遥散人大眼珠子转了转,砸吧砸吧嘴巴,顿时酒虫子盖过一切,装腔作势瞪回过去。 可惜,二徒弟的目光早不在这边。 正好,正好。 深深呼出一口气,他笑成一尊佛。 不要脸一次换来长久的好酒喝,值了。 周遭嘈杂,就算离得近,顾西风也没听清师徒两个嘀咕什么。 不过,师傅中邪般的叫价买仨大姑娘,着实惊得他七荤八素。 打死都没想过师傅有这一出,自然,没来得及拦着。 事已至此,他只有一脸阴郁摇头的份。 老的不靠谱,小的更不靠谱。 就算师弟银子成山,也不够这俩这么胡闹挥霍的。 惋惜、痛心、无可奈何……。那张俊逸如仙的面容,此刻情绪错杂,入了纪纤云的眼,不禁,手挡着一侧脸探过头去俏皮调侃,“顾兄,送你一个美人如何?我和师傅一人一个,剩下一个没法分,不如,顾兄帮我们解决了?” 什么? 给他! 顾西风面色一僵,随即俊逸出尘的脸孔难掩惧色,生怕被粘上的尴尬摆手,“千万不要。” 身后,端木寒冷峻的脸如染冰霜,不苟言笑中透出漫天寒意。 眸光一瞟那娇俏的笑颜,眼底一片冰寒。 这女人,厚颜无耻! “那是我老人家的酒坛子,想要还不给你呢!”,逍遥散人撇撇嘴,甚是嫌弃,贴近到耳侧咬牙切齿,“就算仨都给你也是白搭,估摸着,人家一贴过去,你就得吓的尿裤子。” 粗俗! 不堪! 顾西风怒目,心里油然的一股气,涨红了脸。 神医一贯温文尔雅,这是? 纪纤云歪头挑眉,笑眯眯打岔,“顾兄,生气容易老哦……”,俏皮的逗一句,舌头打结,后边的话她是实在没心情说,闪躲着甩头,纤细的手指指指台子,“看,台上有新玩意,那个大黑鸟好奇特啊。就是起价三万两,买不起。” 娘的,那个堂主眼神很不对,一直是她欠了他八百两银子样。 再一次,她一头雾水。 以前绝对没见过,原主大门不出也不可能见过,得罪这大佛根本没机会啊。 为什么? 看她不爽,总得有点理由吧。 似乎,好像,据她观察,每次都是她和神医搭讪,才会招来堂主的不善颜色。 错觉? 顾西风是个心细如尘的,突然转换话题,他目光流转略一思忖,就状似无意的偏头看向源头,语气和煦闲话家常,“端木兄,有什么不妥吗?” 多年挚友,无话不谈,他用不着拐弯抹角。 维护,端木寒看到了维护,他心一沉,“有事,失陪。”,丢下一句,起身便走。 貌似,落荒而逃。 目送着那道疾步而去的背影,顾西风云里雨里。 端木兄没有针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小丫头的理由,为何? 散发冷气的家伙撤了,纪纤云没来由的一身轻松,拉着老头胳膊贼溜溜戏谑,“师傅,你发现没,我只要和顾兄说话,那个端木堂主就一脸不爽。呵呵,真是奇了怪了,怎么弄的跟我抢了他媳妇似的?” 就是随口胡诌的玩笑话,出口,她后知后觉的捂住了半张的嘴,漂亮的杏眼刷的在比女人还秀美的神医身上流连,“啊,啊,我懂了,懂了。” 懂了?懂什么了? 顾西风被盯得浑身不自在,俊逸的脸难色弥漫,“拜托,不要打哑谜。” 在场的人都把心思放在台子上那两只黑鸵鸟身上,也没人关注这边,纪纤云瞄了瞄四周,放肆的咯咯笑,直到把神医和老头都笑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才深呼吸的强迫自己停下了。 “到底怎么了?”,顾西风凝眉,心慌慌。 逍遥散人瞪着大眼珠,蒙蒙的,“丫头,你抽风了?” “嗯嗯。”,纪纤云轻轻嗓子,摸着下巴老神在在,“顾兄,你以后可别当着端木堂主的面和我说话了,不对,你不要当着他的面和别的女人说话,哦,也不要和别的男人太亲密。” 不能很女人说话,不能很男人亲密,说的什么跟什么? 顾西风挑眉,“何出此言?” 说的还不够清楚?这货不像装傻,难道,一直就没点发现? 师兄妹,纪纤云有就有什么说什么,胳膊肘支着桌子托腮,笑意盈盈,“顾兄的美貌,男女通杀,端木堂主抵挡不小也是情理之中。哈哈,放心,我觉得很好啊。这世上,只要真心,男人和女人,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就算人和小动物,都应该被尊重,不是吗?” 这…… 顾西风第一反应就是小姑娘开他玩笑,无语的扶额辩解,“不要胡言乱语,我和端木兄挚友而已。” “就因为你和我说话,他就一直看敌人似的瞟我,很显然吃醋,不是吗?哎呀,不要自欺欺人啦。”,纪纤云唯恐天下不乱的笑嘻嘻,“两个都是一身白衣,登对的很,简直天造地设,哈哈。” “……”,顾西风和煦的眸渐渐续起浪头,笑容隐去,无措的很,“不要胡说。” 堪堪应付一句,别过脸去斟茶,只是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乱,极度混乱。 记忆中那次,难道……。 逍遥散人一拍脑袋,如梦初醒的指着大徒弟,手指颤抖,凶神恶煞,“以后,你以后离他远……。” “住口!”,顾西风脑袋里很乱,被师傅兜头斥责骂回了几分理智,抬眸慌乱制止。 这事,不管真假,都不能闹开,纪纤云机灵的很,忙拉住老头胳膊,“呵呵,我胡说八道的,根本不可能嘛。来,跟我一起看新玩意。” 逍遥散人心口起伏着,气炸的蛤蟆,双拳握的咯咯响,昭示着,他简直憋不住。 剃头挑子一头热吗?要是这小子也有那意思,那可就…… 往后,怎么跟小玉交待? 哎呀,是他太大意了,这么久,就没看出来。 现在想想,苗头,不是没有。 这种事,没理由,他比旁人发现的晚。 一时,他恨不得找块豆腐撞一撞。 一个沉思无法自拔状,一个垂头丧气状,纪纤云瞄一眼,摇头自责状,也垂了眉眼。 看那俩的表现,估计这事不是浮云。 脑袋一热惹麻烦啊,视而不见,多好。 唉。 斜对面,亓凌霄无意的瞥见,眼里不禁泛起疑惑。 那三个的举动,好诡异。 眨眼,他就不得不收回思绪,对着坐在小板凳上的六子点点头。 “十万两!”,六子举起牌子,加价,刀枪难入的金丝软甲,是他家主子今天第一次出手。 亓凌昊摇着扇子,邪气的扯扯嘴角,示意手下出价。 “十二万两!” 难得一见的宝贝,重要的是老九看上了,他绝对没有不占为己有的道理。 两个苍梧最尊贵的皇子相继出价,剩下那些觊觎的,不得不铩羽而归,观战。 有资格在奇货会占有一席之地的,京城顶尖非富即贵之人,得罪未来天子? 这种蠢事,没人会傻到去做。 “十五万两!” …… “二十万两!” “三十万两!” …… “六十五万两!” ……。。 场内,难得的静,所有人,只翘首以待,最终鹿死谁手。 唯一的例外,商贾区域把家的纪纤云这桌。 逍遥散人和顾西风没心情观战,纪纤云,很忙。 原来百草堂的掌柜孙来顺好不容易从最后边溜过来,正汇报着一万两遣散费的去向,“……。馆主遇上要命的事急用钱,小的用一万零伍佰两买下了。前后院各有十间屋,院子大的很,大门两边还有临街铺面……” 滔滔不绝的话入耳,话音一落,纪纤云俏丽的脸孔疑惑满满,“那么好怎么会如此便宜?” 她记性很好的,重新开个药铺要至少七万两,京城寸土寸金,第一次见面,孙掌柜说的可是这么一番话。 “小小姐您有所不知,那武馆在外城,外城是朝廷扩建出来的,税负高,铺面比着内城的便宜许多。而且,小的买的武馆又在菜市口那边,都是小老百姓,买卖也是薄利,最是便宜的地界。” 收税高,做的穷人买卖,这就说的过去了,不过,“孙掌柜,你把银子买了房子,那,那些人怎么办?” 遣散费,二三十人的,一个人花掉,恐怕…… 独吞又不可能费劲力气跑来找她汇报,这一脸精明的孙掌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回小小姐的话,伙计和郊外田庄上的,都在武馆呢。大家伙不想各奔东西,双手赞成给小小姐您效力。武馆的房子够住,临街两间铺子得打理,院子里搭个棚子卖些吃食,大家伙有活干,您放心,都挺好。小的今天过来就跟您说一声,要是有什么事,小的们……。。” 两人闷头说着,突的被乍起的嘈杂打断。 欢呼声、唏嘘声,如春雷,震得耳朵疼。 纪纤云目光游移,探究的竖起耳朵,弹指间,已经嗤之以鼻。 第五十三章 喜极而泣 一百万两买件小马甲,在旁人眼里可能是皇后儿子不是一般的豪,在她这,就是不一般的蠢。 比猪还蠢! 一百万两,相当于现代好几个亿软妹币,就算钱是大风刮来的,她也不会买那小马甲。 就算刀砍不透,也就护个半身,砍脖子脑袋照样掉,哪个杀手会蠢到一根筋只往心口扎? 她想的通,齐凌霄当然更是,此刻,正难得露出笑脸的悠哉靠在椅子里,舒心的看着亓凌昊一脸便秘表情的接过金丝软甲。 亓凌昊并不心疼银子,他气,气的是中了老九的激将法。 最后一次,他这边叫了价,老九嘴角微勾摇头不加价,他已然知晓上当。 可惜,众目睽睽,他不得不吃了这个瘪,一百万两换个软甲。 七王妃银牙紧咬,面对着奇货堂的人端着托盘收银票,险些绷不住冷下脸。 一百万两,那可是一百万两,对秦王府来说,也是笔让她大大肉疼的数目。 更可恨的,手里的银票不够,把五王妃手里的借过来,依旧有差。 硬着头皮,她还得向斜后方的娘家嫂子借。 银子不够胡乱叫价,丢人现眼,不是一般的丢人现眼。 以至于,奇货堂的人一走开,她就一脸铁青的一言不发。 毕竟还不是名正言顺的冥王妃,纪欣妍没胆子出言讥讽,美目盼兮,崇拜的眼神灼灼的望向身旁良人。 嗯,还是她命好,以小见大,冥王殿下运筹帷幄更胜一筹。 有朝一日,冥王称帝,她岂不是皇后…… 越想越美,不禁,痴迷的直了眼。 余光中瞥到那张痴望的脸,齐凌霄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恶心,厌恶之情油然而生。 如果可以,他绝对把此女拍飞。 七王妃正怒火攻心没出发,终于盼着台子上展示新玩意把众人目光吸引走了,再看见那样的一幕,她岂能放过。 目光流转如刀,阴阳怪气,“未出阁的千金小姐,盯着别人的丈夫不放,真是让本王妃开了眼界。” 五王妃一贯的以七王妃马首是瞻,望风而动,摸着头上的炫目流苏步摇嘲讽附和,“还不是有传承的?想当年,若不是有某人盯着别人的丈夫不放,厚脸皮的珠胎暗结,也不会有今天这个有样学样的。” “是呢,你不说我都忘了。” “难免的,若不是觉得陈年旧事被人遗忘,哪可能出来摆系出名门的派头?唉,平日里不显,真到叫真招的时候,还不是一下就显形。妖魔邪祟就是妖魔邪祟,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骨子里的不知廉耻是洗刷不去的。” “五嫂,言之有理。唉,就算镀上金子又怎样?撕开还不是破铜烂铁。有些人啊,费尽心机把珍珠藏起来,烂鱼目偏偏厚着脸皮充珍珠。真是天真,珍珠就是珍珠,哪是烂鱼目可以冒充的。” “这倒让我想起来一个人,纪家二小姐。有心也好无意也好,被冷落那么多年,一招成了冥王妃,就凭人家原配所出,正经的丞相府嫡女,就没人能说道什么。” “五嫂,你可别把话说的太满。有些不安分居心不良的,不光盯着旁人丈夫,还盯着人家正妻之位呢。虽说手段见不得光,可人家不在乎廉耻啊。而且吧,有些男人有眼无珠,还帮着推波助澜呢。” 妯娌两个你一言她一语,句句含沙射影,嘲讽的目光一次次在纪欣妍脸上流连,字字往痛处戳。 当着挫人说短话,说的还尤其露骨,纪欣妍哪里会听不懂。 小贱蹄子的亲娘死后,钱氏上位,那时候她才八九岁光景,从那时候起她就是高贵的纪府嫡出大小姐,走到哪里,都是一干官家小姐的翘楚。 她已经习惯了艳羡,习惯了被阿谀奉承。 一招被拉下光鲜的外衣,露出内里的糟粕不堪。 她岂能接受。 芙蓉面一红一白,嘴唇颤抖着张合,她却没胆子发作,只用泫然欲泣的美眸可怜兮兮投向冥王。 人家是王妃,她这个相府大小姐敢怒不敢言的存在,能指望的,也就是冥王能帮她出头。 “哎呦,这半天就咱们姐妹说,把纪大小姐冷落了。”,七王妃故作后知后觉的直直看向纪欣妍,微微上挑的眼眸含笑,“纪大小姐,你说,我们说的对是不对?本妃相信,你肯定赞同。毕竟每个知书达理的女儿家,都会唾弃那些不知廉耻的女人,都会以那些和男人私相授受的女人为耻。” 五王妃垫后,也是来者不善,“正对面那边可是统统官家女眷,咱们这边的女眷,除了纪大小姐外,应该都是跟着自家夫君来的出嫁妇人。纪大小姐这都做的出,稳稳当当在这里坐着,没准,真会说些惊世骇俗之语呢。” “五嫂,她不以觊觎旁人夫君、不以抢夺旁人正妻之位为耻?不会吧?” 正面的两面夹击下,咄咄逼人的刻薄气势臊的纪欣妍脸红的滴血,眼泪再也忍不住。 断了线的珠子,滚落。 亓凌昊难得没有怜香惜玉,潋滟的桃花眼嫌弃到厌恶,摇着扇子阴测测看笑话。 很期待,很期待老九怎么收场。 怎么说,老九不能放着带来的人被欺负,无动于衷。 亓凌烨就是察言观色的一条狗,主子按兵不动,他有眼色的冲锋陷阵,“九弟,纪大小姐你带来的,美人垂泪,你不问问她为什么伤心至此吗?其实五哥几个也很想知道,好好的,怎么哭起来了,怪哉怪哉。” 四个人,摆明了,群起攻之,挤兑人。 明着是对纪欣妍,实则,冥王。 齐凌霄面不改色,星眸不见一点情绪涌动,沉声淡漠回道, “明摆着的,她是为那件软甲而哭。一无是处的物件没落在手里,喜极而泣而已。” “你……”,亓凌烨差点被气炸,有这么装傻的吗? “九弟,你不要岔开话题,我们在和纪大小姐讨论女德。” “两位嫂嫂闲聊,她可是一言未发。”,亓凌霄端坐,眸光看向身旁擦泪那个,“澄清一下,是不是因为省下一百万两喜极而泣。” 纪欣妍巴不得和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撇开,自然点头,“正是。” 亓凌昊几个再要开口,亓凌霄已经看向台子,随口丢出一句,“英雄不问出处,压轴的来了,参谋参谋,值个几两银钱。” 说给谁听的,毫无疑问。 纪欣妍没有傻透气,因着那句‘英雄不问出处’真的喜极而泣。 匆匆抹了泪,眨眼又是那个骄傲的相府大小姐。 没错,英雄不问出处,过不多久,她就是冥王妃,和这些人平起平坐的存在。 以后,她会是皇后,更可以把这些人踩在脚下。 被他们的话气哭,真是傻了。 忙活半天没损人分毫,还被人反将一军,亓凌昊四人对视一眼,丧气的看向台子。 嘴上长短就是打牙祭,他们对此,也是可有可无。 何况,台子上展示的宝物足矣让他们暂时放下争斗。 一个手掌长的竹筒状物件,解说的竟然说用此物可以看清一里外的人,此等物件,哪会有人不动心。 “望远镜!”,纪纤云惊叹的瞪圆了眼,脱口而出。 第五十四章 当最怂的好了 “望远镜!”,纪纤云惊叹的瞪圆了眼,脱口而出。 难道这个世上,她竟然有同伴? 想法在脑海里飞快闪过,她兴奋的按着桌子边站起来,眼睛眯起,一瞬不瞬的锁定在那枚被拍卖者展示在手里的小木筒上。 身子前倾,一脸热切。 细节,她恨不得把那物件拿到眼前来,把所有细节看个透彻。 如果那人和她是老乡,肯定会留有现代气息在那个东西上。 当然,也不能排除,就是古代人阴差阳错发明出来的。 毕竟,单筒望远镜构造简单,做起来也几乎不受落后生产力的限制。 “丫头,来,咱们也过去瞧瞧!”,逍遥散人就是个老顽童,对新鲜玩意最是没有抵抗力,拉起人就走。 顾西风一手支头,只扫过突然精神的两个一眼,百无聊赖的又别过头。 乱,他的混乱,可不是能轻易抛下的。 纪纤云巴不得呢,脚下生风跟上。 拍卖师把东西介绍完,台下的人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不得不,他走下台去,正找人验证。 自然,逍遥散人两个跑的再麻利,人家也不会选择他们。 擒贼擒王,拍卖师径直就奔了台子正前方的几个皇子,“几位王爷人品贵重一言九鼎,劳烦,哪位帮在座的长长眼?” 长幼有序,亓凌昊表面上还是留有余地的,待着亓凌烨推脱过,他才放下扇子慢条斯理接过来,按着拍卖师的引导把木筒放到眼前。 “……啊,大了…。。隔着几张桌子,京兆尹在眼前坐着似的……远处守门的那个,脸上好大颗痣……宝贝,的确宝贝……” 雍容气度,儒雅深沉,在见识了那玩意的神乎其神后,统统化为泡影。 亓凌昊身体慢慢转动,视线所到之处的震撼让他话音兴奋异常。 周遭的显贵或坐或站,随着秦王不断抛出的话,惊呼连连。 逍遥散人搓着手,越来越猴急,纪纤云视线跟着那木筒走,心里却暗暗发笑。 一个个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堂堂苍梧最高贵的一批人,不过如此。 待到亓凌昊依依不舍的物归原主,亓凌烨迫不及待拿了去,一盏茶功夫后,才到了亓凌霄手中。 鹰隼似的眸略略端详下外观,他也有样学样的见识了一下物件的特殊所在。 随着手动,视线晃晃悠悠,一张白皙娇俏的脸尽在眼前。 不,在眼前都不可能有这么庞大。 兴致勃勃又略带紧张,似乎和他对视。 他心里有数,小丫头是看上这玩意了。 随手他就递给逍遥散人,“师父,看看吧。” 就算不给,逍遥散人也会上手夺过去的,见徒弟如此识相,迫不及待接了过去,活宝的咧嘴笑哈哈,“想着师傅,难得难道。” 纪纤云一脸黑线,这人,一点好处,就把先前叫嚣着替她出头,要把冥王收拾一顿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老头疼小徒弟,把玩一番之后爱不释手的塞了过去,“丫头,快看看。” 扭头他就拍了拍二徒弟的肩膀,异常柔和的声调,甚至略带祈求,“买它回去,多有意思的物件,是不是?” 亓凌霄却是一脸兴致缺缺,“要买您自己掏钱。” “你……”,逍遥散人气的胡子撅起来,手指点着咬牙,“我要是有银子还找你?徒弟白养了!…。。” 眼见着剑拔弩张,纪纤云忙把望远镜还回去,拉着老头撤退,“师傅,走了走了。” 老头这副软硬兼施的丢人样,弄的她特想捂脸。 妥妥的熊孩子嘛,不给买东西,不管场合不嫌丢人,撒泼打滚就要买。 “慢着。”,亓凌昊起身,折扇一伸挡在前头,潋滟的桃花眼笑意盈盈,“九弟妹,九弟旁边的位置是你的,你走哪里去?放心大胆的坐过去,要是有人甩脸子,七哥给你做主。” 死色胚,跑出来捣什么乱! 跟着冥王准没好事,是非之地,自然不能久留。 纪纤云心里问候着秦王各路亲戚,面上却是有礼婉拒,“多谢秦王殿下美意,我还是去那边为好,否则,师父他老人家就孤单了。师父对我慈爱有加,我若是不孝顺,岂不是猪狗不如。” 哼哼,色胚总不能为了留下她,不顾孝道吧? 留下就是让她猪狗不如,色胚再一肚子坏水,这么多人呢,总不能拉下脸来难为。 事实证明,她的借口很好,齐凌昊俊脸一僵,拧了眉头,“那……” 夫君嘴巴才张开,七王妃扭着细腰已然到了跟前,拉着纪纤云胳膊热络就走,“妹妹,孝顺师父也不在这一时半刻,来,过来坐。鸠占鹊巢听过没,一不留神,没准往后你想坐都没的坐了。” “此话对极!妹妹,嫂子们都在这,你单单跑开说不过去吧?来,咱们坐一起,正好说说话。”,五王妃占据另一侧,胭脂染的过红的唇一张一合,笑容刻意的让人鸡皮疙瘩一地。 一左一右被架住,纪纤云动弹不得,心知凭她摆脱很难,不得已,她只得略带可怜的看向冥王。 视线才飘过去,就听得一左一右两个人女人阴阳怪气一唱一和。 “五嫂,有些人就是不知廉耻,正主不在霸占人家位置就算了,正主就在眼前,竟然无动于衷。稳稳当当坐着别人的位置不起来,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什么别人的位置?人家啊,怕是在心里就认定了那就是她的。暗中偷或是明着抢,不管谁的,反正好东西到了手里就成了她的,寡廉鲜耻的人,和咱们这些讲究脸面的,想法那都是两路。” “原来世上还有这样的人啊,比台上的宝贝还让我大开眼界呢。” 妯娌两个夹枪带棒,目光更是刻薄,一瞬不瞬的盯在纪欣妍一红一白的美丽脸孔上。 俩人就是正义的化身,起码在周遭众人眼里就是这般。 没人插嘴,但投到纪欣妍身上的目光都是厌恶。 婚约在身,冥王病重就无情无义的把妹妹推入火坑,冥王康复,立马明目张胆的把妹妹挤走,不要脸的和妹夫出双入对。 这样的人,不被唾弃,简直天理难容。 人都喜欢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谴责别人,同时,对待被欺负的弱者,同情心又会泛滥。 纪纤云被无数同情的目光淹没,无奈低头,殊不知,这样,更显得单薄无依。 唉,万众瞩目,真的很不适合她,该死的冥王,哑巴了啊! 比她更期待冥王开口的,是纪欣妍。 一道道厌恶的视线夹击下,后背被烧了一个个洞似的,芒刺在背。 手脚冰凉,眼圈泛红,期期艾艾瘪着嘴看向那个唯一能拉她出水火的,心急如焚,“冥王殿下。” 四个字,柔柔弱弱,百转千回。 那是她的希望,她的一辈子。 千夫所指,她恨不得一下子跑开。 可不能。 走开就坐实了败走,她要坐着。 若是冥王殿下开口赶走小贱蹄子留下她,那她就是赢家,就坐实了冥王妃的名头。 英雄不问出处,谁敢说道什么? 逍遥散人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再也不能忍,指着鼻子开骂,“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还不快给我徒弟腾地方,再赖着,小心我老人家把你扔一边去……。” 直愣愣兜头骂,还是当着这么多人,为了冥王妃的位子,纪欣妍也扛不住了,捂脸起身欲走。 不知是腿软还是残存着一点点期待,腿上灌铅似的挪不动步。美目泪珠滚落,委委屈屈我见犹怜的盯着冥王不放。 五王妃和七王妃傲娇的昂着下巴,看的津津有味,趁机,纪纤云用力挣脱出来,拉着老头胳膊暗暗拧了一把。 娇俏的脸却是恐慌,“师父,您回去吧,为了我……惹了冥王殿下生气,他真休了我可如何是好?” 恰逢此时,亓凌霄挑眉给纪欣妍解围,低沉的声音无喜无怒,“坐下。” “是,是。”,纪欣妍顿觉灰暗的混沌散开,霞光万丈,帕子拭着泪,径直坐了下去。 低头敛眸,只顾柔弱擦泪,只是腰杆挺直,心内冷笑。 赢了,她赢了。 此情此景,冥王护了她,显然,认可了她未来冥王妃的身份。 哼,只要坐上冥王妃之位,今天羞辱她的,日后一定有机会报仇。 也许,不用她,冥王殿下就给她摆平了。 这边坐定,在逍遥散人叉腰发火之前,亓凌霄挑眉看向小丫头,淡漠的招了招手,“你坐这里。” 打发她去躲个清净,偏偏跑回来,唉,真是笨的可以。 “你……”,被小徒弟拧的疼,逍遥散人就把瞪向二徒弟的目光收回,疑惑,他很疑惑。 难道,这是徒弟们做戏? 二徒弟就乐意玩这些弯弯绕绕。 挠挠头,最终,他皱着眉头忍了,气哼哼扔下一句“没出息的!”,抬腿就走。 老头走了,纪纤云暗自松了口气,紧抿着唇,一脸乖顺相的就坐到冥王另一侧。 七王妃惋惜的叹了口气,摇头坐了回去,拉着纪纤云手苦口婆心状,“弟妹,府里进人总得你这个正妃点头,看样子你姐姐想进门做小,嫂子觉得,你肯定欢喜。娥皇女英也是佳话,姐妹共侍一夫也有个照应,是不是?” 就知道留下来没好事,纪纤云顿觉头上蒙了一片愁云。 幸好她够机灵,怯弱的飞快瞟了一眼冥王那厮,继而低头不语。 怂,她就当最怂的好了。 死鸭子嘴硬到底,这帮货再怎么斗,总不能撬开她的嘴,强迫她加入吧。 六子和清风就在一边小板凳上坐着,默默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赞许。 这小王妃,深沉装的真好。 老九那个该死的倒是听师父话,亓凌霄摇着扇子,一脸莫名。 这么一来,纪纤云倒是能留在老九身边,就是,他把那丫头压在胯下的好事,不知得什么时候了。 余光瞧一瞧拘谨而坐的人,他由衷的心头荡漾。 半月不见,皮肤更白嫩,人似乎丰盈漂亮许多。人靠衣装,华贵的衣裙、巧夺天工的精巧配饰,烘托的小小的人,贵气袭人。 更重要的,她是老九的正妻。 他真的很想,很想,马上把人压在身下。 飘忽的神游,不禁,潋滟的桃花眼眯起。 色眯眯,那目光如钩,似乎能掀开衣衫,直触皮肉。 亓凌霄眼里不揉沙子,凌厉的眸光微转,稍一用力,白瓷茶盏蹲在桌上,支离破碎。 第五十五章 来接宝贝女婿 清脆的瓷器破碎声,惊了亓凌昊的神游天外,一个激灵,刹那目光清明,“……老九,你做什么!” “觊觎旁人的物件,就是这种下场。”,齐凌霄也不点破,下巴微抬,悠然丢出一句。 看似没头没脑,亓凌昊却是懂了,邪气的勾勾唇角,潋滟的桃花眼志在必得,“觊觎?呵呵,巧取豪夺是莽夫所为,就算上赶着送上来的,我还得挑挑呢。” 亓凌烨手指敲着桌边站脚助威,“那是!七弟肯定不可能什么脏的烂的都收,都说物以类聚,能收那么下作的,估摸着,人也……” 本来是意有所指的贬损,出乎他预料,却遭了白眼。 “少说两句!大庭广众吵吵嚷嚷,有失皇子风范。” 亓凌烨讪讪闭嘴,没脸的同时,一团乱麻在心。 老七这是怎么了?怎么帮着老九说话? 他骂的是老九和纪家大小姐,有什么错吗? 亓凌霄了然的扫过那两张脸,轻声哼了哼,随即,悠哉的看向台子。 拍卖师在四个区域都找人验证过,众人火爆的议论声中,扬声道,“起价十万两,叫价开始!” 起价十万两! 靠,软妹币可就是快一亿! 天价入耳,纪纤云身体为之一震,什么东西在脑中一闪,幸好,稳稳抓住。 物以稀为贵,奇货会能银子流水搂进去,无非靠的这个。 若是她捣鼓出点新奇的,岂不是…… 脑补着金山银山望不到边,忍不住,扯了嘴角。 这一幕并没逃过亓凌霄的眼,他暗自疑上心头,小丫头笑什么? 从小欺负她的姐姐丢脸,心里畅快? 嗯,八九不离十。 不禁,一丝喜悦晕染眉梢,思维飘忽,竟连六子的请示眼神都错过了。 “二十万两!” “二十万五千两!” 眨眼又两个喊了价,六子等不得了,出声请示,“主子?” “……”,齐凌霄回神,目光稍稍迷惘,六子咧着龅牙有眼色的忙说明,“主子,要不要出价?” “师父喜欢,试试吧。” 低沉带着磁性,那声音再熟悉不过,纪纤云却揉了揉耳朵,为了师父? 假! 如果不是假的,她都可以给他磕一个。 阴谋诡计!飞快偷瞄一眼身旁目无表情的冥王,她也放弃了装受气包,跟在场的所有人一样,目光随着喊价的方位飘忽不定。 粗陋的单筒望远镜,在这里就是神物般的存在,没人不疯狂。 “二十五万两千两!” “二十五万三千两!” “二十五万四千两!” 六子把牌子举起,底气十足一声,“二十六万两!” 竞价的每次加一千两,毫无疑问,价格已经快到可接受的顶点,这次又是冥王出价,商贾区域的直接知难而退。 富不与官争,再有银子,他们在官宦人家面前都是不值一提。 只听得对面官家女眷区域一枝独秀,“武阳长公主府,二十六万五千两!” 亓凌霄面色一沉,武阳姑母这是逼着他放弃呢。 哼,岂有此理! “六子……”,大腿上一痛,让六子加价的吩咐就咽回了肚子里,星眸微眯,瞥视。 小丫头,要做什么? 纪纤云情急之下伸出去的爪子飞快抽回,低头敛眸受气包样的缩着脖子,“那个,师父那会儿跟我说了,买那个还不如买坛酒,他就是图个新鲜,看了就不想要了。” 为他省银子? 担心他得罪人? 或是…… 齐凌霄眼底波涛涌动,转瞬,嫌弃的厉声训斥,“早说会有人割你舌头吗?” 前两种,自作多情无疑,真正缘由吗?只能等回去再问了。 那玩意他并不看好,既然小丫头拦了,没有任由银子打水漂的道理。 轻轻一个摇头,六子会意,台子上拍卖师连喊了几遍都无人加价,落锤。 最终花落武阳长公主家,任凭女儿雀跃非常,长公主却是安静非常。 保养得宜的脸上凝重浮现,精明的眸里暗潮涌动。 老九怎么会乖乖铩羽而归?尊敬长辈?那也得看什么立场的长辈。 拉拢她?老九不会那么天真。 没道理啊。 直到付了银票,女儿撺掇着她把玩那宝贝,她依旧百思不得其解,心里七上八下。 不光她这个当事人,其他官宦也多了个心结。 最后一件宝贝拍出,奇货会结束,三五成群离开,接头接耳的,不少人还在纠结此事。 待到人走的差不多了,齐凌霄才起身。 亓凌昊摇着扇子也站起来,潋滟的桃花眼里鄙夷必现,“别以为谁都能被你拉拢过去。” 当着那么多人给姑母面子,冰释前嫌的信号嘛,拉拢人,还真是大庭广众。 齐凌霄脚步不停,一个眼神都懒得给,“我怎么以为,与你何干?” “你……” 不等亓凌昊赶上去发作,一行人已经被拦住去路。 钱夫人领着一众丫鬟婆子,风风火火到了跟前,微微喘息着,风韵犹存的脸孔惨白如纸。 有着大病初愈状的疲态。 目光飞快的在几个王爷身上扫过,脸色更显灰败,忙不迭的把女儿拉到身旁,诚惶诚恐行礼,“妾身见过五王爷、七王爷、九王爷,见过五王妃、七王妃、九王妃。” 半辈子算计,这么多年的丞相夫人,也是八面玲珑见惯大风大浪的人物,现下,却是万分惶恐。 没看住女儿,天捅了窟窿,都是惹不得的大人物,弄不好门庭落败小命难保,能心平气和? 她真没那么大的心。 “这不是纪相的夫人吗?怎么着,算计着奇货会结束,来接宝贝女婿回去?”,亓凌昊折扇轻摇,潋滟的桃花眼阴测测瞥过去,慢悠悠的腔调带着不可忽视的阴阳怪气,“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看来,的确如此。” 秦王发难了,钱氏不由自主的颤了颤,偷瞄了面无表情的冥王一眼,硬着头皮又对上秦王,“回秦王殿下,妾身是来找欣妍回去的。冥王殿下和王妃来了这边,小女年幼贪新鲜,借着不舒服的由头离了她父亲病榻前,妾身本想着她回房歇息,谁成想偷偷跟了来。妾身一听说就赶了来,奈何误了时辰,手里有奇货堂的帖子,守门的也不放妾身进来。” “是吗?”,亓凌昊目光流转,一脸莫名,阴测测的眸光就是刑具,只看得钱氏怕怕的低头,“妾身所言千真万确,妾身绝对不敢欺瞒秦王殿下。” 亓凌昊突的拉下脸,声音渐冷,“本王觉得,你就是欺瞒!纪大小姐可不是图的奇货会的新鲜,她和冥王坐在一处,正牌的冥王妃却被赶到一边,俨然,她才是正主嘛。” “钱氏,这可是有目共睹的。本王妃耳朵还算灵光,身边那些官家夫人全都议论着,你的女儿假以时日就会鸠占鹊巢名正言顺了呢。” “本王妃也听到了,今天这个奇货会,纪大小姐可是抢尽了风头。正牌冥王妃站在一边,她都稳稳坐着不肯动,唉,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怕是都知晓了,纪大小姐站稳了冥王妃的位子。人多嘴杂的,不出几日,街头巷尾,也得家喻户晓了。” 钱氏越听越心惊,气血上涌,腿一软摇摇欲坠。 纪欣妍还算麻利,搭了一把,险险扶住了人,“娘,娘,您别吓女儿啊……” 事到如今,她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了。 被那么多人戳脊梁骨,劈头盖脸被身份高贵的挖苦,真真的,有些悔不当初。 已经这般了,冥王妃的位子可不能有差。 安抚着钱氏,她美目急切的去寻冥王,她们母女被如此难为,冥王殿下倒是出头啊。 可惜,入目的是张默然的侧脸,根本没在看她们,事不干己的模样。 突的,心一沉。 似乎,有什么不对。 钱氏是个要强的,刹那的不知所措过后,她咬牙强挺着站直身体,灰败的脸强打精神扯出一丝笑,“王爷王妃误会了,妍儿怎么会糊涂到大张旗鼓取代她妹妹的位置?玩笑,肯定是开玩笑,她们姐妹一起长大的,时不常开玩笑。” 七王妃安玉荣微微上挑的眉眼蔑视毕现,哼了哼就道,“姐妹可以开玩笑,可,把妹妹挤走,大庭广众的和妹夫创双入对,这个好笑吗?” “那么多人,反正啊,本王妃没有看见笑的。也许,人家脸上不笑心里笑呢。” 心里笑,笑什么?不是好笑,是取笑,是侮辱,是唾弃。 钱氏怎么会听不出。 一口老血在心头,赌的不行,任凭她口齿伶俐,遇上这样的事,也圆不回来。 实在无法,她只得陪着小心行礼告辞,“丞相卧病在床,妾身急着带女儿回去伺候,先行告退。” 女儿做出的丑事,抹是抹不掉,只能交给丈夫处理了。 说多错多,走为上计。 恰逢此刻,一直默不作声的齐凌霄悠悠开口,“等等本王,王妃惦记着纪相,念叨着去伺候汤药呢。对了,她先前住的院子,本王甚是喜欢,正打算让人去修缮一下。以后一家人常来常往,本王时不常要去小住一下。” 第五十六章 你们是一家人 雪上加霜! 钱氏如遭雷击,脸上本来就没多少的血色近乎消失,平日的巧舌如簧左右逢源统统不见,只余唯唯诺诺的支吾,“……这……府上人够用,哪能让王妃做粗活,还是不……” “王妃孝顺,巴不得去伺候。推三阻四,倒显着你这个继母不明事理了。”,齐凌霄沉声道,不容置喙。 纪纤云眼观鼻鼻观心,只在余光里瞟着钱氏吃瘪。 痛快吗?她真心替原主痛快。 这么多年作威作福,在相府里呼风唤雨,对个毫无威胁的小姑娘无尽苛待,报应,纯粹报应。 冥王这货发难的突然,不过她不关心,作为看戏的,只盼着,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当然,是对钱氏母女。 “这……”,钱氏自然没胆子撕破脸,冷汗直流,讪讪的难为的很,目光游移的看向秦王那边,“这个……。” 两边都是爷,哪边都惹不起,可是难为死她了。 亓凌昊烦躁的摇着扇子,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看本王作甚?你们是一家人,难道本王会拦着冥王去相府?” 冷冰冰扔下一句,大步流星直奔门口方向。 既然投奔了他,还两边都不想得罪,想的美! 五皇子几个也没有好脸色,拂袖,匆匆而去。 钱氏如坠冰窟,绝望,眼底深深的绝望。 定定的,眼珠都不会转了,中邪一般。 “娘,娘,您看看妍儿……”,一潭死水般的眸,纪欣妍从没见过这样的钱氏,急的眼泪在眼圈转。 好容易钱氏回了魂,骂女儿的心思都没有,甚至眼神都懒得给一个,虚弱的急道,“回…。。快回相府。”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祸不单行,事情恐怕还会更糟。 她是造了什么孽,偏偏生出这么蠢的女儿。 下人们连搀带扶,把钱氏带走了,纪欣妍目光含情的深深看了眼冥王,娇娇弱弱期期艾艾,“冥王殿下,妍儿怎么办啊?” 粉色浮光锦衣裙,无助的一朵粉色娇花,聘聘婷婷的立在那里,我见犹怜。 老娘都要抽过去了,还能留下来和男人卿卿我我,纪纤云一个白眼,嫌弃的后腿几步,和六子肩并肩去了。 再看,她怕污了眼睛和耳朵。 旁观者清,她再笨也看清了,冥王那货根本就是把纪欣妍拉出来做局。 真的浓情蜜意,哪可能看着小情人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 而且是在,动动嘴就可以帮助脱困的情况下。 死丫头跑什么跑! 亓凌霄看着气恼,投给纪欣妍的目光愈加毫无温度,“还是快跟上吧,若是让奇货堂的人传出去你连母亲染病都不在意,那就不好了。” “对,还是冥王殿下为妍儿着想。”,纪欣妍连连点头,急急走出两步又回头,含羞带怯楚楚可怜,“殿下不是一起回相府嘛,稍后一定要帮帮妍儿。” “快走吧。”,齐凌霄只是鸡同鸭讲的摆摆手。 纪欣妍只当冥王应下了,欢欢喜喜的加快脚步。 只要冥王殿下在爹爹跟前许诺会娶她做正妃,那些嚼舌根的也白嚼。 终于摆脱掉,齐凌霄轻松的舒出一口气,回身招手,“走了。” “主子好像很开心。”,六子机敏的捕捉到。 清风嘴唇紧抿,不置可否。 纪纤云俏皮的打了个响指,小声附和,“看见美女当然开心,而且一下子来三个。” 六子瞄一眼那仨美女,撇嘴,“主子要美女哪用买?” 美是美,四万两买三个,他这么好色的都肉疼。 有点姿色的丫鬟也就二十两银子,秦楼楚馆的花魁都没有一万两的价,亏,买的实在亏。 转眼,到了冥王身后,作为受气包王妃,奇货堂收拾桌椅的人看着呢,她自然没有和冥王肩并肩的权利。 错后两步,倒是方便了她和六子嘀咕,“你说,你家主子会把那三个美女怎么办?不会据为己有吧?” “那显得您多贤惠,大价钱给主子买美妾。”,六子小老鼠眼贼溜溜,笑的奸诈。 “少来,师父买的,跟我有什么关系?”,纪纤云耸耸肩摊手,杏眼中迸射出某种不怀好意的期待,“不过呢,这可是师父留着换酒钱的,要是你们主子敢抢,那就有的看了。我倒是很想看看,冥王和师父大打出手,是个什么场面。” “呵呵…。。”,六子干笑两下,默默为主子鞠一把心酸泪。 这什么王妃啊,一门心思翘脚等着看自己夫君和师父大打出手。 反正,他觉得,主子要真看上这样的,才是眼瞎。 根本跟贤惠一点边都不沾。 前边,亓凌霄屏气凝神,听了个大概,不怒反笑。 直到上了马车,纪纤云无状的窝在一角,咬着通红的李子,笑嘻嘻原形毕露,“喂,不去相府,你不怕纪欣妍哭死?” “不是正和你意。这么多年被那母女俩苛待欺负,她们倒霉,你自然乐呵。” “喂喂喂,不要往我身上推!”,纪纤云手指点着,杏眼眯起,看透一切的通透相,“好心给我报仇,你才没那个好心。要我说,你是给自己报仇。当初钱氏两个看你不行了,悔婚把我塞过来让你丢人,然后你怀恨在心,现在翻身了,你就跑去让她们丢人现眼。” 亓凌霄闲适的靠着车厢,唇角微弯,“你啊,也就能想到这些了。” “那你到底为了什么?” “朝堂的事,你不用知道。” “原来是玩弄权术,唉,这种破事,我才懒得听。”,大大咧咧摆摆手,咬着熟透的梅子,甜蜜的滋味让她心情大好,难得有了几分八卦的心思,探过头去目光灼灼盯视,“纪欣妍跟你出双入对,那么多眼睛看见了,你往后要是撒手不管,她可怎么办?话说她可是差一点就成了你的王妃,你这么算计她,就一点不心疼?” “她很快就会找到归宿,这个你不用操心。” “谁?你不会真让她接替我的位子吧?啊,因为他先抛弃了你,然后你就虐一下她,然后等她哭着求你,你最后……” 纪纤云歪着头,臆想。 “胡言乱语!” “不是啊,那谁?你不会嫌她还不够惨,要继续算计她,让她配个下三滥…。。” 纪纤云思维再次活跃,各种冥王找恶心的男人毁纪欣妍清白桥段。 齐凌霄扶额打断,“你可以闭嘴了。” 今天才发现,这丫头胡编乱造的本事让他大开眼界。 “切,不说算了,反正她的事跟我一个铜板关系都没有。”,蓬勃起来那点八卦心思被浇灭,纪纤云努努嘴,不屑的白过去一眼。 顿悟到冥王这货就不适合聊天,明智的掀开车帘一角,贪婪的看街景。 思忖片刻,亓凌霄尽量平缓的开口,“哪天我要是和纪相针锋相对,你会如何?” 据他观察,小丫头对相府一点感情都没有,就算对纪相这个生父,也是陌路。 人心隔肚皮,不亲口问问,他不能心安。 “你们斗呗,跟我有什么关系!”,随口丢出一句,纪纤云顿觉失言,眼珠一转便改口,“呵呵,你知道的,他连我的死活都不顾,这么多年,钱氏欺负我他也不管不问。报复他是不至于,不过,真的关心不起来。无视,就无视好了。” 亓凌霄点头,心里有了数,话锋一转,“为何拦着我夺那个千里眼?” 第五十七章 您有什么脸去拦着? “你不说我都忘记了!”,纪纤云一惊一乍回过头来,漂亮的杏眼里神采奕奕,似是怕隔墙有耳,她特地往前爬啊爬,绕过小方桌,跪坐在离冥王咫尺间的软垫上。 大号宠物一般,乖巧,精灵。 亓凌霄拧眉,这丫头神神秘秘的,作甚? 不过,他不排斥如此近距离,四平八稳的坐着,一点闪躲的心思都没有。 星眸带着探究,洗耳恭听的模样。 华丽的车厢里,一男一女近乎依偎,出奇的和谐美好。 “我问你,你不觉得那玩意其实挺简单的吗?” 齐凌霄点头。 “就是啊,那么简单的东西,凭什么花那么多银子去买?回去自己鼓捣鼓捣,没准就弄个一样的。” “你能做一个一样的?” 等的就是这句话,纪纤云心头一喜,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我想试试,不过没把握。那个,要是我万一做出来,十万两卖给你怎么样?” 原来在这里等着他。 齐凌霄心下了然,随即,假装做思考状。 待到小丫头希冀的目光变为不耐烦,他才幽幽开口,“不怎么样。” 出师不利,纪纤云火大,“你…。你存心跟我过不去是不是!二十几万两了,你还要加价,一样的东西,我这边十万,你竟然不要。” 气急败坏嘛,齐凌霄很满意小丫头这个表情,居高临下的,话音里不自禁透着愉悦,“你也说了那东西简单的很,你奔着仿造,奇货堂的人比你傻吗?” 奇货堂的人? 纪纤云刹那有些蒙圈。 “再跟你说清楚一些,那玩意的确奇妙,如果只有一个而且不能仿制出来,奇货堂绝对不会卖。” 纪纤云终于开窍,“你是说他们为了卖高价只拿出来一个,充当绝世珍宝,以后会造好多出来卖。啊,奇货堂的人好聪明啊,要是那玩意烂大街,一个卖几两银子估计都费劲。二十五万两还多,一下子就拿到,厉害,真厉害。” 想通了,她整个人也颓了,垂头丧气,“众人皆醉你独醒,你这种人真讨厌。人人都争着买,你明明看明白了还跟着哄抬物价,唉,真无耻。” 单筒望远镜,除了个木筒,就是两片透镜,白琉璃或是白水晶,找个做玉器的磨一磨就会有。这么简单的事,她却一点做的心思都没有了。 奇货堂那帮奸商,已经卖出一个去,怕被人仿在前头,肯定很快就会弄一批出来投入市场。 薄利多销跟人家大企业抢市场?她可不做,时间紧迫,她只想挣点快钱。 而且,要一次暴富那种。 弄点什么呢?物以稀为贵,能卖个一大笔。 扫一眼生气缺缺的人,齐凌霄突的有些后悔,说道点什么化解一下冷场? 念头只是一瞬,他就否决了,闭目养神。 没准什么时候又活蹦乱跳了,根本不用干预,这一点,他还是有把握的。 果不其然,也就一盏茶功夫,他就感到袍子被扯动,讨好又带着渴望的声音飘入耳中,“你能不能发火把我轰下去?前边有个瓦子,我想进去玩玩。” “我可以让你好好睡一觉。”,齐凌霄依旧闭目,无风无浪的平淡口吻,却是隐隐威胁。 被师父带野了,心一时半会收回来?很难。 只能约束,虽然开始会难熬。 一句,纪纤云被秒杀的咬牙切齿,可,她不可奈何。 到老百姓当中寻找创业灵感的希望落空,心里咒骂着冥王各路亲戚,化悲痛为食量。 小桌子底下有暗格,一个个拉开搜寻,水果、点心、茶水…… 享受着古代版豪华保姆车,她依旧怒目,意难平。 功夫,她明天就要学起来,第一样就是点穴,哪天也让冥王这货感受下植物人。 眼睛睁开一条逢,角落里的小人像个愤怒进食的小老鼠,齐凌霄几不可查的弯了唇角。 小娃娃一个,奶娘准备的一堆零嘴就给征服了。 ******** 天边最后一丝光亮消失,黑夜拉开帷幕。 思梅园正厅里灯火通明,亓凌霄方坐定,就见小丫头筷子翻飞不停往碗里夹菜,不禁皱眉,“没人跟你抢。” 桌边就两个人,他像会抢食的吗? “难得啊,你也有糊涂的时候。”,纪纤云目光还在菜盘子上,俏皮调侃,“师父不在,我当然没有和高贵的冥王殿下同桌吃饭的资格。抱着碗滚走之前,装满菜是必然。宁可倒掉,也不能委屈自己吃不饱,你说是不是?” 是呢,师父没回来。 齐凌霄这才意识到,这顿要独自一人用餐了。莫名的,心头一丝异样,不知为何,突然没了胃口。 目光随着忙活的小人游移,端起碗筷的心思都无。 “师父不在,菜也别浪费了,你要是不嫌弃就尝尝吧。桂嬷嬷做的是很养生,不过呢,不如我做的那些浓油赤酱吃着爽……。” “紧赶慢赶,幸好我老人家腿脚够快!哎呦,累死我老人家了!” 纪纤云的絮絮叨叨,眨眼被逍遥散人猛然推开门之后的叫嚣打断,瞄一眼风尘仆仆的老头,话锋一转转变抱怨,“师父,徒弟跟你没仇啊,就不能早回来一丢丢?” “你以为我不想?愁死我老人家了。哎呀,有炸鸡,怎么能没有酒?丫头,我老人家好伤心,你就没打算管师父饭吃!” “我都没打算在这吃好不好!看看,这一碗菜,您再晚回来一丢丢,我就抱着碗得滚出去了。”,纪纤云把碗举在身前,贼溜溜的轻声细语。 逍遥散人咂摸咂摸嘴,活宝似的摇头晃脑,“赖我,我错怪你了。嘿嘿,快给我拿酒去,跑了一路渴死了。” 纪纤云一脸黑线,渴死了不是要喝水吗? 摇摇头,她还是脚步轻快的往外去。 老头这人,米酒一顿喝一坛子,可不就是当水嘛。 师徒两个叽叽喳喳吵的耳朵疼,齐凌霄却由衷的恼不起来,甚至,享受,庆幸。 虽然,他觉得他是错乱了。 逍遥散人神经大条的很,一点都没发现二徒弟的异样,一屁股坐过去,急吼吼小声道,“不得了了,我跟你说,那个奇货堂的端木寒,他、他竟然对大风子居心不良。哎呀,要不是今天因为纤云露出马脚,我还蒙在鼓里呢!不光我,大风子,他说他都不晓得。” 夹菜的筷子行云流水,丝毫没受老头的话影响,优雅的咽了嘴里的饭,齐凌霄兴致缺缺的附和,“徒弟学师父,有什么奇怪。” 师兄不晓得?这个他不信。 半年前,属下的一次回报,他压下了只当没有,可,师兄作为当事人,不可能完全无感。 也许,无视,不敢相信而已。 “你……你…。你!白养了,白养了,我都愁死了,你瞧瞧你,无动于衷。大风子要是真和那个小子那什么,徒孙不就泡汤了,哎呦,我怎么对得起小玉?” 亓凌霄依旧云淡风轻,默然的对视过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就算真的,您有什么脸去拦着?” “……”,逍遥散人一张脸拧成抹布,随即抓狂的挠挠乱蓬蓬的发髻,目光续满癫狂,“不行!就是不行!他要是敢,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纪纤云抱着酒坛子进去,眨巴着眼睛呆愣愣。 天啦噜,她错过了什么? “坐下吃你的饭。” “…。。奥。”,即便冥王那货招呼了,纪纤云应声之后还是换了个位子。 比起貌似吃错药的师父,还是坐在散发冷气没人味的家伙旁边,好那么一点点。 况且,还可以打探情况,一脸好奇探头过去,“到底怎么了?师父要打断谁的腿啊?” “你的。” 纪纤云自然不会被骗到,没好气的白过去一眼,“打断你的我还能信一点。” 抱着酒坛子猛灌了几口,逍遥散人霸气的擦擦嘴,拍桌子,“我就不信那个邪!明天,明天我就去找端木寒那小子去,我要让他死心。” 原来是这事,纪纤云根本不把那当个事,“师父,您要把那个人腿打断啊?不要冲动,人家怎么也是堂主,手下那么多人,小心被人家群殴。” “你太小看师父我了,我是蛮干的人吗?智取,我就跟那小子说,你和大风子是一对,让他死了那条心。反正他已经把你看能情敌了,我一吆喝,嘿嘿,他肯定信。” 逍遥散人自我陶醉中,根本没看见二徒弟越来越黑的脸,齐凌霄气急,“不可以。” 好不容易有个主意,逍遥散人怎么可能放弃,眼珠子瞪的老大,叉着腰杀气腾腾,“怎么不可以!嘴长在我身上,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再说了,就是骗骗他,又不是真的。” “不要编排我!”,纪纤云正襟危坐,甚是义正言辞,“师父,我要跟您说清楚,您可以说顾兄和任何人,就是不能说是跟我。” “为什么?就借你个名字而已,干嘛那么小气?除了你,大风子就不认识什么别的姑娘,我编排旁人,端木寒那小子……” 老头急的要哭了,却没换来纪纤云一点退步,“不行,坚决不行。您说说您,作为师父,总得一碗水端平吧。编排我红杏出墙,就为了给顾兄解围,您自己想想,这合适吗?” 逍遥散人抽抽鼻子,憋着嘴,可怜状。 看老头还不死心,纪纤云开始连连叹气,“唉,我红杏出墙就出了,反正不怎么出门,外头有人骂也听不见。冥王殿下就可怜喽,他可是带了绿帽子,出去走一走,那得多少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笑话?” 逍遥散人终于破功,可怜相再也装不下去了。 心虚的瞟一眼冷脸的二徒弟,再蒙圈的看看寸步不让的小徒弟,垂头丧气,“你们俩怎么成一伙的了?丫头,他给了你什么好处?你们想多了,我就跟端木寒那小子一个人说说,他不会传出去的。” 第五十八章 绑到秦王府去 “不用好处,反正我就是不想被人骂红杏出墙。您又不是他,怎么能保证他不传出去?万一嚷嚷出去,我和冥王还怎么做人?” 名声是小,小命是大,初次见面就能冷眼相向,把她当幸福路上的杂草咔嚓掉? 这种无妄之灾,绝对要扼杀在摇篮里。 吃一堑长一智,孺子可教,齐凌霄对此很满意,眼底弥漫柔和,“吃饭,不要理他。以后有人教你学问,师父的话,当耳旁风就好。” 以前就是师父带坏的,知道迷途知返,甚好。 “什么叫当耳旁风!你这是挑拨!”,小徒弟担心不无道理,逍遥散人不得不打消这个想法,可,二徒弟的话,让他有了出气的由头。 “师父,菜凉了就不好吃了,先吃饱,一会儿我帮您出主意。”,吵架不是办法,纪纤云采取迂回策略,“依我看,这事就看顾兄的,他只要躲远点,那个堂主也就知难而退了。” “这你可就想错了,我看呐,那个小子绝对是个难缠的。奇货堂势力大消息灵通,大风子就算躲,那小子也找的着,然后再来个死缠烂打……” “强扭的瓜不甜,我看那个堂主冷冰冰面瘫脸,跟死缠烂打不沾边。” “你知道什么!哎呦,现在想想,他可打大风子主意有年头了,怎么可能轻易放手。就像我当年似的,小玉不理我,我就想尽办法缠着他,最后还不是让我给缠成了。” 纪纤云眼睛一亮,好奇宝宝状,“小玉是我师娘吗?” 逍遥散人捂嘴,怅然中透着羞涩,“要不是他去的早,我也不至于一个人到处飘。” 原来人没了,纪纤云收了笑,娇俏的小脸惋惜的很,“您也不用太难过,我会好好孝顺您的。啊,顾兄的事您也不用担心,跟您追求师娘根本没有可比性。男未婚女未嫁,死缠烂打没问题,没准就成了。可是,那个堂主是男的,顾兄也是男的,只要顾兄坚决不接受男人,那个堂主死缠烂打也白搭。” 逍遥散人烦躁的抹一把脸,气急败坏的很,“当年小玉还咬定了不找男人,最后还不是被我缠到手。” “……”,纪纤云如被雷劈中,半张着嘴巴,脑子里有什么涌动,又不敢相信,“小玉师娘是……不会是男人吧?” 秘密,却是皇室公开的秘密,江湖上更是知者甚多,齐凌霄没必要隐瞒,偏头点破,“没错,而且是我的十皇叔。” 靠! 纪纤云觉得,又一波闷雷轰隆隆穿过头顶,一瞬不瞬的盯着老头那张说不上英俊的莽夫脸,好半晌才道,“……师娘眼神没问题吧?” “……。”,齐凌霄无语的别过头。 换个人,肯定被两个男人在一起的事,惊得七荤八素。 这丫头,想法清奇的令人发指。 与此同时的,相府前院,纪明风一脸灰败的走出书房。 眉头紧锁,脚步虚浮,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钱氏苦笑着急切迎上去,“老爷,如何了?” 纪明风咬牙瞪了一眼柔情似水的人,若不是碍于院子里人多眼杂,他真想一巴掌抽过去,目漏凶光狠呆呆道,“秦王要见妍儿,还不派人去找来!不,你去,嘱咐她千万别出岔子。” 还是那个文弱的人,不可忽视的周身暴力气息,钱氏吓的心慌慌,风韵犹存的脸维诺又讨好,“是,老爷您别动气,气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妾身一定把妍儿叮嘱好,老爷您放心。” 柔柔弱弱,从来一副善解人意、对他崇拜有加的模样,纪明风心悦了许多年,此时此刻,他却厌恶的很,咬牙低吼,“废话少说,还不快去!” 是他太纵容,才有了有胆子惹麻烦的妻女。 一次一次,这是要害死他啊。 “是,是。”,钱氏轻颤一下,恭顺点头,转身疾步离去。 手搅着帕子,眉头的皱纹简直可以夹死苍蝇。 一路疾走,片刻就进了女儿屋子,屏退下人,她急切去拉人,“妍儿,秦王等着见你,快跟娘到前院去。为娘偷听到,秦王要纳你做侧妃,你啊,在秦王跟前好好回话。千万别露出来你惦记着冥王,他若是因着下晌的事怪罪,你就说遭了冥王的算计,是纪纤云拉着你去的。” 纪欣妍正坐立不安心急如焚,这下,身子一软就跌坐在椅子里。 美丽的脸孔血色全无,风干的芙蓉花般,枯槁,无生气。 眼神飘忽游移,嘴唇哆嗦,整个人不自觉的痉挛颤抖,“……。不……不!……我不要做侧妃,不要嫁给秦王……不……冥王殿下答应了,答应了……。他会让我、让我做冥王妃。娘、娘,我要做正妃,我要嫁给冥王……。” 执迷不悟,女儿怎么会如此蠢,钱氏气急败坏的一把拧在女儿胳膊上,“你再发疯,整个相府就会被你害死,知不知道?冥王是骗你,骗你,你这个傻子,上了他的当了。” “不…。。不……不会的、冥王殿下、冥王殿下,他说…。。他会到府里来,会到府里跟爹爹说,说要娶我。我、我是冥王妃……冥王正妃!我不要嫁给秦王,侧妃也是妾,娘,娘说过的,绝对不让女儿给人做妾,啊,娘……。” 眼神空洞,直勾勾,纪欣妍根本觉不出疼,只死命拉着钱氏,断断续续呓语哀求。 不是要疯吧? 钱氏瞬时怕的不知所措,随手抓起单瓶里的鸡毛掸子,一下下抽过去,“醒醒!醒醒!死心吧你!冥王要来说早来了,这时候没影子,那就是骗你!骗你……知不知道……妍儿,妍儿,你别妄想了……。” 打在儿身痛在娘心,钱氏也是没辙了,数落着,眼泪连成串的往下滚。 就算这般,她一点不手软,鸡毛掸子带着风,打在身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疼,很疼,火烧火燎的疼。 纪欣妍细皮嫩肉,哪受得住这个,转眼抱着头哀声连连,“疼……疼……娘啊,别打……别打了……” 钱氏收了手,心口起伏喘着气追问,“知道疼了,那娘跟你说的话记下没有?秦王侧妃你做定了,一会儿见着秦王咬死了你和冥王没有苟且,都是纪纤云那个贱人做局害你的,知不知道?” “……”,纪欣妍揉着火辣辣的胳膊,抽抽搭搭,咬着嘴唇不言语。 侧妃,还是秦王侧妃,她不甘心。 秦王妃是个狠角色,在她手下讨生活,哪会有好日子? 秦王又是个喜新厌旧的,对她怕是只有嫌弃,真过去了,她的一辈子就完了。 就是跟纪纤云那贱蹄子比,到时候都低一头。 不要,她不要这样。 她是京城才女,貌美如花,家世显赫,这辈子,不该这样! “妍儿,你是要害死整个相府吗?这事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日子一到,就是绑,也得把你绑到秦王府去。娘不会害你,板上钉钉的事,你要是现在跟秦王甩脸子,以后嫁过去,可就没有活路了。女儿啊,你可是娘的心头肉,你要是受罪,可让娘怎么活啊?……” 苦口婆心劝不通女儿,钱氏无计可施的扔下狠话,“你不走是不是?娘叫人来拉着你走。秦王耐心有限,娘不能看着相府给你陪葬。” 亲娘都不帮她,纪欣妍浑浑噩噩颤巍巍就站了起来,“走,女儿走,呜呜,女儿走…。。” 她其实也知道冥王不会来了,不会给她解围,也不会娶她。 只是,不想相信而已。 现如今,对她来说,好像只有讨好秦王这一条路了。 走,她要走,为了以后日子好过一点,她也要去。 “这就对了,快,往脸上敷点粉。一辈子的事,女儿啊,你可别犯傻……” 有钱氏紧赶慢赶的张罗,很快,纪欣妍就到了前院。 随着钱氏进到书房,心里再不情愿,她还是挤出一抹羞怯的笑福神行礼,“妍儿见过秦王殿下。” 聘聘婷婷的立在那里,低眉顺眼柔柔顺顺,换来的却是无视。 亓凌昊一个眼神都没给伏低做小的人,潋滟的桃花眼不耐烦的扫过纪明风和钱氏两个,“你们出去吧,本王和纪大小姐单独聊聊。” 凉薄的不容置喙。 纪明风眼皮跳了跳,一瞬间的面有难色后恭敬行礼,“那,下官和内子先退下了。” 钱氏心都到了嗓子眼,却没胆子也没本事阻拦,面无血色就跟着丈夫往外去。 反身带上门那一刻,担忧的目光在女儿身上扫过。 千万,千万别出什么纰漏。 女儿啊女儿,一辈子的事,一定不能犯傻啊。 宽敞的书房中,灯火通明,只余两人,更显空旷。 没了倚靠,纪欣妍如芒在背,如坠冰窟,抬头都不敢。 齐凌霄悠哉的靠着椅背,下巴昂着邪气笑笑,潋滟的桃花眼里有光,如淬了毒。 “充了半天冥王正妃,感觉如何?老九有没有许给你,什么时候八抬大轿娶你过门?” 抑扬顿挫的腔调,飘忽不定,却是软刀子。 纪欣妍脖子缩了缩,手指在身前搅着,舌头被扯住一般,“……那个,回禀秦王殿下,妍儿没想当冥王妃,是……是被算计了。纪纤云恨我,她就巧言令色骗我去奇货会,她自己找由头躲开,好让人误会妍儿和冥王有些什么。秦王殿下……您,您明察秋毫,真的,妍儿真的是被骗了,妍儿心思单纯…。。” “心思单纯,呵呵,你单纯?本王看你在睁着眼睛说瞎话!”,亓凌霄邪笑着突然发难,“你觉得本王那么蠢?能被你的鬼话骗过去?” 纪欣妍腿软的很,下意识退后一步,嘴唇哆嗦着辩解,“秦王殿下,妍儿,妍儿不敢、不敢欺瞒…。。妍儿说的都是真的,妍儿真的没想做冥王妃。” 亓凌昊懒得揭穿,无聊的摇着扇子挑眉,“不知道,做本王的侧妃,纪大小姐看不看得上?” “妍儿,妍儿受宠若惊。”,纪欣妍咬咬唇,言不由衷。 “奥,不错,不错。”,说着话,齐凌霄阴测测笑着起身踱步靠近,毫不怜香惜玉的粗暴抓住那小巧的下巴,用力捏紧,“本王觉得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纪欣妍被迫抬起头,下巴的疼痛让她眼圈泛红,强忍着还是赔笑,“似……妍儿就似则样想的。” 只是下巴被捏着,口齿不清。 屈辱,被这么残暴对待,屈辱吞没了她。 可,她无力反抗。 从那不敢对视的眼睛里,齐凌霄看见了害怕,他状似满意的松了手,扭头踱步向没有点灯的内间去,“跟着。” 下巴被放开,纪欣妍有种重生之感,此时此刻她脑子里就是浆糊。 没有灵魂的牵线木偶似的,呆愣愣跟着去。 内间有张木榻,可供休息,借着外间射进来的幽暗烛光,亓凌昊眨眼就把里头看个透彻。 随即,潋滟的桃花眼盯在纪欣妍身上,邪气的音调在内间里飘荡游走,“口说无凭,做给本王看,只要你按本王说的做了,本王就信你是真心乐意做本王的侧妃。” 幽暗中,纪欣妍看不清秦王的脸孔,却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恐怖,她很想逃开。 脚下,却挪不动步。 第五十九章 给本王笑 “……。秦王殿下,您要妍儿做……做什么?”,柔弱,带着牙齿相碰的颤音。 可想而知,她怕到极致。 亓凌昊邪气的勾着唇,慢慢踱步靠近,纪欣妍心扑通扑通,水葱似的手指惊恐的攥着裙子,连连后退。 毒蛇猛兽,比毒蛇猛兽更可怕。 内间不大,退了几步,她已经退无可退。 “呵呵,原来你知道本王要做什么,明知故问,不老实。”,齐凌霄缓缓的欺身相依,贴近耳畔戏谑,转瞬,潋滟的桃花眼眯起,低低的声音带着地狱修罗的可怖,“说,是不是早就和老九有了首尾?” “没……没有!”,纪欣妍尽量后仰着,可依旧被毒蛇缠住般不可逃脱,抖如筛糠的她如小兽,近乎崩溃,“冥王殿下,没有,真的没有。” “没有吗?本王不信!不如,让本王验一验?” “不!”,纪欣妍胳膊挡在身前,近乎用尽全身力气脱口而出,感觉到周边更加压抑的气场,她哆哆嗦嗦陪小心,“妍儿发誓…。。发誓是完璧之身,等,等到过门……。” 齐凌霄邪气的撇撇嘴,幽幽的声调如冰凉的蛇,纠缠无情,“到时候弄个假落红?迟早是本文胯下人,提前几天,你就不乐意,看来你说的真心嫁给本文,也是假的。” “不,妍儿、妍儿说的是真的……冥王殿下……妍儿还未过门…。。妍儿想把完璧之身留到新婚之夜而已。” 纪欣妍搜肠刮肚的辩解着,腿软的厉害,一个支撑不住,后仰的跌坐在榻。想爬起来,却被齐凌霄的折扇按在肩膀上,动弹不得。 “嘴上说不愿意,自己又主动爬到床上去,嗯,你在跟本王玩诡计吗?”,齐凌霄不屑的口吻,居高临下,“本王没功夫跟你玩儿,脱衣裳吧,本王验了货,出不了一个月,你就是本王的侧妃了。” 屈辱,无边的屈辱,纪欣妍眼泪在昏暗的光线里流淌,“不要……。不要……。冥王殿下,您……您放过我……。放过我……” 不知哪来的力气,她竟疯狂的挣脱辖制,直愣愣试图往外冲。 她要出去,出去,外边有她的父母亲。 当着爹爹的面,这个秦王总不会这般禽兽吧。 可惜,她太异想天开。 亓凌昊身形一动,鬼魅的拦住去路,在纪欣妍张嘴大喊的一刹那,大掌一抓,毫不留情的锁住咽喉。 “……。呜……”,纪欣妍大张着嘴,眼珠都要瞪出来,憋气的厉害,只剩伸手胡乱的抓。 可,蚍蜉撼大树,那只发威的胳膊,丝毫动摇不了。 她只剩濒死的绝望。 亓凌霄漠视的哼了哼,“不从了本王,你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你爹不敢违逆本王,只要本王一句话,他就会眼睛都不眨的把你送去尼姑庵剃度。侧妃和尼姑,下半辈子什么生活,就看你的了。” 力道刚刚好,憋气却还能努力吸进去一点点,纪纤云垂死的鱼儿一般,挣扎着,倒不至于眼冒金星晕死过去。 这滋味难捱的紧,被‘尼姑’两字震慑,她顷刻就败下阵来,“…呜…。。呃……”,喉咙里咕噜着,拼命做点头状。 没骨气的贱东西! 心里咒骂一句,齐凌霄手用力把人搡个趔趄,丝毫不给人喘息恢复的功夫,冷冰冰丢出一句,“本王忙的紧,别再等着本王动手,该怎么做你知道。” 重获新生的大口吸着气,纪欣妍瘫软在地,她很蒙,蒙的真的不知怎么做,“殿下……您……。妍儿……。” “别考验本王的耐心,扒光自己滚到榻上去!不,知道狗什么样吧,你就背对我跪成那样。” “殿下……。”,纪欣妍顷刻泪如雨下,高傲如她,怎么会到了如此地步? 亓凌霄不耐烦的抬腿做离去状,“不乐意啊,那好,本王走了,你就等着做尼姑吧!” “不!”,纪纤云发疯似的爬过去拉住齐凌霄衣摆,认命的哀求连连,“别……殿下,妍儿…。。妍儿照办…。。” 预料之中,齐凌霄鄙视的哼了哼,“打着不走牵着倒退,天生的贱货!收起你的眼泪,给本王笑……” 屋外院子里,钱氏搓着手如热锅上蚂蚁,雕花窗户上还不见女儿和冥王的身影,她恨不得历时冲进去,“老爷,这……您看会不会?没媒没证,这可使不得啊。” 两个人不会凭空 ,无疑是进了内间去,黑布隆冬的,孤男寡女,那可就……。 她是过来人,自然往那方面想。 心里已经把女儿骂翻了,让她伏低做小好言好语可没让她…… 唉,这就没了清白,以后可怎么办? 纪明风拳头紧握,又羞又愤,钱氏问上来,即刻成了出气筒,近乎咬牙切齿低吼,“丢人也是她咎由自取,孽障,老夫怎么养出这么个孽障!” “老爷,妍儿毕竟是您的亲生骨肉,您不能看着她往火坑里去啊。”,为母则强,钱氏一改温柔贤淑,抬眸急急争取,“这还没过门,若是传出去,妍儿她……” “她有本事招惹的满城风雨,就该吞下苦果。传出去?收拾不了了,相府也不能毁在她手里。”,纪明风冷脸默然说道。 一点迟疑没有。 该死的丫头,丢人现眼不说,把他的容易算盘打了个粉碎。 往后不得不和冥王硬碰硬了,就算总要走到这一步,凭他,应该可以拖很久。 而且,绝对不是以这么丢人的姿态。 钱氏大骇,踉跄着后退一步,“老爷……老爷您不能…。。” “别忘了洵儿!”,纪明风眼睛眯起,警告。 儿子第一,女儿再宠爱,不过是他加官进爵的筹码而已。 二女儿可以送出去,不得已了,大女儿一样可以。 “……”,是啊,还有儿子,钱氏无助的哑然。 凄风苦雨的叹着气,一脸灰败。 一盏茶功夫,屋内疾风骤雨初歇。 齐凌霄立在床边,懒洋洋的理好衣裳,随手捡起一件雪白中衣,“撕拉”,随着一声刺耳的裂锦声,他手里就多了一块白色绸布。 勉为其难的往瑟缩一团的人身下粗暴一抹,展开,雪白上一抹暗色,终于让他顺了顺气,“算你过关,就等着被抬进秦王府吧。” 拆骨般的痛残存,咬破的唇瓣昭示着方才的难耐折磨,尘埃落定,纪欣妍再无她想。 屈辱如狗,她还是咬牙爬起来,含羞带怯的软声赔笑,“是,多谢殿下抬爱。” “骨子里的下贱胚子!”,亓凌昊嫌恶的扫一眼,毫无掩饰的作践,“老九提早一步找皇祖母求了你,本王那时候还惋惜了一下下,现在想起来,真是多余。前几天本王向纪相讨你做侧妃,他还推三阻四的给你抬身价,呵呵,要不是今天这一出,本王还得为你费些周折。” 再怎么样,一个姑娘家被这么数落也没脸扛着,纪欣妍脸一白,心头滴血。 “怎么着?还惦记做冥王妃?呵呵,别做梦了,老九比本王可讨厌你。蠢货,纪相怎么会生出你这么蠢的女儿?” “…。。是,妍儿愚钝。冥王殿下,妍儿是被冥王算计了,妍儿恨他还来不及,绝对不想做什么冥王妃。” “你个蠢货,还想骗本王!不是你不想做冥王妃,是做不成。” 一点余地没有,纪欣妍眼泪憋不住滚落,“呜呜…。。殿下…。。殿下您就放过妍儿吧,妍儿真的乐意做您的侧妃。” “本王才不在乎你乐不乐意,对了,你要是敢和老九暗通款曲,本王就把这落红给他瞧瞧。” 齐凌霄再懒得瞧一眼哭哭啼啼的人,盛气凌人的扔下一句,傲娇离开。 徒留纪欣妍匍在榻上,心灰意冷,泪无声。 ************** 皇宫,慈宁宫。 一干孙媳妇在坐,一群重孙辈的绕在膝前,正殿里,太后笑的合不拢嘴。 早朝过后,亓凌霄几兄弟也赶了去,请安声骤起,人头攒动,更加热闹。 待到各自落座,太后闲话几句就绕到亓凌霄身上,嗔怪,“霄儿,瞧瞧你几个皇兄,都是带着儿女来看哀家的,现在就剩你个不孝的。” 亓凌霄面色无波,挑眉恭敬道,“皇祖母,这事顺其自然。” “你都二十有三了,哀家怎能不急?哀家告诉你,年前没有个结果,明年啊,你再来请安,哀家就让人把你拦在殿外。” 亓凌昊笑眯眯抢过话头,“皇祖母,孙儿认为,您还是派个太医给老九瞧瞧。他府里妾室那么多,全都无所出,总不是那些妾室都有病吧。” “皇祖母,烨儿认为,七弟说的极是。九弟一直没个后,作为兄长,烨儿也很是替他焦急。太医若是治不好九弟的隐疾,还有天下能人异士呢,只要不讳疾忌医,总能治好的。” “治得好最好不过,若是治不好,老九,你也不用愁。咱们兄弟一场,七哥怎会看你没人养老送终?七哥府里有六个侄子,以后十个二十也不一定,过继给你三五个,七哥绝对眼睛都不眨一下。” 色胚七皇子和狗腿五皇子,真是够狠,一旁努力缩小存在感的纪纤云,心里叹着,杏眼已经偷瞄过去。 呵呵,冥王这货不会真的有病吧? 府里那么多美女,一个肚子都没鼓起来,十有八九,冥王的种子不中用。 就算能播种,种子质量也是堪忧。 第六十章 我不要休书了 “把庶子生在嫡子前头,我做不出七哥你那样的事。”,亓凌霄淡漠的眸光瞟过亓凌昊,平淡的一句却是满满嘲讽。 “……”,亓凌昊一时无言以对,只有目露不善。 正妻生下嫡子之前,名门大族是容不得小妾通房的庶子生在前头的,在这点上,他德行有亏。 场面很尴尬,七王妃安玉荣忙扯出笑脸把视线引过去,“纤云啊,听见没,冥王盼着你生下嫡子呢。冥王明年能不能进来给皇祖母请安,得看你年前能不能有喜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眨眼这火就烧到她身上了,纪纤云在无数道视线夹击下,俏脸笑的牵强,“呵呵,冥王说的,顺其自然。” 她是受气包,不受待见的王妃,自然,不能有选择权。 以不变应万变,法宝,拥护并贯彻冥王的话。 太后一脸慈爱,更加直接犀利,“纤云,哀家就指望你了,你可别让哀家失望。带两个善千金一科的医女回府,调理调理身子,年前肯定会有的。你不是很喜欢宏儿嘛,有了自己的娃娃,就不用羡慕旁人的了。” 纪纤云暗自扶额,催婚催生,女人们亘古不变的爱好,推是推不掉,她只能装着羞涩乖巧应下,“…。。孙媳会尽力的。” “那就好。”,太后的脸笑成了一颗核桃皮,“李天师算了,你能生八个,很快,霄儿府里就热闹了。三年抱俩,哀家等着看呢。” 太后的话,换来一众人发笑。 被当成猪看,还是被这么多人当成猪看,幸好纪纤云脸皮够厚,才能面色不动,“是,孙媳会尽力。” 太后满意点头,随即笑眯眯的看向孙子,“霄儿,你也听见了,纤云孝顺,都依着哀家,你呢?” “皇祖母,您觉得她配生孙儿的孩子吗?”,齐凌霄嫌弃的瞥一眼假装乖巧的小人,随即,一本正经对着太后发问。 平淡无波的声音,却是一声闷雷。 霎时,殿里鸦雀无声。 沉默,一众人三五对视,彼此眼中并没有意外。 只是沉默,静观其变。 其中好事的几个,对那娇小的冥王妃,不免投去同情的目光。 纪纤云将周遭反应收入目中,纵使心头疑窦丛生,还是泯然大众。 抿唇不语,静待太后回音。 太后面色一僵,没料到孙儿会当众如此决绝,稍倾,她就缓过神来,慈爱的白过去一眼,“姻缘天注定,纤云嫁过去你的病就好了,要哀家说,纤云就是你的福星。千年修的共枕眠,能做夫妻就是缘分。” “顶多算孽缘。”,亓凌霄抿了口茶水,嫌恶的幽幽下结论,“是冤孽,自然该除便除。” 说的足够明朗,这是要休妻的节奏。 众人或直接或偷瞄,目光纷纷飘向那个即将被休弃的可怜人。 同情、默然、期待……形形色色。 纪纤云拧眉,解毒之后她默默消失就好了,大张旗鼓的休妻,貌似用不着吧。 转瞬,她暗自点头,按看客们预计的反应,垂头做无助可怜样。 单单薄薄的小人,一团哀愁包裹。 不名正言顺休了妻,没法娶新的。 冥王这货,想的真长远。 阴谋诡计,不佩服,天理难容。 太后心头一动,人多眼杂的也不能说道什么,靠在椅子里做无力状,“哀家乏了,你们也到了去皇后那边的时辰,散了吧。” 大家心照不宣,行礼退去。 纪纤云随着大流去皇后那边,才出了慈宁宫,就见太后跟前的紫苏追来,“太后娘娘口谕,冥王妃陪伴午膳。” 话入耳,她差点绷不住笑脸。 郁闷,还要陪太后午膳,她只想早点回去逍遥好不好? 眼下,还有更让她郁闷的,冥王那厮四平八稳的坐着没动,摆明了不去皇后那边。 到时候,她还不得随着皇后那变态妖婆揉扁捏圆。 怕什么来什么,一众皇子王妃在凤仪宫走个过场都撤了,皇后那妖婆点名留了她。 上边美人榻上是懒洋洋靠着的美艳皇后,对面座位上还有娇柔作造故作倜傥的色胚,直挺挺坐在绣墩上,纪纤云全身的神经都是紧绷的。 人为刀俎,她就是妥妥的鱼肉。 皇后独孤菲摸着趴在身上的黑猫,眼皮都没抬,慢悠悠的音调裹着瘆人的寒芒,“冥王好端端的,毒药你肯定是没有下,那,认罪书找的如何了?” “回皇后娘娘,臣女还在找。借着打扫房间,冥王屋子里的家具摆件,臣女都细细查看过,还没见到认罪书的踪影。” 纪纤云低头敛眸,恭敬中带着怯。 不用刻意拿捏,皇后的狠毒妖婆气场,足够震慑到她,头皮发麻。 皇后不悦拧眉,抬眸嫌弃的瞟过,“老九怎么会把重要的物件放到明面上?找找屋子的暗格、机关。” “是、是,臣女遵命。”,纪纤云只有点头的份。 “听昊儿讲,老九当着太后的面摆明了要休弃你。纪相为本宫所用,你就是对头的女儿,没有助力还是拖累,他休弃你是一定的。” 原来如此,她和冥王要求与否,都是一纸休书。 也算茅塞顿开,纪纤云依旧低头不语,她在等着皇后发难。 “太后看重你,冥王都能不留情面,他师傅那边,肯定也会败下阵来。不能指望在冥王府耗太多时日,本宫的解药更不会给没用的人,你不是蠢的,该知道怎么做。” 这回轮到她开口了,纪纤云忙表忠心,“臣女明白,臣女会努力的找,抓住一切机会去找。” 朝堂上一时一变,那些认罪书的作用与日俱减,况且,这个丫头能找到的机会并不大,皇后心里有数的很,把玩着护甲悠然的话锋一转,“找东西要紧,不露出马脚更要紧,同一屋檐下,你总有机会窥探些老九的动静。除了朝廷官吏,在他府里出入的都是些什么人,还有他要做什么,你听到的,想办法尽快传给府里的内应。” “内应?”,纪纤云稍稍抬头,懵懂状,“谁,谁是内应?” 这种小事,皇后是不管的,她就冲着儿子抬抬下巴。 亓凌昊潋滟的桃花眼笑意盈盈,纸扇轻摇,故作的温文尔雅,“纤云,你得了消息,传给思梅园附近洒扫的粗使贾婆子便可。堂堂金枝玉叶,去做那些粗活,着实委屈你了。” 一声‘纤云’飘到耳朵里,足胜过水果里发现半条虫的恶心程度,纪纤云忍着一身的鸡皮疙瘩,强笑,“秦王殿下,小女不委屈,只要能为皇后娘娘和秦王分忧便好。” “你忍一忍,过些日子…。。” 不争气的儿子! “咳咳!”,皇后嫌恶的清清嗓子打断,随即吩咐身旁宫女墨竹,“拿上一个月解药,送她出去。” 那个‘她’就是她吧? 纪纤云压抑着兴奋,娇俏的脸,撞大运的不可思议。 并不能表现出来,极力压制着谨小慎微。 直到吊梢眼的墨竹到了跟前,她才忙不则的站起来,给皇后行礼退去。 握着沁凉的瓷瓶,站在凤仪宫门口,她终于缓过神来。 抹一把额头汗,情不自禁,咧嘴。 哈哈,这么容易,一个月的解药就到手了。 欣喜满腹,一路步行回慈宁宫,花去近两刻钟,都没觉出累。 噩耗却是,午膳取消,她可以跟着冥王打道回府了。 一口气走到宫门上了马车,又热又累,纪纤云实在熬不住,大刺刺就趴在软软的垫子上,死鱼似的软踏踏,“又渴又热又累,这可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马车平稳的走着,有气无力的人莫名唤起了齐凌霄的良知,破天荒端了一盘桌上的鲜果放到纪纤云眼前。 摸了个香瓜咬着,纪纤云眼皮终于睁的开一些,“喂,给我吃的,总得招呼一声。一言不发的,你这是喂猫猫狗狗。” 不知怎的,齐凌霄靠着车厢,脱口而出,“你说的,不是人过的日子。” 靠!真不把她当人看! 纪纤云怒火彭着,抬手,一颗李子砸过去,“毒舌,吃我一招。” 亓凌霄偏头躲过,刹那,面色阴沉如冰。 又忘了,这丫头,就不能给一丝丝阳光。 “你都说了我不是人,不是人就是畜生喽,你跟畜生计较,那可是畜生不如。”,纪纤云有恃无恐,啃着香瓜,笑嘻嘻叫嚣。 敢跟她发威,呵呵,就是畜生不如。 齐凌霄扶额,无奈低吼,“住口!” 外头的人听见?他的一世英名也就没了。 得寸进尺,说的就是纪纤云这种,人家偃旗息鼓,她步步紧逼,“好人做到底,给我倒杯水呗。走了那么多路,又演了那么久的戏,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了。” 动动手指的力气没有?拿李子砸他的时候可是虎虎有生气。 齐凌霄嘴角抽了抽,无视。 稍倾,余光瞄到人家端坐不动,纪纤云也就没指望了,水果灭不掉要冒烟的嗓子,苦着脸爬起来,自斟自饮。 直到一壶水见了底,再倒不出,摸着圆滚滚的胃,累趴在桌子上,气若游丝,“头晕,我好像有点中暑了。” 亓凌霄面色一滞,即刻探身过去,低低的声音透着急切,“路边找个医馆?还是你能撑到府里?” “没有那么严重,躺一会吹吹风就好了,那个,你能不能拿扇子给我扇扇。”,恹恹的絮叨着,纪纤云顺势溜到桌子下,在软垫上软成一堆面条。 小丫头会医术,亓凌霄对此深信不疑,松了口气的同时,寻了扇子,扇的相当卖力。 享受着舒爽的凉风,纪纤云惬意的闭了眼,软绵绵的身体,仿佛飘在水上,“还是有那么一点人性的,呵呵。” 这是夸他吗? 难道一直他就是没人性的存在? 齐凌霄选择不计较,“话多。” “长着嘴,不说话,难道就留着吃饭啊?用进废退晓得不?成天绷着不说话,舌头会不灵活,脸上的肉都容易松。” 什么歪理! 齐凌霄才不信,无语摇头。 对着半哑巴,闲聊天就是梦,纪纤云懒懒的挪挪身子,酝酿着把思虑过后的话抛出,“冥王殿下,我有事跟你商量。” “说。” “我给你治好病,你给我休书,这个交易作废好不好?不是,我不要休书了,我换个别的可不可以?” 这? 齐凌霄摇扇子的手顿住,整个人刹那石化状。 第六十一章 你是冥王妃 是他幻听? 星眸审视的在恬静,甚至带着讨好的如花笑颜上扫过,齐凌霄依旧不可置信,“你……你再说一遍?” 出口的声音绵软不确定,带着一丝局促,狂跳的心躁动难耐。 华丽宽敞的车厢里,没了恼人的尘世喧嚣,静谧,无声。 几乎,急促的呼吸,可闻。 他整个人虔诚的寂静,似乎,只等着命运的眷顾。 猜疑的、欣喜的、莫名的……五味杂陈,萦绕在心头,千回百转。 从没有过,陌生,却又让他想拼命抓住的感觉。 纪纤云疑惑的蹙眉,漂亮的杏眼目光流转,却看不透明显有些不对劲的人。 这货,耳朵好使的很,不至于听不清啊? 转瞬,她选择不浪费脑细胞,目光灼灼的盯着一脸莫名的人,轻启朱唇,和缓重复,“我说,我不要休书了,想换个好处。反正还没兑现,冥王殿下,你不会跟我一个反复无常的小女子计较吧?” 心头漾起一股狂喜,不可忽视。 齐凌霄只觉得丝丝晕眩,所有的突如其来,所有的不可思议,他统统抛诸脑后,鬼使神差点头,“好。” 这么痛快? 眼前的冥王奇怪到让纪纤云惴惴不安,她的心还悬在半空,一骨碌身爬起来,跪坐着凝重确认,“这么好说话,不像你啊。你、你都不问问我要换什么?” 面对面,咫尺之间,齐凌霄耳根一热,不可控制的移开目光,“…。。你要什么?” 不自在,不自在到手足无措。 他觉得,他已经不是他了。 “我要随意出府逛逛。”,纪纤云语调带着兴奋,生怕冥王不答应,急急摆出道理,“跟你讲,大家小姐很少出门抛头露面,那些夫人可是要出去走动的,我出去根本不过分。当然了,三教九流的地方我肯定不去,就逛逛有钱人出没的商铺一类的。” 这个…… 怎么非要跑出去呢? 师父真是害人不浅。 齐凌霄剑眉皱起,斟酌过,还是勉为其难应声,“会有人跟着你们,去了不该去的地方,你以后就没出去的机会了。” 威胁的话,纪纤云却没听出威胁的味道,遂,她只当一阵风吹过,“好,一言为定。冥王殿下,我今天发现,你简直太善解人意,太和蔼可亲,太…。。” 耳畔叽叽喳喳,齐凌霄满心的愉悦,致使,撑不下一丝恼怒,嘴角微弯,重新打起扇子,“头不晕了吗?” “本来就不晕啊,就是骗你给我扇……”,眼前的人实在好说话的令人发指,纪纤云摇头晃脑的,得意忘形。 太过雀跃,完全将车外人来人往抛诸脑后,本来近乎窃窃私语的压抑声音陡然提高。 齐凌霄防备心沁入骨髓,机警的大手伸出。 直到嘴巴被堵住,纪纤云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拨开那只有力的手,讪讪讨好赔笑,“不好意思,开心过头了。幸好你反应快,呵呵,冥王殿下,我越来越崇拜你了。” 手按膝盖跪坐在跟前,笑意盈盈,嘴巴如抹了蜜糖,乖顺的近乎讨好,突然的反常,齐凌霄不受控制的眯眼琢磨起来。 没有无源之水,出了宫来小丫头就这般,为何? 来源于皇后?根本不可能。 那就是慈宁宫里…… 心头几个辗转,他就有了眉目,嘴角浮现一抹无心插柳却得意外之喜的浅笑。 没想到,他的突然发难,结果会是这样。 “喂,不是我看错了吧?你…。。你会笑的啊!”,纪纤云乌溜溜的眼珠,泛着惊诧的光,手指快要戳到冥王的脸孔,仿佛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亓凌霄神游的思维收回,故意冷脸,“是人都会笑。” “那你笑的什么?”,车厢里就俩人,纪纤云实在想不出,一路上发生过什么事足以治好冥王的面瘫。 齐凌霄选择抿唇不语。 拒绝回答。 纪纤云就哼哼着白过去一眼,“切,就跟我稀罕知道似的!你这种人笑,还用猜嘛,肯定又是算计到谁了。唉,我都替你累的慌,天天勾心斗角的,做人的乐趣都没了。也是,估计你这种人认为把别人算计到就是最大的乐趣,跟我们这种正常人不能相提并论。” 被嫌弃了。 妥妥的被嫌弃了。 齐凌霄一脸黑线,“你说我不是正常人。” 怨念,平淡如水的音调里,纪纤云终于听到一次这货有感情波动的。 当然,她绝对不会因为冥王的不开心而虚与委蛇,相反,纪纤云郑重的猛点头,“对啊。” 齐凌霄线条冷硬的脸,更冷几分。 周遭似乎有冷气萦绕,纪纤云这才勉为其难的违心道,“您是冥王殿下,是要做大事的,我们这种混吃等死的小老百姓,当然不能和您相提并论。” 什么小老百姓?“你是冥王妃。” 齐凌霄近乎严肃的纠正。 “就是个头衔而已,而且,估计没多久,这头衔就得换个人顶着了。”,纪纤云笑眯眯,满不在乎辩驳,“要不是咱俩有点交情,我这会儿,说不定已经被赶出冥王府了。” 忍不住抱怨了吗? 得到了他的承诺,倒是可以抱怨的有恃无恐。 齐凌霄笃定如此,遂,他鬼使神差的认为,有必要解释一下。 只是酝酿了稍倾,才别扭的开口,“在皇祖母那里,我只是说给他们听的,你知道的,你的毒没有解,不能有破绽。” “我知道的啊,你要是专门给我听,回府里说就是了。” 亓凌霄目光一滞,眨眼,恢复如常。 担心他回府说,路上就先下手为强? 嗯,应该如此。 小丫头胆子大,做事从不扭捏,没有一点作为姑娘的矜持,劈头盖脸直说,倒是很符合她一贯作风。 毫不避忌的在他跟前衣不蔽体,甚至和他同塌而眠…。。 可能,是他太不解风情? 平静下来,一股股诡异萦绕。 似是而非,却又心绪不宁。 转瞬,思绪又被担忧的话语勾回,“皇后给了我一个月的解药,不过,她又给了我新任务。让我从你这里偷消息传出去,这可怎么办?一个不传,下个月的解药肯定泡汤,传假消息被发现也不行吧?” “小事一桩,到时候我给你准备两个消息就是。” “除了官员,出入冥王府的都是什么人,还有,偷听你要做什么也可以。” “嗯。” “对了,你肯定想不到,在院子外头洒扫的贾婆子,竟然是探子。秦王让我把消息告诉她,她再负责传出去。我在门口扫地,有一次她还跟我说话来着,看上去不能再软弱老实的人了。真是深藏不漏,怎么看也不像内奸啊。” “府里这种人少说还有三五个,掀不起风浪来,除了还会添新的。”,齐凌霄甚是云淡风轻。 天天被窥探监视,除了勾心斗角就是勾心斗角,一般人早疯了。 又一次,纪纤云目光灼灼的崇拜状,甘心奉上大拇指,“厉害,天赋异禀,你不笑到最后,简直天理难容。” 一直讨好他,是不安心吗? 肉麻的话,他真的说不出口,舌头僵僵的,憋到耳根发热,才别扭的抛出一句,“放心,我许诺了就会做到。” 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她有质疑过吗? 而且,面瘫冥王,怎么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娇羞? 纪纤云一头雾水,还是蒙蒙的点头,“奥,我很放心。” 安心怎么会是那个表情,齐凌霄观人于微,于他,却并不再宽慰。 再多的话,都不如把结果摆出来。 花言巧语,巧言令色,就不是他了。 不知不觉,已然到了冥王府,两人才踏入思梅园,就见桂嬷嬷急切奔来,“王爷,散人病了!好好的人,在花园子里突然就晕倒了,府里大夫倒是给救醒了,就是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会儿,人还没力气起来呢,您快去瞧瞧吧。” 第六十二章 先斩后奏 “哎呀,师父怎么病了呢!” 随着纪纤云心急火燎的撒丫子就跑,齐凌霄也加快脚步,入门却见一老一少一站一躺,挤眉弄眼的低声争执什么。 蹊跷,无疑。 联想到师父一向康健,他反身关门,沉着脸大步到床边,开门见山,“你们到底搞什么鬼?” “师父,您说吧。今天冥王殿下心情好,他肯定会配合的。”,纪纤云怂恿的对老头抬抬下巴。 “明明是死道友不死贫道。”,逍遥散人可怜巴巴的扁扁嘴,随即,极快的变脸,一个鲤鱼打挺坐起,对着二徒弟讨好的笑成一朵好菊花,“凌霄啊,你看我这一病,病的又这么重,你不得把大风子给我请来啊。然后我时不时就晕一下,他就能住下不走了。再然后,端木寒那小子人都找不着,肯定就知难而退了。” “你们俩在先斩后奏。”,分明就是俩人商量好,而且已经实施了,如果不用着他,是不是连通知都不通知他一下? 逍遥散人求助的看向小徒弟,纪纤云哪能袖手旁观,嘴巴咧的很开,心虚赔笑,“昨天晚上我和师父想出这个主意已经很晚了,你都睡了,我总不能因为这么一点点小事,把你拉起来吧。” “早晨不能说?还是回来的路上不能说?分明就是防备我拦着。”齐凌霄毫不留情,揭穿,“先斩后奏的做了能如何?别想着拉我一起胡闹。” 得,她算败了。 纪纤云鸣金收兵,偏头对老头使眼色。 软的不行,逍遥散人笑脸一收,叉腰瞪起眼珠子,“什么胡闹!正事!正事懂不懂!把大风子放在眼皮底下,端木寒那小子就没机会下手了。丫头还能给我出个主意,你就扯后腿,你啊,白养了。” 原来,这馊主意是……。 小丫头,瞎操什么心! 被不悦的视线扫过,纪纤云怕怕的连连摆手,“那个,我只是提了个小小的建议,至于怎么做,都是师父的聪明脑袋瓜想出来的。” “丫头,大难临头你不能离师父而去啊!”,逍遥散人眉眼低垂,哭丧脸,“是你让我装病的,你还告诉我怎么装,你还说让我装心疾,这个可以一直装。” 纪纤云也要哭了,“明明是您先说要把顾兄绑在身边的,我就帮着参谋了一点细节。较真起来,您是主谋,我顶多只能算个从犯。怎么说冥王是您徒弟,他生气也不能指着鼻子骂您,我就不一样了,师父,您让我太伤心了。” “法不责众知不知道?有难同当吧。为了大风子好,凌霄是讲义气的,不可能多大火。咱俩分一分,就都不痛不痒了。” 纪纤云打个响指附和,“对啊。看咱们为顾兄这么操心费力,冥王殿下如此重情重义的,没准巴不得帮忙呢…。。” 显然互相推诿就是障眼法,小算盘打的好,就等着他被架高下不来。 这点小伎俩,在齐凌霄面前就不够看。 他当然不会上当,默然的转身欲走,“我没功夫陪你们胡闹。” 道德绑架又没奏效,纪纤云两个不死心的走起赖皮路线,一左一右各自抓上一条胳膊,把冥王死死困在中间。 “我老人家养你那些年,教你功夫管你吃喝,这么点小事都不管,你太伤我心了。” “冥王殿下,你要是不管,师父一气之下跑去福满楼看着顾兄,我怎么办?师父得留在府里,顾兄的事情也不能不管,让顾兄也住过来,没有比这个更两全其美的了。” “是啊,你瞧瞧,大风子给我看病,住下来是名正言顺,我们这回想的多周到啊。” 小丫头力气就是挠痒痒,师父那边就是铁爪,齐凌霄挣脱不开,蹙眉,“那是他的私事,那么大人了,用不着你们瞎操心。” “反正你就是动动嘴把人叫来,顾兄乐不乐意住过来,就跟你就没关系了。冥王殿下,你要想好了,你要是不答应师父,他可是会一直一直烦你的哦。” 游说、威胁,更多的是无奈祈求,齐凌霄受不了那双哀求的眸,破天荒选择屈从,冷冷扔出一句,“我只负责让人传话。” 纪纤云和逍遥散人对视,眼睛眨巴眨巴,弹指间,狂喜击掌。 至于对齐凌霄,俩人松手并肩而立,催促的摆手打发,“快点快点,别误了我们的大事。” 没过河就拆桥,齐凌霄怒目。 可惜,没人正眼瞧他。 逍遥散人摸着肚子瘪嘴,“丫头,你们怎么回来这么晚?早知道这样,我就下半晌再装了,害的我饿的肚子咕咕叫。” “哎呀,晌午了,我也好饿啊。不管了,吃饱再说。” “是啊是啊,不吃饱哪有力气装病,丫头,快给我拿饭菜去。不不不,作为病人我不能吃一堆,你跟我在这屋吃,省的被人发现。” “不是您吃的,那就是我,人家会不会认为我是一头猪?” “谁家猪这么好看!” ……。 耳畔叽叽喳喳不断,齐凌霄扭身离去,只是,冷峻的脸孔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柔和。 冰水初融。 待到他独自一人无滋淡胃的填饱肚子,躺在床上小憩片刻后,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很熟悉,熟悉到安心,莫名的,又禁不住目光追随。 那抹轻快的倩影,是直奔他。 这样的认知,迫使他鬼使神差闭眼。 “冥王殿下,醒醒,打扰你一下。” “说。”,语音,透着不悦。 纪纤云面不改色,依旧笑嘻嘻,“顾兄来了,我和师父已经说服他住下。现在,就缺您大驾过去走个过场,顾兄就能回去拿行装。” “……。”,齐凌霄显露些许不可置信,偏头,眸光探究,“你们不会把人绑了吧?” 师兄是光风霁月之人,不喜欢束缚,更不喜欢受人摆布,在他看来,师父插手把人留在身边,是万万不可能成功的。 就算四海云游,师兄也不可能同意。 纪纤云撇嘴,“想什么呢?我们靠的可是三寸不烂之舌!尤其是我,师父就会瞪眼挥拳头,我可是以理服人。” 齐凌霄坐起,“说说,你有什么理?” “什么理?我就是理。”,纪纤云眉飞色舞,傲娇的昂着下巴,美的精灵炫目,“他可是一直想学我的医术,有这个机会,他巴不得留下呢。” “你!”,齐凌霄瞬间冒冷气,心头泛堵。 “我怎么了?我这叫釜底抽薪。”,纪纤云不以为然的很,上前两步去拉人,“快穿衣服,就差你去晃一圈了!又累又困,赶紧结束了,我好睡一觉。” 第六十三章 害个鬼的羞! 午夜已过。 思梅园里万籁俱寂,只有廊子下几盏幽暗的气死风灯不知疲惫。 随着几声轻微的木头咬合的“咔嚓”声,漆黑的正房主卧室内,一切归于平静。 收了玉佩,齐凌霄除去沾着夜色的外衫,只着中衣,轻手轻脚的躺到床上。 隔间,无声无息,却让他辗转难眠。 最终,不过半盏茶功夫,他已经打定主意。 麻利的起身下床,走出两步又回身抱起枕头。 唇瓣紧抿的摸到隔间去,凭着沉沉的呼吸声辩位,默默把枕头并排放着,悄悄躺到一旁。 奇妙旖旎的,不受控制的,紧张,做贼一般。 片刻,娇小温热的一团在侧,搅得他口干舌燥。 往旁边挪了挪,背过身去,顷刻,纠结的不痛快。 人神交战过,又患得患失的蠕动过去一点。 再近一点。 屏气凝神的再近一点。 直到只隔一拳,呼吸可闻,闭眼,强迫入睡。 小丫头有勇气说出不要休书,他再扭捏,还算什么男人。 冥王府需要一个王妃,小丫头又不碍眼又乐意留下,对他来讲,无疑,好事一桩。 思绪纷繁,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才如梦。 后果就是,破天荒的,他没有按时醒来。 天光放亮,纪纤云慵懒睁眼,入目的景象让她如坠迷梦,霎时,杏眼圆睁。 梦? 身侧,一精壮男人,闭眼沉睡。 即便眼睛未睁,天生冷厉带着威慑感的五官,冥王无疑。 可,怎么可能? 飞快扫视四周,屋子是她的,地铺是她的,这货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愣了片刻,手指用力的在胳膊上拧了拧,“嘶”,咧嘴的疼痛,昭示着,并不是梦。 遂,她更不淡定了。 胳膊肘撑着,蹭的坐起来。 “哎呦!”,起的用力过猛,长发被猛然扯到的痛更是让她烦躁。 披散的长发被那货压着了无疑,还真是够倒霉。 心里怨念着,揉着头皮,瞥目过去,就见一张星眸初睁的莫名脸孔。 一贯淡漠,似乎,又有些她看不懂的情愫。 很平静,细看,暗流涌动。 愉悦、期待、希冀、紧张…… 表情好像不对吧? 作为床铺的主人,纪纤云即刻出声质问,“喂,你怎么在这?一睁眼就看见旁边多个你,吓死个人了。” 出口两句,又惊觉上身就个肚兜,忙扯了薄被裹个严实,“诶,你是不是梦游啊?瞧你现在那迷迷糊糊的傻样,肯定是了。喂喂,快起来回你屋子去,要是嬷嬷进来看见可怎么好?” 有上次差点擦枪走火的教训,她已经有了作为古代人的觉悟。 除了手和脸,其他部位,只要对着男人,都要遮住。 齐凌霄就想看看小丫头发现他在身边的反应,闻声状似相当自在的坐起来,挑眉戏谑,“你还有害羞的时候?” 是他在这个屋,又不是小丫头在他的床上,就是奶娘撞见,笑话的也是他啊。 虽然,小丫头的反应和他预料的相差甚远,不过,至少有那么一点貌似害羞。 也算安慰。 “害个鬼的羞!”,纪纤云往后蹭蹭,低吼,不耐烦的白过去一眼,“嬷嬷一直不死心,有机会就劝着我留下当王妃,要是被她看见咱们睡一起,以后我耳朵可就有罪受了。” 主动跑来睡在一起还不可以,难道非让他挑明了说? 齐凌霄心念一转,星眸中荡漾一抹几乎可查的,他刻意压制却有藏不住的别扭,“我会和她讲的,奶娘心里有了底,自然就不会再说。” 毒还没有解,表面上还要继续演戏,奶娘若是知道小丫头愿意留下来,唠叨肯定就不会有了。 “那再好不过!”,娇俏的脸闪过狂喜,纪纤云高兴的差点蹦起来,“告诉她你一定会休掉我的,这事,我一点决定权都没有。你也是的,嬷嬷可是你的奶娘,对你掏心掏肺的好,跟她早点交待清楚多好。嬷嬷天天费尽心机的游说我,很累的,你啊,天天除了权利就是算计,对身边的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说的不够明白吗? 不对。 哪里不对呢? 突然,齐凌霄有种不祥的预感。 拧眉,星眸一瞬不瞬紧盯,声音透着紧张、担忧,“……。我什么时候说过一定会休掉你?” 心悬着,甚至全身都是紧绷的,从没有,大风大浪当前,都没有的失态。 “我是纪相的女儿,也就是你争权夺利道路上绊脚石的女儿,你不休掉我,难道留着过年啊?唉,要不是那天皇后点醒我,我还傻的蒙在鼓里呢。诶,现在想想,你在太后娘娘宫里说要休掉我的时候,旁边那些人一点都不意外,看来,就我一个傻。” 郁闷了一下下,纪纤云又自恋的笑逐颜开,“哈哈,虽然知道的最晚,不过呢,幸好我还算聪明。休书迟早都会有的,就换个旁的好处喽。我说,你这人真是人品堪忧,那时候我可是给你帮了天大的忙,明知道我要不要休书都一样,你也不主动给我换个好处。”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齐凌霄还有什么不懂的,心沉入谷底,整个人顷刻处于一种错乱状态。 目光定定的怒视,眼神比寒冰更冷几分。 如影随形的是尴尬没脸,活到二十多岁,第一次如此……。 唯一的一次自作多情,狼狈到,他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周遭有种骇人的威压,纪纤云下意识的裹紧薄被,缓缓的伸手冲着一脸莫名的人晃了晃,“……冥王殿下,您怎么了?算了算了,我错了,我不该挑明了抱怨,我跟您道歉好不好?其实你挺好的,我说换个好处就痛快的就答应了……” 讨好赔笑,甚至孩子气的嬉皮笑脸,此刻的齐凌霄看来,莫大的嘲讽,莫大的侮辱。 他恨,他恨他的愚蠢。 双手握拳,骨节作响,牙关紧咬,面色铁青的站起来就走。 算计他! 好! 算计的好! 回想,当时就漏洞百出,他竟然深信不疑。 蠢,蠢货! 至于的吗?不就开个玩笑? 纪纤云往后仰仰头,一头雾水的莫名其妙。 余光中扫到玉枕,她抱起来就追,“喂,等等。” 叫他做什么? 鬼使神差的,齐凌霄脚步顿住,挑帘子的手悬在半空。 回头,一个裹得乱七八糟,墨发乱蓬蓬的,光脚正奔向他。 “枕头。”,纪纤云笑呵呵的把东西塞过去,有恃无恐调侃,“帘子不安全,我以后要换个门,晚上睡觉插严实,省的你个梦游的突然飘进来,吓我个半死。哎呀,你也算个奇葩了,梦游还不忘带枕头一起……” “住口!”,齐凌霄很混乱,恼怒、痛心、失落……。五味杂陈,几近抓狂。 这时候在他面前聒噪取笑,自然讨不到好。 就是纸老虎嘛,纪纤云打心底就不惧怕,她抬抬下巴,眉毛耸动,飞眼过去,“不要恼羞成怒,呵呵,放心,我嘴巴很严,绝对不会把你梦游的事情到处宣扬的。大人物都有怪癖,我可是很理解的,真的,我一丢丢都没笑话你……” 对牛弹琴! 齐凌霄无语的摔帘子而去。 纪纤云被震的抖了抖,两眼望屋顶,这厮? 不可告人的秘密被抓个现行,大人物被拉下神坛,然后恼羞成怒? 是了,肯定是。 笃定的点点头,她识趣的爬回地铺,大刺刺扑在席子上继续睡。 等爱面子的货缓一缓她再出去为妙,人家的心情可是和她的日子好过与否息息相关。 一墙之隔,齐凌霄气结的扔下枕头,快手的套上衣衫,拎起宝剑便走。 二十多年的脸一下子丢尽了,他急需发泄一下。 “主子,您练剑去啊?小的陪……” 院子里,六子呲着龅牙凑上去,话说到一半,就被冷声否了。 笑容憋回去,他挠着头呐呐发蒙,没有头绪,就踱步到正刷牙的顾西风旁边,“神医,发现没有,主子脸特别黑。昨天晚上还好好的,也没人惹他生气啊。” 顾西风慢条斯理的漱了口,俊逸的脸云淡风轻,“你不知道,我就更无从得知了。” “……啊,我知道了。”,六子咂咂嘴,突然小眼睛亮了,即刻又哭丧脸,“完了,我输定了。” 主子屋里还有一个呢,谁惹了主子,明摆着的。 能左右主子情绪,在主子心里那就是有地位,那…… 反正,他觉得一千两银子要离他而去了。 变脸变的真快,顾西风挑眉静待下文,可惜,六子沉浸在愁眉苦脸里不能自拔。 弹指间,他无所谓端坐杯子回屋。 刨根问底?他只对医术如此。 阴差阳错的又住了回来,他一定要把出神入化的医治手法学通。 第六十四章 小王妃够狠! 依着脚步声,纪纤云清楚的断定,隔壁的人往外去了。 一宿睡得饱饱,她着实没有再在地铺上混下去的心思,穿戴整齐,端着古代版刷牙工具脚步轻快的到了院子里。 固定的那颗梅树下,迎接带着草药味牙膏的提神醒脑。 六子晃荡了两圈,百无聊赖的,往梅树下张望一下,龅牙呲着凑上前去,声音低低透着丝丝讨好,“王妃娘娘,您起的早啊。” 纪纤云显然受了惊,差点就被牙膏呛到,漱口缓了缓,狐疑的扭头,“你中邪了?我怎么觉得,黄鼠狼给鸡拜年,你没安好心呢。告诉你,眼睛放亮点,拍马屁找你主子去,你跟我说再多好话,我也没好处给你不是?” 很明显吗? 小王妃这么说,看来他做的实在是太明显了。 事到如今,六子只能采取矢口否认策略,舔着脸笑成一朵烂菊花,“小的就是早晨跟您招呼一下,王妃您想多了。” “你要是天天跟我这么客气,我肯定不会往别处想啊。事出反常必有妖,你说是不是?”,纪纤云对付六子还是绰绰有余,皮笑肉不笑就顶回去,“呵呵,别绕弯子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刷完牙呢,我要去看看师傅,然后还要去院子前头扫地,忙得很,没工夫跟你打哑谜。” 这脾气,貌似、似乎、好像,和他家主子蛮像的。 心里暗暗下个结论,六子也豁出去了,贼溜溜扫视下四周,见没人注意,就小眼睛眨巴着问道,“小的见主子有些不欢喜,王妃,您知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啊?关起门来就您和主子,小的只能跟您讨教了。” 你们家主子半夜梦游了! 就算没答应守口如瓶之前,纪纤云为了日后着想,也是万万不可能传出去的,遂,她端着十二分的赤诚摇头,“不知道啊。我一觉睡到大天亮,起来时候你家主子已经不在屋里了。” “当真?”,六子目光灼灼,显然有些不信。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吗?”,纪纤云不耐烦的翻个白眼。 “也是啊。”,六子垂了头,咂咂嘴自言自语,“可是,主子总不能自己跟自己生气吧?主子心胸宽广,无缘无故生闷气,那不可……” 叽叽歪歪个没完没了了,纪纤云无心恋战,嘴角含笑打断,“不要纠结了,你要是真想知道,等你家主子回来,我替你问个明白去。我就跟他说,六子非要搞个清楚,为了这个都魔障了。” 威胁,很明显。 六子吓的变颜变色,连连摆手,“别,千万别!小的就是好奇一下,现在是一丁点都不想知道了,您可千万别跟主子说去。” 颤巍巍哀求过,灰溜溜跑走了。 背地里打听主子私事,这顶帽子扣上,他哪还会有好日子过。 狠! 小王妃够狠! 不过,看样子主子不是王妃气的,那……。 一千两银子,暂时,看来还是不会离他而去的。 一下就秒了六子,纪纤云不过瘾的耸耸肩,简单。 没意思。 洗漱过,到逍遥散人屋里走个道场,她就奔了院子门口。 扫帚细致的扫,不时张望一下。 贾婆子在哪? 足足耗了两刻钟,期待中的人才弯腰背着筐子出现。 衣裳沾了灰土,头上还有几个草叶,慢慢挪到她跟前来,维诺行礼,“给王妃娘娘行礼,你扫的这些用奴婢收走吗?” 终于来接头了,纪纤云直起腰点头,“劳烦你了。” “您折煞奴婢了。”,贾婆子惶恐状,随后放了筐子在地上,拿了笤帚,低头往簸箕里扫垃圾,压低声音进入正题,“有消息要递出去吧,没人,说吧。” 逍遥散人病症,神医要留下来医治调理,作为第一条消息,纪纤云贼兮兮交了出去。 贾婆子手上忙活着,听罢头也不抬的发问,声音沧桑中透着睿智,和平常一贯的胆小怕事音调判若两人,“方才奴婢在后边打扫,正巧冥王经过,看脸色有些不对,他一贯处变不惊的,肯定发生什么大事了吧?” 老婆子眼睛还挺好使! 纪纤云目光一闪,四平八稳接话,“今天还没跟冥王说上话,至于大事?院子里的人都刚起来,安安静静的,我也没发现什么不妥。” “那您继续打探吧。”,没有有用的了,活计也做完,贾婆子扔下一句,背起筐子受罪兮兮的走了。 佝偻的背影,中规中矩的不受待见粗使婆子一个,心内叹一下贾婆子伪装惊人,纪纤云拎着扫帚扭头就要回去。 恰逢此时,几丈外传来一道略带严肃的女声,“冥王妃,请留步。” 谁? 偏头过去,一中年女人正向她走来,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一身宫里嬷嬷打扮把严肃到有些刻薄的脸孔衬托的更不近人情。 转瞬,她就想了起来,太后给她派到府里教规矩学问的嬷嬷,两个中看着严厉的那个。 知道了这人的身份,纪纤云脸上就浮起笑容,原地站着等人家走过来。 怎么说她是堂堂冥王妃啊,顶着这个头衔,她有摆谱的资格。 虽然,手里拎个扫帚,天底下再找不出第二个比她更苦逼的王妃。 这副模样一丝不差的落在万嬷嬷眼里,脸上纹丝不动,心头,已经湖水微澜。 昨天进了冥王府,梧桐苑的丫鬟婆子们也跟她说了一些王妃的处境,原来真的如此惨。 看来,教了规矩,冥王妃也不见得用用的机会了。 尽管心里有了成算,为太后办事,她可不敢不尽心,礼行的一点不含糊,“给王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纪纤云很和气,“嬷嬷有什么事吗?” 站直身体,万嬷嬷不敢逾越的低眉顺眼,“回王妃娘娘话,奴婢奉太后娘娘口谕来教导您的规矩,不知王妃娘娘您何时有空?” 学规矩,还能学学书画,纪纤云倒是很想,可,她不能表现出来,一脸战战兢兢的怯弱道,“这个……容我稍后问问冥王殿下。” 处境的确艰难,这王妃没有一点说话权并不意外,万嬷嬷目光无波的点头称是,“夫为妻纲,王妃娘娘贤惠,奴婢先行告…。。” “等等,他、冥王殿下回来了,我这就问问。” 万嬷嬷随着冥王妃的目光放向望去,果不其然,冥王正大步向这边来,只是…。。 不知为何,她竟然觉得冥王一身的杀气腾腾。 纪纤云拖着扫帚,人已经受气包样的小碎步迎上去,“冥王殿下,嬷嬷来问什么时候可以教我规矩,您看?” 利剑在手,后背的衣衫被汗水浸透,发间还有汗珠渗出滚落,齐凌霄星眸并没在小丫头身上逗留,“随意,只要别在我眼前碍眼便可。” 冷冰冰丢下一句,脚步不停,风一样飘过。 一点脸面都不留,万嬷嬷就把目光悄悄投到被冷遇那人身上。 笑意盈盈的一张俏脸,在朝阳下熠熠生辉,此情此景,她不禁暗赞一声,孺子可教。 小小年纪,能有这种修为,前途无量啊。 纪纤云并不值得她这无所谓的态度让人家如此高看,拎着扫帚交待,“嬷嬷回去吧,我伺候过师父喝药就过去。” 唉,师父还要装三两天,她的孝心要继续表下去了。 *********** 一晃又过了两天,逍遥散人实在装不下去了。 在屋子里憋的,生不如死。 一大早他就招呼纪纤云扶着他到院子里溜达,早饭也坚决不肯回房吃,坚持再坚持的进了正厅。 门一关,他就活了,摇头晃脑的老顽童相,“哎呦,我的天哪,装病真不是人干的事!终于活了,终于活了,我老人家得大吃一场补一补?” 纪纤云一脸黑线,“师父,您哪顿没有大吃一场?” “呵呵,是啊,都忘了我老人家装病来着。”,逍遥散人吐吐舌头,伸手就抓了个羊肉包在手里,“丫头,晌午做点好的庆祝我康复吧?” “您是装病,哪来的康复不康复?”,纪纤云嘴角微抽,这老头,为了吃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啃着包子,逍遥散人直接了当噘嘴,“非得让我承认馋嘴,你个不孝徒弟。” “就跟您在乎似的!” “是啊,我不在乎。”,逍遥散人笑哈哈,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他大眼珠就盯向了二徒弟,“喂,你是不是忘了骂人?我们俩这么吵,你根本不能忍啊。” 的确,天天食不言寝不语的,怎么这么安静? 纪纤云也把目光瞥过去,冥王这厮,不光今天早晨诡异,连着两三天都不太对劲啊。 好像,除了对她无视就是更无视。 嗯,也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她竟然觉得冥王这两天有点躲着她。 第六十五章 哪个男人敢要? “屡教不改,何必浪费口舌。”,齐凌霄慢条斯理的咽掉口里的粥,星眸未挑,平淡的腔调昭示着他的满不在意。 这几天小丫头都在师父房里吃,倒是给了他缓冲的时间。 没了抓狂,没了羞恼,没了无地自容……平和多了。 逍遥散人才不在意二徒弟的脸色,他只注重结果,一巴掌拍在小徒弟肩膀上,嬉皮笑脸,“丫头,听见没有,他以后都不讨人厌了!” 显然,纪纤云也是同道中人,杏眼笑成月牙,赞同,“是啊是啊,终于不用吃饭时候当哑巴了。师父,您说我是不是贱骨头,突然可以放肆的说话,我倒是想不出来说什么了。” 齐凌霄眼底闪过一丝无奈,一言不发继续低头用饭。 这两个活宝,拿他们能有什么法子。 顾西风和清风两个,对视一眼,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诡异。 他们印象里,冥王可不是会轻易妥协的人。 不过,小事一桩,和他们没干系。 纪纤云和老头墨迹了几句,她一颗本就不安分的心更加澎湃,偷瞄了几眼,冥王的死人脸看不出心情如何啊。 酝酿了一下下,她还是端着笑脸开口,“冥王殿下,师父在府里快憋出病来了,我打算吃过饭带他出去逛逛,可以否?你答应过我可以出去,君子一言,肯定不会反悔的哦。” 明显拿师父到挡箭牌! 齐凌霄怎么会看不出,他筷子顿住,略一思索便道,“管家会给你们安排马车。” 那就是答应了,纪纤云眼睛一亮,溢美之词不要钱的撒出去,“冥王殿下,我发现您今天太善解人意太英俊潇洒,简直天上有地上那个无……。” 谎话连篇的,齐凌霄听的恼火,顷刻阴下脸,“话多。” “对对对,这样才是你啊。”,纪纤云似乎见到了老朋友,“你不骂我,我竟然觉得很不自在的。” 笑呵呵扔下一句,也不顾齐凌霄一脸黑线,人已经扭头去和逍遥散人叽叽咕咕了,“病去如抽丝,为了不让人怀疑,您就在马车里好好坐着吧。” “那多没意思。”,逍遥散人噘嘴。 “总比憋在屋里好多了,人要懂得知足。”,一脸稚嫩却端着老成,纪纤云满满的语重心长,“再说了,顾兄这个大夫也要带上的,到时候,呵呵,您懂的。” 逍遥散人秒懂,眉毛抖啊抖,“你是说宰他一笔?好!找京城最贵的酒楼打打牙祭,要最贵的。一次诊金就一千两,光棍一个的,咱们花他的银子是给他帮忙。” “师父您怎么能这么说呢?咱们明明是给他增加挣钱的动力。省的他银子存太多,犯懒不给人看病。” 顾西风再云淡风轻也绷不住了,俊逸的脸抽了抽。 无奈,扶额。 这两个,能不能别把坑他的银子说的那么清新脱俗。 清风顿觉消化不良,瞄一眼四平八稳用餐的主子,不禁暗暗佩服。 如此活宝在侧,好定力。 一个时辰后,三人已经逛了几处铺子,再上车,纪纤云就对车夫吩咐,“去菜市口。” 车夫是个一脸忠厚相的年轻小伙,话音刚落就义正言辞拒绝,“王爷交待过,散人怕吵闹,不能去人多的地方。” “是师父要去的。师父的病要哄着,要心情舒畅,你要是违逆他让他犯了病,担待的起吗?”,纪纤云不光拿逍遥散人说事,还把顾西风拉了过去,“神医,快告诉他,凡事要随着师父高兴。” 到底怎么回事,顾西风一清二楚,勉为其难,他一脸不自在的点头,“的确。” “小子,让你去菜市口就去,气坏了我老人家,你家主子还不砍了你?啊,要是他怪罪,我担着就是,连累不了你。” 车夫还是为难,一个都惹不起,唉,他怎么摊上这么个活。 趁热打铁,逍遥散人就瞪起眼珠子,“赶车还是把你打蒙扔到路边,你只能选一个。” 诶,车夫欲哭无泪,只能挥起鞭子。 不肖两刻钟,马车就拐进了直通菜市的一条主街,透过帘子缝,熙熙攘攘的行人和鳞次栉比的路边店铺映入眼帘。 “丫头,你发现没有,这条街上没有药铺,没有针线裁缝铺也没有布铺。” 的确如此,纪纤云就回头看向有些高深莫测的老头,“为什么啊?” “师父,您就省省吧,别吓着她。”,显然顾西风懂。 越是拦着越勾起好奇心,纪纤云杏眼透着好奇,“说啊,我胆子大的很。” “就是啊,我家徒弟胆子大着呢!”,逍遥散人瞪过去一眼,扭头看向小徒弟又是一张笑脸,“告诉你,这条街挨着菜市,那些在菜市口被斩首的犯人阴魂不散,夜里会去敲附近店铺的门。也不是每个铺子都敲,他们找药铺买药治伤口,找针线铺要针线逢脖子,去阴曹地府还得置办套新衣裳。” 以讹传讹的迷信而已,纪纤云有些失望,“切,还以为什么稀罕事呢。” “丫头,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长大的吗?夜里这边的店铺啊人家啊都早早关门闭户,就怕死人找上门的。听说,早些年,有个药铺的伙计被无头男鬼吓疯了都。” “没事,来找我啊,我帮他逢。”,纪纤云咧嘴耍宝。 逍遥散人彻底败了,“丫头,你这样哪个男人敢要?一点姑娘家的样子都没有。” “哎呦,人家好怕怕。”,纪纤云捂脸娇滴滴矫情过,眨眼又是一条好汉,“我要是这样,我自己都恶心。嫁不出去有什么关系,我娶一个就好了,到时候让他三从四德,要是不和我心意,一脚把他踹出门。” 不可一世的模样,逗得逍遥散人哈哈笑,“丫头,有骨气,像我徒弟。” “师父,好好的人,都被您带坏了。”,顾西风对此,也是深信不疑。 每天和小丫头朝夕相处的只有师父,近墨者黑,可惜了,可惜了。 逍遥散人一个暴力砸过去,“胡说!跟我学受不了欺负,不像你,天天弄的比大姑娘都大姑娘,没有一点爷们样,要不也不会被那小子惦记。” “师父!”,再好脾气也挡不住老头口不择言,顾西风怒目。 纪纤云忙打圆场,“师父,顾兄哪有像姑娘,明明是世无双的纤纤君子。顾兄的脸是美的人神共愤,不光女子,男人心悦也正常不过。” 逍遥散人大眼珠转了转,视线在两个徒弟身上流连过,拍手,“你们俩绝配,怎么看都绝配!大风子,你要是娶了纤云,我老人家就不用担心了。到时候生个徒孙给我,我带着他练功……。” 顾西风又气又急又羞,耳根红红的就去捂老头的嘴,“您就省省吧。” 他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这辈子摊上这么个不着调的师父。 不幸! 万分不幸! 就是个玩笑,纪纤云一点不往心里去,看着那两个争执,笑的前仰后合。 还没看够,车夫已经停了马车,隔着帘子禀报,“赵家武馆到了。” 纪纤云第一个下了车,抬眸,‘赵家武馆’的金漆牌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也不管那两个,抬步就往里去。 孙掌柜买的房子就是这里了,答应了孙掌柜来见见那二十多家仆,要言而有信。 巧了,孙掌柜正在院子里指挥着人生炉子,一眼就瞧见迈入门里的人,四五十岁的人激动的一路狂奔,“小小姐!小小姐您来了!” 听他这么喊,其他几个相继跑来。 弹指间,跟前跪了好几个。 孙来顺来张罗着,“快,二狗子、小石头,饭桶,去把人都找来。” 一溜烟跑了三个,剩下四个头上添了银发的中年沧桑女子涕泪横流。 “见过小小姐,奴婢翠玉,这些年您受苦喽…。。” “别小小姐了,王妃,要叫王妃。” “对对,瞧奴婢这张笨嘴,王妃,是王妃。” “看见您好好的,夫人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老天爷保佑,这辈子还能见着您……。” ……。。 一看就是发自肺腑的,纪纤云一贯冷硬的心都柔软的眼圈发热,“起来,都起来吧,起来说话,别跪着了。” 好不容易劝起了这一波,源源不断的又有男男女女聚过来。 足有两炷香功夫,聚齐的一帮人才擦干眼泪平复下来。 孙来顺是个精明人,忌惮着逍遥散人和顾西风,担心人多嘴杂说出什么得罪冥王的话,催着大家伙去做活,就把人遣散了。 纪纤云也得以清净的打量一下看上去很是宽敞的院子。 “小小姐,不,王妃,两进的院子,前头十间,过了那个月亮门后边还有个小院,也是十间屋子。挨着门楼,两边都是临街的铺子,杂货铺一间、凉茶铺一间,剩下的三开间做食店…。。” 纪纤云看上的却是方方正正甚是宽敞的院子,以前用作练武场的地方,光秃秃,寸草不生。 夏天里,要是弄个露天烧烤,绝了。 就算古代夜生活不丰富,搭个庞大的棚子,白天做小吃城也是没挑。 小算盘打的噼啪想,仿佛小吃城就在眼前,凉皮煎饼麻辣烫,包子油条热豆浆,炸鸡削面臭豆腐…… 光想想,口水就忍不住。 “王妃,王妃……”,孙来顺也瞧出了身旁人的心不在焉。 “…。。啊,孙掌柜,我跟你商量个事情。”,纪纤云三魂六魄归位,嘴巴一张一合,手各种笔画就把她的宏图壮志说了出来。 孙来顺是生意人,领悟力还是有的,“王妃,您的意思是,把这里变成瓦子?” “瓦子?对,就是瓦子。”,纪纤云灵感如泉涌,“到时候自己卖吃食,再找点说书先生啊卖艺的啊,还有上回奇货会上买的三个美女,让她们过来跳舞。我看门口人来人往的,肯定会生意兴隆的。” 孙来顺不住点头,明显被说动了,等纪纤云话音一落,他也不藏着掖着,“王妃,小的觉得这事能成,就是……就是小的手头紧。” “银子不是问题,来,五千两银票,本来是给你们改善生活的,就拿去把棚子盖起来吧。不要吝啬银子,不够的话我让人送来,盖的漂亮一点,能盖多大就多大……” …… 两人眉飞色舞说到口干舌燥,可把逍遥老人烦透了,“丫头,还能不能走了,我老人家病还没有好利落,熬不住啊。” 戏做的很足,说着话,他扶着额头上眼皮打下眼皮,身体晃着眼看就站不住。 顾西风才懒得配合,别过身去,视而不见。 气的逍遥散人咬牙运气,不得不踉跄两步,抓上大徒弟胳膊。 外人看着是借力,实际上,内里灌下去,差点把顾西风压趴下。 那两个较劲,纪纤云也不能袖手旁观,又嘱咐孙来顺两句,便随了逍遥散人的意。 三人前后脚出了大门,上车之前却被奔走相告的老百姓吸引去注意。 “……大盗鬼手刘要被砍头了,哎呦,老天爷不睁眼哦…。。” “宫里娘娘的肚兜都能偷来,武功那么好,他怎么被抓了呢?” “马有失蹄呗…。。” “快走!快走!晚了可就挤不进去了……” ……。 “听说监斩官是冥王殿下……” ……. 第六十六章 静观其变 “鬼手刘可是侠盗,劫富济贫,净接济穷人!” “反正在菜市口,连买菜就看了…。。” ……。 盯着人流争先恐后奔去的方向,逍遥散人已经跃跃欲试,“丫头,咱们也去瞧瞧。鬼手刘被拉去砍头,老相识了,怎么也得去送他一程。” “他和您有仇啊?”,嘻嘻哈哈摆明是瞧乐子去的,纪纤云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仇倒是算不上。年轻时候和他搭帮去万剑山庄寻个物件,倒霉的中了人家机关,那货忒不讲义气,丢下我就跑了。” 纪纤云一脸黑线,“他可是大盗,您能和他搭帮,那您也是…。。唉,啧啧,人不可貌相啊,没看出来啊。” 逍遥散人摇头晃脑一点不在乎,“年少轻狂啊,谁没年轻过?再说了,我摸到新鲜玩意玩够了就给人家还回去,顶多也就惹主家生生气而已。不像那老货,一直偷到老,跟银子没够的。” 原来老头年轻时候是专业惹人嫌的,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 纪纤云怨念脸,没等她再开口,老头已经急不可耐的拉上她就走。 车夫小伙可不干了,急愣愣就伸开双臂拦在前头,“散人,您要是去了,小的回去没法交差啊。王爷是监斩官,若是撞见……” 逍遥散人诡异的咧咧嘴,同时的,右手鬼魅探出。 纪纤云眼睛都没看清老头怎么出手的,车夫小伙已经半张着嘴动不了了。 稳准狠,就是这么直接。 “非要劳动我老人家出手,哎呀,烦死了。”,叉腰撇撇嘴,逍遥散人装着虚弱的咳嗽两声,冲着给他们送行的孙来顺抬抬下巴,“找人把他拖到院子里去,忙完了我们再来接他。对了,再给我们弄三个斗笠,戴面纱的最好,要快。” “师父,您想的真周到。”,不愧老江湖,纪纤云雀跃的奉上大拇指。 大盗!侠盗!肚兜!砍头…。。集齐这么多种元素,没有不去凑凑热闹的道理。 自家小姐也赞同,孙来顺同情的看一眼一脸生无可恋的车夫,小跑着着手去办。 徒留顾西风无可奈何,默默往旁边挪了两步。 师父不懂事,师妹也跟着胡闹,他可以说不认识这两个吗? 拦? 动手,师父一个手指头就足矣收拾他。 动嘴,两个胡搅蛮缠的,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啊。 片刻,孙来顺就跑回来了,三个崭新带着垂纱的斗笠递上来。 自家小姐指望人家在府里立足,巴结还来不及,他自然不敢怠慢。 逍遥散人把自己那个拿在手里,颐指气使又给大徒弟扣头上一个,“走了走了,你没脸见人,先给你戴上。” “噗!”,没脸见人?师父说的也太…… 纪纤云喷笑,戴上斗笠就对着美男勾手指,“跟我走吧,现在就出发。” “砍头血腥的很,反正我不去。”,顾西风摘下斗笠,俊逸出尘的脸孔大义凛然。 人山人海的,专门跑去菜市口看砍头?想想都是恶寒。 逍遥散人和小徒弟对视一眼,大步流星就往前走。 “不去就不去,就跟没他咱们不认识路一样。” “打着不走牵着倒退,唉,丫头,不要跟那种拎不清的一般见识。” “呵呵,咱们快点,要不赶不上了。” “对!也不知道能不能通融一下,让咱们站监斩官旁边,那看的多……” 耳畔声音渐小,顾西风无可奈何,跟上。 万一那两个不管不顾的闹出什么乱子,他在旁边拦一拦也是好的。 谁让那一老一少,一个比一个让人不放心呢。 余光扫到那抹雪白跟上来,纪纤云两个得逞的挤眉弄眼,弄得顾西风想捂脸。 看来,他太有必要和师弟说一下,以后千万不要放这两个出来。 摩肩接踵的,半盏茶功夫,三人已然到了地方。 只是,一层层的人,水泄不通,不光挤不进去,踮起脚都看不见刑场什么模样。 顾西风终于看见一丝曙光,“不要凑热闹了,回去吧。” “踩着脑瓜子就过去了,我老人家的轻功……” “师父,还有我个笨鸟。”,纪纤云伸出手指指向自己鼻子,“再说了,您还有病。” 装病也是病,逍遥散人历时霜打的茄子。 “回吧,我请你们去福满楼吃饭。”,没有可行性好啊,顾西风如释重负,温文尔雅的笑容如春花绽放。 可惜,他的魅力还是不够。 纪纤云把面纱拉下来盖住脸,荷包哗啦啦倒出一些铜板和碎银子,“天上掉钱了,捡钱喽!”,高喊着就撒向人群。 人为财死,看热闹的老百姓瞬间打了鸡血的奔着钱去,密不透风的人墙顷刻有了个豁口。 如法炮制,边撒钱边往前挤,待到纪纤云和逍遥散人的荷包空空如也,三人已经窜到最前头。 视线无遮无挡,刑场尽收眼中。 坐北向南的临时监斩台上,与此同时的,齐凌霄鹰隼似的眸一闪。 小丫头,这就是她所谓的保证不往人多的地方去! 戴个面纱又怎样,还想逃过他的眼? 做梦! 以后想再出来,就没这么容易了。 清风也发现了,“主子,是散人几个。乱糟糟的,还以为劫法场的,虚惊一场。” 这边,手帕探到纱布下擦擦额头汗,纪纤云如获新生,“看个热闹可真不容易!” “刘鬼手那个王八蛋,他也有今天。不讲义气不积德,报应,瞧瞧那惨的,唉…。。这个岁数了,是着了谁的道啊……” 逍遥散人面纱撩起来一点,目光直直射向刑场正中的瘦小犯人。 幸灾乐祸,很快转为期期艾艾。 平日里意气风发的人,五花大绑反剪胳膊的跪在那里,一身染血囚服,蓬头垢面,两旁刀斧手凶神恶煞举刀守着,四周还有八个持剑衙役警戒。 惨相在前,想象的痛快却被心底的酸楚打败。 纪纤云偷瞄一下,成天乐淘淘的老头,竟然红了眼眶。 大眼珠子使劲睁着,生怕眼泪掉下来那个架势。 看来曾经交情不浅啊,即便翻脸了,真到生死关头,还是不能无动于衷。 心里有了底,纪纤云扯扯老头衣裳转移注意力,“瞧,后边,冥王往正中间一坐,派头好足呢。要不都想当官,比小老百姓威风多了。” “威风个屁!还不是装腔作势!”,不屑的扫一眼,逍遥散人嘴撇到耳台子。 声音有点大,惹得周遭几个老百姓变颜变色,“小点声,不要命了你!” “哎呦,就是啊,要是传到冥王耳朵里,你这条老命就算交待了。” “那没错,听说啊,有个三品官就说错一句话,冥王就让人拔了他舌头。” “我也听说了,祸从口出啊,可得加小心。那么大的官都给拔了舌头,要是搁咱们身上,脑袋就得搬家。” 嘁嘁喳喳仗着胆子几声劝萦绕耳畔,逍遥散人懒得惹事,敷衍的点点头。 纪纤云嘴角抽了抽,冥王这厮,群众基础也太差了。 简直暴君,酷吏。 虽然,她很笃定,就算属实也是事出有因,那货算计是算计,绝对不是随心所欲残暴的变态。 时辰差不多了,同为监斩官的京兆尹一个眼神过去,一个衙役模样的就站到法场中央高喊,“打算跟犯人辞别的快过来,过了这村可就得等下辈子了!” 行刑前,家人朋友还可以过去团聚一下,纪纤云暗赞着古代砍头相当人性化,歪头就凑到老头耳边,“师父,您不过去说几句?再不说可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逍遥散人身体紧绷着,迟疑了一下才摇头,“算了,他会以为我特地瞧他乐子,把人气的闭不上眼也是罪过。” 说的也有道理。 老头不去,纪纤云目光又飘向囚犯。 想着处斩一个大盗,肯定没什么人过去的,可是,大大出乎她预料。 弹指间,十多个围观的老百姓提着篮子已经奔了过去。 有老有少,一个个哭哭啼啼,送酒送肉,或站或跪,发自肺腑的跪谢着犯人对他们曾经的帮助。 人群中也是一阵阵哀叹,小声议论着鬼手刘劫富济贫的英雄事迹。 给她的感觉,似乎,要处斩的是个好人,是个英雄。 大大的英雄。 “哎,好人不长命啊。”,看着那些人,纪纤云不禁摇头感叹道。 谁让这货专偷高官贵胄呢,动了统治阶级利益,你再是老百姓心中的神,也得死翘翘啊。 “嗯…嗯……” 听着声音不对,纪纤云透过纱布左顾右盼,顿时呆住。 好多泪眼朦朦的。 天啊,泪点也太低了吧。 少数人哭出声,大多都是擦着眼角,不光多愁善感的女人,壮实的男人也在内。 齐凌霄淡然看着送断头酒的人们,凌厉的眸子波澜顿起,一扬手,叫过身边侍卫,“去,让他们小心抱着坛子的老头和那瘸腿少年。” 虽然伪装很好,可那轻盈的身形,偶尔流露的眼神还是露出了破绽。 想在他眼皮底下,把人劫走,休想。 大盗鬼手刘,专偷皇宫和内城官宦人家,作案无数。 光天化日,这么多人看着,要是被人救走,他这个监斩的王爷可就难辞其咎了。 当然,不知有多少人,正等着犯人被劫走,好看他出丑呢。 “让让…。让让……。” 纪纤云正看着大盗慷慨激昂的喝着断头酒,突然,右后方传来女子娇媚的声音。 娇中带着几分妖,柔中带着几分媚,让人忍不住侧目去瞧。 只见一妖冶女子款步向前走来,一身红衣似火,身材高挑婀娜,腰肢如弱柳扶风,前行扭动中洒落一地风情。 天然一段风韵,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全在眼角,一双桃花眼仿佛有了勾魂摄魄的魔力,所到之处人们惊艳着让开去路。 美人髻上琉璃头面流光溢彩,眉心牡丹花钿栩栩夺目,白嫩的手指上豆蔻如血,腰间一条银链上小铃铛点缀,红纱蒙面,不能见全容,可这女子的美绝对征服了所有人。 她就是妖的化身,魅惑众生,不光男人垂涎欲滴,女人看了都心动不已。 纪纤云扶额,原来从古至今,美貌都是最大生产力啊。 看看人家,不用撒钱,轻轻松松就到了前边。 眼看着快到最前边了,红衣女子突然停下了脚步,扭头看向一个灰衣少年。 轻抬素手轻佻的按到少年胸前,媚眼如丝贴过去,娇嗲道,“小弟弟,等姐姐闲下来,再去找你。哎呦,错了,是好侄儿,以后婶婶去找你。” 少年看着也就十六七岁,还未完全长成,虽然高挑但并不伟岸,剑眉星目,冷冷的透着诡谲之气,嫌弃的凝眉,冷厉的眼中都是怒火,似在爆发边缘。 转瞬之间,似是想通什么,本要打出的掌力又收了回去,“哼!” 睥睨了一下女子,转身离开。 此过程很快,当人们还在眼馋着为什么被摸的不是他们,那女子已经向法场中间去了。 只留下阵阵香风。 妖娆妩媚的神秘女子,绝对是一道亮丽的风景,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人群中先是小声议论,之后竟然有些沸腾了,各个伸长了脖子,想一堵美人芳容。 一时风头无二,根本没多少关注鬼手刘了。 齐凌霄看着聘婷走来的蒙面女子,微眯了双眼。 看走路的姿势,他就知道来人是个轻功高手。 一个高手出现在法场上,还蒙着脸,不能不说,对他这个监斩官来讲,这很可能是个麻烦。 “王爷,那女子似乎有不妥。”,清风恭敬请示道,都是练武之人,很容易看出门道的。 “无碍,静观其变。”,齐凌霄眼盯着那红衣女子,淡淡道。 砍头之前家眷跟犯人辞别,老祖宗留下的规矩,既然来了,就不能直接轰走。 况且,他还怕她不来! 区区一个女子,就算还有两个帮手,可犯人旁边那八个高手可不是吃素的,真要打起来,他再派人过去增援也不迟。 鬼手刘也停止了豪饮的动作,愣愣的看向走来的妖孽女子,似乎与记忆中某人的身姿重合了。 登时,那双细小的眼睛瞪大了,放出嗜血的光,紧握的拳头骨节作响,“你……。贱人!” 第六十七章 扭断她的脖子 该死的蛇蝎妖女! 之前要不是用美色让他放松警惕喝下那酒,就凭他的身手,怎么会被官府抓住! 最可恶的,当时他人事不省,妖女竟然恶趣味的给他脱得只剩一条裤子,背上大字写上“大盗鬼手刘”,直接扔到了府衙门口。 就算这次侥幸不死,如此丢人的事情,也绝对是他在世上五十多年的最大污点了。 以后可怎么面对江湖朋友? 笑柄! 这辈子也摆脱不掉的笑柄。 红衣女子盯着跪在地上眼露凶光的瘦小老男人,妖娆一笑。 漂亮的桃花眼眨了几眨,猛放电,一手抚胸,期期艾艾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鬼手哥哥,你放心上路吧。再等个七八十年,妹妹就去找你,现在,就让妹妹我跳个舞送哥哥上路吧。” 鬼手刘怒目,这死妖女要干什么! 害他被砍头,现在又跑来跳什么鬼舞! 他真不记得怎么惹了这位姑奶奶,设计他被抓还不算,砍头之前竟然还跑来看笑话。 “噗……”,纪纤云听后直接笑喷,这妖娆美女要不要这么逗? 口口声声要生死相许,她还以为这人要跟着大盗一起死呢,竟然说等个七八十年。 怎么看,这美艳女子和那长相矮小有点猥琐的大盗都不是一对的。 这女子为什么来呢?她心里有了大大的问号。 也可以说,这是在场所有人心里的疑问。 语毕,女子轻移莲步,真的跳起舞来。 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舞姿轻盈飘忽若仙,广袖开合遮掩,衬托出她仪态万千的绝美姿容。 眉目流盼,仿佛能摄人心魄,所有人的目光都为她而动。 她,就是全场焦点。 柔若无骨的一段表演仿佛只是热身,只见女子突然加快了节奏。 轻舒长袖,娇躯随之旋转,越转越快,仿佛一团火焰熊熊燃烧。 人们眼花缭乱时,这团火焰竟然腾空而起,裙裾飞扬,飘飘若仙。 人群立马沸腾了,赞叹声、拍手声,不绝于耳。 鬼手刘眼里都有了不可抑止的蛊惑,妖娆、邪气、霸气、果决、机敏、绝色…。 这个女人的魅力似乎不是几个词语可以形容的。 在一片欢呼声中,女子蹁跹落地,歪头挺胸撅臀,摆出了一个极其魅惑的姿势。 之后,节奏明快,让人绝对喷血的舞蹈开始上演。 女子对着人群频频抖胸,细腰狂扭如水蛇,丰满的臀部仿佛通了电,更决的是,随着复杂奔放的动作,双脚还在地上快速移动。 随着那腰肢扭动,铃铛脆响连连,有音有形,美不胜收。 本来一直在鬼手刘面前舞动,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旋转到正对齐凌霄所在的监斩台。 人群已经不能用沸腾形容了,男人们眼里冒着色光欢呼着,女人们骂着伤风败俗,可眼睛死死盯着,生怕错过一眼。 围观的几千人近乎疯狂,堪比现代大型演唱会。 此等舞蹈,绝对是有伤风化,花楼里的姑娘都不会跳的这么露骨。 可人就是这样,自己不敢打破陈规,别人打破了,虽然会骂人家,可更多的是,自己感同身受的快感。 纪纤云这个现代人更是激动,脑残粉似的欢呼叫好。 这女子太有魅力了,跳的竟然有几分肚皮舞的神韵,又有韩国热舞的火辣,法场竟然变成了她一个人的舞会。 一片沸腾的热闹中,逍遥散人却皱眉凑到顾西风身边,附耳说话,“九妹?是不是她?” 顾西风点头,面纱下的脸隐隐担忧,“怕是要有变数。” 逍遥散人没接话,难得的玩起了深沉。 他很纠结。 鬼手刘被砍了头,他不想看见。 可徒弟遇上麻烦…… 看着法场中央女子大胆的搔首弄姿,齐凌霄依旧面无表情,似乎面前扭动着的就是一个跳梁小丑。 对频频送来的秋波视而不见的同时,努力寻找着女子的破绽。 光跳舞?打死他都不信。 可这女人除了跳舞似乎没有任何动作,几乎都是面对人群,中间那些捕快她都没有正眼看过,更别说凑过去触碰了。 而且毫不掩饰自己极好的轻功,那空中舞动的动作可不是谁都做的来的。 齐凌霄定力好,可身边的京兆尹和身后的衙役早已被迷个七荤八素,一个个血脉喷张的直了眼睛。 刑场中央警戒的八个捕快,任务在身,可渐渐的也开始有点心猿意马。 怎么说他们也是男人啊。 女子广袖飞舞,卖力大胆的扭动后,又开始移动,在众人欢呼中,一眨眼功夫,已经回到原位。 急速的几个旋转,飘舞的墨发,飞扬的裙裾,归于平静,女子一个欠身,结束了舞蹈。 站着不动,依旧是那个妖媚异常,灿若红霞的妩媚女子。 人们似乎没看够,一个个透着无限失望之色。 “你们两个也过去,马上就到时辰了,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看不出破绽,齐凌霄只得把身边两个侍卫也派过去。 人头落地之前,变数太多,虽然他不会让人头真的落地。 可能这家伙就是用美人计让他们放松警戒,好找机会动手。 两个侍卫刚领命要抬腿向前,就见法场中央有了异样。 送酒的一老一少,猛地抽出匕首,利落的割断了鬼手刘身上的绳子。 与此同时,过去和犯人辞行的其他几个老百姓踉跄着摔倒在地,刀斧手只能用刀尖点地站着,似乎也要倒。 “快!都过去,有人劫法场。”,齐凌霄反应很快,两人亮出匕首的一刹那猛地站了起来,大喊道。 抓起宝剑,一个纵身,借着桌子当支点,向犯人飞去。 刀斧手不行了,那些捕快离那么近都没有出手阻拦的意思,想必也是着了道。 真是小看了那家伙,借着跳舞,在他眼皮底下竟然给人下了毒。 割绳子的两人似乎早有预谋,速度极快,在齐凌霄有动作的时候,已经架起伤痕累累的鬼手刘向人群奔去。 一个前掠,齐凌霄已然到了法场正中,离贼人不过一丈多远,他自信顷刻就能撵上。 脚尖点地,再要向前,红衣女子却是甩动银鞭迎面攻去。 鬼手刘被救走,可她不能离开。 她要缠住冥王,否则,凭着冥王的轻功,追上那三人很容易。 早听闻,齐凌霄剑法和轻功都是极高,那两人虽也是高手,可带着一个累赘,速度必然会慢很多的。 齐凌霄脱身不得,跟女子缠斗在一起,眼见踩着老百姓脑袋逃跑的囚犯三人渐行渐远,并不见丝毫急切。 他剑气刚猛,女子银鞭灵活,再加上俩人都是轻功绝佳,你来我往,一红一蓝,如影随形,很有美感。 “竟然有胆劫走朝廷重犯,束手就擒吧。”,换招的间隙,齐凌霄冷冽道,冷冷的眼神满是肃杀。 “呵呵,奴家好怕怕。捉我回去作甚?难道想做一家人?”,女子媚笑着,手腕一带,银鞭带着风,向着齐凌霄下盘扫去。 语带娇嗲,眉目传情,可动作干净利落,银鞭仿佛有了生命,指哪打哪,霸气异常。 和刚才跳舞柔若无骨的妖孽,判若两人。 齐凌霄一个纵身,腾空而起,空中变化身形,一个俯冲,宝剑直向女子面门劈去。 女子忙收招,往左一闪,险险躲过,“哎呦,冥王殿下的武功真是名不虚传。” 对于女子的温声软语,齐凌霄丝毫不受影响。 一抖剑身,剑花四起,宝剑似乎有了分身术,登时,好几道白光向女子射去。 他只想最快的时间内收服这个祸害。 红衣女子急忙一个后仰,极其柔软的身体和大地形成了不可思议的角度。 只用单手撑着,抬脚向着齐凌霄飞掠过来的身子踢去。 “无耻。”,齐凌霄一侧身,剑尖点地,一个后空翻立在地上。 说话轻佻,打斗更是不要脸,竟然专踢男人那里。 女子如弹簧般又挺直了身体,媚笑着不以为意,“哎呀呀,无耻的女人才最招男人爱呢。” 眨眼的功夫,就过了好几招,她不得不承认,齐凌霄功夫比她高,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力拖延时间了。 大盗被人带着踩着大家头顶跑了,法场中间的刀斧手和捕快全倒下,监斩的冥王和蒙面美女开始缠斗。 人群中又飞出好几个人,跟追来的侍卫衙役打斗。 顷刻之间,连番变故,历时,整个法场乱成一锅粥,几千老百姓争相奔走逃窜。 有人劫法场啊,太危险了。 “别踩我!脚……哎呦……” “救命啊……快跑啊……” “娘…” …… 呼救声,哭闹声,不绝于耳。 火爆的演唱会,历时变成炼狱场。 当然没人会往罪犯逃跑的路口跑,幸好,菜市是东西向的,人们嚷着、挤着、推搡着,往两边跑。 事出突然,人们都如烂头苍蝇,不少人被绊倒了,逃生欲望驱使下,根本没人管,就那么踩踏着。 纪纤云三人位置在最前边,看的最为清楚,不例外的,被波及。 不过,他们没有跟着乱跑,逍遥散人拉着俩徒弟明智的奔向京兆尹方向,“咱们去当官的那躲躲。” 别处都是一团乱,就当官老头那最清净,还有衙役保护,一共十来米远,没有阻断,过去很容易。 危机关头爆发力是无限的,纪纤云这个不会轻功的都是脚步如飞,刹那三人飘到京兆尹桌子边,吓的老头脸都绿了,“快!拦住她们!” 鬼叫着吩咐了衙役,直接溜到桌子下边去了。 “误会。大人,我们就是过来躲躲。” 顾西风马上行礼澄清。 京兆尹又爬了出来,定了定神,瞪了三人一眼,站到衙役中间继续观战。 真不开眼,差点把他吓尿好吗? 反正过来了,风头正紧,瞪两眼谁会在乎。 纪纤云厚脸皮的站在京兆尹身侧,悠哉的看冥王和美女打斗。 比电视剧里特效还厉害,有一种看剧的感觉。 “还有什么下三滥的招数,都用出来吧。”,齐凌霄左右闪躲,轻巧的躲过了女子扔出的飞镖,旋身落地,轻蔑道。 身形伟岸,表情疏离淡漠,正午太阳正盛,可照在他身上,还是让人觉得他身上冒出森森寒气。 黑曜石般的眼眸蓄满绝傲,负手而立,眉宇间散发着霸气,杀气逼人,冷酷似索命修罗。 女子也落地,扶着胸口,喘息,这人太难斗了,招招紧逼,弄的她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眼珠一转,计上心头,眉头紧蹙无奈的看向齐凌霄,“没办法,妹妹我只能用最后一招了。” 说着,妖媚的给齐凌霄送着秋波,手直接伸向衣带,指甲豆蔻如血,邪气又诱惑。 光天化日,大胆的让人喷血,纪纤云眼睛扫了一下旁边的京兆尹和衙役,一个个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好嘛。 “哎,要是边脱边跳舞就更好了,大人,您说是不是?”,纪纤云凑到白胡子京兆尹耳边调侃道。 京兆尹先是忘我的点头坏笑,眼中透着无限遐想,似乎在脑补着非常少儿不宜的画面,之后,似是反应过来,一个激灵,审判的看向身边的姑娘,“真是…不守妇道。” 这是谁家女眷,看着穿戴是个大户人家,长相也是清纯可人,怎么言语如此不堪。 假惺惺的训斥完,眼睛立马投向红衣女子,此等绝色佳人,少看一眼都是罪过啊。 齐凌霄丝毫不为所动,眼神并不闪躲,依旧凌厉的看着女子,大有一种,你尽管脱的意味。 美人计没用。 为了什么男女有别,避嫌,他更不会。 他心里很清楚,这就是女子的新花招。 飞镖、石灰粉、毒药,都用过了,不知这人衣服里还藏着什么。 “哎呦喂,羞死人了。原来哥哥喜欢这青天白日露天席地啊。”,女子说的娇羞,可眼睛依然盯着齐凌霄,大方的继续解衣。 齐凌霄估计的没错,女子媚笑着,突然从腰间甩出几十根银针。 在阳光下泛着光,如针网一样向射去。 齐凌霄马上运功,闪身躲避。 女子也不管敞开的衣襟,银针出手之后,急速向观战的京兆尹几人飞去。 衣裙飘飞,如一只美丽的红色火鸟。 相聚也就两丈远,女子速度又快如鬼魅,几人还沉浸在美色中没反应过来呢。 就见纪纤云腾空而起,越过书案,“啊!…。”,大叫着径直向女子扑去。 待到齐凌霄躲过银针,提剑飞过来,女子已经一个旋身,站到纪纤云身后,染满豆蔻的手指,直接掐在她脖子上。 “放我离开,否则,我就扭断她的脖子。”,红衣女子一双桃花眼挑衅的看向齐凌霄,威胁道。 空出的手,悠哉的抽出缠在纪纤云腰间的银鞭。 第六十八章 受死吧! 一切尽在眨眼间,逍遥散人正忙着装病弱挤兑大徒弟寻椅子过来,反应再快,还是慢了一步。 眼睁睁看着小徒弟被捏住脖子,不得不收住身形,恨恨的静观其变。 二徒弟在呢,他并不太担心。 京兆尹是吓得屁滚尿流,抖如筛糠。 语无伦次的让衙役把他扶的远远的,他可不想离那妖女太近。 刚还站旁边的姑娘,一眨眼就被妖女拽走了,幸好那妖女抓的不是他啊。 齐凌霄眼底闪过一丝恼,提剑收招。 他没想到,祸害撒银针只是幌子,目的是争取时间抓人质。 小丫头,流年不利,笨蛋! 消停地方不待,遭罪了吧。 担忧却是没有一丝,至少脸孔上看不出一丝一毫。 纪纤云很怕,更多的是后悔,不来这破地方躲就好了! 被妖艳女子抓的死紧,只得拼命昂着脖子喘着气,颤巍巍惊恐求饶,“美。。美女,我就是一普通小老百姓,抓我没用的。” 她就不明白了,明明那大官就站她旁边,为何被抓的是她? 抓那大官多有威胁力。 “你的脖子细,扭起来最顺手。好抓又好杀,哈哈,冥王妃。”,红衣女子笑呵呵的说出了无比残忍的事情。 纪纤云心里哀嚎,娘的,脖子细竟然能要命啊。抓那么紧,是挺顺手,可,憋气要死了好嘛。 冥王妃,这破头衔,又一次带来了噩运。 妖艳女子武功这么高,她的三脚猫的拳脚估计给人家提鞋都不配,看来,这条小命只能指望冥王那厮了。 立刻,无比可怜,充满期待的看向齐凌霄,犹如看向活菩萨,一幅求搭救的模样。 转瞬之间,齐凌霄似乎有了决断,双眼微眯,冷冷开口,“哼,想走,不可能。她死在你手里,与本王何干。” 此话一出,红衣女子愣了愣,冥王怎会如此冷酷无情? 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看在同门师兄妹份上,也不能见死不救吧? 纪纤云直接想飙脏话了,娘的,什么狗屁冥王,竟然不顾她死活。 可生死关头,绝对不能意气用事,虽然气的想大嘴巴抽过去,可她还是更加祈求的看向齐凌霄,“冥王殿下,夫妻一场,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因为憋气,净白的小脸上染满红晕,灵动的眼眸蓄满惊恐,犹如一只受惊的小鹿,楚楚惹人爱。 逍遥散人心疼的紧,眼睛瞪成铜铃,显然生了二徒弟的气,“我家丫头不能死!你要是敢不搭救,看我老人家不打死你!” 对二徒弟吼过,目光凌厉飘向红衣女子,威胁,“放了我徒弟!蒙着脸,我也知道你是什么变的,敢伤我徒弟一根毫毛,我老人家饶不了你!” “你放了她,我给你当人质。”,顾西风紧跟着往前迈了两步,俊逸的脸孔浮满愠怒。 呵呵,有人出头就好,红衣女子潋滟的桃花眼里闪着志在必得的光,“冥王殿下,放奴家走换你家王妃一条小命,不能伤了师徒和气,是不是?” “痴心妄想!”,齐凌霄马上冷冷抛出一句,昂首,更往前近了一步。 深沉的男低音,冰冷,果敢,豪不犹豫,摆明了,这人他不救。 并且,纪纤云似乎就是堆空气,他一个正眼都不给名义上的妻子。 “放开我徒弟,我老人家拦下冥王护你走!”,两边互不相让,逍遥散人豁出去了,当坏人。 当红衣女子眼神闪烁考虑间,齐凌霄沉声道,“受死吧!” 话音刚落,脚尖点地,急速前掠,剑尖直奔红衣女子面门而去。 纪纤云的生死,似乎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红衣女子陡然瞪大了双眼,灵活的矮了身形,把人质当挡箭牌推了出去。 自己闪身躲向一边。 她真是低估冥王,师父心爱的小徒弟又怎样,跟谁都不在乎翻脸。 当然,她没有扭断纪纤云的脖子。 冥王的剑极快,距离又近,要真去扭人家脖子,估计她也就活不成了。 丞相的女儿,又有冥王妃的头衔,还是逍遥散人的徒弟,其实,她也不敢杀。 “啊!……”,硬生生被推出去,纪纤云根本控制不了,挥着胳膊,瞳孔扩大,惊叫着向齐凌霄扑去。 听天由命吧,反正还有一米多就撞上了,躲也躲不开。 被视她命如草菅的家伙抱一下,没准还直接扑倒,反正死不了,顶多恶心一下下而已。 “哎呦!我的腰……” “丫头…。” 事实证明纪纤云想多了,齐凌霄反应超快,似乎早预料到红衣女子会如此,早早的伸出腿。 左腿一个横扫,和纪纤云的腰来了个密切接触。 纪纤云横着就飞了出去,如一颗碍脚的石头,腰部受力过大,身体直接扭曲成了弓形。 不过,不幸中万幸,没有直接拥抱大地,关键时刻被逍遥散人接住了。 “疼…。。疼死我了……”,瓷牙咧嘴的揉着老腰,哼唧着,纪纤云无比愤恨的开始问候冥王祖宗十八代。 当然,是在心里。 电视剧都是骗人的,这种情况的话,无一例外都应该上演亲密接触戏码不是吗? 可现实要不要这么残酷啊,迎接她的凭什么不是温暖的怀抱,而是让人内伤的一脚。 踢走纪纤云,齐凌霄暗松一口气,剑尖点地,借力空翻,马不停蹄,向红衣女子攻去。 此过程一气呵成,快如鬼魅。 人质没了,红衣女子,只得甩动银鞭去迎战,可体力消耗过大,招数已经乱了章法。 齐凌霄使出连环剑法,一剑快似一剑,环环相扣。 红衣女子招架不利,银鞭不幸被缠在剑身上。 端木澈一个用力,女子的银鞭脱了手。 手腕一翻,剑身直接搭在女子脖颈间。 红衣女子也不慌乱,竟然伸手拉下面纱俏皮的做了个鬼脸,露出让人惊艳的脸,眉眼弯弯的对齐凌霄嘟嘴撒娇,“九哥,是我啊。盈盈,亓梦盈。” 少了妖娆妩媚,天真活泼占了上风,明晃晃的就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娇俏小丫头。 风华绝代,妖娆中带着俏皮,俏皮中透着高贵,笑脸如朝霞灿烂无双。 齐凌霄星眸波澜不惊,“丢人现眼。” 亓梦盈狗腿的笑着,轻轻把脖子上的剑推走,“九哥,别生气啊。要不是我抓了鬼手刘扔到府衙门口,你们也没法斩他不是。” 齐凌霄一脸莫名的收了剑,眸光阴鸷,“抓了人你再来劫法场,很好玩儿是不是!” 这个所谓的妹妹,除了在皇后的娘家千毒门待着,平日都是浪迹于江湖,在宫里也就见过一次,说话不超过三句,但,不代表他不知晓这事是她所为。 皇后的儿子跋扈,皇后的女儿,更跋扈。 竟然把纲常法纪当游戏。 不过,用来将计就计,正好。 亓梦盈也不在乎冥王的冷气,麻利的把衣服系好,拍着胸脯保证道,“九哥,我会找父皇母后请罪,肯定不会让你难做的。” 冥王的冷漠厌恶疏离她看的很清楚,可怎么说也是兄妹嘛,现在又落到人家手里,她还是热情的很。 她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自来熟,脸皮厚,别人的冷脸都是浮云。 反正再怎么样,冥王的疏离厌恶也比不上端木寒啊。 “恐怕你得先去刑部大牢待着了。正好,押鬼手刘的囚车还在。”,齐凌霄挑眉沉声道。 法场被劫了,劫法场的贼人要是不押解回去,他的颜面何在。 虽然,计划里,犯人是必须被劫走的。 亓梦盈是皇帝最小的孩子,平时宠上云端,就算犯了这样的错,有皇后在,肯定最后也会不了了之,可亓凌霄这里绝对不会徇私。 亓梦盈看那囚车满脸嫌弃,潋滟的桃花眼里都是祈求, “九哥,你不会这么绝情吧?那囚车多脏啊。” 囚车上有不少烂菜叶子什么的,估计是过来时候老百姓扔的,看着全是苍蝇,自己站那里边,想想都受不了啊。 “哼,那要怎么样,找八抬大轿抬你回去吗?”,齐凌霄冷冷反问,“不公事公办,老百姓会如何看。你想告诉天下人,法纪是儿戏,皇家人就可以随便践踏嘛?” 亓梦盈蔫头耷拉脑的点头称是,不就囚车嘛,试试也无妨啊,之后立马笑容灿烂的探过脸去好奇追问,“九哥,那可是你的王妃,你可真绝情,一剑就那么刺过来。就算你不待见人家,毕竟也算你师妹了,唉,好可怜啊。” 押就押,反正过不了一半天,父皇母后就会把她捞出去的,根本不用担心啊。 谁让她是天圣王朝最受宠的公主呢,把天捅漏了,父皇母后都不会怪罪的。 “我的剑有多快你已经领教过了,难道你会傻到为了扭断别人脖子,自己不着急躲避?”,齐凌霄说着,送过去一个看白痴的眼神。 要不是有十足的把握,他怎么会动手。 “嗯,没错。九哥算计的很周到。临危不乱,处变不惊,真是厉害。”,亓梦盈佩服的伸出大拇指,心服口服。 纪纤云她们离的很近,两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三人面面相觑,如遭雷击。 劫法场的竟然真实身份是公主。 公主竟然跟大盗有交情,还能光天之下跳那样妖艳的舞。 真是,万万没想到啊。 特别是纪纤云,除了震惊,还有忏悔,刚才骂冥王骂了人家祖宗十八代,可原来人家那是算计好了,很有把握的救下她的。 一脚就把她踢到安全地界,而且很准确的踢到了师父身边。 虽然简单粗暴了点,但是很有用啊。 亓梦盈感受到三人石化的注目礼,重新蒙上面纱,悠哉的向几人走去,一双桃花眼灿若繁星,到了近前,笑着俯身开口,“你们知道我是谁了吧?散人,顾神医,还望你们不要张扬我的身份。” 商量好的一般,逍遥散人和大徒弟各自别过头,懒理。 态度很差,不过可以放心了,亓梦盈笑微微又看向紧抱逍遥散人的娇小人儿,“你呢?” “公…。公主,我最大的优点就是嘴严,嘴就是用来吃饭的,绝对不会当长舌妇到处乱说的。再说,就算我们说出去,也没人会信的。您想,谁会相信堂堂公主会来劫法场啊。” 纪纤云额头冒汗,强装镇定保证,只是腿肚子有点发软。 人家是公主,还是武功高强的妖孽公主,她可不想得罪。 师父和神医敢态度恶劣,反正,她是真不敢。 亓梦盈眼睛望天想了想,继而重重点点头,伸手拍了拍纪纤云的脑袋瓜,笑的很欢乐,“不错!你想的很周到。” 说的不错,反正她当时蒙着脸,没人看见她真容,以后就算露出去,也不会有人信的。 公主和劫法场,根本就不挨边。 刚才还吐蛇信子呢,一眨眼就和蔼可亲的开玩笑,丫丫的,这公主人格真不稳定。 管她呢,至少,听语气,不会再难为她了,纪纤云悬起的心又落回去了,“公主,我们就不碍眼了,先走一步”。 这女人妖的很,可千万别反悔才好。 亓梦盈直起身子摆摆手,似乎也不想纠缠,“走吧,唉,我比你们惨,得去打牢里玩玩了。” 第六十九章 没理由不破罐破摔 “是,是。”,纪纤云如得到特赦令,一手揉着隐隐作痛的肚子,一手拽着逍遥散人,狼追似的就走。 经过冥王身旁,不自禁的,心虚低头。 就算不是避嫌,她也没话讲,此时此刻,她最想有的是隐身术。 有这么一档子事,以后再想痛痛快快的出来浪,恐怕得有点难度了。 齐凌霄心知肚明,扭头无视,一脸阴冷的听赶回来的侍卫们汇报情况去了。 老百姓早跑光了,法场到路口,一望无余,除了一些衙役根本没人,走出几丈远,纪纤云胆子渐渐大起来,抱着逍遥散人胳膊抱怨,“公主不好好在皇宫里待着享受,跑出来劫法场,她是不是脑袋有病?大庭广众跳那么姚艳的舞,胆子倒不小。” “公主,又是那个年纪,再看做出来的事,皇后所出的长平公主无疑。没想到啊没想到,成天没脸没皮缠着端木寒那小子的,竟然是个公主。”,逍遥散人缕着胡子摇头,随即瞪着大眼珠子探究的看向大徒弟,“大风子,端木寒那小子也不知道她真实身份吧?” 顾西风点头,“嗯,她一贯以千毒门弟子身份混迹江湖。” “公主,还是皇后肚子里爬出来的,她要是死切摆列的,端木寒那小子还不得就范?”,逍遥散人两眼望天,老神在在嘟囔,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好,这样好!有那么个泼辣女看着,端木寒那小子想打你主意也没机会喽。” 顾西风一脸黑线,嫌弃的拂袖加快脚步,“师傅,您还是闭嘴最好!” 逍遥散人脚下生风,手指点着,胡子差点翘起来,“喂!我老人家在给你操心知不知道!…。” “师傅,不要闹了。”,被带的磕磕绊绊,纪纤云怨念的扯扯嘴角,“这些事回去说,还是想想一会儿去哪儿玩儿吧。” 逍遥散人如梦初醒的跺跺脚,嬉皮笑脸的老顽童上身,眉毛抖着满心满眼的志同道合,“对啊对啊!已经被抓了现行,反正回去这顿骂是跑不掉了,没理由不破罐破摔痛快个够。啊,幸好你提醒了我,咱们快点,好玩的地方太多,不紧着点,天黑前都玩不过来了。” “英雄所见略同!”,纪纤云如花的俏脸笑的贼兮兮,精灵的附和,“不光被骂,最近想出来都难了,一定要一次来个够本。” 一拍即合,两人迅速谋划起游玩路线,被晾在一旁的顾西风无语扶额。 常人都是知错就改,兴高采烈一错再错的,他可以选择不认识那两个吗? 可惜,他连独善其身的机会都没有,须臾,逍遥散人当机立断的颐指气使,“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晌午了,还是先喂饱肚子。你,头前带路,请我们福满楼大吃一顿,顺便还能想想下午去哪儿玩。” “…。。”,顾西风再次无语,俊逸的脸孔写满无可奈何。 “摆张臭脸作甚?一顿饭嘛,小气吧啦的。”,逍遥散人撇嘴蛮横状。 纪纤云捂着肚子佯装虚弱,“顾兄,肚子好饿。” 软硬兼施,顾西风只有认命的份了。 没他,人家也一样去,跟着过去,至少图个心安。 两个不靠谱的,没人看着,天知道到天黑能捅出什么篓子? 转眼就到了赵家武馆外,逍遥散人提议扔下车夫逍遥自在,纪纤云多了个心眼,“还是用他吧,做太绝了,冥王那边火气太旺,到时候倒霉的可是咱们。” 逍遥散人眨巴两下眼睛,刹那赞同,进到院子里给木偶人车夫解了穴道,“走了走了,福满楼吃饭去。” 车夫小伙活动着僵掉的身体,汗水抹了一把又一把。 大夏天的,都要晒成人干了,流年不利啊。 两炷香的功夫,三人已然步入福满楼大堂。 机灵的小伙计满脸堆笑迎上来,眼神都是崇拜,“神医,带了朋友来啊。二楼雅间还有空,小的给您带路。” 小伙计殷勤的走在前头,纪纤云拱了拱身旁白衣胜雪的人,偏过头去压低声音发问,“神医的名头挺响亮,诶,你到底神到什么程度?是不是干过什么起死回生的活?” 顾西风轻笑,好看的唇角上扬,“只不过从小醉心医术,广读医书再加上从十六岁开始游历四方到处给人治病,多年来见的病人多了,自然医术见长,但绝对没有到神的程度。若是真的神医,冥王上次病重,也不会束手无策了。” 谦虚淡然,温润如玉。 身形精瘦颀长,一身白衣,周身有着一种淡而静的光晕。 眉如远山之黛,细而长,漆黑灵动的眼眸,干净又清澈,这张让女人都嫉妒的脸,绝对是上帝的杰作。 看着那种人神共愤的脸,纪纤云理所当然的带着欣赏的花痴一下下,随口接到,“从十六岁开始,多年给人看病?看你细皮嫩肉青春正年少,到底多大岁数了啊?呵呵,不会用了什么灵丹妙药,返老还童了吧?” 耍着贫嘴,手也不闲着,毫不客气,魔爪向着那张美轮美奂的脸伸去。 捏上一捏,哈哈,美丽的东西不摸一模,实在亏。 下意识的一闪身,顾西风轻巧的避开了蹂躏,不知怎的,俊逸的脸泛红,心跳跟着快了许多,“…。。我……我二十有五。” 着了魔一般,他似乎在申辩。 美男的便宜没占到,纪纤云瞬时兴致锐减,踩着木楼梯感慨的向上去,“二十五岁,风华正茂的好年纪哦。九年熬成个神医,天赋异禀,厉害厉害。” 现代无聊时候,电子书看小说打发时光,那时候她最最难以接受的就是小说里神医这种设置。太假,尼玛,天天装清高,从来不出手,出来就神医了,简直是侮辱广大读者智商好不。 面前这个应该还行,理论丰富加上九年实践经验,要说医术高明应该还说的过去吧。 人轻快的超过了他,顾西风突的有了一丝惆怅。 莫名的。 不知所起。 “丢了魂啊!还不快走!”,逍遥散人一张大脸就探过去,唾沫星子横飞,“让我们宰一顿而已,至于这副德行吗?小气吧啦的,怪不得讨不到媳妇……。” 刹那,顾西风惊觉他正驻足不前。 为了免受师傅继续荼毒,怨念的疾步就走。 小伙计脚下生风,很快就把三人让进了二楼清雅的房间。 屋子够宽敞,摆设够精美,纪纤云踱步扫视两眼,还是不满,“有没有从窗户能看到门前那条街的房间?” 看着年纪挺小的美人,不过按发髻梳法,是个出阁的妇人无疑。衣服料子华美,说话底气挺足,肯定不是下人,那,也没听说神医有妻室啊? 飞快的一个闪神,小伙计按下心下的疑惑,端着笑脸为难的挪开视线,“神医,您看?这屋子最是清净,临窗的可就乱糟糟了。” “出来玩还要什么清净,换!”,逍遥散人坚定的站在了小徒弟一边。 顾西风只得抛下平日喜恶,笑容牵强的看向伙计,“若有临窗的,劳烦换一间。” 这两尊大佛谁啊?神医都得言听计从? 小伙计眼神飘忽的偷瞄两眼,热络的领着人便走,“临窗的雅间,好嘞。” 出门到廊子上,才走几步,好巧不巧的,碰上熟人。 浩浩荡荡一群女人,迎面而来,想错身过去都没空隙。 瞥一眼来人,纪纤云邪气的勾勾唇角,稳稳当当站定了,下巴扬的高高。 丫鬟婆子不说,相府夫人钱氏,她还是认得的。 钱氏身后跟着的两个华服女子,即便带着纱帽看不清长相,其中一个,纪欣妍无疑。 堂堂冥王妃,这些货色面前,摆摆谱还是行的。 自然,钱氏也看清了来人,短暂的嫌恶皱眉,之后强打笑脸的上前行礼,“妾身见过冥王妃。” 换来的,只是一声百无聊赖的鼻音,“嗯。” 纪欣妍薄纱后的美目几乎冒火,小贱蹄子趾高气扬的模样刺目非常,惹得她嫉恨握拳,狰狞的咬唇偏头。 狭路相逢,敌人。 一言不发。 如果不是强忍,她就会崩溃。 冥王妃的位置是她的,是她的! 到头来,弄得灰头土脸,区区秦王侧妃,还是不会受待见那种。 她哪能不恨! 一旁清乐县主眼珠转了转,识趣的上前行礼,“清乐见过冥王妃。” 身段娇柔,姿势曼妙,声音又仿佛能掐出水来,听的人骨头发苏。 不看脸,纪纤云也给那姑娘个好态度,即刻点头,“免礼。” “谢冥王妃。”,恭敬的直起身,清乐县主素手撩开轻纱,轻移莲步就转向顾西风,一双含情目欲语还羞,“神医,在此相遇,好巧。” 纪纤云不禁抖落一身鸡皮疙瘩,别有深意冲着大师兄抿嘴笑。 原来啊原来,人家姑娘含糖量极高的嗓音是为了他。 唉,美男啊,总能撩拨一堆少女心。 比起看热闹的逍遥稍散人两个,顾西风俊逸的脸上就没那么美妙了,默然行礼,“见过县主。” 显然,拒人于千里之外。 切,看来是单恋,没得看了,纪纤云迅速收回目光,摸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直盯某人,“看来,冥王妃的头衔比不过相府大小姐呢。那就是说,丞相的官位已经高过了王爷?哎呀,本王妃见识浅,还是找几个明白人过来问问好了。” 第七十章 神医眼瞎 “你!”,气定神闲的挑衅,成了摧毁纪欣妍的最后一根稻草,她上前一步理智弥散还嘴,“过不了多久,冥王殿下就会把你休掉,到时候有你好……” “欣妍!”,以后怎么踩是以后的事,毕竟现下小贱蹄子还顶着冥王妃的身份,钱氏目光凌厉急切,一把拧在女儿胳膊上,下了死力,直到把人拧的连连哀声,“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在府里时候你是姐姐,现下纤云可是王妃了,还不快行礼。” 声音不大,却是少有的严厉,不容置喙。 疼痛让纪欣妍理智回归,不情不愿屈身,“……见过冥王妃。” 陪这货玩简直太浪费生命,纪纤云笑意盈盈扯扯嘴角,招呼被缠到皱眉的顾西风一句,之后扬长而去,“神医,帮忙扶着我师父,等他老人家饱了口腹之欲,咱们紧着回去。师父需要静养,到处都是人,吵到他老人家就不好了。” 难为了她,还不屑一顾! 纪欣妍气的咬碎满口银牙,长长的指甲陷入肉里,都忘了疼。 目送着张狂而去的背影,心口起伏,目光如刀。 等着,到时候,小贱蹄子等着生不如死吧。 正是饭时,走廊上时不时有人经过,钱氏怕被人瞧了笑话,拉着女儿就进了雅间。 “你们外边守着,王嬷嬷,吩咐小二上一些合口的饭食来。要快,饭毕,咱们还得去德容斋看玉器。” 状似如常指派了下人,雍容的对着有些怅然若失的客人摆摆手,“县主,请入座。欣妍的婚期渐进,要置办的实在太多,只能委屈县主在外边将就一顿了。” “…。。啊,伯母客气了。”,清乐县主回了魂,摘了纱帽聘婷的坐过去,厚厚的粉盖不住脸上的心不在焉。 “县主,听说,你去年染病,就是神医妙手回春的。今日一见,那长相可真是金童下凡。”,钱氏可是人精了,眼里精光一闪,察言观色惋惜调侃,“可惜啊,光风霁月之人,被个粗野的小丫头呼来喝去。” 清乐县主颇以为意,修的细细的眉毛微挑,紧抿的厚厚红唇一开一合,“伯母所言极是。家母对神医都是客客气气礼遇有加,她一个不受待见的王妃凭什么把神医当下人使唤!” “素闻神医对待权贵从不卑躬屈膝,想必也不是碍于冥王妃身份才会如此。” “伯母,您什么意思?”,清乐县主本来就大的眼睛瞪得更加溜圆,“除了王妃的身份,她还有什么值得神医入眼的?” 纪欣妍也加入进来,恨恨的撇撇嘴,“神医肯定是碍于冥王殿下,纪纤云那个草包一无是处的,谁会多看她一眼?” “不是吧?冥王殿下可是在太后娘娘那里,当着好多人的面说了要休妻的。一直眼中钉不受待见,过不多久还要被休出府,又没娘家可靠,这种人,就算碍于冥王殿下,神医也用不着如此啊。” “总不至于,神医眼瞎,倾心她吧?” “欣妍,你说什么呢!呸呸呸,神医怎么可能看上她。” “是是是,她算个什么东西!”,纪欣妍愤愤低咒,美丽的芙蓉面几近扭曲,“一无是处的野丫头,给我当丫鬟我都闲笨手笨脚,就她,哪能入神医眼。” 两个小辈一答一合,钱氏突的捂嘴就笑,直到把两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她才佯装高深的清清嗓子,“你们啊,就是年纪小。看人得看眼神,以我阅人无数的经验来看,神医对那丫头确实是有意的。” “不可能!”,当即,清乐县主蹭的站起来,隔着厚厚的粉,还是能看出微黑的脸被气的通红,“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神医绝对不可能看上她!” 纪欣妍也是万万不能接受的,“娘,玩笑不是这么开的,瞧您,把清乐吓的。” “怎么不可能?少男少女的,成天厮混在一个屋檐下,入了心有什么稀奇。”,钱氏淡定的摸摸头上金钗,胜券在握模样,随即,讪讪笑笑,“瞧我,没个长辈样子。当着你们两个没出阁的小姐,说的这是什么。” 清乐县主脑袋摇着有些魔杖了,“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她,她可是冥王妃,对了,冥王妃,神医怎么可能看上个有夫之妇?” “就是就是。”,纪欣妍也笃定这个说辞,“就算休出王府,曾经的冥王妃,也没可能改嫁的。娘,您肯定是搞错了。” 钱氏的目光在两个小辈脸上留恋过,无奈的叹息一声,“唉,你们是大家小姐忌讳多。神医是江湖人,现在的冥王妃又是没教养的,这两个哪有那么多顾忌。到时候拿了休书,两个人离开京城远走高飞就是。天涯海角的,找都找不到,隐姓埋名了,谁能抓他们回来治罪不成?” “娘,神医光风霁月一尘不染的,怎么可能甘心收个弃妇!” “残花败柳,别说神医那种谪仙似的人,小门小户都会嫌弃。” “这个……哎呦……当着你们,有些不当讲呢。” 钱氏卖关子,可是急坏了清乐县主,“伯母,您就说嘛。” 。“是啊,娘,跟我们,您有什么不能说的。” 钱氏各种为难状,直到把两人耗的撅了嘴才压低声音道,“我可是过来人,看她的身段,肯定没和冥王圆房的。清清白白之身,神医有什么可嫌弃的。” 事实如何不重要,凭她一张嘴,不是也是了,小贱蹄子,倒霉的日子近了。 想及此,钱氏嘴角浮起一丝志在必得的笑。 与此同时的,纪纤云那边,三人刚刚点完菜,正喝着茶闲聊。 “顾兄,没想到你如此以貌取人。我偷瞄了一眼,是长的不够闭月羞花,可是人家温柔似水啊,你怎么能如此绝情,对人家爱答不理呢。” 顾西风无语的很,好看的丹凤眼注视着茶杯里的茶水,淡漠甩出一句,“男女授受不亲,安分守理,免得坏了人家小姐清誉。” “哈哈,我看啊,那个小姐巴不得你坏了她清誉把她娶过门呢!” “不行!”,逍遥散人少有的一本正经,“脸上的粉抹的比刷墙还厚,驴粪蛋子反霜一样,还有那嘴唇,厚的切了当盘菜了,有个那样的徒弟媳妇,还让我老人家睁眼吗?” 纪纤云摇着逍遥散人胳膊笑疯,“哈哈…。哈哈……我的天呢,师父,又不是您娶媳妇,您犯得着嘛…。。” “…。。”,顾西风扶额。 他是造了什么孽,摊上这样的师父和师妹。 作为谈资,那两个当他不存在般的说个没完,幸好,上菜的小二拯救了他。 精致的凉菜和酸梅汤率先摆上来,成功堵住了那两个的嘴。 陆续有菜端进来,美食在前,被评论的主角成了菜,顾西风终于默默擦了擦汗。 拿起筷子,斯文的品尝佳肴。 “顾贤弟。” 舒心的没吃几口,眉头却被密密的珠帘外低沉的一身男声召唤的皱起。 随之的,纪纤云和逍遥散人也被惊动,飞快对视一眼,也不顾吃了,目光刷的盯向珠帘。 第七十一章 断袖 随着珠帘波动,一身材颀长的白衣男子款步而入,银簪束发,重眉冷目,英挺的五官自带的冷峻气息。 举手投足间,都是一股上位者的霸气。 唯一柔和的是那道眸光,径直就射向桌边正起身那到雪白身影。 电光火石间,逍遥散人闪身而起,很是不爽的撇嘴挡了过去,“小子,好不容易出来打个牙祭,你跑来搅合什么!奇货堂要关门了还是怎么的,堂主都到处乱窜。” 靠,厉害! 到处乱窜的不是老鼠嘛。 堂主都敢骂,师父好威武。 纪纤云听的囧囧有神,要不是坚持明哲保身路线,她真想跑过去站脚助威。 明显的不受欢迎,端木寒却并不动怒,甚至尽量陪着小心,恭敬有加,“散人,谁惹着您老人家了?听说您病了,若不是这两日烦事缠身,晚辈一早就到冥王府探望了。” “端木兄,你也在此用餐吗?”,顾西风心知肚明,抢过话头打圆场。 多年的交情,他不想挑明闹的不可收拾。 少见面,日久天长,自然而然不了了之最好。 逍遥散人却是不依不饶,丝毫没有好脸色,“看我就不必了,我老人家和你可没那么深的交情。” 句句夹枪带棒,端木寒不明所以,探究的目光就飘向朝思暮念的人,“贤弟,这……散人这是?” “我惹了他老人家不痛快,和你无关。”,顾西风能如何,只得繁衍了事,“端木兄,在哪间用饭啊?” “不是…。。我特地过来找你的。”,端木寒脱口而出,转瞬又讪讪补充,“堂里有兄弟受了伤,想请贤弟过去诊治。” “伤的如何?” “内伤、皮肉伤,还有断了骨头的。” 那边话音一落,逍遥散人翻着白眼冷笑几声,“哈、哈、哈,那点伤用的着他吗?奇货堂里有大夫来着,就算奇货堂的大夫死光了,京城里大夫随便一抓还不是一大把。” 端木寒是个通透人,心中只有丘壑,很是笃定散人难为的就是他,碍于此人是某人的师父,他只能硬着头皮解释,“散人,有一个伤的重,没有顾贤弟的医术保驾,怕是有些凶险。” “就算有那么一点凶险,你就能把他拉走吗?”,逍遥散人一步不让,眼珠子瞪的老大,“他现在可是我老人家的保命仙丹,随时随地要在跟前。你偏偏来叫走他,是不是盼我死啊!” “师父!”,顾西风相当为难,急切的眼神制止。 可惜,逍遥散人不吃那一套,叉腰底气十足,“我又没说错,我就说我偏说!哪个王八蛋把你勾走,就是和我过不去,就是盼着我死。” 作为观众,纪纤云看的津津有味,端木寒可就脸上很挂不住了,堂堂号令奇货堂几万人的堂主,脸上一红一白的低头,“散人,是晚辈考虑不周,顾贤弟照顾您要紧。” “啊,既然这样,还不赶紧走。”,把人挤兑了,逍遥散人还不算完,摆摆手赶人,“我老人家需要静养,你吵的很,在我跟前晃悠害我犯了病,你担待的起吗?” 几天不见了,好不容易见到,真舍不得走,可老头吃错药般的咄咄逼人,两难间,端木寒计上心头,好言好语的打起了商量,“晚辈不吵您,邀顾贤弟去隔壁用饭如何?离得极近,万一您有个差池,眨眼就到。” 小王八蛋,就不信赶不走你! 逍遥散人刀子似的目光在讨价还价的人身上凌迟好几遍,吹胡子瞪眼爆发,“不行!他离开我一步,我身上都不爽利。那个九妹可是堂堂当朝公主,皇后的女儿,她看上你了,你赶紧当你的驸马去。我们江湖草莽,跟你不是一路人,以后,离我们远一点。” “她?公主?”,端木寒看的是顾西风。 顾西风点头,“劫法场被俘,九妹亲口承认的,冥王也认同。” “散人,晚辈和她无关的。无论如何,晚辈不会为皇后所用。”,貌似找到症结,端木寒忙澄清,“您放心,以后晚辈更会离她远远的。” “漂亮姑娘缠上身你跟见着鬼一样,想干什么?”,逍遥散人斜眼瞥过去,阴阳怪气,“年纪也不小了,媳妇也没一个,你对的起你家列祖列宗吗?要我说,你别老来找他,赶紧找个母的结婚去。还有啊,你天天……” “师父,您说那些话累不累啊?来,过来喝口米酒润润喉咙。”,一心缩小存在感看热闹,可耐不住美男不断使眼色求助,纪纤云只得笑嘻嘻凑过去拉人,“菜都要凉了,好不容易顾兄请咱们吃顿饭,您不紧着吃,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眼看着就要挑明了,口无遮拦的,到时候,无法想象的尴尬。 她,对这种结果虽然相当无所谓,不过,偶尔做回好人还是很有必要的。 作为旁观者,知道太多,尤其是这种不该知道的,风险实在不低。 勉强被按在椅子里,咕嘟嘟灌了几口酒,逍遥散人的目光警惕的很,一眼一眼剜过去。 冷飕飕,嫌弃无疑。 命悬一线的感觉,幸好师妹解围及时,顾西风手心冒汗的急急送客,“端木兄,我实在走不开,咱们还是改日再聚吧。” 听话听音,端木寒也听出一些门道来,耳根发热的再也抗不下去,“好…。。改日,改日。” 带到他转身,顾西风和纪纤云不约而同默默呼出一口气,千钧一发,幸好,幸好。 事实却是当头棒喝,逍遥散人直肠子,看不得藏着掖着,最喜欢快刀斩乱麻,“以后少来找他,天天跟你个大男人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断袖呢。” 端木寒脊背一僵,做了坏事被人看穿的无地自容感油然而生。 驻足,回头。 煞白的脸孔,意气风发全无,全是灰败。 希冀、羞怯、无望……眸光复杂,缓缓的投过去。 直直的,斜侧方的顾西风。 那样的目光,顾西风实在招架不住,别过头,狠心道,“让人误会了总不好。” 长痛不如短痛,既然不可能,他就不能留有希望。 一贯处变不惊,此刻,犹如万箭穿心,端木寒精壮的身躯几近打晃,冰冷,从头顶到脚底。 耳边嗡嗡作响,世界仿佛坍塌掉。 眼下,他甚至盼着一切化为乌有。 “咔嚓!”,短暂的寂静中,突的一道闪电劈过长空,随之一道惊雷震耳欲聋。 可惜,不是他想的坍塌,只是打雷而已。 竟敢眉来眼去,逍遥散人恶狠狠的补上一刀,“走吧走吧,我们还得吃饭呢。” 纵使不忍心,顾西风负手而立,俊逸的脸紧绷,却是没有阻拦。 人家也没什么错,何苦这么折磨人家,纪纤云好心了一下,赔笑的撩开珠帘,“端木堂主,我师父心情不好说话乱七八糟的,您还是先回去吧。” 心在滴血,端木寒一言不发,疾步离去。 珠帘重新合拢,纪纤云坐在椅子里,气鼓鼓怒视,“师父,你不觉得您做的很过分吗?外头太阳高高的,一个霹雷打下来,老天爷都觉得您做的不地道。” 逍遥散人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腮帮子鼓鼓的笑哈哈,“老天爷?他知道我是老几!别自己吓自己,大夏天的,来股云彩就下雨,有什么稀奇。” 站起来往窗外瞧瞧,的确,天上乌云滚滚,从东南方向奔腾而来。 眼看着,雨就要到了。 “师父,瞧着得来场大雨,咱们想玩也玩不成了。”,转瞬,纪纤云摊在椅子里,蔫头耷了脑。 “咱们回去吧,快马加鞭,赶在降雨前应该能到王府。”,顾西风没心思吃喝,提议。 “瞧你那大姑娘似的熊样!”,逍遥散人一根骨头丢过去,不是一般嫌弃,“我老人家出马,那小子几句话就给打发走了,好事啊,快喝一杯庆祝庆祝。” “师父!” 这么多年把人家当好哥们,可是,到头来,那人只不过想泡你。 然后还得血淋漓被拿出来说。 这滋味,没法体会,反正,高兴不起来就是了。 纪纤云没有跟着胡闹,附和着离开,“走了师父,让小二拿个食盒把菜装上,下雨之前赶回去,到时候外头下着雨,咱们想在屋里吃到什么时候都可以啊。” “菜凉了就…。。” “走了走了!顾兄快去找两个食盒来。” …。。 一盏茶功夫不到,三人已经坐在马车里,待到逍遥散人抱怨腻了,思梅园已然近在眼前。 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紧走几步,衣裳染了点点湿迹而已,就到了回廊处。 “好险好险!” “呵呵,快去把菜摆上,下雨天正适合喝一壶!” “我先回房了。” “你敢!我…。。我是病人,你个大夫想上天啊!” “师父,您火气怎么这么…。。” 三人吵嚷着推开正厅门,皆楞了楞。 里头,桌边,一人正端坐。 面前摆着碗碟菜肴,显然,在用餐。 就是相当简单的一餐。 逍遥散人率先反应过来,“平常这时候你不是该睡好了午觉跑前院去了吗?” 无波的目光扫过三人,齐凌霄淡淡应道,“有事耽搁了。” “我知道,七王爷刚走。”,纪纤云机灵插话,颠颠的就坐了过去,“我们着急超近路来着,远远的瞧见他走了。脸好难看的,喂,你怎么蹂躏人家来着?” 回来的早啊,再多说几句好话,也许,今天的事就能一笔勾销。 虽然,希望比较渺茫。 齐凌霄洞悉一切的眸瞟一眼,之后慢条斯理的用调羹搅动汤盅里的浮油,“与你无关。” 默然如路人的腔调,噎死人不偿命的架势,却在纪纤云预料之中,笑脸更加殷勤,食盒里的菜一道道摆出来往冷冰冰的人跟前推,“今天多亏你那一脚,让我逃离魔女之手。特地从福满楼要了一桌好菜来,礼轻情意重,呵呵,赏脸尝尝。” 生怕老头拆穿,说着话,还不忘偷偷使个眼色。 真没出息,至于吗?心里不屑,逍遥散人还是管住了舌头。 小徒弟说出花来,无所谓,反正菜还是由着他大吃特吃。 睁着眼说瞎话,没有这种功力,顾西风只有默默摇头的份。 齐凌霄是什么人,余光把小丫头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却不揭穿,“看着就不和胃口。” 靠,娘的! 纪纤云暗暗咬牙,心里开始问候冥王各路亲戚,脸上还是笑成一朵花,“没关系,您想吃什么,我马上去做。嗯,你不爱吃重口的,脆皮糖醋鱼怎么样?” “我忙得很,哪有功夫等你做好。” 纪纤云拳头握的紧紧,笑容牵强的显得虚假,“对对,我考虑不周到。要不,打卤面?天这么热,又是米饭又是热菜的,多影响胃口。” 摆明了,这货在难为她,如果这回还不行,她只能撤了。 “要快。” 为了冥王那货开恩的允准,纪纤云乐颠颠跑到灶房,面条现成的,又是煮面又是做卤子,又是菜码,顺便还弄个糖醋银耳。 累的满头汗,一刻钟后,脚下生风的跑回正厅,一一摆好,“面条好了,我给你盛一大碗。” 齐凌霄一脸淡漠的等着,直到拌好的面条送到眼前,期待的目光里,他慢悠悠尝了一口,味道很好。 接连吃了几口,半碗下去了。 纪纤云紧抿的唇松开,灵动的眸都是笑意,“我就说嘛,这种天气,最适合打卤面。” 雀跃的声音带着得意,齐凌霄却不想让小丫头无法无天,擦了擦嘴,挑眉,“出去容易把命对了,你以后还是待在府里做面好了。” 第七十二章 直接撑死 “…。。”,兜头挨了一盆拔凉拔凉的冰水,纪纤云就是这种感觉,愣愣怔怔的站那里,毫无征兆的死刑判令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逍遥散人袖子一抹油乎乎的嘴,乐的胡子乱颤,癫狂拍桌,“丫头,傻了吧?唉,跑的太快,刚才想拦着你都没来的及。吃一堑长一智,往后千万别有那种小恩小惠忽悠他的下下策。” 倒霉了还有看笑话的,纪纤云哪能善罢甘休,愁眉苦脸告状,“冥王殿下,凭什么不让我出去?今天可真不赖我,是师父,他非要往人多地方去,还非死命拉上我。要不是他,我怎么可能跑法场去凑那份热闹。近墨者黑,以后我再出去绝对不带师父,没他带歪路,我肯定不去那些不该去的地方。” 被卖了,各种诋毁拍过来,逍遥散人不怒反笑,笑的手舞足蹈。 疯了不成?纪纤云被笑的发蒙。 齐凌霄端起碗,默默吃面,只是嘴角急不可查的弧度,昭示着他心情十分好。 最后,还是顾西风抿嘴笑着戳破,“方才车夫进来汇报过了。” 靠,原来是那货打了小报告! 纪纤云耷拉脑袋就摊在椅子里,娘的,啪啪打脸,好尴尬。 转瞬,她怨念的瞪向老头。 怎么就不能聪明一点? 车夫汇报的时候,反驳一下会死?作为那个什么情况下都能随便出入的,把坏事扛下来,会死? 那样的话,她是清白的,以后还是可以出去。 逍遥散人没那么多弯弯绕,被小徒弟怨,他欢乐的吐吐舌头,“师父都卖,哼,完蛋了吧!啊,肚子圆圆了,吃饱了就困,我老人家回去睡觉喽。” 老头捧着肚子走了,顾西风也不逗留,眨眼功夫,屋里就剩两个人。 眼见着冥王那厮吃光一碗之后亲自动手从盆里捞面,纪纤云咬牙切齿,翻着白眼阴阳怪气,“都说吃人的嘴短,看来也有例外。” 舀了茄丁卤,夹了芹菜碎,慢条斯理的拌着面,齐凌霄眼皮都没抬,“是在说你自己吗?吃着府里的,没见你嘴短过。” “你……”,纪纤云把脸探过去,气愤之余,深深的对冥王那厮刮目相看了,“以前没发现,你的嘴巴这么毒辣。堂堂王爷,你跟我个小女子计较,也不脸红。” 挑起一筷子面,齐凌霄并没往嘴里送,一本正经挑眉强调,“别忘了,你是冥王妃。” 深沉的声音,星眸中有种直达人心的不容置喙。 纪纤云下意识吞了吞口水,依旧怨念脸瞥过去,“是,是,我现在是冥王妃,可是,我也是个小女子啊。好男不跟女斗知不知道,你现在对我,就是仗势欺人。” “出去闯祸容易小命不保,我是在做善事。” 娘的,这货就差自塑金身了! 做善事! 明明是欺压她。 心里骂个翻江倒海,火气顶着,胃都是满的。 满桌的美食丝毫没了吸引力,起身要走,却听得耳畔很有磁性的一句,“好男不跟女斗,我走。” 没等纪纤云反应过来呢,人家已经放下碗筷离桌。 徒留一碗没有吃几口的面。 “喂,我辛苦做的面,你这么浪费好意思嘛。” 齐凌霄转身,脸上少有的柔和,“你是让我端着走?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我岂不是更不好意思。” 中邪了? 喜怒无常的家伙。 “我是让你直接撑死。”,纪纤云斜眼过去,没好气。 齐凌霄并不计较,“替我端到房里去,也许我会再考虑一下让你出去。” 丢下一句,转身离开,须臾,纪纤云才眨眨眼睛从椅子里跳起来,端上面往冥王卧房狂奔。 齐凌霄坐定,紧跟着碗就送到面前,欢快清脆的嗓音直冲耳膜,“冥王殿下,请。” “那些下人倒是衷心的,也不枉你惦记着特地跑去看望。” 肯定是车夫那个碎嘴的说的,纪纤云就点头,“是啊,本来想让他们拿着银子好好过日子去,没想到,他们放着悠闲不享,聚在一起偏偏要给我当牛做马。” “总有用到的时候。” 解了毒,她是要离开京城隐姓埋名的,恐怕,一辈子都见不着那些人了。 更别说用到。 心里的小算盘拨的溜清,嘴上,纪纤云却不反驳,“多个照应当然好。对了,我们在福满楼吃饭,菜才上齐,那个端木堂主就到了。你没看见,今天师父多挤兑人,尴尬,实在是…。” 小丫头眉飞色舞的说个没完,齐凌霄也不制止,安静吃着面条,时不时抬头看上一眼。 窗外大雨倾盆,此时此刻,忙里偷闲的惬意,他莫名贪恋。 ****** 雨断断续续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待到雨水渗的七七八八,纪纤云临摹大字弄的脖子都酸了。 活动活动筋骨,挽起袖子直奔灶房。 为了出去浪,拼了。 冥王那厮,一碗面肯定拿不下,那就多献献殷勤喽。 掌灯时分,灯火明亮的厅里,一桌风生水起的宴席耗费了她无数脑细胞。 梅仲琛大咧咧坐在冥王一侧,面具遮掉大半容颜,更显得目光中光彩旖旎,“王妃,我今天来是特地来道谢的。那药方真是神了,药到病除。阴雨天里,每每头疼的紧,这次下雨,一丝一毫痛楚都无。” 声音,带着孩童般雀跃。 久病初愈的人,才会有的狂喜状态。 作为医生,能替病人解除病痛,没有比这个更开心的了,纪纤云摆摆手,笑靥如花,“举手之劳,不用谢的。” “道谢?礼呢?两肩膀加个脑袋,上嘴唇一打下嘴唇,你这谢道的好没诚意!”,逍遥散人干了一杯酒,摇头晃脑,“奥,估计还得大吃一顿,哎呦,我老人家替你臊的慌。” “散人,我一江湖浪荡人,哪有物件拿的出手?冥王殿下家业丰厚,我要是弄个两包点心送他王妃,到头来被冥王扔去喂狗,我这脸往哪搁?”,梅仲琛嘴皮子好用的很,嬉皮笑脸。 “王府的狗高口的很,没错没错。点心不中吃,必须吃肉。我老人家看你的肉不错,不如一会儿把你拿绳子吊树杈上去,让它们想怎么啃怎么啃。” 梅仲琛要哭了,“散人,您要不要这么狠!王妃,一定要把散人看住啊。” “千万别指望我,呵呵,我这人指望不上的。”,纪纤云故作深沉的连连摆”。 顿时,饭桌边,一众人笑成一团。 就连平日里最不苟言笑的冥王和清风,脸上都有了波动。 突的,其乐融融的气氛被打破,随着扣门,六子的声音传入,“主子,奇货堂派人来给神医送信,来人讲是十万火急之事。” 奇货堂来人! 闻之,一众人皆变了脸色。 逍遥散人最是嘴快,脸拉的老长,“不要脸!真是不要脸!还不死心怎么着?送信,送哪门子信?这是怕我骂的难听,不敢上门,走偏门勾…。。” “师父!”,纪纤云急切使眼色,“师傅您就消停消停,晌午不是说有个伤重的嘛,估计是不好了。” 两人争辩的功夫,顾西风起身已然到了门口。 逍遥散人也站起来,气的跳脚,“不许去!你又不是神仙,奇货堂不缺大夫,人家治不好你也没戏…。。” 顾西风置若罔闻,开门出去顺着六子的指引直奔廊子一侧的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机灵的很,往前迎了两步将信递上,“神医,这是堂主的手书,请过目。” 顾西风接过展开,纸上只有寥寥数语,入目,即刻,眉头紧皱,急切发问,“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总之…。。” “说什么呢?”,逍遥散人身形鬼魅,如风飘至,表明了,要插一杠子。 事情紧急,顾西风也懒得纠缠盘根问底,疾步就往房间去,“稍等,我去拿药箱来。” “喂,你真要去啊……。不行!啊,我怎么办?万一我晕倒,你可就害死我了…。” “……一起去,总可以了吧。”,有这样的师父,顾西风除了屈服也是毫无办法。 “这还差不多!有我在,牛鬼蛇神休想烦乱作祟……” 老头声音嘹亮,正厅里剩下的人听的一清二楚。 亓凌霄丝毫不受打扰,夹了糖醋脆皮鱼品尝,难得的,入口的食物让他鬼使神差的愉悦。 “哈哈,好,散人走了,终于没人惦记着把我喂狗。”,梅仲琛毫不掩饰的开心,举筷向一道看不出什么食材的菜进军,“王妃娘娘,不用担心他们,再不吃菜就凉了,快,动筷子啊。” 怎么说的她是客人一样? 也是,反正实际上她跟冥王府主子都不沾边。 纪纤云也不在乎,筷子翻飞的往碗里夹菜,直到冒尖的碗看的梅仲琛目瞪口呆才俏皮的开口解释,“师父走了,我可没有资格和你们这些尊贵人物一桌吃饭,只能弄一下残羹冷炙,孤独的滚回我的窝。” 啊?梅仲琛目光刷的投向气定神闲用餐的冥王,不明所以。 王妃不许上桌吃饭,不得不说,表弟好霸道。 齐凌霄微皱眉头,“你也可以端着碗自找地方。” 梅仲琛只能缩缩脖子,救不了旁人还得把自身搭进去,得不偿失。 屋里突然安静了,只有筷子偶尔碰到盘子边沿的清脆声响,食物足够了,纪纤云抱着碗便走。 面具男一次次投来同情的小眼神她直接无视掉,既然冥王那货不解释,她更不会浪费口舌。 找到桂嬷嬷一起吃了晚饭,简单洗漱过,奔波一天实在太累,很快她就趴地铺上进入梦乡。 “…。。醒醒……醒醒……”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一声声低呼萦绕,声音很熟悉。 梦里,她还怕什么,冲口就顶了回去,“大爷的,叫什么叫,叫魂啊!王八蛋,不让我出去,忘恩负义,禽兽不如…。。” 黑暗中,齐凌霄负手而立,嘴角抽搐的哼了哼。 等那么骂的没词了,才冷声发问,“纪纤云,骂的痛快吗?” 第七十三章 敲诈一笔 嗯?阴森森,脊背生寒的感觉,好像…… 纪纤云默默拧了把大腿,钻心的疼痛袭来,更多的是恐慌。 怎么办? 怎么办? 大骂特骂了人家,这个,她还是有些印象。 电光火石之间,她打定主意,嘤咛着翻个身,继续睡。 齐凌霄无奈摇头,“别装了,有事。” 纪纤云只当耳旁风,一动不动,使出浑身解数装尸体。 笑话,承认装睡那就是承认咒骂冥王这尊大佛,后果…… “现在爬起来,既往不咎。” 有个护身符就好,纪纤云即刻爬起来,讪讪讨好的赔笑,“黑晶半夜的,冥王殿下找我什么事啊?” “不是我找你,是师兄。奇货堂少堂主伤重,他束手无策,找你碰碰运气。” “少堂主?那个端木堂主有孩子了啊!”,纪纤云惊个七荤八素,音量都拔高几分,随之而来的是义愤,“呀呀呀,这可就不地道了,娶妻生子的人,还有那份癖好。天呐,这要传出去…。。” 脑袋里到底想的什么? 胡说八道,比做什么都精神头足。 齐凌霄扶额打断,“停!是叔侄。” 切,没意思! 刚打上的鸡血,顷刻烟消云散,纪纤云捂嘴打着哈欠,有些不耐烦,“顾兄都治不好的伤,我能有什么法子?真是有病乱投医。” “穿衣裳跟师兄说去。” “好吧好吧,我去。”,抹一把脸,纪纤云认命接受,“行了,你赶紧出去,我好点灯,黑灯瞎火的衣裳都摸不着。” 知道男女有别了,也算有长进吧。 齐凌霄自我安慰着转身,挪步间又顿住,压低声音交待,“万一可以医治,不要答应,先说给我。” “当然不答应了,就算会治,我也不会自己跑去治啊,顶多让顾兄去代劳。”,冥王这厮,竟然把她想那么傻,纪纤云有种被歧视智商的不满感,“其实吧,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白痴。” “我是说,先说给我,师兄那里都不要讲。” “啊!我明白了。”,纪纤云眼珠转了转,站起来双臂抱在身前,贼兮兮凑过去,“你是想敲诈奇货堂一笔是不是?先说好啊,我是有医德的,就算能治人家的病,我也不会跟你狼狈为奸,向人家漫天要价的。” “换你从此以后在王府自由出入呢?”,心底感慨着小丫头的聪慧,齐凌霄抛出个大大的诱饵。 纯粹的耿直,他笃定,这种品格,小丫头没有。 这个? 纪纤云小脸微皱,咬着手指原地踱步,抓心挠肝的纠结。 她的自由和奇货堂大出血? 似乎,好像,不难选啊。 “师兄等着心焦,快点决定。”,弹指间,齐凌霄催促。 悠哉的音调,有种志在必得的轻松。 思绪被搅动,纪纤云如梦初醒的跺跺脚,有种撞墙的冲动,“哎呀,我肯定是脑抽了。那什么少堂主的伤,我肯定治不好,你答应给我个金山我也拿不着啊。你啊你啊,奇货堂的确有钱,与其参谋这些没用的,还不如你带着人直接去抢来的实际。” “我是说万一。”,一次两次的,他的病和表弟的病都是如有神助,这一次,齐凌霄还是有些期待的,循循善诱,“若是能医治,你肯定不会见死不救吧?只需先告知我就能换得你梦寐以求的,有什么可犹豫?” 上前两步,纪纤云垫着脚,借着帘子缝隙射进来的昏暗光亮,仰着下巴,杏眼眯起,“你会替我着想?哈哈,太阳又没从西边出来,信你就有鬼了。呵呵,怎么觉得你要利用我大赚一笔呢。” 两人面对面,身体只有咫尺,甚至言语呼出的气息都能感觉到,齐凌霄陡然间心跳快了几拍,鬼使神差的伸出手,甚是温柔的摸了摸近在眼前的小脑袋瓜。 头顶的发丝被突然抚摸,毫无征兆的突然。 对于纪纤云来说,毫无悬念,绝对的惊吓。 翘起的脚尖一个不稳,整个人踉跄的没了平衡。 遵从本能的胡乱抓,跟前的冥王成了唯一的支撑,抓着人家胳膊就跌进温暖强健的怀中。 一切只在眨眼间,很迅速。 却是齐凌霄完全可以躲开的。 可,他刻意的没有。 任凭慌乱的人紧贴,搂抱。 只是来的快,走的也快,小小的一团挣扎着推搡,怀中,历时空落落。 为什么要摸她的头? 为什么? 难道比身高? 冥王这厮没那么无聊吧? 可能是嫌弃她靠太近,想把她拨拉开?这个倒是靠谱一点。 一堆问号飘过,刹那又被惊魂甫定的纪纤云拍飞了。 往后退几步,梗着脖子澄清,“千万别误会,我是站不稳,绝对没对你投怀送抱。还有,脑袋很重要,以后不要试图对我的脑袋动手。” 极其昏暗的光线里,把齐凌霄泛红的脸掩盖的极好,他清清嗓子转换话题,“到底同不同意?” 稍微麻烦一点点而已,而且,就算想惹这个麻烦,几率比出门捡元宝还低,纪纤云根本懒得权衡了,点头拍板,“同意。” “那快穿衣裳,师兄在厅里等急了。” “穿衣裳那么麻烦,不是着急嘛,让他直接过来呗。” 这丫头,疯了! 齐凌霄即便不发一言,周遭的冷气却是弥散。 “想什么呢你!隔着帘子不就行了!”,纪纤云撇撇嘴,吊儿郎当,“让他说说病情,然后,我就可以躺回去继续睡了。唉,顾兄也是昏了头了,我这人,是指望不上的。” 说话留半句,这丫头! 齐凌霄又缓和下来,拂袖遁走。 须臾,顾西风脚下生风的出现在帘子外,直奔主题,“纤云,我跟你说一下伤者的病情,看看你有没有法子。” “说吧。” “伤者十七岁,从小习武一贯体健。傍晚上被人偷袭中了软骨散,之后从屋顶滚落到地上昏迷不醒。现在人已经醒来服了解药,就是脖子以下活动不得,身上有青紫肿胀处可全无痛感。对了,认人说话无误,明明胳膊和手俱全,却一直急躁喊着感觉胳膊不见了。” 描述的算是详细,纪纤云摸着下巴,脑海里迅速归纳病情。 很明显的病症,转眼间,她已经有过近乎肯定的判断。 坠落,恰巧伤了颈椎。 不过,病症好判断,治疗却…… 现代都算重病,别说只有汤药的古代。 略沉吟,她还是追问一句,“四肢动弹不得,是一点都动不了吗?你有没有捏一捏,四肢真的一点感觉没有?” “…。。这个…。。”,拧眉回想过,顾西风笃定道,“胳膊和手不能动也不知痛痒,一条小腿有些感觉,倒是还有两个脚趾可以勉强动动。” 该问的问了,心底有了数,纪纤云违心的歉意道,“不好意思顾兄,这病我也无可奈何。” 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谎,她的确有这个本事,不过,分对谁。 美男可是师兄,一直对她关照有加来着。 唯一那点希望破灭,顾西风脸色更凝重几分,“…。。那…。。你休息吧,我再去查查医书想想办法。” 精神不济的敷衍过,急切离去。 掀开一点帘子缝偷瞄,确定人一溜烟走了,纪纤云心虚的叹口气,“瞧瞧急的那样,唉,觉得自己好自私啊。” 她是说给帘子外的冥王听的。 齐凌霄心领神会,大手一捞撩开帘子,闪身而入,“恭喜你,可以得偿所愿。” “别,你该恭喜你自己,有可能对奇货堂敲诈成功。”,即便上了贼船当了帮凶,纪纤云觉得,比起冥王趁火打劫,她还是高尚那么一点点的,“不过,别太高兴。那人的病相当难治,不光得耗费半年光景,而且,我也没把握把人完全治好。” 第七十四章 嘴上将军 掀帘子那一瞬,一片烛光短暂映照,只着肚兜的娇小人儿,入了他的眼,更乱了他的心。 光明稍纵即逝,重新归于极度昏暗,甚至被揶揄调侃后,他的目光依旧没有收回。 什么是贪恋,终于有了切身体会。 “喂,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又在算计什么?”,没有应答,纪纤云继续咄咄逼人,“啊,明白了,希望破灭之后心灰意冷,话都懒得讲了。好了好了,回你房里躺床上慢慢惆怅去,我困的很,要去拥抱我的床铺喽。” 口没遮拦的人随着说话,身影移动起来,亓凌霄一闪神,意识终于回笼,缓步跟随,“说说,他的病怎么个治法。” “都说了,他的病治起来费时费力还不见得治的好,你怎么就不死心呢。”,此时此刻,她真想有颗后悔药,一口咬定治不了多好,“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奇货堂挺有势力的,你要是拿了银子不给人家办事,后果也挺严重的吧?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好心劝你一句,人世间最惨的不过人死了钱没花完。” “我不求财。”,说的他要钱不要命一样,他是这种肤浅的人吗?“需要奇货堂暗中提供一批货而已,对他们来说不是难事。少堂主的病现下无人能医,就算你不能完全治好,能有些起色也足够抵消我跟他们提的条件。” 纪纤云驻足,杏眼眨巴眨巴,似有所悟,“就跟让我出府一样,就是你一句话的事,是这样吗?” “大同小异。” “谁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算了,你跟人家勒索什么也不是我指使的,遭雷劈也打不到我头上去。” 遭雷劈,死丫头够狠! 在她心里,他就这么没有地位? 想想那些咒骂的话,更让他郁闷。 地位是有的,就是…。。 懒得计较,亓凌霄直接把那些小孩子脾性摒弃,“说吧,怎么给他治,我也好谋划一下在不暴露你的情形下如何施展。” “这个嘛,挺繁琐的,要循序渐进。”,站着说话累,摸黑,纪纤云就窝到地铺上,“光凭顾兄说辞,我还是有些……喂,喂,喂,你怎么跑过来了,我的床知不知道?起来,一边去。” 不就坐了一角,至于炸毛吗? 齐凌霄四平八稳的不动,“一张床上睡一宿你都不在乎,继续说正事。” “……”,说的没错,纪纤云有点怂了,随即,她梗起脖子,“那是我以前不懂事,现在就是不行。闺房,闺房懂不懂?不光不能坐我的床,你都不该进我的屋。对了,顾兄,你和他是一样的,他得隔着帘子跟我说话,你也一样。” “……万嬷嬷她们教你的?” “是啊,我学的快吧?”,她才不会说,这是某人某天夜里差点擦枪走火给她的警醒,“别废话了,你出去吧。那人的病拖个一两天也没事,大半夜的犯不着为他费心,我要睡了,明天早晨再跟你说。” 一男一女,一团漆黑,有床有被,一次不出事两次不出事,次数多了,不可能不出事。 除非男的有病。 据她观察,冥王这厮体格强健的很。 古代,真的有点什么,绝对女方吃亏。 她不想吃亏。 小丫头,竟然要赶他出去! 齐凌霄星眸微眯,冷峻的脸寒气弥漫,“万嬷嬷难道没教你如何对待夫君?” “教了啊,条条框框可多了。”,纪纤云有恃无恐,“不过,别忘了,咱们又不是真夫妻,不久的将来就要分道扬镳了。就想出门转转而已,真正的冥王妃需要跟你做交易才能实现吗?肯定不用。演戏而已,你不觉得要求我入戏太深把你跟真丈夫一样恭敬起来,非常的不地道吗?” “分道扬镳!好,分道扬镳。”,无名火起,齐凌霄蹭的站起来,抬腿就走。 切!说实话有罪啊!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高高在上这些货,统统的这幅德行。 纪纤云心里咒骂着,努努嘴躺倒。 那个少堡主的病的确棘手,她得好好想想,古代的医疗条件下,如何能达到最佳疗效。 ******** 灰蒙蒙的天,鹅毛细雨在天地间仿若烟雾萦绕。 纪纤云紧随冥王之后跳下马车,抬眼一瞧,比‘奇货堂’金漆匾额更吸引眼球的,是恢弘的门楼下攒动的人流车马。 好多顶油纸伞遮掩,只能从衣裳上大致分辨。 男女家仆众多,还有一些着补服的,是太医,宫里受伤过,这点见识她还有。 影影焯焯,门楼正下方应该有大人物的,只是没有透视眼,见不得真容。 比起纪纤云的糊里糊涂,六子扫一眼混在其中的华贵马车就回禀,“主子,是秦王。” 秦王?色胚。 奇货堂的少堂主病了而已,就算端木寒那个正的,也不至于皇子来登门看望吧? 诶,也许,也是想趁火打劫。 哼哼,带了那些太医呢。 不愧一个皇帝爹的种,色胚和冥王,做事都是如出一辙。 亓凌霄冷眸无波,袖袋中掏出一个信封,淡淡吩咐,“交给守门的,嘱咐他一定亲手交给他们堂主过目。” 六子领命走了,半盏茶功夫,和他一起回来的是一群。 打头的,银冠束发,掐金线云纹紫袍,手摇折扇,秦王无疑。 只是,明显的,往日故作的倜傥全无,脸上掩饰不住的愁云。 潋滟的桃花眼往周遭扫了扫,亓凌昊邪气的扯了扯一侧唇角,“九弟,少堂主病重,奇货堂缺的是好大夫。为兄不知道那食盒里什么珍馐补品,不过呢,为兄劝你一句,不要拎进去自取其辱。” “貌似,奇货堂的大门,你都进不去。”,齐凌霄表情纹丝不动,平淡的语调,却是直戳痛处。 何止进不去门,拉来一车上好补品药材都被婉拒,亓凌昊何时受过这个气,被死对头揶揄讽刺,脸色甚是难看。 五王爷亓凌烨忙冲锋陷阵,“九弟,你说的什么话!少堂主病重,端木堂主心急如焚,闭门谢客在所难免。别说我们进不去,你也是白来一遭。” 五王妃曹琴语捂嘴偷笑,“王爷,九弟真是技高一筹,估计是想在门口长等。瞧瞧,纤云妹妹手里的食盒。自备饭食,若是等到天黑,端木堂主就是再忙再烦闷,也得勉为其难应付一下是不是?” “王妃,所言极是。没想到啊没想到,九弟想诚意感动天呢。可惜啊可惜,只能讨人嫌。” 七王妃安玉荣笑容刻薄,“纤云妹妹,你那食盒里是什么佳肴啊?” “皇嫂,这里头不是佳肴,是药。神医被请去看诊,师父离不了神医也跟去了,师父的药不能停,正好冥王殿下要来奇货堂,我就央求了他带我一起来。” 被人问上了,纪纤云也低调不得了,微低着头,带着几分怯的解释。 全赖冥王那货在府里交待过,只是复述,全没难度。 “我明白了,九弟这是想借这个由头混进去。”,亓凌昊折扇一收,语带嘲讽,“奇货堂不缺跑腿的,守门的把药送进去便是,你啊,进不得门的。看见没,十几个太医侯着,人家只让进去两个。” “嘴上将军,让给你做便是。”,齐凌霄眼皮都懒得挑。 最讨厌这个眼中钉无视他的模样,亓凌昊气结,“等你被拒之门外,我看你还能狂。” 齐凌霄依旧波澜不惊,星眸微转,欣赏斜侧的老树去了。 亓凌昊怒瞪一眼,只得铩羽而归,领着一帮人浩浩荡荡回门楼下去了。 耳畔清净下来,纪纤云不禁奉上崇拜眼神。 要不是周边下人多,人多眼杂,她会奉上个大拇指。 一张冷脸摆在那,不屑争短长,倒是秒杀一片急功近利的。 稍倾,她无比庆幸。 这货,对她还算仁慈,一直没用这招对付她。 神游天外中,突然被打断。 一精干的中年男人翩然而至,恭敬的伸手做个‘请’的姿势,“冥王殿下,小的奇货堂管家。堂主繁忙,特吩咐小的请您进去。” 齐凌霄点头。 之后中年人在前领路,一行人跟着往正门去。 不可避免的和秦王一众相遇。 亓凌昊不顾听两个刚刚被送出来的太医描述病情,折扇一伸就挡住了管家去路,“端木堂主有空招呼冥王,自然也有空招呼本王,你说是不是?何况,我们只想进去看望一下少堂主。” 管家处变不惊,抱拳赔笑,“秦王误会了,堂主只吩咐让冥王殿下带来的大夫进去,是逍遥散人坚持着要见见两个徒弟。至于看望少堂主,实在不必,少堂主病重心绪烦躁,任何人都不想见。” 手书!一定是先前送进去那封手书! 人家有师父,有内应,就算明知是个挡箭牌,亓凌昊也无法辩驳。 理亏在先,是来弥补的,万万硬闯不得。 软的无效,硬的不能施展,留下来,只能自取其辱。 无法,亓凌昊收回折扇,转身便走。 跟着走的浩浩荡荡,却剩下一个。 亓梦盈一身石青色劲装,厚着脸皮拉上纪纤云胳膊,“皇嫂,好久不见,正想和你聊聊天嗯。” 天天腻腻,无比热络。 胳膊被搂的生疼,偏头一看来人,纪纤云顿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可没忘,就昨天,这人拿鞭子缠了她,之后捏着脖子,差点捏死她。 腿有点软,一个踉跄,耳畔却是,“皇嫂,小心点,我扶着你。” 诶,鸡皮疙瘩,一层一层啊。 下意识她就看向斜前方,冥王那货,救救她啊。 没有等到冥王出手,刹那间,半开的大门内就闪出几人,皆目露凶光。 有种要把人大卸八块的瘆人感。 管家还算温和,皮笑肉不笑,“公主殿下,少堂主因您所伤,恐怕,现下他最看不得您出现。为了少堂主,小的们死也要拦下您的,还望您见谅。” 若不是突然爆出这妖女是公主,就不是拦一拦这么简单了。 千刀万剐,都不解恨。 原来啊原来,人家少堂主是被挽着她这位伤的。 那就可以破除她的疑问了,要不是有这层关系,色胚那些高高在上的,怎么可能屈尊降贵的跑到这里来求见。 还带一群太医来。 被拒之门外,竟然还顶着小雨,赖着不肯走。 混进去是不行了,亓梦盈甩胳膊站到一边,瞄一眼紧跟冥王的两个背着药箱的,满怀期待的笑眯眯,“你们两个,要是能治好少堡主的病,本公主重重有赏。把你们看家…。。” 可惜,没等她说完,齐凌霄带着人大步走了。 “哐当”一声,大门重重关闭,她成了门前唯一的笑话。 如此冷遇,亓梦盈捶捶脑袋,可怜巴巴的往门洞里一坐。 神佛保佑,端木意那家伙能好起来,要不,寒哥哥这辈子都不会理她了。 端木意那家伙也真是没用,摔一下而已,怎么就那副德行了。交手不是一回两回了,武功跟她旗鼓相当,这回,怎么就麻痹大意? 唉,早知道就不算计他。 要是不用软骨散,那货也不会摔,就不会重伤,她就不会被寒哥哥更加厌恶。 与此同时的,齐凌霄一行,才走出不远,就见端木寒迎了上去。 免了客套,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已然进了病人所在的房间。 屋内,窗户全开,草药味依旧直入鼻腔。 纪纤云再次对冥王投去崇拜目光,她严重怀疑这货是算命的。 神医领着那俩大夫到病床前检查,她和冥王被客气的留在了外间喝茶,跟冥王预料的一模一样。 齐凌霄虽然很享受那样的目光,不过,还是清清嗓子打断。 小丫头,正事要紧。 第七十五章 狮子大开口 啊,纪纤云后知后觉的眨眨眼,默默往隔断门那边凑了凑。 毕恭毕敬垂手站立,标准的受气包。 进不去,只能竖起耳朵听听。 倒不用担心听不清,里头那俩大夫,已经嘱咐好了,让他们说话提高音量。 一刻钟后,望闻问切,检查完毕。 两个大夫直起腰,其中一个佯装喉咙痒,“咳咳”的咳嗽两声。 端木寒等的心急如焚,沉声便问,“如何?两位可否医治小侄的病?” 冥王的怪病,想当初顾贤弟束手无策,到头来还是恢复如初,世外高人还是有。 他对冥王带来的大夫,还是满怀期待的。 虽然,据他观察,这俩大夫除了说话声音很高,诊治时候并无太多过人之处。 外间,齐凌霄见小丫头摸了摸头上嵌珍珠雪花簪子,心领神会,捂嘴清咳,“咳咳”。 得到肯定回应,其中一个花白山羊胡大夫抱拳,“回堂主,若是堂主信得过在下兄弟俩,在下两个定当竭尽全力,只是,不能保证恢复如初。” 冥王带来的人,定然不会夸下海口,端木寒面上一喜,追问,“能医治到何种程度?意儿,以后能否下床行走?” “如若少堡主配合,又能吃的了苦头,坚持半年,坐卧行走应当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做个普通人希望很大,能不能再习武,就要看天意了,毕竟,在下医术有限。” “少堡主正青春年少,又习武多年,身子底子甚好,完全复原也是有希望的。” “意儿,听见没有,你会好起来的!”,端木寒喜急,冷眸中光彩熠熠,少有的情绪外露,“听大夫的话,半年很快就过去了,到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静卧病床的少年,苍白的脸上也多了几许血色,灰暗的眼眸中难掩喜色,“嗯。叔父,意儿定会配合大夫好好治病。” 有了希望,侄儿也有了精气神,端木寒从昨晚紧绷的神经也松懈下来,堂堂号令几万人的奇货堂堂主,疲惫又平和的对着两个江湖郎中躬身一礼,“两位,意儿就交给你们了,我再此先行谢过。事不宜迟,请两位尽快医治。所需药材物件,尽管吩咐。” 两个大夫对视一眼,之后留着山羊胡的年长者回礼作答,“有一至关重要的物件,在下要回去亲自准备,明早归来。师弟留下,需要堂主派几个人改造一下少堂主的床,如何照料,按师弟说的便可。还有一样,少堂主的病需要针灸推拿,在下和师弟对此只是了了,如果神医肯出手,那就再好不过。” 要准备的东西是什么,长个什么模样,他是一概不知。 主子信王妃,其实,他心一直悬着呢。 伤成这般,要下床行走,除非遇上神仙。 那边话音一落,顾西风就站出来,“顾某任凭差遣,能见两位高人如何诊治,是顾某的荣幸。” 不服高人有罪,外人叫着神医,顾西风却一贯自谦。 对医术,他有着痴迷的追求。 “…。。嗯,按大夫说的便是。”,端木寒稍一迟疑,眼底的那抹算计顷刻不见,客气的对着山羊胡大夫点头,“我去招呼一下冥王殿下,稍后,你和殿下回去便是。” 重要物件,还要回去准备,看来,他装聋作哑是不成的。 为了意儿,就算冥王狮子大开口,他不应也得应下。 驳回了,估计,那物件就不会拿来的。 紧走几步到了外间,他也不兜圈子,“冥王殿下,多谢您寻来的名医。书房有好茶,还望殿下赏脸去品尝一下。” 亓凌霄负手而立,淡淡的婉言相拒,“令侄卧病在床,端木堂主哪有心思品茶?本王府里事忙,这就告辞了。啊,上个月本王向奇货堂寻的物件,还望端木堂主在令侄身体有起色时,忍痛割爱。” “……”,端木寒冷眸突的凝了凝,冥王的要求低的实在在他预料之外,不禁,他主动发问,“冥王殿下,除了上次提到的,您就没有旁的需要?” “这半年应该没有。”,齐凌霄眼神坦荡。 半年,大夫给意儿治病需要的也是半年,那…… 看来,是他小人之心了,抱拳的同时,端木寒对冥王多了几分欣赏,“再次谢过冥王殿下。” “那就不打搅了,告辞,不必相送。”,该做的事都做完了,亓凌霄一刻也不耽搁,微点点头,抬腿便走。 纪纤云腿短,小跑着跟上,徒留逍遥散人噘嘴,窝在椅子里唉声叹气,“走了,谁都不搭理我老人家…。。” 两个徒弟来,却让他一直把嘴巴闭严,也不知道贼溜溜要干什么勾当。 里间就是大夫看病,有什么好听的,真是的! 转眼,大徒弟狼追似的在眼前飘过,他一个前掠就挡在身前,期期艾艾委委屈屈,“哎呀,人家有了新大夫,也用不着你了,咱们回王府去吧。傻了吧唧坐在这里,我都快成哑巴…。。” “散人,针灸还是我来做,您就委屈委屈在这里住几天吧。” 话音未落,一道白影嗖就过去了,直恨的逍遥散人牙根痒痒。 比起老头的愁云惨雾,纪纤云走马观花的跟着走,心情惬意非常。 只要出来转悠,她都开心。 直到出了奇货堂大门上了马车,受气包都不用装了,大咧咧毫无形状的窝在马车一角,啃着香瓜放肆非常,“冥王殿下,今天才发现你超级厉害,料事如神简直兜可以去外边摆摊算卦了。还有和那个端木寒谈条件,跟打哑谜似的,听着贼过瘾……” 齐凌霄端坐,目光柔和,低低的叽叽喳喳奉承中,突的插嘴道,“前边有个瓦子,带你去转一转,如何?” 第七十六章 遭雷劈 “……”,纪纤云瞠目结舌,半张着嘴巴,眼珠不错一下的的仿若石化掉。 天呐,幻听? 大白天的,肯定不是做梦啊。 “咳咳。”,被当稀罕物死盯着,亓凌霄别扭的清清嗓子,敛眸偏头,目光飘忽到彷处。 他又不是怪物,一句话而已,至于吗? 伸手拍拍脸颊,纪纤云重新有了生机,手脚并用的往前爬了爬,歪头追寻着冥王的脸孔审视,“嗯,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错吧?你说的是瓦子,带我去瓦子?” “嗯。” 惜字如金,可答案是肯定的,纪纤云挠挠头,漂亮的小脸皱着,纠结凌乱的不可思议,“瓦子,是瓦子啊,那里边乱哄哄的,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人挨人人挤人,弄不好被人踩了脚也不一定…。。” “我又不是没去过。”,亓凌霄淡淡打断。 他像那么没见识的?需要小丫头讲说瓦子里什么光景。 纪纤云更诧异了,大大的杏眼灼灼的盯视过去,须臾,手指慢慢指过去,兴师问罪,“说吧,你又有什么阴谋?事出反常必有妖,你可是一直讨厌我跑出去,尤其是人多的地方,更是深恶痛绝。现在竟然口口声声带我去瓦子,听听都有鬼。快说,你要利用我做什么?算了算了,就算你说的天花乱坠,反正我不去。” “……”,亓凌霄眉头皱起,不是一般郁闷,“不去算了。” 拦着她出去,会被她骂翻过来,主动张罗带她出去,劈头盖脸诋毁他在耍阴谋。 唉,就没有和小丫头意的时候了。 没有威胁没有利诱,就这么算了? 真要利用她做什么,冥王这厮绝对不会轻易放弃。 心思微转,察言观色的偷瞄几眼,纪纤云越来越觉得找错了方向。 须臾,试探着对闭目养神的人开口,“冥王殿下,你是真要带我去瓦子?没有阴谋阳谋?就是去里头随便转转?” “小人之心。”,亓凌霄怨念的丢出一句。 话音反到耳朵里,他先被震住了。 怎么有点耍小性子的意味,丢脸,甚是丢脸。 这下倒是打消了纪纤云的疑虑,她窝在方桌边,胳膊支着下巴,笑靥如花,“哎呀,不光小人,我还是小女子呢。对了,冥王殿下,你怎么转性了,突然要带我去瓦子,简直让小的受宠若惊啊。” 本来就没想计较,再加上有人嬉皮笑脸耍宝,亓凌霄面色也缓和下来,“你给奇货堂少堂主治病,换得出入自由,忘记了?” “我当然记着,哪有干了活忘记拿报仇的?你应了我随便出入,可没应你亲自作陪啊。”,灌了两口酸梅汤,纪纤云吊儿郎当活动下脖子,随即眼珠一动,如梦初醒的义愤难平,“你!好啊,我又被你骗了!” 骗! 还,又骗! 亓凌霄一头雾水,眼底闪过一丝冷,“骗你什么?” “还揣着明白装糊涂!”,纪纤云瞪过去一眼,歪歪嘴,蔑视,“我和师父他们出去玩儿那是消遣,跟你?没准什么时候旁边都窜出一帮杀手来,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你这么能算计,肯定算计着我为了小命不敢跟你一起出去,然后就会窝在府里等发霉。你啊你啊,机关算尽,也不嫌累得慌。” 怎么在小丫头眼里,他做什么都是算计,都是不坏好意! 亓凌霄紧抿着唇瓣一言不发,冷峻的眉眼,令人生畏。 此情此景,纪纤云脑抽的没有收敛,翻个白眼摇头晃脑继续,“干什么?干什么!瞪我也没用,怎么吓唬我也没用。被人看穿恼羞成怒?你怒一个给我看看啊。比猴子都精,肯定能算出,惹毛了我,我就撂挑子不给那个少堂主看病,然后你心心念念的东西,就泡、汤、喽。哈哈。” 说的头头是道,处处把他定位在阴险不堪上。 亓凌霄心头火气,堵的甚是不舒服。 辩驳的心思都没有,拳头紧握的闭目眼神。 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不烦。 小丫头的无法无天都是他纵容出来的,自作自受,活该。 敌人已经败走,纪纤云耸耸肩鸣金收兵,水葱似的手指拨开帘子缝看街景。 雨停了,初初放晴的天暑气不盛,街上人头攒动,买卖人吆喝着,烟火气十足。 不消片刻,她突的灵机一动,帘子掀开半边探头出去,“六子,王爷吩咐你去药铺买两斤硫黄块带回去。” 六子不疑有他,应声跑走了。 车内,亓凌霄星眸睁开,目光如电。 死丫头,打着他的旗号招摇撞骗,还有什么不敢的? 如芒在背,如坐针毡,如鲠在喉……任何做了坏事被抓包的感觉,纪纤云都没有。 反正已经做了,又是小事一桩,她悠哉哉转过身,大大方方认看,“看你在睡觉就没有打扰,就买一点东西嘛,堂堂王爷家大业大,你肯定不会不同意的是不是?” 要论脸皮后,谁也不及小丫头,亓凌霄扶额,“记住,谨小慎微,小命才会长久。” 他不介意小丫头用他的名号招摇撞骗,惹火烧身就麻烦了。 “噬心散都解不了,还谈什么长久?喂,你的人还没消息吗?算算日子,一个月是没有,二十天总有了,也差不多能赶上皇后来次葵水了啊。你有空去问问他们,怎么还没得手。一个月事布,应该不会太难到手吧?啊?” 一个大男人去关注女人月事,唉。 “嗯。” “我怎么觉得你在敷衍我。”,纪纤云有些心慌慌,性命攸关丝毫不敢马虎,“算计也得分人,你要想想,我可救过你的。算计我这种好人,小心轰隆隆雷劈你。” 罪大恶极遭雷劈,呵。 亓凌霄真的懒理,“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 “你要是敢骗我,小心师父打断你的腿。”,转念一想,纪纤云底气又足了,嘴咧的很开笑哈哈,“二师兄,呵呵。” 天马行空,想一出就一出,跟这种人生气?实在不明智。 小丫头逗他,亓凌霄默然以对,“不许这么叫。” “为什么?” “我不喜欢。” “你不喜欢跟我有什么关系?啊,也有关系,把你惹生气了,我开心呐。” 亓凌霄一脸黑线,天天这么挤兑他,然后还觉得比欺压了怨声连连? 小丫头这人,能不能讲点理啊。 “本月十九是皇祖母寿辰,还有半个月,与其胡说八道,不如想想准备什么寿礼。堂堂冥王妃,礼物不能寒酸,皇祖母又看重你,不费点心思说不过去的。” 乐极生悲! 绝对乐极生悲。 纪纤云小脸顷刻垮了,“你的意思是,让我大大破费一笔?不行,我是冥王妃,我给太后娘娘准备寿礼当然府里掏钱了。” 说是这么说,底气是一点没有。 冥王这厮要是打算出钱,就不会跟她这么说了。 “府里掏银子还有什么心意可言?几个皇嫂都是用自己嫁妆。我记得,去年三嫂送了一串红珊瑚佛珠,奇货堂购得,花费六万两。” “嫁妆?”,纪纤云顿时肉疼的紧,“我的嫁妆就卖了那点银子,还要留着已经生活呢。一下子六万两,这不是要我的命嘛。” 不张牙舞爪了,亓凌霄看的心内甚是愉悦,“舍不得银子,你用足心意也可。去年二嫂送了一个寿星公捧寿桃的七尺屏风,足足绣了一年。” “……我绣个手帕都不会。” 亓凌霄了然点头,“原来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世人都说你讨好皇祖母很有本事,我是碍于皇祖母压服才留你在府里不休弃。太后寿辰,你连寿礼都不用心,这些话怕是站不住脚了。没有皇祖母庇佑,我就得表现出十分嫌弃你,思梅园你是住不得了,皇后见你无用,解药怕是也就断了…。。” 悠哉哉的腔调,句句让她心惊肉跳。 这些破事,纪纤云也不是不懂。 终于死蛇一般匍匐在软垫上,挺尸。 银子啊银子,一大笔银子,不久的将来就要离她而去了。 让她怎么不心痛。 亓凌霄看在眼里,几不可查的弯了唇角,“喂,买硫黄块作甚?道士炼丹倒是常用那物,你不会也做着长生不老的梦吧?” “……” “打起精神,你说的护颈还没有着落。” 纪纤云顿觉更加生无可恋,小兽一样爆发捶地。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 太阳西斜,天气燥热的让人不痛快,园子里的花草懒洋洋都没有精神。 “…。。您是冥王妃,寿宴上那么多双眼睛瞧着,脸上怎么能这么素?这胭脂是南边来的贡品,太后娘娘亲赐,宫里宫外能得着的人可不多…。” 抵挡不住桂嬷嬷热情的推销,纪纤云硬着头皮接过高大上的贡品胭脂,放到唇边抿了抿。 对着梨花镜照照,唇瓣嫣红几分,还在可以接受范围内。 桂嬷嬷老脸皱成核桃皮,“沾的少了些,再抿一回,唇红齿白才好看。” 纪纤云扭头指指嘴唇,怨念无边,“嬷嬷,已经够红了。抹的跟唱戏的一样,吓坏了宫里的贵人,我可担待不起。” “那就多擦点粉,暹罗国进贡来的,又细又白…。。” “嬷嬷,又不是刷墙。你想想,一说话满脸掉粉多难看,啊?”,古人的审美,纪纤云实在欣赏不来。 就算见过的那些王妃啊娘娘啊,一个个都跟掉面缸里捞出来一样白,嘴唇红的要滴血,她还是容忍不了如此糟蹋她的脸。 当然现代的裸妆就不用想了,胭脂水粉眉黛,古代化妆品种类少做工粗糙,贡品只是相对好点而已。 桂嬷嬷左看右看还是摇头,诱哄着怂恿,“粉扑子再来几下吧。” “嬷嬷,已经很好了。你家王妃天生丽质蕙质兰心,不用涂涂抹抹照样艳压四方。放心啊放心,人长的好,那些牛鬼蛇神就是再画皮……” “噗,哈…。。” 一声喷笑戛然而止,还是引得梳妆镜前的两人回了头。 雕花隔断门那里正步入两人,打头的一脸平静,随后的瘦高个子做捂嘴状。 来的正好,纪纤云笑盈盈起身,丝毫没有自吹自擂被嘲笑的没脸见人感,“嬷嬷,时候不早了,冥王殿下赶着换衣裳得用镜子,我就不鸠占鹊巢了。” “王爷换好衣裳顶多照一照,王妃,您再用个一时半刻不碍事。您…。” “奶娘,不必管她。”,挑眉扫一眼立在妆台边的人,亓凌霄眼底闪过一丝惊艳,随即淡漠插言制止桂嬷嬷。 淡紫色菩萨石垂珠抹额,略施脂粉的脸孔,趁的更加鲜活。雾蓝冰纱衣裙贵气袭人,庄重又不失俏皮,连流苏珠钗都恰到好处。 小丫头,的确有自恋的资本。 王爷发话了,桂嬷嬷只能放弃游说,眼珠一转,拉着六子便走,“天气炎热,你跟我去准备放车里的冰盆,王爷换衣裳有王妃伺候就可以了。” 主子换衣裳什么时候用人伺候了? 没等六子想通,人已经被桂嬷嬷拉出老远。 第七十七章 哎呀我的眼 桂嬷嬷想什么,纪纤云心知肚明,感叹人家锲而不舍的精神同时,大摇大摆扬长而去,“我回避,省的你说我不知羞耻。” 裙裾飘飘,翩然而去,亓凌霄目光略略追随便收回。 宫宴,玉簪束发太过简陋,重新挽髻换上银冠,需要耗费些时候。 隔间内,纪纤云上上下下仔细端详着辛苦准备下的寿礼,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一股不安风卷残云的弥漫心间。 当时是不是脑抽了? 太后过寿,有资格参见宫宴的,除了皇亲国戚就是三品以上官员及其家眷。 众目睽睽瞧着,想想也是赛宝大会,到时候她把这等礼物掏出来…。。 她仿佛听见无数人指指点点的嘲笑,甚至老太后不满的脸。 再想想由此引发的严重后果,她再也淡定不了了。 原地热锅上蚂蚁似的转着,心乱如麻。 稍倾,抱起装着寿礼的翠竹匣子,一阵风就冲出隔间,脱离帘子阻挡,即刻找寻的目光随之定住。 眼前的美景,给她一种昨日重现的错觉。 不,就是昨日重现。 身形颀长,健康的麦色肌肤,消肩窄腰,筋骨健美,胳膊上肌肉线条流畅,惹眼的腹肌,隐隐的人鱼线…… 强大的荷尔蒙气息,迫使她暂时迷了心窍,把十万火急的事随之抛之脑后。 抿唇默默咽掉口水,杏眼里光彩熠熠,全是贪婪。 亓凌霄耳力相当好,帘子被掀动时便抬头,目睹了小丫头傻掉的全过程。 鬼使神差的,心头一股得意的满足,不闪不避,大方任看,“看清楚没有?” 低沉的声音如美玉,润润的,直挠的人心痒痒。 这是冥王? 中邪了? 正常的冥王,不叫她滚就怪了。 揉揉眼睛再看,丝毫没有发火的迹象。 纪纤云胆子大起来,得寸进尺的往前蹭了几步,故作深沉的连连点头,“看着恢复的不错,比生病时候壮实一点点了。不过,看着也就马马虎虎而已,以后多多练功,还是有希望更强壮的。” “装腔作势。”,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他又不瞎。 “什么装腔作势?”,冥王撞邪般的接地气,纪纤云也飘了,本性暴露无遗,凑到近前,翠竹匣子夹在腋下,空出的一条胳膊毫无犹豫伸出魔爪,“来,来,来,美女给你检查伤口喽。” 手伸出去,却是相当缓慢的速度,她等的是冥王那厮被吓退。 可惜,天不遂她愿,人家青松一般挺拔的立在那里,纹丝不动。 “啊!我的眼睛!” 近在毫厘了,纪纤云就想开个玩笑而已,认怂的想把手缩回,千钧一发的,背后一声直入耳膜的大喊,吓的她一哆嗦。 好死不死,手掌就贴了上去,一股温热侵入掌心。 与此同时的,夹在腋下的翠竹匣子没了庇佑,下坠。 还好亓凌霄眼疾手快,长臂一身,捞起。 只是,此举更加剧混乱,亓凌霄稍稍弯腰,不可避免的向前探了探身,一侧脸颊正巧和纪纤云的唇瓣来了个亲密接触。 一切发生的太快,匆匆而逝。 快的,亓凌霄并不确定,有过这种肌肤相贴。 纪纤云被身后大喊的人惊到,随之蜻蜓点水般离去的脸更让她抓狂。 因为,那脸飞快抽离时,一抹红色印痕清晰可见。 胭脂勾勒出的唇形,烙印一样,醒目的昭示着刚才的荒唐。 逍遥散人就是个老顽童,手指打开缝子夸张的做捂脸状,笑嘻嘻逼近,“哎呀,光天化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哎呀我的眼,不让人睁眼哦。哎呦我的脸,臊的热辣辣……。” “师父,没见过人家换衣裳啊!”,纪纤云又急又气,暴力的把人往外推,“回来就知道吓唬人,吓的我差点把给太后娘娘的寿礼摔了,知不知道?走了,走了…。。” 能看徒弟戏,逍遥散人怎么会走? 他泥鳅似的滑不溜丢,闪身躲开和小徒弟在屋里周旋,“越赶我我越不走!哼,你个不孝徒弟,三天都没去奇货堂送吃的给我老人家了,没想到啊,一回来就让我老人家撞见……” “闭嘴!”,亓凌霄怕被外头人听去破绽,对着老头训斥的同时指指窗户。 逍遥散人明显愣了一下,之后捂着嘴巴两眼放光,看稀罕似的就往二徒弟跟前走,声音明显放低揶揄,“哎呦呦,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老人家没在府里半个月而已,你们俩已经…。。呵呵,好,相当好,看来我老人家离抱上徒孙不远了……” 说的什么跟什么! 纪纤云怒目,“师父,您别胡说八道了好不好?太后寿辰,今天晚上宫里寿宴,冥王正换衣裳呢。您别在这捣乱,赶紧让他穿好衣裳,我们等着进宫呢。” “借口!”,逍遥散人叉腰,嘴差点瞥到耳朵上去,不依不饶碎碎念,“着急还卿卿我我?着急还摸来摸去?着急还……天呐,我老人家脸皮薄,说不出口哦…。。” “为老不尊!”,随手套上一件中衣,亓凌霄冷着一张脸,亲自动手把老头往外推。 “别推我,别推我,信。黄擎让我把信给你,还说让我明天把回信捎回去。” 亓凌霄一把夺过老头从怀中掏出的信,眉头依旧紧皱,“您先去歇着,我们这就要进宫去。” “嘿嘿,哈哈…。我老人家先出去乐一会儿。” 老头乐的肚子疼,捧腹而走。 师父怎么如此疯癫?而且,一直盯着他脸笑个没完。 亓凌霄三步并作两步奔向镜子,只一眼,耳根腾的发热。 那边,纪纤云捂脸,“意外,纯属意外,赶紧擦擦。” 天啦噜,胭脂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刚涂完就闹出这种乌龙。 就算她毫不在乎,可,以后同一屋檐下,冥王这厮会不会…… 顿时,屋内,尴尬气氛弥漫。 第七十八章 你会这么好心? 默默擦着脸上的胭脂,亓凌霄竟然有点舍不得。 脸颊干净了,心跳也平复下去,慢条斯理的系着中衣带子,便回转身去,对着桌上的翠竹匣子抬抬下巴,“你给皇祖母准备的寿礼,打开瞧瞧。” 声音平淡无波,瞄一眼,脸不红心不跳,跟平常无二致。 纪纤云有些呆。 跟她想象中的很不一样啊。 古人不是很保守? 被人亲上了,不是该羞答答? 转瞬,她便想过闷来,古人没错,可是,面前这个不是普通的古人。 堂堂王爷,后院一群莺莺燕燕,再多的羞涩也早磨光了。 小丫头脸上风云变幻,魂不知飘去何处,亓凌霄认为这是没从那个吻里跳脱出来。 对此,他说不出的愉悦,“你的礼物见不得人?” 那厮的嘴巴又动了,纪纤云拍下脑袋,把胡思乱想拍到九霄云外,急急忙慌的点头,“是,就是见不得人。你可不能见死不救,赶紧帮我弄个名贵的东西,要不,寿宴上我丢人,你是冥王,也跑不了。” 自认礼物丢人? 亓凌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挑在手里的袍子放下,径直就去开了匣子,随之,目光柔和的盯着里头的物件端详起来。 不声不响有空就钻到房里,原来是做这个。 嗯,又一次给了他惊喜。 一个屋檐下相处久了,纪纤云完全能从冥王起伏不大的表情变化上猜测他的想法。 当前的,被她认定为取笑。 “喂,看够没有!” 亓凌霄伸手把其中一个拿出,把玩着,兴趣很足的模样,“送这个就可以,不用换。” “什么可以!”,那边话音一落,纪纤云就炸毛了,“平常算计我就算计了,火烧眉毛了,你行行好,能不能行?我跟你说,别想忽悠我抱着这个去丢人现眼。太后赏我的东西我都交给管家了,再说了,也不能拿去当寿礼,王府里好东西应该不少,你赶紧给我找一个,大不了,我花银子买。” “银子没处花,我不介意帮你收着。” “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快点,你让管家去库房找个拿的出手的礼物。啊,趁火打劫要遭雷劈的,我最多出五万两。”,五万两,简直要她半天命去。 他长得像趁火打劫的吗? 亓凌霄把东西放回匣子,迈着四方步回床边继续穿衣裳,“让你当众出丑,我有什么好处?你我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那些贵人哪个都晓得你要休掉我,就是我丢人,他们也不会嘲笑你。估计,他们还得认为,是你故意想让我丢人的。” “你的寿礼必须出彩,就知道你舍不得银子,早给你备好了。”,再逗下去,小丫头估计就要翻脸骂人了,亓凌霄明智的选择休战。 纪纤云目光如刀,上下翻飞,“你会这么好心?” “管家应该已经让人装上车了,你不嫌累,就去瞧瞧。” 这个? 纪纤云摸着下巴,陷入人神交战的思考中。 外间,桂嬷嬷做贼似的透过隔断上的镂空雕花贼兮兮往里观察着,随即轻手蹑脚的扭头走了。 眼角眉梢的皱纹里,都是藏不住的气。 王爷和王妃,只是为了寿礼斗嘴而已。 虽然王爷反常的话多,对王妃又相当纵容,可,远没有散人说的夸张。 什么王妃对王爷又摸又亲,瞧着王妃对王爷相当不满的模样,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这个散人,老不正经的竟然来诓她,晚上想要酒喝,门都没有。 搞砸了,不光丢人现眼这么简单,冥王这厮很清楚后果怎样,大是大非面前,这家伙也应该不会存心难为她。 思忖过后,纪纤云选择信一次。 胳膊抱在身前,没好气的哼了哼,“是你乐意准备的,我可不会掏银子给你。” “小人之心。” “你要是比我穷,肯定比我还小人。王爷慷慨,浪费的是民脂民膏,我又没地方可搜刮。” 亓凌霄一脸黑线,这丫头,真是什么都敢说。 衣裳穿戴妥当,时辰不早了,他拿你翠竹匣子就塞过去,“走了。不要浪费,这个也带上,皇祖母肯定会喜欢的。” “买一送一,就当搭头好了。”,当初打定主意拼心意,没有别的理由,就是省银子。 这回冥王这厮大出血给她准备了寿礼,她点灯熬油做的玩意,顿时只能定位为赠品。 赠品,寒酸,也没人能说道什么的。 亓凌霄摇摇头,迈步便走。 ***********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把天边的云彩染成绚烂的彩绸,美轮美奂。 马车行至皇宫正德门便不能往前,紧随着冥王爬下车,就见宫门外青砖地上人头攒动。 皇宫地界,没有人敢嘈杂吵闹,男女泾渭分明。 一边身份显赫的男人们低声寒暄,另一侧,穿金戴银的女眷们三五成群闲聊。 无数宫女太监井然有序穿梭其间,任务就是帮达官显贵们端着寿礼。 皇宫,就算有帖子,也是不能随便带府里下人入内的。 冥王毫不迟疑便走向男宾那边,她深吸一口气,带着迎接她的小宫女默默融入女眷行列。 左顾右盼,二王妃和三王妃还算脸熟,单独一个站着实在太傻,厚着脸皮便凑了上去。 见得更多的是五王妃和七王妃,不过,那可是冥王的死对头家属。作为受气包冥王妃,怎么能有胆子和敌人同流合污? 二王妃张婉萍和三王妃崔沁仪,丈夫在皇位之争中保持中立,作为王妃,对纪纤云还算和气,不热络也不冷淡。 几人有一搭无一搭说着闲话,殊不知,却被人盯上了。 清乐县主在前,钱氏和纪欣妍错后两步跟着,悠哉哉迈着四方步就挪了过去。 不言不语,清乐县主邪气的勾勾一侧唇角,佯装脚下不稳就撞在纪纤云身后的宫女身上。 这一撞,她是尽量用力,担心成不了,甚至,她的手直奔着宫女摆在身前的翠竹匣子推去。 眼见着那匣子飞了出去,她才“哎呦”一声惊呼。 前有那倒霉宫女阻挡,后有商量好的人施以援手,踉跄一下,她便站稳了身。 “县主,你没大碍吧?”,纪欣妍扶着清乐胳膊,甚是关心的模样。 清乐手帕擦着脸上不存在的汗水,声音柔柔弱弱,惊魂未定模样,“无碍,就是吓的不清。也没看清是谁,伸脚绊了我一下。” 只不过一点小碰撞,几人声音又不高,惊动的都是周遭近的。 几十双眼睛盯着,被撞的宫女历时瘫倒,脸色煞白的轮番对着两个主子扣头,“冥王妃开恩,奴婢被撞到的……奴婢不是存心摔您的寿礼…。。王妃饶命…。。 “参见县主,县主饶命…。。开恩……。不是奴婢绊的您…。。奴婢…。。奴婢站在这里,动……动都没动一下啊…。。” 走路撞到人是不奇怪,不过,和纪欣妍母女一起出场…… 纪纤云心内冷笑,默念着‘丑人多作怪’,静候后续发展。 皮肤黑,怕把脸上粉擦去太多,清乐县主小心翼翼用帕子沾几下而已。 心里笑开花,面色却是歉意非常,“冥王妃,真是对不住,不知哪个绊了我,害我摔倒撞坏了你的寿礼。不管怎么说是我的错,家母一定会赔银子给你的。” 太后喜欢瓷器和玉摆件,那么大的匣子,估计八九不离十。 已经进了宫,寿礼摔破了,只能空手去拜寿,到时候,太后娘娘不生气才怪。 敢勾搭神医,死狐狸精,要她好看! 第七十九章 两个不要脸的 “县主,又不是你故意撞坏的,找人赔银子也是找绊倒你那个赔啊。我和冥王妃一起长大,她啊,可不是这么不讲理的人。”,纪欣妍即刻帮腔。 话说的好听,把赔银子的事一笔勾销了。 区区银子,和不讲理的大帽子比起来,对于一府王妃来说,孰重孰轻,不傻都能轻易取舍。 “县主…。。真的不是奴婢……。不是奴婢……奴婢一直动都没动…。。没有绊到您啊……” 周边人很多不假,却很松散,方才,冥王妃在前,她左右就不可能有人近到绊倒与她擦肩的清乐县主。 找不到人,千万不要赖在她身上才是。 一个小小的宫女,罪名坐实了,就是死路一条。 “那你有没有看见谁绊倒的县主?”,钱氏一身正红华服,满头珠翠,雍容华贵的沉声追问宫女。 “……没…。。奴婢没看见…。。”,包袱想甩掉想的发疯,小宫女却无人可甩。 “那…。那…。。”,纪欣妍半遮着嘴,欲语还休,“你没见别人,离你最近的可是冥王妃,总不是冥王妃把县主绊倒的吧?” 清乐顿时怯生生,重眉大眼塌鼻梁,女生男相的长相配上娇滴滴的动作,说不出的违和做作,“不,冥王妃又与我无冤无仇的,不可能啊。” “看来,县主是受我连累了。冥王妃未出阁前时常于我戏耍,没想到时至今日,脾性不改。”,纪欣妍展颜一笑,一脸俏皮的看向眼中钉,“冥王妃,嫁到王府去没多久,戏耍我的本事可是退步了哦。” 这两个不要脸的,竟然摔了她的东西,还要给她扣个先陷害人的屎盆子。 纪纤云不怒反笑,悠哉哉反问,“你是在说本王妃蠢到,面对面和两位嫂子聊着天,众目睽睽的伸出脚绊你?这里是皇宫,多么庄重的地方,你就是哭着喊着求我绊你,我都不会那么做的。还有,本王妃记得七年都没出过院子,而且你也甚少去看望我,至于你们说的经常和你戏耍,是在梦里吗?” 啪啪啪,毫不留情打脸。 的确,没人会跑到皇宫里惹麻烦。 围观的一众女眷,就对着纪府大小姐投去鄙夷之色。 能来这里的都是人精,纪府两个小姐的纠葛烂熟于心,就纪欣妍说的姐妹俩以前经常在相府戏耍,就算纪纤云不反驳,也没人相信。 而且,纪相被皇帝厌恶被冥王一派排挤,纪大小姐又爆出要入女人无数的秦王府做侧妃,摆明了纪府走了下坡路。 落井下石为时过早,从旁看看乐子还是可以的。 便宜是占不到了,钱氏忙出来打圆场,冷脸训斥女儿,“欣妍,冥王妃何等尊贵,怎可能如孩童时那般胡闹!肯定是这宫女笨手笨脚冲撞了县主,连带着又摔坏了冥王妃的寿礼,真是该死。” 三言两语,所有的错统统堆到小宫女身上。 小宫女脸色惨白,哆里哆嗦,磕头都要把脑门磕破,“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冤枉啊……县主饶命…。。王妃饶命……。” 她凄厉的叫屈求饶,穿透力很强,先前没被惊动的女眷眨眼围拢过来,就连男宾那边都纷纷投过注目礼。 县主? 王妃? 宫女一下子得罪两个主子,实属蹊跷。 抵赖不到小狐狸精身上,清乐尽管不甘心,还是退而求其次,厚厚的血红嘴唇一张一合,慈悲的语调,“你又不是故意的,本县主不怪你便是。就是摔坏了冥王妃准备给太后娘娘的寿礼,你的罪过可太大了。” 奴才摔坏的,跟她无关,小狐狸精,赶紧找地方哭去吧。 如果当场和宫女爆发,更好,正好可以看戏。 清乐县主吐口不计较,众人的目光,无疑,落到苦主冥王妃身上。 寿礼若是毁了,空手去给太后拜寿,太后不悦、众人嘲笑,还算小事。 冥王爷大发雷霆不可避免。 不禁,好多人的目光里都带了同情。 本来就不受待见,雪上加霜,实在可怜。 小小年纪的,没经过什么事,会不会哭啊? 眨眼,她们就发现,她们实在想多了。 纪纤云伸手就把磕头如捣蒜的宫女扶起来,满脸微笑的柔声安抚,“别人撞的你,你又没错,磕什么磕。放心,本王妃的寿礼,扛摔的很。别说被无意撞到地上,就是有人使坏不想让本王妃有寿礼给皇祖母贺寿,故意抢过去使劲摔,都不会有丝毫差池的。” 说者有心,听者更有心,到底怎么回事,大家心知肚明。 面面相觑,不说破而已。 “谢王妃,多谢王妃……”,小宫女重新跪下谢恩,之后手脚并用的把摔在一旁的匣子抱起,胆战心惊再也不撒手架势。 心里,气哼哼问候清乐县主和纪大小姐祖宗十八代。 她又不傻,就是清乐县主故意撞的她。 人长得丑,心更黑,武阳公主收养的贱丫头而已,有了县主的名头又怎样,骨子里没有一点世家贵女该有的风范。 还有纪家大小姐,小妾生的玩意,亲娘被扶正如何?一样的上不得台面。 寿礼竟然不怕摔! 竟然不怕摔! 白忙活一场,清乐县主气的牙根痒痒,大眼珠子圆瞪,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钱氏见惯大风大浪的,担心小辈沉不住气,忙招呼着女儿拉清乐县主走,“欣妍,县主被撞歪了簪子,还不陪着县主回马车上整理一下。” 簪子歪了? 清乐县主一惊,什么都不顾,摸着发髻急急便走。 娘亲说了,人靠衣装,头发乱了太影响她美貌。 几人略带仓皇而去,随之,女眷这边默默散开,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一个即将被休弃的王妃,就算冥王那一派的官家女眷也懒得上前搭讪。 纪纤云也不在意,继续听着两个王妃闲聊。 也就熬了一盏茶功夫,正德门下一个娘娘腔公公公鸭嗓响起,“时辰到,请众位入宫。” 再一次,纪纤云感受到皇权的厉害之处。 不挤不吵,所有人跟预先演习好似的,按照地位高低列队往里走。 没有左顾右盼没有交头接耳,规规矩矩走了两刻钟,天擦黑,终于到了目的地,宣德殿。 灯火恢弘,亮如白昼,外边看着宏伟,入内更是气派非凡。 几十根红漆柱子支撑,穹顶上藻井精美绝伦,宽敞到空旷。 最里边是有几步台阶的宽大台子,台上桌子皆黄绸扑就,一看就是给皇帝一众准备。 台阶下边,百十来张桌子分列两侧,皇室宗亲、大臣家眷,各自按桌上的牌子坐好。 此等场合,绝对是按资排座,冥王是皇子,桌子在红绸铺成通道的一侧比较靠前的位置。 额头红红的小宫女出于感激,相当尽责,把纪纤云领到座位,放下匣子拜了拜才走。 此时,亓凌霄已经在座,人多眼杂,纪纤云也不敢说什么,闭嘴端坐当木头人。 不消片刻,太监尖尖的公鸭嗓又响起,“太后娘娘驾到,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也不记得那一串都是什么,纪纤云随大溜,只管跟着跪。 浩浩荡荡无数双脚在她低低的视线里经过,直到膝盖都疼了,才换来皇帝的一声,“平身。” 之后,各自落坐。 皇帝和皇后两人先非常有气势的一堆碎碎念祝寿,惹得慈眉善目的老太后笑的合不拢嘴,宴会真正开始。 宫女们有序的开始上菜上酒,台阶下的人们按桌子排列,开始程序化的祝寿送寿礼。 “儿臣,祝母后福如东海!” “儿媳,祝母后身体康健!” …… “孙儿,祝皇祖母寿比南山!” …。 一桌人,一两句话,一份宝贝,在纪纤云看来,这不是祝寿,而是赛宝大会。 皇帝的三个兄弟和各自王妃,两个妹妹,几个儿子儿媳,每个人都是大手笔。 夜明珠有鹅蛋大,血玉如意、字画…。都是极品。 看的她这个现代人垂涎欲滴,真有钱啊,想到这应该是她最后一次参加这种上流社会的宴会,赶紧睁大眼睛饱饱眼福。 眼花缭乱中,要不是冥王站起身往台子下走,她都忘记了,她不光是看客来着。 把匣子交给一旁太监,随着冥王一起拜倒,冥王说完祝寿词,她也有样学样,“孙媳祝皇祖母岁岁有今朝。” “好好,快起来吧。”,老太后慈祥的笑着,说着重复好多遍的话,话落却被太监呈到面前的寿礼吸引住,昏黄的老眼里神采奕奕,“这么大的桃子啊,可真讨人喜欢。” 因着太后一句赞,满大殿的人目光全集中到台子上。 确切的说,是太监手中捧着的物件上。 两个硕大的桃子,粉白粉白的,还有翠绿的叶子趁着,甚是惹眼。 大夏天的,桃子不稀罕,可如西瓜大的桃子,真的世间难寻。 老太后眼神大不如年轻时候,就在面前,还是能看出不是鲜桃。 手指拨弄拨弄,笑眯眯就看向台子下,孩童般好奇发问,“仙桃贺寿,这个好,甚好。如此合哀家意,你们谁想出来的主意啊?” 第八十章 羡慕嫉妒恨 府里有万嬷嬷两个严厉教导,纪纤云宫廷礼仪很是周全,双手交叉放在腹部,头微低并不直视台上的人。 等不到冥王开口,她只得毕恭毕敬回禀,“回皇祖母,这桃子是孙媳用绣线做的。永远不腐不坏,象征着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身体康健寿与天齐。” 先前那些名贵物送上去,都没换来太后一句评头论足,显然,她那两个桃子入了老太太眼。 顿时,追悔莫及。 拼心意就对了,看来不是她那时候脑抽,是来之前鬼迷心窍了。 唉,冥王帮她准备那颗玉白菜啊,浪费,纯属浪费。 在马车上看过摸过,那得多贵啊,大把银子就这么白白打了水漂。 “奥?自己做的?看着跟真的一般呢。”,老太后慈祥的把眼睛笑成一条缝,兴致更足了,“哀家要好好瞧瞧,绣线怎就变出个仙桃来。” 旁边的太监机灵的很,往东西往前松了松,方便太后抱在膝盖上。 把玩过,太后孩子气的双手托着冲着皇帝等人炫耀展示,“仙桃还配着叶子,活灵活现的,凑近了闻闻,还带着香味。也不知道什么香,提神醒脑的。” “回皇祖母,孙媳在桃子里放了晒干的金银花和薄荷叶,夏日摆在殿里再合适不过。”,纪纤云适时插话,即便低着头,脊背挺的很直溜。 古代女工做不来,现代时候作为雇佣兵军医去过的地方很多,凑巧,和某处难民妇女学了用钩针做些小玩意。 那么大的桃子,里头填充的棉花和干草药不假,那个皮也很费力气的。一根砸出弯钩的银簪子,一堆细细的络子线,半个月里,不说夜以继日,也是占去了她几乎所有悠闲时光。 辛苦熬出来的作品得到肯定,自然开心。 “嗯!不错!以后有新鲜玩意儿,别忘了哀家,哀家有的是宝贝,到时候跟你换。”,太后跟孙媳打趣过,之后把桃子直接递给那些期待的妃嫔们,“给你们也瞧瞧这新鲜玩意儿。” 她是真欢喜,也是给苦命的丫头撑腰。 瞧瞧那小模样,和宝贝孙儿站一起,金童玉女似的。人又讨喜又福气,要是长久的做她的孙媳妇,该有多好。 满殿的宾客们也是好奇不已,尤其是离的远的,伸长了脖子往前看。 能入太后眼,此等稀罕物,自然万众瞩目。 站在台阶下的纪纤云即刻感到如芒在背,桃子是主角,她更是。 那一束束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如利剑,汇聚。 冥王妃出阁前是相府都遗忘的存在,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就这么出了风头,众人哪有不感兴趣的。 旁人大多是出于好奇出于羡慕,钱氏绝对是嫉妒到恨。 两人桌,她不避讳的偏头低声哼了哼,“在府里装傻卖楞上不了台面,到了冥王府,摇身一变就万众瞩目。老爷,您的二女儿心机可真重。这些年啊,咱们被她骗的好惨。” 纪丞相郁郁的饮下一杯酒,没好气的低斥,“别以为本相不知道你这些年做的好事!” “…。。”,钱氏哆嗦一下,怕怕的不再言语。 只是嘴唇紧抿,恨不得用目光把那小贱蹄子瞪化掉。 她的欣妍才貌出挑,到头来灰头土脸做了小,小贱蹄子春风得意人前显贵,怎么能忍? 又满上一杯,看着杯中酒,纪相五味杂陈。 二女儿再风光有什么用? 冥王恨透了他,就算二女儿得到太后庇佑能继续坐稳王妃宝座,他这个当爹的依旧一点光也借不上。 唉。 一步错步步错,江河日下,连日来,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相府风雨飘摇众叛亲离,恐怕…。。 与父母的肆意交谈相比,只能和几个官家小姐同坐八仙桌的纪欣妍,气堵在心口,想咒骂都不能。 小贱蹄子,费尽心机讨到太后欢心就能坐稳冥王妃吗? 做梦! 命小福薄的贱东西,早晚有一天被轰出冥王府。 到时候,她定要让小贱蹄子生不如死。 一旁的清乐县主故作的矫揉造作不在,铜铃大眼里杀气腾腾,刹那又冷冷的勾勾唇,“好戏在后头呢,站的高才摔的疼。” 声音不大,说给身边的纪欣妍,同时也是说给她自己。 要不能让神医言听计从呢,原来投机取巧的本事高。 哼,别开心的太早,今天就让她栽个大跟头。 另一边,安国公府长房嫡出孙女安玉柔巧笑靓兮的拍了拍纪欣妍胳膊,“欣妍,没想到呢,你昔日嘴里的草包妹妹如此天资绝色。呵呵,是不是怕她抢去你京城第一美女的名头,以前才故意把人家藏起来的?” 纪欣妍正在气头上,再见安玉柔对小贱蹄子如此夸奖,历时火药味十足的顶回去,“就她?还天资绝色!你今天是不是眼神不太灵光。” 此刻,正直纪纤云和冥王回转身往座位走,安玉柔就对着一对璧人的方向抬抬下巴,随即笑意盈盈的扫视一众小姐妹,“你们说,是不是冥王妃比纪大小姐还要美上几分?” 显然,不给纪欣妍面子。 竟然敢说小贱蹄子比她美! 纪欣妍自恃美貌无双,此刻,真有种把安玉柔嘴巴撕掉的冲动。 更让她想拍桌的,其余的五六个大家小姐毫不给她面子的,纷纷为安玉柔帮腔。 “是啊,冥王妃的确不比纪大小姐逊色。” “看着比纪大小姐讨喜,要不,怎能入太后娘娘眼?” “那个寿礼当真妙哉!纪妹妹,你和冥王妃一起长大,说起来,她能学到的你必然会。有空给姐妹们传授一下那寿桃何种做法,千万不要藏私啊。” “光彩照人的,冥王妃看着人逢喜事精神爽……” …… 最后一根压垮她的稻草便是清乐县主,最后她也表了态,“冥王妃身上的衣裳可是稀罕的冰纱,若是欣妍能得着,可能就不会被比下去了。” “清乐,你也觉得她比我美?”,纪欣妍脸蛋胀红,心口起伏着,显然要气炸了。 清乐县主尴尬的笑笑,随之掉了一些粉渣,“欣妍,你介意这个做甚?你还是才女呢。” 她也是没有办法,关键时候,是不能说错话的。 就算都是秦王阵营的人,安玉柔的姐姐可是秦王正妃,欣妍以后只是侧室。安国公府比起纪丞相府,又只高不低。 权衡利弊,她是绝对不能得罪安玉柔的。 霸道又记仇,得罪了安玉柔这种人,她这个被武阳公主认养来的下人孩子,以后就别想有舒坦日子了。 一桌子人都孤立她,纪欣妍心头滴血,粉拳紧握,指甲陷入肉里,差点掐出血来。 只差一点,她就能一巴掌打到安玉柔脸上去。 除了安玉柔,剩下的也没好东西,以前亲亲蜜蜜的闺中密友,看她被挤兑了竟然全都落井下石。 安玉柔明显不怕事大,得意的半捂着嘴巴偷笑,“才女?呵呵,以后我得多去秦王府走走。看望我王妃姐姐的同时,还能跟未来的纪侧妃讨教一二。哎呦,离纪侧妃被一顶小轿从侧门抬进秦王府好像没几天了,看来,下次过去就该赶上纪侧妃给我行礼了。想想,还挺不好意思的呢。” ‘侧妃’两字着重突出,她要的就是一贯眼高于顶的纪欣妍不痛快。 呵呵,大姐是正妃,一个侧妃说白了也是妾,傲? 这辈子都别想再傲起来! 闺阁小姐间互相挤兑挤兑掀不起波澜,大殿上,重新恢复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喜庆热闹。 任务圆满完成,纪纤云无事一身轻,一边瞄着呈上去的各色宝贝饱眼福,一边轻松的享用美食。 除了两盘水果和点心,不大的桌子上只摆了六道菜,挑漂亮的尝了尝,立马兴致缺缺。 皇宫这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地方,又是太后寿宴,御膳房的厨子们是不是活腻歪了? 自认舌头感觉正常,她就偷偷抬起头,四下瞄了瞄。 人们依旧皮笑肉不笑,没什么两样。 诶,斜对面的秦王…。 倒霉的,正和色胚那厮目光撞上。 亓凌昊笃定这是在偷看他,不禁心花怒放,倜傥的弯起唇角,热络的举了举酒杯。 女为悦己者容,打扮的如此出挑,是为了他吧? 心思细巧,轻而易举得到皇祖母青睐,不愧是他看重的人。 唉,就是暂时只能远远瞧着不能压在胯下,想想就心痒。 色胚装出来的温文尔雅,差点把纪纤云恶心吐了,为了不把隔夜饭吐出来,只能飞快低头,“流年不利啊。” 余光瞟到小丫头生无可恋的低咒,亓凌霄眉眼莫名柔和许多,广袖挡着酒杯假意饮酒,调侃,“看出鹿肉有毒却不提醒我,真狠心。” 鹿肉有毒? 那…… 纪纤云精神为之一震,恹恹捏起来的葡萄珠惊得直接脱手。 靠,这种场合下毒! 皇后那伙人也太明目张胆了。 幸好不喜欢炖的软烂的食物,刚才独独没碰那道菜,要不明年今天就成她忌日了吧? 越想越后怕,脸上的汗渗出,手指发软,连看一眼那碗鹿肉的胆子都没了。 第八十一章 晴天霹雳 本来想着视若无睹让那些居心叵测的多期待一会儿,感受到小丫头的害怕,亓凌霄冷漠的招手叫过一个小太监,“这个菜让本王看着甚是倒胃口,撤下去。” “……是……奴才遵命。”,小太监迟疑一下,毕恭毕敬应着,伸手就去端那菜。 不喜欢的菜不动筷子便是,看着不顺眼就让人撤下去,除了冥王,也就没谁了。 也是,冥王在朝中如日中天,的确有比旁人更挑剔的资本。 隔着三尺而已,就是五王爷亓凌烨的桌子,眼见着太监把菜端走,历时变了颜色。 皱着眉头,默默给对面打手势。 亓凌昊收到暗号,还算镇定的点点头。 老九一贯警惕,发觉了实属正常。 算了,只是增加了一点点难度而已,他相信,今夜依旧是老九这个讨厌鬼的死期。 没了那盘鹿肉,纪纤云心情平复许多,规规矩矩当木头人坐着,偶尔消耗一颗葡萄。 菜里下毒容易被调料遮盖气味,只有水果,最不可能有问题。 保险起见,为了小命,还是要管住嘴。 “九嫂。”,清脆的女声,吓的她一激灵,转头,俏脸历时僵了僵,“……公主殿下好。” “九嫂,哪有你给妹妹问好的道理?”,亓梦盈潋滟的桃花眼弯起,艳丽的容颜因着笑容妖媚非常,自来熟的把怕兮兮的人往旁边拱了拱,一下子挤到椅子里,“挤一张椅子,九嫂不会介意吧?” 介意! 娘的,谁说不介意! 介意的不要不要的。 堂堂公主,要不要逼脸? 心内有个泼妇在叉腰咆哮,明面上,纪纤云努力给小妖女让出更多的空间,牵线木偶般很不自然扯扯嘴角,“诶……不…。不介意。荣幸,我的荣幸。” 即便两个都是身量纤瘦的姑娘,太师椅有两侧扶手的限制,还是很挤。 如此近距离,让她又想起被劫持差点掐死那次。 即刻,浑身汗毛倒竖,心肝脾胃都是颤巍巍。 小妖女,要做什么? 她跟这货不熟啊! 身旁的人在抖,亓梦盈明显能感觉出来,她把嘴巴咧的更开露出整齐的白牙,捻了一颗葡萄喂过去,连声音都是甜到齁,“九嫂,别怕,吃个葡萄。以前的事忘了吧,就是和你开个玩笑而已,梦盈在这里给你赔罪了。” 紫红挂着霜的葡萄珠渐进,纪纤云却是如临大敌,下意识往一侧歪头,青白着小脸语无伦次,“不……啊……公主您自己吃。我…。。我、我,不吃葡萄。” 噬心散的毒就够磨人了,小妖女是皇后那妖婆的闺女,不会要有样学样吧? 无事献殷勤,哼,打死她,她都不会吃的。 “呵呵,九皇嫂不喜欢葡萄啊。从上头看着,皇嫂好像吃了不少,妹妹可能眼花了吧。”,亓梦盈笑嘻嘻把葡萄珠含在嘴里咀嚼,一副天真烂漫模样,“我在这里,好像惹皇嫂不自在,那我就长话短说了。那个,皇嫂时常往奇货堂跑,少堡主的伤到底有起色没有?” 原来是过来打听病情的,她每次回来都跟贾婆子递消息,公主是色胚亲妹子,没理由不知道啊。 稍一闪神,纪纤云微低着头,怯生生回答,“我是去给师父送药送吃食的,少堡主是男人,男女有别,我连他的面都未曾见过。” 那你传出来那些消息,瞎编的不成? 亓梦盈最不喜欢温吞人,不得已还是耐着性子笑脸相迎,“看不见不要紧,奇货堂的人总得说道吧,皇嫂跟神医又熟识,到底怎么样了,皇嫂总知道的。皇嫂和梦盈详细说说,要不梦盈不能心安啊。” “给少堡主治病的是另两个大夫,神医就说那两个大夫医术挺奇怪的,至于少堡主怎么样了,我也…。我也问过。”,说着话,纪纤云怕怕的往冥王那边瞧了瞧,确定没有发火迹象才继续,“神医就说那两个大夫想法子在治,不过,他没看出少堡主有好转。” 兜头一盆凉水。 亓梦盈历时心灰意冷,潋滟的桃花眸里神采幻灭,身子晃了晃就瘫在椅子里。 哎,半个月了,那个端木意怎么还是老样子? 奇货堂肯留下九哥送去的人,她当时还满怀期待来着,看来,很可能是一场空啊。 天呐,端木意瘫在床上,寒哥哥会恨死她的,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啊? 此消彼长,默默见识着小妖女生无可恋状,纪纤云渐渐灵魂归位,端坐着,当个眼珠乱转的木头人。 走吧,快走吧,要死死到别处去…。。 紧抿着唇,她只盼着,老天爷能听见她的祈祷。 亓凌霄状似无意的看过去一眼,随即几不可查的哼了哼。 小丫头,就知道跟他张牙舞爪无法无天,换个人,除了认怂就不会别的了。 不过,想想,他竟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诶,他可能是疯了。 “九哥,你送去那两个大夫不是说能治嘛,怎么端木意还没有起色?” 神游,很快被一道讨好的女声打断。 对这个不怒自威又是七哥死对头的哥哥,亓梦盈是从内心比较抵触的,走投无路下,还是舔着脸探过身去问。 九嫂是个不受待见的,费尽心思得来那点消息,准不准放一边,绝对不是全部。 能给她个确切答案的,还得是这个九哥。 亓凌霄星眸依旧对着他处,冷若冰霜脸,“只能怪你把他伤的太重了。” 这是什么话! “……”,亓梦盈柳眉蹙起,如果可以,真想把这个九哥的舌头拔下来过油炸,眨眼,压着心头恶气,妖媚的脸孔笑容僵硬,“九哥,端木意到底能好起来吗?” “我又不是大夫。” 小妖女去祸害冥王了,纪纤云闲闲看戏。 每一句,小妖女都被秒杀,惹得她是心花怒放。 冥王武威,冥王厉害。 就该这样,让小妖女着急,急死才好。 算了,不能那么狠毒,急个半死就是了。 掳了她,不过毕竟没把她没掐死,算个未遂。 小妖女急个半死,仇也就报了。 要不母后和七哥对这个九哥恨不得剁成肉酱,的确讨厌之极! 亓梦盈又一次吃了钉子,粉拳紧握,潋滟的桃花眼中都有了丝丝杀气,“那俩大夫若不是许诺能治,九哥会把他们送去奇货堂丢人现眼吗?” “那是我的事。” 亓凌霄话一出口,亓梦盈便愤愤的站起身。 摆明了,人家就是要让她不痛快的,再问,只是自讨苦吃。 要走了吗? 身边一空,纪纤云眼里藏不住的期盼。 这次,老天爷似乎听见了她的祈祷,一身鹅黄华服的亓梦盈,广袖一甩,抽身便走。 脚下生风的步伐,昭示着她此时的气顶脑门。 目送着人走远,纪纤云全身细胞跟着放松下来,不能和冥王那厮肆无忌惮的聊天,唯一能做的就是百无聊赖的消灭着葡萄。 瞄一眼正中的红绸甬道,惊觉,没人了。 看来,小妖女来这会儿功夫,拜寿这项程序已经告一段落。 难道,接下来只剩吃吃吃了? 靠,皇家能不能不要如此不要脸! 收去大家伙那么多价值连城的宝贝,几个破菜就把人打发掉?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太后弄个寿宴,以后皇帝和皇后一人再弄一个,每年都这么干,估计年头长了,那些家底不够厚的就得破产。 哪是做寿,简直就明抢! 越想越是愤愤然,不禁,咬葡萄的力道都大了几分。 “嘶…。。”,舌头边一阵剧痛,终于把她从愤青里解救出来。 默默对着半张的嘴巴扇风,她有种想给自己一巴掌的冲动。 反正她很快就跑路了,搜刮谁也搜刮不到她身上了,她抱个哪门子的不平? 脸上风云变幻的,小丫头又在看谁不顺眼? 亓凌霄余光时不时关注,能想到的,也就亓梦盈了。 唉,不是他便好。 舌头的疼痛还没消散干净,耳畔突然传来悠扬的乐声。 挑眉去寻,没看见奏乐的人,聘婷走在红绸上的几十个美人先一步抓住她眼球。 容貌出挑,身段妖娆,兆纱的衣裙颜色一致,又有伴奏,十有八九,跳舞的。 果不其然,一众美人对着太后所在的台子拜了拜,摆好姿势,翩翩起舞。 可惜,纪纤云只喜欢她们的颜,轻柔到像电影慢放般的舞姿,看的她瞌睡袭来。 一只舞跳完,她靠着拧一下大腿,才精神起来,继续装木偶人。 “母后,这寿也拜过了,不如让各家小姐们表演才艺助兴吧!” 纪纤云正和睡神做斗争呢,就听台子上有人向太后提议。 “好!”,太后对着伴在一旁的武阳长公主点头赞同,继而慈祥的看向殿里众小姐,“哪个丫头愿意,就到前边来。一个个花蝴蝶似的,哀家看着高兴。” 宫里歌舞看的腻烦,还是女儿贴心,她哪有驳回的道理? 太后一出口,殿里的小姐们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一个个跃跃欲试。 她们从小除了琴棋书画没别的可做,哪个都有点才艺的。 辛苦那么多年,其实能用到的也就是各种宴会上,为的不过是证明自己有才,提高身价能嫁个好人家。 太后寿宴可是云集京城最显贵的人家,得到太后青睐指门婚事最好,实在得不到,被哪家夫人或者嫡子看中,绝对也是一个好姻缘啊。 为了金龟婿,大家都拼了。 武阳长公主看看表现欲超强的众人,为难的看向太后,“母后,您看,各家小姐们都想表演给您看,都轮下来,恐怕天都黑了。不如,把女眷名单拿过来,您闭起眼睛指派,指到谁得名字谁就过来。若是指到哪家夫人了,让她转给府里或是族里的后辈便可,若是没人可让也无事,毕竟都是出身名门,不想压小辈们风头抚琴起舞,写写画画都是拿的出手的。” 太后点头应了下来,新鲜的玩法她喜欢。 第一个被选中的是礼部尚书的女儿李淑敏,脸蛋红扑扑的可爱小姑娘,在大家艳羡的目光中,上前弹了一首曲子。 太后闭眼选人,倒是很有悬念感,宴会热闹不少。 第二个姑娘到旁边准备好的丹青那里去作画,表演场地立马被第三个选中的幸运儿占据了。 京兆尹府的嫡女,粉色衣裙,舞姿很是曼妙。 “若是选到你,怕是,没人可让。”,亓凌霄端起酒杯,广袖遮挡,沉声低语。 语调,明显有点期待的幸灾乐祸。 纪纤云脊背僵了僵,心里开始忐忑不安了。 不会那么倒霉吧?这么多人选到她头上? 弹琴、跳舞、写诗、画画,貌似都是一窍不通的。 现代倒是好唱歌,可这里是古代,除了花楼里的姑娘,正经人没人唱小曲儿的。 娘的,这种宴会不会点才艺真可怕! 关键时刻,她只能求助,“那我怎么办?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给你念首诗,你背熟了,万一点到你,你就去写出来便是。” 纪纤云差点翻白眼给冥王那货看,低头暗暗咬牙,“能做一首我都能写出来字的诗,算你本事。” 也算好心了,可惜,她还是个半文盲。 就算冥王那厮能想出个她能写下来的诗,就那笔惨绝人寰的字,也够在坐的人笑掉大牙的。 亓凌霄嘴角微抽,唉,他这次是高估小丫头了。 武阳姑母在皇祖母身侧,又是那派说辞,小丫头今晚几乎是避无可避。 看来,他要马上想个对策出来才是。 不能让小丫头当众出丑。 “下一个,冥王妃!” 这念头才闪过,太监尖尖的声音就到了耳侧。 晴天霹雳,怕什么来什么! 纪纤云小脸瞬间垮掉。 无数道视线射过来,她只得牙关一咬心一横,离开座位踏上红绸。 脸上笑的僵硬,脚下尽量慢,就是想争取时间,多想想。 讲笑话?闹呢!她的笑话从来都高冷,而且都是带色的腐段子。 猜谜语?不行!太小儿科!根本不算才艺。 表演一段散打?呸!非让人当成女神经病不可。 唱歌?拍飞!先不知道古代人有没有欣赏现代流行歌曲的水平,就一顶风尘女子的帽子她就受不起。 装晕过去?太假! 第八十二章 赶鸭子上架 走的再慢,距离在那呢,到表演地点,也就弹指一挥间。 最后的最后,台阶边布置的一片火红花卉映入眼眸,吧唧一下,灵感之光击中了她。 深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皇祖母,孙媳表演之前,需要先准备一些东西,请您恩准,备好之后孙媳再表演。” 心里有了主意,纪纤云慌乱的心平复,福了福身,清脆的声音恭敬请示道。 因着方才心急,俊俏的笑脸泛着红,还未退去,看上去俏皮又美好。 太后本就有私心,自然没有异议,“好,哀家等着。紫苏,你随着冥王妃去,把需要的物件,尽快准备好。” 端坐的亓凌霄,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心绪翻涌。 这丫头,神神秘秘,到底要表演什么? 若是直接吐口说身无一计,他相信,皇祖母一定不会让小丫头太难堪。 现下,小丫头夸下海口,只能静观其变了。 小丫头一贯最是怕死,万万不会逞强犯下欺君之罪。 转瞬,他的心头只剩期待。 野草般长大的人,到底能表演什么才艺呢? 纪纤云走出大殿的过程中,绝对成了万众瞩目的人物,大家都想瞻仰下有本事讨得太后欢心之人的风采。 就算太监尖利的公鸭嗓喊了另一个小姐表演,目光也没有被分流掉丝毫。 依旧如带了钩子,随她的走动而迁移。 作为当红炸子鸡,纪纤云想说压力好大。 手心里都出了汗,只能低着头快步走,尽量无视那些看动物园里大熊猫似的目光。 需要的东西并不复杂,宫女又很配合,一刻钟的功夫,便赶了回来。 步入大殿,抬眼一瞧,她惊得差点被裙摆绊到。 诶,确切的说,是眼睛受到无尽摧残,差点瞎。 靠,她看到了什么? 清乐县主在跳舞! 略宽大的骨架,就算华美的衣裙粉嫩无边,裹在她身上,丝毫没看出少女该有的娇俏。 尤其是还要跳舞,弱柳扶风绝对没有,整个一个杨树枝喝多了酒。 刷墙一样厚的粉,盖不住本质的黑肤色,大眼珠子配上血色厚嘴唇,对着观众眼波流转…… 惊悚、惊吓、作呕…… 天啊,为什么要给她看这个? 丑人多作怪,清乐县主到底哪来的自信? 这货,难道从来都不照镜子吗? 纪欣妍在一旁抚琴,端的是仪态万方。 偶尔瞟一眼带她一同上来表演的清乐,心中冷笑连连。 以为学她穿戴打扮就能美吗?真是活该丢人现眼。 瞧瞧那些权贵男人,饮酒的饮酒,交谈的交谈,就没人睁眼瞧过来。女眷们倒是兴致勃勃,无疑,是看乐子。 人家跳舞占着场子,纪纤云只得先回座位上坐等。 多看一眼清乐县主都是对眼睛的伤害,能做的就是低头,筷子戳着盘子的鱼,打发时光。 “还以为你等寿宴结束才敢回来。” 耳侧一声揶揄,无疑,冥王那货。 “表演而已,又不是要命?”,托腮顺便遮住嘴巴,纪纤云傲娇的顶回去。 拖延时间到寿宴结束之后?呵呵,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晃点太后和皇上啊。 “现在改口还来的及。” “不争馒头争口气,不要拦着我。” 遮遮掩掩逗两句嘴,清乐县主的舞终于结束了。 纪纤云整整衣裳,笑容满满的走上前去行礼,告知可以开始了,并且把紫苏招呼过去帮忙。 万众瞩目的视线里,拿了宫女托盘里的红纸展示起来,“众位看好了,真的只是一张红纸哦!” 冲着太后等人的台子还有宾客方向展示一圈,继而用手折了几下做成了一只简易的纸花。 这是要作甚? 奇奇怪怪的动作,换来的是满殿人疑惑的眼神。 听说冥王妃呆呆傻傻长在相府一处破落院子里,平常伺候的人就一个,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别说精通,皮毛都没有。 此等胸无点墨的草包,难道觉得折纸也算才艺? 纪欣妍那边,嘲讽的扯扯嘴角,偏头对着清乐便道,“我都替她丢人!” “我就说嘛,爬的越高摔的越惨。”,清乐县主洋洋自得。 哼,还是母亲厉害,在太后身旁稍稍吹吹风做个手脚,小狐狸精就要倒霉了。 纪纤云眼波流转,众人的反应都写在了脸上,她看的懂却完全不在乎。 之后做了个更加惊世骇俗的举动。 吩咐紫苏帮忙,把那朵纸做的红花,点燃了。 “这是要干什么啊?” “不清楚…。。” “哎呦,着了…。” …… 对纪纤云这种奇怪的表演,大家开始窃窃私语。 谁也没见过在宫宴上放火的啊,难道,冥王妃疯了不成? 纪纤云丝毫不受影响,另一只空余的手快速掠过一遮,手再抽回,着火的纸花奇迹般的就变成了一只鲜艳的蔷薇。 此举甚快,电光火石之间,对着台子那一侧一气呵成。 老太后昏黄的老眼对着那朵蔷薇花看直了,带头开始拍手,“……好!这戏法好!” 表演的地方很靠前,纪纤云又脸朝着太后他们,离的远的根本不知道前边发生了什么。 折纸点火就能被太后叫好,顿觉,非常的诡异。 就连亓凌霄也是拧了眉,皇祖母偏帮的也太明显了吧? 也好,小丫头全身而退便可。 正当大家以为这就结束了,纪纤云并没谢恩退下。 杏眼流转,在附近扫了扫,一个粉雕玉器的小男孩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她身旁。 新奇、崇拜……那黑葡萄般的眼仁,光彩正盛,显然被她俘虏了。 就是他了! 有人送上门来,纪纤云毫不客气,把花递了过去,温和逗弄,“花送给你,能不能撕一片花瓣送还给我呢?” 她是想找个托的,可那些王爷王妃她真不敢搭讪,就这个六七岁的小正太看着天真烂漫,真是上天眷顾。 小男孩眼睛亮亮的很欣喜,大大的笑容绽放在粉嫩的脸上,很听话的把花接过去。 白嫩的小手小心翼翼撕了一片花瓣,仰脸,递出。 态度近乎虔诚。 关键时刻到了,纪纤云俏脸含笑,素手伸出。 “啊!…” 萌萌的小男孩松手的一瞬间,突的瞳孔张大,欢喜的叫一声,身体的动作完全定格了。 嘴巴半张,如泥塑娃娃。 只见那一片花瓣,突然变成了纪纤云手中的一大捧,玄幻异常。 纪纤云对小正太笑笑,扬手抖落一场粉红花瓣雨。 红色的蔷薇花瓣,跟不要钱似的,飘飘扬扬。 场景唯美异常,如临仙境,纪纤云绝对就是那仙女。 身材娇小玲珑,一席烟雾蓝的衣裙衬得肤色更白嫩,略施粉黛的精致五官有着少女的独有的俏皮,紫色琉璃抹额更是显出精灵的一面。 这场景,看痴了许多人。 就算亓凌霄必须装着波澜不惊,还是抑制不住的没有收回目光。 此时此刻,他很想把所有人眼睛都捂住。 他不想,小丫头的美,被旁人看去。 尤其是老七,那不加掩饰的色眯眯,让他有种把那家伙眼珠子抠出来的厌恶感。 魔术完美收官,纪纤云如释重负的盈盈一拜。 还好,花心大兵用来骗姑娘们的小把戏被她学了去,一点小把戏,竟然把古人给唬住了。 皇帝先反映过来,拍了几下手,笑着打趣,“朕还以为仙女下凡尘给母后拜寿呢!” “父皇过奖了,就是儿媳的一点小把戏。”,纪纤云忙接道,她可不是仙女。 “丫头,你是怎么做到的?难道真是仙女不成?”,太后回了神,孩子气的好奇问道。 她可是一直盯着看的,那花瓣就是凭空冒出来的啊。 “回皇祖母,就是孙媳的一点小把戏,戏法嘛,把玄机说破了,看着就没意思了呀。”,纪纤云不知怎地,竟然觉得老太太萌萌哒,说话也放开了一些,没有先前那么拘谨了。 “是呢!是呢!丫头,你这个才艺真是让哀家开眼界了!”,太后笑眯眯的频频点头,昭示着她真心的非常满意。 “能博皇祖母一笑,是孙媳的福气!”,没办法,纪纤云只得说了句很违心的话。 心里无限怨念的腹背着,还不是你这个老太太,非得选到我,赶鸭子上架有什么办法呢? 无论古今,拍马屁总没错的吧?太后级别最高,不拍也得拍啊。 “欣妍,你说她怎么做到的?”,就算很讨厌纪纤云,就算特别想看纪纤云出丑,清乐县主还是不能否定,先前的表演真的无与伦比的赏心悦目。 “搔首弄姿,雕虫小技而已!花瓣不可能凭空出来,肯定是她事先藏在袖子里罢了!”,纪欣妍不屑的很,“又让她出了风头,你还有心情关系她怎么耍的把戏?” 余光扫到有人交头接耳的火冒三丈了,安玉柔阴阳怪气的开始说风凉话,“唉,依我看,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也得让位喽。” “你说什么!”,纪欣妍针锋相对的柳眉倒竖。 安玉柔捂嘴啧啧笑,“都说纪家大小姐是个淑女,啧啧,姐妹们瞧瞧,怎么是个斗鸡?看来我得和秦王妃姐姐说道说道去,让她以后离纪侧妃远些。一个府里住着,被抓挠上就不好了。” 毫不留情的挖苦,连带着威胁,惹得一众小姐附和偷笑。 太后寿宴,纪欣妍连高声喧哗都没那个胆子,更别说和安玉柔正面争执。 鲜红豆蔻的指甲陷入肉里,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忍,不想死她就得忍。 小贱蹄子,凭什么有那么好的命! 她样样比那个草包强,凭什么过的如此惨! 不服! 她不服! 小贱蹄子,走着瞧! 比起纪欣妍的凄风苦雨,纪纤云绝对是春风和煦。 受了太后和皇帝皇后一筐一筐夸赞的话,在满殿人的注目礼中,英雄凯旋般的回到座位。 跟她一道回来的,还有个小尾巴。 给他当托的小正太,被她的魔术征服,颠颠的跟着,一副跟屁虫模样。 可惜,直到桌边,纪纤云才发现默默尾随她而来的小家伙,“你是谁家娃娃?快回去,要不你爹娘该担心了。” 她可不想被扣个拐带小孩子的大帽子,而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个小孩子在,都要多份顾忌。 “木木见过九皇嫂。”,小正太有礼貌的很,仰着粉白的脸,很是有礼貌的自报家门,“我爹就在那边坐着,放心,他从那里看的到我的。” “……”,诶,几岁的孩子就头头是道,不愧是皇家的孩子,早熟。 纪纤云略略愣了愣,随即笑眯眯道,“我把花瓣都撒出去了,没有了哦,追着我也没得看了。乖,快回你爹那里去,免得他担心。” “九嫂,你坐,木木有事求你。” 小正太迈着小短腿过去,费劲的把椅子拉开一些,那模样,逗得纪纤云忍俊不禁。 这么懂礼,又是个小孩子,纪纤云实在忍不下心再驱赶,目光飘到冥王那边,见他微点点头,便再没有顾忌的。 自顾自坐了一半椅子面,招手,“来,木木,一起坐。不是要求我嘛,坐下慢慢说,不过,先说在前头,我这人没什么本事,不一定帮的了你。” “谢谢九皇嫂。”,可以留下了,木木腼腆的咧咧嘴,小手攀上椅子扶手,努力往上爬。 纪纤云又被萌一脸血,伸手拉一把,软软的一团就成了她身旁的附属物。 面对这般软糯的娃娃,她不自觉的声音都柔了几分,“木木是吧?你要我做什么啊?是不是想学那个戏法?” 木木摇摇头,长长的眼睫毛低垂,小小的一团瞬时被哀伤包裹住一般,“皇嫂,你是天上的神仙吗?我娘去年也去天上了,你认识她吗?” 第八十三章 中什么傻药了吧? 小萌娃的眼神太过期待,看的纪纤云心都要化了。 可,这是什么情况? 去年去天上了,难道说,萌娃的娘已经挂了? 没办法,只得又看向冥王。 亓凌霄这次开了尊口,“皇婶年前去了。” 得到肯定答复,纪纤云心里酸酸的,多可爱的孩子啊,这么小就没了娘。 略一思忖,脸上露出自认为最温柔的笑,“皇嫂不是天生的神仙哦。不过,木木这么可爱,你娘一定很想你,等她学会飞了,一定飞回来看你的。” “嗯!娘亲一定会回来看我的。”,木木小正太咧嘴一笑,似乎开心许多,“皇嫂,你做的桃子好好看,能不能给木木做几个柿子?娘亲最喜欢柿子,木木放到祠堂里,她什么时候想吃就可以吃了。” 纪纤云温柔的笑脸差点保持不住,童言童语,却是最真的孝心。 “好啊,皇嫂给你做。”,几乎没有犹豫,她便答应下来。 木木小正太立马雀跃起来,抱着纪纤云胳膊笑的很欢。 浓眉大眼,白白嫩嫩,唇红齿白,萌的纪纤云忍不住,动手捏上那小脸蛋,“吃什么长的这么可爱?” “鱼,肉粥,栗子糕,松子糖,西瓜…。。” 木木毕竟只是六岁的小娃娃,只当面前这个漂亮的皇嫂真的在问他平日吃什么,掰着手指头,搜肠刮肚,如数家珍。 逗的纪纤云心花怒放,又不能大笑,憋的肩膀一耸一耸。 一大一小,有说有笑,看起来相当有爱。 可,这是有些人不想看见的。 亓凌烨就在旁桌,眼气的很,无计可施,只对着对面使眼色。 亓凌昊摇摇头,示意稍安勿躁。 老九这个眼中钉活不过今晚了,机关算尽拉拢战王叔能如何? 美女最终都是他的,美女维护下的人,自然也是他的。 有益无弊。 又持续了大概一刻钟,太后作为寿星,倦了,寿宴便也散了。 木木和纪纤云混熟了,小手拉大手,丝毫没有回战王身旁去的意思。 走在旁边的战王爷看着叽叽喳喳的儿子,高兴又无奈。 自从王妃去世,这孩子第一次笑的这么灿烂,可,总缠着侄子媳妇也不是个办法。 儿子和侄子媳妇粘着,外人看着,难免把他和侄子看做一条船上的。 这样一来,很是麻烦。 出了大殿,走出一炷香功夫了,儿子还热情不减的给人家介绍宫里景致。 他再心疼儿子,还是大局为重,踱步过去牵起儿子小手,“木木,不要总缠着你九皇嫂给她添麻烦,快过来。” 礼貌性的客套还是要的,纪纤云行礼很是周全,“见过战王叔。木木可爱懂事,一点都不麻烦。” 面前的男人长身玉立,长发如墨,贵气袭人,俊朗的五官经过岁月的洗礼有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笑容温和亲切,让她一下子联想到韩剧里那些帅的人神共愤的大叔。 带着萌儿子的帅大叔,看着又是五好奶爸,一点王爷的架子都没有,让她很放松,并不觉得特别拘谨可怕。 “父王,皇嫂说了我不麻烦。”,木木挣脱大手,仰着萌萌的小脸一本正经告知,随之,童言无忌的撒娇,“让皇嫂住到府里去,好不好?可以做柿子给木木,还能陪木木玩儿。” 岂有把侄子媳妇带到府里的道理? 战王历时绷起脸,“木木,休要胡言!” “父王,那,木木去皇嫂府里住好不好?”,木木瘪瘪嘴,小脸皱巴巴,眼泪随时要掉下来模样。 萌的,让人没有丝毫招架之力。 自认对儿子亏欠太多,木木在府中又的确太过孤单,战王心头一软。 可到侄子府里去,总得侄子乐意才可。 便略略歉意的对冥王道,“凌霄,木木执拗,能否登门去你府里偶尔戏耍?” “无妨。”,亓凌霄端的不喜不悲,淡漠的脸如常。 问过主人,战王低头看向儿子,板着脸,标准严父,“住过去万万不可,只能课业完成之后偶尔过去戏耍片刻。” “多谢父王!”,得偿所愿,木木如出笼鸟儿,脆生生谢过,拉着九皇嫂说道树山的蝉鸣去了。 惹得战王慈爱摇头。 儿子能有个这样的伴,他多些麻烦也值得了。 隔着几步远,亓凌烨眼睛微眯,愤愤不平,“凌昊,纪家那丫头倒成了老九敲开战王叔大门的助力!” 亓凌昊摇着折扇冷笑,“乐极生悲,等着瞧吧。” “凌昊,你有把握把他?” “自然。” “那就好。到时候,再也不会有人碍眼了。” …… 两刻钟后,众人出了正德门。 不得不各奔各的马车,木木倒退着走,依依不舍的很。 “以后到府里来玩儿,到时候,皇嫂给你做好吃的。” “一言为定。” 哄孩子倒是很有耐心,亓凌霄很喜欢如此温柔一面的小丫头。 先一步上车,撩开一点车帘子逢,目光柔和如水,净观。 直到小丫头手脚并用的爬上车,才急速端正坐好。 马车动起来,纪纤云知道离皇宫渐行渐远,身上的重压,如烟散去。 抽去所有精气神一样,没骨头的仰靠着,懒洋洋半躺半卧,气若游丝,“啊,终于可以走了,连呼吸都舒服痛快许多。” “吃些东西就有力气了。” “哪是吃东西的事?根本不是赴宴,分明是刑场。”,纪纤云恹恹的,依旧怨念脸,“按下葫芦浮起瓢,在宫里总觉得又要有人要难为我,唉,终于全毛全须的出来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亓凌霄出奇的体贴,捻了一块清甜的糕点塞过去,“你是任人揉捏的吗?” “当然不是!”,啃着点心,纪纤云又指指茶壶,“水。” “得寸进尺。”,嘴里斥责,亓凌霄还是倒了水递过去。 咕嘟嘟饮尽,豪迈的用袖子擦擦嘴,纪纤云更加肆无忌惮,虫子似的拱了拱,趴在软软的垫子里,闭眼,“这种鬼地方,再也不要来了。累的一点力气没有,我得休息休息。” 毫无形状的趴在那里,显然不设防。 能在他面前如此放松,亓凌霄心头莫名浮起一丝满足,“睡吧,半个多时辰,够你睡一觉了。” “啊?”,纪纤云疑惑的睁开一只眼瞄过去,“回府哪用的了那么久?” “换一条路走,会多费些时候。” 纪纤云期期艾艾,“天呐,不直接回府!大晚上的,你还要去做什么?什么事不能留在明天做?你就可怜可怜我这个困得不行的,行不行?快马加鞭,感觉回府睡觉吧。” “不做什么,换了路线,绕远而已。” 大晚上不回家睡觉,没事坐着马车在城里乱转? 靠,冥王这厮,不会在宫里着了道,中什么傻药了吧? “想绕远,想费工夫,别拉上我好不好?我给你出个主意,现在滚下车,靠腿走回去。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天亮也没人拦你。” 第八十四章 会不会拿我挡刀 “想绕远,想费工夫,别拉上我好不好?我给你出个主意,现在滚下车,靠腿走回去。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天亮也没人拦你。” 纪纤云翻身侧躺,胳膊支着头,毫不客气送上一个大白眼。 “知不知道鹿肉里是什么毒?” 齐凌霄的鸡同鸭讲,惹得纪纤云不屑咧嘴,“我又没吃,哪里晓得是什么毒!啊,你要是吃了,也早就发作了。奥奥奥,我知道了,是内应!有人给你通风报信了,告诉你哪个菜里有毒对不对?唉,皇后的人也够笨,下个毒还被人发现了。” “你觉得皇后的人会那么笨?”,亓凌霄挑眉,微扬的嘴角昭示着他很闲。 “那是什么?你不会在跟我显呗,那个下毒的人,早被你收买了吧?”,冥王这厮,好像不是那么肤浅的吧?纪纤云斜眼过去,审视。 哼,都是俗人! 这货,偶尔卖弄一下小聪明,也不奇怪。 算了,如果真是这般,她就识相一点好了。 反正,拍马屁也不要钱。 “未入口,夹起来闻到有异而已。”,齐凌霄也不再卖关子,“再外用饭,我都是很小心的。” “你还懂药?”,纪纤云往后仰仰头,杏眼里质疑,更多的是崇拜。 堂堂王爷,功夫高、智谋高,鼻子闻一闻就知道什么菜里放了什么毒,这货,生来就是碾压别人的吧? 亓凌霄很享受那种眼神,面上却是不屑的,“略略研习一下而已,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切,说明白点,就是惜命怕死。” “咱们也算志同道合。” 纪纤云哼了哼,“也是,哪有不怕死的人?啊,你还没说,那是什么毒?皇后那么恨你,估计啊,吃下去一口就得口吐白沫吧?鹿肉味重,炖的时候需要好多作料压着,闻一下就知道什么毒,也算你厉害。” “就因为如此,我才多留意了那道菜。不能致死,只是让人几个时辰无法运功。” 无法运功? 纪纤云眼睛眨巴眨巴,冲着冥王方向努努下巴,“是不是搞错了?皇后恨不得扒你的皮抽你的筋,有机会下毒,自然该挑救都救不回来的那种。她那么变态,我觉得吧,不光够毒,还得是死相难看的毒。费劲巴拉,就让你几个时辰没法运功,她哪有那么慈悲?” “你再好好想想,皇后为何会这般?”,小丫头不是那么笨的人,亓凌霄音调平淡,引导。 他是有种稳稳的期待的,小丫头,必定猜的到。 冥王这厮卖关子?竟然卖关子! 算了,领教过这货私下里的恶趣味不止一次,她倒不至于惊掉下巴。 拧眉咬着指尖,借着暖暖的烛光,目光定在车顶。 沉思状。 皇后下毒,还是只让人几个时辰无法运功的毒? 为何? 到底为何? 须臾,突的,心头刮过一股疾风。 一切,豁然开朗。 随之,惊恐的瞳孔放大,下意识捂住嘴巴,“天……天呐……她要、要刺杀你!” 悠哉的贵妃醉酒姿态再也保持不住,牙齿打着颤吐露出,声音再回到耳朵里,惧怕直到心底,整个人不受控制的一骨碌身坐起。 嘴巴半张,两手轧着,崩溃无措状。 刺杀! 肯定就在药效消散前。 无疑,只能是宫宴结束之后,回府途中。 作为一辆车上的人,她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到时候刀剑无眼…… 吓人不是目的,亓凌霄有些后悔了,果盒里抓了个蜜桃递过去,自认为很温柔的声调,“不用怕,不会有事的。刺客必定在平日回府那条路的沿途埋伏,咱们绕路走,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跟命息息相关的,纪纤云都极其看重,现下,也不例外。 惊慌无措中,脑袋都是一团浆糊,桃子也不接,蒙蒙等等的咬着手指,“等等,等等,让我想想。” “吃点东西,要不哪有力气想。”,亓凌霄往前探探身,桃子直接送到嘴边去,“若是真的危机万分,你想,我怎会如此闲适。” 纪纤云抬头,狐疑的目光在冥王身上无死角的扫过,砰砰砰要跳出来的心,才消停下来。 一把夺过桃子,没好气的狠劲咬一口,含混的话音里都是愤愤,“ 说话挑重点好不好?没事玩什么一波三折!人吓人吓死人,一晚上够惊涛骇浪了,你还跑来凑热闹!” 低声咬牙切齿碎碎念不解气,干果匣子里抓上一把来个天女散花,直奔脸,“我看你就是皮痒痒!” 波及范围特别广,亓凌霄武功再好,车里狭小也无处施展,广袖一挡,脸保住了,身上受了好几下。 没人敢对他这般,除了小丫头。 也是他自讨的,亓凌霄丝毫没有发火迹象,座位也舍弃了,屈尊降贵窝在垫子上盘膝而坐,“撒这些没有撒花瓣有看头,你是从何处学来的?” 离得更近了,纪纤云有种要被盘问的预感,心内不屑的笑笑,啃着桃子仰脸睥睨,“还能和谁,我娘呗。啊,我娘交待了,不能外传。你想学的话,我是不能教你的。不过哦,你要是能和我娘说上话,她没准看你顺眼,教教你呢。” 有个去世多年的娘,一切不合理的都推给她,万事大吉。 亓凌霄历时,冷脸。 死丫头,这是明摆着咒他死呢! 丈母娘仙去多年,他要是想和丈母娘说上话,除了黄泉路,没有别的路走。 纪纤云有恃无恐,就那么肆无忌惮的嚼着桃子,等着挨骂。 冥王这厮,今天如此的好说话,她倒要看看,底线在哪里。 经过那些事,她对一件事还是很有把握的,冥王这厮对她,也就难为难为,不会动真格的的。 等来的话,却让她开心不起来了。 “到时候,你也可以和令堂团聚了。冥王没了,你这个王妃,要陪葬。”,弹指间,亓凌霄面色缓和下来,嘴角有种似有若无的笑。 “你!”,纪纤云手指点着,往事历历在目,吃到一半的桃子猛丢过去,“第一次见你就说让我陪葬来着,要不是你如此残暴,我哪用混到这步田地。” “熬到我去了阎王殿,你就可以霸占王府作威作福了。”,亓凌霄轻巧的接住桃子,并不忌讳,轻飘飘说出纪纤云心头所想,“看来,往后我还得继续残暴下去,心慈手软容易英年早逝,不是吗?” 换来的,是纪纤云的阴阳怪调,“曾经,上天给了我好几次轻松解脱的机会,我因为好心,都错过去了。往后,再有这种机会,我一定会好好珍惜。” 亓凌霄心思灵透的很,自然听得懂小丫头的弦外之音,一本正经点点头,目光灼灼,“若是再有一同赴险的时候,顾好你自己便是。” 气氛陡然一变。 针锋相对,一下子成了情深义重。 一丝丝伤感,弥漫。 莫名的,纪纤云心头一紧,没了吊儿郎当,嘴角扯扯,表情有些不自然,“说的好听,谁知道你到时候会不会拿我挡刀。” 第八十五章 没听你唤我一声夫君 莫名的,纪纤云心头一紧,没了吊儿郎当,嘴角扯扯,表情有些不自然,“说的好听,谁知道你到时候会不会拿我挡刀。” 连开玩笑的口吻都不是,亓凌霄如箭穿心,历时,周身漫卷一种无力感。 没来由的想和小丫头说说话,因着这一句,一点心思都没了。 默默坐回靠着车厢的位置,居高临下,星眸中满是嘲讽,“一个十恶不赦的人,自然什么事都做的出。” 他嘲讽的,是他自己罢了。 在小丫头心里,他就是个十恶不赦的。 一无是处,迫不及待远离的存在。 只远了一点点,纪纤云却觉得,两个人远了千里万里。 冥王这厮,做出的架势,就是拒她于千里之外。 隐隐的,负气里,她还看出来那货委屈了。 一句话而已,至于这么较真吗? 堂堂冥王,呼风唤雨大权在握,阳刚大男人一个,竟然如此小心眼。 腹诽的同时,越是这样,纪纤云越油然而生一股愧疚感。 谁让她口无遮拦了呢,双手捧了颗小香瓜爬过去补救,眉眼含笑万分讨好,“冥王殿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特地来赔罪的。” 逞一时口舌之快是爽,埋下祸根,冥王这厮的黑脸她可承受不了。 随便一句话,她在府里的日子,就会举步维艰。 为了以后的日子顺风顺水,就算错不在她,她都不介意伏低做小。 脸变得可真快! 假! 虚假! 装模作样来哄骗他而已,亓凌霄心知肚明,嘴唇紧抿的哼了哼,并不言语。 甚至,微微别过头去,低头敛眸,一个眼神都不给。 他根本没发现,如此的他,那架势,就是在较真的等着哄。 “喂,好男不跟女斗好不好?”,人家不看她,纪纤云故意把脸探过去,皎邪的扯扯一侧嘴角,找准时机,伸手把香瓜直接塞到嘴巴边,“就开个玩笑而已,我还来赔罪了,你要是再计较,小心我跟嬷嬷告状去。嗯,我还得说给师父、清风、六子、面具男…。。” 亓凌霄这下淡定不了了,小丫头要真这般做,他还不被笑话死。 好啊,死丫头,不光做错事,还敢不知悔改的威胁他! 气归气,他还是阴着脸,嘴角微抽的把香瓜一把夺过。 纪纤云跪坐着,历时憋笑到肩膀一耸一耸,哈哈,看着冥王吃瘪,不是一般的爽歪歪,“…。。这就对了嘛,做人要大度,不要斤斤计较…。。” “哐当……” 得意忘形中,突的,马车随着一声响,开始剧烈的颠簸摇晃。 纪纤云本就向前探着身,事发突然,直直的向冥王栽去。 不好! 难道有刺客! 千钧一发间,亓凌霄长臂一身就把人拦在怀里,另一只手同时伸出,握住剑柄,长剑仓朗朗出鞘。 一切,发生的极快,只是电光火石间。 之后,归于平静。 马车平稳的很,周遭也毫无嘈杂。 看来没有刺客,亓凌霄陡然而起的全身戒备,又卸下来。 没用开口询问,车外六子战战兢兢的声音已经响起,“主子,车轱辘正好压到石头上,让您受惊了。” 里头长剑出鞘的声音他听见了,估计,主子是误以为有刺客。 “无碍。”,亓凌霄沉声回道,因着怀里有个软绵绵的小人,声音稍显不稳。 虚惊一场,总好过真有刺客连累小丫头受惊吓。 六子眼睛眨巴眨巴,不明所以。 嗯,主子的声音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车内,纪纤云自然听清了只是车轱辘被石头硌到而已,但是,她的处境有点尴尬。 头埋在人家心口处,胳膊还紧紧圈住人家腰,就算能明显感觉到后背被冥王的胳膊束缚着,她还是无法确定,到底是她先搂的人家?还是,冥王这厮主动搂的她? 马车颠簸那一刹那,她以为刺客来了,慌神的忘乎所以。 只记得她被颠的往前扑,其他的,都被当时的惊恐打乱掉,无从记起。 看来,她是扑了人家。 天啦噜,又一次投怀送抱! 一会儿被师父吓的对人家又摸又亲,一会儿又被石头吓到投怀送抱,老天啊,她怎么就这么点背。 一次是巧合,没一天呢,又来一次? 靠,冥王这厮千万不要以为她存心往上贴才好。 脑袋里一团乱麻,纪纤云小脸皱成一团,愁的,已经忘记要先爬起来。 怀里的人竟然没动静,大大出乎亓凌霄意外。 这丫头,不会吓傻了吧? 应该不至于啊,一个眼睛不眨对人一刀毙命的,胆子可不是这样小。 不可否认,小丫头老老实实在他怀里,这感觉不错。 索性,他权当小丫头不愿意起来,默默坐着,也不催促。 只是,狂跳的心,昭示着他现下的心境。 什么声音? 须臾,纪纤云才发觉,她听到的是冥王强有力的心跳。 刹那,咽咽口水,如被踩到尾巴的猫,使劲气力往后仰。 亓凌霄也不阻拦,胳膊收回,任凭小丫头慌里慌张的脱离怀抱。 嗯,泛红的小脸,手足无措不敢抬头瞧他的模样,倒是让他很满意。 小丫头害羞,难得一见呢。 余光偷瞄到冥王那厮大刺刺就那么瞧着她,纪纤云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心虚是心虚,为了化解尴尬,她的脑袋进入全速思考状态。 不辱使命,弹指间,灵机一动。 下一刻,拍着心口,心有余悸的仰起脸,“吓死我了,还以为刺客呢!” 云淡风轻的想着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亓凌霄把小丫头的如意算盘看的门清,淡漠的眸光瞥过去,声音无波无澜,“刺客来了往我身上扑,可不明智。虽说身子单薄了一点,拿来挡刀也还能将就。” 一个小气又记仇的男人! 心里给冥王这厮盖个章,纪纤云笑的相当难看了,“呵呵,都说了是开玩笑的,咱们关系那么瓷实,哪能呢?二师兄,是不是?” 亓凌霄脸更黑了,“不许那么叫我。” “怎么不能叫了?你师父也是我师父,我比你小,难道管你叫师弟啊。”,为了岔开先前的尴尬,纪纤云梗起脖子,斗鸡般的开始较真。 亓凌霄挑眉,目光灼灼的看过去,“你还是大红花轿抬进府的冥王妃呢,怎么没听你唤我一声夫君?” 没有情绪的表情,眼底那抹期待探究,隐藏的甚好。 第八十六章 脸红什么? 夫君? 靠,听着好恶心。 纪纤云对这个称呼打心底甚是排斥,俏脸仰着据理力争,“三媒六聘是你和纪欣妍好不好?我是被打蒙塞到花轿里的倒霉鬼替罪羊,又没拜天地又没入洞房,我可跟你没一渣渣关系。” “繁文缛节都是小问题。”,如果小丫头只在乎这些,找机会补上便是。 不过,亓凌霄有种预感,小丫头就是在搪塞。 “不管大问题还是小问题,没经过那些肯定就是有问题,总而言之,我和你现在就是演戏的搭档,名义上的夫妻而已。”,纪纤云笑眯眯摊手,“戏散场了,假夫妻也就到头了。师兄妹就不一样了,只要师父不把咱们逐出师门,你永远都是我的二师兄。二师兄,师妹这厢有礼了。” 亓凌霄星眸眯起,那目光透漏着危险气息。 历时,车厢方寸间,多了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纪纤云讪讪咧咧嘴,识趣的再不敢耍宝,夸张的打个哈切,噗通卧倒在软垫里,“呵呵,路还远,我很困,先睡一会儿啊。” 二师兄,本来就是二师兄。 这厮,干嘛对这个称呼如此排斥? 有病! 纯粹有病! 难道,怕她以后仗着有这层关系,时不时上门打秋风占便宜? 倒是有可能。 解毒之后,她就是浪迹天涯的小老百姓了,冥王依旧是天之骄子,不想被她纠缠也无可厚非啊。 唉,肩膀不齐不是亲戚,人之常情啊。 以后,还是要有自知之明,省的让人误会攀龙附凤,被人瞧不起。 纪纤云这厢感叹人性的趋利避害,那边,亓凌霄郁郁的紧抿着唇,心绪烦乱。 他自认对小丫头没打过也没疾言厉色过,怎就落个十恶不赦? 怎就到了巴不得尽快一拍两散的地步? 一时,两人各有心事,车厢内气氛很是压抑。 这么相安无事的过了小半个时辰,马车终于驶入冥王府大门,一路到了二门,车才停。 下车之后,纪纤云毫无悬念的受气包上身。 直到入了灯火通明的思梅园,见着逍遥散人在石桌边喝酒,她才算活过来。 颠颠跑过去,瘫到石凳子上,胳膊支着下巴期期艾艾,“师父,我想死你了。” “只要不是想我死了就好。”,逍遥散人就是个老顽童,说话生冷不计,“回来这么晚,皇宫一定很好玩喽,说说,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那什么,有没有人难为你,说出来,让师父开心一下。” 纪纤云差点吐血三升,“有您这样的师父吗?” “谁让你这几天都没有去奇货堂看我,我都要闷死了知不知道?有你这样的徒弟吗?啊?”,逍遥散人撇撇嘴,瞪着眼珠子,更大声的顶回去。 脚下不停,耳畔那师徒两个的声音一字不落的飞来,亓凌霄阴郁的心终于有了几丝裂痕。 有师父这个纽带,小丫头想和他划清界限,就是做梦。 好吧,算她有错在先,纪纤云就怂了,“我不是忙吗?为了给太后娘娘准备寿礼,手都要累断了。过了今天就没事了,以后我天天去看你,给你送好吃的。” 逍遥散人没好气的吐吐舌头,“十个手指都好好长着呢,哪个也没见断掉。去,给我老人家整点吃的去,要不,休想我老人家原谅你。” 老头一把年纪了,脾气小孩子似的,纪纤云决定尊老爱幼,“好吧,我去看看灶房还有什么,正好我也饿的很。” 逍遥散人偷笑一下,历时又板起脸,摸着胡子点点头,“快点快点,我老人家去厅里等你好了,外头蚊子多,我可没那么多血喂它们。” “师父,你再想我也不用眼巴巴守在院子里吧。” “谁说等你了!” “奥,那您在等冥王殿下回来喽!呵呵,鬼都不信。” “我在赏月!赏月不行啊?” 纪纤云两眼望天,对着混沌一团摇摇头,“师父,月亮可能被您的瞎话气着了。看,不光月亮,连星星都被气跑了。” 不远处端着水盆的桂嬷嬷噗嗤笑出来,还有几个方向,也是憋笑声。 逍遥散人捂脸遁走,快如鬼魅。 流年不利啊,丢脸,好丢脸。 下回说瞎话,还是要过过脑子的。 纪纤云乐的最欢,捧着肚子笑够了,滚去灶房。 两炷香功夫,抹抹额头汗,端着托盘进了正厅。 师父在,冥王那厮竟然也在。 摆上老头喜欢的酱爆田螺、盐炙虾和拍黄瓜,看冥王没有要走的意思,纠结一下,还是把有限的面条匀了一碗送到眼前,“寿宴上你也没吃多少东西,要不,赏脸吃碗面?” 亓凌霄一个字都懒得讲,只是,慢条斯理的拿起筷子,开吃。 方才简单沐浴过,顺滑的打卤面又取悦了饥肠辘辘,通身舒畅。 本来没有他的份这种事,他决定,选择性无视掉。 惹得纪纤云偷偷翻个大白眼,娘的,说个‘谢谢’能死啊! 知不知道,少那一碗,她都吃不饱了! 手里剥着虾,逍遥散人猛地抬起脸,在两个徒弟身上来回逡巡着,贼溜溜笑,“你们两个,在我跟前就不用装了。哎呦喂,大白天的天雷勾地火,羞死个人哦。诶,不用问,你们俩夜里也是睡一起的。嘿嘿,又不是搞破鞋,至于瞒那么结实嘛。” “咳咳……”,露骨的话轰炸下,纪纤云入口的第一筷子面就呛住了,扭头咳得满面通红。 亓凌霄倒很是镇定,挑眉对老头冷脸,“老不正经。” “呀呀呀,没反驳哦,看来,我猜对了。”,逍遥散人把虾扔了,手舞足蹈眉飞色舞,“凌霄啊,你早该跟我说嘛,做梦的时候我就可以跟小玉说,徒孙很快就会有啦。唉,我跟桂嬷嬷他们讲,他们非不信我,你能不能帮我去澄清一下?” 纪纤云咳够了,顶着一张大红脸把老头按住,可怜兮兮辩解,“师父,您别胡说八道了好不好?没那回事,根本没那回事!” 逍遥散人乐淘淘,摇头吐舌头,“那你脸红什么?比红布还红。哈哈,丫头,你和凌霄是夫妻,别说站在房里那个那个,就是在床上那什么,也没人说什么不是?犯不着不承认,哈哈……” “我的脸是被您气红的好不好!”,这老头,嘴巴怎么这么碎啊,纪纤云真想有颗哑药喂过去,“我和冥王一点事都没有,您别造谣了行不行?” 这种桃色绯闻,只要不在老头这里消灭掉,很快就会波及到桂嬷嬷那几个,到时候…… “奥,不是一点事,那是好多点喽!”,逍遥散人就是个皮猴,蹲在凳子上,摇头摆尾,“越描越黑,你就省省力气吧。凌霄都认了,你再怎么说,都是白费力气。” 冥王这厮承认什么了吗? 啊,这货好像没有正面反驳。 纪纤云忙转移目标,“冥王殿下,你赶紧告诉师父,咱们俩清清白白,一点点关系都没有。” 亓凌霄慢条斯理的把面条咽下去,帕子擦着嘴,慢悠悠抬眸,“师父又不瞎,你觉得我随便说上一句,就能把师父看见那些抹杀吗?” 这话不错,可,纪纤云就是觉得这么说不对。 冥王这厮,摆出来的立场,模棱两可,不光不能给她洗脱干净,还可能,更让人误会。 哼,坏人! 冥王这厮一贯恶趣味,让她着急的事摆在前头,怎么会不推波助澜! 心里肯定乐开花了吧? 无耻,无聊! “丫头,我都看见了,你摸他还亲他。哈哈,想不到啊,你这么勇猛。随我随我。嗯,我的徒孙就靠你了,来,多吃点饭,长胖一点好有力气生娃娃。” 唉,她的清白啊。 即便恨不得冲上去抓花冥王那厮的脸,纪纤云还是大事为重,拉着老头忙不迭解释,“师父,那时候冥王正换衣裳,我让他帮我看看寿礼,然后您就进来吓人,我一哆嗦,手就碰到他肚子了。至于我亲他,那纯属意外。都是您那一嗓子吓出来的啊,我可是被您害苦了……” “哈哈,我老人家不信……” 与此同时的,秦王府中。 前院厅里,亓凌昊蹭的站了起来,潋滟的桃花眼圆睁,微抽的嘴角昭示着他气愤到了极点,“你说什么!根本没见着马车!笑话!笑话!那是回冥王府的必经之路,老九他们能飞天遁地不成!” 单膝跪地的两个黑衣人被吼的胆战心惊,其中一个忙辩解,“少主息怒,属下一众几十人皆早早埋伏好,就是一直没见着冥王府的人。经过的马车都细细分辨过,都是其他府的,冥王府的马车根本没从那条路走。” 另一个黑衣人也斗胆道,“少主,据属下推断,冥王应是知晓了咱们今晚有埋伏,绕路躲过了。” 亓凌昊拍桌,心口起伏着状似癫狂,“知晓?他能掐会算不成!” “少主息怒,少主息怒,属下们再寻机会…。。” “少主息怒,冥王时常在外走动,机会多的是…。。” 一旁椅子里,一消瘦的黑衣劲装面具男摆摆手,声调很是气定神闲,“好了,你们先下去。” 两个黑衣人如临大赦,对着面具男拜了拜,退走。 门重新被从外边带上,面具男翘着二郎腿,悠哉哉摸着手上扳指道,“没堵到人而已,又不是全军覆没,凌昊,你犯得着动那么大气嘛。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早早晚晚,终究能把他剁成肉酱。” “他活着一天,我就不痛快!”,亓凌昊坐回椅子里,折扇猛摇抱怨连连,“那次,他大肚子卧床不起了,我本想着他必死无疑,永无翻身之日,谁成想,峰回路转。大难不死,他是更加步步紧逼,你不知道,朝中大臣,拉拢也好胁迫也罢,大半都成了他的人。长此以往,父皇也偏向他,我怕是在朝中会没有立锥之地。” “凌昊,要我说,你生的都是闲气,实在犯不着。”,面具男除了面具,露出一张带着很多痘印的脸孔,眉毛稀疏,一双四白眼透着凉薄,鼻头尖尖嘴唇单薄,即便笑着,那模样却有几分瘆人,“管他在朝中如何折腾,只要有朝一日除了他,不费吹灰之力,他所有挣下的全会成为你囊中物。” “表哥,说是这么说,一日日,被排挤着,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亓凌霄叹了口气,郁闷相,“他警惕性极高,功夫又好,身旁高手如云,门里兄弟想把他弄死,当真是艰难。” “我怎么听着,你已经灰心丧气了呢。”,独孤晟邪气的扯扯嘴角,毫不掩饰的看不起,“再厉害他也是个人,是人就有破绽就有打盹的时候,放心,总会成的。” 亓凌昊年轻气盛,哪容得下被看扁,历时,凉凉的讽一句,“想想你自己,还不是被那个大盗一枝梅追的抱头鼠窜。” “有一次是挺险的,可惜,还是我技高一筹。”,独孤晟洋洋得意的很。 “你要真那么厉害,就不至于这么久进不得京城来。” 独孤晟才不会承认他的无能,死鸭子嘴硬,“那是我不想回来,原想着凭你的本事对付冥王绰绰有余,谁成想…。。唉。赶着替你分忧,我这不,想回来就回来了嘛。一枝梅,那是我懒得出手,否则,江湖上早没他那一号了。” 睁着眼睛吹嘘,也不害臊! 亓凌昊心里不耻的很,哼了哼,将一军,“你本事大,我就等着看你如何能把老九剁成肉酱了。” “杀鸡焉用牛刀,用不着我出手,不出几日,你的眼中钉就会去阎王那里报道去。” 亓凌昊更想相信这个终日留恋花丛的表兄有这个本事,潋滟的桃花眼里射出急迫的光,“谁?” “箭神追风。” 是他! 亓凌昊只觉得血脉上涌,兴奋的差点跳起来,“当真?” 独孤晟邪气的笑笑,稀疏的眉毛抖了抖,“我还能骗你不成?好了,风尘仆仆身上黏腻的很,快找个美人给我松松骨。” “我新收的侍妾,闭月羞花柔情似水,包你满意。” “这么大方?” “追风你都找来了,我有什么舍不得的。”,亓凌昊喜不自胜,仿佛,眼中钉老九,只等到时辰去收命那么简单。 独孤晟摸摸短下巴,四白眼中有种嗜血的猥琐,“你知道我,美人到我手里,怕是要化作春泥做花肥了。” “啊,要是你未尽兴她就呜呼哀哉了,那多扫兴。还是再给你两个,尽管放开手去玩儿,小弟这里,美人多的是。” “听说,京城第一美人纪相的女儿马上要成你的侧妃了。” 得寸进尺! 侧妃毕竟不是小妾,亓凌昊还是有点顾忌的。 须臾,扫一眼表哥那垂涎三尺的脸,他不得不狠狠心,“女人而已,若是追风能送老九上西天,她就归你了。就是,不能把人弄死,纪相我暂时还用的着。” 一个贱人,还是已经用过的贱人,就是件破衣裳,对他来说还真是无所谓。 就算给表兄染指一下,只要威胁几句,那贱人应该是不敢闹起来的。 “一言为定。”,独孤晟邪气的笑笑,满是痘印的脸如啦蛤蟆,更显狰狞猥琐,“三个美人,我一个人也没意思,何不一起?我又学了新花样,正好传授给你。” 亓凌昊潋滟的桃花眼立马亮了,“咱们兄弟俩好久没切磋一下了,正和我意。” 第八十七章 你是想热死我吗? 天灰蒙蒙,早晨就是闷闷的热,空气黏答答,似乎能拧出水来。 逍遥散人捧水随便划拉一把脸,擦着滴滴答答的水,匆匆进了正厅。 见桌边就大徒弟和二徒弟两个在坐,想着小徒弟很快就到,拉把椅子就坐下来。 只是,扫一眼桌上的饭食,孩子气的皱了眉头,憋着嘴差点摔筷子,“清粥小菜甜点心,一看就没胃口!肉都没影子,人哪有力气活下去啊。丫头也真是的,我老人家在奇货堂憋屈半个月了才回来,给我做点吃的能少块肉啊…。。” 一把年纪的,怎么就这么能咋呼。 桂嬷嬷把小菜摆好,还是好言好语,“散人,暑热又是早晨,吃点清淡的好消化。要是离不了肉,我给您切碗酱肉去,王妃病了躺着呢,吃饭都没胃口,更别说起来给您做饭了。” 小丫头病了,他怎么不知道?亓凌霄捏在手里的银勺子,明显顿了一下。 顾西风咀嚼的动作也停了,俊逸的脸抬起,“严重吗?有没有用药?” 天知道,他恨不得立刻起身,过去瞧一瞧。 只是,师父昨天讲,师弟和师妹已经…。。 本就不妥当,这下,委实更不妥当了。 “病了?昨天晚上还好好的,怎么就病了?”,逍遥散人砸吧砸吧嘴,嘀嘀咕咕之后目漏凶光的看向二徒弟,“昨天夜里你怎么她了,给折腾病了都!” 亓凌霄不悦皱眉,沉声,“昨晚,我都睡下许久了才听见她回房去,病了跟我有什么干系?” 晨起去练功,小丫头肯定还未起。回来之后沐浴更衣,一直没听见小丫头屋里有动静,他以为人早已在他不在房里的时候起身出去晃荡了。 根本没想过,人病了,一直没起来。 看奶娘的样子,应该病的不重,即便这样,他还是有些坐不住了。 “看来你俩真没住一起。”,逍遥散人刹那成了杀气的皮球,垂头耷拉脑,“昨天丫头磨破嘴皮子一直辩解,我还不信来着,唉,原来是真的。空欢喜一场,天呐,我的徒孙啊,又没希望了…。。” 顾西风心头郁结如狂风吹断草,顷刻无影无踪,他有种失而复得的惊喜感。 喜悦迎上眉梢,电光火石之间,他又强势隐去,嫌弃脸的对着碎碎念的老头,“没用的闲话收一收,人都病了,您这个当师父的,不该去看看吗?” 逍遥散人如梦初醒,拍拍头,嗖一下蹿走了,“我的宝贝徒弟啊!” 目送着师父出了门,顾西风还是理智的没有起身跟随。 毕竟有着冥王妃的名头,小病小灾用不着他诊治的情况下,他去病榻前,于理不合。 啜了一口清粥,入口,竟然如饮蜜糖。 回想昨日傍晚到现在,真是一场噩梦。 幸好,只是噩梦一场,没有成真。 也好,让他认清了自己的心。 而且,似乎,并不晚。 桂嬷嬷看的是自家王爷的反应,眼见着还在慢条斯理的用饭,她便有些急了,“王爷,王妃病了,您不去瞧瞧?一早总不见王妃出来,我就觉着不对劲,进去一看果不其然病了。摸了脑门还热呢,王妃非说不用喝药睡一觉便能好了,我也劝不动她。” “一点小毛病,用不着娇气。”,亓凌霄咽掉嘴里的饭食,很是无所谓的回道,之后,继续用饭。 小丫头是大夫,她说不用喝药那就是不用,那么惜命的人,怎么可能和身体开玩笑? 王爷怎么就这么不通情理! 隔着一道帘子住着,这么些日子了,石头都该焐热了,王爷怎么就…… 心里腹诽呢,桂嬷嬷也不敢当面顶撞,转头去央顾西风,“神医,你给过去看看吧。养病如养虎,王妃生的单薄,怕她扛不住。” 困了有人送枕头,这种由头找还找不来呢,顾西风也不推辞,擦擦嘴起身,“那我就跟您过去把把脉。” 很快,屋里只剩了亓凌霄一个人。 送到嘴里的食物也是味同嚼蜡,索性,放下碗筷,靠着椅背冥想。 为保万无一失,戏要做的没有破绽可寻,不近人情是必须的。 唉,能做的,只是想法子,让这种日子尽快结束。 另一边,纪纤云拗不过桂嬷嬷和师父说道,为了耳根清净,把胳膊伸了出去,“顾兄,来吧。” “脸色很差,就是小风寒,也要喝药。”,说着话,顾西风就把手指搭了过去,俊逸的脸孔有种平和的笑意,“医者不自医,还是听我的。” “以后多吃点,瘦巴巴的就是爱生病。” 浑身没力气,头晕晕沉沉,纪纤云还是没忘了耍宝,“师父,我吃的够多了,再多吃,那不就是猪了。” “猪就猪!肉都不长,摆明了没吃饱嘛。” “都是愁的,吃的再多也没肉长。”,人一生病都比平时脆弱,尤其是两辈子第一次生病有人在床前关心,纪纤云也懒得刚强了,“天天提心吊胆,那么多事等着我做,还不能出岔子,日久天长,非得积劳成疾不可。” 就他平日看见的,已经十分不容易,况且,小丫头进宫或是出入旁处更是心力交瘁之事。顾西风心疼的很,可无可奈何,只能安慰一句,“总会过去的。” 小丫头说过愿意跟着他去游历四方,过些日子毒解了,不出意外的话…。 逍遥散人难得伤春悲秋一回,“小小年纪真是多灾多难,再熬一熬,到时候,师父带你远离是非之地…。。” “散人,王妃是金枝玉叶,怎么能跟您到处跑?”,桂嬷嬷忙打断,打心眼里,她盼着王妃留下来,“受苦是一时的,往后,王爷肯定会想出法子的。” 一样是徒弟,逍遥散人却一点情面不给二徒弟留,冲着桂嬷嬷,差点把嘴撇到耳朵上去,“他有屁还没放呢!那些破事就够他忙到昏天黑地,哪顾得上纤云?指望他,还不如指望观音菩萨下凡。” 桂嬷嬷脸色很难看了,“散人,您怎么能…。。?” “我怎么不能?…。。” 被吵得头疼,纪纤云无力的咳了咳,“师父,您消停消停行不?脚在我身上,我乐意跟您走。” “这就对了嘛,咱们离开这个破地方…。。” 看来还得带上师父一起,顾西风有点笑不出来了,唉,他的耳朵。 不,他们的耳朵啊。 算了,多个人,也热闹。 “…。。”,桂嬷嬷插不进去话,只能愁的默默搓手。 王妃是好王妃,王爷怎么就不上心? 王爷不急,她又做不了王爷的主,唉…… 把了脉,风寒而已,顾西风忙着去写药方。 瞧着纪纤云恹恹的,为了让她好好休息,桂嬷嬷把老头也拉走了。 才清净一盏茶功夫不到,迷迷糊糊中,纪纤云就听得耳畔嗡嗡响。 “醒醒…。。” 无力的半睁开眼皮,是冥王那厮,就坐在枕头边。 心里叹一句这货还能来看她,看来还没泯灭掉所有良心,随即,就被现实无情打击到了。 “等等再睡,师兄他们要去奇货堂了,昨日捎来的信还没回。去皇宫途中我已经给你念过信的内容,他们俩等着后续如何治疗呢,你打打精神,说给我。” 身上软绵绵,眼皮都懒得抬,不过,怒视还是能办到,纪纤云怎么也没想到,冥王是这样冷酷的人,“没看见我病了吗?装都懒得装一下,哼,真没人性。” 沙哑的声音,很低,却是万箭穿心。 亓凌霄心里甚不是滋味,星眸伤感流动,微低着头做错事的孩童般诺诺解释,“看你病的难受,想着少打搅你一会儿,让你多休息。” 奶娘刚刚把小丫头如何抱怨的尽数学给他了,就算不说,他何尝不知? 好多事,暂时不是他能左右的了的。 顶多,往后,像准备寿礼这样的事,他就不逗她了。 纪纤云忍着脑袋里的浆糊偏过头去,她实在懒得看冥王那张急功近利的臭脸,“已经有一点效果了,告诉他们按照先前我交待的做便是。天热出汗多,给病人多喝一点淡盐水和磨好的果汁。” “……他们等着呢,我先去写信,稍后再过来看你。”,亓凌霄伸手把被子给盖好,话音低沉,尽他所能的陪着小心。 纪纤云牟足力气的把被子掀下去,嘲讽的扯扯嘴角,“大夏天的,你是想热死我吗?快走,千万别再过来,看见你,我的病就好不了了。” 第八十八章 有家有口的人 “……”,小丫头闭眼了,亓凌霄爱恋的凝视片刻,郁郁的起身向外去。 掀帘子之前回过头,张张嘴又闭上,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哄人他不会,照顾病人他更不在行,比起权谋斗争的得心应手,他发现,有好多事,他是白痴。 可,小丫头越来越厌恶他了。 怎么办? 心绪不宁的写好信让师兄带去奇货堂,踌躇了好一会儿,他才决定先去前厅处理公务。 小丫头在气头上,可能病好了,气也就消了。 他怕,错上加错,惹得小丫头更烦。 梅仲琛步入前院的时候,天正飘着小雨。 守在书房门外的六子,眼尖的很,撑着伞颠颠跑下台阶迎过去,“二少,好久不见啊。” 梅仲琛面具遮去大半脸,下垂的嘴角还是透漏出当下的不爽,“唉,没工夫跟你贫,早死早投生,本少爷还是先进去挨骂吧。” 六子点头哈腰,龇着龅牙满脸跑眉毛,“二少,您又犯什么错了?” “干嘛,说出来你好看乐子!”,梅仲琛一拳头怼出去,把六子拍个趔趄。 其实不疼,六子就是配合的夸张而已,他捂着心口做半死不活状又挪回去,“内伤,内伤了。二少,您太伤小的心了。小的怎么会看您笑话呢,只不过想劝您一句,主子今天心情不好,如果能往后压压,就等主子心情好了再来。呵呵,少挨几句骂也是好的,不是吗?” 梅仲琛历时闻到了八卦气息,眉飞色舞的凑过去,胳膊搭六子肩膀上,贼溜溜小声刨根问底,“说,怎么个心情不好法?谁惹着他了?让我猜猜,不是他那个小王妃吧?” 表哥一向处变不惊,能让他情绪外漏的,似乎,也就那位医术高明的小表嫂了。 呵呵,他是相当的期待啊。 六子佩服的奉上大拇指,“不愧是二少,一猜就中。” “呵呵,你那一千两准备好没有?到时候,可别跟我哭穷说没银子给。”,梅仲琛嘴巴咧的很开,眼睛里全是嘚瑟的志在必得,“这可是本少爷靠慧眼挣下的,要是敢赖账?哼哼,龙伯那有种让人吃下去看见母猪都分外清秀的药,讨来正好给你试试。” 六子不禁腿肚子发软,哭丧脸,“二少,您不会这么狠吧?小的,一回回白给您通风报信了。” 真后悔打那个赌,唉,据他这些日子观察,主子对王妃好像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一千两啊,对于从来没有积蓄的他来说,简直是个无法达成的数字。 “跟一千两银子比起来,本少爷更想看你和母猪滚一滚。”,梅仲琛眼睛眯成狐狸样,露出满口白牙,万分期待,“奥,到时候我再发挥我的三寸不烂之舌拉点看戏的来,一人十两,来个千八百人,岂不是赚翻了。” 六子原地抖三抖,那场面,他都不能想。 软的不行,六子很快梗起脖子,拨开那条搭在他肩头的胳膊,直接小老鼠眼瞪过去,“以后别想在小的这里探主子消息,哼,一点点银子和无数的骂比起来,看哪个值。” 他就不信了,这不是杀手锏! 梅仲琛眼珠转了转,摸着下巴戏谑的探头过去,“给我一次有用的消息,可以给你减去十两,怎么样?” “一百两!”,能威胁到人,六子哪肯价码太低。 一次一百两,十次,就两清了。 “好,成交。”,梅仲琛笑眯眯应下,随即话锋一转,“给你个挣一百两的机会,说吧,王妃怎么惹了你家主子啊。” “王妃生病了而已,神医给看了,就是风寒,小毛病。”,六子属实答道。 一点小病就把主子紧张那样,要不是如此,他也不会觉得一千两的赌局他输定了啊。 唉,主子啊主子,怎么就突然下了凡尘了呢。 王妃除了长得好点,医术好点,脾气好点,厨艺好点,其实也没什么好嘛。 好吧,他发现,王妃还是有很多可取之处的。 “奥。”,梅仲琛点点头,目光灼灼的盯过去,话音里抑制不住的得意,“行了,不错,给你减一百两。不过,我会进去和你家主子说,六子用他的私事做交易,疯狂敛财。” “…。。”,六子差点吓瘫,“二少,你……你也太…。。” “我太什么?”,梅仲琛奉上欠抽的笑,要不是面具遮着,杀伤力会更足,“唉,我要进去挨骂了,怎么能不找个难兄难弟作陪?算你走运喽,哈哈…。” 话音未落,人运功跑了。 徒留六子探身伸着胳膊,毛都没抓住,哭丧脸立在小雨中。 唉,二少不会真去跟主子说吧? 天呐,那不是死定了。 千万不要啊。 梅仲琛两个起落摸到了书房门,已经没了先前的嬉笑,深吸两口气壮了胆子才硬着头皮推门进去。 亓凌霄正一目几行的看着搜罗来的某知府劣迹,听到开门声,挑眉看过去,随即目光重新落回奏报上,“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观人于微,谨小慎微的步态,坏消息无疑。 至于什么坏消息?他已经习惯了。 梅仲琛摘了面具,端着谄媚的笑脸凑到书案前,手扶椅子背,坐都不敢坐,“表哥,你听了可千万别生气。” “跟你生气,不是早被气死了。”,扔掉手里的奏报,亓凌霄头也不抬的又拿起一本,低沉的声音无波无澜却透着无尽威慑,“半月前夸下海口,这次一定把人带到我面前,人呢?” 空着手,自然是没抓到,还问什么问! 直愣愣的问上来,梅仲琛没胆子顶撞,讪讪的从嘴里憋出几个字,“跟丢了。” 又不是跟丢一次两次了,表弟可从没这么颓废过,亓凌霄提笔做着批注,言简意赅,“丢人的事分两次说,难道就长脸了?” “冥王殿下,说话能不能稍微委婉点?我的心如此坚强,这几年,都被你戳的千疮百孔了。”,梅仲琛捂脸,抽抽鼻子,随时要哭一鼻子的架势,“你再这么不留情面,我可没脸活了。” 亓凌霄对这个表弟,不吃硬更不吃软,凉薄的语调依旧,“头不疼了,拿心说事,不错,还知道换借口。” 噎死人不偿命! 能不能不要这么毒舌! 反正是躲不过去的,牙关一咬心一横,梅仲琛目光定定的观察着冥王的表情,小心翼翼抛出一句,“人跟丢了不假,还有,人好像进了京城。嗯,还有,独孤晟和追风前些日子混到了一起,这次恐怕,追风也跟着来了。” 亓凌霄笔尖顿住,蹙眉,“箭神追风?” “对,就是他。追风一向独来独往,不知独孤晟用了什么手段请动了他,混进京城,肯定是冲着你。跑单帮的杀手,他可是最厉害的,从未有人逃过他的夺命三箭。” “没别的事,你可以走了。” “…。。啊?”,梅仲琛严重怀疑幻听了,揉揉耳朵,瞠目结舌,“…。。箭神追风要杀你,你怎么还这么淡定?” 亓凌霄终于给了一个正眼,“我坐立不安,他就不来杀我了不成?” 能不能好好说话啊! 梅仲琛眼泪在心里流成小河沟,也不知是脑抽了还是怎么的,脱口而出,“小表嫂闹个头疼脑热,瞧把你急的,脑袋都不灵光了。箭神追风,夺命三箭独步江湖,凭你的功夫,想全身而退也是很难的。” 亓凌霄脸色如寒冰,星眸眯起,吓的梅仲琛蹭的往后退两步,咽咽口水,还是不怕死补充,“呵呵,别生气,千万别生气。要是你被箭神射成筛子,小表嫂不就成了寡妇了,她以后可怎么办啊?是不是?你现在是有家有口的人,要保重自己。” “你最好快点出去。”,言下之意,慢了,他就要动手了。 梅仲琛心有灵犀的顿悟,可,他没有如了某人的意,慢慢往门口倒退着,嘴里念念有词,“王妃对我有再造之恩,如今王妃病了,哪有不去看望一下的道理。空着手好像不好,风寒的人喜欢吃冷的,啊,冥王殿下你忙着,我先去冰铺买个冰酪给王妃送过去。” 小丫头在休息,哪能让这货去打搅,亓凌霄脸比冰更冷几分,“我府里不缺冰!” “那你有没有给小表嫂送冰酪吃?” 笑话,他堂堂王爷,哪可能做那样的事? 亓凌霄一个迟疑,就被梅仲琛钻了空子,招摇的打着响指口若悬河,“脚趾头猜猜,你也没有。别的我不如你,可这俘获小姑娘的本事,你是给我提鞋都不配。人家都病了,正是你表忠心的好时候啊,我跟你说,生病的时候你去送个吃食,比活蹦乱跳时候送一筐珠宝都管用。” 是这样吗? 亓凌霄拧眉,冷酷的脸孔上出现了一丝不可置信的裂痕。 显然,思绪跟着飘了。 “放心,绝对万试万灵!”,梅仲琛见缝插针的往前凑了凑,难得看表兄戏,他哪能不看个清楚,“实在不好意思,我替你去。我办事,你放心,绝对不抢你的功,把你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绝世好男人。” 片刻的失神,亓凌霄又恢复如初,捏起一本册子对准某人,“还不快去打探追风的消息。” 梅仲琛举起面具挡脸,闪身往后退,“别,我这就走。记着,最近要分外小心,不管是在府里还是出去都要多带人手,追风可不是吃素的。” 终于推门出去了,亓凌霄把册子随手扔到一边,靠在椅子里,若有所思。 冰酪? 第八十九章 我吐还给你好不好? 雨打窗棂,稍稍凉爽下来的天气,让人有种昏昏欲睡之感。 尤其是齐凌霄这个习惯于午间小憩的,午饭过后窝在椅子里,捧着书本险险要打瞌睡。 终于,外间响起来脚步声,才堪堪让他恢复些精神。 “王爷,让您久等了。多少年没做了,有些手生,多费了些时候。”,桂嬷嬷端着托盘,眼角眉梢都是慈爱,“尝尝看,还是不是当年那个味儿?” 亓凌霄放下书册,目光飘向送到面前的玉碗内,面上也柔和许多,“奶娘,让您费心了,还记得我小时的喜好。” “哎呦,哪能忘呢?王爷金贵,奶酥多了嫌腻,果子选的不对,都是不肯吃的。”,桂嬷嬷笑呵呵,眼神里都是过往,似乎回到年轻时候,“还是那个做法,不知道还对不对您的胃,尝尝?” 那样殷切的目光,亓凌霄没有理由拒绝,拿起白瓷勺子挖了一点放入口中,久违的味道。 他怀念又多年不敢触碰的味道。 眼里划过一丝伤感,还是点点头,“嗯,一点没变。奶娘您也累了,快去歇着吧,我慢慢吃就好。” “那我就下去了,王妃病着,不能吵着她歇息。送进去的粥也没喝几口,看来,还要多喝上两幅药的。” 桂嬷嬷压低声音嘟囔过,端着托盘走了。 稍倾,亓凌霄起身,到外间把门从里边下了栓。 不知为何,有种即将去做贼的心慌感。 长出一口气定定神,端了玉碗就往隔间去,蹑手蹑脚的掀帘子进去,不成想,地铺上的人还是睁眼了。 纪纤云睡的够多了,这会儿根本睡不着,就浑身酸软的闭眼眯着。 听见声音,自然探究的看过去。 随即,一股无名火拱起,蹙眉冷眼,“你进来做什么?不打招呼就进别人屋子,你个野蛮人。” 声音嘶哑,脸色发黄,嘴唇都没了往日的嫣红,病态的小可怜样,亓凌霄哪还有较真的心思。 厚着脸皮蹲到床边,双手捧着玉碗递到枕头边,有种很别扭状似伪装的和颜悦色,“冰酪,吃一点?” 难道她病的都出现幻觉了? 就算做梦,都不可能梦见冥王这副低三下四伺候人的样! 诶,对冥王这厮来说,肯屈尊降贵蹲下来送东西,已经是低三下四了吧。 纪纤云杏眼里风云变色,慢慢偏过头,一瞬不瞬皱眉盯着,似乎,要把冥王脸上看出个洞来。 “咳咳…。。”,亓凌霄只得清清嗓子,把玉碗稳稳的放到枕边的竹席上,整个人都透着不自然,“暑热,一会儿就融了,起来吃吃看。” 刚才好像听见桂嬷嬷的声音了,肯定是桂嬷嬷送进来的。可,她要块冰敷敷额头,嬷嬷都碎碎念拒绝个彻底,没道理送碗冰给她吃啊。 就算送,也是嬷嬷直接送进来,怎么可能劳烦尊贵的冥王? 头晕晕的,满脑袋浆糊,一思考更难受了,纪纤云直接放弃自我折磨,干脆的发问,“应该不是嬷嬷让你送给我的吧?” “嗯。”,亓凌霄闷闷点头,把玉碗又往前推了推,“尝一尝。” 幸好是白天,否则,纪纤云就该觉得活见鬼了,顿了顿,慢动作的伸出手指指向自己,“那是嬷嬷给你的,然后你给我了?” 生病也不是傻掉,这点推理能力,她还是有的。 可,冥王有这么好心? 至少,桂嬷嬷不会把冥王这厮不喜欢的东西端到面前,可冥王喜欢的东西,怎么可能眼巴巴端给她? “嗯。” 竟然是肯定答案,纪纤云更是惊了个七荤八素。 从冥王脸上是看不出一丝破绽,她只得懒洋洋撑起一点身子,瞪圆眼珠往玉碗里瞧。 乳白里嵌着小块小块的淡紫,应该是切好的水果,整体来看,浓稠又说不上是完全的固体。 上头冒着丝丝凉气,盛在翠色的玉碗里,好看的像幅画。 还是一幅让人食欲大开的画。 “再相面,就化掉不好吃了。”,察言观色是齐凌霄强项,小丫头很感兴趣,他全身的紧张感也放下不少。 “我在看,你有没有下毒。” 图个嘴痛快而已,纪纤云丝毫没有这种担心,伸手就去摸勺子。 只一口,嘴角就漾起藏不住的笑意。 凉凉滑滑,甜而不腻,轻易把她征服了,“嗯,比我和师父在瓦子里买的好吃多了。” 要说瓦子里的形似现代冰激凌,这个不光形似,味道也有的一拼。 甚至比现代甜到齁的,更符合她的口味,清甜爽口,绝对夏日完美享受。 “市井的东西自然和皇家没得比。”,小丫头眉开眼笑,亓凌霄彻底放松下来,改蹲为坐。 幸好信了不着调的表弟一次,结果,超乎他的预料。 不禁让他感叹,女人真是奇怪,一碗冰酪就能尽弃前嫌。 玄妙。 真不是他能理解的。 又吞了两口,纪纤云从碗里挖出一小块水果好奇宝宝似的仔细分辨,“桃子吗?桃子好像不这样?唉,病的舌头都不管用了,眼睛也不管用了。” “就是桃子。热水煮过沥干,然后放糖霜腌制过的梅脯里滚一滚。”,亓凌霄很耐心的解释。 “知道的还听清楚,难道你做的?”,纪纤云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打败了,即刻撇撇嘴,“天下红雨,堂堂冥王殿下,都不会去做这种东西。” “小时候偶然看嬷嬷做过,君子远庖厨,我自然不会去做这些事。” 古代男人都大男子主义嘛,更别说王爷了,心里腹诽着,勺子就往嘴边送。 张嘴的刹那,纪纤云突的悬崖勒马,后知后觉有些惊恐的抬头,“吃人的嘴短,说,你突然这么好心,又打什么主意?真是防不胜防!防不胜防啊!我都要英年早逝了,你就行行好,不要可着我一个算计行不行?啊,我就吃了两口,多少银子我付给你好不好?” 他这是做了多少恶事?以至于,吃口他端来的吃食都胆战心惊。 亓凌霄一脸黑线,“不要银子,放心吃。” “不要银子!”,纪纤云手都哆嗦了,颤巍巍把勺子放回碗里,眼巴巴可怜兮兮状欲言又止片刻,才道,“我就吃了两口,吐还给你行不行?” 还给他? 还是吐还给他! 能不能别这么恶心? 看来他一贯十恶不赦,否则,怎么能把人逼的说出这种话来。 亓凌霄扶额,真是有些生无可恋了,“纪纤云,你再这样,我端走好了。” 看看美味的冰酪,再看看冥王那张快要疯掉的脸,纪纤云突然觉得,她好像草木皆兵,多虑了。 不过,她还是没敢轻易对冰酪发起进攻,枕着胳膊歪头趴着,试探开口,“真的无偿给我吃的?真的不找后账?” 要是旁人敢这样,亓凌霄早一巴掌拍过去了。 他都惊诧,他竟然是如此大度有耐心的人,“吃了府里这么久的饭,我是不是现在可以跟你要个金山了?” 语气不善,不过,甚是有道理。 纪纤云的所有疑虑,顿时烟消云散,讪讪笑笑就去抓勺子,“冥王殿下怎么可能这么小气呢?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开个玩笑。生病了实在无聊,活跃下气氛嘛。” “哼!”,一个鼻音,昭示着,他现在很不开心。 谁让把人家好心当驴肝肺了呢,有错在先,即便病怏怏不舒服,纪纤云还是不遗余力的弥补着,“好了好了,我承认,其实你是个好人。百忙之人,还记得我这个小人物病了,特地送冰酪来。真是可歌可泣,感动的我,眼泪哗哗的。” 眉开眼笑大快朵颐,还能大言不惭喊着眼泪哗哗的,亓凌霄摇摇头,觉得气都白生了。 跟这样的人斗气,不是自讨苦吃吗? “言不由衷。”,心里无可奈何的舒坦了,口气还是不善。 就算自欺欺人,他还是希望,能让小丫头多胡说八道几句。 “衷,怎么不衷?你这碗冰酪绝对是雪中送炭,说不定吃了它,我一会儿就活蹦乱跳了呢。” 亓凌霄差点笑出来,自然冷脸也保持不住了,“又不是仙丹。” 偷瞄着冥王这厮没脾气了,纪纤云市侩的节省体力,停止耍宝。 懒洋洋趴着嚼着水果,状似无意的调侃,“你是不是突然很闲啊?病的起不来,只能等着你有活让我做才过来看一眼,你这种大忙人,要不是闲的发慌,怎么会有闲心给我送吃的?” 没法子,她必须刨根问底。 冥王这厮突然对她这么好,大有一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感觉,就算口口声声说了可以白吃,可,她还是不安心。 不安心到,食物从喉咙往里走,都那么的不顺畅。 诶,也可能是心理作用。 还在为上午的事生气,亓凌霄的理解跑去了另一个方向。 略一沉吟,觉得这个误会需要好好解释一下,“一来是师父他们等着走,二来我是想多让你歇息养病。” 借口,托词,骗鬼呢! 纪纤云心里啪啪啪拍出几个词,嘴上只是拉长音的“奥”一声。 摆的很清楚,她根本不信。 明明是冷酷无情,非要标榜什么为她好? 哼,想骗她?真是想瞎了心了。 怎么说,她也是有着二十大几岁灵魂的人。 亓凌霄斟酌稍倾,低头敛眸,抿抿唇悠悠开口,“还有,避嫌。听见你病了,师父他们,谁都可以马上过来,我不能。人多眼杂,传扬出去,你想想,会如何?” 第九十章 把捂不热的石头当好 “会如何?嗯?”,脑袋正一团浆糊呢,还让她想,纪纤云怨念的撇撇嘴,咬着手指沉思状。 弹指间,捂嘴惊恐到瞳孔扩大,“皇后会盯上我!如果咱俩关系好,我传递给贾婆子的消息就显得太敷衍了,是不是?她那种老妖,肯定会怀疑我,然后找机会审问我,要是露出破绽就完蛋了。就算侥幸蒙混过关,她也会用解药威胁我,让我做更多的事情。” 还知道怕! 亓凌霄轻哼了哼,沉声蔑视,“明白了?” “嗯嗯。”,纪纤云啃着手指点点头,杏眼里都是崇拜,“什么叫运筹帷幄高瞻远瞩,我终于看见了,就是冥王殿下你。佩服佩服,佩服的五体投地。” 应景的,壁虎一样,四肢贴着竹席,趴的规规矩矩。 “油嘴滑舌。”,拍马屁还带表演的,亓凌霄也算开眼了。 “真心的,绝对真心的。”,以示郑重,纪纤云撑着病怏怏的身体爬起来,手指通着乱糟糟的头发坐好,“皇后让我尽量接近你探听消息,那时候我还想着日子久了,以示我不是废物,应该有点突破才对。今天我才明白,真要那样,我就倒霉了。呵呵,你一定要把捂不热的石头当好,嗯,我对你特别有信心。” “你折腾什么,快躺下。”,中衣松散,露出一截嫣红的肚兜,亓凌霄只当眼瞎,亲自动手把人按回被子里,“一点小风寒,就是积劳成疾,再病下去,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冥王这厮一贯霸道,不过,这一次,纪纤云倒是毫无怨言,任凭被放倒,“喂,我突然发现,你对我还是挺好的。你以前为什么不跟我说清楚呢,害的我还认为你相当恶劣。” 事已至此,亓凌霄也是痛快,“你啊,三分颜色就能开染坊,没有我让你忌惮着,逢场作戏容易露马脚。” “没错没错。认定你处处难为我,我自然而然就天天提心掉胆,自然而然就小心翼翼去讨好你。要是心里认定你的冷脸是装出来的,没准,我管不住自己会笑场。天呐,你今天为什么要说出来?继续难为我就好了啊。以后,我把戏演砸怎么办?我要是一不留神忘了在演戏怎么办?” 真相大白了,纪纤云悲怆的想捶床。 冥王那厮罪状罄竹难书的时候,就算演戏,她情绪饱满,入戏很深啊。要是明知道那货在装,就算不笑场,她的情绪也得时刻酝酿。 难道,要时刻脑补,冥王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这玩意,没有臆想症,也不见得脑补的出来啊。 “你对你的小命如此珍惜,不会出差错的,顶多,打起精神,多用点心而已。” “那我岂不是更累了,苦命的我啊。”,平躺,挺尸,生无可恋脸,“你说你为什么突然跑来告诉我?啊?后悔药有没有?有没有办法把我刚才的记忆抹掉啊?” “天天把我当成十恶不赦的恶人,事情也难进行下去。明里暗里,我自认也没对你做什么太恶劣的事,你怎么就…。。” 剩下的话,亓凌霄咽回去了,亲自做下的,她哪有不清楚的。 怀疑人家、诋毁人家,好多次还是当着面毫不留情面的诋毁的。至于咒骂,暗里无数,被听见的,也有几次。 而且,骂的,还很难听。 往回倒了倒,纪纤云竟然发现,冥王这厮,其实一直对她相当纵容。 本质是好的,心虚愧疚的很,纪纤云还是硬着头皮用表象找回面子,“还不是你一次次难为我,我讨厌处处受限制,你天天这也不让那也不让,我不讨厌你讨厌谁。” “你年纪还小,不该要求你那么多的。”,亓凌霄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小丫头做了那么多事,每次都做的很好,好到,他都几乎忘记了,小丫头的真实年纪。 十四岁,又生于冬月,离及笄还有将近一年半,如果不是阴差阳错,还是待字闺中的小姑娘呢。 每日学学琴棋书画打发时光,哪有这么多惊心动魄的烦事。 年纪小?呸,老娘比你还大几岁呢! 虚岁才二十三,装什么深沉?现代,也就是个组队打游戏的大学生。 纪纤云心里不屑,嘴上得了便宜的顺杆爬,“那你就少要求我一点,能者多劳嘛,你自己干吧。我看你成天跟打了鸡血似的,从早忙到晚,精神一直足的不行。” 能担下来他自然没话讲,不过,心疼归心疼,“又没处给你找个替身,该做的一样也少不了。放心,一两个月而已,不会积劳成疾的。” “积劳成疾是不至于,不过哪天疯癫了倒是没准。出门就得演戏,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都要分不出什么事真什么是假了,长此以往,不疯才怪。喂,我觉得你特别厉害,天天这么过,竟然没崩溃,脑袋还是如此灵光。阴谋诡计用的跟吃饭一样溜嗦,算计人算计的那叫一个准,拿个板凳出去,都可以摆摊算命挣钱了。” “我看你风寒似乎好了。”,不管是否言不由衷,夸他总比骂他好,亓凌霄惬意的往后仰,斜斜的窝在床边。 纪纤云摸摸头,憨憨的傻笑,“是啊,你的冰酪功劳一件。啊,记得晚上再跟嬷嬷要一碗给我,巩固病情嘛。” 本来就要好了,又被冥王这厮一吓唬,精神头就回来了。 不过,能多吃一碗冰酪就是赚到。 外边买的没有如此美味,她要是亲自去要,桂嬷嬷有一大波为她好的大道理把她挡回来。 “我平日从不吃这些,连着两次,奶娘会怀疑的。”,亓凌霄毫不犹豫拒绝,之后有些别扭的又补充一句,“嗯,这事不要跟任何人讲。” 要是奶娘知道他特地要了冰酪给小丫头,那后果…。。 就光就事论事,他的一世英名也就没了。 “啊,你这回可有把柄在我手里了。” “他们都蒙在鼓里最好,免得出纰漏。”,亓凌霄这次很郑重。 纪纤云也没了嬉皮笑脸,连连应声,“知道知道。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能来真的还是少演戏,尤其是师父,撒欢起来口无遮拦,绝对误事。唉,你要是不告诉我多好,这下我不就成了和你一起骗他们?给奇货堂少堂主治病的事,你骗起师父和顾兄来眼睛都不眨一下,我可没你那本事,每次去看他们,都可没脸了。” “你骗人的本事不低。” 这评价是很中肯,可是,“骗敌人自然心平气和,可那是师父和顾兄啊。他们对我那么好,我怎么可能不心虚。” “如实来,就算你不出面,私下教给师兄,师兄必然在那里守上半年,比起现今只用留下一个月,你觉得师父更满意哪个?其实师兄也想避开,对他也是利大于弊。更重要的,半年的功夫,他们难免松懈下来说漏嘴,把你抖出去,这种情况绝对不能发生。” “可是,我以前给你治过病,还给那个带面具的看过,师父他们都知道啊。” “以后,除非我同意的,你谁都不要治。次数多了,迟早有出岔子的时候。” 纪纤云越听越是一头雾水,“要是有人知道我会医术,后果很严重吗?皇后还知道我懂草药呢,也没如何啊。” “那是她不知道你医术高超。” “啊?难道她跟大夫有仇?” “你外祖,薛太医,医术高明善于解毒,当年被刺杀焚尸,有人跟你说起过吗?”,对丫头是件伤心事,不过,只有这样才能达到警示作用。 亓凌霄不得不揭开这个疤。 刺杀?还焚尸? 纪纤云心头就颤了颤,“你…。。不会告诉我,是皇后做的吧?” “不错。” “她真跟大夫有仇啊!” 第九十一章 她好像瞎了很久 “她真跟大夫有仇啊!” “不是有仇,她是怕,怕有人把她的一线牵解了。”,亓凌霄往里挪了挪,躺的舒展开,星眸中都是小丫头的心惊胆战,伸手,安抚的拨一拨鬓角凌厉粘连的长发,尽量柔了声调,“不用怕,只要你不被传开医术高超,她是没有空闲拿你的小命的。” “一线牵?毒药?可是我根本不会解毒啊。”,说到皇后那变态妖婆,纪纤云心有余悸的很,哪里还发现的了现下她和冥王是如此亲昵状态,“她那么精明,就算怕有人弄出解药来,该找麻烦的也该是那些善于制毒解毒的大夫。术业有专攻,接生接的再好,骨头接的再好,杀他们有什么用?” 没等冥王那边开口,她突然灵机一动,堪堪送过一个大白眼,“肯定是在吓唬我,皇后要真那样,顾兄还能逍遥到现在?神医,名满京城,名头那么大,要按你说的,早该被收拾了。” “师兄成名也是在这三几年间,皇后忌惮奇货堂的势力加之确定师兄却实没那个本事,再者,我上次病重是父皇召师兄入府,此前,就算同在京城,一直陌路。不是皇后没动过那个心思,只是碍于种种,放弃了而已。” “那时候我还想着,就一个游医,就算别人知道和你是师兄弟,也受不了多少连累,比起师父的正大光明,顾兄一直演戏挺多余。现在看来,反正我要是顾兄,登你的门都不要登。咦,那个什么毒?皇后那么怕有人解了,她又最恨你,中毒的,不是你吧?不对不对,要是你中毒了,怎么可能天天还跟她对着干。不是你,也是对你很重要的人,谁啊?” 不可否认,小丫头很聪明,亓凌霄却不想让她承受太多。 话锋一转,把话头拉回,“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你只要记得,绝对不能让外人知晓你能医旁人不能医。当年皇后派人对薛太医痛下杀手,令堂一尸两命和她也脱不了干系,据我推测,她是发现了薛太医钻研此毒至少有了些眉目。” “皇后不会认为,我外祖和母亲,把那些眉目传给了我吧?我当年那么几岁,我知道个什么啊。而且,我的医术根本就不怎么样,碰巧能治几个疑难杂症。” “你毕竟是薛太医后人,当年看你年幼没有斩草除根,若是今时今日发现你身怀绝技,会如何?暗中给人看病,想法设法遮遮掩掩,她更会认为你心怀叵测。故意隐藏医术精湛,就是为了掩盖什么,譬如,你对那个毒的解法知晓。” 跟着冥王思路走,纪纤云心里拔凉拔凉的,期期艾艾颓废脸,“你干嘛不早跟我说,早知道我就不给那个面具男看病了,那个什么少堡主更是别想。纸里包不住火,天呐,露馅了我不就惨了。” “你是不是还想说,早知道,我的病你也不会管的。” “管,你的哪能不管?要不是我还有这点本事,你入土了,我不是一样得死。你个恶人,死了就一了百了,还非拉我一个垫背的干什么?” 反正事情过去好久了,亓凌霄幸灾乐祸的悠悠道,“说给纪相听而已,想不到我因着这句恶言,柳暗花明。” “你!”,纪纤云一脚踹过去,有种把这货皮鞭沾凉水猛抽的冲动,“原来你是吓唬人,可是把我害苦了。你要是不说那句鬼话,也不会有那么多倒霉事摊我头上……” 亓凌霄不躲不避,侧过头去,目光如钩,就那么定定看过去,“那样的话,我恐怕已经不在人世,你很想我死吗?” 无波无澜的声调,纪纤云却出千回百转的感觉来,那样直视的目光让她无所遁形,不假思索便急急道,“没有,哪有,我怎么会想你死呢。” 亓凌霄依旧那样看着她,星眸中有她看不懂的情愫。 纪纤云认定,人家这是当她在说谎,“天地良心,我是骂过你,可从来到想你死的程度。奥,你忘了吗?在皇宫里遇到刺客那次,我为了救你杀了那个老太监。还有,你想想,你把最后那个刺客杀死以后,虚弱到大口吐血。我要是想你死,趁机捅死你就好了,在皇后那里,绝对是大功一件。” “怎么会忘呢?”,亓凌霄声音有着别样的轻柔,手指勾了小丫头一缕发梢把玩,“腰上的伤怎样了?这样的阴雨天,恐怕会有些痒。” “对啊,我都忘记了,腰上的疤也是那次留下的!我是为你受过伤流过血的人,衷心日月可鉴,竟然怀疑我盼着你死,哼哼,也不怕遭雷劈。” “我一直心里有数。”,旁边有个如此欢实的,亓凌霄的心也雀跃起来,“皇后是你外祖和母亲惨死的罪魁祸首,更祸及你多年凄惨无依,知晓了,你必然怨恨。之所以说给你,只是让你更加警惕,更加小心行事而已。记住,报仇的事情,我来做,你安静看着便好。” 只是其一,之所以说出来,他还是有些私心的。 此等血海深仇,没人能置若罔闻,更不可能轻轻放下逍遥天涯吧? “报仇?”,纪纤云愣了一愣,刹那,双手合十一脸感激的拜拜,“那就拜托你了,我很恨她的,不过我没那个本事,只能你能者多劳了。反正你也要对付她,咱们目标一致,你成功了就等于我成功了。” 对死去多年的原主亲人实在没感情,不过她可是实实在在受过皇后噬心散的折磨,还嫌表现的不够咬牙切齿,忙又补上两句,“老妖婆还给我下毒,疼的我要死要活,哪天她落在你手里,千万要帮我好好收拾收拾她。要是能找着噬心散,一定给她吃一吃。” 有仇有怨就好,亓凌霄心中有了底,整个人似乎都拢在一团喜雾里,“拭目以待吧。” 看来蒙过去了,纪纤云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找大夫进府演戏,又宣扬你肚子大是中毒,那时候遮遮掩掩的,我还以为你就是怕人家知道你肚子里是一团肉说不清楚。现在想想,把我择的干干净净出来,真是救我一命。喂,明明做了好事,干嘛以前不说出来?” “说完了,再告诉你一句,不知恩图报会遭雷劈,嗯?”,不容易,竟然念起他的好,亓凌霄慢悠悠戏谑,“我不是你,话多。” “咦,我发现,你今天的话怎么没完没了的。”,纪纤云眨巴眨巴眼睛,愣怔怔,发现了难得的稀罕一般,“你……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平常那张脸老跟谁欠你八百两银子似的,一个字都舍不得多说,今天说的一串一串的,我怎么觉得,你中邪了呢。” 亓凌霄惊觉,他今天话真多的离谱。 往常。几天加起来说的话,也不见得有这半个时辰多。 “…。。别人都不用我多费唇舌,你若事事看的通透,哪用我如此操心。”,略一迟疑,亓凌霄理所当然甩过去一句。 他才不会承认,只要两人私下里,他就很有说话的欲望。 多少闲话,都不会觉得是废话。 纪纤云斜眼瞪过去,“你是在说,只有我最笨,只有我才让你费那么多话吗?” “对不太聪明的,我一贯宽容。”,玩儿心乍起,亓凌霄好死不死的回嘴。 纪纤云历时炸毛了,一顿夺命连环脚,“没想到啊,你是这样的冥王,你在我心里的伟岸形象是没了…。。” 这种攻击对齐凌霄来说,就是捶腿而已,他也不躲,就由着纪纤云闹。 半盏茶功夫不到,纪纤云本就虚弱的小身板已经瘫软,抹着额头汗,她蓦然惊讶于,她好像瞎了很久。 “喂,你怎么躺在我床上?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起来,快走。” 亓凌霄躺的四平八稳,闭眼挺尸,“每日这个时辰,我都在午睡。” 这是理由吗? 这是理由吗! 纪纤云默默握起小拳头,“要睡去你床上睡,这是我的床,我的床。” “我又不是没睡过。” “你!信不信我揍你。”,摸清了冥王这厮的真面目,纪纤云真是没一点怕的。 “马上到去前院的时辰了,容我眯个半刻。清者自清,又没人见着。”,亓凌霄打个哈欠翻身脸朝外去了,低沉的音调里疲态尽显。 好像也是,反正马上走了,纪纤云也懒得浪费力气赶人。 撇撇嘴,拳头隔空挥了挥,老老实实趴好。 背后清净了,亓凌霄睡颜上浮起一丝奸计得逞的笑。 须臾,纪纤云拧眉,似乎她又被某人唬住了。 什么鬼清者自清?这可是男女授受不亲的古代,没人看见,孤男寡女也不该睡一张啊。 爬起来才要化身河东狮,就被砰砰砰的敲门声搅了。 “……开门呐,开门呐……” 是逍遥散人的大嗓门。 “是师父,喂,你快起来!…。。”,纪纤云一巴掌就拍过去。 不用小丫头催,亓凌霄已经坐起,冷着一张脸,大步往外去。 他怎么会有个这么烦人的师父! 望着冥王匆匆背影,纪纤云突然有种诡异的错觉。 呵呵,这场景怎么有种野鸳鸯私会被人堵在屋里的既视感。 第九十二章 丢人丢到舅舅家 冥王府,梧桐苑。 “…。。遐迩一体,率宾归王……率宾归王……然后是什么来着?…。” “王妃娘娘,您这两天都没有按奴婢布置的背诵吗?如此下去,奴婢就要得罪了。”,万嬷嬷立在书桌对面,略显严肃的脸此时是严苛。 纪纤云端正的坐着,讪讪赔笑,“嬷嬷,我昨天病了,前天忙着准备皇祖母寿礼又参加宫宴,情有可原是不是?” 古代的启蒙书,就是让人死记硬背,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意思,怎么记得住? 背都背不过,更别说默写了,就算会写会读,字意都不知道,拿本书过来,那些字随意排列组合连到一起,还是不懂嘛。 唉,不是她偷懒,短时间想在古代完成扫盲,真的太难。 “啪!” 她的话音一落,就听斜后方一声脆响,吓的她一激灵,忙偏头看过去。 一个茶杯碎在地上,往上看,是张嬷嬷那张略带失望的老脸。 “王妃娘娘,要处变不惊。” 纪纤云更不好意思了,“下次用个铜啊铁啊的练就好,都摔了十几个杯子了,挺可惜的不是?要不,这个就不要练了?反正站坐行走那些规矩我都学会了,去宫里也没出差错。” 当个权贵家小姐啊夫人的,真是个苦活。 得记住见什么人行什么礼不说,就这个时刻保持端庄仪态大方,她很确定,冥王府的杯子都摔光也是白摔。 她绝对办不到。 两个嬷嬷对视一眼,万嬷嬷端着严肃,开口,颇有些苦口婆心,“王妃娘娘,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您不能松懈。奴婢们奉太后娘娘口谕而来,您若是学不成,奴婢们没法向太后娘娘交待。若是您实在不肯学,奴婢们只能先行禀报太后娘娘知晓。” 其实王妃已经算突飞猛进,怎奈起点实在太低。 太后娘娘只给了三个月功夫,除了不断向王妃施压,她们也没得它法。 这是要跑回去告状的节奏! 纪纤云吓的肝颤,两边讨好,“别!我一定按两位嬷嬷要求的好好学。” “王妃,奴婢再给您念一遍,您对着书页听仔细了。” “好,你念的慢一点,慢一点。”,实在记不住的,也好标个拼音啊。 “龙师火帝…。。” “禀王妃娘娘,战王府世子来了。” 门外,丫鬟一声禀报打断了万嬷嬷。 战王府世子,萌死人不偿命的小木木来了,脑海中闪一下小正太粉嫩的脸,纪纤云起身就往外去,“嬷嬷,我等等再来学。” “王妃娘娘,慢一点,腰间络子不能飘……” 张嬷嬷的嘱咐,直接被纪纤云当了耳旁风,裙裾飞扬,蹭蹭蹭出了门。 “见过九皇嫂。” 小正太就在台阶下,打扮的很是宝气,配上一丝不乱的行礼,纪纤云觉得,天上的仙童不过如此。 迈步过去,弯腰伸手,亲昵的捏上嫩白的小脸蛋,“木木,你还真来了。” 这个九皇嫂怎么如此喜欢捏他? 不过,他并不讨厌。 木木揉着小肉脸蛋,仰头露出一口芝麻粒小白牙,“昨日把今日的课业做了,父王才准木木过来的。九皇嫂,木木帮你一起做柿子,好不好?” 柿子? 呵呵,小娃娃不找上门,她都给忘了。 心里念着罪过,纪纤云笑靥如花说瞎话,“本来打算昨天把线买好今天做的,没想到竟然染了风寒。上午我得读书习字,只能下午再去买了,放心,晚上我就能给你做好一个。” “九皇嫂也要读书习字吗?”,木木睁大眼睛,甚是惊讶,“木木在学《千言文》,九皇嫂在读什么书啊?” 黑葡萄珠般的眼睛如宝石纯净,萌的纪纤云七荤八素,“好巧,咱们学的一样。” 话音一落,心头不由浮起汹涌的羞耻感。 天啦噜,她竟然和六岁的孩子在一个水平上线上。 木木却欢喜了,漂亮的眼睛弯成一道月牙,“九皇嫂,以后木木就到你这里一起学好不好?咱们学的一样,父王肯定会应允的。” 纪纤云一脸黑线,“那个…。。恐怕不太好吧。” 和一个六岁的小孩子成为同学?那场面,无法想象。 “九皇嫂,府里只有我一个,好孤单的。”,木木嘟着粉嫩的唇,可怜兮兮的低下头,胖乎乎的小白手拉着纪纤云衣袖摇啊摇。 软糯的童音拉的很长,好似,眨眼功夫,就要掉下眼泪。 漂亮有礼的小娃娃撒娇,纪纤云真的难以招架,“好了好了,只要你父王答应,你就来吧。” 木木历时扬起萌萌的小脸咧嘴笑,“谢谢皇嫂。” 变脸变得好快,纪纤云看的嘴角抽了抽。 小小年纪就会撒娇卖萌耍心眼,皇家的娃娃,骨子里恐怕就没有单纯这个基因。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更是让她悔不当初。 和六岁的孩子做同学已经丢人丢到舅舅家,再处处被人家小孩子碾压? 娘的,地缝在哪里? 好不容易熬到课业结束,后头跟个小尾巴回到思梅园,本想着知耻后勇的奋起背书,又被桂嬷嬷一声提醒浇灭了战胜小娃娃的斗志。 面团洗去面筋留下的面水已经澄清好,只要手脚快一点,晌午就能吃上凉皮了。 口腹之欲放一边,她这可是正事一桩。 估计孙来顺那边瓦子也搭的差不多了,为了生意红火,她很有必要贡献两个这里没有又容易让人爱上的小吃。 古代炊具做的出,在让院子里这帮古人的舌头筛选一下,如此有的放矢,看来,她还是很有生意头脑的。 灶房里热烘烘,木木却新奇的不肯走,一众战王府丫鬟婆子都劝不动,纪纤云也只能由着他。 灶房里多了人,桂嬷嬷不得不避讳着,把自家王妃拉到一旁才低声道,“王爷晌午留客用饭,吩咐您做上几道菜。” 眼角眉梢藏不住的笑意,在她看来,王爷这是把王妃当自家人用,比束之高阁有希望许多。 纪纤云笑的有点难看,“嗯,好吧。” 用得着一副吃了喜鹊屁的模样吗?就是做几个菜,又不是没做过。 这个桂嬷嬷也不想想,冥王那厮要很想留下她做王妃,怎么可能吩咐下人一样支使她做菜? 王妃,那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存在,怎么可能做粗活? 大半个时辰后,冥王府前厅。 有幸被留下来用饭的七八位官员,又一次被冥王府的厨子征服了胃。 “王爷,您的厨娘哪里找来的?她有没有徒弟什么的?” …… “在王爷府里用饭,显得我等甚是孤陋寡闻……” …… 亓凌霄不怒自威的应对自如,心内却是柔软如水。 为了他的事肯用心思,很好。 宾主尽欢,官员们告辞离去,他方想回院子里换去沾了酒气的衣裳,便被表弟一脸谄媚的请去书房。 梅仲琛搓着手,如下不出蛋的母鸡,坐立不安,“追风抓不到影子,表兄,你可得分外小心呐。我问了清风,府里根本没有加派人手,你不要命了吗?” 第九十三章 爱美人不爱江山 梅仲琛搓着手,如下不出蛋的母鸡,坐立不安,“追风抓不到影子,表兄,你可得分外小心呐。我问了清风,府里根本没有加派人手,你不要命了吗?” 要不是怕被表哥拍死,他就要直说‘你这是为色所迷,不务正业!’ 若是这回不能说服表哥振奋如初,看来,他很有必要冲到思梅园去,从小表嫂那里下手了。 “管好你分内事便可。”,亓凌霄气定神闲的饮着茶,星眸中有对表弟藏不住的隐隐鄙视,“上蹿下跳,没经过事一般,成何体统。” “还什么体统不体统?我就一江洋大盗哪里来的体统?我就知道,被追风盯上,弄不好就一命呜呼!”,梅仲琛两手按在书案边沿,倾身探头过去,没了往日的轻佻,俊脸上恨铁不成钢的急切,“英雄难过美人关,爱美人不爱江山也有情可原,不过,已经娶进门同在一个屋檐下,你说你成天魂不守舍什么劲?” 亓凌霄担心被唾沫星子溅到,端着茶杯嫌弃的往椅子背上靠,随即不耐烦的拧眉,“你哪只眼睛看见我魂不守舍了?” “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好不好?以前你从来都是处变不惊大业为重,现在呢,时不常,你的情绪就会被小表嫂左右到。我也是奇了怪了,那小表嫂怕你一贴老膏药似的,你哪里来的不满…。。” “闭嘴!正事不做,你成天猜疑我作甚?” 梅仲琛偏不闭嘴,拉下脸来直抒胸臆,“正事,现在你的小命就是我最大的正事。冥王殿下,看在咱们从小开膛裤的情义上,你能不能跟我交个底,你跟小表嫂到底怎么回事?对付女人来说,你拍马都赶不上我,我给你稍加点拨,小表嫂绝对成你手心里泥巴团,随你揉扁捏圆,再不会惹你不痛快。这样一来,你又是英明神武运筹帷幄的冥王,我们也不用替你操心了。” 小丫头哪里对他影响那么大了? 亓凌霄星眸射出威压,茶杯重重置于书案上,“子虚乌有,与她无关。” “怎么与她无关了?听明月说,小表嫂和顾兄情投意合,这个肯定是假的,不过,小表嫂一心想离开你是真的吧?你啊,肯定是心里不想让人家走,又拦不住人家走。其实这哪叫个事?一墙之隔而已,门都没有一扇,把人捞你床上睡一宿,不就万事大吉了。夫妻之名有了,夫妻之实再有了,赶她走都不会走的。冥王殿下,大风大浪您也经过无数,这点小浪头,怎么就难住你了呢?” 亓凌霄都怀疑,这货这段日子所有心思都放在查他的私事了。 “不去查独孤晟,成天编排我,不想做事,直说。” “冥王殿下,你不要转移话题行不行?堂堂七尺男儿,自己媳妇的床都不敢上,我都替你丢人。”,没办法,只能来个激将法了。 表哥是个好胜的,希望管用吧。 亓凌霄挑眉,冷厉的眸中涌动着某种不自然,沉声反问,“我做过什么,要告诉你吗?”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梅仲琛往后仰仰身体,一双狐狸眼质疑的看过去,很想很想,在那张冷如冰的脸上看出个所以然来了。 须臾,喉结一缩咽掉口水,试探发问,“你们……难道…。。是真夫妻?” “不用你操心。”,亓凌霄一点好脸色都不给,摆摆手赶人,“赶紧做你该做的去,别赖在这里碍眼。” 这种事,表哥不会打诳语,梅仲琛发现了不得的新鲜事般,脸上都是誓要刨根问底的八卦样,“呵呵,原来表哥你是个闷骚的,没看出来,哈哈。既然你们夫妻好的很,那你心不在焉的,为何?” 亓凌霄扶额,“我看上去心不在焉吗?有眼疾就去找大夫。” 表弟是不是脑抽了?明明他成天忙得很,怎么说的他好像成天无所事事当游魂来着。 正事! 正事要紧! 梅仲琛稍稍放松一点,窝在椅子里翘起二郎腿,摊手,“箭神追风随时会谋杀你,而你连加派人手都没做,难道不是心不在焉?” “追风力大无穷射出来的箭快如闪电,没错,被他盯上很凶险。不过,那个大块头长的扎眼,轻功不佳武功也很一般,你觉得他是能乔装打扮混入府里?还是会妄想翻墙越脊明目张胆闯入府里,乱头苍蝇般的突破重围给我一箭?” 手指敲击着桌面,亓凌霄冷眼瞥过去,看的,似乎是个白痴。 梅仲琛狐狸眼里风云变色,须臾,谄媚的扬起笑脸,由衷奉上大拇指,“是是是,冥王殿下英明,追风应该不会冒险来府里刺杀你的。这么看来,追风被兄弟们制服之前,你还是不要出去了,免得他在路上截杀你。多派点刺客围攻你的马车,引你下车打斗,到时候他离你近能把箭的威力发挥最大,你肯定躲不过。” 这个他当然懂,可亓凌霄不屑如此,也不能当缩头乌龟,“有千年做贼,没有千年防贼的。我不可能在府里躲一辈子,还是要把他尽快引出来解决掉。” “看样子,你都筹划好了,说来听听?” “用不到你,你还是去查独孤晟。他人在京城,免不得去找秦王,你多留点神。我会让龙五给你派几个高手,这回,最好把他抓到。”,抓了独孤晟,手里就有了皇后的软肋,对扭转局势至关重要。 至于一个追风,只是个小插曲,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这么听来,表哥很有把握,梅仲琛放下心里,整个人都透着吊儿郎当,“是,小弟为冥王殿下马首是瞻。不过呢,光让马儿跑不能不让马吃草,小弟担心你担心到食不下咽,饿的前心贴后心了,跟你回去讨口饭吃不框外吧?小表嫂病了,我还没去看望,正好顺路,嘿嘿。” “过了饭时了,自己想折去。”,小丫头这个时辰在午睡,哪容的这货去打搅。 梅仲琛却逐客令视而不见,嬉皮笑脸的戴上面具扬长而去,“嬷嬷疼我疼的紧,什么时候去都是饭时。” 第九十四章 没有门,我敲什么? 隔了半盏茶功夫,亓凌霄带着几个侍卫晚一步步入思梅园。 路过灶房听得表弟在和奶娘贫嘴,理也不理,径直回房,关门落栓。 站于屏风后宽衣解带,却听得隔间窃窃语声,小丫头不睡午觉在自言自语什么? 想及此,他只着中衣大大方方就撩帘子进去,入目的景象,不禁让他心神荡漾。 目光定定的,有些闪神。 紫丁香色绣缠枝合欢花肚兜,下身的裤子短的只到大腿中间,侧卧着用胳膊支头,贵妃醉酒的姿势读书,颇有种玉体横陈之美。 如一副动静皆宜的美人图,憨态可掬又魅惑无限。 布帘子撩动没有动静,亓凌霄轻功绝佳脚步几近无声,纪纤云沉浸在《千言文》的折磨里,咿咿呀呀嘀咕着,丝毫没发现房里进了人。 这倒给了某人充分的时间欣赏。 弹指间,亓凌霄陷入人神交战中,现下的他就是登徒子,是不是该赶紧退出去? 须臾,冠冕堂皇的说服自己,平复着狂跳的心,慢慢踱步过去蹲下。 纪纤云又不瞎,余光中有一道阴影划过,下意识抬头,惊得瞳孔放大,嫣红的唇瓣张开。 可想而知,惊怒的斥责就在一线间。 亓凌霄眼疾手快,手指伸出几点,纪纤云一个音都没发出来,顷刻成了哑巴。 还是个木雕泥塑的哑巴。 被封了穴道,动惮不得。 她能做的,除了怒瞪,用目光把冥王这厮凌迟,再无其它。 亓凌霄讪讪摸摸鼻子,扯了置于一旁的暖绿外衫一抖,罩住大好春光,之后手指伸出迅疾的点了点,“有事问你,听你在读书便进来了,没想到你……嗯…。” 他在说,他不是故意的。 穴道解了,纪纤云如木偶上了发条,历时活了过来。 裹着外衫惊坐起,手上牟足了力气,书做武器,直直奔着冥王那张讨厌的脸飞过去,“堂堂王爷,不知道进别人房间先敲门嘛!” 如果不是怕外头的人听见,她真想大吼一声。 堂堂王爷,次次不请自入,教养在哪里! “没有门,我敲什么?”,亓凌霄轻松的用两个手指夹住书册,一脸正气,辩解的很是理所应当。 纪纤云双手握拳,咬着后槽牙低声咆哮,“从帘子外头吱一声能死吗?” 靠,娘的,以后一定要想法子弄个门,实在不行门框上挂几串铃铛也好啊。 她太讨厌这种随时有人闯进来的感觉,不对,除了冥王这厮,没有别的讨厌人,他要防着这厮。 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嘛! 今天是穿的少,若是哪天正好赶上换衣裳,岂不是更吃亏。 亓凌霄一脸坦荡,“你进我的屋子从来随意,我好想从没说过什么。” 诶,这货在指责她只管州官放火不让百姓点灯? 靠,就是了,怎么样啊! “那能一样吗?你是男的我是女的。你能光膀子出去打一架,我能吗!记住,下次进来之前,打声招呼。”,纪纤云把小拳头挥到半空,离冥王鼻尖只有一指,“不按我的规矩来,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亓凌霄一个旋身,稳稳的坐到床边,顾左右而言他,“木木什么时候走的?晌午不睡觉刻苦读书,万嬷嬷她们难为你了吗?” 纪纤云的思路轻易被引走了,捂脸悲戚状,“别提了,上午和木木一起跟万嬷嬷学《千言文》,我背的乱七八糟的段落他已经倒背如流,丢死个人了。唉,他说了明天还来,为了不被个六岁的小孩子笑话,我能不拼吗?” “噗…。。”,亓凌霄真心不是故意的,还是轻笑出声,好多年,他都没这么开心过了。 “你还笑!”,纪纤云一脸黑线,“很好笑吗?你就什么都会啊?” “咳咳,不好笑,你要是哪里记不得了,可以问我。” “啊,对了,这里…。。这个字。”,纪纤云猛然想起一个,抢过书狂翻,好不容易找到了,手指点着发问,挑眉却见着一张抿唇似笑非笑,其实在憋笑的脸,历时怒火中烧,“亓凌霄,你…。。你太过分了。” 亓凌霄拧了大腿肉一把,终于恢复冰山脸,扫一眼那字,化身老夫子,“读做‘凊’,温凊,是冬温夏凊的简略。临深履薄,夙兴温凊,这句在整篇文章里的意思是,要“如临深渊,如履薄冰”那样小心谨慎;要早起晚睡,侍候父母让他们感到冬暖夏凉。” 说的实在详细,详细到,纪纤云目光灼灼的看过去,有种发现稀罕物想据为己有的贪婪,“你能不能从头到尾把这个给我讲一讲?说的都不知道是什么,死记硬背,根本记不住。” “我稍后还有公务,晚上吧。”,被需要的感觉实在好,亓凌霄有点飘飘然,“对了,你说木木明日还会来?” 因着冥王这厮还有利用价值,纪纤云俏脸也和缓许多,“是啊,他也在学那本启蒙书,他说他会求战王答应,让他每天上午来这边和我一起学。那么会撒娇的小孩子,明天肯定来的。”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能让战王叔的独子日日往冥王府跑,小丫头功劳一件,“没想到,你哄小孩子很有一套。” “别说的我拐带小娃娃一样,我可没哄他,是他拉着我袖子撒娇非要来的。一失足成千古恨,害的我晌午都不能睡觉的奋斗,脸皮再厚,当着两个嬷嬷的面被六岁的小孩子超过去,我也想找个豆腐撞一撞啊。” 想起这个,纪纤云蔫头耷拉脑,唉声叹气,生无可恋状。 亓凌霄又一次弯了唇角,鬼使神差就来了一句,“棒下出孝子,慈母多败儿,以后,孩子可不能让你来教。” “我怎么教孩子,你管的着吗?”,她的男人还不知在哪里游荡呢,孩子更是不知道魂在何方,不过,跟冥王这厮没一点关系是肯定的了,纪纤云毫不客气飞过去一个大白眼,“投胎是个技术活,反正,投胎到你家挺倒霉的。天天看着门神脸一样的爹,不知道得压抑成什么样,可怜,可怜。” “你教出来的肯定是纨绔子弟,不过,教教女儿还可以。” “怎么就纨绔……” 纪纤云刚想跟冥王这厮争论一下体罚教育会给小孩子造成心理阴影,就被毫无征兆的捂住了嘴巴。 “嘘。”,亓凌霄手指放到嘴巴做了个禁声的动作,随即指了指窗户。 他的耳力极好,有人摸到了窗户下,无疑。 至于是谁?他十拿九稳。 放肆,真是无法无天了! 一刹那的愣怔后,纪纤云缓过神来,一侧嘴角勾起,有种调皮的邪气。 师父,肯定是师父,竟敢听墙根! 哼,她的墙根哪是白听的。 连摆手再推搡,赶走身旁的讨厌鬼冥王,她三几下就把外衫穿上,蹑手蹑脚端着墨玉笔洗奔窗户。 猛的推开,探头出去,寻到一抹人状物蹲着,历时,洗毛笔的黑色浑水凌厉的飞扑而去。 第九十五章 披着人皮的汪汪 猛的推开,探头出去,寻到一抹人状物蹲着,历时,洗毛笔的黑色浑水凌厉的飞扑而去。 梅仲琛正全神贯注的狐狸眼眯起,屏气凝神蹲墙根下侧耳细听,头顶突的“嘎达”一声响,惊得他个七荤八素。 仓皇猛抬头,只见一道黑雾气势汹汹扑面而来。 近在咫尺,避无可避。 电光火石之间,那道黑雾跟面门来了个亲密接触。 一切来的太快,他只来得及闭眼,墨水击打在面具上,四溅。 好死不死的,他因着先前太过激动,嘴巴笑的咧开,倾泻的墨水径直灌进了嘴里。 清凉苦涩,又不知是何物,吓的他竭力往外吐。 “呸呸呸…。。啊…。。什么啊……” 手抹着面具上的墨水,踉跄站起倒退着,伸舌头抓狂的喷,如癫如狂,狼狈的不成人形。 “…。。”,原地手舞足蹈的货是个什么鬼? 纪纤云看的目瞪口呆,手里的墨玉笔洗差点拿不稳掉地上。 靠,不应该是师父吗? 不应该是师父吗? 除了师父可能有这种猥琐闲心,她真想不出谁还有这个胆。 大白天不可能有傻不拉几的刺客静悄悄的来,冥王这货的手下? 靠,谁啊,胆如此肥壮,竟敢听冥王的墙根。 带着无比崇拜的心,杏眼圆睁,猛瞧。 没等她看出个所以然来,先被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爆笑吸引过去。 从窗户往外看,西南方向,逍遥散人捧着肚子笑的前仰后合,“哈哈……小王八蛋…。。你…。。你也有今天…。。这是、笑、笑死我老人…。。人家了…。。哈哈…。。” 当然,看热闹的不是一个人。 六子碍于怕被报复勉强憋笑,清风和顾西风笑容可掬。 桂嬷嬷为首,一众看稀罕的下人,法不责众,争相嬉笑。 那场面,好不欢快。 鉴于师父看热闹看的如此凶残,再看那乌七八黑的面具,纪纤云终于弄清楚胆肥的这位是何方神圣。 面具男! 呵呵,那货似乎还是触冥王一头的,估计,此番被抓个现行,要有苦头吃喽。 想及此,她端着笔洗探出头去做慌乱愧疚状,“对不住,对不住…。。我…。。笔洗里水太黑了,偷懒从窗户泼,没想到…。。没看见你…。。对不住。” 又擦又抹,屋漏偏逢连夜雨,又迷了眼,梅仲琛眼泪哗哗的,跌跌撞撞想跑又担心被坐实了听墙根,忙点头行礼,“见过王妃,是小的的错。小的和六子他们嬉闹甩丢了个小物件,在各处寻找,不想,惊了王妃。” “本王的窗下,已经找过了吗?” 方想着敷衍一下小表嫂就落荒而逃的,耳畔传来的一声幽幽问询,击碎了他大大的美梦。 眼泪冲刷掉墨水,视线稍稍模糊不过还是能看个大概了。 梅仲琛心虚的望一望另一边窗子里负手而立的英挺身姿,历时硬着头皮行礼,“回禀王爷,小的那物件在阳光下亮堂堂的,王妃窗下远看有个亮亮的东西,小的才过去的。怕惊着您歇息,特地绕路过去,没经过您窗下。” 一点底气没有,显然,满嘴谎话。 他做下的事在那呢,想撒个圆满的慌,比登天还难。 此时此刻,他只盼着,表哥能暂时放他一马。 亓凌霄哼了哼,淡漠的脸孔上波澜不惊,“有厢房遮阴,晌午十分,太阳能照到王妃窗下吗?” 毫不留情揭穿,显然,没打算这么放过他。 梅仲琛额头汗涔涔,悔得肠子都青了,狐狸眼转了转,弱弱道,“回禀王爷,可能…。。是小的看差了。小的这几天眼睛出了毛病,眼神不大好使唤,请王爷见谅。” 放过他吧? 放过他吧! 众目睽睽的,他的脸啊。 要罚就私下来行不行? 虽然,他很清楚,凭表哥的脾气,明着难为了,暗中的苦头,他一样还是逃不过。 “噗…。”,另一侧窗户里,纪纤云喷笑出声。 面具男这货还真有两下子,一言不合眼睛有病都编的出来。 她知道这货想云淡风轻的尽快把这个尴尬时候度过去,可惜,她不是菩萨,做不成被人听墙根还息事宁人的事。 想笑就笑,局面更尴尬也无妨。 反正,她觉得,围观的那帮人,都巴不得面具男更倒霉一点点。 事实证明,她的判断是很正确的。 逍遥散人顽童似的窜过去,恨不得脸贴脸的凑上去瞧人家眼睛,“瞧着眼珠子挺亮堂啊,哪像有病的?哎哎,咱们有好大夫,来,过来,给他瞧瞧。” 师父招手叫唤,又被清风一众推着,顾西风无奈的走上前,装模作样检查一番。 “神医,我眼睛的确有病啊,病的可严重了,离远一点就看不清楚…。。”,明知他没病,这帮货还凑上来瞎搅合,梅仲琛深深体会到什么叫落井下石,什么叫众叛亲离。 可没法子,他根本不敢发作,只盼着这帮人能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听墙根可不是好习惯,桂嬷嬷大义灭亲,“方才去灶房拿吃的,我看着你可不像眼神不济的。” “嬷嬷,我…。我那是靠闻的。”,嬷嬷都来补刀,梅仲琛心痛的想哀嚎。 他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吗? 怎么一个个全都巴不得他倒霉。 袖手旁观都不行,还得推波助澜。 逍遥散人笑疯了,“小王八蛋,狗才靠闻的呢!没想到啊,你是个披着人皮的汪汪…。。” 此话一出,众人哄笑,肆无忌惮。 梅仲琛被围在中间,生无可恋。 天啊,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 亓凌霄不是爱热闹的,砰的关了窗户,纪纤云却是不嫌事大的,提好鞋子一阵风就往外去。 呵呵,远观实在不过瘾。 路过冥王身旁,还不忘压低声音甩一句,“下午我要出去,那个,是正事,答应了木木做柿子,我得去买线。” “想出去玩儿就直说,我又不会拦着你。” 纪纤云驻足,对着冥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辨别起来,“你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架子上那个匣子给你的。”,亓凌霄鸡同鸭讲的回道。 “给我的啊。”,纪纤云受宠若惊,颠颠的跑过去打开,随即被晃瞎眼,嘴巴半张傻呆呆,“你没搞错吧?真的给我的?” “师父也有份,记住,你拿着,不要让他骗过去肆无忌惮的买醉。” 纪纤云这回懂了,心安理得把沉重的匣子抱起来,“就知道你这种人不会白白给人好处,放心,我绝对看的牢牢的,不让师父有可乘之机。呵呵,真好,吃喝玩乐有钱了,省的花我的银子肝疼肉疼。” 一点银钱就眉开眼笑,真是个小娃娃,亓凌霄摇摇头,宠溺的目光里,只有那抹欢快而去的小人。 回房放下匣子,纪纤云却听不见外头任何声响,开窗探寻,靠,人影都没了。 跑出去追热闹?她发现她更喜欢看钱。 关了窗户,兴冲冲把匣子里的东西倒在凉席上,守着小银山,眉开眼笑。 隔间哗啦啦金属撞击的声响,亓凌霄拿在手里的衣衫放下忙赶过去,入目的景象,让他哭笑不得。 天呐,他家王妃是多没见过银子啊? 纪纤云抬头扫一眼,连某人又不请自入都懒得指责,心情大好的扒拉着银山寻宝,“呀,这个小袋子里是金珠,对了,不是镀金的吧?” “你又不是没银子,至于吗?财迷!” 纪纤云白过去一眼,“我的是我的,那是拿来过日子的。这个能一样吗?不义之财,看着就开心。” 不义之财? 唉,能说的好听一点吗? 亓凌霄一脸黑线,“对了,有师父和师兄跟着,你也老实一点,看见危险的地方躲远点,不要像上次一样。还有,不要难为车夫,他拦着的去处,不要…。。” “停!我知道了。”,纪纤云玩着金珠,不耐烦的眼皮都懒得抬,“千叮咛万嘱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爹呢。不对,纪丞相才不会管我。就算我亲爹不管我,但是,我也不缺管我的后爹。你说说你,也就二十初头,能不能不要那么婆婆妈妈唠唠叨叨的。” 爹? 他有那么老吗? 婆婆妈妈唠唠叨叨? 说的肯定不是他! 亓凌霄立在原地,如遭雷击。 “行了行了,快走吧,省的又有人来听墙根。唉,你的手下也真奇葩,竟然有这种嗜好…” 与此同时的,清风屋子里,洗掉墨水的梅仲琛扬着一张小白脸义愤难平,“见死不救啊,等着的,风水轮流转,有我瞧你们乐子的时候。” “小王八蛋,再怎么着,你也在我老人家头上讨不回来。”,逍遥散人猴子一样蹲在椅子上,恶狠狠的丢出几颗兰花豆,“你说说你,跑去纤云窗户下做什么?色胆包天的混球,那是我老人家小徒弟,你也敢惦记!跟你说,要是换个人,我早把他腿打折了。不对,把眼珠子抠出来,喂狗。” “冤枉啊,我就是去探探表哥和小表嫂是不是同塌而眠。您不信问六子嘛,去之前我还跟他说了一嘴,让他给我把风。” 六子吓的腿都软了,连连摆手,“二少,这个玩笑可不是随便开的。您当时就让我给您端下碗,可没说要去做什么。” 天啊,坐实了是帮凶,主子还不扒了他的皮啊。 第九十六章 表哥肯定就在屋里 “同你个鬼啊!”,逍遥散人更加暴力的洒出一把豆子,梅仲琛躲得焦头烂额还是被击中鼻子,鼻子一酸眼泪哗哗的,“他俩就不是那回事。就算真夫妻,哪有你跑去听人家墙根的?嘿嘿,这回有的瞧了,得罪谁不好你跑去得罪他,就等着在黄连水里泡泡吧。” 梅仲琛揉着酸疼的鼻子,心有戚戚焉,“先前,我跟他用激将法来着,听表哥那意思,他和小表嫂妥妥的有一腿,为了求个准,我才跑去听的。” “啊?他怎么说的?”,难道这半个月他去了奇货堂,俩徒弟悄悄看对眼了? 逍遥散人大眼珠了里冒着光,满满的期待。 呵呵,他又没眼花,前天绝对看见那俩在屋里干了点羞羞的事。 狡辩来狡辩去,亲眼瞧见的都被那俩推翻了,现在看来,可能,他被蒙了。 六子、清风也凑上去,他们十分好奇。 顾西风一旁喝着茶,表面淡定,耳朵已经竖起,他有些紧张了。 梅仲琛将几人表情收入眼中,一扫先前的颓败,大刺刺昂起下巴,满脸跑眉毛,“告诉你们吧。上午我就给他出主意,让他爷们点去把小表嫂睡了,然后就万事大吉了嘛。你们猜,表哥怎么说?嗯,他说‘我做过什么,要告诉你吗?’。听听,他这不是直接承认了和小表嫂已经那个那个过了嘛。” “切!你想的什么玩意?”,逍遥散人撇撇嘴,白眼翻上天,“昨天纤云还给我看守宫砂来着,俩人要睡一块去,她还能是大姑娘啊?” 六子也无精打采的附和,“主子说他做过什么不用告诉你,其实就是让二少你不要多事了而已。二少,你想太多了。” “是吗?”,梅仲琛挠挠头,很是没主意的看向顾西风,“顾兄,旁观者清,你觉得呢?” 顾西风放松的点点头,俊逸出尘的脸孔上喜气难掩,“以后你还是少掺和。” 无下限的破主意,幸好师弟没那个心,否则…。。 算了,不可能的事,他有什么可担心的? “清风,我觉得我没那么蠢啊。”,梅仲琛把最后的希望放在少言寡语的清风身上。 清风耸耸肩,沉声,“去听主子墙根,如此蠢事都做的出。” 言下之意,已经不能再蠢。 接连几次暴击,梅仲琛已经斗志全无,软趴趴跌在椅子里,追悔莫及,“你们说,这次我会不会死的很惨?” “二少,您只有自求多福了。也许,他会看着您是他表弟的份上,稍稍手下留情一点。”,六子同情的看过去,宽慰,“不过,凭主子的脾气,您最近可没有好日子过了。” 逍遥散人幸灾乐祸,“他现在肯定想着是把你清蒸了呢还是油煎了呢,哈哈,不要往好处想了,你的倒霉日子在后头呢。我老人家正愁生活无趣,你的戏就开锣喽,甚好,甚好。” 想想也是没活路! 当时,他是怎么脑抽了呢?是中了哪门子邪? 梅仲琛无力的趴在桌上,狐狸眼里黯淡无光,“你们说我是先跑出去躲躲?还是先负荆请罪舔着脸认个错?”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早死早托生!” “是祸躲不过,你就是鼻涕一把眼泪像个小娘子似的闹一场,该受的罪还是免不了的。” …… 残酷的事实摆在眼前,梅仲琛想不认命也不行了,“六子,把我吃一半的饭拿来,怎么也得做个饱死鬼。吃饱了就去请罪去,你们几个,能不能讲点义气,跟我去求求情。” 六子颤巍巍,“二少,小的人微言轻。” 清风抱抱拳,“自求多福。” “我和师父回来的晚,只看了半出戏而已,帮不上忙。”,顾西风斯文饮茶,态度很明确。 逍遥散人更绝,“我跟你去,正好看看你怎么挨骂。” 梅仲琛气的差点从桌子上溜下去,“你们…。遇人不淑…。。唉…。” 反正不管他怎么哀嚎,几人各忙各的,立场坚定。 半盏茶的功夫后,他突然被雷劈中一般,垂死病中惊坐起,手指颤抖着,狐狸眼都瞪圆了,“啊,啊,差点又被蒙过去!方才表哥肯定在小表嫂房里!” 诈尸一样的吓人,其他几人不得不把目光投过去。 逍遥散人嚼着兰花豆直撇嘴,“小王八蛋,你是不是魔杖了?认命吧你,我亲眼瞧见的,那两个从不同屋子里探出头来的。” “不不不,不对!”,梅仲琛眼里泛着光,自信的一个响指,“你们想想,就凭我的轻功,怎么可能被小表嫂发现?肯定是表哥就在屋里,听见有人到了窗下,才指使小表嫂开窗户泼水,而他,早跑到隔壁去了。” “呸呸呸,小王八蛋,你是不是戏文听多了?”,逍遥散人嫌弃的很,“守宫砂在呢,那两个清白的很。既然清白,就算俩人在一个屋里,有什么可瞒人的?师兄妹两个,平常还要一起做很多事,总有要商量的吧?两人屋子就隔着一道布帘子,不在这边就在那边,在哪边说话都是一样的嘛。” “那,小表嫂又不会功夫,怎么可能听见我在窗户下?”,梅仲琛还是坚持,直觉告诉他,这事没有那么简单。 清风看不了这货神神道道,“恰巧泼脏水而已。” 六子也赞成,“二少,小的看的真真的,王妃穿戴整齐,王爷那边明显从床上才起来。一个习字,一个睡觉,怎么都不可能在一间房里嘛。” 梅仲琛跺跺脚,有种不被认同的绝望,“你们怎么不信呢,肯定不是巧合。小表嫂,对,我觉得她是直接冲我泼过来的。要是开窗户泼水,想想也得往远处泼嘛。” “疑神疑鬼的,别胡咧咧了,省的疯掉!”,逍遥散人没好气的一掌把人拍在椅子里,“泼个水,还不是想怎么泼就怎么泼。你啊,还是想想怎么讨你表哥欢喜,少被折磨几回吧。” ******************** 太阳偏西,暑气不减。 繁华的闹市中,顾西风立于马车边,温文尔雅的朝街边一处杂货店门口张望。 顾客盈门的一家店铺,进出的妇人甚多,为了少受几次搭讪之烦,他明智的选择在外边等。 纪纤云款步而出,打开手里的油纸伞,径直向路边那道最引人的风景去。 轻快的步伐,很快到了美男跟前,笑意盈盈把伞递出,“给你举着。太阳这么大,没有伞遮着,很容易晒黑的。人一黑,你的花容月貌也会大打折扣,那可如何是好?” 一个大男人,怎会怕晒黑? 顾西风摇头,满心满眼的拒绝,“不必了,我不怕晒。” 纪纤云俏皮反问,“你真的不举?” “我真的不举。” 逍遥散人就在纪纤云身旁,摇头摆尾的差点笑疯,“哈哈哈……不举,不举,有病赶紧治啊……哈哈……” 车夫小伙忍不住,肩膀笑的一抖一抖。 旁边过路的,耳朵尖的也挺多,历时七八道目光如利箭,盯在顾西风身上。 其中两个老妇人,毫不避讳的把目光落在某处,摇头很是惋惜模样。 似乎在说,长这么俊,可惜了,可惜了。 顾西风脸腾的红了,深知受了小丫头戏弄,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再瞧罪魁祸首,油纸伞挡着脸,退后几步,藏的不能再好。 “唉。”,顾西风扶额,无奈疾走而去。 谁让他笨,能怎么样呢?唉,只能认命了。 第九十七章 明目张胆的红杏出墙 瞄着美男被挤兑走了,纪纤云忙招呼着师父爬上车,车夫小伙牵着马,弹指间就把人追上了。 车帘子掀开一半,纪纤云讨好的对着一脸和煦的人勾勾手,“这位公子,你要是上来,我们会篷车生辉的。” “噗…。”,篷车生辉,都为了他造个词出来了,顾西风本就不生气更装不出来了。 车厢里又变为三人,逍遥散人捣鼓过堆成小山的各色物件,煞有介事的抬头发问,“你们没发现,咱们有样东西还没有买吗?” 银子有一半是老头的,出来一趟一点都不往人家身上花,她也不落忍,纪纤云很是贴心的恍然大悟,“对,师父的好酒还没有买!走,去买坛三十年陈酿。” “好好好,还是小徒弟最孝顺。”,事情顺利的让逍遥散人想蹦高,随之贪心的伸出两根手指,“能不能这样?嘿嘿,一下子买两坛可以让老板便宜点,能省一点是一点不是?” 哪有这种歪理? 顾西风拉下脸,“咳咳,不要得寸进尺。” 逍遥散人心虚的瘪瘪嘴,随即嬉皮笑脸的拉着小徒弟胳膊猛摇,“纤云,不要听奸人挑拨。” 奸人挑拨! 为了一坛子酒,老头还真六亲不认了。 纪纤云满脸黑线,“好了好了,两坛就两坛。提前说好啊,不能让我被冥王殿下骂,您得说服顾兄,让他认一坛在自己名下。” 啊?小徒弟怎么给他出这种难题嘛! 怎奈酒虫子勾着,逍遥散人毫无节操的对先前口口声声的奸人舔着脸笑成一颗老核桃,“借你大名一用而已,不会掉块肉的,大不了分你两杯吃……” 顾西风哪会有好脸色。 顿时,纪纤云退居二线,摇着新买来的团扇乐呵呵看戏。 一路吵吵闹闹,顺手买了两坛酒,两炷香功夫后,几人已经进了赵家武馆大门。 确切的说,是已经摘掉牌匾的先赵家武馆大门。 内里,半月不见,已然换了一番光景。 无数小娃娃腰粗的柱子支撑,一丈高的硕大棚子几乎把空旷的练武场占满,棚子四周是手臂粗的木头围成的通顶围栏,每根隔着三尺远,足矣让人通过。 不错不错,跟她交待的一样,纪纤云不禁对孙来顺的办事能力很是满意。 孙来顺正指挥伙计们收拾地上的碎木头,见自家主子到了,颠颠的就跑过去汇报,“小小姐,您来了。巧了,昨个才完工,您瞧瞧,还合意吗?” “哪是合意,绝对是大大的惊喜。”,纪纤云毫不吝啬溢美之词,“夏天里也不用把棚子四面裹严实,收拾收拾,买些桌椅板凳盘盘碗碗准备开业了。对了,两边这些屋子都得腾出来做吃食,炉灶也要抓紧搭起来。” “是是。”,孙掌柜应着声,精明的脸上有了些为难,“小小姐,置办家伙都好办,就是吧,咱们的人就能做些包子面条的。您说是招揽一些街边食摊过来摆,还是雇一些手艺好的厨娘厨子?现成摆摊的拉来倒是简单,就是租金高了人家不乐意来,要是少了咱们这么大的地方就给他们白忙活了,到时候盘子碗混到一起,也不好说清。要是雇人做,合适的也不是一时半会凑的齐的,好样的不是在大户人家干活就是自己摆摊子呢。” “不能让我师父站着,先去给找个地方喝茶歇歇,然后我再跟你好好商量商量。” “哎呦,瞧小姥这脑袋,散人您请,神医您请。” 纪纤云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直到逍遥散人两个坐在堂屋里饮茶,她才让孙来顺带她棚子里参观,实则是避开那两个,“孙掌柜,你担心的事,我都替你想好了。咱们不招揽摊位也不另外雇厨子,二三十个人呢,就自己做,人手也够了。” 孙来顺摊手,“人手不少,可是,大多药房里出来的,抓药行,做饭不在行啊。再说了,那几个丫鬟婆子出身的,也就会做点家常吃食,瓦子里那些人们乐意买的,根本做不来。” “这边靠近菜市,热闹是热闹,不过来来往往穷人居多,家常能填饱肚子又便宜最好。至于贪新鲜的,我会教伙计们几道吃食。别的瓦子都不见得有,而且简单好学材料便宜。” 孙来顺眼睛就亮了,“小小姐,那便好,王府里的吃食可不是小老百姓能见识到的。” “那就这么定了。过几天我再过来教,你先挑好乐意学的人。还有,棚子中间搭个三尺高的方台,不用太大,也就客人少的时候说书先生说说书,偶尔那几个异域美女跳跳舞。” “小小姐,旁的瓦子卖艺的多的很,要是只有说书的,恐怕,没人愿意往咱们这里来啊。”,孙来顺又担忧起来,没客人来,再好吃的东西也卖不出去啊。 纪纤云倒是信心满满,“咱们的地方没他们大,招那么多卖艺的来,桌椅板凳都没地方摆了,不是吗?” “那倒是,可…。。” “别可是了,先按我说的来,到时候要是搞砸了,你再去多招几个卖艺的来,也来的及。” 既然主子坚持,孙掌柜心有疑虑还是勉为其难的应下了,“那…。。那都听小小姐的。” “不要担心,只要咱们提前打好声势,门前来来往往那么多人,还愁没人进来吃饭吗?…。。” …… 跟孙来顺又商讨了一盏茶功夫,算计着老头该坐不住了,纪纤云又交待了两句,领着人打道回府。 上了马车就挑出橙黄的络子线,开始起针钩柿子皮。 一路钩,饭前钩,草草吃了晚晚,回房挑灯又奋斗了两刻钟,终于一个拳头大的柿子成型了。 “战王妃,堂堂王妃,喜欢吃柿子也是这种小巧精致的吧。”,揉着酸酸的脖子,她端详着新鲜出炉被棉絮填的鼓鼓的柿子,自我原谅的自言自语道。 小木木要好几个呢,只能在个头上缩点水了。 这个不能怪她,谁让她这么忙呢。 反正明天有脸面对小萌娃了,放松的丢下柿子打算找师父去神侃一会儿,打着哈欠起身,却瞥见枕边的书。 靠,真是贵人多忘事。 还忘了跟冥王那厮有约。 可,脑海突的有一道智慧光芒闪过,纪纤云顿时,醍醐灌顶般的伸手敲敲脑袋。 真是蠢的无可救药了,她为什么要去求助于冥王那个冷面门神? 明明就有一个盘亮条顺脾气好的美男神医在那闲着呢,她只要拿着书站到跟前,绝对会得到耐心的指导。 冥王那厮答应的倒是痛快,哼哼,没准到教的时候嫌她蠢,会把她损到无地自容。 找谁当老师,实在没什么可犹豫的,可,一想到要去拒绝冥王那货,她就相当心慌慌。 抱着书原地踱几步,紧皱的眉头刹那舒展,迈着四方步就往外间去。 预料之中的,那厮在桌旁处理事情,桌子上有一摞书册堆着。 见此,她心里更有底了。 “咳咳。”,轻声清清嗓子凑过去,俊俏的小脸笑成一朵花,“冥王殿下,看你这么忙,我实在不好意思打搅,让你教我读书。那什么,十分感谢你的好意,我还是去找顾兄好了。” 亓凌霄提笔的手顿住,挑眉,星眸中晦暗不明,“这个时辰了去找他,是想让院子里的人都知道,你要明目张胆的红杏出墙了吗?” 低沉清幽的声音,越是无波无澜越是瘆人。 纪纤云觉得,她的耳朵被万千冰刀刺中,冰冷的寒意瞬间蹿便周身。 红杏出墙?还明目张胆? 靠,她哪有? 背地里没那个心思,就算有,她也不会蠢到让大家伙都瞧见啊。 身正不怕影子斜,即便有点被震慑到,她心里没有鬼,底气还是足的,目光平视的对过去,“少来,你这是欲加之罪。你看你这么多事情要处理呢,我就是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而已,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可不认为你会这么替我着想。”,亓凌霄气定神闲的把笔放在玉笔搁上,后背仰靠在椅背上,星眸中有种把人看穿的了然。 娘的,都忘了,这货比算命的都料事如神。 恐怕,她这点小把戏,还不够人家看。 当着明白人,尤其是冥王这种可怕的明白人,纪纤云牙关一咬心一横,明智的选择实话实说,“我觉得顾兄比较闲比较有耐心,你可能会嫌我笨,我学的又慢,肯定会挨你数落。” 深深的看过去一眼,亓凌霄确定,这回是实话。 手指敲着桌面,脸色和缓许多,“我记得我说过,对不太聪明的,我一贯宽容。” 靠,这是明确的嘲笑她笨! 还是再次! 纪纤云恨得牙痒痒,别过头哼了哼,“你想教我,我还不稀罕跟你学呢。又不是十万火急的,大不了,明天下午找顾兄教我。反正,他跟师父每天吃过晌午饭就从奇货堂回来了,有的是闲功夫。” 怎么又要炸毛了?他已经很尽量控制脾气了啊。 结果为重,亓凌霄选了最有把握的路,阴下脸,发号施令,“言而有信,我必须教你。去,把你房间烛火熄掉,然后,过来找我。” 教人,还有强买强卖的! 纪纤云发现,对此,她也没多奇怪,嗯,冥王这厮一贯如此霸道。 可,“把我房间蜡烛熄了做什么?诶,不对啊!”,疑惑中,突的,她想到什么,如抓住救命稻草,“我真不能跟你学了。现在是晚上,只要屋里亮着,院子里的人就能从窗户映着的影子看见屋里什么情形。我站在这里跟你说几句还行,要是跟你学很久,那些人会怎么想?” “你觉得,我比你傻?”,亓凌霄目光中有些玩味,反问。 “…。。”,好吧,算她班门弄斧了,纪纤云怨念脸,“你打算怎么教我?你会隐身术?还是你有夜视眼?先声明一下,反正我都没有。” 什么乱七八糟的? 亓凌霄大刺刺摆摆手,摆明了不想废话,“快去熄灯,我带你去个地方。” 反正不会卖了她,纪纤云这点谱还是有的,也懒得口舌之争,怨念的撇撇嘴,照办。 待到吹熄了蜡烛,抱着书摸黑回来,撩帘子那一刹那,眼前刷的归于黑暗。 幸好来得及,最后那一眼光明,她眼睁睁瞧见,是冥王那厮。 手里书册猛一扇,把桌上蜡烛架上的五六根蜡烛扇灭了。 黑暗就是让人不安,纪纤云心里就打起了鼓,压低声音抱怨起来,“…。。喂,你屋里的蜡烛吹了作甚?乌漆墨黑的,怪吓人。不是说了带我出去吗?蜡烛留着能怎么着?冥王府穷到这点银子也要省了吗?” “不要怕,跟我来。”,月光透过窗纱,亓凌霄还是能看见小丫头的身影,径直走过去引路,“不用出去,很快你就知道了。” 不用出去? 啊,纪纤云脑袋还是够用,秒懂,雀跃的跟上去,“密室!早说嘛,想想都神奇。” 皇后说过让她找找暗格机关什么的,原来,屋里真的有。 出出入入这么久,曾经还仔细找过,都没发现蛛丝马迹,如此隐秘,她还是很期待的。 弹指间,亓凌霄来到床边坐上去,见小丫头没有跟着来,轻声召唤,“上来啊。” 纪纤云反到往后退了两步,心内警铃大作,“爬到床上去研究学问,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特别是那货那句‘上来啊’,听的她汗毛直竖。 怎么有种,不怀好意的感觉。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吹了灯,然后那男的还招呼女的上床? 嗯,傻子都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点啥。 她要是听话的爬上去,上辈子二十好几年,就白活了。 “上来。”,亓凌霄沉声,不容置喙,“带你去个地方,怕什么,睡都睡过一宿。” 听话,那就是小白兔进了狼窝。 带她去个地方?呵呵,情场老手会说‘带你去天堂,让你欲仙欲死!’ 纪纤云心里通透,拔腿就要转身跑路。 可惜,动作太迟缓。 才迈开半步,就觉得身体被突如其来的强势禁锢束缚住,腾空。 挣扎,更是蚍蜉撼大树。 眨眼间,她觉得身下一凉,凭手的触觉,凉席。 天啦噜,是床! 娘的,冥王这货不会猴急到霸王硬上弓吧? 第九十八章 这辈子,你是第一个 顿时,惊恐笼罩,心狂跳到了嗓子眼。 下意识的,她张嘴便要喊,“…。” 齐凌霄却没给她任何发声的机会,先了一步,手指迅捷伸出点了两点,低声近乎安抚道,“不要闹。” 唉,他就那么不可信任吗? 痛痛快快听他的话,很难? 嘴巴张开只有出气的功能,又成木偶了,而且是哑巴木偶,纪纤云又惊又怒。 黑暗中,杏眼圆睁,恨不得用目光把紧贴的人看化掉。 怕什么来什么,精壮的黑影倾身压下,丝绸质地的衣料擦过她的脸。 完了完了! 她这棵好白菜势必要被冥王那头野蛮无耻恩将仇报猪拱了! 心内问候着冥王的祖宗十八代,可,无计可施。 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鱼肉了。 须臾,预想中的伤害没有如期而至。 耳畔一声‘吱呀’响,随即,整个人有了失重感。 下坠! 黑暗中,令人生畏的下坠。 刹那的失神,她很快反应过来,是床。 床在下坠,很平稳,就像升降梯。 弹指间,一切又归于平静。 仿佛,一切都是梦,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即便看不见,她也能感觉出,床着陆了。 就算不知身处何方,她还是放松的呼出一口气。 原来,原来,冥王这货真的只想带她去个地方而已。 是她龌龊了。 天啦噜,好尴尬。 尴尬到无法自拔中,一点火光把周遭点亮,视线里,映照出冥王那厮一如往昔淡漠的脸。 让她暗暗松口气的是,人家没看她,正倾身将手里点燃的火折子伸向一侧。 稍倾,她的另一侧有了幽幽的黄光。 余光瞥过去,紧挨着床是一面石墙,石墙上有个凹槽,里头一灯如豆。 亓凌霄收了火折子,慢悠悠把目光投向身侧躺着的人,眸光中有戏谑,直到把人看的目光闪躲,才伸手把穴道给解开,“跑什么?嗯?” 编瞎话?没本事编的圆满。得到自由的纪纤云索性坐起来倒打一耙。 抱起枕头砸过去,凶巴巴先声夺人的指责,“多说一句密室在床下边能死啊?黑布隆冬的,也不说清楚就让人上床,不跑是傻子。” 有力的大手把木枕擒住,亓凌霄眼底含笑,挑眉直直看过去,“让你上床来怎么了?别忘了,你还在上边睡过一宿。没有妖魔鬼怪,也不会有牛鬼蛇神。” 装什么装! 听话听音,纪纤云哪里听不出冥王这厮打的什么主意。 想看她尴尬、羞涩、无地自容…… 门都没有。 她堂堂一个现代人,什么没见过,娇羞? 见鬼去吧。 输人不能输阵,她索性梗起脖子,脸不红心不跳的义愤对视,“孤男寡女在一张床上,你说会怎么样?一把年纪的人,装什么纯情无知小男孩!幼稚!你说说你,堂堂王爷,玩弄你的权术不是很好嘛,偏偏费心思恶趣味逗我做什么!还有啊,不要做梦逗的到我,我可不是什么娇羞小姑娘!就算你现在脱光光,我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你信不信?” 死丫头,什么都说得出! 亓凌霄吃软不吃硬,哪里是被人阵前大骂不敢应战的? “我还就不信了。”,鬼使神差,他伸手就摸向腰间玉带,利索的,宽衣解带。 小丫头,要是真有那个本事,怕上他的床做什么? 还至于掉头就跑。 靠,竟然玩真的! 说一千道一万,这货也是个王爷,可这做出来的事…… 纪纤云满头黑线,手臂抱在身前,歪头蔑视的昂昂下巴,“千万别中途认怂啊。上次你一丝不挂躺在我面前,我还给你开膛破肚来着。这回不用开膛破肚,正好有闲心好好欣赏一下。” 外衫已经除去,亓凌霄的手就捏在中衣带子上,可,他顿住了。 星眸中风云变色。 不说,他都要忘记了,小丫头早已经把他看个精光。 而且,当时,还毫无顾忌的叫嚣着,试图拔他裤子来着。 周遭气场变了,纪纤云觉得有一股强大的压力正向她涌来,加之眼前人的表情,她笃定,冥王这货是要退缩。 又不想退缩的太难看,强撑出个吓人模样,目的就是,把她吓退。 不敢再较真吗? 哼,她是那么好骗的吗? 此消彼长,人家怂了,她便得寸进尺抖起来。 杏眼弯成一牙新月,笑靥如花的勾勾手指,阴阳怪气外加挑弄,“不敢脱就直说,男子汉大丈夫不要玩那些障眼法。小兄弟,来啊,大姐姐给你检查身体,哈哈…。。” 靠,好久没猥琐的如此过瘾了,而且逗弄的对象,还是一冷酷诡谲的古代王爷。 得意忘形,笑的她肚子差点岔气。 亓凌霄的脸,阴的要滴出水来,星眸微眯,危险气息弥散。 铁钳似的大掌探出,按在笑的一抖一抖的小人肩头。 力量悬殊,纪纤云吃痛,龇牙的痛苦脸取代狂笑,眼中映入的冥王,暴力气息浓烈,危险的让她陌生。 再没了什么笃定,怕。 手心冒汗,脊背发凉,声音都打了颤,“喂,喂…。喂…。。我就一玩笑话,你……至于吗?那个、我,我认怂、认怂……我承认了,我…。。我不敢看你脱衣裳…。。” “说,你还看过哪个男人身体!” 声音不大,幽幽的,却注入了无尽的怒意。 平日里没有男女大防,他一直想着,许是小丫头这几年过的就是画地为牢的日子,没接触过男人。 不懂男女有别。 细寻思起来,是他一直想的太简单。 小丫头身旁是有个老嬷嬷一直伺候着,不可能一点没教导过。 就算从前再孤陋寡闻,男人都没见过,第一次看到真的男人身体,也不可能如此淡定。 淡定到,看上去对男人身体司空见惯。 淡定到,似乎过尽千帆。 虽然,守宫砂赫然在,他还是很忌讳。 小丫头是经历过什么?才能做到对男人的身体熟视无睹。 吃醋? 脑海里飘出这两个字,纪纤云飞速就给拍飞了。 冥王这厮,怎么可能! 可,这货突然发狂,为什么? 纪纤云的迟疑,亓凌霄看来,就是有蹊跷。 他尽量柔了音调,诱导,“说说看,你还看过哪个男人身体。相府那个偏僻的小院子,你门都不出,是有人去找你吗?” 派人查过,小丫头那几年的日子就是白纸一张。 可越是这样,他越不信。 若真是那般,野生野长的,不可能出落成今时今日如此八面玲珑模样。 看来是怀疑起她身世了,嗯,不可否认,疑点重重。 木讷懦弱的相府二小姐,换个凌厉风行的现代雇佣兵军医芯子,妥妥的摇身一变,只要稍加注意,就会疑窦丛生。 心里警惕紧绷,纪纤云强装镇定的眨巴眨巴眼睛,孩子气的嘟着嘴巴笑眯眯,“看过很多啊,医书里多的是。不过,活的男人身体,这辈子,你是第一个。” 是这样吗? 既然提出来了,亓凌霄就不想轻易放过,“纸上的描画怎么可能和真实的血肉之躯相提并论,如果我真是你的第一个,你怎么可能一点看新鲜的模样都不露出来?” 嗯,冥王这个多疑的狡诈家伙,还真不好对付。 纪纤云心里叹一句,笑眯眯继续瞎掰,“那时候我净想着怎么把你治好,免得陪葬,哪有心思看你身体长什么模样。再说了,就算没看过真男人身体,公狗公猫偶尔跑到我院子里,我给治过病,顺便也研究过。人是没有毛两腿走路,猫狗有毛四腿走路,都是公的,某些方面,其实大同小异。” 公狗公猫! 亓凌霄被雷的七荤八素,这才发觉他的手一直抓着小丫头肩头,貌似,太冲动了。 不紧不慢的把胳膊抽回,自嘲的哼了哼,“看来,你有本事医治我,多亏那些猫狗练手。” 信了? 嗯,看来是。 纪纤云不敢懈怠的顺杆爬,耍宝,“说的没错!你可得大大感谢它们,要知道没有它们前仆后继的去见阎王爷,我也不能胆子大到给你开膛破肚。” “什么?治死,还是前仆后继。” 第九十九章 你才多大点,想什么呢 “什么?治死,还是前仆后继。” “是啊。”,纪纤云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小腿垂在床沿边晃荡着,眼角眉梢荡漾着戏谑的笑意,“现在知道我的医术那么不靠谱,有没有后怕到肝颤的感觉?哼哼,若不是我当时超常发挥,很可能,你现在坟头草都老高老高的了。” “不是我的坟头,是我们。你要把我治死了,妥妥的被塞进棺材陪葬。”,亓凌霄强调道,波澜不惊的星眸中有抹欢喜的光彩,似乎在谈论着很是愉悦的事情,“奥,到时候肯定闲的发慌,咱们就坐棺材里聊聊天,就像现在这般。” 像现在? 诶,一灯如豆那么点幽暗的光,局促的床帏间,又在地下,的确应景。 纪纤云听的头皮发痒,鸡皮疙瘩一身,一巴掌就拍过去,“别吓人了行不行!好人上天堂坏人下地狱,就算一起进棺材,咱俩也早就各奔东西了。不用想,你个罪孽深重的在阴间也是仇敌无数,到时候,我就在天上啃着西瓜看你在地下被小鬼群殴。” “救过罪孽深重的我,可是大大的助纣为虐,上了贼船撇清不了的。”,齐凌霄无情的抛出事实,悠悠哉哉的音调,得了便宜卖乖。 如此感情色彩丰富的回答…… 纪纤云突的心头一紧,眯眼审视的瞥过去,指尖有些禁不住颤抖,视线却不敢和那双幽深的眸完全对视。 这两天,冥王很是不对劲! 绝对不是她的错觉,就是很反常。 给她送冰酪,给她银子,让她随便出去玩儿,还死切摆列的非要教她读书…。。 最重要的,是感觉,说话做事给她的感觉完全变了。 原来是个不同情理不可理喻的暴君,如今,说不上温柔,至少是个会为别人着想对她还算关照的正常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 难道…… 难道说……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人突然的性情大变,她想到的原因只有一个。 她不就是如此来的吗? 亓凌霄观人于微,自然发现小丫头异样,能想到的就是害怕了,别扭笨拙的伸出手在小脑袋瓜上摸了摸,安抚,“世上哪有什么神鬼,戏文里骗人的罢了,不要当真。放心,真有那一天,我会护着你的,绝对不会有小鬼欺负到你。” 靠! 这绝对不是冥王能说出来的话! 还来个摸头杀,冥王怎么可能做出这么温柔的事。 难道是老乡?比她来的晚,结合她做过的事,识破了她来自何方,然后,作为硕果仅存的老乡,必然对她很是关照了。 嗯,很可能啊。 纪纤云更加笃定一些,却实在不敢直接询问,略一思忖,便惨白着一张脸试探开口,“你不想找皇后报仇了吗?又是给我送东西又是和我聊闲天,多耽误工夫啊。” 若是和她一样的情况,不管原主的仇恨多么滔天,占了人家身子的也不会有太大感觉。 况且仇家又是皇后那种强大的妖婆,躲还来不及,谁会绞尽脑汁的冲上去找死。 重获新生,小命更加珍贵的。 他看上去斗志全无吗? 不过就占用了一点点歇息时间,反正他精力充沛,根本对大业没影响啊。 “仇自然要报。”,提起皇后,亓凌霄语调便多了几分冷,“那边找个高手来要对我不利,这几天不能出去走动,多了些空闲无处打发而已。” “高手?要刺杀你?”,纪纤云刨根问底,紧握的拳头攥出汗珠,她需要个确切答案。 也不是什么大事,亓凌霄微微扼首,“过几天寻到机会便能处理掉。” 一脸坦荡,应该不是假的,纪纤云终于松懈下来,衣裳上胡乱擦着手汗撇撇嘴,“原来你是闲的无聊拿我解闷呢,早说嘛,我以为你被孤魂野鬼附身了呢。” 原来变颜变色是因为这个,亓凌霄扶额哼笑,“成天都想的什么。唉,孤魂野鬼也会比你聪明些,附身会找个弱的。我这种一身正气的,鬼都得绕路走。” 又在嘲笑她笨! 还把她当打发时间的消遣,她是谁家宠物吗? 纪纤云如被踩到尾巴的猫,咬牙切齿跪爬起来,双手伸出就奔冥王脖子去,“今天就让你变孤魂野鬼!” 亓凌霄下意识往后仰躲避。 纪纤云怒火中烧,用力过猛,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倾。 索性,她思维清明,不慌不乱,手够不到脖子顺势改了目标。 出其不意,探到亓凌霄腋下,手指抓挠,肆无忌惮。 亓凌霄没料到小丫头会来这手,躲避不及,历时,破功。 憋笑到发癫,痒的无力抵抗,后背跌到凉席上,涸泽里的鱼,扭扭摆摆,“…。。哈…。。你…。。停…。。哈哈…。。” 原来这货痒痒肉如此敏感,纪纤云发现新大陆般惊喜,随之,更加密集的发动进攻,“叫你说我笨!叫你说我笨!不让你吃点苦头,你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求饶……快点…。。说声‘我错了’,要不…。。哈哈哈……” 得寸进尺,她是得寸进一丈,探身进攻太费力,想也不想,就跨坐上去。 压在人家腰上把冥王当马骑,作威作福,说不出的惬意。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亓凌霄怎会任凭摆布,笑的绵软无力不假,伸手给小丫头以牙还牙还是可以。 有样学样,他也专攻腋下,至于这是不是下三路? 嗯,这个问题,直接被他无视。 纪纤云痒痒肉更是丰富,一时难以招架。 忙着躲避,腋下夹紧,手上便更使不出力气,加之胯下的人不老实颠啊颠,顷刻,她就败下阵来。 摇摇晃晃滚下去,“哈哈……饶命…。。饶命…。。哈哈…。。”疯笑着缩成一团。 天呐,浑身酸软,腮帮子都笑疼了,这滋味,酸爽的让她想死啊。 齐凌霄也是元气大伤,小丫头滚到旁边去了,他也无力追击。 软绵绵瘫在那里,平复疯笑急促起来的呼吸,“…。你个……小疯子…。。” 敢骑在他身上动手的,除了小丫头,再没旁人了。 不过,不可否认,他一点都不生气。 贱骨头的,莫名还很开心。 “好男不跟女斗…。。你…。个小人…。”,没了腋下刺激,纪纤云也舒展开来一些,只是偏头无力的低咒换来的是更加无措的现实。 两个人竟然近乎挨头躺着,头偏过去,映入眼帘的就是冥王那张同样侧过来的脸。 只是,与往日不同,潮红又放松。 目光灼灼,温柔的如一汪水,有种蛊惑的魔力,仿佛对视久了,就会沉溺。 鼻尖几乎要碰到鼻尖,呼吸交叠,同样急促的呼吸,带着灼热。 顿时,一股异样的气氛弥漫。 小丫头眼中有惊讶、彷徨,隐隐有不安无措,亓凌霄很享受这样的目光。 安安静静的躺着,眼睛都舍不得眨一眨,莫名的,幻想着如此到地老天荒也不错。 看过来的目光太过灼烈,灼烈到,纪纤云心内警铃大作,仓皇往后蹭了蹭,强撑着坐起,瞪眼低喝,“看什么看!我告诉你,别打什么歪主意!你要是敢对我怎么样,看师父不打断你的腿!” 亓凌霄胳膊枕着头,百无聊赖哼了哼,“师父巴不得我把你怎么样呢。” 这…。。 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这货真要辣手摧花? 纪纤云紧张的很,手抓着裙摆,死死的,戒备状。 两世为人,她自信男人有没有想那个,还是看的出来的。 方才,她从冥王那厮的眼中,看到了欲。 还有怕的时候,不错,不错。 亓凌霄心下雀跃,仗着腰力好鲤鱼打挺的坐起,淡漠的眸瞥过去,悠悠的声音里夹着嫌弃,“你才多大点,想什么呢。” 嫌她小! 纪纤云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斜眼嘟囔一句,“有的男人就喜欢小的,谁知道你是不是那样的变态。” “我要那般,你还能逍遥到今天。”,的确太小了,再养大一点吧。 他可以等一等。 也是啊,就隔着一道帘子,又一张床上睡过,冥王这厮,的确是君子中的君子。 完全可以跟柳下惠媲美了。 难道,方才她看错了,人家没那个龌龊心思? 纠结凌乱中,就听耳畔一声催促,“走了,教完你好回去歇着。” “走?还走?”,思绪打断,纪纤云蒙蒙等等的很。 亓凌霄伸手端起墙里的油灯便下床,居高临下,语带揶揄,“在床上研究学问,我没这个癖好。再者,油灯这点光亮,你能看清书页上的字吗?” 说的就跟她喜欢在床上研究学问似的! 在床上能研究个什么鬼学问,只能解锁各种…… 明明被那厮暗怼了,纪纤云还无言以对,只得乖乖爬下床。 前头有人端着油灯引路,她抱着书,借着幽暗的黄光,周遭景象映入眼帘。 起初很局促的地道,一人多高,最多两人并行的宽度,走出几丈远,是个更窄的过道,通过去,豁然开朗。 油灯的亮度太小,根本填不满眼前的空间。 隐约很宽敞,还有些桌椅摆设。 探宝般新奇,让她睁大了眼猛瞧,随即,一股后知后觉的惊恐袭上心头。 驻足再不肯往前走,腿肚子跟着转筋,恨不得立刻跑走,“冥王殿下,我不学了,我现在就回去。那什么,我就是做了个梦,我梦游…。。我…。” 第一百章 披着羊皮的狼 亓凌霄转身挑眉,“怎么了?这里很安全,不用怕。” 事已至此,纪纤云也懒得绕弯子,抱着书就往后退,怨念的脸有些恨恨的,“哼,我又被你坑了一回。读个书而已,把我带到这么隐秘的密道里,说,你有什么阴谋?” “就是图个清静而已。你不是也知道,不可能在房里教你嘛。”,齐凌霄被问的有些一头雾水,“奥,不用刻意压低声音了,正常说话没人听见的。” 纪纤云气的跺脚,扬声便道,“不要装了!直说吧,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往前挪几步,齐凌霄用油灯的火苗引燃着桌上的根根蜡烛,低垂的星眸中涌动着丝丝不快,“只是读书。” 他很不喜欢小丫头猜疑他。 “我问你,这个密道是不是对你很重要?”,不承认吗?她会一步步让他露出狐狸尾巴。 “嗯。” 纪纤云咄咄逼人,“既然很重要,你怎么会轻易领我进来?可以逃命,也可以足不出户的溜出去做见不得人的事,密道的作用很强大,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是吗?” “再重要也是我的东西,我乐意带你进来读书,有问题?”,烛火燃起,宽阔的石屋中灯火通明,亓凌霄悠悠抬眸,坦荡的不能再坦荡。 “问题大了去了!”,纪纤云抬步上前,隔着桌子上的烛台,对上冥王那双晦暗不明的眸,“这么重要的东西藏着掖着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轻易示人?我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是断了你的后路?” 亓凌霄慢慢踱步过去,直到面对面,垂眸,目光灼灼对视,“你会吗?” 太近了,纪纤云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别过头道,“我又不是长舌妇,才懒得出去说道。” “既然不会说出去,带你进来,有什么问题?”,亓凌霄亲自动手把桌边椅子拉开,把人按在椅子里,之后直起腰,对着跳动的烛火幽幽自语,“就算有朝一日你说出去,我也不会怪你。你嘴巴严,能让你主动说出来,肯定是到了生死关头。” 这…… 纪纤云心内突的一紧,冥王这厮,竟然能说出如此重情重义的话来。 竟然如此信任她! “我、我跟你说,我这人胆小没骨气,我对自己都没信心,你对我这么信任这么好,难保哪天肠子都得悔青喽。唉,你这两天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好的我浑身不自在,总疑神疑鬼的觉得,你好像在预谋着什么……” “那天你生病,我不是和你讲的很清楚了?” 那天? 那天…… 纪纤云咬着手指,陷入回忆中。 须臾,恍然大悟的猛敲敲脑袋,讪讪的嘿嘿笑,很是不好意思,“瞧我这记性,睡一觉就给忘差不多了。忘了忘了,你已经给我解释过了,你以前对我恶劣都是配合演戏刻意的。” 天啦噜,她才多大啊,怎么有点老年痴呆前兆? 明明人家那天晌午又给她送冰酪又跟她解释的,怎么冰酪记在心里,人家那些苦口婆心的话都成耳旁风,刮走了。 竟然还臆想着人家也换了芯子,唉,罪过,罪过。 原来那天他低三下四解释半天,是镜花水月,亓凌霄郁郁对视过去,“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已经在你心里扎根了,是不是?” “没,怎么会?”,纪纤云陪笑着连连摆手,“肯定是那天病的一脑袋浆糊糊涂了,没记那么清楚。天天忙的很,又得被宫里两个嬷嬷折磨,你也知道的,我这人不太聪明,难免忘事哈,是不是?” “就是忘不了,我是个欺压你的大恶人。”,他是那种三言两语就被诓过去的吗? 谁让她有错在先呢,纪纤云态度还是摆的很好的,颠颠的起来推人家坐下,张开五指狗腿的晃了晃,“你看,手指都没有一边齐的,人的适应能力差很多呢。比如冥王殿下您,英明神武,一点蛛丝马迹就能想出一大串来;再比如我,就比较蠢,坏人已经漏洞百出了,没准我还看不出来呢。” “油嘴滑舌。”,瞥一眼小丫头手舞足蹈,亓凌霄冷脸哼了哼,“装傻卖楞,不管用。” “别的用装,就傻不用装,我真傻啊。”,纪纤云拍着心口,颇义正言辞。 先前说她不够聪明就会炸毛,此刻口口声声争起傻来了,亓凌霄再也绷不住冷脸,破功,嘴角微微扬了扬。 笑了,那就是没事了,纪纤云自顾自拉了椅子坐下,拿书当扇子殷勤的扇,“你看你原来对我那么苛刻,就算解释过了,就这么突然对我好起来,我也得费点功夫习惯不是吗?不能赖我,要赖就赖你自己,谁让你原来对我那么恶劣,给我留下心理阴影实在太大了。” 得,给半分颜色就能开染坊,看他好脸色,立刻换一番说辞。 见风使舵的好手,谁笨,小丫头都不带是那个笨的。 亓凌霄心内有数的很,手一扬捏过书置于桌上,严肃脸,“再不读书天都亮了,快,让我给你讲哪里?” 突然凶巴巴,不耐烦了吧? “那个,从第一个字开始,可以吗?”,翻开扉页,往前推了推,纪纤云诺诺道,“你最好讲慢一点,嗯,你要是着急回去歇着,随便你讲吧。” “你觉得我没想好好给你讲?”,亓凌霄蹙眉。 纪纤云挠头,“不,不是,是我比较笨。你白天那么忙,不能耽误你晚上睡觉啊,这么多,要是都给我讲懂了,估计天亮也完不成。” “那就明天晚上接着来。” “啊?” “啊什么啊?好好听着,我要开始讲了。” 纪纤云实在难以想象每天晚上和冥王跑到密室来读书,情急之下,双手用力抓了人家胳膊阻拦,“别,就今天,讲个半个时辰就行了。堂堂王爷怎么能每天屈尊降贵给我这个笨蛋讲课呢?享受一次,就已经是三生有幸了。以后,我就去找顾兄好了,反正每天下午他都闲着。再说了,他学我的医术,我跟他学读书,礼尚往来,谁也不吃亏。” 亓凌霄平静的看过去,言简意赅,“我乐意。” 语调无波,却满满的不容置喙。 “…。。”,纪纤云差点吐血三升,能不能别这么强买强卖?“先说好了,不能因为我笨学的慢就对我发脾气,不能摧残我脆弱的小心脏。” “又忘了我的话,我说过,对不太聪明的,我一贯宽容。” “那好吧,哪天教腻歪了,千万不要客气,直接把我轰走就行。”,是祸躲不过,纪纤云认命了。 堂堂王爷面对一个无敌渣的学渣,肯定坚持不了几天就得疯。 嗯,到时候,就都解脱了。 “来,从第一句开始,仔细听着,走神会打手板…。。”,话音未落,亓凌霄意识到不能太严厉,马上改口,“手板就算了,谅你也不敢走神。” “噗…。。”,纪纤云笑喷,哼,披着羊皮的狼也是狼,装一时半刻还行,长了? 呵呵,说不定,明天这货就玩腻了,恨不得一脚把她踢飞。 “不许笑,认真点。挺大个人被木木那种小娃娃压着,我都替你臊的慌。”,亓凌霄伸手拍了拍喷笑的小脑袋瓜,“看着,天地玄黄,就是说……” 妥妥的严师在前,纪纤云也没了嬉皮笑脸,差不多半个时辰下来,她不得不承认,冥王这厮真的很有耐心。 实在困的撑不住了,怕浪费人家的心血,忙哈切着叫停,“看,上眼皮都打下眼皮了,今天就到这吧?” “走吧。”,亓凌霄起身端起油灯,手拿书册准备把蜡烛扇灭。 与此同时的,纪纤云揉着脖子,目光被角落的一架屏风吸引住。 不是屏风,是屏风上挂的东西。 漆黑的绸缎,烛光里泛着微光,上头点缀着纠缠的红。 美的让人炫目。 快步走的更近些,应该是一件外袍,上头的红,竟然是绣上去的一朵朵曼珠沙华。 嫣红如血,美的惊心动魄,又诡异非常。 “这是你的吗?” 第一百零一章 实在亲戚 “你可以当作什么都没看见。”,亓凌霄一挥手,烛台架上的灯烛尽数熄灭,云淡风轻的丢下一句,端着油灯踱步便走。 他笃定,小丫头足够聪明,听得懂他的意思。 突然降临的极度昏暗中,纪纤云再不敢看那更显鬼气森森的袍子,拔腿跟上,“等等我。啊,放心,我偶尔很瞎,什么都没看见。” “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颠颠的跟在后头,纪纤云深表赞同,“嗯嗯,知道太多容易死得快,我懂。对了,咱们俩早早熄灯,而且还是几乎同时,如果明天有人问起来,我该怎么说。” “我要歇着,嫌你读书吵,挨了骂你自然老实睡了。” 纪纤云欢乐的打个响指,“不错不错。唉,说谎也靠天赋的,你,就属于天赋异禀那种。随时,信手拈来。” “我怎么觉得你不是在夸我呢。”,亓凌霄唇角扬起,通体从内到外少有的彻底放松。 小丫头在旁边肆无忌惮,他从来不烦,越是贬损他,他莫名的越是开心。 对此,他也很是无奈。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贱骨头? “当然是夸你了,夸你聪明,要是长上黄毛,猴子都不如你…。。” *********** 上午和木木一起上课、捣鼓美食,下午钩钩柿子写写字附带和师父吹吹牛皮,晚上都得接受密室教导,极其充实的过了三天,纪纤云整个人都透出了颓态。 第四天一早, 天空飘着牛毛细雨,如烟如雾。 湿湿凉凉的空气,又是十足的阴天,即便过了每日起床的时辰,她还是懒洋洋的趴在凉席上。 挺尸。 亓凌霄提剑归来,院子里没听见小丫头叽叽喳喳,有些担忧的便再次不请自入。 地铺上,的确有人。 而且,很是诱人。 慵懒的趴着,长发如黑绸铺散,薄被只搭在腰间,雪白的大片玉背,如脂的双臂,晃眼的很。 不会又病了吧? 也不顾的欣赏美景,他径直就走上去蹲下,伸手摸脑门。 温凉的,不似病了。 赖床,睡得并不实,有人触碰,纪纤云自然醒了。 懒懒的睁开一只眼瞄了瞄,预料中的桂嬷嬷成了冥王那厮,惊得她瞌睡虫统统跑光。 扯过薄被裹了裹,一骨碌身坐起,仰头,怨愤的小眼神如利箭。 没给她指责的机会,亓凌霄负手而立,垂眸,先声夺人,“万一你病了,我没过来看,是不是又该说我没有人性?今天带你出门,收拾收拾,别给冥王府丢人。” “去哪?不会又进宫吧?离初一还好几天呢。”,纪纤云顿时怨念无边脸,昭示着,她相当拒绝,“跟你出去,面对的都是尊贵人物,不是跪就是拜,还得防备着被人算计,唉,没有更难熬的了。” “放心,今天见到的人基本上都得给你行礼。谁要敢欺负你,有着冥王妃的名头,欺负回去便是。” 纪纤云疑了,仰脸拧眉,不可置信,“跟你出去,还有这么好的事?” “回你娘家啊。明天你姐姐要入老七府里做侧妃,今日相府宴客。” 回相府啊,比起皇宫,那里可就难度系数低多了,纪纤云顷刻从担忧变为不屑,“可以不去吗?我爹不待见我,更不待见你,估计是很不想看见咱们俩的。” “就是因为不受待见才去触人眉头啊。”,亓凌霄说的甚是理所当然。 纪纤云满头黑线,奉送一个大白眼,“恶趣味,幼稚。” 随即,想到什么,好心提醒,“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外边有危险,出门需谨慎。为了气人把小命搭上,就是到阎王殿哭,阎王爷都得因为你蠢踹你两脚。” 小丫头还记挂着呢,这是关心他的安危,亓凌霄油然而生的一股欣慰,眼底闪过一抹志在必得,“一箭双雕。” 一箭双雕? 双? 靠! 纪纤云秒懂,随之裹着被子夸张的扑倒在床,无力状,“头好晕,我病了,不能跟你去。” 这么危险的事,她可不要去陪榜。 刀剑无眼,吃点挂落就不得了,弄不好,小命就没了。 戏还能再假一点吗? 亓凌霄无奈摇头,“放心,你会全毛全须的回来的。” “那个,我还得跟木木一起读书呢。” “方才已经派了人去战王叔府上告知,木木今日不会来了。” “真的不能不去?” “反正出门前你会在马车上,至于是自己爬上去的,还是丫鬟塞进去的,我倒是不介意。”,本来一句‘不能!’可以解决的,亓凌霄选择更加委婉的去说。 废话太多?就当平常说话太少,补回来。 目送着冥王那厮脚步轻快的掀帘子出去,裹成一条大胖虫子的纪纤云依旧生无可恋状。 唉,人身自由都没有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解药,解了毒就能离开这个虎狼环视的危险之地了,可药引什么时候才能有啊? 这世上,恐怕再没有谁,会对别人用过的月事布,有比她更强烈的渴望。 半个多时辰后,烟雨蒙蒙中,红绸装扮喜庆非常的相府门楼隐约可见。 门前,车马攒动,人密如织,好不热闹。 撂下掀起的帘子,纪纤云拍拍心口,紧绷了一路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一点,“好了好了,平安到达,已经取得阶段性胜利。” “把心放肚子里,就算有刺客,也不会闲的去对付你。”,一路紧张兮兮的,以后啊,看来他还是先斩后奏为上。 “心怎么可能放进肚子里?我又不是怪胎。”,纪纤云白过去一眼,随即摆摆手,“没工夫跟你贫,我现在只想离你远一点。” “作为相府二小姐,姐姐出阁,你自然要去招呼女眷。” 奥,那就是可以和冥王这厮分开行动了,可,有毛用? 纪纤云从鼻子哼了哼,“相府今天那么热闹,刺客哪会傻到跑人堆里去杀人?来的一路还算顺利,记得啊,回去的时候你得恶人上身,把我轰下马车。走路回去,至少小命无忧。” “随你。”,亓凌霄正襟危坐,很是好说话模样,眼底那抹算计转瞬即逝。 哼哼,到时候,小丫头估计会来个装死,赖着不下车的。 想想,还满期待。 两人低声嘀咕的功夫,马车已经稳稳的停在了相府门口。 相府管家正左右逢源的招呼着各府宾客进门,抬眼见冥王府标志的马车,历时,心里咯噔一下。 马车很华美,随从又多,光是二小姐回来,绝对没有这般排场。 可,冥王怎么会来?还来的如此早? 跟相爷预料的可不一样啊。 这可如何是好? 心如乱麻,愁绪萦绕,事情摆在眼前,发昏当不了死,老管家不得不硬着头皮迎上前去。 到了车跟前,他的最后一点幻想也破灭了。 一身紫袍,贵气又冷酷诡谲的冥王殿下,已经下了车,气场满满的立在那里。 “小的见过冥王殿下,冥王殿下里边请。”,算了,人肯定是要进去的,前厅有相爷招呼着,估计能对付吧? 亓凌霄并不迈步,淡漠的眸光投过去,语调无波的询问,“先前本王派人来修葺王妃出阁前的院子,纪相应承着府里人手充足,很快就能修好。半月有余,总该修好了吧?” “回王爷话,早就修缮一新。”,老管家点头哈腰道,冥王在前,不知怎的,他的膝盖就发软。 恨不得卑躬屈膝。 亓凌霄微微扼首,“让人带路,本王过去瞧瞧。那里清净,倒是个处理公务的好去处。” 老管家一愣,处理公务? 公务繁忙,这么早跑过来作甚?作甚? “咳咳。”,亓凌霄清清嗓子,惊醒了管家的神游,接着说到,“冥王府和相府是实在亲戚,是一家人。王妃先过去招待女客,本王忙完公务,自会去前头帮纪相招呼男宾。” 相爷越想撇清,冥王府越是缠上,唉,看来就是存心来找茬的。 唉,那么多宾客看着呢,相爷有的愁了。 管家抓住症结所在,苦笑着招手叫过一小厮,“给冥王爷带路,去王妃出阁前的院子。” 亓凌霄一招手,十几个侍卫威风凛凛跟上,其中几人还抬着两口箱子。 “那个,王爷,礼物交给下人便是。”,两口大箱子,也不知道什么礼,管家很是想一睹为快。 估计,不是什么让相爷乐见的物价。 亓凌霄冲六子使个眼色抬腿便走,六子呲牙对管家一笑,怀里掏出银票递上,“管家,您误会了,箱子里是王爷要处理的公务。银票一百两,收好。王爷说了,他是两袖清风的清廉王爷,一百两已经是搜了箱底拿出来的。” 管家脸上顿时向开了颜料铺,嘴角微抽,笑的不能再难看。 一百两,还搜了箱底,这话鬼都不信好不好? 还实在亲戚?实在来添堵的差不多。 纪纤云作为看戏的那个,差点笑喷。 冥王那厮,损起来真是无人能敌。 第一百零二章 你还是庶女 这出好戏,围观的也不是三两个。 了然的、惊诧的、痛快的、郁闷的…… 毕竟是相府门口,仆从们没胆子,上门贺喜的官宦又诸多顾忌,议论纷纷指手画脚倒没有。 大家各怀怪胎,皮笑肉不笑的把情绪收敛,待冥王器宇轩昂的带人入了大门,门口又恢复热闹光景。 自始至终,也没人招呼她这个冥王妃,纪纤云心头很是不爽,聘聘婷婷走到管家跟前,施施然开口,“派人给本王妃带路。” 管家心烦的很,自顾不暇,哪有心思给曾经府里人尽可欺的倒霉二小姐陪笑脸,不阴不阳便甩一句,“府里人手不够,哪有闲人给您使唤?又不是不认识路,冥王妃自己进去便是。” 有冥王妃名头又怎么? 在王府里顶多算个通房丫头,而且,人尽皆知过不多久就要被一纸休书赶出来,到了娘家还摆哪家子谱? 不开眼,没有自知之明的蠢货。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纪纤云偏就叫这个真了,端着仪态万方的眉头微挑,笑意盈盈悠悠道,“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本王妃现在是冥王府的人。怎么,冥王府的主子,还没相府的下人尊贵?还得巴望着你们什么时候闲了,才能引本王妃进去。” 清亮的少女声,空谷幽兰,不急不躁,却是雷霆万钧。 管家吓的手都抖了,这帽子扣的,他可担待不起啊。 摆明了找茬来的,冥王若是拿这个发难…。。 想到那后果,他刹那换了副嘴角,点头哈腰殷勤的很,“王妃娘娘说笑了,小的们是奴才,是伺候人的,哪提的起来尊贵?您请,小的找两个伶俐丫头给您头前带路。” “刚才还说没闲人呢,一眨眼就出来两个,本王妃觉得你可能老糊涂了。糊涂人做管家实在给相府丢脸,本王妃若是你,不用主子赶,自己就告老回家去了。” 纪纤云还嫌不过瘾,貌似苦口婆心的又丢下两句,这才挺直脊背,轻移莲步奔大门去。 教习嬷嬷的严厉教导,成就了她端庄大气的威仪,紫丁香色浮光锦衣裙,更趁的清水出芙蓉的美人贵气袭人。 一路走过去,惊艳了无数双眼眸。 随后的丫鬟红杏,忙低眉顺眼跟上。 王妃威武,看来,根本没有她出手的机会了。 徒留管家,老脸一红一白的站在那,接受各方或遮遮掩掩或明目张胆的看戏眼神。 足不出院的懦弱草包摇身一变伶牙俐齿? 莫不是以前的种种,都是装的? 肯定! 要不怎么会上来就让他下不来台,妥妥的报复以前的怠慢。 哼!等着! 等着被休回来那天! 迟早还得落在他手心里,任由他揉扁捏圆。 一路走马观花,一炷香的功夫,便步入准新娘的院子。 廊子附近静候着各府丫鬟婆子,隐隐,可以听见女人们在屋内的谈话嬉笑。 纪纤云脚步不停的奔着大厅去,却被红杏恭敬的拦来前头。 “王妃娘娘,您身份尊贵,在院中稍后,自有人出来迎接。” 声音不小,摆明了让周遭的相府下人,也能听见。 听着有点麻烦啊,不过,冥王那厮指派来的人,她还是听话为好。 “嗯。”,纪纤云点点头,闲适的走到大水缸边,看金鱼解闷去了。 转眼功夫,迎客的丫鬟已然进去报了信。 钱氏正八面玲珑的招呼着一屋子官家夫人小姐,听闻,攥着手绢的手紧了又紧,满脸的喜气差点绷不住。 还好她反应快,眼中凌厉稍纵即逝,笑眯眯起身,招呼着女儿便向外去,“妍儿,冥王妃和你姐妹情深,早早的就赶来了,快和为娘出去迎一迎。” 一身粉红华服,头上钗环堆叠,妆容精致,精心打扮过的纪欣妍正含羞带怯的听着各种恭维话,骤然,积攒的那一点好心情荡然无存。 心头滴血,怒火中烧,紧抿着唇,纹丝不动。 小贱蹄子,一大早过来,还不是看她笑话,给她添堵的。 上来就给她个下马威,出去迎接? 休想! 钱氏心知女儿委屈,叫不动也不再强求,众人面前打个圆场便走,“算了,今天妍儿娇贵,就坐着吧。你们姐妹一向交好,冥王妃定不会挑拣。” 屋内坐满了各府夫人小姐,三两对视过,纷纷跟着钱氏鱼贯而走。 一来冥王在朝中风头最劲,冥王府里出来的人自然金贵一些。 二来,在座的好多只是听过冥王妃在太后寿宴上出尽风头,如今真人就在外头,好奇心切,都想一睹芳容。 弹指间,屋子里只剩稀稀疏疏几个人。 观之,纪欣妍更是如鲠在喉,俏脸气的通红,咬碎一口银牙。 好啊好啊,小贱蹄子,存心来抢她风头! 等着的,不要得意太早,被休出冥王府那天,就是她报仇雪恨之日。 定要百倍千倍的讨回来。 一旁,清乐县主紧挨纪欣妍坐着,大眼珠子眯起,露出志在必得的凶光,拍拍身旁睚眦欲裂之人的胳膊,厚嘴唇开合,低语,“害怕她不来呢,正好,报仇的时候到了。” 纪欣妍陡然兴奋起来,美目希冀,偏头过去,“你想如何做?” “我有准备,不过,要想让她身败名裂以死谢罪,你也得出点力。” 身败名裂以死谢罪? 不能再合她意了,纪欣妍努力压制心中狂喜,和清乐靠的更近些,状似闺中密友在耳语闲话,“说吧,你要怎么做。若能让她永无翻身之日,只要能做到的,我一定做。” “相府里不是有……” 两人正说到关键时刻,纪纤云众星捧月的步入。 厅里陡然热闹起来,纪欣妍只得给清乐使个眼色,暂且端坐,抓心挠肝的静待时机。 满屋子的人,只有武阳长公主身份比皇子妃高一些,自然,纪纤云成了她的近邻。 女儿恨透了的人,武阳长公主自然不待见。 摸着手指上偌大的玉扳指,保养得意的脸孔上扯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牵扯的眼角鱼尾纹都深了几分,“纤云啊,你可是妍儿的亲妹妹,姐姐出嫁,你给的添妆一定贵重非凡。拿出来,也让大家伙跟着开开眼。” 添妆? 什么鬼? 纪纤云被问得发蒙,不禁皱眉迟疑了一下。 让这碍眼小蹄子出丑的机会近在眼前,武阳长公主笑的更灿烂一些,“女儿出阁前一日是女家娉闺女,亲戚挚友要过来给准新娘添妆的。翠玉宝石也可,钗环梳篦也罢,能坐在这里的,怎么也不可能空着两个手来。纤云,你出阁有些日子了,这礼不可能不知晓,来,把添妆拿出来,让大家瞧瞧。” 奥,原来这帮人都是给纪欣妍送礼物的。 好像,张嬷嬷还真讲过这个。 纪纤云了然的同时,有些心虚了,看来,她还是学的不够认真啊。 可,众目睽睽的,这么多人看着呢,怎么办? 眨眼,她就打定主意,懵懵懂懂的歪头看向难为她的珠光宝气老公主,漂亮的杏眼里满是天真,“有这个礼吗?纤云真的不知。纤云嫁出去也没多久,当时可一个人来添妆都没有的,难道,这个礼是新造出来的?” 待到看到老公主哑口无言的模样,她又把目光投向斜对面的钱氏,“纪夫人,本王妃出嫁时有这个礼吗?还是你直接收了,没有让我知道?” 小贱蹄子,又来装疯卖傻找麻烦! 掩盖还来不及的事,被当众提出来,钱氏的脸瞬时很难看,又不能发做,只得皮笑肉不笑的辩解,“王妃一贯喜欢清静,我当时就做主没去打搅。添妆的确收了不少,合着嫁妆一起送去冥王府了。” “纪夫人,本王妃再喜好清静,也不至于出嫁当天才过去知会一声吧?”,越想隐瞒,纪纤云越有翻出来晒一晒的欲望。 诶,可能和冥王那厮混一起久了,不知不觉,也变得恶趣味起来。 公开的秘密是不假,可曾经的纪家二小姐,如今的冥王妃,大刺刺提出来,怎么看都有点兴师问罪的意味。 女人都好看戏,一时,厅里鸦雀无声,人人竖起耳朵。 静待下文。 小贱蹄子,到底想怎么样! 不是以给秦嬷嬷安葬为代价,把这事一笔勾销了嘛! 钱氏又气又急,拳头紧握,指甲陷入肉中都忘了疼,极力压抑着,才能留住嘴角那一丝假笑,“王妃说笑了,为娘怎么会那般?嫁妆啊添妆啊,喜服连着陪嫁的丫鬟,一桩桩,为娘都派人去你院子征询过。啊,肯定是秦嬷嬷,她怕你累着,大包大揽的没有让你知晓。” 往死人身上推,钱氏倒是不傻。 纪纤云还没玩够,惊疑,“难道纪夫人派去的人都会隐身术?本王妃出阁前多年都没出过院子,怎从没见过有人来找秦嬷嬷。” 咄咄逼人,没完没了,难道,小贱蹄子非要弄个无法收场吗? 钱氏眼珠转啊转,正想着应对之语,纪欣妍那边早已憋不住了,冷脸转移话题,“冥王妃,你身份贵重不假,可孝道总要守的!母亲都不肯叫一声,一口一个纪夫人,是何道理!” 啊,这个问题,纪纤云突的眼睛一亮,喜上眉梢,慢悠悠接招,“本王妃的母亲仙去多年,父亲又不曾迎娶继母进门,相府里,哪个能被本王妃唤作母亲?” “你!”,纪欣妍心头火滔天,想也不想便回,“我母亲是相府正室,怎就不是你母亲!” 比起拿替嫁这等再也翻不起浪花的破事做筏子,纪纤云更想给钱氏母女迎头痛击,遂,她抓着纪欣妍的话不放,“正室?本王妃怎么记得,她是相府的钱姨娘呢?姐姐比本王妃还年长一岁,应该比本王妃记得更清楚些。当年,钱姨娘每日都去本王妃母亲房里问安,还站着伺候过母亲用饭。” 钱氏最忌讳出身,特别是在人前,‘钱姨娘’三字直冲肺腑,历时,她便稳不住了,扬声辩解,“相爷已把我扶正多年,我就是相府的主母!” 戏越加激烈,众人没一个出来打圆场的,都看的津津有味。 就算武阳长公主为首的两三个有心帮忙,明显不占理的事,也懒得沾染。 激动了,炸毛了,好,非常好。 纪纤云看的舒坦,摇着团扇不紧不慢轻启朱唇,“苍梧的礼法摆在那里,妻去重娶,大户人家就没有把姨娘扶正做正室的道理。当然,父亲的意思,本王妃不敢违背。唤一声纪夫人还可以,唤作母亲?万万不可能。本王妃怕有辱苍梧的礼法。” 若不是她和相爷青梅竹马柔情蜜意,怎么可能由妾扶正做妻?一品丞相,没人敢说道罢了。 追究起来,的确不成体统。 钱氏心知肚明,再不想栽跟头,今天也必须栽了,“都是相爷的意思,王妃你也知道的。冥王妃唤我一声夫人已经心满意足,哪敢有旁的奢望。” 丢脸是丢了,不过,她摆的很清楚,丞相就是把她扶正了。 她就是相府正室,女主人。 一个败了,纪纤云斗志更胜,锋芒转指向了纪欣妍,“姨娘有了子女就可以记在族谱上,想必,族谱上早早就有了钱氏这个人。姐姐你和你的弟弟都是出生在本王妃母亲仙去前,记在钱姨娘名下无疑。就算父亲把钱姨娘扶正,家族的族谱上,族老是不可能大改的,这么说来,你还是庶女。庶女有幸做秦王侧妃,真是个好归宿,本王妃真替姐姐开心。” 第一百零三章 坐看你丢人现眼 一个败了,纪纤云斗志更胜,锋芒转指向了纪欣妍,“姨娘有了子女就可以记在族谱上,想必,族谱上早早就有了钱氏这个人。姐姐你和你的弟弟都是出生在本王妃母亲仙去前,记在钱姨娘名下无疑。就算父亲把钱姨娘扶正,家族的族谱上,族老是不可能大改的,这么说来,你还是庶女。庶女有幸做秦王侧妃,真是个好归宿,本王妃真替姐姐开心。” 笑意盈盈的摇着玉柄繁花团扇,漂亮的杏眼中满是欣喜,将姐妹情深表现的淋漓尽致。 烈火上泼油,笑里藏刀,对于纪欣妍来说,真真的尝到了肉痛滋味。 庶女! 庶女! 从小的噩梦,从记事起,耻辱的烙印! 偏偏掌管族谱的那几个老不死的一直顽固不化,堂堂相爷出面也不就范。 对外是风光无限的相府嫡长女不假,族谱上的那一笔,成了她心底的一根刺。 无视、忌讳,自欺欺人,却又抹不掉的一根尖刺。 平日里嫡女们对庶女的一句闲话,都会让她感受一次那根刺的存在。 何况,当众被揭穿。 简直跟剥了她的华服让她光身立于闹市无二。 本就火冒三丈,现下差点吐血三升,理智被火气烧的刹那成灰,再顾不得众目睽睽,蹭的站起来如斗鸡,“贱人,不要太嚣张!占着正妃之位又如何,还个通房丫头都比不得!等到冥王殿下一纸休书把你休出来,看你……” “妍儿,你住口!住口…。”,女儿如癫如狂,把钱氏的魂都要吓飞了。 一贯端着的相府夫人仪态,荡然无存,狂奔着过去捂女儿嘴。 纪欣妍被怒火迷了眼,哪是钱氏控制的了的,脑袋左晃右晃躲着钱氏的手,美目怒瞪,恨不得把笑眯眯的贱人凌迟,“不会太远的!到时候看我不撕了你的皮!嫡女又怎样,你以前过的像条狗,以后狗都不如…。。” 尖利的嘶吼,狰狞的嘴脸,癫狂的挣扎,不堪入耳的言语…。。 惊掉一屋子高门贵女贵妇的下巴。 相府大小姐,京城第一美女加才女,原来是个…。。泼妇。 端庄娴静吐气如兰都是装的,骨子里,原来如此上不得台面。 在座的没傻子,口口声声骂嫡女,可不是明晃晃在告诉大家,纪家大小姐是个如假包换的庶女嘛。 庶女,小妾养的的确低贱胚子! 再想想平日里展示人前的嫡女派头,不禁,看戏的人,目露鄙夷之色。 就连清乐县主都默默往旁边挪了挪,哼,一个庶女而已,可没在她跟前装尊贵。 白白被她压了这些年,真是可气! 实在太不像话了,钱氏见拦不住又没人肯上手,情急之下,巴掌牟足了劲,扇过去。 “啪!”的一声响,随即,疯癫乱叫的人老实了。 纪欣妍一侧粉脸上多了鲜明的五个指痕,嘴唇翕动,眸中没了狠厉,空洞的如失了魂。 手指颤抖着慢慢抚上火辣辣疼的脸,抽调所有气力般,摇摇欲坠的跌在椅子里。 她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 不! 那一定不是她! 癫狂的大喊大叫? 不,那不是她! 女儿消停了,钱氏脸色惨白的瞟一眼周遭,心跌入谷底,差点跟着瘫软在地。 唉,这么多双眼睛这么多张嘴,通天的本事也拦不了人家出去说啊,女儿的名声……。 小贱蹄子,真是她们母女的灾星,早知道会有今日,早些年真该下手狠一点。 世上没有后悔药,事已至此,为母则强,为了女儿,她还得勉强撑着。 稳了稳心神,钱氏便扯出一张追悔莫及的苦瓜脸脸,对着一众女眷道,“出阁是女儿家一辈子的大事,妍儿这两日太过激动难以入眠,我就找大夫给她配了两副安神药。看来碰上了庸医,瞧瞧,药喝下去,睡意没有,人倒突然变了脾性。妍儿一贯柔顺,对冥王妃这个妹妹关爱有加,要不是庸医的药,绝不会叫喊出那些混账话……” 姜还是老的辣,钱氏倒是巧舌如簧,纪纤云悠哉的窝在椅子里,笑盈盈看着钱氏使出浑身解数和的辩驳。 顺便,目光流转,飘过屋内众人的脸孔。 呵呵,没有傻子瞎子聋子,说出花来,旁人买不买账才是最根本的。 弹指间,她的唇角弯起的弧度更大,不偏不倚,目光落在钱氏脸上,专注无比。 怕是,大家伙和她一样,都把钱氏当了跳梁小丑了。 不言不语听着,没人揭穿,在乎的也就是自身那点修养罢了。 估摸着,还有纪相那如日西沉的地位。 不值得巴结便不会装傻子附和,还不能踩一脚,便不能尖酸讽刺。 纪纤云猜测的不错,女眷们各有顾忌,唯一能做的,也就是袖手旁观。 不偏不倚的,做好观众。 纪相再受排挤依旧官位还在,冥王妃再不受待见毕竟是冥王正妃,都是人精,没人傻到拎不清表明立场。 就连武阳长公主都选择了作壁上观,为女儿出头可以,为了纪家母女? 不值。 一个小妾一个庶女,若不是碍于纪相还当着秦王的一条狗,她都不会屈尊坐在这里。 钱氏眼睛不是出气的,众人的反应看的一清二楚,尤其是小贱蹄子一副‘坐看你丢人现眼’的模样,弄的她肺都要气炸。 默念着‘生气就是中了小贱蹄子的计’,强忍着把头转向另一侧,冲着丫鬟颐指气使,“药劲看着还没散,还不把小姐扶进去歇着!对了,让王嬷嬷把那庸医找来,把我妍儿害成这般,决不能轻饶了他!” 一巴掌打醒了纪欣妍,她火气早被恐惧搅得荡然无存,这事传扬出去,她岂不是成了京城的笑柄。 怕是,秦王会更厌弃,那个厉害的正妃趁势还不…… 惊恐的胡思乱想中,钱氏的吩咐入耳,她才反应过来,此刻,最该做的便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仓皇站起,却小腿肚软的很,险些跌倒。 还好,贴身丫鬟扶住了她。 “哎呦,庸医到底给我妍儿开的什么药啊!瞧瞧,不光胡言乱语,站都站不住了……” 钱氏不放过任何描补的机会,搀着女儿胳膊力道十足,大步迈开,只想尽快把人送出去。 不过,她的小算计眨眼被人打破。 “且慢!”,一直静立于纪纤云身后的丫鬟红杏,三步并作两步挡住了几人去路,面无表情不卑不亢道,“纪夫人,纪大小姐羞辱了冥王府的正妃,您不该给个交待吗?还是,冥王府在您眼里,可以随意践踏?” 挺拔如松的身姿,冷冰冰的调调,长得不算出挑,却有十足的气场。 兴师问罪味道,弥漫。 半路怎么又出来个触霉头的! 钱氏眼皮跳了跳,再瞧只是个冥王府丫鬟,历时端起了丞相夫人的架子,眼神凌厉,“姐妹间的戏耍罢了,冥王妃都不在意,你个下人横冲直撞的跑出来成何体统!立刻退下,大喜的日子,本夫人不想跟你计较。” 红杏冷着一张脸,依旧如扎了根的青松,“回夫人话,奴婢是冥王府的奴婢,只听冥王殿下差遣。冥王殿下吩咐奴婢,若是今日有人做出折辱冥王府的事情,必须追究。若是因奴婢人微言轻解决不掉,冥王殿下会亲自处理的。” 是冥王! 钱氏身体就晃了晃,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再端不住姿态,见风使舵,换上了商量的口吻,“你误会了,妍儿没有折辱冥王府的意思。她是被庸医害的,吃差了药才突然性情大变。再者,冥王妃和妍儿是亲姐妹,妍儿只是混乱说了冥王妃几句,是姐妹间的戏耍,跟折辱冥王府不沾边的。” 绝对不能上升到得罪冥王府的地步,到时候,收场可就更难了。 那么深的积怨,被冥王抓住把柄,妍儿可就有大苦头了。 红杏丝毫不让,“纪夫人,冥王妃是冥王殿下的正妃,是冥王府的女主人,咒骂冥王妃自然就是不把冥王府放在眼中。如若夫人有异议,不如红杏去禀报了冥王殿下,让殿下来跟您分辨一二。” 绝对不可以! 钱氏慌神的很,管她丢脸不丢脸,讪讪道,“一点小事,怎敢惊扰冥王殿下。小女无心得罪了冥王妃,你说,该有个何种说法?不如,就让小女给冥王妃道个歉吧?” 道歉?谁稀罕? 纪纤云想说,她还怕折寿呢。 呵呵,不过,浑身冷气直冒的红杏倒是个妙人,仗势欺人的本事可以。 嗯,看来她还是心太软心太善,本来来想着纪欣妍丢脸丢的可以,放过去算了,顶多再难为难为钱氏。 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红杏。 冥王那货特地派来找茬的?肯定是个冷血狠角色。 红杏要怎样?她不禁坐直了身体,满眼期待。 “纪夫人,您不觉得对于纪大小姐犯下的罪过来说,单单道歉,太过微薄。” 道歉还太过微薄? 钱氏太阳穴突突的跳,搀着女儿胳膊的手下意识紧了紧,“几句口角而已,相信,妍儿肯道歉,冥王妃定不会追究的。” 红杏眯起眼,语调又阴冷几分,“纪夫人,看来您还是坚持纪大小姐没有折辱冥王府,奴婢只能去禀报冥王殿下定夺了。” 好! 纪纤云差点鼓掌,默默给红杏奉上无数‘赞’。 小事化大,扣上的大帽子就不能让恶人有摘下来的机会。 钱氏脸色更难看了,“别,别,冥王殿下日理万机,千万不要去打扰。那个,你说吧,要如何才能把这一页翻过去?” 堂堂丞相夫人,近乎低三下四的等待冥王府丫鬟发落,屋内众人,面面相觑。 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鄙夷。 就是个小妾,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气节是何物? 可能都不知。 丢脸! 若不是这戏实在精彩,她们恨不得即刻离去,免得污了眼睛和耳朵。 红杏倒也干脆,“纪大小姐犯下折辱冥王府的大错,自然该磕头谢罪。祸从口出,掌嘴也免不了的。” 无视掉钱氏铁青下来的脸,对纪欣妍险些瘫软的一幕也是视而不见,她又转身对着纪纤云恭敬请示,“王妃娘娘,请您明示,纪大小姐该磕几个头?掌多少下嘴?” 靠,拉她下水作甚? 不晓得,她看戏看的好欢乐吗? 对着红杏的请示,顺带而来的无数道看戏目光,纪纤云含笑的嘴角抽了抽,内心十分拒绝,“那个,你做主就好…。。奥,这么罚是不是有些不妥?她明天出嫁,要是罚重了,额头臃肿,脸上带着巴掌印,是不是太难看了?” 自然不是心疼纪欣妍那个刁蛮恶女,何况这货方才骂她骂的那个爽。 唉,眼光要放长远啊。 明天这货就成了秦王侧妃,洞房花烛,色胚看见一个猪头? 若是知道她给罚的,那后果……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对她来说,如果不用她出手,还能看着纪欣妍倒霉,再好不过。 如果必须她出手?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那货一马。 小贱蹄子竟然替妍儿说话! 钱氏死蛇一般的眼眸突的有了光彩,没空考虑为何,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的上前两步,“对,王妃英明,王妃英明。妍儿明日便要入秦王府去,若是脸上有了差错,怕是不好向秦王殿下交待。” 秦王的名头,祈祷着,能让妍儿逃过一劫吧。 比起钱氏母女的惊诧,在座的贵妇意外之外,眼中多了对可怜的冥王妃的赞许。 以德报怨,关键时刻还是对自家人留了情面,很有嫡女风范。 这才是世家贵女该有的修养。 “奴婢,多谢王妃娘娘信任。”,红杏恭敬的给纪纤云福了福身,继而重新对钱氏母女冷脸以对,“磕三个响头,掌嘴二十下,纪夫人,您觉得如何?” 钱氏差点喷一口老血,“冥王妃的意思是不要罚,你没听到吗?” 真的磕头掌嘴,伤不伤放一边,妍儿的脸就丢尽了。 被冥王府如此难为过,恐怕嫁人秦王府,更不会得到秦王好脸色。 红杏依旧面色无波,“奴婢只听命于冥王殿下。” 靠,那还问她作甚? “咳咳…。。”,纪纤云一激动,被口水呛的捂嘴咳了好几下。 第一百零四章 锅甩的不错 “咳咳…。。”,纪纤云一激动,被口水呛的捂嘴咳了好几下。 转念,她倒庆幸起来。 当她说话是放屁?不能再好了。 罚,怎么罚,也不甘她毛事。 待到平复了咳嗽,她又精神抖擞了,无奈,还不能表现太明显。 故意垂下眉眼,惆怅状。 嗯,她已经尽力了,罚多重,都不能怪到她头上。 不光她这么想,在座的也是了然,甚至丝毫不意外。 一个被冥王厌恶,甚至很快就会休掉的王妃,被府里奴婢无视再正常不过。 而且,她们很笃定,纪欣妍今日在劫难逃。 太后赐婚,何等荣光,冥王病重便拒嫁让人家蒙羞,一招落在人家手里,哪会有好结果? 若是磕几个头,掌几下嘴,能混过去,已是三生有幸,烧高香了。 屋子里人不少,此刻却是鸦雀无声。 钱氏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心知相爷也会顾全大局牺牲女儿,闭了闭眼,咬牙做最后争取,“妍儿无心之失,却是折辱了冥王府,不过,跟其他人无关。妍儿领罚,找个清净地方总可以吧?” “纪夫人,纪大小姐当众折辱的冥王府,您觉得,不在众人面前领罚,能全回冥王府的面子吗?”,红杏不留一点余地,铿锵有力,“若是您觉得奴婢故意刁难,可以到冥王殿下面前指责奴婢。” 又拿冥王压她。 钱氏无计可施,再舍不得也无能为力,心疼看向一脸惊恐的女儿,“妍儿,你已经铸成大错,给冥王府赔罪吧。” “娘,不要…。。女儿不要!……”,纪欣妍颤抖着牙齿打架,如坠冰窟的歪倒在丫鬟身上,美目惊惧,脸白如纸,“不要……女儿不要…。。” 当着这么多人面磕头,还得掌嘴,以后还怎么抬起头做人。 比死也好不了多少! 她不要! 不要! 红杏铁面无私,扬声,“现下还是在这屋子里赔罪,拖久了被冥王殿下知晓,奴婢的菩萨心怕是就白费了。” 画外音,冥王出来,罚的会更狠。 大家听的出,并且,无比赞同。 推己及人,若是她们被像冥王那般伤过,自然会更加狠厉。 一点羞辱,根本解不了心头只恨。 钱氏也了然的很,一狠心,认命的对丫鬟婆子招手,“大小姐药劲还没过去,你们按住她,让她给冥王府赔罪。” 怎么给她们这种破活! 回头,大小姐火气没处发,不把她们打死才怪! 丫鬟婆子们噤若寒蝉,面如死灰的,根本不敢上前。 奴才都不听话! 都敢跟她作对! 钱氏火气正旺着,目光如刀,“不动手吗?耽误大小姐给冥王府赔罪,杖毙!” 下人们颤巍巍对视过,心一横,终于一拥而上。 不做,必死无疑,做,还有一线生机,怎么选择?不言自明。 纪欣妍顿时惨了,尖利的叫着,疯狂挣扎,“放开我…。。不要……找死……不……” 怎奈,平日养尊处优的她,在力量上,根本和那帮奴婢没有可比性。 三下五除二,就被制服住,跪在纪纤云面前。 发髻散了,钗环掉了一地,披头散发,泪光闪闪,嘶吼的困兽般,狼狈的让人不忍直视。 纪纤云如坐针毡,跪了她,纪欣妍肯定会恨死她,再到色胚那里去吹吹枕头风…。。 靠,不行! 为了摆脱困境,她忙起身往旁边闪了闪,“那个,折辱的是冥王府,不要跪我!跪…。跪她!要不,冲着冥王府的方向跪。” 主子估计的不错,有整治纪大小姐的机会,王妃也不敢做的太绝。 看来,得按主子说的,由她推一把了。 想及此,红杏踱步过去,恭敬的对着椅子伸出手,“王妃娘娘,纪大小姐当众对您不敬,若您不接受她的赔罪,您的颜面何在?堂堂冥王妃被人折了颜面,冥王府该立于何地?您不坐在这里,冥王府会永远因此蒙羞的。若您坚持不肯,奴婢只能去请示冥王殿下了。” 好厉害的丫鬟,好窝囊的主子,众人眼里便是如此。 怕是,先前这个冥王妃的发难,都是冥王殿下交待的。 纪纤云倒是心里安定了,眼底划过一抹几不可查的欢喜,怯懦做错事般慢吞吞坐了回去,“那,我还是坐吧,不能惹冥王殿下不高兴。” 嗯,都是冥王指使人做的,跟她无关。 众目睽睽的,到底怎么回事,肯定会传到色胚耳朵里去,那就不用被记恨了。 呵呵,锅甩的不错。 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红杏办事,真的太和她意。 真想,据为己有啊。 泪眼朦胧的跪在地上,纪欣妍目光随着小贱蹄子移动,直到贱人在椅子上坐定,她咬破嘴唇都忘了疼。 贱人! 贱人! 都是这个贱人,若不是那样拱她的火气,她能那么冲动吗? 不能! 那就不会被冥王府的人抓住把柄,更不会遭此奇耻大辱! 贱人! 她真的好恨,恨不得把小贱蹄子千刀万剐! 纪纤云被啐了毒般的目光盯着,丝毫没有不舒服,反而各种暗爽。 反正已经被这货恨透了,不在乎再恨一点。 解了气,也算给原主报了那么一点点仇。 何乐而不为。 若不是必须装着逆来顺受,她真想翘起二郎腿,嗑着瓜子,边看这货掌嘴边赏几嘴瓜子皮。 女儿是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就那么可怜的跪在小贱蹄子脚下,钱氏心在滴血,愧疚着她的无能,冷下脸来便对下人吩咐,“大小姐被药劲拿的糊涂了,你们也没了魂不成?还不快让大小姐磕头!” 耗着只能更丢脸,还不如来个痛快的。 丫鬟婆子们七手八脚,照做。 架着胳膊,按脑袋,磕三个头不难,可,掌嘴就? 几人迟疑着不动手的当口,作为监督的,红杏冷冷挑剔,“头磕的不够响,重新磕也不为过。算了,冥王殿下宅心仁厚,念在纪大小姐明日会一顶小轿抬进秦王府的份上,应该也不会计较。我看你们怕是也不会掌嘴,就由我代劳吧。” 话音未落,移步过去,左右开攻。 出手太快,眼神不好的都看不清巴掌起落,只听得急促的“啪啪”响。 纪纤云不禁往后靠了靠,太狠了,听响动都知道疼。 什么仇什么恨?估计是给她主子报仇吧? 剩下的高门贵女贵妇们反映更强烈,纷纷别过头,可,那刺耳的掌嘴声还是让她们心惊肉跳。 弹指间,巴掌声便停了,红杏搓着手,垂眸睥睨,“长痛不如短痛,纪大小姐,奴婢一派好心,就不用您谢了。” 纪欣妍恨都恨死了,怎么可能谢? 甚至,她根本就没听见。 耳边嗡嗡做响,顷刻肿胀的脸疼的都没了知觉,脑袋一片空白的低垂着。 嘴角的血汇成线,黏了一缕乱发,汇聚着低落,染红了一小片青砖。 随着红杏退到一旁,纪纤云看清了地上人的惨状,呵,比想象中的还惨。 估计,牙没掉也得松了。 众人纷纷回转头来,只是目光游移,惨的触目惊心,她们真的看不下去。 打在儿心,痛在娘心,钱氏颤抖着就扑过去,“妍儿,妍儿啊,我的妍儿……快,还等什么,快把大小姐扶回房去,找大夫……大夫!……” 丫鬟婆子又是一阵手忙脚乱,晕头转向的纪欣妍终于被架走了,徒留地上一滩血,触目惊心。 钱氏心疼女儿心疼的半死,却丝毫没敢计较,跌跌撞撞一起跟着走了。 女儿已经受了罪,闹起来能怎样? 若是对上那冷酷冥王,怕是讨不到便宜,会更倒霉。 地上那摊血太过刺目,即便很快有丫鬟过去清理,还是弄得一众人白了脸。 特别是清乐县主,本来她该跟着纪欣妍回房去安抚一下的,最终,却没动。 左手隔着右侧衣袖攥着袖袋里头的药包,铜铃一般的大眼中波涛汹涌。 第一百零五章 招蜂引蝶 迷惑神医的小狐狸精的确可恨,若是能让她被人撞见和男人在床榻上私会? 必然被人唾弃身败名裂,就算不自挂东南枝,冥王也容不得她活命。 想想就浑身痛快。 可风险? 那个掌嘴欣妍的丫鬟,会武功无疑,肯定还不弱。 把她引走不易,找机会让人打蒙更难,有这个碍眼的在,根本没法向小狐狸精下手啊。 就算勉强成了,小狐狸精活不成,冥王的通天本事,起疑查起来…。。 毕竟算是带了绿帽,会把幕后主使的她如何? 空气中浮动的血腥味,让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手指颤抖着抹平衣袖褶皱,思虑了几天的念头,顷刻土崩瓦解。 钱氏母女走了,一屋子都成了客,没人招呼着,三三两两聊起了不痛不痒的闲话。 当然,没人把纪纤云当主人,就算好奇,也没人主动上去搭讪。 被妥妥孤立着,甚是无聊。 摇着扇子略一思忖,她便起身出去。 到了院子里,压低声音对红杏道,“闲着没事,咱们去冥王殿下那里瞧瞧。” “王妃娘娘,殿下交待了,您哪里都可以去,就是不能去找他。” 一看就是衷心的,不可能也没理由诓她,纪纤云就拧了眉头,眯眼狐疑的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红杏依旧面无表情,“奴婢不知,奴婢只是按主子吩咐办事。” 直接告诉她,绝对有猫腻。 直接还告诉她,这个红杏很可能知道什么。 嗯,一帮人窝在原主以前住的偏僻小破院子里,能做甚? “我若非要过去,你会不会拦住我?点穴啊什么的?”,她不是非去不可,只想套套话。 她不能靠近?肯定是很隐秘的,而且还不是什么好事。 “奴婢只能得罪了。”,红杏不卑不亢。 纪纤云就白过去一眼,“开个玩笑,有旁的去处,我跑那里作甚?走了,去逛逛后花园。我记得相府花园里有好多稀有的牡丹,桂嬷嬷最喜欢牡丹了,看见中意的,咱们给她 搬回去。” 红杏也不言语,隔着一步跟上。 心内,暗暗松了口气,王妃倒是好相与,至少不会难为人。 诶,也可能是无根浮萍,不敢难为冥王府的任何人,甚至想着示好。 要不,怎么会特地往花园跑,投嬷嬷所好,去寻什么牡丹花。 纯属打发光阴,纪纤云就没有找人带路,寻着原主记忆慢慢前进。 偶尔弯路,幸好,记忆还算靠谱,两刻钟后,细雨洗涤过的后花园映入眼帘。 下人都到前头帮忙去了,园子里几乎见不到人,倒是正和她意,倒退着一本正经询问,“红杏,冥王殿下也吩咐你,不让你笑的吗?” “…。。不……不是。”,这话也太闲了,红杏被问得有点蒙,回的有些傻呆呆。 谁家的主子会这般? 真是闻所未闻。 “哈哈……”,纪纤云笑的肆无忌惮,随手摘了一朵粉红芍药花往红杏头上插,“姑娘十八一朵花,来,我给你添朵花。” 红杏下意识后退两步,眼角眉梢都写着拒绝,“王妃,折煞奴婢了,奴婢受不得…。。奴婢…。” “算了,你不戴我自己戴!”,纪纤云不喜欢强人所难,笑呵呵把花枝别在发髻上,“这么大片的花,怎么连只蝴蝶蜜蜂的瞧不见,唉,想招蜂引蝶都不行哦!” “咳咳…。。”,招蜂引蝶?红杏倒吸口凉气,惊得咳起来。 “呵呵,你在心里笑本王妃肤浅对不对?”,纪纤云手指直指红杏眼前,眯眼俏皮质问,“不要不承认,哼哼,本王妃不会信的。” 红杏闪身躲开,有些慌乱的摇头辩解,“没,奴婢没有。” “一看你就心虚!”,纪纤云笑的花枝乱颤,裙裾飞扬,花丛间的仙子般夺目,“算了,本王妃不跟你计较。故意说个‘招蜂引蝶’,就是想看看你还有没有别的表情,而已。” 这也太…… 红杏一脸黑线,“……。” 主子一向少言寡语,作为属下,她也不能多问,今日作为贴身丫鬟,要做的就是寸步不离王妃左右,找机会小事化大,把纪夫人母女收拾一番。 至于,主子和王妃关系到底如何? 不是主子心腹,能知道的,就是一点小道消息。 听说,王妃就是个通房丫鬟地位,并且很快会被休出府去。 貌似,有一次六子好像说过一嘴,马上又紧张的岔开了听意思,那些传言不能全信。 她倒很想相信,王妃有可能留下。 多俏皮的人,主子身边有这么个鬼点子多的王妃,至少不缺乐子。 怎么走神了? 纪纤云送上一记响指,待人歉意的回了魂,才抖着眉毛勾勾手指,“走了。就算本王妃说了想看你换个表情,你也不用那么配合吧。呵呵,想让你换一个而已,你就换俩,让本王妃受宠若惊呢。” 逗逗御姐型的,还是蛮有意思的。 唉,她要是个男的多好,撩妹绝对高手。 这次,虽然又是语出惊人,红杏倒是不至于七荤八素。 只是,有的反应不过来。 算了,还是跟着吧。 纪纤云逗着红杏,时不时辣手摧个花,徜徉在花间小径里好不快活。 直到走的脚有些酸,才寻到此行的目标,姹紫嫣红的一片牡丹。 “红杏你看,绿色的牡丹诶,啊,那边还有黑色的,桂嬷嬷看了肯定开心!好像花盆有点大啊,我可能抱不动……” 红杏又是一头黑线,难道王妃想亲自抱着花盆到处走? 就算王妃为了讨好嬷嬷真的乐意,冥王府也丢不起这个脸啊。 “王妃娘娘,不如,您跟纪夫人索要,奴婢觉得,她定会把花差人送到冥王府去的。” 纪纤云悄悄脑门,大悟,“哎呀,你的主意好。我记得这些花是钱氏最喜欢的,看她不得不忍痛割爱,肯定很痛快。啊,你去摘一朵绿的再摘一朵黑的,省的到时候她不承认有稀有品种。” 红杏点头奔着花圃中间去。 纪纤云目光随着红杏移动,基本是平视,隔着一些花木,五六丈远的地方,一行人突的引起了她的注意。 应该有十来个,统一是男人,两个背着高高的竹楼,步伐很快,据她这个在现代军营里混过多年的人看来,这些人很戒备。 绝不是府里的普通下人,更不是可能是客人。 这些人要做什么? 待到红杏英姿飒爽的到了跟前,她就昂昂下巴,压低声音道,“看,那边,快走远了那帮人,他们好奇怪……啊,那边又来一波,算了,咱们猫腰,看他们不像好人……” 花木掩映,她们俩又不高大,并不容易被发现,红杏还是被拉着弯了腰。 扫一眼急速远去的两拨人,她的心便提起来。 第一百零六章 夫妻本是同林鸟 莫非…… 几乎笃定,她还是压低声音确定道,“王妃娘娘,花园向西走通向哪里?离您出阁前住的院子远吗?” “让我想想啊……往北只有下人房,往西去…。。啊,对!穿过花园,往西北方向走不远就是那个院子了。”,纪纤云望着那帮人渐渐模糊的身影拧眉思索,之后,半捂着嘴巴怕怕的猛甩头看向红杏,“你的意思?这些人是…。。是去找冥王殿下的,刺客!” 那两拨人戒备又有点偷偷摸摸,加之红杏明显紧张起来的语调,肯定是敌非友。 差不多有二十人,刺杀,而且比起冥王那厮带来的侍卫,应该是一次人数占上风的刺杀。 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红杏也没必要欺瞒,便目光微眯望着西北方向点头,“八九不离十。” 人在此地,心已经跟着走了。 都是高手,人又占优势,被攻个措手不及,主子那边不要出事才好。 “那还不快走!”,纪纤云再不管什么牡丹花,拉起人便走。 脚步如飞,狼追一般。 “王妃,王妃,您不能去!”,红杏急切的胳膊一带,旋身拦在前边,“给冥王殿下报信来不及了,您又不会功夫,刀剑无眼,伤到您,奴婢担待不起。” 主子吩咐过,要对王妃寸步不离,而且,绝对不能靠近那个院子。 即便她恨不得插上翅膀去帮忙,可,主子的命令,必须遵从。 “……”,纪纤云差点翻个白眼,跺跺脚就往前挤,“当然不能给殿下添累赘,我这是要回前厅去。你想想,耽搁久了被回来的刺客发现,岂不是小命不保?” 这红杏也忒能联想了,她的样子像要给冥王报信去的吗? 明知有刺客还往前冲?她和冥王可没那么瓷实的交情。 “……”,红杏一脸黑线,雷劈中一样。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今天看见真的了。 可,做的这么明显这么迫不及待,是不是有点太绝情? 走两步扭头,发现红杏傻呆呆还在原地,纪纤云心急火燎的跑过去猛拽,“哎呀呀,发什么傻啊?落在贼人手里,就算死不了,没准他们得拿咱们当筹码要挟你家主子,那不是累赘嘛。走了走了,现在保护好自己就是对你家主子最大的衷心。” 红杏应该会武功,有这么个保镖,她也心安啊。 不过,这货好像很不情愿走,那,“啊,你要是特想去帮忙,那我自己回去,你快往西北追吧。” “……王妃娘娘,奴婢跟您走。”,无论如何不能违背主子的交待,其实王妃说的也很是有道理,红杏略一迟疑,忍痛给出答案。 纪纤云就打个响指,迈步往前,“明智的选择,嗯嗯,走喽。” 走过一遍的路熟悉许多,脚下又急,一刻钟不到,两人已经到了离纪欣妍院子不远的荷花塘边。 “九皇嫂!” 迎着嘹亮软萌的一声喊,纪纤云刚刚放慢脚步就发现,拐弯处冒出来一圆润的宝器小娃。 正紧迈着短短的腿,奔来。 步速很快,却不是奔跑,矜持又内敛,显然,出自名门教养甚好。 看清楚了人,纪纤云不禁嘴角含笑过去汇合,“木木,你也来了啊?” “九皇嫂,是木木求父王带木木一起来的……” 比起荷塘边的温馨和煦,此时,相府西北的一处偏僻院落,腥风血雨的大战已经拉开帷幕。 “…。。保护王爷…。。保护王爷…。。” “拿命来!” …。。 “…。受死吧…。。” …… 从院门到院子中央,刀光剑影,兵器碰撞声刺耳嘈杂。 刺客兵分两路,一路从大门攻入,一路越墙落入院子,和冥王府侍卫打作一团。 正厅大开,一左一右各有一名侍卫持剑把守,戒备非常。 地上一众人搏命拼杀,东厢房房脊上,却有一身形壮硕的灰衣汉子独善其身。 紫黑脸堂,满脸络腮胡须,狭长的眼眸如电,正静静向院中飞速逡巡。 身前,左手把弓,右手箭搭弓弦,硬弓未拉开,蓄势待发状。 弹指间,他半眯起的眸中光彩一胜,足尖点瓦片,两个前掠后如大鹏,周身杀气腾腾坠向院中。 落地之前臂膀已发力,胳膊上肌肉青筋隆起,着地时,硕大的硬弓拉满,三只特制的六棱羽箭气势如虹,破风而出。 快如闪电,直奔敞开的正厅门飞去。 盯着箭射出的方向,壮硕的汉子不屑的扯动一侧唇角。 哼,一次次败在这么个蠢货王爷手下,千毒门那帮人可真是废物。 今天,冥王就会死在他的‘夺命三箭’之下,让千毒门和秦王见识见识他箭神追风的本事。 眨眼,箭到了。 其中一箭不偏不倚,正中端坐于厅中太师椅上的紫袍冥王心口。 没入,穿过,巨大的冲击力下,毫无悬念的,连人带椅子急速向后飞出。 映入眼帘的一气呵成,促使箭神追风得意的狂喜,“冥王殿下,不过如此,不……” 突的,狂傲的一张脸陡然狰狞,狭长的眸中瞳孔猛地放大,半张的嘴角边,鲜血沁出,汇聚。 怎么回事? 是谁! 身体晃了晃,追风宝弓点地勉强撑住,一手摸上心头如注鲜血,那里有一抹尖利利器冒出。 再熟悉不过,是箭头! 想不到,他一代箭神,身怀绝技‘夺命三箭’,最终会命丧弓箭一下。 是谁! 到底是谁? “保护箭神!快……” “箭神!……” …… 两个刺客抽身赶来护他,可追风一点也不在乎了,甚至已经忘记冥王刚刚死于他的箭下,只撑着最后一口气,咬牙慢慢转身。 狭长的眸猛睁,死命追寻。 不看一眼死于谁手,他会死不瞑目。 第一百零七章 本王也算成全你 “嗖”的一道利箭,在他目光中划过。 随之,一个和冥王府侍卫对峙的刺客,咽喉被射穿,血流如注,喷溅。 双眼圆睁,踉跄向后半步,倒地而亡。 好箭! 只是比起他来,逊了一头。 准则准矣,慢,没有他的凌厉霸道,势如破竹。 没有输,没有输! 即便死,他还是箭神,夺命三箭无人能出他右。 心内稍安,但,按着箭射来的方向瞧过去,心头气血翻涌,喉头发甜,他陡然喷出一口血。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明明,冥王已经死于他的箭下。 东厢房最南边那间,亓凌霄面目森冷的立于敞开的窗内,手中擎着弯弓,稍稍一晃,语调如古井般幽深,“箭痴死于箭下,本王也算成全你。” 星眸中有蔑视,却不见轻狂。 似乎早已预见,王者的运筹帷幄,对可怜的弱者悲悯罢了。 “你…。。算计…。。”,追风一手拄宝弓,一手按住汩汩冒血的心口,狰狞张嘴,便是一口老血喷溅,“我…。。还是…。。箭神。” 他杀那个定是乔装打扮的冥王替身,怪只怪他取胜心切,大意了。 紫袍银冠,看身形也是,就出了手。 但,他死在雕虫小技下,不是技不如人。 他没有输,依旧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箭神。 他没有输! 执拗成狂之人,亓凌霄自然不会和这种人多费唇舌。 弯弓扔出挡掉一枚直奔面门而来的梅花钉,右手执剑,脚尖点地纵身跃起,半空中一个旋身,一团紫影带着凌厉,飞出窗外。 脚没落地,已腰斩一刺客。 随即,踩着尸体刺向一试图向他洒出毒药的刺客。 剑身如灵蛇,专挑刺客要害而去。 追风的目中,只有飘忽的一团紫雾,所过之处,非死即伤。 转瞬,那团雾缥缈的越来越淡。 随之,一代箭神直挺挺的轰然倒地。 壮硕的身躯砸到青石板上,发出‘噗咚’一声闷响。 可惜,鏖战正酣,刀剑相撞声,对峙喝骂声,缄默了他在世上的最后绝响。 徒留,一双爆睁的眼,空洞的直视天空。 “箭神…。。箭神死了…。。” …… “老大,箭神死了……” …… 追风周遭的几个刺客大喊起来,失了主心骨般,开始只守不攻。 四十岁左右的山羊胡刺客,见死了箭神,也是无心恋战。 毕竟,此行,他们的任务就是缠住侍卫,让箭神有机会后顾无忧的射杀冥王。 再看带来的兄弟们死伤过半,对方越战越勇渐渐处于上风。 心道一声大势已去,当机立断吼出一声,“撤!” 同时的,右手提刀抵挡,左手在腰间扯出一包药粉,冲着两个侍卫猛撒过去。 两个侍卫是高手中的高手,与千毒门的人交手不是一次,早防备这一手,闪身躲开,不伤分毫。 这一点躲避的空档,险险够小胡子抽身跳出战局,只是侍卫们也不是没有还手之力,一把飞刀割破了他的胳膊,血染袖子。 老大都伤了,余下刺客更是没了精气神,身上所剩不多的药粉和暗器倾巢打出,使劲浑身解数,只求脱身而去。 胜局一定,亓凌霄提着滴血的宝剑飞出战群,眼见着刺客就要全军覆没,沉声道,“清风,留个活口,他们主子还等着听箭神如何殒命呢!” 主子还是这般,能让人更不痛快,绝对不让人只是不痛快。 清风习惯的很,收敛戾气,一闭眼准备赴死的刺客,就这么逃过一劫。 刺客大口喘着气,眼睛里全是不可置信,傻呆呆握着刀柄,如木偶。 “还不快滚!” 直到清风一声吼,大难不死的刺客才仓皇狂奔而去,丧家犬般半途还摔了一跤。 放走了一个,清风任务完成,剩下四五个刺客交给手下人善后,抹一把脸上溅到的血便走到冥王一旁请示,“主子,接下来如何?” “稍后,抬上追风的尸体跟本王去前院,京兆尹就在相府上,断案也是方便。” 亓凌霄悠哉的用手帕擦拭剑身,语调平淡,似乎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娉闺女的喜日,满堂宾客在座,抬个死不瞑目的狰狞尸体放那里…。。 清风再次叹服自己主子的触霉头手段,嘴角微抽的点头领命,“是。” 短暂的交谈功夫,余下的几个刺客已经被全数斩杀,先前受伤倒地的,也被补上一刀送去了阎王殿。 尸体横七竖八的从院子中央延伸到门口,血染红了一地青石板,血腥气弥漫,惨状如阎罗殿。 受伤的侍卫留下互相包扎照顾,七八个完好的,踹下一扇门板,抬着追风的尸体跟着亓凌霄直奔前院。 全毛全须不假,皆是血染衣袍,又是死人堆里才爬出来的,一个个杀气腾腾。 一路,撞见的几个相府下人,瘫软的瘫软,吓跑的吓跑,全都见鬼一般。 直到冥王府的侍卫到了相府前院当中,才真正引起骚动。 下人们腿肚子转筋,惨白着脸能躲便躲。 攀谈的一些官员们,皆是秦王那派的人,平日里能躲冥王便躲,此时,更是没人上前了。 这么一来,前一秒还喜气洋洋热闹非凡的院中,顷刻鸦雀无声。 人们呈鸟兽状不约而同向四周躲,院子当央,空旷的很。 除了血腥气弥散,地狱修罗一般的冥王一行人,只有一具尸体。 一具躺在门板上,身形壮硕,双眼爆睁,浑身血葫芦一般的尸体。 嘴角血迹还是湿哒哒,显然,才死不久,尸体怕是还热乎。 让人不敢直视,胆战心惊。 “相爷,不好了,不好了!冥王殿下,他、他,让人抬了尸体在院子里!” 纪相正在东花厅里招呼着男宾们入席,闻听此言,脑袋里嗡的一下,缓了缓才道,“……是冥王殿下?他带人抬尸体进来的?” 殊不知,他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小厮点头如捣蒜,青白的脸上血色全无,显然也是吓惨了,“是,是冥王殿下。一身血,那些侍卫也是一身血,抬了个死人进来。” 平地一声雷,厅里众人也是傻了眼。 纷纷把目光投向正主纪明城。 这可是相府地盘,而且还是相府大小姐大喜的日子,冥王毫无顾忌的抬着尸体来,妥妥的来者不善。 怕是,恶事还在后头。 完了! 完了! 纪明城一个身形不稳,踉跄几步才站稳,嘴唇翕动几下,蜡黄着一张脸,腿上灌铅的往外走。 迫于秦王威压,给刺客提供了一点方便而已,冥王不会知道的。 不会知道的。 刺客是秦王派来的,就算把尸体抬到大庭广众之下,只要一口咬定丝毫不知晓,冥王总不能把他的左相屈打成招吧? 不会! 肯定不会! 淡定,淡定,可每一步都好像离厄运更进一步,纪明城再怎么心理暗示,还是静不下心来。 不祥的预感萦绕心头。 钱氏已经跟他说了,冥王府的丫鬟毫不留情的当众对欣妍下了狠手,这回,冥王亲自上阵…… 风雨欲来,风雨欲来啊。 同时的,西边花厅里,钱氏也得了消息,又一桩恶事降临,今日已经受尽打击的她直接跌在椅子里。 动都动不了,浑身冰凉,简直去了半天命。 就算她能动,也绝对不会出去的。 冥王抬着尸体来,摆明了给相府找不痛快的。 男人的事情,还是相爷去处理吧。 西花厅里都是女眷,对这等血腥事,自然能躲便躲。 面面相觑着,闲话都没了,一个个噤若寒蝉。 纪纤云却是心头一喜,冥王那货带人抬着尸体来,那就是制服了刺客! 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 一旁,红杏偷瞄到自家王妃的表情变化,终于舒心了一点点。 王妃对王爷还是关心的,瞧瞧,一听王爷来了,笑容都要藏不住了。 “王妃,您不该出去看看王爷吗?” 红杏提醒,也是给她个台阶,纪纤云正有此意,施施然起身,“走,去看看。” “九皇嫂,木木也要去。” “木木不能去,很可怕,会做噩梦的。你要是跟我去,你父王以后就不会让你来找我玩了。乖,坐在这里等着皇嫂,皇嫂很快回来。” 木木担心不能去冥王府,只得嘟嘴屈服,有战王府的丫鬟守着,纪纤云也不担心,加快脚步便走。 须臾来到院中,飞快扫一眼院子正中霸气非常惹人注目的冥王那厮,见那货胳膊腿都自如的很,她便没有上前。 混在旁观者当中,静观其变。 第一百零八章 能再不要脸点吗? 院子正中,周遭无数双眼睛注视下,纪明城瞥一眼地上恐怖到让人胆寒的尸体,双手扎起瑟瑟,故作惊慌的明知故问,“冥王殿下,您这是…。。啊,这么多血,您伤着哪了吗?下官、下官这就叫人找大夫,找大夫…。。” 亓凌霄星眸微眯,睥睨着跟前装模作样的人,语调无波无澜,“莫说受伤,巴不得本王命丧黄泉的,大有人在。偏偏,本王命硬的很,频频让那些盼的眼蓝的失望。怕是,有些人这次又是空欢喜一场,本王毫发无伤。” 冥王这是……知晓了? 否则,怎么意有所指的如此说! 话落,低垂眉眼不敢对视的纪明城陡然一个激灵,硬着头皮讪讪,“…。。冥王殿下说笑了,没伤着便好。那…。。下官给您找个地方换洗一…。。” “纪相若是再顾左右而言他,本王想相信你和这次刺杀无关,怕是都不能了。”,亓凌霄负手而立,星眸凌厉,扬声打断。 颀长的身形立在那里,自有一身无形瘆人毛。 似乎,他能洞穿一切,所有谎言在他面前都是不堪一击。 诡谲之气弥散,仿佛有他在,一人可顶万军。 染血的紫袍丝毫不减贵气,令人望而生畏,更添不可违逆的王者霸气。 咄咄逼人,冥王这是要对纪相发难了吧? 搞完纪欣妍母女,连纪相也不放过,这厮说来触霉头,可真是毫不手软。 不知为何,纪纤云突然好想笑。 许是这几日看多了冥王善解人意的一面,突然来个冷酷无情阎罗王版本,很是让她接受无能。 总觉得,这货在演戏。 没准,一个绷不住,就得笑场。 满院子的人,也就纪纤云有这种愉快的心情,其他人等,除了战王爷外,皆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就算没被牵扯,望望冥王那挤兑纪相的阴森森架势,再看看地上可怖的死人,也是胆战心惊。 一个个悔的肠子都青了,称病派人送个礼来多好,省的赶上这等晦气事。 当事人纪明城自然比旁观者还要惨许多,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他腿肚子一软差点瘫倒,连连抱拳辩解,“冥王殿下明察、明察,下官真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下官一直在前边招呼,忙…。。忙的焦头烂额。” 不是说箭神从不失手,这次冥王必死无疑吗? 唉,如果晓得秦王那边派来的杀手得手不了,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让他们在相府动手。 一念之差,唉,今天,必定不能善了了。 亓凌霄把手里的剑打横送到眼前,另一只手伸出慢慢用掌心扶过剑鞘,似乎在闲情逸致的审视着上头的纹路。 纪明城偷瞄一眼,他可不认为冥王是如此闲的人。 登时,膝盖一软,噗通瘫跪在地,“冥王……冥王殿下、饶命…。。饶命啊…。。” 他是一品左相,见了皇子也不用行如此大礼。 只是吓惨了,不由自主,膝盖不听使唤。 血染紫袍的人,此时对他来说就是铁面阎罗,手里的剑,就是即将砍杀他的催命符咒。 冥王武功高强,死在他剑下的刺客尸体堆起来恐怕是一座小山,他不想成为那小山上的一块石头。 他还没活够啊。 不打自招,很好! 亓凌霄心内鄙夷,眼底划过一丝嫌弃,挑眉,悠悠道,“纪相,又是求饶又是跪拜,你是在告诉本王,刺客是你派去的吗?” 纪明城悔不当初,想爬起来却使不出力气,瘫坐着脑袋摇成拨浪鼓,“不…。。不不不,冥王殿下…。。殿下…。。跟下官无关啊!下官是清白的…。。清白的…。。” 多年在朝堂呼风唤雨攒下来的派头,此刻,化为须有。 就是个狼狈不堪,没有风骨的小人之态。 引得旁观者,惊诧同时,暗暗唏嘘。 “如若真的清白,纪相作何怕成这般?心虚的人才会草木皆兵,依本王看,此事与你脱不了干系。” “不……不是下官做的!”,纪明城脸都青了,牙齿跟着打颤,六神无主的眼珠乱转,“那……是、是尸体,太可怖…。下官是文官,见不得血腥。下官被那尸体吓的言语无状…。。吓的四肢无力。” “奥,本王才发现,堂堂苍梧左相,是个胆小如鼠之辈。” 胆小如鼠又如何?先把干系摘下去才是王道。 纪明城也不顾脸面不脸面,讪讪附和,“下官天生胆小……胆小。” 可惜,亓凌霄就没想轻易饶人,一侧嘴角厌恶的扯了扯,垂眸冷眼,“本王来你府上,区区一个时辰就被大批刺客堵在院子里,和你无关?你告诉本王,和谁有关!那么多人一起混入相府谈何容易,就算趁人不备在僻静处翻墙越脊,相府里没人领着,陌生的地界,如何短短时间杀到本王面前?” “……下官,下官真的不知啊!”,事已至此,纪明城能做的只有死鸭子嘴硬,“请冥王殿下明察,下官、下官是清白的啊。下官再愚笨,也不会在自己府里杀人啊,您说是不是?何况今日是小女的喜日,下官怎么会在此时弄出来血腥之灾?” 把玩腻了那把剑,抬手扔给清风,亓凌霄轻哼,“本王倒是觉得,最不可能下手的人一样不能摆脱嫌疑,毕竟,败了不会惹祸上身。对亲生骨肉去陪葬眼睛都不眨一下,实话讲,纪相口口声声为了女儿不会如何如何,本王只会认为那是借口。” 咬死他不放? 只要不是要砍了他,就还有周旋的余地。 纪明城毕竟是沉浮朝堂多年的老狐狸,收敛下惊悸,借着下人的搀扶站起,迂回的在立场上退了一步,“冥王殿下明察,下官真的是清白的啊。下官一直在前厅忙碌,分身乏术…。。啊,相府上上下下百口,下官也不能钻他们心里去瞧瞧是不是包藏祸心,也许有人被处心积虑的收买,下官真的不知啊…。。” 甩锅? 靠,这个名义上的爹还真有两下子,就是不知道冥王那厮怎么应对了。 总不能,莫须有的罪名把堂堂相爷给宰了吧? 纪纤云杏眼中兴味盎然,直到和冥王视线相撞,才下意识闪躲着把目光移开。 唉,看她做什么! 她只想好好看戏好不好? 没心没肺的模样,肯定是对纪相这个亲爹不担心的,甚至可以说不在意,只一眼,亓凌霄心里有了谱。 仅有的那点顾忌也没了,眉眼冷厉的扼首,“纪相所言极是,的确,相府上上下下都不能摆脱干系。” 悠悠抛出一句,便对着一丈外围成一团的官员们招招手,确切的说,是其中一个。 “京兆尹,出了人命,你来处理责无旁贷。” 花白胡子的瘦小京兆尹一把年纪了,突然被点到,脸上的褶子都透着悲苦,无奈慢吞吞走上去,行礼,“冥王殿下所言极是,下官定会彻查。只是…。。死口无招对,刺客已经死了,下官就怕无从查起。” “刺客是箭神追风,捕快们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名号。对了,不光这一具尸体,那边院子里还有十七具。能操纵如此多高手行刺本王,背后,必定不是凡人。京兆尹,本王静等着你揪出幕后之人,给本王一个交待。” 京兆尹心都跟着颤三颤,面如死灰,勉强撑着才没有语无伦次,“……下官遵命,下官定全力以赴。” 幕后之人是谁,除了秦王还能有谁? 不光他知晓,冥王也是笃定的很,就连院子里上百号人,也没人有异议的。 可,往秦王头上查,他除非活腻歪了。 唉,怎么摊上这等苦差事? 秦王不能得罪,冥王那边还不能太敷衍,简直要他老命了啊。 一贯如履薄冰的在朝堂保持着中立角色,谁也不得罪,这回,怕是这稀泥不好活。 “你打算怎么做?全力以赴可不能在嘴上。”,亓凌霄哪是好糊弄的,挑眉,微眯的眼眸带着无尽威压。 “这…。。这……”,京兆尹一个头两个大,偷偷瞄了瞄纪丞相,这了半天也没这出个所以然来。 “纪相这里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突破口?”,亓凌霄一脸诡谲之气,音调低沉却如万年寒冰,“纪府上下都有嫌疑,挨个审问,一个也不能落下。刺客有逃脱的,怕是就躲在府中,马上带人彻底搜一遍,免得有机可乘跑出去。” 挨个审问?彻底搜查? 京兆尹是二品官,让他对堂堂左相府这般…… 一时,京兆尹哭的心都有了,也不敢反驳,只得,一脸为难的扭头看向纪明城。 “怎么,纪相,觉得本王有失公允?”,慢悠悠的声调,却暗含雷霆万钧。 似乎,纪相敢说个‘不’字,就会被千刀万剐。 审问就审问,搜查也无妨,相府成个京城笑话无疑,如果能这么了了,纪明城已经感恩戴德,“冥王殿下英明,下官定会配合京兆尹,也好早日洗脱下官嫌疑,还下官一个清白。” 有了纪相对冥王的保证,京兆尹也有了点底气,“冥王殿下,下官定会按您交待的彻查,尽早给您个交待。” “本王不是个有耐心的,留个侍卫协同办案,也好随时知晓有没有进展。” 纪相和京兆尹刚放下一点的心又狂跳着差点蹦出嗓子眼,冥王的人时刻盯着,这…… 前路艰难,俩人心知肚明,最终迫于威压,根本不敢拒绝。 “纪相爱女大喜的日子,一身血腥实在添晦气,本王就这带人回府去,免得扰了众位热闹。”,亓凌霄星眸飘忽扫过四周,丢出一句。 “……”,众人默默低头,心里暗暗不敢苟同。 纪纤云对周遭的吃光群众,很是感同身受,唉,冥王这厮,能再不要脸点吗? 说的冠冕堂皇,还实在添晦气?还免得扰了人家热闹? 真要有那个心,怎么会大刺刺的抬个鲜血淋漓的尸体往院子里一放,更不会把主人吓瘫,还要对人家又审讯又搜查。 唉,要比脸皮厚,可能,这世上,没有能出冥王这厮其右了吧?…… 神思飘忽中,惊觉身后有人扯了扯她衣裙,下意识回头,是红杏那张似乎有些奇怪的脸。 怎么了? “偌不愿走,本王成全你,让你永远不用踏入冥王府。” 第一百零九章 骨气能当饭吃吗? “偌不愿走,本王成全你,让你永远不用踏入冥王府。” 转瞬,耳畔飘来一句阴测测的冷厉话语。 登时,她脊背一僵。 这声音,冥王无疑。 字字带着无限嫌弃,对谁? 电光火石之间,她便反应过来,对她。 历时,扭头,本想做个受气小媳妇样低三下四几句,怎奈,没有她加戏的机会。 入目的就是个背影,一个华贵紫袍上染着斑驳血迹的冷酷背影。 就算这么个背影,也即将被侍卫们所遮挡,不得而见。 靠,走这么快,就不能照顾照顾她这个腿短的吗? 心里抱怨的同时,丝毫不敢耽搁,嬷嬷们教的那些端庄仪态早忘了装,裙裾飞扬,一路狂奔猛追。 殊不知,她的举动换来多少同情目光。 冥王的话再明白不过,恨不得马上甩过去一封休书。 恐怕,这可怜的相府二小姐,就算再隐忍,也在冥王妃宝座上做不了多少时日了。 休弃了重回相府?和继母已经闹翻,好日子不用想。 而且看这架势,到时候相府会不会易主都说不定…… 须臾,纪纤云气喘吁吁追上,可,同一个起跑线上,她还是没舒坦多少。 小短腿,想跟上冥王那厮的一贯如虎步伐,必须一直咬牙暴走。 直到爬上马车,已经额头沁汗。 毫不犹豫,四仰八叉,软绵绵,躺倒在垫子上。 眼神空洞,半张着嘴,喘息。 亓凌霄禁不住弯了唇角,寻了扇子来,化身丫鬟,慢慢的给累惨的人扇着风。 纪纤云毫不客气,享受着凉风的同时,不忘怨念的瞪过去几眼。 眼神的交流,相当默契,亓凌霄秒懂。 待到马蹄哒哒,车行驶起来,他才用外界响动能盖过的音量道,“对外,咱们可不是可以并肩悠哉闲逛的关系。” “你可以多骂我几句嘛,劳其筋骨痛其体肤,苦肉计反正苦的不是你,是不是?” 纪纤云白过去一眼,压低声音低喝。 “当众没脸是下下策,有点骨气行不行?”,亓凌霄无奈摇头。 扇子边冲肩头拍去,轻轻的没什么力道,他自己都没发现,这动作多么热络宠溺。 就算做戏,除非实在必要,他不想大庭广众之下,让小丫头太难看。 可惜,他的一番苦心,纪纤云甚是不能苟同,理所当然脸,反问,“骨气能当饭吃吗?死要面子活受罪,是不会变通的傻子所为。骨气啊面子啊,该放袖袋里就放里头,到时候啊,你会发现生活舒坦许多。这可是我的经验之谈,传授给你便宜你了。” 歪理。 亓凌霄淡笑着摇摇头,继续扇他的扇子。 看样子,一定是对她的人生经验之谈嗤之以鼻,纪纤云撇撇嘴便把扇子拨到一边,“堂堂王爷给我扇扇子,时间长了,我怕我会折寿。诶,你这一身血腥味太难闻,还是紧着把衣裳换了吧。” 车里有现成的衣裳不假,可外头是车水马龙的街道,就这么换…。。 亓凌霄迟疑只是一刹那,转瞬便说服自己,跪坐在垫子上,开始宽衣解带。 只是,细看,貌似淡漠的眉眼间,掩藏着一丝别扭。 车厢里就那么大,还有个小方桌占地方,瞧着冥王那厮被挤的实在憋屈,纪纤云好心爬起来坐到长条座椅上,节省空间。 顺便还把桌子往一角移了移。 亓凌霄却扶额,丝毫没感觉到这是小丫头的善解人意。 陡然宽敞起的垫子上只有一个他,对面座椅上,小丫头两手托腮坐着,一双漂亮的杏眼明显闪烁着兴趣盎然。 摆明了,要大大方方的看他换衣。 这丫头,就不知道害羞为何物吗? 算了,看过不是一次了,他一个大男人还怕小丫头看不成? 利索的退了外袍置于一边,白色中衣上也渗透了斑驳血迹,一并脱掉。 纪纤云殷勤的递上干净中衣,实则是想更近距离欣赏下腹肌,目光灼灼丝毫不避讳,“啧啧,你身上可比脸好看多了。可惜啊可惜,衣裳盖着,难得欣赏一回。” 没办法,她是个肌肉控,对肌肉线条优美的身体,一贯没有抵抗力。 肌肉块太明显的她也不喜欢,冥王这种真真的恰到好处。 要不是古人讲什么授受不亲,她真想试试手感如何。 被那么热辣辣盯着,还有如此露骨的话语,亓凌霄突的,身上有些燥热,为了掩饰异样,不动声色的加快速度。 眨眼,中衣罩在身上。 美好的事情总是太短暂,没得看了,纪纤云顷刻没了热情。 把替换下来的血衣团巴团吧塞长椅下的箱子里,竹签子扎了精致的点心啃啊啃。 一块点心入肚,再瞧冥王那厮,已经穿戴整齐,正一脸温和的瞧着她。 “啊,我脸上有花吗?” “你只要吃东西,就会看上去很开心。” 她还以为怎么了呢,纪纤云灌了口茶,之后,无比同情的看过去,一本正经故作高深,“我们这种底层小人物就是这么容易满足啊,唉,冥王殿下,你这种尊贵的人,理解不了也很正常的。” 真希望小丫头永远能有这种纯粹的满足,亓凌霄暗暗感慨过,抬抬下巴话锋一转,“给我倒杯水,口渴。” “看在你给我扇风的份上,就给你倒一杯。”,倚着方桌呢,茶壶茶杯近在眼前,纪纤云暂且放弃对点心的惦记,倒了杯茶倾身递过去,随即,看着冥王的脸强迫症爆发,“虽然加上几点血更加威武,不过,还是抑制不住想扣下来的欲望。算了算了,叔可忍婶不可忍,还是给你擦掉吧。” 嘟嘟囔囔,自言自语一通,亓凌霄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小丫头霸道的用手帕擦上了他的脸。 湿湿的帕子,扑鼻的茶香,晕染开的,丝丝血腥味。 原来是给他擦脸。 亓凌霄油然的心头一喜,端坐着,一动不动,如乖顺的小娃娃。 即便脸被用力摧残着,可他眸底全是温柔,恨不得把小丫头努力擦拭的样子刻在眼里。 尽情蹂躏一遍,想着这是杀伐果敢冥王殿下的脸,纪纤云甩着酸酸的手腕,由内而外的通体舒畅。 嗯,还不够,审视着擦拭过的作品,她垂眸摇头失望脸,再补一刀,“擦了也没好看到哪里去,唉,底子差,没办法。” 这点小伎俩自然逃不过亓凌霄法眼,默默蹭到桌边倒茶自饮,“男人要那么好看作甚?” “赏心悦目啊,长得好看的人,不论男女,别人都乐意多看一眼。就像顾兄,那天一起逛街,你不知道多少小娘子偷看他。还有还有,酒铺老板的女儿,看着顾兄那个羞答答啊,两坛酒只收一坛子钱。长得好看可以当饭吃,知不知道?” “花楼里的女子,南风馆里的小官,都是靠脸吃饭的。” “……”,那边话音一落,浇灭了纪纤云对颜值重要性眉飞色舞论述的热情,白过去一眼之后痛嚼点心,“就知道,和你好好聊天很难。” 突然冷场了,亓凌霄有些懊恼,顿了顿,终于想出个话头,“今日在相府里,有没人难为你?” “当然有,不过都败在了我手下……” 纪纤云精神头历时足了,嗑着瓜子,打了鸡血般滔滔不绝。 亓凌霄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一盏茶的功夫,耳畔一直在低声叽叽喳喳,他只偶尔点点头给个表情,从没打断。 待小丫头竹筒倒豆子一样讲完,贴心的递上一杯茶,“润润喉。看来,你今天很是痛快。” “那是,扬眉吐气了嘛。啊,我说半天,就是让你也痛快痛快的。其实,你应该比我还痛快吧?红杏给纪欣妍掌嘴下了死手,肯定去之前你交待过她,这么看来,你对纪欣妍的痛恨之情犹如滔滔江水嘛。” “帮你出口气而已,一个不相干的女子,我可没那么多闲心痛恨她。”,好男不跟女斗嘛,小丫头口头禅,遂,今天的事,还是有必要澄清一下的。 “你说谎!”,纪纤云俏皮的伸手直指冥王鼻子,眯着眼睛贼兮兮道,“呵呵,咱俩关系这么瓷实,就不要装了嘛。不就是曾经沧海由爱生恨那么点破事,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就是你不说,我也知道!为了能把纪欣妍娶进门,都求到太后娘娘跟前去了,呵呵,冥王殿下,是也不是?” 第一百一十章 没有如果,只有结果 “你说谎!”,纪纤云俏皮的伸手直指冥王鼻子,眯着眼睛贼兮兮道,“呵呵,咱俩关系这么瓷实,就不要装了嘛。不就是曾经沧海由爱生恨那么点破事,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就是你不说,我也知道!为了能把纪欣妍娶进门,都求到太后娘娘跟前去了,呵呵,冥王殿下,是也不是?” 曾经沧海由爱生恨? 对于此等胡说八道的编排,亓凌昊回以越来越阴沉的脸。 车里气氛陡然阴森森,纪纤云惊觉得意忘形的口无遮拦了,历时后怕的捂了嘴。 眼珠子骨碌碌乱转的默默往旁边蹭,笑容如吃了苦瓜一样难看,“呵呵…。我刚才好像脑袋进水了,中邪了…。。对,肯定中邪了。冥王殿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行不、行?” 悲剧,怎么这么不小心,祸从口出啊。 一腔热血倒给人家,换来的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人没落着,还招世人嘲笑? 妥妥的内伤,心碎成饺子馅,而且作为叱咤风云的大人物,必须死要面子活受罪,势必,无数个夜晚痛苦难眠。 极力掩藏的伤疤,就这么被她大刺刺揭开,呵呵,看来她的好日子到头了。 冥王这厮,拍死她的心都有了吧? “你很怕我?”,脸也白了,惊慌失措的语无伦次,小丫头的表现,亓凌霄甚是不喜。 剑眉微挑,星眸直视过去,眼底郁色难平。 这几天不是好好的,一句闲话,怎么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生分,小丫头骨子里还是跟他很生分,这一点,是他最不乐见的。 怕! 不怕才怪! 线条冷硬的脸孔沉下来,贴墙上辟邪绰绰有余,鬼都怕,别说她了。 忘了忘了,人家说过,这几天和她聊天、教她读书,只是在府里躲避刺客,闲功夫多而已。 说白了,她就是人家为了消磨无聊时光逗弄的一只宠物罢了。 唉,都是她拎不清,傻的没有拿捏好分寸。 就算解释清楚了,以前难为她都是人前做戏,可,堂堂冥王,绝对不可能和她成为插科打诨,随意开玩笑的朋友。 以后,要吸取教训,要当座右铭,谨记。 太岁头上动了土,祸已经闯下了,为了以后好相见,纪纤云只能硬着头皮赔笑,“不怕…。。一点都不怕。那个,我就是做错事了,惭愧…。。放心,我以后会把脑子时刻带着,绝对不会再说那种你听了想打死我的话。” 不怕还跑那么远! 亓凌霄郁郁的收回目光,骨节分明的手端起茶杯,望着清亮的茶汤悠悠道,“求皇祖母赐婚之前,你那个姐姐长什么模样我都不清楚。” 真的? 假的? 为了面子,粉饰? 纪纤云偷瞄了两眼,实在看不出冥王那厮有说谎迹象,浑身紧绷的细胞终于放松,默默爬回去。 手肘支着桌面,单手托腮,察言观色的试探发问,“那你找太后娘娘赐婚作甚?我跟你说,太后娘娘估计现在还以为你对纪欣妍心水的不得了呢。” 皇祖母认为…。。 唉,原来是皇祖母和小丫头编排的他。 亓凌霄郁闷的扶额,“我恰巧需要一个王妃,她父亲又能在朝堂上给我助力。” 原来如此。 也是,古代人,尤其是皇室,有几个是为了爱情的? 乌龙啊。 “都是太后娘娘误导啊,害的我以为你对纪欣妍用情至深。唉,早知如此,那次你让我把闯到思梅园门口的纪欣妍挡回去,我就省的手下留情了。诶,她一个相府千金那么不顾身份跑来,看来,她倒对你有点意思嘛。不对,她要对你有意思,就不会把我打蒙塞进花轿了…。。” 嘟嘟囔囔的小话唠又回来了,亓凌霄脸色和缓许多,语带凉薄的丢出一句,“她是舍不得冥王妃这个身份而已。” “奥奥。” 纪纤云了然的点点头,随即拿个签子,专注消灭果盘里红彤彤的李子去了。 刚才又没忍住,收敛,收敛。 怎么又忘了。 伴君如伴虎,祸从口出,谁知道哪句又冲了冥王的肺腑? 车厢里安静下来,只偶尔听得啃水果汁水四溢的声响。 怎么突然消停了,亓凌霄扫过去一眼,也没做声。 一颗两颗,三四颗,眼见着果核有七八个了,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怎么不问问我刺客的事?” “啊?”,纪纤云愣了愣,随即咽掉果肉,清清嗓子正襟危坐,低头敛眸少见的一本正经谦卑,“你知道的,我没你聪明,摸不清哪句话会惹你不高兴。少说话最保险,跟我无关的事,以后,我都不会问的。” 这是什么话? 亓凌霄拧眉,“好男不和女斗,我不会和你计较。” 鬼才信! 刚才黑脸那个是谁?她没失忆好不好。 纪纤云暗暗撇撇嘴,装着很感兴趣的兴冲冲道,“啊,刺客怎么回事啊?” 嘴反正长在她身上,不是向现在这般迫不得已,她少说话,还是可以控制的。 唉,冥王这厮真的好难伺候。 解药,她真的好想把毒解了,重获自由身啊。 能再假点吗?怎么跟他逼着她问一般? 亓凌霄嘴角抽了抽,将那一幕无视掉,“一众刺客打算拖住侍卫,让箭神追风有机会近距离射杀我。结果你也看见了,他命丧当场,死于我的箭下。” 一眨眼功夫,面前的人就闭了嘴。 实在等不到下文,纪纤云眨巴眨巴眼睛,呆愣摊手,“别跟我说,你已经讲完了。” 想也是个跌宕起伏的大场面故事,从这货嘴里出来,平板无趣的让人抓狂啊。 箭神,有这种名号,绝对是个厉害角色,若是听见被这么一笔带过,没准,都得给气活喽。 “嗯。”,很明白了不是吗?小丫头很聪明,亓凌霄觉得,说这些已经足够。 噗! 纪纤云差点吐血三升,生无可恋脸的趴倒在垫子里,“跟不说有什么区别吗?你要说,就说清楚一点,不行吗?比如,他是怎么败的,再比如,有什么惊险场面。” 尸体摆在那里,长眼睛的都看见了,至于刺杀现场,就那个破院子。 把她已经知道的事叙述一遍,冥王这厮的无趣,真是惊天地泣鬼神的。 长篇大论绘声绘色,可,他又不是说书先生。 亓凌霄有种深深无力感,挖空心思扩展,“厅里放了个装扮成我模样的人偶,追风求胜心切,中了计。 当他出箭后狂妄之时,戒备全无,被躲在暗处的我射杀了。须臾之间,便已殒命,没什么惊险的。” 讲个故事而已,用得着摆出那么一副便秘表情? 可能是真的强人所难吧,纪纤云善解人意的接过话头,“能把箭神射死,看来你箭术肯定很好喽。” “有机会,让你见识一下。”,不让他讲故事便好,亓凌霄如释重负的舒出一口气。 一般这么说,就是客套话了,纪纤云权当那是耳旁风,“你是不是真的能掐会算?事先弄个人偶摆着,就跟知道刺客一定会去似的。” “比起在回去的路上截杀,相府有纪相帮衬,堵在一方小院子里,对他们来说,更容易得手一些。” “老早去那个院子,原来就是请君入瓮啊,高!”,不服高人有罪,纪纤云奉上大拇指,“唉,相府也是倒霉,大喜的日子,被你算计的鸡飞狗跳。我那个爹要是知道其实是被你反算计了,非吐血不可。” 亓凌霄眉头轻蹙,转瞬又恢复如常,“你,还是很在意相府?” “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嘛,我跟他们就是陌路,你乐意怎么折腾,跟我无关。”,纪纤云耸耸肩,笑的没心没肺,“世事无常啊,想想你们也挺搞笑的。如果你不生那个病,现在纪欣妍是你的王妃,纪相就是你岳父,是妥妥的一家人啊。哪会像现在一般,恨不得拿刀互砍。” “没有如果,只有结果,你现在是冥王妃。” “突然发现,你说话很有哲理的样子。”,纪纤云崇拜的奉上个小眼神,咔嚓咔嚓啃着桃子感慨万千,“背靠大树好乘凉,顶着冥王妃的名头,倒是过了把仗势欺人的瘾。当你的王妃,出去可以横着走,倒是很不错。” 霎时,亓凌霄的心仿佛被挠了一下,握着杯子的手跟着收紧一些,星眸里光彩熠熠。 挑眉,审视的望过去,状似如常的轻声追问,“你说,当我的王妃,很不错?” 第一百一十一章 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挑眉,审视的望过去,状似如常的轻声追问,“你说,当我的王妃,很不错?” 天知道,此时此刻他是多么紧张,多想是个肯定答案。 貌似,冥王那厮在怀疑她胡说八道拍马屁。 纪纤云便扯出一张郑重到不能再郑重的脸,深深点头,漂亮的杏眼里都是真诚,“是啊。骗你做什么?人的名树的影,根本不用你出面,作为你的王妃,报出你的名号就能把人唬住,然后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简直不能再爽。嗯,如果没有皇后难为,也不用进宫去跪来跪去,那就更完美了。” 挤兑钱氏母女,实在痛快,痛快到她手痒痒。 可惜,除了那两个货,再除了得罪不起的皇后,她再找不出仇家来蹂躏了。 顶着冥王妃头衔时日应该不多了,过期就作废的福利,白白放着用不到,实在让她肉疼。 点头了! 亓凌霄难掩喜色,整个人飘在云端上般,目光灼灼,“事在人为,我都会解决好的。” 觉得这个位子不错,换言之,就是中意,就是乐意留下来。 小丫头能主动表明心意,意外之喜,绝对意外之喜。 若是早知道帮她去相府出口气,就有如此神效…。。 唉,一碗冰酪就能冰释前嫌的小人,他以前,真是想多了。 情绪波动好像有点大! 纪纤云心内疑窦丛生,面上却笑盈盈附和,“我相信,笑到最后的肯定是你。” 后果就是,她发现对面的人笑容更明显了,甚至看着有点傻。 嗯,摸着下巴,她突然茅塞顿开。 没人不喜欢听好话,冥王也是血肉之躯,哪能免俗? 呵呵,看来以后她要多钻研钻研拍马屁之道了。 马屁拍的好,冷酷如冥王的都能拿下,旁人更不用说。 动动嘴皮子的事,投资小见效快,绝对好项目。 与此同时的,秦王府花厅中。 “箭神死了!”,亓凌昊拍案而起,陡然提高音量,潋滟的桃花眼中又惊又怒,“废物!不是让你们护着他嘛,怎么让他死了!” 侧边座位上,一脸上涂满白色脸谱的戏装男子,一改翘着二郎腿的慵懒相,蹭的坐直了身体,鬼气森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侥幸逃回来那刺客,瘫跪在地,心有余悸禀报,“王爷,少主,是圈套,小的们中了冥王布下的圈套!院子里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小的们拼死给箭神开路,可,箭神大意了,向一个乔装成冥王的发了箭。就在那个当口,隐在暗处的冥王,一箭射过去,正中箭神后心。兄弟们皆被斩杀,小的能回来,是…。是放回来报信的。” 圈套! 又被老九那个眼中钉算计了! 还故意放一个回来,给他诉说他败的如何惨! 亓凌昊怒火中烧,随手抓了茶杯摔个粉碎,“老九!老九!我就不信弄不死你!” 戏子装扮的独孤晟烦躁的很,摆摆手让报信的刺客下去,继而小眼睛阴测测眯起,攥起的拳头骨节作响,“没关系,咱们还有杀手锏,迟早,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箭神追风,他费了大力气招揽来的,轻而易举就死在冥王箭下,真是气煞个人。 “老九谨慎的很,他怎么会轻易犯险?”,亓凌昊跌坐在椅子里,折扇扇的呼呼作响,眼睛无光,心口起伏着,除了气,就是气。 被一次次打击着,尤其是这次倾注了很大希望又是一败涂地,斗志,消耗殆尽。 画在脸上的脸谱遮住了苍白的脸,遮不住周身的凉薄戾气,独孤晟扯动着一侧嘴角邪邪一笑,鬼魅般瘆人,“富贵险中求,有足够的好处勾着,他那种有胆色有魄力的,很有可能一试。” 亓凌昊不满的哼了哼,“你对他评价倒是不低。” “表弟,淡定,我可不是涨他人锐气。你想啊,他要是没有胆色没有魄力,天大地大在外边逍遥就是了,何必回来趟这场浑水,过刀尖上的日子呢?不过,这也是双刃剑,能给姑母添堵,也能因为这个身首异处。” “我总觉得那个局变数太多,远不如找机会直接杀了他来的靠谱。”,亓凌昊摇着扇子,显然对那个局没多少信心,“母后乐意,只能一步步这么先走着。” “门里多少兄弟赴死了,冥王还是全毛全翅的。这么下去,没准千毒门元气大伤,都是枉然一场空。表弟,依我看,咱们还是尽量照姑母指的路子走吧。” “骗的过父王,还得骗的过老九,就单说,骗他们之前先得骗得江湖人深信不疑,谈何容易?” 独孤晟起身,背着手踱步,微扬的下巴昭示着他的笃定,“越是艰难成功的胜算越大,表弟,不要灭自己威风。过了年,消息就放出去了,冥王怪病的时候耽搁了一些,现今捡起来,总算有些根基。人云亦云,是人都逐益,只要咱们编的够诱人够圆满,不愁没人信。” “好吧,只能…。。”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亓凌昊的屈从,没等外边人说话,他便没好气的应声,“进来。” 门外的小厮哆嗦了一下,揣测着主子心情不佳,进门之后加了八辈子小心,“王爷,相府那边传来的消息。冥王抬了箭神的尸体到前院发难,京兆尹正被冥王府的人盯着,搜查相府,上上下下所有人,还要被逐一审问。” 老九趁机整治纪相而已,也算意料之中,亓凌霄郁郁的摆摆手,“知道了,下去吧。” 小厮翻着眼皮偷看了一下自家王爷的怒容,咽了咽口水,又不能不报,胆战心惊补充,“冥王妃仗势处置了纪大小姐,跪地磕了三个头,还…。还掌嘴二十下。掌嘴是冥王府丫鬟动的手,出手相当狠辣。脸肿胀不堪,牙被打歪不少,当场就留了不少血。” 想想那样子就比猪头还要难看,明日这么个侧妃入府,晚上王爷一瞧…。。 唉,王爷一贯爱美人,估计知道这个消息,侧妃明日要独守空房了。 一个收用过的贱货,亓凌昊早就打心眼里不待见,只要活着,好看难看不是他考虑的事。 潋滟的桃花眼眯起,摸着手上的玉扳指,沉声,“当时冥王在场吗?” “回王爷,冥王不在。冥王妃是在纪大小姐的院子,当着添妆的一众女眷责难的。” 亓凌霄脸色更难看起来,“冥王妃当真如此狠绝?” 有母后的药牵制,他觉得那丫头不敢太跟要进秦王府的人计较。 还是当众,往死里计较。 不会那么蠢。 小厮低头敛眸,“冥王妃对纪大小姐只是一些言语挤兑,冥王府的丫鬟借机伤的纪大小姐。冥王妃主张息事宁人不要打罚,丫鬟并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 亓凌昊脸色和缓一些,摆摆手,小厮大气都不敢出的转身走了。 眼见着门被关上,独孤晟化成一道黑的油彩眉毛抖了抖,白白的瘦脸上浮现猥琐的笑,“表弟,真有出息啊,还有功夫惦记眼中钉的媳妇。也不知道是何等绝代佳人?哪日有幸,表哥我一定要去染指一下。能给冥王戴顶绿帽子,滋味一定很不错……” “闭嘴。!……” 第一百一十二章 分明就是声讨 太阳西斜,暑气稍减,花木晒蔫的叶子舒展开,精神许多。 冥王府,前院书房。 桂嬷嬷给屋里三人依次送上去暑凉茶,之后捧了个精致的攒盒至于冥王书案上,满脸慈爱的笑着说道,“王爷,王妃新做的点心,清甜不油腻,肯定对您的胃口,不如,尝一尝?” 亓凌霄慢条斯理的啜饮着瓷杯中微苦的凉茶,淡漠的眸光瞥过去。 入目的,两个淡黄色糕饼,一看就是很松软的质地,两寸的藕节般大小,静静趴在箬叶上。 攒盒乍开,扑鼻的一股清香。 即便他这个一向不喜糕点的,都有种想入口的欲望。 小丫头对他的口味是了如指掌的,投他所好? 念头一起,不禁,对着那糕点的目光都柔和些许。 “嬷嬷,您真偏心,凉茶苦的很,怎的不给我个点心甜甜嘴?”,亓凌霄给那点心相面的一瞬,梅仲琛撒娇的抱怨着,已抻着脖子直接下手,“看你也不想吃,来来来,我来替你分忧。” 亓凌霄下意识便要拨开那犯乱作祟的爪子,抬手的刹那,理智翻涌而来,咬牙放弃。 继续着他的四平八稳。 满不在意。 梅仲琛抢糕点不假,用的是手,狡猾的狐狸眼贼溜溜偷瞄,他只是想瞧瞧,处变不惊冷酷诡谲的表哥,对此,到底是个什么反应。 糕点到手,嘴角即刻浮起一抹玩味的坏笑。 呵呵,定力实在不错,不过,破绽,还是没有逃过他的法眼。 好不容易,可以让表哥内伤一次,他自然不会轻易罢手。 状似无意的一次次扫过冥王那晦暗不明的脸,俊秀的脸孔夸张的笑成一团,抽着鼻子猛嗅,“嗯,好香,光闻一闻就是让人食指大动。不知道吃起来如何?…。。哦,人间美味,不……以前小爷吃的糕点真该扔了,往后就认这个味…。。” 松软到入口即化的的美妙口感,顷刻征服了他的味蕾,嗯,差点把他给表哥添堵的心思给歼灭掉。 美味和美人都不可辜负,比起美人,美味更是可遇不可求。 亓凌霄甚是笃定那厮就是做给他看的,星眸中射出威慑的冷光,随即,敛眸自顾自喝茶。 幼稚的人,他没闲心计较。 “王爷,您也尝尝,王妃做了半个多时辰呢。”,桂嬷嬷殷切的很,不遗余力,嘴里絮叨呢,有些昏黄的眼和某人异曲同工,不想放过冥王的一点表情变化,“我第一次瞧见,点心还有那般做法,味道也是独特的很。吃一口,我就觉得您得喜欢,呵呵,就跟摸准了您的脉,专门给您做的似的。” 亓凌霄心里有数的很,来言千军,他岿然不动对待,随意点点头,“先放着吧。” 有些事,现在挑明,为时过早。 嗯,那个契机还没到。 桂嬷嬷依旧笑眯眯的,不再关注点心,“王爷,相府方才送过来几盆极品牡丹,霎时好看的紧呢。” 相府送牡丹? 亓凌霄眉头轻蹙,挑眉,一副静待下文模样。 透过奶娘乐颠颠的表情,他有一种强烈预感。 这牡丹的来历,应该和一个人脱不了干系。 “相府的人说,是王妃跟纪夫人讨要的。我去问了王妃,的确呢。我一个老婆子的喜好,王妃倒是记在心里,看见稀奇的还给费心讨要来,真真的,感动死个人。” 果不其然,亓凌霄淡漠的把目光转到奏报上,悠悠的声调把黑白颠倒,“夺人所爱,惹相府不痛快而已。” 桂嬷嬷不是傻的,“王爷,惹相府不痛快的折多的去。王妃怎么不索要旁的物件?是牡丹,还是名贵的绿牡丹和黑牡丹,定时记挂着我,难得,实在难得。” “嬷嬷,冥王殿下心思可比您灵透!”,梅仲琛擦着嘴角的蛋糕渣,抖着眉毛笑成一只纨绔小狐狸,“看破不说破,唉,您啊,装一装傻没亏吃。王妃是谁?表哥的媳妇啊,她孝敬孝敬您,您受得起。” 桂嬷嬷强压着眉开眼笑,搓着手,一副拿不准模样,“是吗?是你想多了吧?王妃可从没叫我一声奶娘,哪来的孝顺不孝顺的。” “夫为妻纲,有人没发话呢呗。”,若有所指的说着话,梅仲琛明目张胆的冲着书案努努下巴,摇头晃脑叹息,“点心也做了,长辈也孝敬了,就是有这么狠心的,揣着明白装糊涂。狠心,也是没谁了。唉,老天爷啊,这样的好姑娘怎么不让我碰见,诶,碰上的还是别人媳妇。” 清风侍立一旁,嘴里的凉茶差点喷出去,忙不迭的,给不知天高地厚的使个眼色。 唉,主子的玩笑也是随便开的。 听墙根那笔账还挂在那里,怎么就不长点记性? 梅仲琛不但不收手,还背道而驰的抓了攒盒里唯一的那块点心,借花献佛,乐呵呵给清风递过去,“表哥不喜欢,放在那碍眼的很,你来为他分忧吧。” 找死就去死,竟然还敢拉他垫背! 清风怒目,目光如刀,退后两步,“你来吧,吃饱了好有力气听墙根。” 哪壶不开提哪壶,梅仲琛小心肝颤了又颤,嘴角微抽,笑容如吃了黄连,“呵呵,我是那种人嘛。” “我亲眼所见。”,清风丝毫不客气。 天,一失足成千古恨。 “……”,梅仲琛眼泪在心里汇成小河沟,再不敢拿清风扎筏子,狗腿的笑着蹭回书案旁,毕恭毕敬把点心放回原位。 心惊肉跳的,有什么在凌迟他一般,他知道,是小表哥的冷眼。 “你是打算惹恼了我被放逐出去,逍遥自在?” “大仇未报,谈什么逍遥。”,定定神,梅仲琛便掩耳盗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大义凛然说正事,“箭神已死,独孤晟必定打算着混出京城去,这几日我会带着兄弟们,尽量把他揪出来。” “站在这里说闲话,独孤晟就会自投罗网吗?” 无波无澜的调调,听的梅仲琛脊背发凉,“兄弟们在秦王府周遭布下了天罗地网,秦王出入的地方也在密切注意下。” “这就是你赖在这里逍遥的理由?” 梅仲琛也是豁出去了,一劳永逸,双臂在身前作着格挡式,小心翼翼发问,“小表哥,你撂个实话,你和王妃到底怎么回事嘛。天天大家猜来猜去的,抓心挠肝,实在煎熬。” 猜,还大家! 这帮人,真是闲的可以。 难道不了解他的脾气嘛,只要不说就是不想说。 谁来问也白搭。 “都太闲了吗!”,亓凌霄板起脸,冷厉的眸光在梅仲琛脸上停留过,状似无意还在桂嬷嬷和清风脸上扫了扫。 清风不敢吭声,桂嬷嬷仗着胆子上前两步,啧啧嘴,为难的很,“王爷,我就倚老卖老多句话。听散人讲,王妃打张罗着在菜市口那边开个瓦子呢,要是铁了心远走高飞,哪会弄那劳什子的东西。我过来时候,她正给您洗换下来的血衣呢,没一点怨言,也是卑微的可以。要是愿意留下她,您就给个准话,安安她的心,也让我们这些人有个谱。敬她是王妃,还是当个过客,差的太远了。” 私心里巴不得王妃长长久久留下来,而且,她总觉得王爷对王妃并非不在意。 飘飘忽忽的,那回都是似是而非,她也摸不准,只能逞着老脸还要个准话。 有人出头,梅仲琛小狐狸眼又骨碌碌活跃起来,好死不死嘟囔一句,“小命是人家从阎王殿帮拿回来的,危难时候为了救你还挨过刀,石头做的心肝,也该热了。” 说不出口吗?对不苟言笑的小表哥来说,的确很难。 不过,他就喜欢强人所难。 清风默默竖起了耳朵,他对答案也很关心。王爷若对王妃倾心,明月就会死心了吧? 哪是问话,分明就是声讨。 三道目光如狼似虎夹击,若是答案不满意? 忘恩负义?铁石心肠?…… 嗯,小丫头人缘倒是不错。 眼下…… 第一百一十三章 抡起拐棍都能大战一场 “若是救治一个病人便要做夫妻,顾兄是不是该有三千佳丽了?”,刹那的寻思,亓凌霄淡漠的眸光飘过去,悠悠的声调隐隐的透出不耐烦,“就算让她走,只要把她后半辈子的生活安顿好,也不算亏欠她。奶娘,我还要忙,您先回去吧。” “……”,桂嬷嬷希冀的老眼里霎时盈满失落,嘴巴张了张,最终尴尬的扯出一丝苦笑,讪讪退走,“那,王爷您忙吧。” 是她多事了,王爷是做大事的,儿女情长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妙手回春如何?搏命相救又如何? 就算再卑微的洗手作羹汤,再一声不响的付出,没有强大的娘家为王爷所用,一切都是不值一提。 枉然。 都是枉然。 初来时远走心切,如今想想,王妃不改初心想必更舒坦一些。 最近这些天王妃才流露出想留下的心思,可能还没那么死心眼,怪可怜的,看来啊,她还是找机会劝劝吧。 免得过些日子真被休出府,一时接受不了,哭哭啼啼太难受。 “哎呦,我得去盯着独孤晟!”,主心骨都走了,梅仲琛奸的很,一惊一乍的拍怕脑袋,抓起面具就跑。 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凭他的身经百战,竟然猜错了? 不会啊。 就算表哥被打脸也是后话,现在人家就是不认,他也没辙不是? 再不跑,新账旧账…… 眼底闪过一抹黯然,清风也退了出去。 转眼,屋内只剩亓凌霄一人。 目光流转,凌厉不在,眸中只有攒盒中的那块点心。 须臾,咬牙盖上盒子,提笔,批阅奏报。 真是可气,好好的东西被那混小子弄脏了,不能浪费,只能便宜六子了。 直到晚饭前回房换衣,他突然很是后悔当时的决定,“你说什么,没有了?” 临窗借着最后天光运指如飞的纪纤云,活动着酸酸的脖子一屁股窝到椅子里,毫不客气送过去大大的白眼,“一共就做了六个,我都只吃一个,你占两个,还想怎么样?” “我没尝到,你明天给我再做几个。”,大大方方宽衣,似乎,这般再正常不过。 小丫头喜欢看,他喜欢小丫头色眯眯的目光,无比契合。 毫无疑问,纪纤云盯着钩针半个时辰的酸痛眼睛,得到了无与伦比的滋润。 大刺刺的欣赏着荷尔蒙爆棚的肌肉线条,嘴巴差点撇到耳朵上去,“说的轻巧,今天做那六个都要累抽我了。要不是在嬷嬷面前夸了海口,可能做到一半,我就半途而废跑走了。” 古代落后的厨具,想做蒸蛋糕出来,绝对体力活。 没有电动打蛋器,拿筷子把蛋清打发,不是一般痛苦。 “那就,你什么时候想做再做吧。”,亓凌霄也不甚在意,利落的披了外衫,整理玉带的同时,他倒是对小丫头手里摆弄的物件有了兴趣,“你在做什么?” “答应木木的柿子做完了,剩下的络子线放着浪费,给我自己做一双拖鞋在屋里穿。” 鞋底没什么特别,鞋面却只有斜着交叉的寸许宽两道。 小丫头手灵巧的摆弄着一根簪子,把彩线绳化腐朽成神奇,在他看来,是不用织布机,织布。 木木的柿子也是,皇祖母的寿桃,应该也是这么来的。 对女红一窍不通,亓凌霄莫名对这个倒是多看了几眼,“哪里学来的,皇祖母寿宴上满座称奇,应该,不是寻常女红路数。” “小时候,我娘教给我的。”,上午才被那帮女眷追问过,纪纤云已经轻车熟路,气定神闲的很,“对了,传女不传男,家传的手艺。先说好,你不要觊觎,我是不会教给你,也不会教给你让我教给的人的。” 亓凌霄扶额,耳根有些别样的红,“我一个男人学女红作甚?留着吧,给女儿压箱底。” “我女儿啊?呵呵,你可真替我想的长远。我才多大,等我女儿出嫁,几十年后的事了。哎呀,谁知道我会不会有女儿。” “国师不是说你能生八个嘛,总不能都是儿子。”,亓凌霄冷酷的眉眼间不禁带出一点向往。 八个,站一排,都把他喊‘爹’,想想也甚是有趣呢。 纪纤云眼睛盯着钩针,手下不停,哼了哼,“那老头就是个神棍,还八个,又不是母猪。不过,他编的不错,等我四五十岁想找他算账,只能去拍他棺材板了。” 拍棺材板! “噗……”,亓凌霄忍不住喷笑,“生个十几个的女人都是有的,八个,又不是天方夜谭。” “不带这么咒我的,要真八个,大好年华就全浪费在生孩子上了,这辈子岂不是白活了。生出来还得养,再碰上不孝子,我是哭都找不着北。” “棒下出孝子,只要小时候舍得打,出不来不孝子的。” 纪纤云无线悲悯的看过去,嗤之以鼻,“天真!你以后要真这么管教你儿子,小心等你老的动不了,他们反过来揍你。就算不打你,天天给你脸色饿着你,也够你喝一壶的。” “八十岁,抡起拐棍都能大战一场。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准打的他们满地找牙。”,被儿子欺负?亓凌霄深深觉得,那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垂死病中惊坐起,呵呵,冥王这厮垂死病中打儿子。 纪纤云深深同情起冥王那些还不知魂在何方的儿子来,“投胎当你儿子,肯定上辈子没做好事,这辈子来世上受罪的。算了算了,半个儿子都没的人,想打孩子,你也只能想想了。” 亓凌霄是很有成算的,“与其防备着皇后加害,孩子晚个两三年,再好不过。” 小丫头身量还小,正好也可以养大一点。 “色胚不是有好几个孩子?岂不是天天看宝贝一样看着,想想都累。” 亓凌霄挑眉,“色胚?” “秦王啊。”,纪纤云乐呵呵释疑,“第一次见着他,奥,就在外间。当时你敞着肚子躺在里头,怎么也不能让他看见啊,我就冲出去拦着。想想他那时候色眯眯的模样,现在都恨不得吐出一口隔夜饭。唉,也是多亏他好色,要不,那次还真麻烦了。” 这些事情,清风都禀报过,今时今日,亲耳听小丫头说出来,亓凌霄感触更深,“小小年纪,真是难为你了。” “别那么严肃行不行?就是话赶话说到这了,我可没邀功,也没让你夸我。”,纪纤云不喜欢这种太庄重的气氛,桌上果盒里捏了个核桃,笑呵呵扔过去,“来,给我捏个核桃吃。师父那双手厉害的很,不用锤子,核桃一捏就开了,估计,你也行吧。啊,真是蠢死了,应该让师父给我打蛋清嘛,下午差点累到手抽筋,何苦来的。” 亓凌霄轻松的把核桃你捏开递过去,“下次做点心,可以找我。” “得,闲事就要找闲人,我可不敢劳动你这种大忙人。”,纪纤云忙婉拒,话锋一转把头歪过去一点神神秘秘道,“你肯定不相信,几盆牡丹,竟然把嬷嬷收服了。以前吧,她总想着让我留下来,挖空心思的把我往你跟前推。牡丹花魅力真大,嬷嬷那会儿给我送鞋底,把以前那些都推翻了。特别赞成我离开,说什么皇家的规矩多,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很难捱,远不如离开王府,落个清静自在。” 嬷嬷变得可真快,扭头就跑去拆他的台了。 也算咎由自取。 亓凌霄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安抚,“就当闲话听听,不要往心里去。你是我的王妃,去留都由我一人决定。” “没往心里去啊,就是觉得嬷嬷这人很有意思。几盆牡丹花而已,就能收买来一颗心,你不觉得很神奇吗?” 亓凌霄宠溺的伸手往小丫头脑袋上轻拍了拍,“不神奇,奶娘哪里是几盆花能收买的。她啊,是误解了我的意思,过些时日,误会解开,就不会了。” “误解了你什么意……” “纤云!纤云!我老人家回来了,快给我去准备几个下酒菜!……” 两人的谈话,被逍遥散人顷刻打断,纪纤云扬声,“你们怎么这么快?难道,顾兄看一眼,人家病就好了?” “什么病好了,我们到那里,人已经断气了!我老人家先去洗个澡,给我做红烧肉,饿死了!” 逍遥散人的轰炸下,纪纤云捂捂耳朵,怨念脸,大声答道,“马上来!” 外头消停了,她又收了几针才停手,“真佩服你和顾兄,被吼了这么多年,耳朵都没聋。” “师父以前不是如此,皇叔病逝过于悲痛,这几年有些疯癫。” “啊?”,纪纤云惊了个七荤八素,嘴都要合不上了,“疯……疯癫!” “有功夫再跟你细说。”,啜了口茶,亓凌霄眸光投到茶汤里,眼底有一丝别扭划过,“对了,你那种鞋,也给我做上一双。” 鞋子,定情物,他主动索要,小丫头必然懂的吧? 第一百一十四章 把你炼成丹 “没门!”,纪纤云抱着线团,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脑子慢的半拍补回来,又惊觉实在太伤人面子,勉强的扯起一丝笑,举起线团讪讪往回圆,“你看,线绳的颜色太艳,女气的很,穿这样的鞋太损冥王殿下的英雄气概,呵呵,对不对?” 拒绝! 还是,很干脆,不假思索的拒绝! 亓凌霄握着茶杯的手一僵,整个人犹如被当头棒喝。 木雕泥塑般,定在那里。 不该如此! 若是小丫头真的愿意留下来,绝对不会如此。 难道,又是,他会错了意? 亦如上次那般?口口声声不要休书,只是她的小算计罢了。 眉头微蹙,嘴角紧绷,星眸中波诡云谲。一股股不祥的愁云漫卷,包裹着先前悸动火热的心,渐冷。 下坠,一寸寸,沉入冰冷的谷底。 刹那,压抑的气氛弥漫。 因着驳了人家颜面,纪纤云端着小心,目光锁定在冥王身上,遂,对于他的微弱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在她看来,是惹恼了这尊大神。 郁郁、义愤、不可置信……那表情,显然是对她的拒绝又气又意外。 位高权重对俗物唾手可得的人,开了尊口还折了面子,想来,合该就是这副模样。 一双拖鞋而已,为了偷那一两个时辰的懒,把人弄成这样,她,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弹指间,一抹悔意盈满心头,她便嬉皮笑脸的扯了扯人家衣袖,“都说宰相肚子能撑船,王爷的肚子怎么也能撑两条船嘛,跟我计较,有失分度。”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无事,赶在这货发威之前化解掉。 才是王道。 目光投向那只拉着他袖子的小手,随即,眼波流转,直直望向那张笑靥如花的脸,亓凌霄酝酿了一瞬,才有些没气力的开口,“真的,不行吗?” 慢悠悠的低沉音调,平静如水,却又千回百转。 字字都像是飘在心尖上,小心翼翼又希冀无限。 似乎明知是火堆,飞蛾一般又要扑上去。 运筹帷幄,他一贯要的是周密,万不一失。 现下,他却想着万一。 奢望、幻想…。。为了万一,追逐冒险,曾经最嗤之以鼻的所为,现下他懂了,救命稻草就一根,怎么能不抓? 纪纤云有点蒙,堂堂冥王,一双鞋子而已,至于失魂落魄? 精气神都抽走一般,还是那个人,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兴师问罪,只那么轻轻吐出几个字,却,让她觉得做下了什么不可饶恕之事。 莫名的,眼前的人很可怜,求而不得执念无边的那种可怜。 怎么回事? 突的,她脑力灵光一闪,这货肯定是装的! 论恶趣味,谁也比不了这货。 想及此,她笑呵呵起身,一巴掌拍过去,“别装了行不行?木木要是可怜巴巴跟我撒个娇还行,长的人高马大的,这招不适合你!” 可怜巴巴? 他有吗? 亓凌霄也顾不得这许多,手下意识抓着衣摆,依旧目光灼灼的死盯着,一字一顿,“真的,不做给我?” 执着的近乎偏执。 “行了行了,做给你就是了。”,纪纤云故作老成的摇头扶额,“唉,再不答应,我怕你会哭给我看。你说你,学谁不好,学木木。败给你了,谁让我这人心软呢。” 亓凌霄星眸中陡然续满光彩,蹭的起身,骨节分明的手抓上纪纤云肩头,激动到嘴唇翕动着确认,“你、你再说一遍。” 肩膀被抓的有点痛,俏脸历时成了苦瓜,纪纤云被冥王突然的情绪外漏惊到了,“喂,我错了……错了……开个玩笑……你、你没学木、木木……” “不是这句。” 不是为了她脑抽到得意忘形的挤兑,那,纪纤云小脸更皱巴了,“…。。啊,我说给你做一双。” 话一出口,她更蒙了,一双鞋而已,至于激动成这样? 线绳钩的拖鞋,在古代惊世骇俗的稀罕物不假,可,就是得去了也就在屋里穿穿图了新鲜而已,哪至于? 特别是一个锦衣玉食的王爷,还是一脑袋权术不喜欢享受型的,在意到换了个人一样,也是奇了。 不是他听差了! 亓凌霄提到嗓子眼的心堪堪放了回去,平复着全身翻滚的血液,有种重获新生之感。 任由小丫头挣脱开他的钳制,星眸微眯的伸手,怨气满满的在小脑袋瓜上拍了拍,“戏耍也不分分什么事情,你啊。” 幸好,坚持追问了两句,要不他真会郁结于心。 死丫头,贪玩心再重,也不该在这件事上做文章。 实在是欠收拾的紧。 纪纤云吃痛的摸着脑袋,不满的炸毛瞪过去,“就一双鞋而已,豆子大点事,你瞧瞧你,真是小心眼!唉,皇子就是了不起,万一有人敢驳面子,就跟罪该万死一样。我又不是你家丫鬟,你跟我要鞋子是有求于我好不好?有求于人,还敢摆出高高在上的脸,你说说,还有我这个好人活的道吗?” 怨气冲天的低喝萦绕耳畔,亓凌霄突的弯了唇角,连拖带拽的把人按在椅子里,倒了杯茶面对面送上去,“消消气,是我罪该万死。” 有求于人?可不是嘛。 他的确是有求于人,还求的就是人。 小丫头难为难为他,推三阻四,想想,也是难免。 唉,旁的事他得心应手,男女之间,真的是玄妙到让他招架不来。 看来,往后,跟小丫头说话,真不能太较真。 变脸变得比翻书都快,冥王这厮伏低做小竟然都做的出,纪纤云惊诧的同时,负气的别过脸,傲娇哼了哼,“得个甜枣就把挨一棒子忘了,我可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那,你要什么?”,敬茶赔罪还不行,他真的才思枯竭。 嗯? 纪纤云眼珠一转,顷刻,压着欣喜脸若冰霜道,“帮我卖一样东西,嗯,我做好了再给你看。先说好啊,你是帮我卖,银子可不能揣在你口袋里去。” 做事情要回报,一点不吃亏,的确是小丫头一贯作风。 突的,他闻到了阴谋的气息。 方才难为他,就是为让他做事铺路呢吧? 唉,直说就是了,这点小心思,真是多余的可以。 “我像会贪你银子的?小人之心。”,彻底放松下来,亓凌霄心情甚好,不禁打趣起来。 “我是女子,跟君子不沾边。” 剥了核桃仁给小丫头送到手心里,亓凌霄挑眉,戏谑的审视,“我猜猜是什么东西,你上次买了好多硫黄块一直没用,要卖的东西肯定跟它有关。你不会真要炼丹吧?炼出来一定要交给我,要多少银子我给你,免得吃死了人被找上门。” 炼出的丹药能延年益寿,京城权贵甚多信奉追逐,他是一点不信的。 延年益寿的他没见过,吃丹药吃死的倒是见过一些。 府里的银子给小丫头,对他来说就是左手到右手,丹药束之高阁,最终,就是哄小丫头个财迷开开心。 倒是划算的很。 纪纤云奉送过去一个大白眼,“炼个鬼的丹,要是能把你炼成丹,我倒是愿意试试。” 炼他? 亓凌霄不怒反笑,“你到底要做什么?” “保密。”,好奇吗?纪纤云贱兮兮的探脸过去卖关子,之后,嚼着核桃仁如梦初醒状,“对了,我想了想,还是不能给你做鞋。我不会做鞋底得找嬷嬷帮忙,一听是给你做鞋,他们不就都知道了?就算从外边偷偷弄一双鞋底来,做好了你一穿,他们还是都知道了。别忘了,在他们眼中,咱们俩可不是一个做鞋一个乐意穿的关系。” 愿意与否是态度问题,能不能做是现实问题。 亓凌霄分的很清,云淡风轻的剥了核桃仁递过去,“做好了放着,能拿出来的时候再拿出来便是。” 也是啊,等她解毒之后远走,一双鞋子而已,谁会在乎? “还是你聪明,这么决定了。对了,你想要个什么颜色的?反正要做,当然得让你满意喽。” 亓凌霄眉宇间藏不住的笑,伸手指指窗户,“师父洗澡快的很,你再不出去做饭,他的咆哮就该到了。” “哎呦,忘了忘了!多谢你救我耳朵一命啊……” 昏暗下来的光线里,着急忙慌的拍着脑门跑走的娇小身影,惹得齐凌霄摇头轻笑。 星眸中都是宠溺的满足。 有这么个人陪伴,活到一百岁都不够长,老天,真是对他不薄。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只要抗揍就行 思梅园,一株枝繁叶茂的梅树下。 六子狗腿的起身接过酸梅汤,贼溜溜望了望自家主子敞开的房门,见没人出没,满脸跑眉毛的拉着桂嬷嬷坐到石桌边的凳子上。 “是不是你又惹王爷不悦了?办差不上心的,找我给你求情也无用。”,桂嬷嬷无可奈何的很,托盘抱在怀里,慈爱的脸故意板起脸碎碎念,“鬼点子不少,就是心浮气躁,往后啊踏实下心。还有,别老往那俩歌姬屋里跑,熬坏了身子骨,怎么…。。” “嬷嬷您误会了,小的不是找您求情的。嗯,您老别提那什么歌姬行不行,小的可不是好色误事的。” 六子龇着牙,赔笑打断,随即小老鼠眼放光的探头凑过去,压着嗓子低语,“听二少和清风说,王爷要把王妃休出去,真的吗?他们俩,小的都信不过,就信您。” 桂嬷嬷就打了个哀声,脸上的皱纹更深了,苦巴巴的成了一团核桃皮,“王爷的确是这个意思。” “太好了!”,六子兴奋的一拳头砸在桌面上,随即收敛的捂了捂嘴,声音再次压低,“嬷嬷,小的也觉得王妃走了怪可惜。不过呢,王妃若是被休,小的就能赢二少一千两银子,嘿嘿,您知道的,六子穷啊。” 这小混蛋! 王妃做的吃食,属他吃的最欢实。 到头来,一千两银子,就巴不得人家被休出去。 桂嬷嬷气的心口起伏,抄起酸梅汤就泼到地上,少有的疾言厉色,一字一顿低喝,“你,穷的是良心。” 六子缩了缩脖子,挠着脑袋贱兮兮的赔笑,“小的良心还在,还在呢。嬷嬷,您跟我发火也没用啊,主子要休掉王妃,谁拦的了?” 桂嬷嬷又是一声叹息,“离开是非之地,也好,也好。” “嬷嬷,您发现没?主子这几天心情好像很不错,走路都有点发飘。” “有吗?我看着没什么特别啊。”,难道她老眼昏花了? 六子盯着那扇门,确定没人出来,才抖了抖眉毛,“有,很有。主子在园子里的确没两样,可,在前头不一样的很。特别…。嗯?对,特别体恤下边,从没有过的宽容。差事办的不好,都不会被骂,就算二少听了主子墙根,主子只训了两句,只说记着,也没罚。” “许是最近诸事顺利?” “哪有?小的还不清楚嘛,事赶事的,按下葫芦浮起瓢,和以前没两样。” 桂嬷嬷也是奇了,急脾气的拧了六子胳膊一把,“没个影子模你也不会跟我说这些,快说,王爷到底因为什么啊?能让他高兴起来,肯定是天大的好事。” “疼,嬷嬷,撒手。”,六子夸张的夺回胳膊,龇牙咧嘴的揉啊揉,在桂嬷嬷再次出手之前,识相的马上接口,“别,小的说就是了。不是小的,是二少说的,他说主子是因为王妃才那样的,主子是看上王妃了。” “那天他也跟我说了一嘴,能吗?”,桂嬷嬷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六神无主的没个头绪,“要真那样,王爷怎么可能说要把王妃休掉?平日里,王爷对王妃也没什么关照,怎么瞧,怎么不像啊。” “咱们都跟着主子多久了,总不会突然因为咱们中的谁,主子心情大好吧?怎么想也就王妃了,她嫌疑最大。哎呦,一千两啊,看来还是悬的很……” “下半晌,我还探过王妃的话,巴不得明天就走的样呢。”,桂嬷嬷咂摸着嘴,突的昏黄的老眼一亮,“不会?不会他们俩合着诓咱们吧?口口声声要走,王妃干那些事,又怎么看怎么不像要走。你再一说,王爷他没来由的欢喜…。。” “王妃明摆着口不对心,主子那边,没准也是呢。哎呦,小的又没银子赢了,还得给二少一千两,不活了…。。” 稍倾,桂嬷嬷又摇了头,“不对,不对,要真那般,好事一桩,他们瞒着作甚?” “也是啊。”,六子探口气,垂头耷拉脑袋,“唉,苦命的我啊,就算输都不能给个痛快…。。” “嬷嬷,您炖的燕窝应该好了!” “来了。”,桂嬷嬷扬声应着,抱上托盘,心思翻涌的就往灶房去。 趁着一起做饭,闲话家常,王妃小小年纪的,她就不信套不出实话来。 若是俩人瞒着他们私底下两情相悦?那可就谢天谢地了。 两刻钟后,正厅里佳肴满桌。 逍遥散人满上三杯酒,吹胡子瞪眼的把酒杯一一蹲到三个徒弟面前,“一个人喝酒没意思,你们仨也陪我喝几杯!” “只此一杯,我还有医案要写。”,顾西风俊逸的脸孔,写满无奈,显然,不甘不愿。 “你个熊包,大姑娘一样,哪个姑娘看上你也是瞎了眼!”,逍遥散人没好气的撇撇嘴,之后瞪着眼珠子对二徒弟叉腰,“你不喝可以,只要抗揍就行。” 抗揍就行! 呵呵,师父霸道的可真可爱。 纪纤云捂嘴偷笑,托腮卖乖,“师父,我不抗揍,您老人家让我喝几杯我就喝几杯。” “还是我的纤云最孝顺。”,逍遥散人老顽童似的胡子乐的都发颤,“你,一杯就行了,要是把你养成酒鬼,嫁不出去可就成了我老人家的罪过了。” “我才不怕。”,纪纤云傲娇的开始耍宝,“我要是看上谁了就带着您去,到时候您就一瞪眼,大吼一句‘不娶也可以,只要抗揍就行!’。哈哈,那不就嫁出去了。” 亓凌霄眸底一片温柔,几不可查的弯了弯唇角,不动声色的饮了杯中酒。 霸道的丫头,防来防去也没防住,还是被师父带歪了。 算了,对他来讲,能做夫妻已经三生有幸,哪会有个‘不’字? 顾西风笑意满满,默默无言,只是目光追随,暗暗打定主意。 师妹得了休书远走之后,他得盯紧点,可不能有什么狂蜂浪蝶才好。 若是师妹带着师父来对他吼出那句?他…… 哪还等的到那天?自然该他来先挑明。 “对极对极!”,逍遥散人拍着大腿笑的前仰后合,“哎哟,到时候真打起来得悠着点,折了胳膊断个腿,拉去拜堂也不好看不是?” 纪纤云潇洒的摆摆手,无所谓的很,“那有什么?尽管打,缺胳膊断腿咱就不要了呗 ,再去找个更好的接着给您练手。” 师父想把他打个缺胳膊断腿是不可能的,小丫头,更好的说的就是他喽。 亓凌霄心头一喜,径自拿了酒壶满上一杯。 逍遥散人被小徒弟逗的肚子都笑岔气了,二徒弟的反常行为起到了很好的止笑效果。 他瞪着眼珠子看稀罕物似的把二徒弟上上下下好一顿看,确定那是二徒弟无疑,才抓着头发探脸过去,“你是不是中邪了?让你陪我喝个酒跟扥了筋似的,今天怎么还自己倒上了?” 的确反常,比天降红雨都稀罕。 顾西风和纪纤云一并把目光投了过去,静候,答案。 心情好,有喝酒的闲心,亓凌霄自然不会实话实说,淡漠的眸光对上师父,慢悠悠反问,“换个耳根清净,三五杯又何妨?” “奥,你是在说我吵的慌,是不是!”,逍遥散人气哼哼,咬牙切齿就去抓胡豆,“看我……” 纪纤云飞快的按住了那只即将施展撒豆大法的手,笑眯眯制止,“师父,别啊,咱家穷,怎么能浪费东西呢。” 冥王府穷?顾西风出尘的美颜因着笑容更加鲜活起来,抿唇不语,乐见某人胡说八道。 护他护的这么漏洞百出?还这么明晃晃? 亓凌霄雀跃的心跳都快了许多,要不是必须绷着,他就得笑出来。 可耳畔再次响起的同样声音,却让他无可奈何的想抓狂,小丫头竟然在说着,“不如,您空手上吧。小徒弟还没见识过您的功夫呢,正好让我开开眼。” 不嫌事大的,他能怎样?实在想看,他倒不介意和师父比划比划。 *********** 闹了个连阴天,大雨小雨交替上场,第四天午后,才得见太阳真容。 晴天晴的不痛快,太阳时不时就到云彩后头打个盹,毕竟算晴了,在府里窝的要发霉,纪纤云拉上逍遥散人两个,迫不及待就奔了出去。 直奔心心念念的菜市口,打造中的古代小吃城。 孙来顺详细汇报了进度,让她很是惊喜的是,开业需要的基础设施已经一切具备。 大致探讨了如何造势宣传和营业中可能出现的问题,她就让孙来顺把挑好的两个妇人领了来。 都是原主母亲当年的贴身丫鬟,三十岁初头,看见她就眼泪汪汪,衷心的让她动容。 教授钻研好的现代小吃前,她先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来,指着上头大大的脚印道,“帮我按这个大小做一双鞋底,可以吗?” 其中一个妇人名唤白芷,扫了一眼纸上的脚印,历时赞赏的笑起来,“小姐,您心思真活络,懂得想法子踏冥王爷的鞋样子来。奴婢两个,晚上就给您赶制出来。讨了冥王殿下欢心,您也就苦尽甘来了。” 另一个名唤连翘,抿嘴笑着帮腔,“给冥王殿下做鞋底,得去买点好绸缎才是。” “你们怎么知道鞋印是冥王的?”,古代人,都有算命天赋吗?“厉害,真厉害。” 纪纤云即刻,对面前这两个一脸风霜的女人,刮目相看了。 白芷意味深长的看过去一眼,“小姐,您做鞋还能给谁?不用猜,脚趾头想想也是给冥王殿下啊。鞋子不比一般物件,可不是胡乱送的。” “鞋子就是鞋子,有什么特殊的?”,纪纤云被白芷的话弄蒙了,“你笑什么?怎么好像跟我做了什么奇怪的事一样。” “小姐,您都是嫁了人的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白芷觉得自家小姐面皮薄,不好意思承认,尽量把笑容收了回去,“鞋子能当定情信物的,女儿家送鞋给男人,除了骨肉至亲,就只能是丈夫了,奥,出阁前给有婚约的未婚夫也是可以的。” 鞋子?定情信物! 靠,怎么会这样! 古代的定情信物也忒廉价了吧? 这些都不重要,就是,冥王那厮…… 他一纯正的古代人,肯定知道鞋子是定情信物吧? 还开口跟她讨要…… “……”,一时,纪纤如遭雷击,呆愣愣的窝在椅子里。 第一百一十六章 烂桃花一朵 “……”,一时,纪纤如遭雷击,呆愣愣的窝在椅子里。 怎么突的失了魂魄一般? 白芷与连翘不明所以的对视一眼,皆没个头绪,便上前一步,一脸担忧的躬身问询,“小姐,您是怎么了?” 一语搅乱了纪纤云的神游天外,激灵一下坐直了身体,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忙强装镇定的摆摆手,“……没事,没事,突然想起来一点烦心事,走了下神而已。” “小姐,相府那边也不给您撑腰,想来,在冥王府日子也是艰难。唉,奴婢们草戒一般,有心无力,也帮您做不了什么。” “您若是愿意,烦心事可以跟奴婢们说道说道,就算不能给您分忧,宽宽心总能够的。闷在心里,很伤身的。” 两个丫鬟真情实意的很,纪纤云却不能领情,急吼吼收了印着脚印的纸。 话锋一转,笑眯眯换了话题,“做鞋底就算了,还是正事重要。咱们马上去厨下,今天教个简单的给你们,就扒糕吧。” 两个丫鬟却不依。 “小姐,什么也没您在冥王府站稳脚跟重要。就算奴婢们没工夫,还有几个嬷嬷在,她们鞋底纳的又快又好。您把鞋样子给她们,保准明天能做好。” “小姐,您要是担心鞋子做不来,可以做个荷包啊香囊啊,手帕袜子也行,比做鞋省时省力,一样能表您的心意。等女红精进了,再做鞋子和衣裳也不迟。奴婢针线还算拿得出手,小姐又聪慧,由奴婢带着您,一手好女红不成问题的。” 靠,古代定情信物可真多! 随便做点啥送出去就是暗送秋波。 纪纤云又一次感到,作为外来物种水土不服的悲哀,讪笑着敷衍点头,“对,我也这么想的,人要有自知之明,还是先做点小东西。鞋子太难了,不是我能驾驭的了的。” “小姐这样想就对了,奴婢们听说,太后娘娘寿宴上,您很是入她老人家的眼呢。有太后娘娘撑腰,再讨讨冥王殿下欢心…。。” “纤云,纤云!” 白芷畅想的正起劲,就被逍遥散人的大嗓门吼住了。 纪纤云往敞开的门口瞧,老头正对他挤眉弄眼的招手。 嬉皮笑脸,猴急到不行的老顽童模样。 着急回去便会直接吼出来,神神秘秘的要作甚? 待她走出门外,逍遥散人拉起人便健步如飞,尽量压低的声音,难掩喜悦,“快回去,有好事。” “什么好事啊?”,就算有好事也不会长了腿跑过来,显然,是冥王府来人了。 等不及她们回去?她真想象不出来能有什么好事。 难道,宫里有赏赐,等着她回去谢恩? 逍遥散人张张嘴又闭上,一副憋到便秘的表情,摇摇头捂嘴,“隔墙有耳,还是到车上说。” 纪纤云更奇了,什么好事还见不得人啊? 惴惴不安一溜烟爬上马车,扫视着两张兴奋程度不同的脸,她压低声音实在迫不及待的很,“到底怎么了?” “我来说我来说。”,逍遥散人探探身把红光满面的大脸伸过去,显然憋到内伤急于发泄,“丫头,你做梦都盼着的东西拿来了。” 做梦都盼着的东西? 那不是…。。 纪纤云激动的无以复加,笃定的不行了,还是屏住呼吸对着更加靠谱的那位确定发问,“顾兄,真的是…。。我没听错吧?” “千真万确,东西到了冥王府。”,顾西风俊逸出尘的脸孔难掩笑意,比起往日的云淡风轻,如今,有了丝丝蠢蠢欲动的跳脱感,“恭喜你,担惊受怕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压抑忍耐的日子,他,马上也会告一段落了吧? 心底深埋的不可言说,除了这道束缚的枷锁,终于可以见见天日了。 真的! 是真的! 希冀的星眸,转瞬光彩熠熠,纪纤云长长舒出一口气,狂喜的紧握拳头在空中震了震,脑袋磕在车厢上都觉不出来疼,“太好了,幸福的跟做梦一样!” “不是梦,梦想成真了。”,精灵的小模样,惹得顾西风更加移不开眼。 他的欢喜,绝不比喜形于色的小丫头差。 替她欢喜,更替他自己欢喜,盼这一天,他也是盼的望眼欲穿。 一派欢喜中,逍遥散人一惊一乍的拍了纪纤云肩膀一下,“丫头,咱们是不是可以走了?天天窝在王府那个破地方,我老人家骨头都要锈住了。明天我就带你闯荡江湖去,逍遥快活,让那些破规矩都见鬼去吧。” 走? 纪纤云霎时笑容冻结,脑海中莫名浮现出冥王那张期待又紧张的脸孔来。 昏暗的天光里,临窗桌边,抓着她的肩膀,执拗的要个答案。 经由那两个丫鬟点播,所有的不可思议如今都成了理所应当。 不是一双鞋,是一个态度。 冥王要的就是她的态度,对他的态度。 更可怕的,无心之失,她给出了错误信号。 大错铸成,时光不能倒流,如今,怎么办啊? “丫头,傻了你?”,逍遥散人瘪着嘴,蒲扇似的大手晃了晃,待到小徒弟目光清明了才挤眉弄眼的抱怨起来,“喂喂喂,你不是舍不得走吧?天天跟我说愿意跟我四处跑,诓我的啊。” 顾西风也看出古怪,挑眉发问,“纤云,还有什么顾忌吗?” “……师父,我怎会诓你?我可不抗揍,谁诓你,我都没那个胆子。” 再棘手都是她的愚蠢做下的孽,理智告诉她,决不能牵扯进其他人,纪纤云便强打精神,一如往昔的调笑起来。 只是,置于膝上的双手手指不停搅动着,藏不住的心事重重。 相处的日子久了,从小动作上,顾西风便看透小丫头在掩盖什么。 他不想有任何闪失,目光流转稍稍思忖,状似无意闲话起来,“纤云,打算什么时候上路?我正想去游历,倒是可以和你们结伴而行。” 走是肯定的,只是那朵莫名其妙的霸道桃花……、 “那再好不过了。”,纪纤云答应的痛快,“到时候,仗着顾兄你的美貌,我和师父,还可以到处骗吃骗喝。呵呵,你可是长了一张可以当饭吃的脸。” 顾西风纵容的笑笑,还是有些心绪不宁,美眸飘过去,打趣,“你可是一直盼着走的,看来啊,我和师父要尽快收拾行装才是。” 快刀斩乱麻,她巴不得如此,可,冥王那边…… 她有种强烈的预感,这事不可能善了。 想及此,纪纤云的笑容里带出一丝牵强,“不用着急,你们慢慢收拾。做事有始有终,无论如何,我得把小吃城张罗开张了再走。那些人一腔热血倒给了我,总不能一走了之,他们的生计都不给安顿好。” 原来如此。 顾西风终于安心,温尔尔雅的轻轻扼首,“嗯,很是有担当。” “不愧为我徒弟,讲义气。”,逍遥散人又是一个肩头拍,下手有点重,拍的纪纤云一个趔趄,龇牙咧嘴。 “下手没个轻重。”,顾西风毫不遮掩的甩过一个嫌弃眼神,惹得逍遥散人吹胡子瞪眼,“皮痒了是不是?想挨揍,就直说……” 有师父缠住顾兄,纪纤云倒是讨了个闹市清净。 对所有的针锋相对,充耳不闻。 只安静窝在那里,啃着桃子拧眉想折。 那样霸道冷厉的人,若是有心拴住她,想一走了之…… 躲避刺客在府里闲着无聊拿她消磨时光?如今想来,就是大大的借口而已。 都怪她脑回路迟钝,竟然就那么信了。 唉,这也不能怪她啊? 遮遮掩掩欲语还休?弄点子鞋啊手绢啊,就心意相通了? 见贯了现代奔放直率的快节奏男女恋爱,隐晦的古代传情套路实在太深。 深到,她只有被套路的份了。 算了,她可左右不了旁人的喜恶,冥王那种人,就算前几天突然示好被她发现并拒绝,估计也不会轻易罢手吧? 烂桃花一朵,还是惹不起的人塞过来的,真是难为死她了。 …… 累死无数脑细胞,还是没找出个妥当的法子来。 一脚踏入思梅园,想到马上要面对那张脸,不禁,她心都提了起来。 那货是哪根筋搭错了,突然看上她? 一个十四岁,周岁还不到十三的小姑娘,就是要啥没啥的搓衣板、豆芽菜。 唉,虽是回顾前些天的相处种种得出来的事实,可,她还是无法接受,冥王那厮清奇的口味。 惊悚! 实在太惊悚! 桂嬷嬷就在梅树下候着呢,见人回来了,即刻起身快步迎上去,“王妃,回来的正好!我正愁着点心做遭了,您快帮我去灶房瞧瞧。” “好啊。”,纪纤云并没有忽视掉桂嬷嬷挤的那下眼睛,心知有蹊跷,扯出笑脸就跟上去。 进了灶房,周遭无人,桂嬷嬷双手合十念过菩萨,眉开眼笑合不拢嘴,“王妃,东西给您放屋里桌子上了,药杵和雪莲花也在那,快去吧。” 由桂嬷嬷来交待,那就是说…… “冥王殿下,没在屋里吗?”,纪纤云还是开口问了一句。 声音回到耳朵你,才觉出如此没底气,做了亏心事一般。 两辈子第一次,这么怂,怂的没脸见人。 她都想不到,一向干脆利落的她,还有拖拖拉拉不敢面对现实,自欺欺人的一天。 敷药是要脱干净衣裳的,就算隔着一道帘子,姑娘家家的难免害羞,桂嬷嬷只当纪纤云是难为情了,慈爱的安抚,“没在,在前厅呢。尽管去敷药,王爷不到掌灯时分,应该是不会回来的。” “奥奥。”,纪纤云如释重负的舒出一口气,堪堪应着便往房里走。 迈过门槛时候,被绊了一下,踉踉跄跄站稳,惊出她一身冷汗。 心不在焉,心事重重,得要药引的喜悦,被愁绪包着裹着,一点露头的机会都没有。 两刻钟之后,擦洗掉心口的药渣,望着镜中一丝红痕都不见的皮肤,终于,应景的扯出一丝笑。 她重生了。 须臾,放下镜子,胡乱穿上衣裳,四仰八叉的躺在地铺上。 又陷入新一轮的谋杀脑细胞大战。 不知过了多久,隔壁的脚步声,惊走了她翻飞的思绪。 戒备的一骨碌身坐起,从头到脚,如一张拉开的弓,透着无比紧张。 天光还亮,没到掌灯时分,那货怎么就回来了? 亓凌霄脚步轻快,轻车熟路的挑帘子进去,入目的景象,却让他皱了眉头,“那药引不中用吗?” “不是……好,好的很。”,纪纤云摇头如拨浪鼓,视线飘忽着,根本不敢对视过去,“那什么,毒已经解了。” 毒解了怎会连个笑模样都没有? 难掩的慌张,无疑。 亓凌霄心思微转,四平八稳的走上前去,大模大样的坐于地铺一侧,目光灼灼带着关切,“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听听。” 烦心事就是你! 这话,纪纤云自然只敢在心里呐喊一下。 搓揉着枕头缓解紧张,仗着胆子扬起脸孔,冷冰冰怒视,“都说了男女授受不亲,这不是你该坐的地方,下去!” 亓凌霄不怒反笑,气定神闲的坐着,甚至更加变本加厉,往气冲冲的小人身旁挪了挪,“谁惹着你了?说说看。” 被赶过的次数好像都数不清了,这两天,他觉得小丫头对于他的不请自入,态度已经放任许多。 突然的疾言厉色发难,在他看来,就是被当了撒气的筏子。 哼,等他问出源头的,定不能轻饶。 谁让那不开眼的殃及到他头上。 “你不下去是不是?我下去!”,纪纤云梗起脖子,爬起来就跳到地上,柳眉倒竖,拿出最强势的态度,低吼,“咱们只是各取所需的名义夫妻,你天天不请自入的跑进来,成何体统!” 名义夫妻? 成何体统? 毒解了,小丫头突然来这一出? 刹那的皱眉,亓凌霄便弯了唇角,起身过去长臂伸出,试图把人拖回席子上,“光脚站地上,凉。我正好有事跟你讲,过来好好听着。听完了若是还有脾气,随你闹。” 为了解毒才留下来的,现下毒已解了,再留下来,总该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私底下甚好,他却从没挑明挽留过,难怪小丫头闹一闹了。 听话听音,纪纤云全身细胞都是战备状态,警觉的很,刹那,便脑中警铃大作。 怕是听了那货要说的话,本来就很烂的烂摊子,更不好收拾了。 不可以! 绝对不能让他说出来! 电光火石之间便打定主意,力量悬殊挣脱不开,情急之下,她张嘴就是一口。 狠狠咬在那条强健的手臂上,毫不嘴软。 亓凌霄没料到小丫头如此狠绝,吃痛的松了手,不可置信的看向仓皇脱离他束缚的小人。 决绝,坚毅,冷酷……戒备的立在那里,如一只发狠要抓狂的猫。 冥王那厮目光投过来的一瞬,纪纤云便先发制人,昂着下巴,气场全开的冷冷瞥视过去,“疼,是不是?活该,谁让你动手动脚的。位高权重了不起啊,姐姐我今天就不忍了。反正我的毒也解了,再不用忍辱负重受你的窝囊气。” 喜欢她哪一点?无从得知。 那就来个釜底抽薪,当一次大大的恶人,让所有的喜欢,都烟消云散吧。 孽缘,就要除掉孽根,她没得选择。 只有这一条路走。 疯狂的,厌恶她吧,最好。 忍辱负重的窝囊气? 忍? 亓凌霄兜头挨了一盆凉水般,透心的凉,他自然不会傻到,认为这是小丫头的小脾气。 闹闹小脾气,怎么可能说出这么诛心的话? “你……” “我怎么了?说说心里话,有罪吗?”,纪纤云丝毫不给人插话的空隙,杏眼中的冷光比月光更冰几分,“每次你都随便闯进来,明明我都很不满了,依旧屡教不改。你这,不是仗势欺人是什么?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反正要走了,不痛快吼一吼,保不齐,会内伤一辈子。答应你那双鞋也别想了,是你逼我的,本来也没想给你做。” 第一百一十七章 将不要脸进行到底 面前的人如此陌生,眉眼依旧,却似换了个人一般。 平日里耍脾气张牙舞爪不假,从没有这般的戾气十足,冷血无情。 更重要的,小丫头在说什么…… 要走了? 鞋子也不会再给他做? 亓凌霄如遭雷击的愣了愣,随即,紧抿着唇,嘴角抽搐着,上前。 一步一步,千斤重,每走一步,都像要耗去他所有气力。 心在滴血,痛到无以复加。 咄咄逼人的目光下,纪纤云惊悸的很,指尖陷入肉里,面上却维持着如铁强硬。 只是,脚控制的实在不好,连连后退。 弹指间,已退无可退,后背贴在冰冷的墙上,惊的她一个激灵。 马蜂窝已经捅了,没有回头路,她也不需要回头路。 遂,压制着狂跳的心,牟足勇气抬头,对上那双凌厉、霸道,又续满滔天怒火的眸。 “恼羞成怒了吗?堂堂冥王大人,会因为我的几句肺腑抱怨,揍我一顿不成?呵呵,忘了,你是杀人如切菜的,难不成,会杀了我?别忘了,你师父也是我师父,你杀了我,师父不会放过你的。还有,你的命是我救的,你要是杀我,小心,天打雷劈。” 有恃无恐,阴阳怪气的冷嘲热讽,含笑的悠扬腔调,满满的欠抽之感。 怒火中烧吗?来吧,让火更猛烈一些吧。 无比藐视的目光包裹,亓凌霄身形几不可查的晃了晃。 颤抖的指尖收紧握拳,复杂的心绪灌在拳头上,猛的打出。 竟然真的要打她! 纪纤云心肝脾胃颤了颤,下意识闭眼。 转瞬,耳畔劲风过去,继而,震颤的一声闷响。 想象中的痛,却没有如期而至。 堪堪睁眼,心有余悸的微微扭头,入目的,骨节分明的拳头,顶在耳侧墙壁之上。 这一幕,真真刺痛了亓凌霄的眼,眼底那抹受伤续满,满的,近乎,溢出眼眶,“你……认为我会打你。” 低沉暗哑的声调,缓缓的,仿佛发自灵魂深处。 意外、气愤、心伤、委屈……。夹裹着万千情绪。 平日里杀伐决断的人,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纪纤云突的,有点后悔了。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对她看对眼了,何错之有? 践踏蹂躏人家的一颗心,想想,真是罪过。 只是须臾,她心里的那点松动便消失无踪。 长痛不如短痛,拖泥带水,害人害己。 无论如何,冥王府这个是非之地,她是不会多留的。 火还不够旺吗?那就再来一把。 “呵呵,不打女人,冥王殿下还算有风度。”,嘴角扯出一抹凉薄的笑,为了让那张阴沉的脸更黑一点,她默默往旁边蹭了蹭,摆出怕挨揍的假象来,“那什么,毒也解了,劳烦殿下您尽快把休书给我。咱们以后各奔东西,两不相欠了。奥,奇货堂少堂主的伤,走之前我会跟你交待清楚的,两人搀扶着可以走动,进展顺利,放心,以后也不会出现问题。” 两不相欠! 好! 好个两不相欠! 亓凌霄心口起伏着堪堪后退两步,星眸一片森冷,睥睨着跟前的人,嘴角抽搐,近乎力竭的低吼,“休书,休想!”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怎会如此? 傲气十足的冥王殿下,受到这般嫌弃折辱,该做的,不是恼羞成怒,让她滚吗? 对于耳畔传来那几个字,纪纤云失望的同时,更多的是震惊。 转瞬,又定下心来,巧笑靓兮的发动又一波进攻,“冥王殿下,别忘了,我当初给你治病就是为了那封休书。你的死活与我何干?若不是为了我自己有个自由身,管你哪天命丧黄泉。自从进了冥王府,我所有做的,只为了尽快离开,看在师兄妹一场的份上,还是尽早成全我吧。” 话,说的如此绝。 他们俩,明明好好的,几个时辰不见,怎么就换了一番天地? 真希望,噩梦一场。 亓凌霄又往后退了一步,身形有些踉跄,仅存的理智告诉他,冷静,冷静,“……为了自由出入王府,你亲口说的,休书那事作罢。休书,写不写在我。” 在这等着她呢! 一时贪玩,悔不当初啊。 不过,小事一桩,无伤大局。 “哎呦,我还真不记得了,冥王殿下,您编的不错嘛。”,纪纤云将不要脸进行到底,脸不红心不跳的,倒打一耙。 “你……” “我什么我?”,奔三的灵魂在,纪纤云默念着对面就是个比她还小上几岁的小菜鸟,历时腰杆直了很多,“你说我那么说过,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就是诽谤。呵呵,给你治病换休书这事,我可是人证很多的,你要不认,就把师父啊嬷嬷啊,都叫来问问好了。” 亓凌霄眸中更森冷几分,面前的人,似乎从来没认识过。 看来,以前真是为了利益忍辱负重掩藏锋芒,真面目如此无赖、算计、无情。 小小年纪,怎会如此? 他自诩一向观人于微,竟然,一败涂地。 更深一步认识到她的面目可憎了吧? 纪纤云漂亮的杏眼扫过周身冷气泛滥的人,慢慢踱过去两步,笑眯眯的俏皮伸手,“休书,快给我吧。师父和顾兄等着我拿了休书启程呢,相识一场也是缘分,孽缘、良缘都是缘分,这辈子估计再见不着了,别难为我,彼此留个好印象吧。” “休想!你休想!”,亓凌霄一字一顿的低喝,铁青的脸孔满是执念,星眸中坚定又无限伤怀,“进了我的门,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搬来谁都无用,我是你丈夫,我不写休书,谁能耐我何?” 跟他撒泼打滚的小丫头不见了,却而代之的娇小躯壳里乘着的却是个冷血无情唯利是图的无赖。 即便这样,他也不愿放手。 就算两看向厌,也要留在他眼皮底下。 纪纤云也是无语了,“出尔反尔还这么理直气壮,你还算个男人嘛!” 亓凌霄被气的狠了,挑眉,脱口就顶回去,“要不,你来试一试!” 来强的,用硬的,一个指头就能把小丫头收拾的老老实实。 只是,他不想。 绕远路去猜度她的心思,绞尽脑汁的讨她开心,无底线的纵容着她的脾气…… 能做的他都做了,结果,却…… 真傻,一次次自作多情,被个小丫头耍的团团转。 “……”,纪纤云有些瞠目结舌,这厮也有语出惊人的时候,即刻,她便恶狠狠瞪过去,“无耻!” “盯着我换衣裳,同床共枕也不是一次,你拿我当什么?嗯?扪心自问,你到底把我当什么?”,稍稍稳定下情绪,亓凌霄反倒淡定了许多,“若是觉得忍辱负重,我委屈你了,你可以开诚布公的说。以前是待你苛刻,也跟你解释清楚了,前几天,不是也还融洽的吗?说说看?也许我能做的到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来吧,互相伤害吧 “盯着我换衣裳,同床共枕也不是一次,你拿我当什么?嗯?扪心自问,你到底把我当什么?”,稍稍稳定下情绪,亓凌霄反倒淡定了许多,“若是觉得忍辱负重,我委屈你了,你可以开诚布公的说。以前是待你苛刻,也跟你解释清楚了,前几天,不是也还融洽的吗?说说看?也许我能做的到的。” 一定是对他还有误解,一定是。 他尽量放下身段去做,自认做的很好,自负的一厢情愿罢了。 小丫头心里如何衡量的,也许相差千里的。 事在人为,只要找到症结,总能解决的,淡定。 一定要淡定。 卡啦卡啦几个惊雷,之后漫天乌云就那么跑了,取而代之的,太阳大有冒出来之势。 再惊悚,还有个天气变化无常撑着呢,可,面前这人? 明明被她挤兑的火冒三丈了,毫无征兆的,竟然,突然心平气和起来。 纪纤云惊悚于冥王的脑回路同时,又一次接受灵魂深处的拷问。 如何放不下,才能让堂堂冥王包容她对他真心的恣意践踏? 如何放不下,才能让一向铁骨铮铮高高在上的人,抛弃所有自尊高傲,低到尘埃里去? 低到尘埃里去,只,巴望着她这个恶魔回头。 何德何能,她能得来这份无底线的垂青? 真的,要继续蹂躏那颗已经伤痕累累的心,直到千疮百孔? 转瞬的迟疑,被亓凌霄捕捉到,他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心头一喜,极力温柔的声调循循善诱,“有什么不满,尽管说出来,不需要有顾忌。我…。。我们是夫妻…。” “住嘴!谁跟你夫妻!”,纪纤云眉眼重新凌厉起来,撇着嘴无比嫌恶,“你问我拿你当什么?当然是能让我获得自由身的垫脚石喽。相府那种仰人鼻息寄人篱下的日子,我是过的够够的,只盼着哪天能远走高飞,谁也不用依附,自己当家作主逍遥快活。” 若是不尽快释放所有的恶劣,她真担心,会心软。 屈服在冥王的温柔攻势,进而斗志靡靡,丢盔弃甲的败下阵去。 不能! 绝对不能! 没有什么比离开勾心斗角,随时会变皇后与冥王斗争炮灰的险境更重要。 现代的二十八年,受人控制没有一天闲适自由,这辈子,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活个舒坦。 什么,也不能阻挡她奔向幸福生活的步伐。 “你是我的王妃,是冥王府的女主子,不会仰人鼻息寄人篱下。以后…。。” “没有以后!”,纪纤云一甩袖子,目光冰冷如刀,稚嫩的脸孔上有种与年纪不符合的狠绝,“再说一遍,我不是你的王妃。你三媒六聘的是纪欣妍,我是被打蒙塞到花轿里的,就是个意外,错误。既然是错误,自然是要改正过来的。” 狠狠藐视着那张落寞的脸,她毫不软手的继续往心尖上戳,“看你换个衣裳,和你意外同个床,我就得把你当谁吗?抱歉,我是没有圣贤书教化的野蛮人,三贞九烈,对我来说都是浮云。只要身材好,旁的男人换衣裳我一样脸都不红的盯着看。” 嘴唇紧抿,嘴角明显抽搐,亓凌霄磅礴的怒火又盈满心间。 眼底充血的红,爆睁着,似乎,在咆哮边缘。 就差一点了吧? 来吧,互相伤害吧。 纪纤云拳头紧握,心头的弦紧绷,丝毫不敢懈怠。 傲娇的昂着下巴,不屑的笑在唇角荡漾开来,平添了一丝妖冶邪恶之美,“我还没说完,至于睡一起?都是意外,各睡各的,谁也没吃亏不是吗?就算真有点什么,我也不在乎。我跟你说过的,如果你不帮我找药引,我就去找秦王。不用想,从色胚那里拿解药,让他睡一睡是跑不了的。说这些……” “够了!你住口!” 亓凌霄心口起伏着,低低的怒吼,暴怒到近乎狰狞的脸,大有摧毁万物之势。 他不准,不准小丫头如此作践,如此自甘堕落! 这样下去,他怕他会控制不住,抓狂。 千钧一发了,纪纤云怎么会收敛,依旧满不在乎的笑着,有恃无恐,“嘴长在我身上,凭什么住口?肮脏龌龊吗?没脸没皮吗?寡廉鲜耻吗?我就是这样的人,而且,我很感激我是这样的一个人。没办法,日子艰难,什么都豁不出去,我哪会熬到今天这个好结果?” 不! 不是这样的! 他倾心相待的人,绝对不会如此! 星眸中波诡云谲,稍倾,亓凌霄嘴唇翕动着开了口,“我卧病在床,刺客闯进来,命悬一线,那次,你明明怕的很还是冲出来救了我…。。还有,在宫里,母妃宫里,为了我,你杀了那个太监。这些,明明对你有弊无利,为何,你搏命去做?” 呵呵,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真够烂俗。 看来,以前她把形象维护的实在太金光闪闪了,才造成今天这种局面。 那,就来撕下美好的面具吧。 纪纤云深深看过去一眼,随即扯扯一侧唇角,嘲讽哼笑,“呵,你不会认为,我为了你,命都能舍吧?今天才发现,堂堂冥王,如此天真。唉,以前真是高估你了。” 何出此言? “你不用说了,我…。”,亓凌霄突然很后悔,很怕,他怕听到更加冷酷的因由。 句句诛心,今天,他已经承受了太多。 “怎么?堂堂冥王,会怕真相?不,肯定是我领会错了。一个杀人如麻阎罗一般的人,哪有什么怕的。”,纪纤云慢慢往旁边踱了两步,气焰不减的如邪气恶魔,“本来呢,还想留着这些恩啊情的,哪天找你办事也方便不是?想想,都要走了,这辈子估计也不会回京城来,也求不到你什么。算了,我就发回善心,给你个明白。” 他倒要听听,小丫头还能说出什么,来伤他的心。 亓凌霄也不拦了,僵硬的立在那里,星眸忽明忽暗,静等。 “你病重起不来那回,我为什么跟刺客拼了救你呢?因为,刺客自报家门啊,她说了她是红袖,而且她知道我就住在隔壁,肯定能听见。这么一说,凭冥王殿下的聪明,肯定知道我为什么撒金针偷袭她了吧?怕她杀了你再灭我的口而已。” “至于,在宫里那回,也是权衡利弊的结果。你若是死了,秦王那个色胚也挺难缠,远不如我杀了那个太监保下你合算。等一段日子,毒一样能解,还能落个全身而退。呵呵,你看,毒已经解了,事实证明,我还是挺英明的吧?” 望着冥王那厮越来越暗淡的目光,纪纤云歪着头笑的甚是灿烂,甚至,带了一些得意的娇憨,“冥王殿下,你一直说我不够聪明,现在呢?有没有改观?呵呵,能瞒过冥王殿下你,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够聪明。” 只是这样。 莫名的,亓凌霄竟然松了口气,冷酷的眉眼跟着柔和一些,“你,很聪明,我一直知道。说你不够聪明,逗你罢了。” 从前他也没认为过,小丫头纯粹是为他舍命。 如今,倒是解了他的疑。 不管有心还是无意,毕竟救了他,毕竟出事的时候是站在他这边的。 已经足够。 靠,怎么又中途哑火了! 亲手撕下伪善的皮,竟然是打在棉花上,毛用没有。 娘的,执念的那些救命之恩灰飞烟灭了,以身相许的心,怎么还不烟消云散? 她到底要坏成什么样? 才能让冥王这厮心灰意冷毫不犹豫把她踹出去啊? 苦恼! 实在苦恼! 纪纤云再次被打击到,紧握着小拳头,心下抓狂的杏眼圆瞪,“不跟你废话了,休书,什么时候给我?” “你休想!”,三个字,斩钉截铁,低沉的声音却是掷地有声。 霸道的,不容置喙。 废了多少唾沫,浑身解数都使出去了,淋淋尽致的摧残了一颗心,原来在原点动都没动。 纪纤云全身的鸡血顷刻颓了,眼睛闭上又睁开,大踏步滚回地铺上,气哼哼坐下,蹂躏着枕头气势汹汹,“怎么样,你才能放我走?” 恶狠狠,炸毛的猫,肆意破坏着东西,目光追随过去,亓凌霄突的,摇头轻笑。 没变,根本没变。 明明,还是他那个小丫头。 突然的发难,还真把他唬住了。 上来就狠狠闹一出,不遗余力的拱他的火刺激他,惹得他怒火中烧就能顺利拿到休书了。 死丫头,算计的倒是好。 “你笑什么?”,娘的,又不按常理出牌,纪纤云很是瘆得慌,梗着脖子都没把底气提起来。 亓凌霄垂眸,晦暗不明的眸把小丫头的心虚尽收眼中,气定神闲的很,“我问你,师父有没有说,要尽快带你去闯到江湖?” “没错,顾兄也会跟我们一起。你再难为我,我就让师父过来问问你,你抗不抗揍。” 师父,真够不睁眼的,唉,他怎么会有这种师父? 师兄也来凑热闹?哼,真当他眼神不济看不出来吗?无伤大雅,看破不说破而已。 理清了头绪,亓凌霄悬着的心堪堪归位, 拖着气到疲惫的身体走到地铺旁边,蹲下,目光灼灼的望向戒备非常的小人,调侃的开口,“你觉得离了冥王府,就能和师父他们四处逍遥吗?真天真。” 第一百一十九章 纵容到令人发指 话说一半,真是讨厌,纪纤云毫不客气奉送一个大白眼,“没工夫跟你废话!休书,麻利点。离开你家,你管我怎么过呢?” 亓凌霄不气不恼,一副不能再好脾气的模样,自顾自解释起来,“师父是个招摇的,顾兄也是鼎鼎大名,你跟他们走在一起,皇后的耳目很快就能发现的。你不是很聪明的嘛,你说,到时候会怎样?” 这…… 纪纤云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低头敛眸,咬着手指,眼珠一转一转陷入沉思。 皇后那妖婆要是发现,她离开冥王府之后无毒一身轻的到处招摇? 靠,绝对后果很惨。 要不是冥王这厮提醒,她还真没来得及往那上想呢。 怎么办? 理智回归,重新有了主导权,亓凌霄心有成竹的很,三言两语把小丫头利爪收去,大刺刺就坐到地铺一角。 他确信,事关最最诊视的小命,小丫头是绝对不会管他的。 怕是,他得寸进尺的躺下,都会被无视掉。 师父描画出那个快意恩仇逍遥自在的江湖,比起束缚重重的冥王府,小丫头一贯贪心,不顾一切奔向前一个也不奇怪。 前几天还口口声声当冥王妃不错,现下弃置笔帚? 纯粹小娃娃心思,看见更好的,手里的原有的宝贝立马扔一边,哭着喊着撒泼打滚都要把更好那个要到手。 毁掉小丫头眼里那个更好的,他能做的,也就这个了。 总不能,把她当不听话的三岁孩子扯过来打一顿。 足足过了半盏茶功夫,纪纤云紧抿着的唇瓣才张开,俏脸难掩丝丝胆怯,嘴上却是信誓旦旦,“你给了休书,我自然就不能给皇后当卧底了。至于噬心散的毒,就去找我那无情无义的爹,毕竟是他亲生的,他应该不至于跟皇后要个药引的事都不管。秦王那个色胚绝对会从中作梗,用药引要挟我就范,然后我就来个三贞九烈,宁死不从。接下去跟着师父浪迹天涯,就可以遇上隐藏在民间的高人了,毒就那么解了呗。呵呵,我就一个小角色,估计,皇后也没那么多闲心详查。” 就算明知那货是给她设置拦路虎,毕竟得了人家提醒,最后,她还不忘客气的抱抱拳,“多谢你提醒了我,好人。” 条理清晰,头头是道,嗯,小丫头这是急中生智了。 被拆了招,亓凌霄反倒赞许的漾起一丝笑意,“核桃没白给你剥,越来越聪明了。” 她是那么好吓唬的吗? 纪纤云嫌弃的瞥过去一眼,“跟你的破核桃没干系。不要试图转移话题,快,写休书去。” “奥,忘了,这个给你。若是喜欢,我让六子都拿过来。”,亓凌霄不紧不慢,鸡同鸭讲的从袖袋中掏出一物递过去,“香气浓郁,就是味道不敢恭维,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芒果! 黄澄澄的,个头还不小,一股成熟芒果特有的香气萦绕开来,直冲鼻腔。 百无聊赖的看过去,纪纤云突的眼睛一亮,伸手便要抓。 手指触到果子前,理智突然上线,悬崖勒马,被热气烫到一样,嗖的缩回手。 视线飘忽移开,不屑脸,“拿走,看着都碍眼。” 娘的,她是三岁孩子吗?给口吃的就能哄走。 “拿着吧,没毒。”,亓凌霄宠溺的看着别扭的人,硬塞到手里去,“喝一口水,那也是冥王府的水,跟吃这个,有什么区别?” 想想也是,天天吃喝拉撒都在这里,为了个果子,矫情个屁? 要说吃人的最短,她早短的不能再短了,一个芒果,也改变不了什么。 阴着脸哼了哼,纪纤云开始专心对付来古代之后第一次遇见的芒果。 入口,熟悉的美味,差点让她绷不住故意摆出来的臭脸。 亓凌霄默默瞧着,会心一笑,“你那天也说了,当冥王妃很不错。其实,你要是出去过段寻常老百姓的日子,会更能觉出做冥王妃的好。各地最好的物件都会进京来进贡,样样都会有冥王府的份,普通百姓,是见都见不着的。就像你现在吃的这个稀罕果子,纪相府上都摸不着的。” “停!”,纪纤云猛的把嘴里香甜的果肉咽掉,扯出冷月清霜的一张冷脸,“不要用你虚荣的眼界衡量我,我呢,吃贡品能活,粗茶淡饭没准吃的更欢实。还有啊,我那天说当冥王妃很不错,其实是有前提的,是在解毒之前那有限的时间里,仗着冥王妃的头衔给死对头发发威很不错,仅此而已。毒已经解了,冥王妃,我是一天都懒得当。” “你……” “我怎么了?今天终于能随便实话实说了,我才懒得藏着掖着。好聚好散,尽快把休书给我,我会感激你一下下的。” 亓凌霄压着心头再次冒出的火,尽量做到心平气和,“你没出过京城,师父说的天花乱坠,你巴不得去瞧瞧,可以理解。不过,我以前游走过许多地方,告诉你,出门在外比不了家里的安生日子。不光没了锦衣玉食,车马颠簸,风餐露宿也是常事。师父也许甘之如饴,你一个长在闺阁里的,三天都受不了。” “我受不受的了,跟你无关!”,她看的出,冥王那厮绞尽脑汁在讨她个回头,而且是哄孩子一样,态度好的不得了。 可,她无福消受。 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是她眼下唯一的目标。 不惜代价,必须完成的目标。 “……不是想出去玩儿吗?可以。你当着冥王妃,我也能让你出去玩儿。过几天,以师父养病的由头,让你去京郊的温泉庄子住一住。庄子周边有村落有集市,你都……” 没想到啊,冥王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纵容一个人纵容到令人发指。 难为这样的一个人,把那颗心一遍遍蹂躏,真有点活该被雷劈的愧疚感。 纪纤云心思微转,咬咬牙怒目,“有完没完,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休书,少废话。” 做个最最铁石心肠的吧,也省的,那么高傲霸道的人,一次次刷新底线。 她能做的,也就这点了。 对牛弹琴,一点松动迹象都没有,亓凌霄深深呼出一口气,有种深深的无力感,“担心皇后会再次伤着你吗?我觉得,你该知道,我会护好你的,你根本不用担心。要不,我现在跟你说说,以后……” “停!我不想听!我什么都不担心,我就是不想再当什么冥王妃。莫说你的脾气阴晴不定,成天跟你相处很是煎熬,就你那张脸,长得比门神都吓人,我觉得,多看一天都是无法忍受的事。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你的脾气是变不了的,脸更不可能换一张,所以,我是绝对不会留下来的。” 皇后的又一波伤害?的确,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冥王再能算计,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留下来,她天天就得活在提心吊胆里,没准,哪天就得中了招。 争论这个无用又浪费口舌的问题,还是来个釜底抽薪的吧。 直接否决这个人,简单又杀伤力巨大。 嫌弃他,好,他是换不了一张脸来,可,他长相至少算个周正吧。 亓凌霄心口起伏,星眸中蓄积着怒火,大有燎原之势,“皇后害死了你的外祖父和母亲,你就打算放任仇人逍遥,一走了之置之不理吗?嗯?” 终于爆发了,期待的一幕重现,纪纤云心底却没有多少欢喜,默默往后蹭了蹭,异常平静的直视过去,“怎么不能?我外祖父和母亲若是在天有灵,肯定巴不得我尽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呢。我孝与不孝,离开你家会不会饿死街头,统统跟你无关。咱们顶多算个各取所需的合作关系,用不着你费那么多心。快,休书给我,就两清了。” 第一百二十章 饿死拉倒 “痴心妄想。”,怎么哄着都说服不了,亓凌霄业已耗光了所有的耐性,星眸冷冷瞥视过去,淡漠的悠悠口味令人胆寒,“你是人尽皆知的冥王妃,户帖上,你是我的妻,都是抹杀不掉的。只要我说一句留下你,师父绝不可能、也不会乐意,带你走。不信吗?你现在就可以去问问师父。” 陡然换了一副模样,再没了极致的温柔讨好,纪纤云吓的脊背生寒,却还是端着壮士赴死的姿态顶回去,“你仗势欺人,不讲道理!” “我若仗势欺人,能惯出你张牙舞爪跟我作对来?”,亓凌霄扯了扯一侧嘴角,冷冷哼笑,“夫为妻纲,我是你的夫,休与不休你,全凭我一个人,我就是道理。闹破天去,也左右不到我分毫,你够聪明,要不要吃力不讨好的闹要去?自己决定。” “……”,冷酷诡谲的人又回来了,纪纤云顿觉招架不来,嘴唇张合好几次,豁出去了,“你不让我走,我今天就开始绝食,饿个七八天,死了拉倒。” 一哭二闹三上吊,两世为人,她从没想过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也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总得有人心疼才行,于她,从没有过那么个人出现。 嗯,面前这个应该算是一个了,不过,却是她极力排斥的。 利用冥王这厮对她的喜欢逃出生天?卑鄙又残忍,可,她没得选择。 一旦狠下心来用硬的,那点小儿女的把戏,在齐凌霄眼里,还不够看。 整理衣摆起身,垂眸盯着坐在那里执迷不悟的小人,毫无温度的声音无波无澜,“随你。府里多的是补品,每天给你灌两碗,保你死不了。” “你……。”,纪纤云瞪视着化身无坚不摧恶魔的人,反驳不得,牟足了劲头,一枕头砸过去。 亓凌霄轻巧躲过,淡漠的眸光扫一眼滚落在地的枕头,之后无所谓的摇头,“闹吧,大点声喊出来,岂不是更痛快?闹开了,传到皇后耳朵里,到时候,赶你走你都不会走。” 火冒三丈都不能吼一嗓子,娘的,这鬼地方真是憋屈! 被那厮压的死死的,纪纤云郁闷的要爆炸,可无可奈何。 只能化悲痛为食量,咬牙切齿的咬一口芒果,猛嚼。 口口声声喊着要绝食要饿死的,眨眼就吃的比谁都欢实,这丫头…… 亓凌霄几不可查的扯扯嘴角,无奈发笑。 小孩子一个,他能计较什么? “纤云!纤云!……” 恰逢此刻,逍遥散人咋咋呼呼大喊着,一溜烟蹿入。 眼见着屋里多出个不该有的人,气氛又甚是诡异,他瞪着大眼珠子在俩人身上飘啊飘,死命压着嗓子贼溜溜道,“你们…。。你们在干嘛?那药不好使吗?啊,丫头,你偷吃什么呢?我老人家怎么没见过。” 亓凌霄星眸波澜不惊的瞟过去一眼,抿唇,默默不语。 “…。。师父,我们……奥,冥王进来看看我的毒解了没有,顺手给了我一个果子吃。”,迟疑了一下,纪纤云急忙忙扯出一个笑脸,举着吃到一半的芒果晃了晃,“挺好吃的,听说六子那里还有,晚上我去跟他要来给您尝尝。” “好酒还能惦记惦记,果子还是留给你吃吧。”,逍遥散人缕着花白胡子,甚是不以为意,之后,蹭蹭两步凑过去,搓着手关切的很,“毒到底解了没有?这么半天都没出去,等的我老人家头发都白了。” 纪纤云点头,强撑的笑靥如花,“解了,我现在是无毒一身轻。呵呵,可能开心过头了,都忘了跑去告诉您一声。” “害我白担心一场,哼!”,逍遥散人瘪瘪嘴,负气的用小棒槌一样的手指头弹了小徒弟脑门一下,待到小徒弟龇牙咧嘴吃痛,他才顽童似的笑哈哈,“毒都解了还不做点好吃的去,嘿嘿,晚上,咱们要好好庆贺一番。” 只要不提休书,不提跑路,就好。 纪纤云提心吊胆的,手心都出汗了,顺杆爬的马上附和,“那是自然。师父您去准备酒,别忘了给我找一坛果酒,我吃完这个果子,就去给您做最喜欢的红烧肉和炸鸡。” “好啊好啊,晚上一醉方休。”,酒虫子勾着,逍遥散人乐的忘乎所以,“大喜的日子,桂嬷嬷总不能不给酒喝。没事,她要是不给,我就去买,买最好的梨花醉。对了,还得带上大风子,有他那张小白脸,能省不少银子。” “您干脆让顾兄把酒铺掌柜的女儿娶了算了,到时候酒钱都能免了。”,纪纤云甚是无语,白过去一眼。 逍遥散人眼珠子转转,还真思考了一下下,转瞬,连连摆手,“不行不行,那姑娘实在是不好看,大风子不会同意的。” “噗……”,纪纤云一时都忘了愁,喷笑,“您还真想把顾兄卖了啊?” “能卖早卖了,卖给谁家姑娘,都比被王八蛋惦记强。”,想起端木寒,逍遥散人气的牙痒痒,“幸好再过几天咱们就走了,最后这些天,我得好好看着他,可不能让那王八蛋近水楼台……” 不好,怎么还是提起来了! 纪纤云一激动,嗖的抓上逍遥散人胳膊,催促,“师父,您行了。说起来没完的,晚上可就没酒喝了。” “对对,酒!”,一语惊醒梦中人,逍遥散人拍拍脑门,一溜烟遁走。 徒留纪纤云心有余悸,轻轻舒出一口气。 亓凌霄一直静观,拢拢衣袖,施施然抬步便走。 还不死心呢,那就,由着她再折腾折腾吧。 反正翻不出他手掌心去。 ******** 下玄月只有窄窄的一牙,璀璨的星星洒满银河。 晴朗的夜晚,思梅园正厅灯火通明。 佳肴满桌,美酒盈杯,满座皆是喜色。 即便强颜欢笑的笑,也是欢喜的。 觥筹交错中,逍遥散人满面红光的饮了杯中酒,乐的胡子颤巍巍,“丫头,我跟你说,坐在俪山山顶上喝酒,那才逍遥呢。伸手,就能摸上星星一样。过些日子,咱们先去俪山……” “师父,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今晚,咱们好好庆祝,不醉不归。” 又来,纪纤云牵强的笑呵呵打断,麻利的斟酒举杯,“来,师父,徒儿敬您一杯。” “对,今朝有酒今朝醉,来,喝。” 顾西风抿了一口杯中酒,微皱了眉头。 美眸状似无意的扫过小师妹雀跃非常的脸,越是如此,越是让他觉得诡异。 不对,小丫头绝对在隐藏什么。 什么呢? 害怕说以后,那…… 他心里一动,探究的瞟了瞟淡漠如往昔的师弟。 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可,他还是觉得心绪难平。 想要个确切答案,于他,没有立场,又太过突兀。 能做的,便是将疑虑压在心底,静待命运的垂青。 淡定如常的用饭,亓凌霄将几人的暗流涌动尽收眼底,依旧,不动声色。 当断不断必留后患,看来,他不能太纵着小丫头了。 最多一两天,就要拿出个主张来,免得,有些人越陷越深。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他不是贪杯的,带着清风回房议事。 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终于走了,纪纤云紧绷的神经松懈不少,本想着尽快撤回去想主意,怎奈逍遥散人不肯依。 无法,直到坛子里再倒不出一滴酒,尽兴的逍遥散人被顾兄扶走,她才得以摸着热烘烘的小脸往回走。 果酒喝多了,后劲足的很,正厅的门槛差点把她绊个跟头。 险险的扶住了门槛,视线里,好几个人在前头晃,“嬷嬷,您怎么会分身术了,一个、两个…。三个……呵呵…。。” 憨憨的点着手指数啊数,杏眼迷蒙,显然,醉了。 桂嬷嬷忙伸出手,“王妃,我扶您回屋去,摔了可怎么好。” 纪纤云脚下发飘的堪堪躲开,嘿嘿笑着摆手,“不用,我没事。您累了一天快歇着吧,我自己走…。。我自己走。” “奥奥,您慢一点。”,还能认清楚人,还知道让她去歇着,桂嬷嬷就没有死切摆列。 “知道了。”,纪纤云晃悠晃悠脑袋,更清醒了一点,笑眯眯应声,飘飘然便走。 桂嬷嬷目送着人推门进了屋去,见自家王妃还能把门掩好,也就放下心,抬步离开。 没有烛光,只有廊子上灯笼的光晕透过窗纱投进屋内,光线昏暗,可是苦了纪纤云。 本就晕乎乎看东西重影,周遭又黑,踉跄着摸了又摸,才摸到雕花隔断的入口在哪里。 跌跌撞撞走进去,酒意更浓,走三步退两步,晃晃悠悠,一副随时倒下的模样。 亓凌霄此时,摸黑坐在桌边,看的一清二楚。 一个旋身过去,醉醺醺的人就被他拢在怀中,“不能喝还逞能,真不让人省心。” 低低的责备萦绕耳畔,纪纤云眨巴眨巴迷蒙的杏眼,终于反应过来拥着她的人是何许人。 历时,气顶脑门。 怎奈,实在不胜酒力,仅存的那点理智根本控住不了身体。 手脚不听使唤的费力挣扎作用全无,出口的也是哼哼唧唧慵懒的呓语,“少管我……你又……不是我爹……你……算哪棵……葱……滚开……你放开我……” 换成他的孩子敢忤逆顶撞?别说儿子,女儿也早吊起来揍一顿。 可…… 亓凌霄叹了口气,耳根泛红的喃喃道,“我是你丈夫。” 着实晚了一步,纪纤云睡意难平,什么都没听见。 砸吧砸吧嘴眼皮沉沉闭合,无所顾忌的扑到亓凌霄身上,手胡乱抓了一把衣襟,身体发沉的堪堪欲坠。 亓凌霄下意识就把人抱在怀中,似乎紧了一点,惹得怀中人哼哼唧唧怨念的拱了拱。 稍稍松开一些,这回,应该是舒服了,竟然胳膊攀上他的腰,细微的鼾声起。 就算是无心的,亓凌霄还是悸动的心跳加速,闻着隐隐发香,舍不得撒手。 心思微转,嘴角浮起一丝羞赧又惬意的笑,小心翼翼把怀中人打横抱起,珍宝一般,径直安顿到床上。 明知人睡得正酣不会惊醒,他还是轻手蹑脚的帮着脱了衣衫鞋袜,之后,无声无息的躺到一旁。 黑暗中,看不见彼此容颜,却是无比满足。 拥着人,闭眼,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向浅眠的他猛的警惕睁眼,什么东西在对他的腰间范乱作祟? 转眼,便记起,今时不同往日,身旁本就多了个人。 可,他明明穿了中衣,怎么…… 刹那的失神之后,他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一个意外又让他欣然接受的事实。 小丫头睡的很香,可柔弱无骨的小手却很不老实,正伸到他衣裳里,在他腰部摩挲的甚是肆无忌惮。 恣意游走的手,仿佛带着魔力,所过之处,他的肌肤如被暖暖的火焰燎原。 如此的热情攻势,弄得他再无和周公下棋之意。 奈何,感觉甚是美妙,想躲避,更多的,是暗夜里毫不犹豫的,即刻沦陷沉迷。 第一百二十一章 得了便宜还卖乖 理智在一点点被摧毁,他第一次对自己控制力质疑起来,如此下去……… 事实证明,此种情境下,他的自制力真的不堪一击。 床帏间,逐渐升温,旖旎一片。 疼! 娘的,真他娘的疼! 做个梦还疼? 疼痛拍飞了仅存的酒意,回归的理智告诉纪纤云,是真的。 不是梦,是真的! 方才,她和某人做了不可描述的…… 脑中飘过的思绪,霎时,让她有种想杀人的冲动。 亓凌霄沉溺其中,倒也觉出身下人的异样,贴心的停了动作,温柔安抚,“别怕,别怕,我……” “滚下去!滚!”,疼到无力,纪纤云全身痉挛着,拼劲所有力气咬牙低吼,“你个混蛋,竟然用强的。” 恨到极点,身体中残存的力量全都灌到手上。 伸出,胡乱一抓,历时,带出一股血腥气。 亓凌霄的心口,数道深浅不一的指甲划痕,血丝渗出。 此时的他根本就没有戒心,不闪不避生生受了,不过,这点疼不值得他皱皱眉头。 可,看小丫头激烈的反应,他还是识趣的翻身退到一旁,扯了件衣衫把瘫软躺在那里的人盖住,“弄疼……” 没了压迫,纪纤云呼吸顺畅了一些,黑夜淹没了她惨白如纸的脸,可湮灭不了她的怒气,“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无耻败类!竟然趁我喝醉了,来个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饭也没用,我告诉你,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你那个王八蛋。” 声音很低,却字字带着滔天怒火,亓凌霄耳畔,如被一道道火舌舔舐。 敢做自然敢当,但,他哪里有霸王硬上弓? 明明是水到渠成,郎情妾意。 不,确切的说,是…… “你好好想一想,到底是谁霸王硬上弓的?”,心念一转,亓凌霄佯装负气的哼了哼,“也不知是哪个醉鬼,跑到我屋里抱着我不放手。” “……你……你什么意思?”,眼珠转了转,纪纤云的火气因着断片的记忆顿减,嘴上,却是十足的质问,“难不成你要跟我说,是我爬到你床上强了你的?得了便宜卖乖,小心,天打雷劈!” “没错,是我把你抱上来睡的。”,亓凌霄点点头,随即悠哉哉话锋一转,“不过,是你喝的醉醺醺,回来抱着我死活不撒手,我没法子,才收留你的。谁知道井水不犯河水睡得好好的,大半夜被你扒衣裳摸来摸去,恣意……恣意轻薄。嗯,你做的出,我都说不出口了。” 应景的,尾音吞吞吐吐,尴尬无比的架势。 轻薄?还是恣意?还扒衣裳?摸来摸去? 一串问号跑过脑中,纪纤云顷刻有个寻个地缝的冲动。 娘的,原来那个不可描述的梦,从头到尾都是真的。 心里明镜似的,人家没有诬陷她,纪纤云肠子悔青的咽咽口水,嘴上依旧强硬的很,不吃亏的粉饰推诿,“”我是喝多了好不好?什么都不记得,哪知道你哪句真哪句假。你要不是不怀好意,为什么不把我送回我屋里去?就隔着一道帘子,又不是千山万水,你说什么,都是借口。” 亓凌霄叹了口气,摊手,“你跟块膏药一样粘在我身上,接都接不下去。也是奇了,你喝多了酒,力气大的出奇。那时候我还想了一想,若是一起睡在你屋里,等你醒了,定要诬赖我偷跑到你房中去。没想到啊,宿在我屋里,依旧要被你说不怀好意。” 貌似很有道理,可,纪纤云哪是那么好忽悠的,“我力气再大,跟你比的了吗?你使劲把我扯下去扔到一边,不费吹灰之力。” “你经不住我扯的,伤到了怎么办?我那时候想的,反正一起睡过不止一次了,就占半张床而已,无所谓了。你想啊,若不是你大半夜突然非礼与我,咱们完全可以相安无事到天亮的。” 亓凌霄扶额,满满的受害者姿态。 纪纤云再也听不下去,从来没发现冥王这厮如此不要脸,“你再跟我装!你要躲着,我能摸得到你?还是,你把我推一边去,我能压的住你?不对,刚才明明就是你压的我!” 把小丫头气疯不是目的,亓凌霄历时收敛起来,“你摸我,我乐意啊,怎么会推你呢?你那么摸来摸去,我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不可能把持的住。都怪我,我意志不坚定,本来打算着把你养大一点在……一时,忘记了。” 掩不住笑意的悠哉哉娓娓道来,水波荡漾的心放松的雀跃着,连带着整个人都飘在云端般的软绵绵。 话音未落,他便大刺刺躺倒,侧身支头,大掌伸出,哄孩子般的在娇小的人身上安抚的拍啊拍。 怪他?一丢丢愧疚的语气都没有,算哪家子自我检讨? 明明就在放肆揶揄着,是她勾搭他在先! 娘的,恶趣味的混蛋! 暗夜中,纪纤云邪气的勾勾了唇,杏眼中续满杀气。 状似呻吟着慢腾腾翻身,身体侧过去那一刹那,膝盖猛的顶出。 呵呵,医生就是有一样好,对人体各部位分布比常人有概念的多的多。 就算乌漆墨黑,凭感觉,也能精准判断出近身的人,最脆弱的那一点在何方。 亓凌霄正心猿意马的回味着销魂蚀骨,神思飘忽的很,别说戒备,直接就是迟钝。 直到疼痛喷薄而至,他才知晓被狠狠的报复性偷袭了。 不雅的捂着被摧残至深的命根子,额头暴汗的他,缩成了一只弯钩大虾,“……你…。。谋杀亲夫!…。。要命的知…。不知道…。。” “哼,自找的!” 纪纤云丝毫没有负罪感,聆听着周遭因压抑极致疼痛急促起来的呼吸,目睹着欠抽的人成了一张弓,大快人心的哼了哼。 因着突然的畅快心情,下身火辣辣的疼似乎都消了许多。 凌迟般的痛楚,排山倒海,亓凌霄再是铁骨铮铮,那个部位依旧脆弱,现下,除了疼他更担心一点,“…。。快、去点灯……你啊,真是…。。不、别,玉…。。到底下去…。。” 身上不舒坦,实在不想动,被那货拱的无法,纪纤云大发善心,没好气的丢过去一句,“别一惊一乍的,断子绝孙不了。要不是怕被你打死,我就直接让你当太监了。” 那就好,那就好。 即便被踹成这般,他还是如此没脾气,亓凌霄都郁闷了。 贱骨头,就是说的他吧? 命根子的锥心之痛,来的迅猛,去的却是拖沓。 足有一盏茶功夫,才弱了些许,痛到水里捞出来一般的他,终于咬牙硬挺着舒展开,兴师问罪都是有气无力,“你个小疯子,真要踢坏了,那八个娃娃就没处投胎了。” “黏糊糊的,离我远一点。”,纪纤云皱着眉头,嫌弃的推搡,“别跟你成了太监,人就要绝种了一样。别的不多,两条腿的男人有的是。” 非要惹他生气不可? 亓凌霄偏偏不生气,擦了一把额头汗孩子气的抹过去,傲娇的阴阳怪气,“言不由衷。酒后吐真言,喝多了就抱着我又摸又亲,唉,你啊,看来觊觎我已经很久了。” “喂,恶心死了…。。拿开你的爪子……”,脸上被抹的湿乎乎,纪纤云挥舞着手臂,几近抓狂,“你还要不要点脸?就你长那样,我觊觎你?做什么美梦呢!” “恼羞成怒了不是?”,亓凌霄往旁边滚了一滚,欢乐的调调难掩戏谑,命根子的疼被他暂时神奇的忽视了,“你怎么狡辩都无用,我只信我看见的。呵呵,酒也算个好物,要不,我怎么知晓你对我……嗯,如此迫不及待。” 靠,这脸皮! 第一百一十二章 家有悍妇,唉 把小丫头气疯不是目的,亓凌霄历时收敛起来,“你摸我,我乐意啊,怎么会推你呢?你那么摸来摸去,我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不可能把持的住。都怪我,我意志不坚定,本来打算着把你养大一点在……一时,忘记了。” 掩不住笑意的悠哉哉娓娓道来,水波荡漾的心放松的雀跃着,连带着整个人都飘在云端般的软绵绵。 话音未落,他便大刺刺躺倒,侧身支头,大掌伸出,哄孩子般的在娇小的人身上安抚的拍啊拍。 怪他?一丢丢愧疚的语气都没有,算哪家子自我检讨? 明明就在放肆揶揄着,是她勾搭他在先! 娘的,恶趣味的混蛋! 暗夜中,纪纤云邪气的勾勾了唇,杏眼中续满杀气。 状似呻吟着慢腾腾翻身,身体侧过去那一刹那,膝盖猛的顶出。 呵呵,医生就是有一样好,对人体各部位分布比常人有概念的多的多。 就算乌漆墨黑,凭感觉,也能精准判断出近身的人,最脆弱的那一点在何方。 亓凌霄正心猿意马的回味着销魂蚀骨,神思飘忽的很,别说戒备,直接就是迟钝。 直到疼痛喷薄而至,他才知晓被狠狠的报复性偷袭了。 不雅的捂着被摧残至深的命根子,额头暴汗的他,缩成了一只弯钩大虾,“……你…。。谋杀亲夫!…。。要命的知…。不知道…。。” “哼,自找的!” 纪纤云丝毫没有负罪感,聆听着周遭因压抑极致疼痛急促起来的呼吸,目睹着欠抽的人成了一张弓,大快人心的哼了哼。 因着突然的畅快心情,下身火辣辣的疼似乎都消了许多。 凌迟般的痛楚,排山倒海,亓凌霄再是铁骨铮铮,那个部位依旧脆弱,现下,除了疼他更担心一点,“…。。快、去点灯……你啊,真是…。。不、别,玉…。。到底下去…。。” 身上不舒坦,实在不想动,被那货拱的无法,纪纤云大发善心,没好气的丢过去一句,“别一惊一乍的,断子绝孙不了。要不是怕被你打死,我就直接让你当太监了。” 那就好,那就好。 即便被踹成这般,他还是如此没脾气,亓凌霄都郁闷了。 贱骨头,就是说的他吧? 命根子的锥心之痛,来的迅猛,去的却是拖沓。 足有一盏茶功夫,才弱了些许,痛到水里捞出来一般的他,终于咬牙硬挺着舒展开,兴师问罪都是有气无力,“你个小疯子,真要踢坏了,那八个娃娃就没处投胎了。” “黏糊糊的,离我远一点。”,纪纤云皱着眉头,嫌弃的推搡,“别跟你成了太监,人就要绝种了一样。别的不多,两条腿的男人有的是。” 非要惹他生气不可? 亓凌霄偏偏不生气,擦了一把额头汗孩子气的抹过去,傲娇的阴阳怪气,“言不由衷。酒后吐真言,喝多了就抱着我又摸又亲,唉,你啊,看来觊觎我已经很久了。” “喂,恶心死了…。。拿开你的爪子……”,脸上被抹的湿乎乎,纪纤云挥舞着手臂,几近抓狂,“你还要不要点脸?就你长那样,我觊觎你?做什么美梦呢!” “恼羞成怒了不是?”,亓凌霄往旁边滚了一滚,欢乐的调调难掩戏谑,命根子的疼被他暂时神奇的忽视了,“你怎么狡辩都无用,我只信我看见的。呵呵,酒也算个好物,要不,我怎么知晓你对我……嗯,如此迫不及待。” 靠,这脸皮! 冥王的冷酷诡谲光辉形象再次崩塌,除了恶趣味,不要脸也是天下无敌。 如果手里有碗哑药,纪纤云铁定会毫不犹豫的灌过去,“亓凌霄,你够了!再瞎说八道,看我不挠花你的脸。” 亓凌霄有恃无恐的很,火上浇油,“我没胡说八道,我说的都是事实。不用害羞,咱们是夫妻,你肖想我也不是罪过。” 娘的,肖想他! 纪纤云气到爆炸,胳膊肘狠狠怼过去,咬牙切齿,“鬼才肖想你!跟鬼做夫妻,我都不待跟你的。全天下男人都死光了,我都懒得看见你!” 静默,短暂的静默。 正当她笃定那边气急败坏不会再油嘴滑舌,耳畔悠悠传来一句,“要不再来一次?让你加深一下已经成为真正冥王妃的记忆。” “你给我滚!”,真是好人不长寿祸害遗千年,纪纤云拔了头上玉簪,毫不手软的凌厉戳出,“叫你嘴贱!” 这次,亓凌霄没有神游太虚,稳准狠的,把那条纤细的胳膊擎在半空。 快如闪电的一撸,簪子就入了他的手。 随意丢到床缝,他恣意的去拨弄那团松散开的青丝,“家有悍妇,唉。” 夜深人静的,小丫头气的两眼冒火无疑,不过,极力压抑的音调,怎么听都是媚。 他很享受这种床帏间的周旋。 嗯,甚是有意思。 感受到手指插入发间,温热的指尖划过头皮,纪纤云顿觉浑身长了刺一般,“亓凌霄,你别太过分,拿开你的爪子!滚,你给我滚!” 被连拍带打的,亓凌霄的手就退了回去,佯装为难的怨念起来,“你让我滚去哪?院子里有暗卫的,若是见他们主子大半夜被王妃赶出,我的脸往哪放?” “你还有脸吗!”,娘的,装什么可怜兮兮,纪纤云恼怒的闭眼又睁开,恨不得把身旁的人掐死,“我走,我马上走。天一亮你赶紧给我休书,多看你一天,我就要疯了。” 说着话,忍着下身的剧痛,她便要硬强着起来。 亓凌霄长臂一压,炸毛的人躺回了原位,他也没了吊儿郎当,星眸泛着淡淡怒火,沉声,“夫妻之名夫妻之实,皆已有之,你还要闹到几时?” “谁想跟你上床!我告诉你,你说那些我统统不信,别以为我喝多了不省人事,你就可以胡编乱造。傻子都看的出来,是你想乘人之危把生米煮成熟饭。你以为这样我就认命了?做梦!对你这种卑鄙无耻的小人,我只想这辈子不再见!” 禁锢在凉席上,纪纤云动弹不得,更是恨的牙痒。 在她心里,他就如此不堪? 暗夜隐去了亓凌霄眸中的受伤,只余自嘲的一声冷哼,“哼,我乘人之危?我若真想对你如何,就算你活蹦乱跳的,能拦的住我?” “我清醒着,你怎么诬赖我?怎么诬赖我对你投怀送抱?怎么诬赖我大半夜对你动手动脚?”,用强的和上赶着爬床的,怎么会一样? 前者,堂堂冥王殿下就成了无耻龌龊混蛋。 后者,就是被动受害者,顶多算是个半推半就顺水推舟。 当了表子又要立牌坊,没有比冥王这货更不要脸的! “若不是你酒后胡闹,今天的事定不会发生。你想,若是我蓄谋不轨,趁着你大醉正酣时下手不是更好?哪会等到后半夜,等你酒劲要过去的时候。”,小丫头言辞激烈,亓凌霄也郑重起来,直抒胸臆坦坦荡荡,”不过,我也承认,之所以顺势而为,是想让你收收心,心甘情愿的留在府里。” 事实应该就是那样,纪纤云也没本事狡辩,对此,她也不甚在意,“既然两个人酿成的错,那就两清,咱们就当它没有好了。我要的是休书,那玩意,别说睡了一下下,就算同床共枕三年五载,也是写得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脸皮比城墙都厚 有了夫妻之实,还是执意离开! 亓凌霄心口的火苗腾起,气的嘴角抽搐,“我跟你说的很清楚,要休书,休想!” “是,我记得,就算我绝食,您也不会改变主意的。”,纪纤云扯了扯一侧嘴角,嘲讽的哼了哼,“不管出自什么目的,你这条小命是我救下的吧?没有我,你坟头草都老高了,不假吧?我惜命,我胆小,就想离开京城,过个舒坦日子,你就不能成全我吗?” “生自王侯将相之家,你父亲是纪相,注定了你不可能像小户女子那般过活。人生来三六九等,你为何偏偏要去执迷就不该属于你的生活?当初不嫁入冥王府,婚姻先讲门当户对,你能入的人家必定也是高门大户,哪家会由着你胡闹?会由着你想走便走?比起其他高门里人际复杂勾心斗角,冥王府没有几层长辈让你去晨昏定省,也没人跟你争斗倾轧,处处都能由着你,留下来享你的荣华富贵,就那么难?” 亓凌霄微微侧头,星眸紧盯黑暗中模糊的轮廓勾勒出的侧颜,语重心长悠悠劝解。 有那么一刹那,他觉得小丫头的错觉还是有些道理的,他真的不像个丈夫。 像个爹。 时不时就得费心费力教导家里不听话的小孩子。 把冥王这货嫌弃到地心去,人家都没有恼羞成怒让她滚,纪纤云不得不转换策略,期期艾艾来软的,“冥王殿下,你不要忘了,别人家再煎熬,顶多费费心受受气,进了你的府,可是要命的。滴水之恩需当涌泉相报,我不需要你的荣华富贵,你高抬贵手放走走,行不行?扣着我不撒手,你这是恩将仇报。” “绕来绕去,还是因为皇后。”,凭亓凌霄的智慧,自然刹那就意识到之前各种无理取闹惹他生气都是挡箭牌,“我跟你说过的,不用担心,我会护着你,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平日里,咱们只要在人前表现的寡淡些,她的眼中钉是我,没有闲工夫对付拿你的命。把心放到肚子里,好好听我的话,保你长命百岁。” 之前死活看不上他的论调,当然也是借口,遂,他反而松了口气。 周身的威压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柔的如三月春风,手指勾过一缕发丝,缠着把玩。 冥王这厮被刺杀简直家常便饭,同在一个马车里或是共处一室,离得近了,时不时她岂不是也得共同经历一下腥风血雨? 就算这货乐意保她,总有自顾不暇的时候,刀剑无眼,暗器乱飞,她这个池鱼迟早得变成死鱼。 风险实在太高。 “天天提心吊胆的日子我不想过,求求你,就放过我,好不好?” 亓凌霄爱怜的抚上光洁的小额头,宠溺的伸出指头轻弹,“不要藏着掖着,凡事按我说的去做,不会费你多少心思,也不会有危险。至于害怕?相信你自己,杀人都不眨眼,你比满京城的大家闺秀都胆子大的多。旁人可以和娘家、夫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只要欣然去做,肯定比她们做的更好。就说你那个姐姐,她费尽心机躲了我这桩婚,现下还进了皇后亲子的府,到头来,如何?由着你收拾,到那边,也远不如你在这里过得好。离开了我,也不见得过得更好,是不是?” 那些女人是思想僵化,被父为子纲夫为妻纲那些迂腐的东西套牢了好不好? 纪纤云很是嗤之以鼻,“她们是她们,我是我,我就不想去冒那个险。想当冥王妃的大家闺秀有的是,随你挑,你就放我一条生路,好不好?” “不好。”,亓凌霄的好脾气实在维持不住,冷了声调,“你无论怎么折腾,都是枉然。” 想做他的王妃自然大有人在,可,都不是他的小丫头。 可以为他去周旋,为他去杀人,私下里还能跟他有恃无恐放肆吵闹的,那个人。 前路漆黑,没有一丝光亮,纪纤云却不想放弃,“亓凌霄,做人不能这么自私,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么能恩将仇报的难为我。你囚的了我这个人,你不能给我换个脑袋吧?我不乐意留下,我就天天跟你闹,闹的你心烦意乱。你想想到时候会怎样?分心就会算计不周,皇后就能如愿以偿,把你的命算计走了。” “那时候师父和奶娘他们会轮番上阵说服你的,你要是不闲烦,你就闹吧。”,威胁,亓凌霄是最不怕的,捏了捏那小巧的耳垂,嘴角含笑反威胁回去,“必然走不了,何不,心平气和接受?你啊,是聪明的很,不过,碰上的是我,注定翻不起浪花。” “嬷嬷这几天总劝着我走呢,师父也巴不得尽快带我闯荡江湖去。别以为你的冥王府是什么香饽饽,其实没人稀罕。” “你的人缘不错,他们一直很喜欢你,所以,那时候,他们会一门心思哄你留下当这个王妃。这段日子为什么改观了呢?因为他们认定我铁定要休掉你,怕你到时候伤心,才会有如此举动的。只要我改口留你,你说,他们会怎么?” 靠! 还有这茬! 纪纤云伸手用力抹了把脸,顿觉生无可恋,“他们要是认为冥王妃是个优差,自己去当好了,干嘛非要以为我好的名义强赛给我?” 说是这么说,她心内已经苦水直流。 她,站到了所有人的对立面,孤立无援,哪可能成功啊? “旁观者清,你个小孩子,就不要执迷不悟了。他们走过的路比你吃过的盐都多,认定是好的,必然差不了。”,捕捉到小丫头斗志全无,亓凌霄宠溺的柔了声调,“日久天长,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大家都是为你好。” “想离开你就是执迷不悟,你是神啊?脸皮比城墙都厚!”,纪纤云甚是无语的撇撇嘴,“你是不是忘了刚才做了什么?我是小孩子,你连小孩子都下得去手,死变态!” 第一百二十四章 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想离开你就是执迷不悟,你以为你是神啊,大家都得拜你?你以为你是太阳啊,没你,世间万物都得死翘翘?!脸皮比城墙都厚!”,纪纤云甚是无语的撇撇嘴,“你是不是忘了刚才做了什么?我是小孩子,你连小孩子都下得去手,死不要脸!” “你若不吵着走,我还是有耐心等你长大一点的。” 娘的,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歪的理?! 能说出这种话的货,算人吗?! 老天爷怎么就不开开眼,打雷的时候打准一点,赶紧收走他好不好?!这种不要脸的货为祸人间,人神共愤的呀。 暗咒不足以平息怒火,纪纤云伸手奔某人精壮的腰身就拧了下去,“得了便宜卖乖,还赖到我头上来。齐凌霄,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烂人!” 下手够狠,齐凌霄吃痛的用大掌把作恶的小手捉住,顺势一带,交叠的两条胳膊就拢到了纪纤云肚腹处。 易如反掌的制服了人,隐不住笑意,他装着可怜兮兮的将头靠过去一些,星眸里欲光蠢蠢涌动,直冲着小巧的耳垂处喁喁私语,“手下留情,为夫已经伤痕累累了。” 许是有过鱼水之乐,点到即止,已足够他把‘为夫’二字说的颇为顺口。 带着得意,满心欢喜,霸道又傲娇。 好似,两人平日里就是这么琴瑟和鸣,蜜里调油。 “把你的爪子拿出去!”,感受到某人不怀好意的把爪子开始得寸进尺,纪纤云气结,忍无可忍,施展铁头功。 迅猛的一瞥头,某人的鼻子差点遭了殃。 亓凌霄躲得恰到好处,脸堪堪保住了,玩心起,大掌滑过娇嫩的肌肤,直探腋下,“哼,我要重振夫纲。” “哈哈……哈哈……” 夜深人静的,纪纤云即便受着满清十大酷刑,却不敢放肆大笑。 憋笑,憋到崩溃,憋到泪光闪闪。 起初还能阻挡一二,怎奈憋笑实在耗费体力,顷刻便败下阵来。 丢盔弃甲,软趴趴,毫无招架之力,菏泽里缺水的鱼儿,堪堪蠕动着,任凭宰割。 仅有的一点力气,抗拒笑意的同时,痛苦哀求起来,“放手……喂……饶命……饶命……” “小罚一下算了,为夫不跟你计较。”,须臾,亓凌霄貌似大度的开了口。 他还是有分寸的,征服是要的,可把小丫头惹急了,得不偿失。 何况,他还要…… 可,痒痒肉得到救赎的纪纤云,筋疲力尽的同时,感受着某人毫不客气的动作,差点七窍生烟,“你………还……你怎么不去………死………” 要不是她憋笑到无力,真想咬死那货算了。 亓凌霄正在兴头上,趁着某人虚弱,一不作二不休…… 让他甚为得意的,虽然举步维艰,可,小丫头渐渐又成了他的俘虏。 直到兵临城下,城门岌岌可危,纪纤云终于如梦初醒,慌乱的伸手推却。 回应她的,是两声从喉咙里发出的怨念低哼。 很不满,不知餍足。 悔愤交织里,她报复性的抬了头,轻启贝齿,擒住一片红唇。 正当亓凌霄欲回应时,才知是个温柔陷阱,吃痛的睁开迷蒙的眼,喉咙里咕噜着囫囵制止,“撒嘴……留下印子没、没脸见人……” 纪纤云也留着余地,撒嘴,躺回,咬牙切齿低吼,“还不滚下去!” 箭在弦上,心里一团火正熊熊,亓凌霄就是一头亟待发泄的兽,急躁又憋屈的伏在纪纤云劲间,声音暗哑的打着商量,“我轻一点……” “你再啰嗦,我天亮就走!” 亓凌霄被插住软肋,甚是不情不愿的翻到一旁,呼吸急促,焚身之火腾着,抓心绕肝,无处排解。 “你个不要脸的,我才多大,哪受得了你摧残!你不是有一帮小妾嘛,麻溜的穿上衣裳找她们去,别来祸害我。亓凌霄,你就行行好,不行吗?不找我麻烦,你能死吗?啊?……” 离及笄还有一年多,又在纪府受冷落粗茶淡饭长起来,身量的确还不足,亓凌霄念着这个,可,有些时候,他也很无奈。 触手可及,夜深人静,那股心痒,太过煎熬。 “……没想把你怎么样,就是……就是你那会半醉半睡的肯定不记得发生过什么,给你补上,补上。”,有那么一点违心,嗯,他也只能这么粉饰了。 不能让小丫头对他成见太大啊。 “你是不是当我傻!”,带伤也要战斗,这么作,估计,也就冥王那朵大奇葩做的出。 做都做了,还拿那么敷衍的理由糊弄她,良心不会痛吗? 算了,脸都没有,能有什么良心啊! “那里受伤了,这不是担心咱们的八个孩子能不能投胎嘛,试一试……嗯,应该无碍。”,比起上一个略苍白的理由,这个借口,顺理成章许多吧? 亓凌霄也是郁闷了,小丫头就不能早那么一两年出生? 也就不至于,他憋到内伤了。 “谁要跟你生八个孩子!”,纪纤云抓狂的扯扯头发,怨念的差点嘶吼,“你乐意生,找你那帮小妾去,嫌弃她们生的不好,再娶个媳妇生去!别说八个,生他个八十个,她们也给你生的出!你要是嫌小妾不够多,堂堂王爷,弄个百八十个来不是问题……” “你是我的王妃。” “告诉你,我非常不想当你的王妃。” “那你刚才还抱着我,你这叫言不由衷。”,人都是他的了,亓凌霄除了有些欲火难填,心情还是甚舒畅的,“好了,我保证,再养你半年,过了年咱们再做夫妻。以后多吃饭,赶紧长点肉,看你瘦的,就跟天天吃不饱饭似的。” 养到及笄?对他来说,实在太漫长。 一时嘴上大方,过不了多久再食言,还不如从始至终都明着小气。 呵呵,真小人总比伪君子强啊。 半年,已经是他的极限。 多吃饭,长点肉,呵呵,当她待宰的年猪啊! 此时,排山倒海的悔意把义愤拍的渣都不剩,她简直无语凝噎。 娘的,她怎么就那么不争气! 被随便一撩就勾走了,弄得,现下,一点还击的底气都没有。 哎,骨子里对美的追逐,害死人啊…… 身旁寂静无声,亓凌霄认定小丫头对他的话至少无异议,一颗心跟着雀跃起来。 长臂一伸,将人捞到怀中,额头顶着额头,窃窃私语,“这件事就翻篇了,快睡吧,要不天都亮了。” 纪纤云嫌弃的扭过头,义愤难平,“我不同意,有用吗?” “你的身体很同意,大半夜的还觊觎于我,摸得不亦乐乎。”,亓凌霄把人搂的更紧一点,嘴角勾起,贴着小巧的耳垂,喃喃细语。 纪纤云被刺激的一个寒颤,再次气这副小身板不争气的同时,心口起伏着无线怨念,“你是不是被什么附身了?采花贼、登徒子,见着你,都要甘拜下风。” 诶,有吗? 好像,似乎,貌似,今晚的他真的让他自己都意外。 黑夜里,亓凌霄真的凝神想了一瞬,随即,一本正经的下结论,“可能,我天赋异禀。” 天可怜见的,除了这个,他真想不到旁的解释。 “呕……”,如此不要脸,纪纤云只能会给那货一个呕吐了,随即,哼笑着威胁,“你说,要是师父他们知道你有如此卑鄙无耻龌龊无良不要脸的一面,会怎么样?” “一致认为你造谣。” “……”,纪纤云再次抓狂。 说的很对,她竟无力反驳。 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她也绝对不会相信,一贯雷厉风行冷酷诡谲的人,床笫间,如此的…… 浪荡! 对,就是浪荡! 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的荡! 摸了锦被把人罩住,亓凌霄安抚的拍了拍,哄孩子一般,“都是你的功劳,你若跟我相敬如宾,我可能都不晓得自己骨子里是这般。” “你还赖在我身上!” “功劳懂不懂?又不是埋怨你。奶娘他们之所以绞尽脑汁想促成你我,就是因为你足够好。好到,他们会跑来跟我兴师问罪。” “要是他们认为我能留下是享了八辈子福气,那才是眼瞎。”,纪纤云终于舒服了那么一点点,“你说我上辈子欠你多少钱没还,这辈子才会倒霉的被你缠着不放。” “这辈子可能也还不清了,没事,我可以宽限你,留到下辈子还。” “别咒我,如果下辈子还得碰见你,我人都不要做,认可当头猪。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又不用受你摧残,想想都美的很。” 齐凌霄开怀的很,侧支着头,摸黑刮上怎么看都看不够的眉眼,“那我明天就得开始学习养猪,也好,下辈子把你养的胖一点。” 当猪,都要被那货阴魂不散,真的是…… “好了,我败给你了。”,纪纤云抖落一身鸡皮疙瘩,不要脸还不算,情话还连篇,如此的冥王,她更是不想招架,“再听你说话都得疯,我要回去睡觉了,麻烦你,把你的胳膊拿走。” “你的床比我的舒服,我也甚是怀念。”,想甩掉他,门都没有。 纪纤云心一沉,咬牙,“难道你还要阴魂不散!” “我要是你,就乖乖睡觉,不折腾。”,亓凌霄胳膊收的更紧一点,悠悠哉哉戏谑,“反正,今晚算咱们的洞房夜,就算你忍心让你的新郎官独守空房,你的新郎官还不答应呢。” 不要脸! 祸害遗千年! 老天爷啊,您老人家怎么就不开眼! 纪纤云彻底被某人的不要脸弄的身心俱疲,负气的哼了哼,躺好,闭眼。 只希望梦里,能得个神人指点,尽快摆脱这个双面恶魔。 完美得逞。 亓凌霄心满意足,搂着人,入梦。 直到呼吸变沉,嘴角的笑都没有消散。 *************** 旭日东升,太阳柔柔的给思梅园中的几株梅树度上一层金黄的光晕。 桂嬷嬷和逍遥散人前后脚推门而入。 “……肯定是酒劲还没过去呢,唉,散人,王妃小小年纪的,你怎么能让她喝那么多酒……” “果子酒,甜了巴嗦的,醉不了人。” “怎么醉不了,昨天晚上,我看见王妃醉醺醺走路都不稳了。那后劲上来,哎呦,可得遭罪了……”,桂嬷嬷嘟嘟囔囔抱怨着,穿过雕花隔断墙之后,无意间往自家王爷床上一扫,顿时昏黄的老眼都瞪圆了。 嘴巴能塞下个鹅蛋,抬起的步子都忘了落下。 天啊,她看见了什么! 本来以为早就跑去练功的人,竟然…… 不光如此,床上还有一个…… 她没眼花呢啊,谁能告诉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你中邪了?”,逍遥散人惊的缩缩脖子,上上下下把桂嬷嬷打量一翻,随后顺着桂嬷嬷惊诧的方向看去。 历时,他也成了那副尊容。 甚至,更夸张,瞪成铜铃的大眼冒着光,伸手捂上能塞下鸭蛋的嘴,瞠目结舌,“……啊……你……你们……你们俩……” 第一百二十五章 豁出一张老脸 与此同时的,亓凌霄业已悠悠转醒。 波澜不惊的眸,寻声投过去。 扫一眼惊得七荤八素的两人,不慌不乱的坐起,抬手便扯落束着帷幔的络子绳。 藏青暗云纹帷幔水波般荡漾开去,电光火石之间,遮去了半床的大好春光。 偏头,身侧绵软的一团酣眠依旧,宠溺伸手,轻柔拂着垂在鼻翼处的乱发,他这才压低声音对付恍然如梦的两人,“你们先出去,我稍后过去解释。” 明晃晃,被赶了。 逍遥散人和桂嬷嬷慢腾腾的撇过头,呆愣愣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漫天疑窦。 天降红雨,旭日西升,六月飞雪,冬日百花…… 世间所有异象,都抵不过眼前的稀奇。 桂嬷嬷念着走,可,腿脚赖着,挪不动步。 到底怎么回事啊?她不是在做梦吧? 不,做梦她也不会梦到这一出啊! 逍遥散人更热切一些,好奇难耐,搓着手,猴一般,窜到一个能瞧见床帏状况的地界,探头探脑压着嗓子贼溜溜,“谁啊?谁啊?你把哪个大姑娘藏在了被窝里?” 师父是长辈,也是个男人,如此不管不顾瞄过来,亓凌霄便是一恼。 扯起一侧被脚到一尺多高,把小丫头挡个严实,星眸含怒,低沉有磁性的语调透着森森冷意,“明知故问,老不正经!” “我要是知道,我不就不问了嘛。”,把二徒弟堵在被窝里, 实在是个打发无聊日子的稀罕事,逍遥散人没脸没皮的很,眼神淫、荡猥琐,笑的胡子一撅一撅,踮起脚尖,伸脖瞪眼,“呀呀呀,怎么大姑娘还不醒?不会被你你小子点了昏睡穴了吧?天呐,你个缺了八辈子大德的,我老人家一辈子光明磊落,怎么教出来你这么个下作徒弟。” 本是顺嘴胡诌开玩笑,那么一串冒出去, 他突的脑中灵光一现,历时凶神恶煞的脱了鞋朝着徒弟扔过去,“你个混账东西!伤天害理的事你都干,今天………今天我就要清理门户……你下来……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哎呦呦,散人,您这是作甚!”,桂嬷嬷急了忙慌奔过来,拽住了光脚弹跳着脱另一只鞋的暴躁老头,“哎呦,小点声,让外头的听去了,可不得了。” “他做得,我还说不得?我的小徒弟哦,可是进了狼窝了……” 拉扯间,动静有些大,纪纤云被吵的眉头皱的死紧,很是不情不愿的半睁开眼,迷迷蒙蒙的,半睡半醒间。 “怎么了啊?”,稍显嘶哑的一声怨念呓语,四两拨千斤的平息了地上两人的争执,更成了她的一剂醒神闹铃。 屋里鸦雀无声,静的一根针掉落都能听清。 在这种极度诡异的寂静中,她愣怔怔的揉一揉沉甸甸的眼皮,懵懵懂懂的呆样。 咦,被子怎么学会倒立了? 左边脑袋里是水,右边是面粉,脑袋慌了慌,成了一团黏糊糊的浆糊。 傻愣愣的目光游移,飘忽忽,最终,直勾勾定格在斜侧边的一段精壮腰身上。 嗯,好熟悉,好漂亮。 真想摸上一把。 许是睡眠严重不足,混混沌沌的她毫无顾忌就摸了过去。 嗯,手感不错。 亓凌霄的目光一直紧紧包裹着貌似缺了一魂的小人,迷迷糊糊如梦游的模样着实看的他心痒,直到,柔滑的小手抓上了他的腰际,由不得他淡定了。 酥酥麻麻的触感,惹得他心火极旺,脸红耳热,瞬间就扰了他的气定神闲。 “咳咳……”,有他扯着被子搭起的屏障,小丫头倒是隐蔽,可他真的受不了光天化日,有人围观下,黏黏腻腻。 清清嗓子缓一缓尴尬,他便将扯起的被子压下,断了那只色胆包天的小爪子不安分的路,低沉的提醒如万古深潭,“师父和奶娘来找你了,还不跟他们打个招呼。” 什么? 师父和奶娘! 纪纤云浑浑噩噩的眸光凝了一瞬,随即,掀起万千波涛,俏脸刷的一白,整个人都紧绷成一根竹竿。 傻了! 傻了! 酒后乱性不算,还被人捉奸在床…… 她的一世英名啊,就算英明只有一丢丢,这回一下子跌破地心了。 又羞又怕又惊,瞧着小丫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那张生无可恋脸,亓凌霄很不讲义气的抿嘴轻笑。 纪纤云哪有功夫和他计较,咬牙切齿怒瞪一眼,抢过被子就往脸上蒙。 完了完了,没脸见人了。 逍遥散人急脾气的很,一时得不着小徒弟说辞,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往前窜两步,一手抓着帷幔边沿,探着一脸正气的大脸肆无忌惮的往床里看过去,“纤云,说,是不是他个混小子趁你喝多了乘人之危的?不用怕,师父给你做主,要是真的,瞧师父不打断他的狗腿。这不是个东西……” “散人,别说那么难听。”,桂嬷嬷拉不住人,只能争抢起那方帷幔,“您啊往旁边站站,不管不顾的,臊死个人的。本就是夫妻,生米成了熟饭,天经地义,您追究那些有什么用?……” 活脱脱一出闹剧。 难解难分,比床上两人欢实的多。 亓凌霄却不花心思赶人,奔着有难同当的心,一把扯开被子脚,垂眸对着那双怒火熊熊的杏眼,努努下巴,“快跟师父说清楚。你若是不给我洗脱冤枉,我只能跟他们实话实说了。” 他还着重了‘实话实说’四个字,威胁,暗潮涌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纪纤云竟在冥王那厮的眸中看见了戏谑揶揄,明晃晃,就是要看她的戏。 演的若是不满意,还要撸胳膊挽袖子,毫不犹豫,拆她的台。 无耻!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无耻之徒。 心里问候着那货的各路长辈,她嘴唇抽搐着,恨不得目光能化成刀,一刀一刀把冥王这厮片成生鱼片。 眼见着二徒弟毫无愧意,一脸正气,逍遥散人也少了冲天气焰,隔着帷幔,试探着发问,“纤云,真不是他强迫的你?” “……不是。”,忍着灵魂深处的不情愿,纪纤云还是撑起被子挡住脸,认命的吐出两字。 桂嬷嬷说的很对,夫妻嘛,生米煮成熟饭是天经地义。 木已成舟,就算她蹦起来大大控诉一番,把冥王那货说成个乘人之危残暴至极的混蛋王八蛋,于她,一渣渣好处都没有。 趋利避害,她处事原则一贯如此。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无事。 “哎呦,真好,真好。”,话音一落,桂嬷嬷便喜的什么是的,“散人,您也放心了,走吧走吧。咱们俩堵在这,老不正经的,没六的很。” 逍遥散人跺跺脚,倔强的一甩胳膊,脱缰的野马般又把大脸探进帷幔,“丫头,丫头,你说实话,不要怕他。有师父给你做主呢,只要你说一声他不是个东西,师父马上把他打个半个月起不来床。” 别看老头偶尔略显疯癫,对她,还真是没得挑,纪纤云感动的扯扯嘴角,牵强的笑笑,“师父,我说的就是实话啊。” “不对,不对,昨天你还说要跟我闯荡江湖去呢!”,逍遥散人不乐意往脑袋里装事情,但他着实不是傻子,“扭头你就跟他睡一起,不是他趁你喝多了硬来的,才是见鬼了。” 走与不走,对小徒弟来说,人生岔路口的抉择,哪可能说变就变? 这回,亓凌霄接了话头,语调凉凉,“那是我让她诓您的,她本就没打算走。” “什么?什么诓我?诓我作甚?你……你让他……”,逍遥散人大眼珠子眨巴眨巴,挠着脑袋,化身问题娃娃,没完没了。 亓凌霄不耐烦的摆摆手,星眸中不容置喙,“您不觉得堵在床畔盘问很是不雅吗?您先出去,我穿戴整齐了,稍后给您个交待。” “等不及嘛,你现在就告诉我吧?哎呀呀,丫头,要不你告诉我……” “散人,王妃还要穿衣裳呢,您在这算个什么!来,走了,快走……” 桂嬷嬷连拖带拽,豁出一把老骨头,终于,把好奇心爆棚的碎嘴子,弄走了。 屋内重归安静。 纪纤云也得以把脸露出来,心口起伏着,咬牙瞪眼瞥过头去,可,出口的咒骂怎么听都有些打情骂俏,“你个阴险小人!” 那样灼灼的爱恋目光,尤其是出自昔日冷厉诡谲之人的眼眶,认她再多怨气,被那样的目光包裹,也没了发挥余地。 伸手不打笑面人,何况是宠溺到滴水的那么一个人。 寂寥的黑夜是个包容万物的极佳遮挡,光天化日下,她实在不能对那厮发散出的强烈示好意味视而不见。 亓凌霄只当小丫头在撒娇,爱抚的帮她拨了拨鬓边乱发,甚是欣慰点头,“多亏你给我洗刷清白。” “你有清白吗你!”,纪纤云负气的挥手去拍那只爪子,没好气的很,“我就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而已,哼。” “嗯,很聪明。” 亮亮的天光里,亓凌霄失落的发现,他比夜里脸皮薄了不是一点点,喉咙里百转千回那句‘我的清白给了你啊’,咬断舌头也是讲不出的。 讪讪摸摸鼻子,他便掀开被子寻衣裳,“我去跟他们说清楚,你继续睡你的。” 纪纤云哪还躺的住,围着被子撑着无力的身体坐起,打个哈欠,怨声连连,“睡什么睡,都被人捉奸在床了,再睡下去,不知道背地里怎么笑话我。唉,师父那个大嘴巴,完了,我的耳朵这几天都别想清净了。” “捉奸在床,不是这么用的,咱们是正经夫妻,知不知道?”,亓凌霄浩然正气,好笑的纠正,末了,还补充一句,“看来,以后要多多督促你读书。” “打住!我现在已经和木木齐头并进,用不着你了。” “噗……”,亓凌霄禁不住喷笑,床帏间那点尴尬别扭统统荡然无存,手上系着中裤带子,调侃的丢过去一句,“终于赶上个六岁的奶娃娃,嗯,真是可喜可贺。” 竟然敢笑话她! 纪纤云黑了脸,随手摸起个物件就往那货脸上丢,“活腻歪了你!” 亓凌霄眼疾手快,迅捷一抓,那团浅紫便到了他手中。 星眸微转,待看清手里是何物,历时,麦色的肌肤上,染上一层绯红。 那一团被抓住的一刹那,纪纤云便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什么不好丢,偏偏是…… 肚兜! 流年不利,让她去死一死算了。 尴尬的气氛弥漫在床帏间,只是一瞬,在那货大刺刺抖开之前,她便炸毛的猫般,凶悍的扑过去,争抢,“给我!” 亓凌霄很是干脆的松了手,似笑非笑的奉送一句,“记不记得,有一天晚上,我进去你屋里寻你,大概,你当时穿的就是这一件。” 那一幕,嗯,美的如诗如画,回味无穷。 好像是有那么一天,至于,穿的什么,她一点记忆都没有。 可,这货一副意犹未尽的猥琐相,“你个死变态,臭流氓。”,怕现代的咒骂这货当了耳旁风,又恨恨的入乡随俗,“登徒子,采花贼!” 即便她搜肠刮肚,还是棉花落在水里,顷刻没了影。 亓凌霄眼底笑意不减,目光灼灼的扫过去两眼,最终脸胀红,摸着鼻子讪讪别过头去,“……被子掉了。” 被子掉了? 什么玩意? 弹指间,她低头瞧了瞧身前,终于,解了其中意。 顿时,捂脸,几近抓狂,“啊,我要疯了。” 方才美景刺激实在血脉喷张,又有帷幔遮挡,亓凌霄脑中的欲念电光火石之间占了上风,停了穿中衣的手,亮出有型的腰身,循循善诱,“没人了,给你摸一摸。” 她就那么没出息吗? 这货的姿色都有对她用美男计的自信? 纪纤云杏眼冒火,嘴角抽搐,恨不得一抓子抓过去,“滚!谁要摸你!” “方才他们在的时候,若不是我按住你的手,你还不知道要摸到什么时候。”,亓凌霄甚是欠抽的往前凑了凑,心猿意马便去拉小丫头的手,“这回我不拦你,来啊。反正没人叨扰,你可以随心所欲。” “来你个大头鬼,放手……喂……你做什么……喂……” 弹指间,她便悲愤的发现,她被算计了。 那货不光抓住了她的两侧手腕,还猴急的将她倾身扑倒…… 更让她义愤到死的,她还再次不争气的沦陷了。 稍事挣扎,就没骨气的缴械投降。 只可惜,又是一场,没有结果的战斗。 转战到樱唇上摩挲辗转稍许,亓凌霄便强行将体内燃气的熊熊烈火压下,一个翻身,滚到一旁。 急促喘息着,憋闷的闭眼怨念,“纤云,这不是个办法……不行……” 海水也是水,渴急了,海水也是水,可喝了更渴。 真是难捱的紧。 纪纤云潮红着一张小脸,瞥一眼身旁悬崖勒马的人,气归气,倒也佩服这货的忍耐力。 奈何,一回回,总这么憋回去,估计,没准哪天就想用都没得用了。 条件反射嘛,小兄弟也是有骨气的,总招呼人家出来,人家雄赳赳气昂昂跑来给你给你冲锋陷阵,又次次让人家没仗可打。 哼哼,次数多了,就是狼来了,再招呼人家,人家总有一天懒得雄赳赳气昂昂。 鉴于这货言而有信,定力十足的没有继续残害她,她便鬼使神差的发了回好心,“你傻啊,自力更生,不就好了吗?” “……什么?”,好像是给他出主意呢,亓凌霄憋屈的有些迟钝,堪堪侧过头去。 “难道说,你没自己解决过吗?”,对此,纪纤云表示强烈怀疑。 这个,是个男的,应该都经历过吧? 至少,现代应该是的。 亓凌霄疑惑的很,一头雾水的摇头,目光依旧迷茫,“你在说什么?” 那货实在不像说假话,那个坦荡荡的无知样,弄得纪纤云倒有些无地自容。 咳咳,天呐,难到要她教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如何运用五姑娘? 貌似,两辈子都是女的,她在这方便,也不怎么精通…… 不,是根本只限于知道而已,她又不是男的。 真是天雷滚滚,电闪雷鸣,天地同悲,让她崩溃。 “喂,你到底在说什么?”,小丫头好奇怪,越是这样,亓凌霄越是好奇,伸手推了推,刨根问底“说清楚啊。咱们俩,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牙关一咬心一横,纪纤云一张老脸也豁出去了,捉住那货的爪子径直拉到目的地,“应该就是这样,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哎呀,你不是男的嘛,是男的,这种事情应该无师自通……” 第一百二十六章 老天爷怎么不收了你! 牙关一咬心一横,纪纤云一张老脸也豁出去了,捉住那货的爪子径直拉到目的地,“应该就是这样,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哎呀,你不是男的嘛,是男的,这种事情应该无师自通……”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呵呵,至于,这货会不会从此走上一条不归路? 利己便是无坚不摧的硬道理,损人不损人,貌似跟她没甚干系。 何况,这货自制力一向惊人的好,正事那么多,哪有那么多心思放在这种不可描述的事情上? 退一万步讲,就算这货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她也不会愧疚的。 总之,只要能逃脱时不时被如狼生扑命运,她不介意做那么一点点孽。 亓凌霄领悟力没的说,弹指间就领会了小丫头传授给他的精髓所在,不过…… 顿住的手抽回,他一点尝试的欲望都没有。 眼波流转,微眯的眸定定的投向大模大样,脸不红心不跳,端着比吃饭还随意的表情,对他指手画脚恨不得耳提面命的小人。 审视,审判,似乎试图看穿那层白皙剔透的面皮,直捣黄龙,搜刮一下脑袋里到底藏了什么。 如此郑重,不由得,纪纤云微微打个冷战。 秋天里的摇摇欲坠黄叶般,生怕一阵阴风乍起,吹她个无家可归。 喉头滚动着咽了咽口水,略一思忖,她便强扯出一副钢筋铁骨的彪悍模样,撇撇嘴藐视回去,“中邪了?还是抽风了?这么看着我,是我脸上有花?还是你有病啊?我看,肯定是你有病。” 要说从前,她的确要随时察言观色,生怕惹了这尊大佛不开心。 如今嘛,底牌摸得清清楚楚,她还怕个鸟? 虽说什么恃宠而骄是通向毁灭的必经之路,不过,她不在乎啊。 作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若是保准能把这货气到七窍生烟一脚把她踹飞,她定会毫不犹豫,全力以赴。 亓凌霄侧过身去,一手支头。 黑曜石般的星眸深不见底,不阴不阳就那么瞧着,闲着那只手伸出,抚上色厉内荏甚是有恃无恐的眉眼,须臾,便停在小巧的耳垂上。 随意把玩的捻着,很轻,很轻。 轻的,纪纤云发痒。 肉虫子似的晃晃脑袋,毫毛直竖的对视过去,“你到底要干什么?” 显然的纸老虎,皮相有了,叫嚣的话语却甚是没底气。 徒惹得齐凌霄似笑非笑的勾勾唇,深潭似的眸荡漾着蛊惑的光,唇瓣轻启,“告诉我,那些是谁教你的?” 柔软的音调抑扬,三月春风细雨,没有一丝一毫危险性。 只有他心里清楚,他强压着怒火,很是抓狂。 让他知道是谁,是谁指点了小丫头那些只有他才能做的事,决不轻饶。 怎么也是有着奔三灵魂的,两世为人,纪纤云岂会看不出来,这是个明晃晃的温柔陷阱。 她是小红帽,跟他和风细雨的,就是个披着人皮的狼外婆。 不慌不乱的拨一拨额前垂落的乱发,她波澜不惊的扯出一副纯良无害清纯无匹模样,“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当然是书里看来的了。你也知道的,我是个半吊子大夫,大夫嘛,一向不拘小节的。你想啊,没有大夫们厚脸皮的孜孜不倦,那些得了隐疾的,岂不是都无药可医了?” 亓凌霄深深看过去一眼,哼笑,只是那笑毫无温度,“没想到啊,我那仙去多年的岳母,当年竟会如此教女。几岁的女娃娃,字都不见得认得全,竟让她看如何医治男人隐疾的书。几岁的你定是不怎么懂的,莫不是,当年我那岳母,还给你耐心讲解过?嗯?” 起初的湖水微澜,都是蓄积,尾音那个‘嗯’,陡然高了几度。 浓墨重彩的一笔,立场很明确,他不信。 被揭穿的体无完肤,纪纤云绕是脸皮再厚,还是有种想撞块豆腐的冲动。 脑子啊脑子,关键时刻,怎么就能豆腐脑了呢? 原身的娘去的早,怎么可能给彼时几岁的她,讲如何和男人那啥那啥。 唉,好尴尬。 观人于微,亓凌霄只需一个眼波,便将羞愧难当无地自容的人,看个通透。 也不急功近利,勾着一缕青丝把玩着,挑眉,循循善诱,“说吧,不管你从哪里学来的,我保证,不和你计较。” 心乱如麻,脊背发凉,焦头烂额间,一道灵光终于及时击中了纪纤云。 心头一喜,那边诱骗的话才落下尾音,她便垂下眸光,惊惊悸悸的小声絮叨起来,“谁会教我这个?是我偷听来的。你也知道的,我以前在相府那个院子很偏僻。时不时就有偷懒的下人躲在那附近闲聊,我又没地方去,听听他们聊天也蛮有意思的。” “相府的下人会跑到小姐院子边上说这些荤话?”,亓凌霄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他真心怀疑相府用人的眼光。 大户人家的奴才出去比平头百姓都要多几分见识,相府的下人,多的却是…。。 真这是让他这个见惯大风大浪的,都要恶寒一下下了。 余光偷瞄过去,纪纤云暗喜,再接再厉乘胜追击,诚恳的不能再诚恳的点头,“骗你做什么?以前在纪府,下人们对钱氏马首是瞻,谁会把我当小姐对待?估计盘算着就算当着我的面说,我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的,当然,肆无忌惮喽。其实也没什么,就当解闷了,听听也挺有意思的。” “什么有意思,你啊。”,亓凌霄恨铁不成钢的黑着脸,教训的给某人脑门一记暴力,“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听见他们胡说八道,自然该躲远一些。算了,那时候年幼不懂事,也不能都怪你。” 呼呼,终于圆满的瞒过去了,纪纤云暗暗松口气,脸上是万分认同,“对嘛,本来就不能赖我。” 对于把纪府的下人诋毁诋毁,她真是一点点都不待心虚的。 谁让他们狗眼看人低欺负原主呢,讨些嘴上便宜,算她大度了。 嗯,那天纪欣妍出阁,和府上下被挨个审问,就当替原主报仇吧。 占了人家身体,她还是很有良心的。 亓凌霄又是一记暴力,势头凶悍,却说不上疼,“不思进取,随波逐流。以后,我会督促你改正。就从,杜绝接受师父的不良教导开始。” “等着,我去告诉师父,坐看他老人家打断你的狗腿!”,纪纤云怨念的摸着脑门,咬牙愤愤,威胁。 亓凌霄不怒反笑,星眸微眯,隐隐的挑衅,“你去吧,他现在肯定饭都吃不下去了,坐等盘问你呢。” 顿时,风萧萧兮易水寒,纪纤云这个壮士,受不了打击,怂包的直接瘫倒。 趴在席子上,长发披散,小拳头垂床,生无可恋无力咆哮,“亓凌霄,我恨死你了。昨天半夜要是让我回去睡,今天就不会被捉奸在床,我也不会没脸见人…。。” 无线惆怅的抱怨几句,突的,她被晴天一声惊雷劈中一般,垂死病中惊坐起,目光如刀,手指颤抖,“啊,我知道了!我又中了你的圈套了,你就是成心的!你算计好的,都是你算计好的!你个阴险狡诈的败类,你……” 纸包不住火,终于,还是被发现了。 嗯,小丫头的确不迟钝。 亓凌霄丝毫没有负罪感,戏谑的坐看某人血泪控诉。 待到不慌不忙穿好了中衣,利索的跳下床去,垂眸,哄孩子似的摸摸头,“我去跟他们讲清楚,免得你受盘问。” 纪纤云历时心里警铃大作,从指尖一直抖到脚后跟,漂亮的笑脸扭曲成一朵激愤的风中花,“你个黑心肝的,先跑去倒打一耙败坏我名声是不是?你说说你,天天逮着我一个欺负,好男不跟女斗知不知道,你…。。” “放心,我不会的。”,扯扯锦被把气到抓狂的人按躺下,亓凌霄甚是郑重的保证起来,“我会告诉他们,是我一早就想留下你的。” “…。。真的?”,纪纤云杏眼微眯,明晃晃的质疑,“你在我这里已经没什么信誉了,你要是敢编排我,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这货要是抖落一下她酒后无德的种种劣迹,她就自挂东南枝去算了。 搂着男人不放,还半夜发带颜色的梦,对人家各种辣手吃豆腐…… 如果,这货再添梗加叶添油加醋,诶,…… 亓凌霄扶额,“我是那么没长远打算的人吗?放一万个心,想睡就睡,不用起来,我会跟他们说,你酒劲还没过去。” 想想,也有些道理。 这货总不至于推波助澜让她啊出丑,进而引得她疯狂报复。 不屑的哼了哼,别过头,纪纤云实在懒得多看那货一眼。 亓凌霄也不在意,屏风处取了外衫穿戴好,走出几步又回转到床边。 漆黑如潭的星眸灼灼,弯腰下去,拍拍脸色很是不佳的人,略显冷酷的眉眼间竟显出一丝羞怯来。 正当纪纤云狐疑的,感觉看见了怪物。 只听耳畔,“好好歇着,养足精神,午间小憩,试一试你说那个。” 若不是担心师父那个没耐心的跑来打搅,他倒很想,现在就试上一试。 她有点蒙,“…。。你再说什么东西?” 亓凌霄两腮浮现一抹可疑的驼红,紧抿的嘴角含笑,伸出大掌摇了摇,“我觉得,你肯定听错了,还是用你的手比较好。” “咳咳……” 纪纤云气的血脉逆行,有种把面前那不要脸的拍死的冲动,平复了咳嗽,胀红着脸,杏眼如刀,“亓凌霄,老天爷怎么不收了你!” “他老人家善解人意,不忍心让你当寡妇。”,亓凌霄摸摸鼻子,将不要脸进行到底,异常郑重严肃的扼首道。 “…。。”,纪纤云无语的郁结于心了,恨不得吐血三升。 打一棒子给个甜枣,亓凌霄心情惬意的飘飘忽忽,但,还没到忘乎所以的程度。 逗乐是逗乐,他还是有分寸的,一溜烟到桌边,端了盛满鲜果的水晶盘便颠颠的放到枕边,“不说喜欢这个果子嘛,都给你放这里。若是不够吃,明日进宫,我去和皇祖母讨一些。” 当她是三岁孩子吗? 给口吃的就能被忽悠住? “你可以滚了!”,纪纤云柳眉倒竖,她实在对面前这个接受无能。 冷厉诡谲运筹帷幄机关算尽……所有的一切轰然倒塌。 炸成粉末的废墟上,拍拍灰爬出来一个,恶趣味不要脸无赖还有点小毒舌的败类。 苍天啊,这货精神分裂吗? ************* 拥着锦被滚回老窝的地铺上,本着反正也不能再差了的心,破罐破摔,浑浑噩噩来了个回笼觉。 再次睁眼,周遭静悄悄的,翻着眼皮瞟一眼窗户,大亮的天。 只是,不知今夕何夕。 肚子咕噜噜叫,人有三急也是催着她爬起来。 发晕当不了死,该面对还得面对,砸吧砸吧嘴,跌破血槽的人,又斗志昂扬了。 寻了干净衣裳随便挽了个发髻,铜盆里抹了把脸,忍着下身隐隐的疼,她便深呼吸一口气,装着若无其事的一路往外去。 说不忐忑是自欺欺人,出了那样的事,不知再见那几头兽,会遭一番如何对待? 师父那个碎嘴又口无遮拦不怕事大就怕事不大的,单枪匹马,就够她承受不起的。 迈过门槛,抬手在眉骨处打个凉棚,瞧着日头还没到正中,紧绷的心,默默放回去一点点。 师父和顾兄这个时候还在奇货堂呢,她能逃过一劫了,虽然,只是一两个时辰的事。 怂。 她是真切的,有点怂。 都是冥王那货害的。 想及此,她暗暗咬牙,杏眼里的眸光,略显狰狞。 悄没声息,低头敛眸,貌似做贼的溜到净房,舒畅的解决掉人有三急,原路返回。 这回,就没那么幸运了。 桂嬷嬷在灶房里忙活的热火朝天,透过敞开的门,随意的一瞥,正瞄上小碎步紧走的那抹身影。 历时,昏黄的老眼里刷的锃亮,熬到半熟的燕窝粥端下来搁一边,三步并作两步就往外奔。 那敏捷的身姿,从背后看,绝对是个年轻体壮的。 人未到声先至,“王妃娘娘,你的病好些没有?早些时候看你睡得迷糊,我就退出来了,正惦记着熬了粥去瞧瞧你呢。” 殷勤、热络,即便没回头,纪纤云都能想象出此时的桂嬷嬷绝对是一张笑的无比慈爱,皱纹被连累着,成了一团核桃皮的脸。 可,她真的不想消受啊。 脊背一僵,做了亏心事一般,她只想一跑了之。 可,跑得了尼姑跑不了庵,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只得,甚是勉强的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慢慢扭过身。 低垂着眸,闪闪躲躲,扶着额头讪讪敷衍,“嬷嬷,就还有一点头晕,好多了,好多了。” “还晕啊?都怪散人非拉着你喝那么些的酒,瞧瞧,受罪了不是。”,桂嬷嬷嘴上担忧的很,眼睛含着意味不明的笑,一眼一眼往纪纤云脸上瞟,“那什么,不吃东西也不成啊。先回去躺着,我这就把粥给你端过去。” 的确是饿了,没必要跟胃过不去,纪纤云从善如流点点头,“那,谢谢嬷嬷了。” “好嘞,我过会儿就送过去。” 人扭头走了,纪纤云轻轻舒出一口气,待到她慢悠悠回到屋里,才惊觉,桂嬷嬷的‘过会儿’是如此短暂的一个时间量词。 她才窝到椅子里抓起一个芒果,皮还没来得及撕一下,人家已经端着个托盘迈着矫健的步伐到了跟前。 “王妃,鲜果寒凉,还是喝些热的。熬了一个时辰的红枣桂圆枸杞粥,炉子上温着的,快喝一碗,补补血气。”,桂嬷嬷笑的牙不见眼,将小桌上的纸砚往旁推了推,殷勤的摆上一盅香气馥郁的热粥。 故意压低着音调的雀跃声音,听的纪纤云都替她难受的慌。 捡了金元宝还不能宣扬,也是一种痛苦,她眼里的桂嬷嬷,此时就是这么一副模样。 闻了闻那粥,她即刻皱起眉头,更添几分由内而外的难受,“嬷嬷,这粥怎么有股奇怪的味道?” “放了一点红糖,今年新进贡来的,成色可是不错。” “对,就是红糖。”,纪纤云终于反应过来,这就是她最最不喜欢的吃食,几乎也是唯一称得上厌恶的,用手扇着那股奇怪的气味,掩不住嫌弃,“嬷嬷,我最闻不得这个。” “红糖有什么闻不得的,女人坐月子谁都少不了这个。”,桂嬷嬷依旧笑眯眯,不以为意的很,“红糖最补血气,什么都比不得它。来,趁热喝,喝几口,就惯了。” 怎么劝也没用,厌恶这个就跟好多人对香菜发自肺腑的无法接受一样。 纪纤云决绝的抬手把汤盅盖子盖严,向后仰着身子遇到洪水猛兽般频频摇头,“嬷嬷,我又没做月子,真用不着这个。那什么,我血气方刚,血气足的很,补血气也免了。您看看我的脸,面色红润有光泽,是不是?这粥,还是您拿去喝吧。” 桂嬷嬷别有深意的看过去一眼,那目光,在纪纤云看来,说不出的欲说还休,八卦满满,“王妃,您是没坐月子,这不……这不是昨晚上损了血气嘛,合该好好补一补的。唉,王爷他……他也是不管不顾……这、许是也顾不得了……你也别怨王爷,他心里惦记着你的,去前院之前还嘱咐了我给你准备饭食。” 这话说的,吞吞吐吐,九曲十八弯? 昨晚上损了血气? 还什么王爷不管不顾?顾不得? 几个关键词一串,纪纤云遮掩抠鼻的手霎时握成拳头,心头的小火苗蹭蹭蹭就到了脑门上,心口起伏着咬碎一口银牙,“嬷嬷,这些,都是是冥王告诉你的?他都说了些什么?” 绝对私密的床帏事,她不去说道,旁人还能怎么知晓? 娘的,那货,又算计了她! 哄骗她留下睡觉,就是为了一个人跑去逞口舌之快! 听听,听听桂嬷嬷那恨不得咬掉舌头的那些让人喷血的话,唉,她的一世英名啊。 那该死的,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说了些什么!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桂嬷嬷搓着手,打量着突然气鼓鼓的人,有些无措,忙絮絮叨叨陪着小心解释起来,“……那什么,怎么可能是王爷跟我讲的,王爷他闲话没有一句的,哪可能说道这些。哎呦,这哪用说啊,早半晌我给王爷收拾床榻,挑拣了你的衣裳拿去洗,上头见了红了,可不就是……也是委屈你了,怎么说也是洞房花烛,合该准备准备,起码把屋子弄的喜庆一点。” 原来如此。 乌龙一场。 纪纤云浑身叫嚣的火气霎时散了,提到嗓子眼的心也咕嘟落了回去,讪讪点头道,“奥奥,这样啊。不用布置,不委屈,不委屈。” 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三言两语,怎么又雨过天晴了? 桂嬷嬷疑了一瞬,便笑眯眯顺杆爬,“王妃真是贤惠,王爷能娶到你,可是三辈子修来的福气。王爷惜字如金,不是油嘴滑舌的,不过,事事在心里存着呢,患难夫妻,往后啊,王爷肯定不会怠慢你的。还有,前几日我总劝着你走,纯粹是王爷存心诓了我们,我们啊,还以为他要休了你呢。说的那些话,都是编出来宽你的心,嫁都嫁了,自然还是留下来好。大家伙,都巴不得,你把这个冥王妃长长久久做下去。” 惜字如金?不会油嘴滑舌? 纪纤云真想回过去个‘呵呵’,冥王那厮伪装的可不是一般好,因着那货嘴下留情了,她也视而不见好了,“嬷嬷,我知道,您是为我好。” “还不是因为你没得挑,实在话,前几天啊,我这心里可是不得劲啊,天天求菩萨眷顾,盼着王爷改主意。还好还好,有惊无险,王爷啊,是怕大家伙提前知晓了,戏出破绽,唉,让我们一顿好猜啊。夫妻同心,这话真没错,你和王爷真是天造地设的,俩人联手,做出来的事,天衣无缝,真的似的。” 作为那种人的同谋,纪纤云深表愧疚,“嬷嬷,是他让我瞒着你们的,那个,其实,我也前几天才知道他的意图。” 桂嬷嬷笑着摆摆手,“王妃,我可没有埋怨你,你自然该听王爷的。王爷也说了,他是最近才说道给你的。对了,他还特地交待我们,往后还要继续把这出戏演下去,直到你那个毒光明正大解了才算罢休。” “我的毒不是解了吗?”,这点,纪纤云还是很肯定的。 “估计王爷是有旁的打算吧,我们就照做,也没细问。”,桂嬷嬷也不得而知,“王妃想知道那还不简单,私下里问问王爷就是了。我啊,看的出来,王爷对你那是外冷内热,好着呢。就看为你那些周密加满了小心的算计,能让王爷尽心尽力的,您可是第一个。” 纪纤云一手托腮,懒洋洋,“嬷嬷,您可真是冥王奶娘,句句向着他。” 桂嬷嬷一拍头,两眼放光,“王妃,我盼着你那声奶娘,盼了很久了。” “……”,纪纤云支头的胳膊一倒,险些趴在桌上。 天啦噜,她这是给自己挖个坑吗? 再瞧瞧桂嬷嬷那张期待的脸,她还是对挖下的坑屈服了,义无反顾跳了下去,“……奶娘。” 作为一个脸皮够厚,随便见风使舵的,她承认,就算叫声亲娘,她都气定神闲的很,可,桂嬷嬷不知道啊。 被那甚是自然的一声,感动的喜不自胜,“哎呦,王妃,我可是盼到这一天喽。那什么,您还是把那粥喝了吧,凉药苦口,粥怎么也比药好喝的多。” 这可比叫声‘奶娘’艰难多了,纪纤云双手架在身前,欲哭无泪状,“真不行,就是饿死,我都喝不下。” “王妃……” 与此同时的,隔壁响起脚步声,随之,帘子一挑,一道颀长挺拔的紫袍身影闪身而入。 桂嬷嬷猛回头,见是自家王爷,瞧着救星一般,“王爷,我去给您准备午饭,您来的正好,一定要劝劝王妃把粥喝了。” 亓凌霄亦如往昔的淡漠面容,微微点头。 桂嬷嬷便喜气洋洋的在两人身上逡巡一瞬,识趣的走了。 目送着人挑帘子出去,纪纤云翘着二郎腿大咧咧拨起了芒果皮,连个正眼都懒得给负手而立的某人,不咸不淡丢过去一句,“不用浪费口舌了,那粥加了我最讨厌的红糖,我是不会喝的。” “不容易,竟然有你不喜欢吃的东西。”,亓凌霄踱步上前,甚是慢条斯理的回过去。 听那淡淡流露的吊儿郎当,纪纤云气就不打一出来,加之高大的身形很是挡了她的光线,她更是气顶脑门。 偏偏,她觉得横眉竖眼顶回去,就落了下风,这回,她改了策略。 低头敛眸,专注的拨着芒果,闲闲的轻启朱唇,“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死丫头,真是拿他好有一比! 亓凌霄郁郁扶额,“说,是不是跟师父学来的?他啊,教不来你一点好。” “不要瞎想,这可是我特意为你量身打造的。” 亓凌霄眼皮就跳了跳,不怒反笑,“我觉得,你把这个心思放在学问上,必有大成。” “算了,我没有那么高远的抱负。”,纪纤云啃着芒果,终于,心情好了那么一点点,颐指气使的指指桌上的粥,“嬷嬷好不容易熬的,浪费了多可惜。你要是把这个吃了,我没准就把对你的专属用语忘了。” 有个排忧解难的机会,亓凌霄乐不得呢,端了汤盅,盘腿坐在地铺上,一勺接一勺,吃的甚是认真。 也可以说是勉强,只是他情绪不外漏罢了。 对待太甜的食物,他一贯没有好感。 纪纤云咀嚼着嘴里的芒果,看的有些呆,“跟你开个玩笑,你还真吃啊。要是让嬷嬷知道你吃了她专门给我做的补气血的粥,非笑死不可。喂,不乐意吃就别吃了,跟我多强人所难似的……” 须臾,亓凌霄才把目光从汤盅里分离出来,稍稍怨念的瞥过头去,“不要打扰我,我要一鼓作气。” 第一百二十八章 睹物思人 须臾,亓凌霄才把目光从汤盅里分离出来,稍稍怨念的瞥过头去,甚是严肃的悠悠道,“不要打扰我,我要一鼓作气。” “噗!”,纪纤云一个没忍住,嘴里芒果残渣差点喷出去,捂着嘴,毫无形状的靠在椅子里,憋笑到肩膀一抖一抖。 粥是有多难吃,需要冥王那厮一鼓作气! 笑的可真开心,亓凌霄被红糖补血粥折磨出的怨气,顷刻化为乌有,甚至,绝对甚是值得。 抿唇装着无奈可怜的摇摇头,低头敛眸,继续对汤盅里的甜粥发动残酷进攻。 一小勺一小勺,矜持的一点点蚕食。 乐的骨头发酥,纪纤云怕如此下去肚子会破,遂,趴在桌子上,探头探脑严厉制止,“不要喝了,想喝的话抱回你屋里喝去。” 漆黑的星眸扫一眼汤盅里,约莫受了一半的量,亓凌霄着实也到了极限。 微皱着眉头,笔直的伸着胳膊,明晃晃嫌弃着,将那汤盅放回桌上。 顺手盖严实,终于如释重负的舒出一口气,“剩下一半,免得奶娘误以为你喝到饱,不再给你送饭食。” 纪纤云不禁啧啧,“喝碗粥都如此盘算,你啊,阴险狡诈已经刻到骨子里。无时无刻随时随地,芝麻大的一点事没准都在被你算计,你身边的人,可真是倒霉到姥姥家了。” “你是在同情你自己吗?”,亓凌霄悠哉哉挑眉,眉眼间满是隐隐幸灾乐祸。 嗯,的确,她是最最倒霉的。 纪纤云怨念的垂头,咀嚼芒果的牙齿,明显咯咯作响。 余光瞄到那货捻了桌上一张她练字的纸放到眼前细细端详,她更是不爽的可以,“想写成这么烂,你还没这个本事呢!” 也不论写的鬼画符还是行云流水,亓凌霄抖抖那纸,鸡同鸭讲的缓缓丢出一句,“瞧着桌上的笔墨书册,你就没想起某个人?” 谁? 睹物思人? 娘的,她离伤春悲秋的林黛玉,十万八千里远呢。 何况,统共就认识那么几头兽,想见就见,想不见都不行,她思谁去? 纪纤云胳膊肘支在一侧椅子扶手上,承着上半身大部分重量,歪歪斜斜慵慵懒懒倚着,撇撇嘴,相当的不耐烦,“冥王殿下要是翘首以待着本王妃红杏出墙,我倒是可以考虑成全你这癖好。” 睹物思人,一般也就情人喽。 呵呵,真可惜,她半个都没有。 话风如此彪悍欠揍,亓凌霄免不得送过去一记暴力,比挨了打的还头疼的咬咬牙,“我说的是木木,你个小没良心的,人家天天跑来激励你奋发读书,到头来,把人家忘得一干二净。” 摸着微痛的脑门,纪纤云顿觉这货话中有话,“快说,木木怎么了?不对,我睡了一上午,他肯定是你叫人哄回去的?他一个世子能有什么事?” “战王叔府上来人知会了,木木发了水痘,这几日都不会来了。” “啊?水痘?”,纪纤云惊讶的一改懒洋洋,正襟危坐,漂亮的杏眼瞪的大大的,似是很不相信,“昨天午后走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呢,怎么会发了水痘?” “据木木的贴身小厮讲,昨日回府的路上,有人倒在了他们车前,一老一少,小的病的昏了。木木仁爱,吵着下车去关照一二。不巧,那小的病气过到木木身上,今日一早,木木就烧了起来。” 心疼木木是有一点,亓凌霄更多的是庆幸,此次无妄之灾跟冥王府毫无干系。 冥王这厮定不会拿木木诓她,那么萌的小娃娃可是要受罪了。 想及此,她吃东西的胃口都没有了,恹恹的抬起头,“可怜的娃,除了去瞧瞧他,我也做不了别的了。” “下半晌我过去看看,你若是以前没发过痘还是不要去了。据说,这病过人的本事很大,而且过的一般都是小孩子。” 奥,忘了,她的小身板才十四,可不还是个孩子吗? 的确是个比较容易中招的年纪。 皱着眉头摸摸下巴,搜肠刮肚的把原主的回忆搅的翻江倒海,终于,她释然的长出口气,“想起来了,我七岁那年就发过,在屋里关了七八天才好。吃些清淡好消化的食物才好,等会儿我去做一笼点心放着,你走的时候来叫我。” 他过去也就走个过场,小丫头一起,就大大不一样了,亓凌霄自然赞同,“是做上次那种点心吗?我……” 没等亓凌霄说完,纪纤云奉送一个大白眼打断,“你还惦记着呢!算了,给你两个可以,不过,你得给我当苦力干活。” 半个时辰后,亓凌霄端坐桌边,面前一个盛汤用的青花瓷盆,左手扶着盆沿,右手里四根筷子如疾风骤雨。 直把盆里的鸡蛋清搅的风起云涌。 即便拿惯刀剑笔杆子,即便君子远庖厨,堂堂王爷打蛋清打的那是相当卖力。 纪纤云磕着瓜子在一旁监工,堪比电动打蛋器的鬼斧神工,看的她是叹为观止,“这么厉害,不打蛋清真是浪费了。” “……”,亓凌霄默,他这可是指点江山的手,打这个才是浪费好不好? 算了,表现的机会难得,反正关起门来在屋里没人围观。 他忍。 “你每天给我打上一个时辰的蛋清,那我岂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做出不少蛋糕来,拿去卖,估计也能小挣一笔。” 纪纤云两眼放光的小眼神,瘆的亓凌霄脊背一僵,“…。。府里没穷到需要我做点心挣钱。” “谁会嫌钱多啊。”,纪纤云磕着瓜子,阴嗖嗖盯过去,笑的不阴不阳,“冥王殿下,聚少成多,每天挣一点,没准哪天会有座金山呢。就算不为了钱,我觉得,看你打蛋清,是我心情最最舒畅的时候。如果有幸看见你打到手抽筋,肯定更舒畅。” 诶,就是想看他受累而已。 真是毫不掩饰。 亓凌霄受挫的很,怨念的瞟过去一眼,认命的继续筷子翻飞,不知是不是脑抽了,鬼使神差就顺嘴溜出去一句,“在床上,我能让你更舒畅。” 话音一落,贼溜溜又飘回耳朵里,他腾的先红了耳根。 诶,光天化日之下,似乎,如此露骨直白,有那么一点点不妥。 遂,他小心翼翼,翻翻眼皮。 预料之中,正对上一双冒火的漂亮眼眸。 纪纤云脑袋里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这货怎么不被老天爷收去!’ 不要脸! 臭不要脸到极点,再一次刷新了她的三观。 一次次打击下,她深深怨念,三观碎成渣渣,堪比粉末。 亓凌霄目光微转,迅速低头,以沉默的卖力打蛋清,来平息某人的滔天怒火。 诶,就当他什么都没说过吧。 虽然,他很坚定的认为,他那句话相当的贴切,相当的实在,相当的发自本心。 *********** 做了蛋糕,享受了桂嬷嬷准备的花瓣热水浴,梳洗打扮停当,太阳渐渐有些偏西之势。 灶房里,桂嬷嬷把凉透的蛋糕装进攒盒,亦是忧心忡忡,“那么小的娃娃发痘,可是凶险的紧。想当年王爷五岁就这么病了一回。热的火炭一样,连着好几天,药都喝不下,现在想想还后怕呢。” “有太医的好医术,府里人照顾的又尽心,应该不会有事的。发痘是难捱一点,谁也替不了他啊。” “那倒是。好药好照顾,好吃好喝的,也就遭点罪,穷人家的娃娃那更是大难。” 纪纤云也只能陪着叹口气,人生来就三六九等没在一个起跑线呢,谁也左右不了的。 两个人又嘀咕两句,她突觉出今日园子里的诡异,“嬷嬷,师父和顾兄呢?每日都是晌午饭后就回来,现在怎么还没影呢?诶,不会是给木木看病了吧?” 神医嘛,木木可是战王独子,生病了,指不定找最好的大夫才放心。 “没有。”,桂嬷嬷摇头,抿嘴笑,“对外,散人是有随时会犯的心疾,做戏做的周全,说好了,今天晌午在奇货堂闹上一次。保不齐,得歇到天黑再回来了。” 原来如此,她简直能想象出师父此时装病装到抓狂的模样。 纪纤云噗嗤一笑,“晚上回来,师父有的抱怨了。” “许是不会,散人啊,晚上有的盘问王妃才是真的。” “……”,纪纤云默,眼泪直在心里流成小河沟。 唉,师父那个口无遮拦的老不正经,冥王那里讨不到便宜,可不只能挑她这个软柿子揉扁捏圆,满足膨胀到天际的好奇心了。 正惆怅到无以复加,六子颠颠跑来请她,“王妃娘娘,主子让您到前头去。” 惦记着木木,她暂时也没功夫惆怅了,抱起攒盒便走。 出了思梅园,行至一处开阔处,小老鼠眼睛瞄瞄四下无人,六子一脸谄媚的压低声音,“王妃娘娘,主子交待了对您一切照旧,没法子,只能劳烦您受累拿着东西了。” 纪纤云闻到了一股强烈的拍马屁气息,历时抖落一身鸡皮疙瘩,“……呵呵,我觉得,你还是像以前那样跟我说话比较好。” 六子惊恐,抖三抖,“王妃娘娘,小的以前是猪油蒙了心,多有得罪,多有得罪。还望王妃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小的这个没见识的计较。” 枉他还自诩对主子的心思摸得最透彻,唉,大大走眼了啊。 猜来猜去,摇摇摆摆,终归是错了。 回忆以前对王妃的种种,唉,王妃千万别是个记仇的,否则,随便吹吹枕头风…… “跟你计较,我哪有那么闲?”,纪纤云淡淡瞥过去一眼,直指前方,“快走吧。我觉得,以前你猪油蒙了心那样,甚好。以后,猪油继续蒙着吧。” 六子挠挠头,纠结的一张丑绝人寰的脸更丑了几分。 到底是话里有话还是反话,亦或真言? 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眼下又没闲工夫继续琢磨,遂,他只能若有所思的迈步往前去。 余光瞄一瞄,苦瓜脸的六子,纪纤云甚是无语的摇摇头。 见风使舵的家伙,也真不容易啊。 一路再无话,二门外上了马车。 车轮滚滚,马蹄声声,懒理银冠玉带贵气袭人的货,她只管窝在车厢一角,百无聊赖的嗑瓜子。 亓凌霄一改端坐软凳,堪堪放松的挪到垫子上,盘腿依着小方桌,漆黑如潭的星眸里柔和一片,熟门熟路的捏开核桃,拨核桃仁。 攒了一小把,献宝似的托着送过去,“给你。” 本着不吃白不吃的心思,纪纤云声都不吭的接过,一颗一颗,磨牙。 马车行在大路上,周遭更添嘈杂。 车厢这方小天地间,闲闲的小声说话是个隐蔽所,亓凌霄无视掉小丫头兴致缺缺的脸,丢出话头,“你说的,过几日让我帮你卖个物件,算算也有几日了,能拿出来了吧?” 做是做的差不多了,出了如此糟糕的状况,她哪还有卖了换银子的心思? 走都走不了了,要那些银子有毛用? 想想都肝疼,纪纤云恨恨咬着核桃仁,眼皮都没抬,“姐姐我不缺银子,留着压箱底了。” 亓凌霄的理解,便是,小丫头接受了安安稳稳做王妃的现实,不惦记那些有的没的。 遂,心头一喜,“嗯,留着压箱底。和你那个传女不传男的织布本事一起,给女儿当嫁妆。” 前一句不痛不痒,后一句就…… 还说的如此理直气壮,理所当然,毫不扭捏,自然到令人发指。 纪纤云瞬时就将针锋相对火冒三丈是斗法下乘忘得一干二净,杏眼怒瞪,眼刀狂飞,咬牙切齿,“要生你自己生去!” “老天爷他不答应。”,亓凌霄对视过去,甚是坦荡荡,“若是可以代劳,我肯定生一个给你玩儿。” 拿办不到的事卖乖,哼,无耻。 纪纤云扯扯一侧嘴角,冷哼,“便宜话谁不会说。” “……你这是对我有成见。”,唉,亓凌霄扶额,相当无奈。 “傻子从不会承认自己傻,疯子从不承认自己疯,恶人呢,自然不会承认自己恶。” 看来只能日久见人心,才能消除小丫头对他不穷尽的成见了,亓凌霄也不纠结,斟了杯清茶递过去,“来,润润喉。” “……”,真正的高手,就是任凭小虾米上蹿下跳依旧云淡风轻,纪纤云有种被瞬间秒杀的悲壮感。 “拿着啊,没毒。” 没好气的接过茶水,抿着,浇不灭的是心里的火气。 更多的是郁闷,郁结于心的郁闷。 娘的,好不容易重获一辈子,就要被冥王那货套牢吗? 不是被算计,就是被碾压,好不憋屈。 “……好!好!” “……神力啊!……” …… 高潮迭起的叫好声,突的直冲耳膜,电光火石之间,好奇心驱使下,她的那些郁结于心,顷刻让位。 亓凌霄目光中便是,小丫头眼睛刷的一下续满光彩,茶杯往桌上一丢,跪爬而起,手脚并用就奔侧边车帘去了。 他只能摇头的份,看来把小丫头养成淑女,比他生出个娃娃给小丫头玩儿,还要难于上青天。 撩开车帘一角,偷摸的寻声瞄过去,只见沿街的一处铺子前,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中间的空地上,一壮汉正把大铁锤耍的虎虎生风。 原来,是街头卖艺的。 不知怎的,她脑海里冒出来在宫里冥王遇刺那回,比起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玄妙惊险打斗,眼前这个,真是没意思的紧。 即便如此,她的目光依旧没有移开。 怎么说也是个热闹啊,普通百姓没见过什么搏命厮杀,一个个稀罕的很呢。 唉,比起随心所欲驻足叫好的人们,她,就是笼中鸟,不由得,对着人群,透出无比歆羡的目光去。 直到,马车缓缓驶离,那群人的身影有些模糊,她的目光都没有收回。 此时,晴天一道霹雳般,脑海中突的闪过一个念头,让她措手不及。 激动、雀跃、忐忑……情绪汹涌而来,激荡着,一时应接不暇。 激烈的情绪交织下,不禁,手指都直发的微微颤抖起来。 找机会跑! 对,就是找机会跑,去过她想要的逍遥人生。 有冥王那厮拦着,师父他们定不会带她走,那,她一个人难道就认命了吗? 不! 绝不! 休书就是一张纸罢了,不要能如何?反正也没想过再用纪纤云这个身份活下去。 古代落后的很,隐名埋名,谁能揪出她的本来身份?不可能的。 笨死了!娘的,昨天冥王那厮强留她时,她就该想到的。 猪油蒙了心,不是六子,是她! 蒙的老厚老厚,傻透气了都。 第一百二十九章 真是三生不幸 马车略微一个颠簸,颠的她神游天外的小身板堪堪失了平衡。 摇摇欲坠倾向一侧的途中,意识归位,胳膊胡乱撑出,惊悸的眸下意识闭起。 她,必然得跟垫子来个亲密接触了。 疼是说不上,丢人已成定局。 遂,俏脸上的愤愤然乍现。 一两个呼吸间,预料中的滚扑在垫,没有如期而至。 取而代之的,有什么物件挡了一挡。 定住了她的身形,与车厢底呈几十度角的高难度歪身斜坐,得以保持的相当稳健。 睁眼一瞥,一片紫色暗纹锦袍。 视线游移,笔直的延伸出去,贴着车厢壁,一枚玄色云纹靴子。 那靴子似乎动了起来,诶,还是她自己动了起来? 呆愣愣的一瞬间,她坐板正了,靴子在她眼前划过一道不紧不慢的优雅弧线,消失于她余光可涉猎范围外。 回眸追寻,入目的,某人盘腿而坐,手里正抚平着膝盖处搭着的袍子边,漆黑如潭的眸,半是揶揄半是宠溺的瞧着她。 奥,原来是这货关键时刻,伸出一条腿来帮她挡了灾。 即便如此,依旧没换来她的好脸色,“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那你自己再滚一次,免得领我的情嘛。”,亓凌霄两手伏在膝头,好整以暇的悠哉道。 娘的,怎么如此不要脸皮! 纪纤云咬牙哼了哼,摸过个水灵的小香瓜啃着,懒洋洋靠在车厢一侧,懒得纠缠,“谁要领你的情。” 走都要走了,眼下还是把精力用在如何全毛全须隐退上,至于冥王这货? 用不着再见的人,浪费唇舌的无聊事,她才不要做。 “本来嘛,合该如此心安理得。”,夫妻间,计较多了就是生分,因着小丫头有了此等觉悟,亓凌霄深表安慰。 ************** 月朗星稀,思梅园中灯火通明。 正厅餐桌上佳肴美酒,数个冰盆至于各个角落里,清凉舒爽。 美味比美人,更不该辜负,怎奈,周遭虎狼环视,纪纤云堪堪忍着饥肠辘辘,夹菜大快朵颐的心情荡然无存。 “丫头,终于抓着你了。哎呦,我老人家啊,这一天抓心挠肝,度日如年的。快说,快说说,你和他昨天晚上怎么滚到一个床上去的。” 逍遥散人未喝一滴酒,脸上已是满面红光,纯粹憋到内伤之后突然迸发给激动的。 他就瞪着大大的眼珠子,笑的褶子扭曲,异常好奇露骨的,一瞬不瞬盯着,洗耳恭听状。 纪纤云汗。 天啦噜,她就知道,会有这一遭。 再被同桌不言不语却明显目光落在她脸上的几人,期待满满的眼神瞄一瞄,她瀑布汗。 这帮货,都是哪里的牛鬼蛇神啊。 特别是那个被她泼过墨水的面具男,面具除去,露出一张可以称的上有几分妖孽的脸来。 嘴角挂着邪气的一抹笑,狐狸眼微眯,坐看好戏模样。 肆无忌惮的很。 清风木讷不见,陡然冒出几分静观其变。 也就顾兄是个好人,低头敛眸抿着酒杯,丝毫没有八卦相。 大敌当前,怎么也不能让她个女人冲锋陷阵,遂,她心肝脾胃肾颤了一颤后,很明智的在桌下拧了某人大腿一把。 关键时刻,作为那个带把的,怎么也得冲上去接受暴风雨洗礼吧? 还晓得和他求助,不错,不错。 亓凌霄甚悦,不怒自威的脸上,却丝毫不露。 古井无波的星眸带着愠怒扫过师父,略带嫌弃,“师父,这是您个长辈该问的吗?老不正经。” “对对对!我就是老不正经。”,逍遥散人好奇心贼重,为了挖出点干货,比照平常多了好几分耐心好几分好脾气外加好几分赖皮,“那什么,不闹个明白,我老人家恐怕三天都睡不着觉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情,都是自家人,说说也无妨是不是?嘿嘿,告诉我好不好?” 纪纤云眼皮猛跳,她已经脑补出老头嘟嘴摇着冥王那厮的袖子撒娇的模样。 恶寒! 脑海中那画面一闪,恶心的她,默默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不过,她幅度很小,此时此刻,努力缩小存在感,才是王道。 虽然,她觉得,即便会隐身,都阻挡不了那几个刨根问底的热情。 果不其然,迎着二徒弟越来越黑的脸,逍遥散人坠入又一波碎碎念,这次,对象是他认为更好下手的小徒弟。 “丫头,你最孝顺了,肯定不能眼看着师父吃不下睡不着,天天顶个熊猫眼吧?长此以往,会短命,会英年早逝的。呵呵,你就告诉师父吧,昨天晚上到底怎么一回事?是你酒壮怂人胆去扑的他?还是他半路打劫把你拉床上去的?嘿嘿,要是你扑的他,那他肯定是顺水推舟,凭他的功夫,要是心里不乐意,你哪里划拉的住他啊。” 纪纤云觉得,她脑袋上炸开了一道惊雷。 英年早逝,呵呵,一把年纪了,哪来的英年? 她生扑?亦或冥王那厮半路打劫? 娘的,说的好绘声绘色,莫非,老头把所有的想象力都用在这个上头了。 嗯,还是所有龌龊的想象力。 嘴角抽了抽,她终于结合自身优势,找出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来。 捂脸,状似娇羞无地自容的求饶,“师父,您太过分了。您再问我,我就不吃饭了。” 谁成想,她的如意算盘,哗啦啦碎成渣渣。 她实在是嘀咕了老头的好奇程度,以及,脸皮厚度。 逍遥散人扬着大脸,十分诚恳的道,“不吃饭?那正好,咱们找个清静地方,好好聊一聊。” “…。。”,纪纤云从指头缝里瞄到老头神采奕奕的八卦脸,三观再一次渣成粉末。 娘的,她碰上的古代人怎么都如此奇葩。 貌似,大街上的人,都还好啊。 唉,真真是物以类聚,一窝的惊世骇俗厚脸皮。 实在不像话了,亓凌霄皱着眉头力挽狂澜,“师父,有空我讲给你,你别难为她了。” 靠,终于说了句人话。 纪纤云把手拿开,低头敛眸貌似娇羞的窃喜。 死道友不死贫道,老头难为谁,只要不是难为她,就谢天谢地。 可,弹指间,她便发现,空欢喜一场。 逍遥散人咧嘴一笑,眼睛眯起,对着二徒弟耍宝,“嘿嘿,想英雄救美啊,我老人家偏不如你的愿。你讲给我?就算喝三坛子酒下去,我醉成一头猪,也不会信你的鬼话。哎呦呦,你又打不过我,还是老实喂你的五脏庙吧。我和我小徒弟说话,跟你有毛干系,拦三拦四的,哼,真是讨人嫌。” 迎着二徒弟阴沉沉的目光,他梗起脖子越发气焰嚣张,“还得留我在府里有些日子吧,躲不掉的,反正我老人家天天有的是闲工夫,今天问不出我就明天问,明天问不出还有后天。呵呵,你们俩想清楚,长痛不如短痛。不就几句话的事嘛,说给我,嘿嘿,你们也清净了不是?天天被我缠着问,烦都烦的透透的,多恐怖,是不是?” 亓凌霄蓦地生出一股无力感,唉,师父这人难缠起来真是要命,“我们是夫妻,用不着喝酒壮胆也用不到半路打劫。” 大庭广众的说闺房事,他甚觉有失体统。 隐隐,耳根还有些热。 可,师父这人,不让他个痛快,他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当然,私下里说给他和当着大家一起,毫无区别。他一个晓得了,就算半夜,也会敲开别人的门,把人从被窝里揪出来,强迫人家听他说道。 摊上这样的师父,真是三生不幸。 纪纤云依旧低着头,余光扫到身边无可奈何就范的某人,霎时有种解气的愉悦感。 一物降一物,师父威武。 逍遥散人得了一点甜头,摇头晃脑跟清风几个对视几眼,显然受到了鼓舞,得寸进尺的缕着胡子,眉毛抖啊抖,“也是啊,你们是夫妻嘛。对了,睡到日上三竿起不来床,嘿嘿,凌霄,你这是体力有点不济啊。呵呵,我老人家人好的不得了,就给你介绍几味大补的……” 梅仲琛和清风嘴里的食物都忘了嚼,屏气凝神,目光刷的落到那个被数落体虚的人脸上。 天呐,散人威武。 实在威武。 第一百三十章 是你以前眼瞎 旁的还可以忍忍,被诋毁那方面无能,亓凌霄真是忍不了,冷眸如千年冰峰,刷的投过去,“住嘴,我好的很。” 他倒是想折腾呢,两次都半途而废,洞房夜,绞尽脑汁哄着新娘子不要跑? 唉,天底下,估计没有比他更悲催的新郎官。 “你说你好的很,谁知道你是不是吹牛皮。”,逍遥散人平日里没在二徒弟这里占过便宜,被挤兑倒是家常便饭,遂,今天逮着个机会,分外珍惜,“哎呦,你说的不算,咱们有证人啊。丫头,来,你说说,他昨天中不中用?” “……”,矛头又一次飞向了她,纪纤云惆怅的很,捂脸,“师父,我不知道。您要是真想知道,今天把他拉到您房中,去试试吧。” “噗……”,梅仲琛喷了。 “噗…。。”,清风同步喷出。 一直默默饮酒的顾西风,扭头低咳。 “……”,逍遥散人半张着嘴,哑口无言。 亓凌霄还算最淡定,几不可查的弯弯唇角,眼底一片宠溺激赏。 嗯,装傻装的甚好。 唉,也可能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小丫头一贯嘴上不吃亏。 耳畔几声怪音,纪纤云堪堪把手移开,漂亮的杏眼眨巴眨巴,只觉神奇。 嗯,歪打正着,歪打正着。 随口胡诌的时候,她可把师父断袖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语惊四座,说的估计就是她吧? 霎时,胸前腾起一股傲娇。 古人嘛,再不要脸,跟她比?依旧手下败将,妥妥的。 须臾,逍遥散人翻个白眼,终于缓过神来,撇嘴哼了哼,喃喃自语状,“你们俩小心点,我老人家旁的没有,全是闲工夫。月色正好,房顶上睡着肯定凉快,受点罪,墙根我也蹲得。没事我就去房前屋后房顶上转悠转悠,凭我的轻功,可是防不胜防。” 靠,这老头,竟然毫不掩饰的叫嚣着,要去监听小夫妻闺房。 纪纤云三观早已粉碎,这回只能劳烦下巴跌一跌了。 天啦噜,没有最不要脸只有更不要脸,老头的下限实在没有止境。 可以随时随地,往下刷。 亓凌霄倒不甚在意,大手摩挲着银质酒杯,眼皮抬都没抬,悠悠丢出一句,“不怕蚊子咬,你随意。” 大不了开机关到底下去,徒留老头喂蚊子,其实,想想,也很不错。 竟然没唬住二徒弟,逍遥散人很是无法接受,大眼珠觑着,再次威胁,“别说大话,我老人家的轻功你是清楚的,若是你加小心细听,没准能抓着我。嘿嘿,床上多个人,你还顾得我吗?还不是让我一听一个准。” “捉你作甚?留你喂蚊子,也是功德。”,亓凌霄坦荡荡的很,显然,此等无赖威胁,丝毫没放在眼里。 小夫妻新婚燕尔,免不得频频颠鸾倒凤一番,怎么可能不惧听墙根的? 逍遥散人蒙了,很蒙。 皱着眉头撅着嘴,越过从晨起便中邪了一般沉闷起来的大徒弟,对着梅仲琛一个飞眼。 梅仲琛是个通透的,又是旁观者清,狐狸眼一眯,狡诈的耸耸肩,“小表哥若是带着小表嫂遁地,您可不是只有喂饱蚊子这点功德了?” 遁地! 逍遥散人混沌的脑袋里,终于抓着了个重点,老顽童样毫无杀伤力的瞪了二徒弟一眼,“小王八蛋,我总能找着机会的。” 放出去的豪言,却是打在棉花上,亓凌霄声都懒得吭,慢条斯理品他的酒,貌似有些惬意。 因着狐狸眼邪魅男的那句话,纪纤云也是了然。 心下暗暗记着,跑路之前,说出大天来,她也不去底下密室了。 羊入虎口,她才不会那么傻。 梅仲琛细细端详了下小表哥的表情,心思微转,仗着胆子舔脸道,“冥王表哥,您能不能给我个实话?那天…。。就小表嫂拿洗笔水泼我那天,你们,你们当时是不是就在一起?” 逍遥散人和清风,目光也追随过去。 那时候他们是真不信来着,现下,俩人吧唧就洞房,还有什么不可能嘛。 亓凌霄默然不语,只回过去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梅仲琛是自诩机灵的,没反驳,那…… 不板上钉钉,依旧不能洗脱他在那几人面前做下蠢事的冤屈,遂,她一脸谄媚的看向单纯柔弱的小表嫂,“挨了那么一碗黑水,给个明白不过分吧?小表嫂,我知道你最最善心,就成全我吧。” 说着话,还应景的做个哭丧脸,轻轻抽了两下鼻子。 纪纤云的下巴都不够跌了,唉,长那副邪魅狐狸样,还来卖萌装可怜…。。 不要脸家族,真的是人丁兴旺的可以。 “小表嫂,你看啊,前些天我为了让表哥留下你,可是冒着被他罚的风险帮你说好话的。看在我对你如此好的份上,你就不能满足我这个小小的心愿吗?” 靠,就差声泪俱下了。 纪纤云再次被雷的外焦里嫩,嗯,冥王那厮,在不要脸家族里,看来还是最菜鸟的。 可是,对待这样的人,她只有生物痛觉的份。 立场很是坚定的她,对着那张卖惨卖悲戚的脸,十分郑重的道,“不好意思,我的善心被狗给吃掉了。” “噗……”,逍遥散人喷了一口酒,溅到大徒弟雪白的衣衫上,惹得好几个嫌弃到死的白眼。 清风还好,嘴里没吃食,不过,伸出去的筷子抖了抖,那块鱼肉,吧唧又掉回去了。 有这么厉害的妻,亓凌霄甚是与有荣焉,若不是有人在,他定会摸摸那小脑袋瓜,以资鼓励。 正主,作为受害者的梅仲琛,差点喷口老血。 咬了咬红唇,垂着心口,呼天抢地状,“天呐,我已经这么没有魅力了吗?我豁出脸皮去,竟然有人不上钩。什么世道啊这是……” 声情并茂的控诉中,突听得,气定神闲的一声清脆少女音,带着三分懵懂七分无知,“冥王殿下,他的意思是不是没把我勾搭走,很难过?” 出谷黄莺般的调调,如一声惊雷,瞬时,吓的梅仲琛把到嘴边的话统统咽了回去。 暗叫一声不好,狐狸眼带着惊恐慢慢转移过去,对上的,是可怕的小表哥阴涔涔的脸。 嗯,比往日要对他发飙之前的山雨欲来,可怖的多。 心吧嗒到了嗓子眼,他这回是笑的比哭都难看了,“冥王表哥,误会,小表嫂误会了。我恭敬小表嫂还来不及呢,小表嫂治好了多年顽疾,她就是我再造爹娘…。” “哎呦呦,不要描了,越描越黑。”,逍遥散人这个不怕事大就怕事不大的,哪能放过如此好机会,“我们又没聋没瞎,不就把纤云当外边那些莺莺燕燕调戏一番嘛。没关系的,一家人,凌霄他,哪是那么小气的人。” 天啦噜,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散人这是要治他于死地啊。 梅仲琛两股战战,脸上一青一白,真想晕过去算了,可他没那个福气。 晕,真不是想晕就能晕的。 装晕,呵呵,那可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 下场就是,小表哥成全他,把他打到真晕。 “表哥,你一定要相信我啊。就算我再风流,也绝不会把心思动到小表嫂身上去。那什么,方才一下没搂住,说顺嘴了……” 逍遥散人乐的胡子颤巍巍,“呵呵,不打自招了吧,还是把我家纤云当成你外头那些红颜知己。” “散人,您行行好。”,梅仲琛哭丧脸奔到逍遥散人椅子边,抓着老头胳膊,泫泫欲泣,“您要多少酒,我给您买去,您高抬贵手吧,行不行?” 逍遥散人眼珠一转,肚子里的酒虫子占了上风,眉开眼笑的指着苦哈哈的人,狮子大张口,“后半辈子的酒就靠你了。小王八蛋,要是耍赖,我老人家就把你吊到树杈上,底下养上几条狗…。。” “好好好。”,前不管如何憋屈如何丧权,梅仲琛点头如捣蒜。 逍遥散人心满意足了,闭嘴,笑眯眯,看戏。 按下个葫芦,梅仲琛灰头土脸又窝回椅子上,“表哥啊,日月可鉴,我是清白的,我绝对没那个心啊。你一定要相信我…。。” 被表弟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聒噪吵得不耐烦,亓凌霄放下酒杯,闲适的飘过去一句,“我怀疑你作甚?” 不怀疑他? 难道是反话? 梅仲琛把所有察言观色的本事都拿出来,所有的机灵都抖出来,终于,确信,表哥的脸很是真诚。 不光真诚,还很闲适,悠哉哉,似乎才看了一场顺心好戏。 再瞧,小表嫂那边单手托腮,如花美眷,笑的甚是灿烂。 目光流转,散人得意,清风暗暗憋笑中。 除了身旁的顾兄恬淡依旧,其他几个…… 弹指间,他终于后知后觉的捂了,双手抱头,心口起伏着,万分委屈状,“嗷嗷,你们都欺负我,你们这些沆瀣一气的坏人。” 更加残酷的一波笑声里,他更悲愤了。 目光在那对狼狈为奸的夫妻脸上流连着,“小表嫂,原来你和小表哥一样,枉我,以前还当你是个善类。” 不错不错,这是在说他和小丫头甚是般配,在奇特的脑回路下,亓凌霄圆满了。 纪纤云觉得此妖孽还有继续蹂躏的必要,遂,笑意盈盈,非常中肯的奉送一句,“可能,是你以前眼瞎。” 最后一根稻草飘来,梅仲琛这头骆驼终于不堪重负,凄凄惨惨戚戚的趴到顾西风身上,“顾兄,这个世界好可怕。” 顾西风心内正是烦闷的紧,坐在这里都是不得不,哪有心思搭理个耍宝的,抬手一推就将人搡到清风怀里。 清风是个铁血铮铮的汉子,更受不了某人比姑娘还娘上几分,嫌弃的抽身躲开。 结果就是,梅仲琛一个身形不稳,扑在了空荡荡的椅子里。 椅子扶手狠狠硌到了他的肋骨,惹得他越加我见犹怜的愤愤然,“清风,你也不够意思。等着的,我今天就去明月那里告状,让他再也不要搭理你。” 清风眼皮跳了跳,没接话。 纪纤云那边,倒是激动许多,漂亮的杏眼瞥一瞥清风几个,开门见山,“我和冥王的事,明月应该还不知道吧?你们一定要瞒着她,否则,她还不提剑来砍死我。” 清风爱慕明月,明月恋冥王这厮成狂,依她判断,都是单相思。 可,妨碍不了,明月把她当情敌啊。 没了顾兄这个幌子,明月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不把她置于死地,打个胳膊折腿断,她的跑路大计也会很受影响。 绝对要杜绝。 “王妃,属下有错。昨日已经…。。已经告知明月,您的毒解了。”,清风垂着头,负罪感满满。 本想着王妃很快会离开,不成想,一夕之间,变了天。 就算瞒着明月,主子和王妃已然情投意合之事,断断也瞒不了几天的。 毒已经解了,人迟迟不离开,不言自明。 第一百三十一章 肚子里肠油可能有一坨 靠,清风这个闷葫芦,还有嘴如此快的时候! 在感叹着爱情力量真伟大的同时,纪纤云眼泪在心里汇成了小河沟。 急中生智,脑袋里飞速运转过,她只得示弱的看向专注择鱼刺的某人,“告诉他们能瞒一天是一天吧,否则,我是一天解毒的喜悦都享受不到了。” 呵呵,瞒个五七八天还有可以的吧? 只要她手脚够快…… 嗯嗯,熬到跑路,明月还算个毛。 那几个瞧着呢,亓凌霄自然也不能放低姿态安抚,只淡漠的回一句,“我会交待清风和明月说清楚。” 也好,她就不用太急迫了,纪纤云提起的心噗通放回去,俊俏的小脸上笑容回归。 逍遥散人摆摆手,嬉笑,“至于把你怕成那样?有我老人家在,谁来找你麻烦,我都不答应。” “师父,您又不能时时守在我身边。我可不想一个不留神,被人踢到泥坑里。唉,要是这事处理不好,弄不好,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我可还没活够呢,对了,我这个岁数,英年早逝都够不上,应该叫夭折。” 还要心思分辨‘英年早逝’和‘夭折’,也不知小丫头的怕是从何说起? 亓凌霄漫不经心扫过去一眼,心底发笑。 “呸呸呸,什么夭折,童言无忌,童言无忌。”,逍遥散人虎起来,“快,呸呸呸。” 煞有介事的,纪纤云乖乖照做。 虽说随便呸两下,着实迷信,应应景,图个心安也好。 气氛活跃起来,梅仲琛吐掉嘴里的骨头,酝酿了再酝酿,还是不死心的鼓起勇气,冲着今日才看清真面目的小表嫂,扬起最最讨好的笑脸,“小表嫂,你就行行好,告诉我,那天晌午用墨水泼我,是不是小表哥的主意?” 纪纤云抿唇一笑,语调凉凉,“你心里的冥王殿下,原来这么幼稚啊。” “不,不是。”,当头一棒,梅仲琛后悔的猛拍脑门,“小表嫂,小弟哪里得罪您了,您说,我一定改。” 纪纤云慢条斯理的咽掉嘴里的菜,托腮疑道,“我对你很恶劣吗?” “……。”,梅仲琛脸都要绿了,生无可恋的仰靠在椅子里,狐狸眼里黯淡无光,转瞬,哭丧脸告状,“表哥,小表嫂肯定对我有成见。” 不动声色,不代表亓凌霄看的不开心,他细嚼慢咽的咽了脆皮糖醋鱼,捻了帕子擦了嘴角,这才舍得飘过去一个淡漠眼神,“别忘了你的正事,我看你似乎吃饱了,那就走吧。” 梅仲琛的小心肝再一次受到暴击,夸张的捂着心口,他又泫泫欲泣的咬咬唇,“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小表哥你,娶了媳妇,至亲表弟,竟然直接不要了。一共都没吃几口,你就赶我走,心好痛。” 纪纤云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反观,其他几人还算淡定,她心道,看来这货一贯走撒娇卖萌卖惨不要脸路线。 思及此,她又是一阵恶寒。 如果行不通,那货肯定就不会一条路线走到黑,由此看来,吃他那一套的冥王几个,呵呵,更是奇葩中的奇葩。 乐见男人撒娇卖惨的男人?变态中的变态,无疑。 余光中,俊俏的小脸风云变色,好似,受了忒大的惊吓。 亓凌霄再将目光投向表弟,便愈加嫌弃,“守了几天了,人呢?我要是你,没脸吃饭。” “独孤晟那王八蛋当缩头乌龟,我有什么办法?小表哥,你不能无视我的兢兢业业努力啊。秦王府里别说出来个人,就是出来条狗,都得给它相相面。前天那个戏班子二十多号人呼啦啦出来,一个个脸上油彩还带着呢,咱们的人都没放过。一路跟着,找个地界,让他们挨个亮了嗓子才算罢休…。。” “行了行了,别在这嚎了,低头吃,吃饱了快滚。”,逍遥散人摸摸耳朵,一点情面都不给的瞪过去,“你跟大风子,没点爷们样,瞧瞧,媳妇都讨不来一个吧?以后跟凌霄学学,赶紧找个乖巧可人的小媳妇回来,省的让我老人操心。” 他哪里没有爷们样了,他这是以柔克刚好不好? 该爷们的时候,他从来顶天立地一棵青松的。 梅仲琛不服气的扯扯嘴角,直指清风,“我和顾兄可是万人迷,勾勾手指,漂亮姑娘从冥王府能排到城门口去。散人,你看清风,汉子里的汉子吧,还不是一个明月都搞不定。” 哪壶不开提哪壶,清风顿住了夹菜的手,阴鸷的眸光,阴测测瞥过去,“用不用我送你一程?!” 言外之意,十分想把某人踹出去。 得,一桌子得罪光了,梅仲琛紧扒了几口饭,抓起面具灰溜溜遁走。 清风紧随其后,顾西风托词吃饱也撤了。 “一个赛一个不靠谱,唉,还是你们俩和我老人家心意。”,陡然清净下来,逍遥散人恹恹的直咬牙,随即两眼冒光如见着金灿灿的元宝,“都是我的徒弟,肥水不流外人田,甚好甚好。那什么,你们俩抓紧啊,卖把子力气,也让我早日有徒孙抱。今天是六月三十,十个月……嗯,让我老人家算算啊,明年六月……” 有这么算的吗? 多无知多想要个徒孙,才有这么白痴的一算? 纪纤云怨念脸,嘴角一抽一抽,“师父,您的美梦该醒了。我肚子里肠油可能有一坨,孩子肯定是没有的。” “呸呸呸,别把娃娃吓跑喽。”,逍遥散人胡子都撅起来,“那什么,就算今天没有,明天还没有吗?明天没有,下个月总该有了吧?凌霄啊,你可争口气,师父的全部希望都放你身上了。对了,我也不能闲着,明天我给你弄些补药……” “师父,您可以闭嘴了,我身体好的很。”,亓凌霄愠怒,他长得这么阳刚强壮,哪里看着像软脚虾不中用的了? “那就好,那就好。”,逍遥散人拍着心口松口气,目光定定的又望向小徒弟,“纤云啊,师父就靠你了。来来来,吃肉,瘦不拉几的哪有力气生娃娃。” 诶,这回直接跳跃到生了。 纪纤云扶额,僵笑起身,“师父,我很饱了。那什么,突然有点困,您慢慢吃,我先回去睡了。” 才走出两步,耳畔便飘来老头催促的声音,“凌霄啊,你还吃什么吃,赶紧回去睡觉去。再好的地你不埋种子,也长不出苗来。” 靠,这是催着他们回房…… 如此露骨又直白,惊的她脚下一软,踉跄一下才站稳。 不行了,一定要尽快跑路。 再待下去,近墨者黑,没准哪天,她也成为一朵大奇葩。 第一百三十二章 你现在只能算半个 繁星懒洋洋爬满银河,夜色,一片静谧。 沐浴洗漱归来,隔着廊子上的灯笼光,望一眼小隔间黑乎乎的窗户,亓凌霄水汽未干的脸上蓦然浮起一抹慧心的笑。 脚下的步态,下意识加快几分。 闪身进屋下了门栓,掌风熄了银铸灯台上的烛火,径直挑开隔间布帘,登堂入室。 寂静中,脚步的窸窣声,搅了纪纤云沉浸其中的苦苦冥想。 黑暗隐去了她瞬时的身体一僵,随即翻身坐起,冲着那道夜色中一样出挑的挺拔身形嫌弃的丢出一句,“大晚上的,回你房间去。” 夜最是包容,没了映在窗棂上的影子都要合乎情理的束缚,卸下一切伪装的亓凌霄,由内而外的放松。 心情正好,低低的驱赶排斥落在他的耳畔,百转千回早已变了味道。 似撒娇,似邀请,欲迎还拒,电光火石间,便让他欲罢不能。 脚受到指引,轻快,毫不含糊的迈过去。 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撒了一层蜜糖,加了无数久别重逢的悸动,跳跃着,溜出唇齿间,“我们是夫妻,你在哪里,自然我在哪里。” 欣喜、雀跃、满足、无赖、眷恋、霸道…。。无比的期盼已久、理所应当。 纪纤云平生第一次发现,无关乎表情,人的声音能裹夹如此多的感情色彩。 世上最妙手的甜点师,都呈现不出如此层次丰富的美点。 稍稍愣怔间,那个拥有蛊惑她耳朵能力的家伙,已势如破竹轻车熟路的坐在地铺一角。 麻利又不失优雅矜持的脱着玄色暗纹靴子,坐下之前,锦绸外衫已被他闪电般迅速的除去。 大手一扬,精准的落在习字方桌旁的椅子背上。 恍惚惊觉某人就在身旁,纪纤云终于缓过神来,拍下脑袋暗骂自身的心猿意马没出息,皱起眉头虎起脸,化身暗夜夜叉,“不要耍无赖,再不滚,我可不客气了!” 并排摆好那两只靴子,亓凌霄自顾自往中心地带挪了挪,顶着无形的怒火攻势,轻笑挑眉,“客气就生分了,对我不客气才是正理。” 打出一拳,疼了手,对手还在那不痛不痒的笑哈哈,何其可气,何其可恼。 纪纤云此时此刻深刻体会到这种滋味,滚刀肉、死猪不怕滚水烫,估计,不过如此吧? 于她,火冒三丈中,也清楚意识到,黑暗给了冥王那厮强大的加持,脸皮厚度被黑夜度上了极其厚重的一层。 难对付指数,蹭蹭蹭,爆表的上升。 虽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她也不得不承认,似乎,不把大招发出来,她熬不了多久,就会全线溃败。 沦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鱼肉。 可,真那么干了,后果……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说了年后再做夫妻,现在跑来算什么道理?再不走,我可是会很看不起你。” 男人嘛,脸皮厚也是要面子的,把那货放到道德的制高点上坐一会儿,也许,就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滚了。 可惜,她还是低估了某王的脸皮厚度及对文字的解读能力,“我说了等你长大一点,不过,从没说过不能同床共枕吧?放心,我定力好。漫漫长夜,聊聊天,给你解解闷,不好吗?” 娘的,漫漫长夜,不是用来睡觉的嘛! 聊个鬼的天。 当她傻啊,孤男寡女肩并肩,聊着聊着,就得此时无声胜有声。 不干点啥,简直辜负大好时光嘛。 “我吃得饱睡的着,没天和你闲聊。现在、马上、立刻,滚回去睡觉。” 被驱赶是预料之中,可惜…… 亓凌霄堪堪摇头,委屈的一声叹息,“看来你是不相信我的定力,士可杀不可辱,我一定要留下来,给你证明一下。” “我信,我可信了,可以走了吗?”,忍着气,纪纤云牵强的装着好脾气。 “那我睡在你旁边,还有什么问题?”,亓凌霄勾唇轻笑,开口的当口,手指扯开中衣带子,甚是自然的宽衣,“免得你半夜摸得不畅快,现在我就把衣裳脱了。奥,刚刚洗完,现在正趁手,不如…。。” 竟然跟她用美男计,她有那么没见过世面吗? 虽说她的确掉在过那个坑里,可,娘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今时今日,做梦都要小心翼翼,梦里的美色,她都会绕路走。 绕的远远的。 “谁要摸你!亓凌霄,你堂堂一个王爷,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手指张开做鹰爪状,低低的怒吼中,纪纤云在抓狂边缘。 剥掉上衣,体贴的露出精壮腰身,亓凌霄甚是自然的脱口而出,“为了你啊。你喜欢,我才让你摸得,又没有强人所难。” 他很不要脸吗? 睿智的头脑,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 眨眼,心底就拍出否定答案。 夫妻嘛,床笫之间,摸个腰算什么? 就算没研究过,他也晓得,芸芸众生得以生生不息,全仰仗那些不可描述之事。 哎,小丫头,可能参透这个,还需要些时日的。 恩,只能靠他身体力行的耐心引导了。 历时,他觉得,肩上的胆子,一下子重了。 嗯,为了早日让小丫头开窍,他是任重而道远。 “……”,一失足成千古恨,木已沉舟,行的歪坐得斜,纪纤云在此事上,相当没底气。 酝酿了酝酿,终于闭闭眼又睁开,咬牙一字一顿,“我、已、经、不、喜、欢、了。” “你以为我会信?”,悠悠的声调里满是惬意自得把某人看的透透的小傲娇,一不做二不休,亓凌霄往前蹭了蹭,长臂一拢。 纤细的胳膊顺势被挑起,打闪的功夫,手腕被擒住,大掌俘虏了还未反应过来的小手。 温柔又霸道的引领着,按在精壮隐隐散着木槿胰子香的腰身,“来,给你摸,这般若是摸着不合手,我就躺下来给你摸。” 即便对荷尔蒙飞扬的身材没有抵抗力,此情此景下,纪纤云着实没有心思。 一身傲骨凝结在手,咬牙挣扎着成拳,抵在甚是紧绷又富有弹性的腰际,大有宁死不屈之势,“再不放手,仔细我把你踹成太监!” “你可不能再动那心思,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下半辈子就得守活寡了。”,逗弄的口气,亓凌霄行动上不含糊,默默把大腿曲起一些,以防万一,“这还不算,八个娃娃,没处投胎,想想,多可怜。” 哼哼,下半辈子,天涯海角,谁认识谁啊! 痛快那也是以后的痛快,当下,纪纤云化拳为掌,手指头解放出来,牟足了劲头。 心心念念,唇角勾起,只想着,让那不要脸的吃点苦头,放手。 很不幸的,对手实在强大。 亓凌霄心领神会,却没有让小丫头得逞的觉悟,只等着千钧一发那一刹那,大掌轻巧的一提。 纪纤云拢起的手指,力道顿时成了虚空。 “不要白费力气,你的手,还有大用处呢。” 轻佻又意味绵长的戏谑,击碎了纪纤云解脱的美梦,更添了几分危机感,“亓凌霄,你不要欺人太甚。” “没有欺负你,咱们是夫妻,关起门来如何,都是情理之中。”,青涩如亓凌霄,老神在在端起了老手的架子,“算了,也不能怪你。女儿出阁前,会有体己人教导人事的,你定是没有。没关系,晚饭前,表弟送了我一匣子画册子,明日拿来给你瞧瞧。看了你就会明了,夫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货说的倒算含蓄,纪纤云又不傻,明晃晃说的是教人啪啪啪的静态连环小电影嘛。 靠! 那个狐狸眼再一次让她刮目相看! 送那种玩意都能送一匣子,可以想见,珍藏如何丰沛。 猥琐! 真他娘的猥琐! 感叹只在一瞬间,须臾,她便脑袋探过去,作势要咬。 亓凌霄这次圆滑一些,低低哼笑着抽回胳膊,幸免于难,“别闹。相府里,那些下人的荤话不是听得顺溜的很?看看图画,有什么的?若是不好意思,明天我和你一起看,给你壮胆。” 一起! 壮胆! 看的还是那种画…… 纪纤云再一次刷新了认知,她深深觉得,这货的脸皮厚度,不是她能想象的。 现代痴汉的调调,信手拈来,当什么王爷啊? 天生就是拿把扇子,弄得油头粉面,跑大街上看谁家大姑娘小媳妇好看,就凑上去搭讪的料。 对骨子里那个德行的货,纪纤云明智的指出一条明路,“亓凌霄,你有没有觉得,找你那帮小妾去看,更加郎情妾意?啊,你不如现在就出发吧,不管去哪个的院子,肯定都是笑脸相迎。不光可以陪你看画,你想做什么,她们肯定都会配合的。一个不行,你就换一个,实在不行,叫几个到一起,陪你乐一乐。你懒得屈尊降贵到处跑,就让她们过来嘛,放心,我肯定老老实实睡觉,不打扰你们。” “你……”,莫名的,亓凌霄好心情荡然无存,一股邪火从胸腔涌起,“哼,你倒贤惠!” 短短几个字,气恼、心伤、无力…… 释放掉心头的万千情绪。 纪纤云此时,只想摆脱,实在懒得追究什么感情色彩,笑嘻嘻顺杆爬,“对,我就是这么贤惠。去吧,赶紧走,千万别辜负大好时光。那么多美女,我看也是个个人比花娇,呵呵,你真是艳福不浅。一天换一个,半个月都不用重样,嗯嗯,当王爷真是好,这可不是普通老百姓能享受的着的。” 含笑的怂恿,没心没肺的紧,更是搅的亓凌霄心烦意乱,夜色隐去了他淬火的眸光,挡不住的是沉怒的缓缓音调,“你何时见我去找过她们?嗯?” 不知为何,磅礴的怒意里,纪纤云竟听出丝丝委屈,被深深误解的那种委屈。 错觉? 恩,一定是她的错觉。 不管如何,身旁的人情绪起伏很大,趋利避害,她默默往后挪了挪。 勉强的保持着笑脸,吞了吞口水,接住话头,“我又不是时时刻刻看着你,我哪晓得你什么时候去过。” 一团黑暗包裹中,话音落了,消散无声。 没有激起一丝丝涟漪,一时气氛紧绷到压抑。 周遭静默,静到能清晰的听到彼此的呼吸声,静到一下一下,感受着心的搏动。 此情此景中,纪纤云如坐针毡,浑身长了刺般不自在,唇瓣紧抿,试图搜肠刮肚破解困局时,却听得耳畔抑扬顿挫的一句低低问询。 “………你想时时刻刻看着我?” 质疑、希冀、怯怯……。。 夹杂着一堆,她听不懂的情愫。 恩,其实,她没功夫猜度那些情愫。 惊悚,盈满了她的四肢百骸。 是她表达有问题? 她发了什么错误信号? 不,她确定以及肯定,问题不在她身上。 冥王那厮,脑回路清奇的让人叹为观止,实在,让她望尘莫及。 隔了那么两个弹指间才寻思出这么一句,恩,脑回路不光清奇,弧度还弯弯绕绕,长的很。 十分无奈的摇头叹息,“你哪个耳朵听见我要时刻看着你了?我说的不清楚嘛,让我清静清静,你去找你那些天天盼你盼到眼蓝的小妾。” 希望的微弱小火苗破灭,亓凌霄眸色渐暗,颓然的,是心,“怕是要让你失望了,她们都是摆设,我是不会去找她们的。” “哼,骗人!”,纪纤云蔑视的哼了哼,白过去一眼,“我啊,记性好的很。有一天我顶着毒日头在院门口扫地,你呢,就带着一股香风回来,不是去小妾那里是去哪儿了?千万别跟我说是你无意之中沾上的,六子说的很清楚,你那天刚从一个叫……。啊,忘了,反正是个小妾那里回来。” 记得的确清楚,不在乎的事,自然早就忘了。 亓凌霄突的,又腾起一丝期许,“你…。。在乎?” 单单三个字,他又觉突兀,便接着解释起来,“里头有两个是我安插的,偶尔做做戏,主要是让她们暗中监视其他女人的动向。” 什么意思? 纪纤云有些蒙,“你是说,你那些小妾不是真小妾?不对,不对,锦衣玉食大把银子白养着一帮美女当摆设,除非有病。喂,你说清楚一点啊。” 亓凌霄脸比夜色更黑几分,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我就是有病。” “啊…。。”,纪纤云脱口便要笑话几句,还好,关键时刻,捂住了祸从口出的嘴巴,缓了缓才讪讪赔笑着道,“呵呵,我说的是一般人,你是王爷,银子多的花不完,当然不可同日而语。没事,别说养十几个美女当摆设,养一百个也正常的很,绝对没病。哎,我就是穷怕了,乡巴佬的很,不怎么懂有钱人家的奢华生活。” 亓凌霄扶额,无语的很,“无关银子,留下她们,免得那帮人天天挖空心思往我府里塞人。” 什么都跟银子挂钩,小丫头,怎么就那么财迷? 的确,堂堂王爷,府里没有妻妾成群,简直成何体统。 男人好色,给王爷送美女,那帮巴结的也是投其所好。 可,“那么多美女,白养着,你不觉得亏吗?”,纪纤云甚是懵懂的仰脸问道。 其实,她这是委婉着来,她特想问一句,‘血气方刚的年纪,把一帮小媳妇束之高阁,你是不是有病?’ 还在纠结银子,还真是执迷不悟,亓凌霄揉揉眉心,“你觉得呢?让她们扫地?还是去栽花?” 说的是什么鬼,纪纤云仗着胆子来一句,“她们是小妾,不是丫鬟,小妾自然陪男主人消遣喽。” 亓凌霄终于有了一点精气神,“做为我的王妃,你是不是更该陪我消遣?” “……。”,纪纤云被噎的瞠目结舌,随即咽口口水还呛着了,“咳咳……。” 捂着嘴,咳得眼泪差点飙出来。 他说什么了?至于吓成这样? 亓凌霄伸手摸索着过去,拍着纤瘦的后背帮顺气,“你啊,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好了好了,既然你都觉得该陪我睡了,那就睡吧。” 此话一出,纪纤云的咳嗽神奇的被吓回去了,顶着一张憋到红的小脸,她是据理力争,“说好了过了年再说,你别胡来啊。先来后到,她们先来的,轮拨也是先该她们。不如,你这几个月就去她们那里睡吧。” 好说好道似乎行不通,亓凌霄收敛了耐心,把聒噪的人往怀里一拢,拥着躺倒,“说了,她们都是摆设,我就一个你,我不睡在这里,我睡哪里?” 纪纤云挣扎不过,和沁凉的席子来了个亲密接触,小脑袋瓜被安顿到枕头上时,她有种做了无数无用功的无力感,“亓凌霄,仗势欺人的感觉,很好是不是?” “夫妻同床共枕有什么错?”,亓凌霄未雨绸缪的将大腿横在两条很是危险的小细腿上,惬意的理所当然道,之后,手指缠绕一缕发丝哀叹,“不让我睡在这里,明明是你欺负我。” 靠! 欺负他?她有那个本事吗? 能不能别这么倒打一耙! 纪纤云心口起伏着,别过脸,“亓凌霄,以前有没有人说过你很不要脸?” “骂我的人,从来没有你这般口下留情。” “……”,纪纤云甚觉,那些同道中人,真是有眼光有口才有胆量,“放着那些小妾不去睡,你说,你是不是中了邪了?” “你记得刺杀我那个红袖吧,看,那些人多危险。”,亓凌霄丢下那一缕发丝,又奔向下一缕,“在你身边可以安睡到天亮,多好。” 好吧,这的确是个好理由,嗨到最高点时候毫无防备,岂不是牡丹花下死了? 排除了府里的,纪纤云开动脑筋献计献策,“那你可以去外边找野食嘛。花楼里的美女多的是,反正你有的是银子,随便挑随便选,每天还是可以不重样。” “我有你,为何要去浪费银子?”,就不能少说几句煞风景的话?惩罚性的,亓凌霄奉送一个额头暴力,“你就死心吧,反正我要睡在这里。” 纪纤云吃痛的揉揉脑门,咬牙切齿,“没有我之前,你不是照样找女人!现在做出一副在我一棵树上吊死的架势,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 这厮二十又三,在古代着实算大龄。 这岁数的男人,尤其是高门大户,有个五七八个娃娃,一点不稀奇。 而且高门男人,娶妻之前各种通房丫鬟睡着,没事花楼逛着,这个年纪? 身经百战,绝对是她低估的。 “……你在说什么?”,亓凌霄凝眉,甚是不悦,“说,是听哪个编排我。” “还用谁告诉,你以为我傻啊。”,纪纤云凉凉丢过去一句,“凭良心说说,你以前睡过几个姑娘。哎,估计你都数不清了吧。” 亓凌霄纠结了一瞬,“……你若是算一个,那就是有一个,不对,你现在只能算半个。” “……”,纪纤云惊个七荤八素,半张着嘴巴,脑袋都要不转了。 靠,这货是在说……第一次献给了她? 天啦撸,这是如何恐怖的一个定论。 她是该荣幸呢?还是该不幸呢? “不信吗?”,得不到回应,亓凌霄额头探过去,贴上温热的眉眼,呢喃,“我发誓,没有骗你。” 心底,他是无比庆幸的。 忙碌亦或旁的,碰到如此美好的小丫头时,他还是纯粹的他,没有被任何人染指心和身。 耳畔,那声温热的呢喃炸开,纪纤云承认,那一刹那,她有一点被蛊惑到。 可随即,余音袅袅中,她便清醒过来。 很残忍,甚无情的,清醒过来。 坠入柔情陷阱,就是无休无止的胆战心惊,小命随时可能交卸,不值得。 跑路,是必然。 逃出生天那天,对她交付身心的某人,热烈如火的一场初恋便也成了东流水。 到时,会恨她吧? 迟来的少男情怀,哎,真是付错了人,付给了她这个惜命如金机关算尽的无情人。 混乱的思绪中,突的,唇上的温热黏腻将她拉回现实。 推搡的别过头,她刻意的更添冰冷,“我觉得,为了让你能言而有信,这半年,咱们很有必要分房睡。” “我有分寸。”,亓凌霄信誓旦旦的同时,行动上确是分分钟自打脸…… 情窦初开又血气方刚,怎么拦的住,可,注定分离,还是不要越陷越深吧。 电光火石之间,纪纤云打定主意,装着认命的软了声调,“算了,败给你了,快去拿你的枕头来,我就许你睡在我旁边。” “……等一会儿……” “现在就去拿,否则,我可改主意了!” 天上掉馅饼,亓凌霄喜得有些晕头,思考都没有,喜滋滋爬起来,登上靴子便走。 目送着那抹背影,纪纤云咬咬牙,摸出角落里一个小瓷瓶,爬起来光脚跳到地上。 手握瓷瓶,全身绷紧,静等,一场蓄谋的恶劣胜利。 第一百三十三章 衣裳更重要 亓凌霄长臂拢着金丝镶玉凉枕,抬手挑帘子兴冲冲而入,星光透过窗纱的那点光亮,足够他看清本该躺卧床榻的人。 竟,突兀的立在屋子中间的青砖地上。 陡然,一股诡异的不详划过心头。 一吸之间,这丝不详被他无情无视。 脚下不停,大步迎上去,漆黑如深潭的星眸中熠熠生辉,“你怎么…。。” 就是这个时候了,纪纤云狂跳的心杂乱无章,紧抿的唇更紧几分,牙关紧咬,甩手。 小瓷瓶内的褐色药粉如地狱厉鬼,凌厉飞扑而出,嗜血的贪婪般,冲入那个抱着凉枕的精壮怀抱。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纠缠相贴,不放过任何一寸荷尔蒙泛滥的身躯。 放肆的黏腻,每个毛孔都不放过的伺机侵入。 一切就在电光火石之间,亓凌霄的疑惑关切便化作乌有,余音被惊诧恼怒取代,“……你…。。你个小疯子……做……。做了什么……” 痒,无穷无尽抓心挠肝深入骨髓的痒,自光洁的上身,摧枯拉朽的蔓延到四肢百骸。 周身的每一寸皮肤,甚至深到骨髓,痒的无处躲藏,无力招架。 对一场旖旎好梦的憧憬幻灭,麻痒的折磨下,脑中一片清明。 他,被算计了。 小丫头,竟然跟他玩调虎离山,只待他欢心回转,来个霸气伏击。 恩,她成功了。 哎,他想同床共枕的小小心愿,怎么就实现起来如此难? 扫一眼对身体疯狂搓挠的人,纪纤云惊诧的往后退了退,靠,痒痒粉的威力也忒厉害了。 实在是厉害到,出乎她的想象。 默默倒吸口凉气,嘴角勾起一抹邪笑,言笑晏晏,“别着急,就是让你好好痒一痒而已,本来跟顾兄要来防备明月的,今天终于派上用场了。哼,谁让你欺负我,活该。” 恶劣狡诈的死丫头,亓凌霄气的火冒三丈,却一点没动惩罚一番的心,胡乱的抓挠解着如何都压不住的痒,无力开口,“解药拿来,快点……。仔细我打你啊…。。” 纪纤云有恃无恐的很,摊手,“痒痒粉哪有什么解药,堂堂冥王殿下,竟然不知道啊。” “不可能,你快拿来……惹我收拾……。你…。。你……” 师兄弄出如此恶作剧的毒,着实让他意外,可,没有解药这一桩,他打死都是不信。 禀性难移,师兄是君子,可不是由着人一直被痒折磨下去的人。 瞄着被痒痒粉征服到歪歪扭扭如疯癫的人,纪纤云后怕还是有一点的,“……。拿凉水冲洗干净,然后在水里泡个一个时辰。顾兄这么说的,你赶紧去吧。” 药效霸道,不堪折磨,只是身。 亓凌霄思维还是清晰的很,听闻那解法,顿时怨念无边。 差点吐血三升。 这副模样跑去浴间? 呵呵,他的一世英名也就不用要了。 就算忍住痒,正正经经走进去又洗又泡,让那几个小子看了去,转天不定被暗地里传成何等不堪入耳。 哎。 死丫头,顾着痛快,怎么不想想后果。 无法,他只得忍了痒,依靠强大的意志闪到椅子边扯了外衫罩个严实,扭身出去之际,又觉甚是便宜了小丫头。 坏心的闪到一旁,长臂一勾,笑嘻嘻看戏的娇小人儿就到了他臂弯里。 腾空带起,花容失色。 纪纤云着实吓个半死,脸都白了,嘴唇翕动,小短腿猛蹬,“喂,放下我……。你不能带我出去……” 被冥王殿下连搂带抱的带出去溜一圈,还是大半夜的,天啦撸,那后果……。。 她真不敢想。 再带到浴间去……。。 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如果可以重来,就算被当点心吃一吃,她也不会干出这档子蠢事。 心焦的挣扎中,弹指间,却跌到一片沁凉里。 摸一摸,貌似是……。 这下她更慌了,应该说有点傻,连滚带爬拼命的要往下跳,“你……你去洗一下啊……不是痒嘛……。你不是要蹭到我身上,让我也痒吧?啊……。” 话一出口,她便觉得极其的有可能。 痒成那样了,再是虫虫上脑,也没那个心思了吧? 估计从没被人如此戏耍过,那货,要以牙还牙,报仇。 这下,急的她眼泪差点掉出来。 两人一路狂奔着跑到浴房,又洗又泡,就算浴房有两间,那也……。 过了今晚,明天她拿什么脸面对桂嬷嬷那帮人? 痒的要命,亓凌霄心情自然也相当不美妙,十分的烦躁。 周旋的体力没有,心思更没有。 粗鲁的把人扑倒,摸索着伸手点了点,霎时,身下的人消停了。 靠,看来就要开始了! 那货要以眼还眼的,让她也尝尝极痒的滋味。 纪纤云心跳如鼓,从脑瓜顶直凉到脚后跟,杏眼中续满惊恐,软软糯糯示弱求饶,“……求你…。。求你了,千万别……。。你放过我,啊,等你不痒了,我……我让你和我一起睡……。” 突然屈服求饶了?亓凌霄烦躁的脑袋里,一时没个头绪。 也懒得想,一门心思,就在如何把困境尽快解了。 墨玉嵌入雕花床上,霎时,耳畔传来骨骼活动般的吱呀低响。 暗夜中,熟悉的失重感传来,纪纤云爆睁的惊悸眼眸眨了一眨,随即,堵在嗓子眼的心,默默坠了回去。 吓死她了! 原来是去密室。 只要不逼着她跑出去丢人便好。 长长舒出一口气,失重感消失,随之,沉重混乱的喘息声越发清晰。 某人,被折磨的,似乎到了崩溃边缘。 啊,她突然反应过来,“喂,来这里做什么!你不是怕丢人,想把这个药粉的药性忍过去吧?” 堂堂王爷,大半夜突然跑出去在浴室里又洗又泡,还是一个多时辰……。。 夜里,院子里各处隐着护卫的,那么多双眼睛,那么多张嘴……。 一股负罪感,油然而生。 哎,她这次,真是罪该万死的玩大了。 亓凌霄并不理她,紧咬着牙,强聚心神,把所有心思放在正事上。 摸索到墙上的凹陷暗格,取了火折子,忍着麻痒,费力的点燃油灯。 瞬间,床帷间,染上一层幽暗黄晕。 借着跳动的一点亮光,呈现在纪纤云眼前的,是一张隐忍到极点的脸。 平日健康的麦色上一派潮红,额头滴滴答答的汗水,睡着硬线冷硬的脸孔滚落。 眼角眉梢都是紧绷,明晃晃的痛苦难耐,却没有一丝呻吟一丝咒怨。 此情此景,于她,更添几分愧疚,“……那什么,我错了,对不住……。犯不着跟自己过不去啊,你是王爷……你……你什么时候去洗澡、没人、没人管的着的……” “拿上油灯,跟我走。”,亓凌霄一点废话的心思都没有,伸手解了穴道,深潭古井般的眸深深看过去一眼,不容置喙命令。 身体得了自由,这次,纪纤云秉着赎罪的心思,甚是乖巧。 端起油灯便爬下床,头前开路。 余光中,映在石壁上的某人影子,妖魔鬼怪般,时不时变幻扭曲。 遂,她脚步更添几分凌乱,“我快点走,也好让你早点出去找到水源。” 从没到过密道的尽头,她也从没问过,不过,肯定是有的吧? 从密道出去,寻个隐秘水源,辛苦难耐一些,的确,是个顾全大局的好主意。 “左拐。” 亓凌霄也不多话,只在分叉口,出一下声。 须臾,不过一盏茶功夫,一灯如豆的幽暗光晕中,密道有了一处一间屋子大小的开阔地。 隐约可见,靠墙一张单人板床,一桌一椅,正中是个……。 纪纤云揉了揉眼睛才确定,那是一口井,井沿上有个系着绳子的木桶,井边还有一口矮胖的黑水缸。 啊!原来如此! 纪纤云一双剪水眸中光彩熠熠,兴奋到孩子般的尖叫出声,“天哪,竟然有一口井,有水了,有水了……” 比起雀跃到傻呆呆的人,亓凌霄淡定许多。 扯了外衫丢到一旁,攥着绳子把木桶扔到井中,转瞬,提上来大半桶水,兜头便往下倒。 历时,如沙漠中的干渴旅人逢绿洲,四肢百骸都叫嚣着如获重生。 清凉的井水纾解了瘙痒难耐,一并洗涤了他焦躁难宁的心,抹一把脸上的水滴,他便投入下一轮自编自导自演的兜头泼凉水中。 纪纤云捧着油灯,一瞬不瞬盯着井边,不想放过某人脸上一丝表情变化。 终于确定此法当真有效,愧疚到烈火烹油的小心脏,稍稍缓解。 放松下来的她,目光却像被定住了,依旧粘在那处,被蛊惑一般,移不开眼。 幽暗光晕里,水瀑倾泻而下,击打在英挺别有一番冷峻阳刚的英俊眉眼上,甚有荷尔蒙飞扬的美感。 飞流而下,淌过强健的臂膀,拂过健硕的胸肌,八块腹肌恰到好处的腰身,最后,在粘在长腿上的白绸褶皱里时聚时散,魂归大地。 莫名的,她竟然很羡慕那桶井水。 艳福不浅啊。 可以一寸一寸舔尝霸占,霸占这个造物主的得意之作。 那道被油灯光晕染得有些泛黄的颀长身躯,此时此刻,就是一处完美的男神雕塑。 让人沦陷,令人喷血的神祇。 足有颠倒众生的魔力。 三桶水下去,亓凌霄略感身体已经无碍,遂,有了闲心抬眼扫一眼罪魁祸首。 再多的气,那一刻,无奈的化作一抹无奈哼笑,“擦擦口水,流到地上了。” 小丫头那为色所迷的模样,着实让他心悦的很。 同时,心头一个念头起,黑夜白白浪费他的一副好身材,那,想痛快? 只能把老祖宗的白日不宣淫,彻底抛诸脑后去。 亦或者,晚上就把人掠到底下来,恩,再弄几根红蜡烛……。。 想象实在美好,不由得,漆黑如潭的星眸中,带了几分迷醉的光晕。 纪纤云真的去擦了擦嘴角,干的很,顿觉上当,再见某人一副戏谑的脸孔,心底积攒的那点愧疚顷刻消耗大半。 “看来,痒痒粉还是对你太客气。早知道就该迷晕了你,好好揍一顿。软骨散给你吃一吃也好,随便我揉扁捏圆。” 色眯眯的人,化身张牙舞爪的炸毛小猫,亓凌霄顿觉失策。 以后,他就坚定不移用美男计好了。 哎,想想,如此悲哀。 他,竟然有一天,要用身体去取悦个小丫头,只图人家的垂青。 再说也是错,索性,他明智的闭口不言。 兜头倒凉水,再次上演。 有着前车之鉴,即便美景很是诱人,纪纤云故意现出几分不屑来。 亓凌霄用他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眸悠悠扫过,嘴角噙笑的摇摇头,自顾自打水往水缸里注,“端着油灯不累啊,放到桌子上去吧。” 本着不能跟自己过不去的心,纪纤云撇撇嘴,翻着白眼用油灯的火焰顺便点燃了木桌上落了一层灰的蜡烛。 刹那,这处极其简陋的地界,蒙上了一层金光,瞧着顺眼了不少。 不过,平添了,坠入迷梦的不真实感。 考究的富丽王府,转瞬就是粗陋的斗室,的确,恍如隔世。 百无聊赖的踱步,端详了仅有的几样摆设,谨记着好奇心害死猫,她也没有发问,待到,目光飘忽过去。 霎时,杏眼圆睁。 随时捏着裙摆的手,不禁,血脉喷张的紧了几分。 天啦撸,她看见了什么。 恩,通通透透无遮无挡的瞧着,倒是……。。 是她见识少吗?竟然有种花瓣掉落心尖的悸动感。 纯粹出于欣赏,不带一丝猥琐,以一个阅尽千帆的医生眼光,审视一副躯体。 眼前的,绝对是件极品。 各部分比例堪称完美,组合到一起,有种美轮美奂,惊心动魄的原始美感。 仿佛,这就是男人的标杆,见过这副身体,其他的芸芸众生都是带着瑕疵的次品。 亓凌霄没料到小丫头此时会回头,除了中裤的他,有种被看穿的窘迫感。 下意识伸手,遮住命根子,更显狼狈。 转瞬,在那样不加掩饰的陶醉目光下,他心念一转,豁出去了。 大大方方放手,任凭瞻仰。 随即,红着耳根,强装淡定的长腿一迈,跨入水缸中,缓缓坐下。 水面正没过肩膀,沁凉的水包裹降温,他倒是多了几分沉静。 扯了簪子散开发髻,任凭如瀑黑发在缸壁外滴水晾干,手指对着某人勾一勾,似笑非笑,“过来跟我说说话,说不定我会宽恕你的恶劣行径。” 鬼斧神工让人喷血的壮丽美景进了水缸,纪纤云对那矮胖的水缸,多了几分深深的嫉妒怨念。 暴殄天物嘛。 瞟一眼某人招呼小宠物的动作,她还是不情不愿的走了过去,“总不能跟鬼聊天去?你比鬼还强那么一点点,我就凑合凑合吧。” 大半夜的,把人家从床上挤兑到水缸里,貌似,这梁子结的有点大。 见好就收,她还是懂的。 “坐井沿上吧,若是笨的掉下去,我可不会捞你。” 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是没想跟她计较的。 哎,冷酷诡谲的家伙,对她,还真是没有底线呢。 默默踱到井沿边坐下,微敛的眸底,一抹无可奈何荡漾开来。 感情这个东西还真是微妙,再天人之姿铁血冷厉的人,一旦陷进去,都成了情网中的一只囚徒。 温情脉脉,竭尽所能的暖着,那个他想暖的人。 不论,那人是欣然接受,亦或糟蹋决绝。 “喂,你在想什么?是不是怕了?怕我罚你?”,观人于微,亓凌霄手指弹出几滴水珠,逗弄起透出愁绪的人,“给你指条明路,若是这一个时辰不惹我生气,我就放过你。” 水珠在鼻尖炸开,清凉拢了纪纤云分散的魂魄,扬起俏脸的当口,她便扯出一抹皎羯的笑,“看来我只有闭嘴一个时辰了。” 亓凌霄挑眉,煞有介事的思考了一瞬,勾唇反问,“一个时辰闭口不言,你,做的到?” 诶,还真了解她,纪纤云咯咯的笑起来,前仰后合,“恐怕得把嘴巴缝起来才行!” 亓凌霄看的是心惊胆战,“老实一点,掉进去,我可真不捞你。” “你以为我会信?”,纪纤云乐的更欢实,肆无忌惮的笑声在密道里来回乱蹦,撞出一波波回音。 亓凌霄扶额,真是把他吃的死死的。 ……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过着招,并不觉得等待如何漫长难熬。 纪纤云手撑着脸颊开始打瞌睡,亓凌霄估计着,时辰也够了。 随之,问题也来了,“衣裳穿不得了,我总不能……哎……” 他实在无法想象,不着寸缕的行走在密道里,是何等的狼狈景象。 遥想一番某人养眼的身板,纪纤云倒是来了精神,瞌睡虫都跑的无影无踪,“呵呵,那有什么关系。我呢,就当暂时眼瞎好了。” 亓凌霄觑过去一眼,摇头,这丫头没救了。 莫名的,他还挺开心。 可,“那成何体统,不行。” 他是一个有长远打算的人,真那么做了,怕是,会成为小丫头一辈子的笑柄。 她可不是色魔,纪纤云笑眯眯指指地上散落的衣衫,“外衫呢,上头肯定还沾着药粉。至于那条湿乎乎还沾了好多灰的裤子,药粉肯定也是有残留的。要不怕这一个时辰白泡了,你大可选一件,穿上。” 亓凌霄又不傻,怎么会那么做,手指扶着下巴,一时,陷入纠结。 拿桶者?拿椅子遮?…… 那场面,诶,似乎比什么都不用的粗狂彪悍,更可笑百倍。 乐呵呵欣赏了一会儿某人便秘的表情,纪纤云实在困了,甚是义气的扯了白绸中衣递上去,“衣裳给你用,我撒你痒痒粉的事,就一笔勾销,如何?” 她还有肚兜,后背有长发盖着也妥帖的很,恩,一件富余的衣裳泯恩仇?她真是太聪明了。 很是有种灾年,一碗粥换个媳妇的合算感。 亓凌霄看见的不是那件白绸中衣,顺着镀着金光的纤细手臂,眼睛带了钩子奔了只着鹅黄绣百合花肚兜的诱人小身板。 霎时,喉头一紧,清凉的水都阻挡不了骤然升高的体温。 某处,蠢蠢欲动,很是难耐。 简陋甚至有点阴森森的密道里,瞬时,有了一股暗流涌动,弥漫到边边角角。 火热、旖旎,活跃的很。 迎着那道要把她拆吃入腹的火辣眼神,纪纤云默默抖了抖,咬牙沉怒,“我给你江湖救急,你竟然想着睡我,要不要点脸!” 夫妻嘛,用不着遮遮掩掩,何况他的妻如此的不拘小节敢作敢为。 本着男人至少要比女人刚猛一些的使命感,亓凌霄气定神闲的丢出一句,“我想睡你,跟要不要脸没干系。” “你!”,纪纤云抓狂的扯扯头发,衣裳也不要了,恨恨的往某人的厚脸皮上砸,“老天爷怎么不收了你!” 与此同时的,亓凌霄手按缸沿,破水而出,顺势,伸手,擒了带着怒火劲风的衣裳。 毫不犹豫长腿一迈,顷刻,已经到了炸毛的小猫跟前。 纪纤云只觉得眼前一晃,湿哒哒躺着水的颀长身躯便近在眼前,跟视线平齐的高度,很扎眼。 昂扬的一坨肉扬武扬威,似乎在对她躺口水。 如此野性的场景,惊得她后仰,完全忘记了,身后就是恐怖的井口。 恰逢此时,亓凌霄弯腰伸手,又惊又怒又无措的她,被拦腰抱起。 空白的脑子恢复几分意识,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不是公主抱,是抱小孩子那种竖着单手抱。 她,就是某人怀里的孩子。 还是一个瞬间薄衫被染湿的倒霉孩子。 “喂,你放我下来。” “没法子,只能拿你当衣裳挡一挡了。”,亓凌霄的无奈确是十足雀跃的紧,紧紧搂着人,一溜烟奔桌子,掌风灭了蜡烛,端了油灯大步便走。 什么混账话!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裳,你是想跟我说这个嘛!”,离了地,被牢牢禁锢着,纪纤云束手束脚许多,只咬牙义愤。 亓凌霄脚下如风,那盏油灯在黑洞洞的密道里遥望就是一点急速鬼火,他随口便接道,“少个手脚倒是无妨,不穿衣裳可是不能见人的,衣裳更重要。” 靠,这人,嘴皮子倒是厉害。 纪纤云很想拍拍脑袋缓口恶气,可她的交通工具快的吓人,为了不闪到腰,她不得不,攀上某人脖颈。 换来的,是某人低低的笑。 甚是愉悦,发自肺腑,连带着她,怒气都聚不起来了。 油灯的灯芯因着疾走带起的风,总是似灭不灭抖如筛糠的瑟缩样,懒得斗嘴的她,全副心思都倾注在那根灯芯上。 还好,熬到俩人一溜烟跌在床上,小灯芯还是坚强的活着。 将油灯放回凹槽,大略风干的亓凌霄并没急于启动机关回到房里,幽暗的油灯光里,星眸中晦暗不明,欢快的便把人扑倒。 舌头伸出,倾身下去,甚是享受的舔了舔,星眸如万年雪山初融,温热的能漾出水来,“下来之前,你答应的,让我跟你睡。” 低低的,富有磁性,似古琴拨动发出的古韵轻响,迷醉的味道。 却,不足以让纪纤云沉醉其中,“让你跟我睡,不是让你睡我!” 亓凌霄嘴角噙笑的又舔了一舔诱人的樱唇,随即,慢吞吞似是恋恋不舍的滚到一旁,颓然的飘出一句,“放心,我现在是有心无力。”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我又不会吃了你 有心无力? 血气方刚的年纪,天时地利人和,能败兴的滚一边去,那可…… 纪纤云心内便是一动,秀眉一凝,油灯的幽暗光影里,漂亮的杏眼剔透清澈,审视的瞥过去,“…。。你怎么了?” 话已出口,不待答案,她已有八分了然,素手伸出,贴上几丝墨发遮掩的饱满额头,一时愧从心生,“很热。走了,赶快上去,我去找嬷嬷给你熬药。” 略显疲惫的星眸中,倒影出那张娇俏隐隐透着几分急切的脸,亓凌霄如饮蜜糖。 混沌的脑袋里更浓稠几分,只愿把眼前的一刻留住,“不必,只是有些头晕,你陪我睡一觉就是灵丹妙药。” 发烧了还不忘油嘴滑舌,纪纤云无语的觑过去一眼,“养病如养虎,别废话。满头大汗还往脑袋上浇冷水,傻不拉几的,你不发烧谁发烧。” 人一生病,再刚强都会显出柔弱,亓凌霄此刻,把那股柔弱放任自流,竟显出几分小娃娃的无赖感,“我都病了,你还骂我傻,你这个娘子不称职。” 抑扬顿挫,绵软无力,尾音拉的很长,大有撒娇的嫌疑。 加之长发披散,遮去五官的冷硬,凭空生出丝丝阴柔感,貌似,和冷酷诡谲杀人不眨眼的冥王殿下,一点边都贴不上了。 假象! 再逼真,都是戏,她才不会上当。 纪纤云黑了脸,挑衅的挑挑眉,“来,有本事,哭一个给我瞧瞧。” 黑夜给了某人一张厚脸皮,可惜,碰上的是她。 多厚的脸皮,再她眼里,都不够看。 这个……。 亓凌霄堂堂八尺男儿,再乐于奉献闺房之乐,也是万万做不出哭哭啼啼的。 遂,更添几分病弱。 眼皮半眯半合,长腿一勾搭上纤瘦的小身板,猿臂再一拢,聒噪跟他唱对台戏的小人,顷刻就牢牢到了怀抱里。 “好冷,你给我暖一暖。”,鸡同鸭讲的,颐指气使理直气壮,虽然拉长着音调羸弱不堪演的入木三分。 灼热的身躯带着热浪,就算那份可怜兮兮有装的成分在,纪纤云真的狠不下心计较,“好了好了,我拿被子给你裹一裹。” “被子不够暖。” 貌似有几分暖萌的调调,在幽暗中更显诡异,纪纤云默默抹掉一身鸡皮疙瘩,苦笑认命,“加上我,就够暖了。” 哄孩子似的声音投入空气,打个转再回到耳朵里,她又有种咬舌头的冲动。 天啦撸,那绝对不是她。 哎,她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 这辈子碰上冥王这厮,英姿飒爽的女汉子,硬生生又被逼成软妹的倾向。 要知道,那可是她多灾多难多姿多彩虽然有点短暂却足够轰轰烈烈的上辈子,最不待见的女子类型啊。 与她的纠结懊恼相比,闭上沉重眼皮的亓凌霄圆满了,低低的鼻音荡漾着愉悦,“盖好被子快睡觉,明天还得上朝,你也得进宫。” 扯被子的手顿了顿,怨念无边的纪纤云,更添铺天盖地的幽怨。 进宫,每月两次到妖婆皇后那里走一遭,着实比月月驾到的大姨妈可怖太多。 幸好,熬过明天那次,就算彻底结束了。 半个月,足够她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 亓凌霄病了,病的来势汹汹。 晨起,热度稍减,还是低烧状态。 气色很差,嘴唇爆皮,恹恹的没精神。 即便如此,喝了一碗黑漆漆苦哈哈的药汁,还是穿戴整齐的上朝去了。 遂,始作俑者的纪纤云,面对桂嬷嬷一众人对冥王突然生病的不可置信,心虚的更添愧疚。 待到那货给太后问安都因病未能成行,她不光加重了愧疚,还莫名多了一丝没了主心骨的不安。 握在手里时候没甚感觉,突然失去了才显出异样。 每次即便那货不跟她一同跑一趟皇后那妖婆宫殿,只要那货在宫里,她都好像多了个盼头。 今日,注定只有她一个,没了盼头。 果不其然,她的不安应验了。 太后那妖婆单独留了她。 凤冠华服,慵慵懒懒的半躺半卧,长长的指甲豆蔻如血,抱着的胖黑猫一如往昔的阴森狰狞。 潋滟的桃花眼妖冶如毒,不时的落在她身上,就是一把把无形钢刀,割的她全身隐隐作痛。 尤其是带着媚态的悠悠音调,承载着一个接一个的刁赞问题,如毒蛇吐着信子。 舔的她的心尖,一颤接着一颤。 低头敛眸的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胆战心惊如履薄冰,才险险避过好几个裹夹着疑心的危险试探。 足足小半个时辰,得到特赦,再次沐浴在阳光下,握着手里毫无用处的解药瓷瓶,她如释重负的,近乎忘了如何笑。 汗湿中衣的脊背凉飕飕,烈日炙烤,瞬间有了湿热感,连带着,惊悸到冰凉的手脚,都复苏的缓和过来。 温暖真好。 她再也不要体验游走在冰冷刺骨随时被魑魅魍魉夺去小命的可怖噩梦中,走。 一定要尽快走。 此念头,愈加强烈,愈加坚定不移。 老天爷好像也听见了她的心声,怜悯可怜无助的她,顺手帮了一把。 冥王的病来的猝不及防,去的确是黏黏腻腻。 好汤好药的养着,架不住日理万机的劳累,正事不曾耽误,病程毫无疑问,被拉长。 足足三四天咳嗽,喉咙发哑,食欲也不甚好。 病着那几日,冥王刻意和她保持距离,再不曾晚上跑到她房里耍赖陪睡。 他的祸成就了她的福,不用应付那厮,给了她充沛的时间和精力,筹谋跑路大计。 日思夜想,累死了一票脑细胞,终于有了眉目。 跑路就好比现代,一个人的旅游或是探险。 无外乎,路线、交通工具、钱。 钱不用考虑,交通工具的话?想法子雇个马车或是弄匹马,貌似也不难。 最终,她就把精力放到了制定路线上。 原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点记忆一点帮助没有,她来了之后,城门还不知道在何方呢。 路线?真是个忧伤的致命问题。 这副身体的方向感本来就不强,若是机关算尽的带着钱跑了,因为迷路没跑远被捉回来…… 遂,作为行动派,发现症结所在,她便握紧小拳头,撸胳膊挽袖子,斗志昂扬的投入奋斗了。 时间虽紧迫,方寸不能乱,为了不打草惊蛇,往小吃城跑的异常勤奋。 那里,教着做吃食做掩护,各种闲天聊起来,脑袋里,对以京城为中心的四面八门,大概也有了点模糊轮廓。 做的再小心翼翼,终究有些反常,第五天晌午,病愈的亓凌霄便酸酸的有了一问,“你这几天往外跑的是不亦乐乎,哎,把我这个病人,忘的一干二净了吧?” 做着亏心事,自然草木结冰,蹲在冰盆边的纪纤云,握着勺子搅拌玉碗里石花菜汁的手霎时顿了顿。 暗暗默念着‘没有露马脚,没有露马脚’,她紧绷的神经又放松几分,低头敛眸,揶揄的哼了哼,“不就一点风寒,离命远着呢。这点小毛病天天嘘寒问暖,你不嫌烦,我都嫌矫情。” 二人独处,亓凌霄自然没了顾忌,手指把玩着茶杯,望着头都懒得抬的人叹口气,“你风寒,我还给你送冰酪,轮到我了,一杯水的关照都没有。” 搅拌均匀凉透的粘稠石花菜汁和里头的水果,纪纤云翻着白眼翘起二郎腿坐到桌边,“给你治咳嗽的姜撞奶,难道喝到鬼肚子里去了?虽是我教嬷嬷做了一次,后两次都是她代劳,比起你就吩咐一声的冰酪,算个三碗没问题。” 亓凌霄圆满了,殷勤的塞过去一把拨好的核桃仁,“可能是奶娘看我正忙,没给你邀功。” “我用不着。谁像你,区区一碗冰酪,就记半辈子。”,咔嚓咔嚓嚼着核桃,纪纤云不屑的撇撇嘴,“我做的饭菜你哪天没吃?呵呵,跟你算,能算到你哭。” 亓凌霄勾唇一笑,满满的小得意,“哭不了,我是你丈夫,我受的起。你刚才摆弄那个东西,看着新鲜,除了给木木的,给我留一份。” 病好了,人也欢实了,纪纤云突然有些头疼,估计,往后又要水深火热了。 澄澈的杏眼中,一抹郁色划过,随即嘴角扯出一个牵强的笑,毫不犹豫起身,“跟木木抢吃的,你可真有出息。我走了,免得耽误你午睡。” “不用担心病气过给你了,反正你也要午睡,你在哪我便在哪。” 纪纤云掀帘子的手一抖,晴天霹雳啊,慢慢回头生无可恋脸,“歇半个时辰,我就得出发去战王府看木木,然后还得去菜市口那边忙活。我会很忙很累,你就体谅体谅我,让我好好睡一觉,行不行?” “我可没想吵你睡觉。”,亓凌霄挑眉,深潭般的黑眸中波光潋滟,“还是说,你觉得我会怎么?你若是想,我……” 纪纤云眼神如刀,刷刷刷乱飞,出口的声音确是悠悠,隐隐威胁,“想你个大头鬼!你要是敢来,我不介意再找点药招呼你,呵呵,花枝乱颤听过没?沾一沾,闻一闻,保你笑到肚子抽筋都停不下来。” 恩,那玩意他当真听过,而且,亲眼见过中毒的惨状。 亓凌霄吓退是不会,眼底精光一闪,身形快如鬼魅,没等纪纤云反应过来,已被拦腰抱起。 “你……”,武力值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纪纤云除了怒瞪,只有颓然。 挣扎也是白费力气,无用功,做来不是傻吗? 亓凌霄抿唇低笑,目光柔的能掐出水里,“我又不会吃了你。” 一个‘吃’字,说不清的缠绵,道不尽的暧昧,听得纪纤云,汗毛直竖。 若不是对这货品行还有点了解,她绝不会相信,撩拨的如此浑然天成的,是个菜鸟新手。 眨眼跌在沁凉的席子里,羊入虎口无疑,作为那只羊,她甚是乖顺,确切的说,无可奈何的脱了鞋。 躺下,挺尸,装死,“你要碰我,就是小狗。” 亓凌霄嘴角狂抽,防他防成这般,哎,他表现的有那么饥渴? 诶,似乎,貌似,是的。 算了,长远打算,他很是心疼肉疼的放弃了讨点便宜的心思,侧身,胳膊撑头,凛然,“白日不宣淫,我可是守礼之人。把心放肚子里,就算你按捺不住非礼于我,我都不会就范。” “谁要非礼你!”,这次安全了,纪纤云神经一松,往床里挪了挪,觑一眼,显然,没那么抵触了。 聊聊天也好,睡觉实在是虚度光阴,亓凌霄百无聊赖的敲了敲身下的席子,“这个席子是新送来的,你看得出什么织就吗?” “堂堂冥王殿下,除了阴谋诡就是诡计阴谋,什么时候无聊到,研究一个席子。”,说是这么说,纪纤云还是侧过身,素手抚上牙白的席子,“……滑溜溜的倒是很舒服,不过,这样的席子还真没见过。”, “象牙的,稀罕的很,全京城,也超不过三件。”,如此稀罕,亓凌霄眸光依旧无波,他等的,是小丫头的反应。 象牙的? 怎么可能? “你是不是欺负我没见过象牙?”,纪纤云阴下脸,哼了哼,“那么硬的东西,怎么可能编成席子?” “象牙劈丝,能工巧匠的绝技。这席子巧夺天工甚是精巧对不对,你想不想拿去?” 象牙弄成丝编席子? 好变态的技艺! 睁大澄澈的眼眸贴近了猛瞧,指腹反复摩挲过,纪纤云倒是信了,啧啧称奇,“真厉害!厉害的不得了!这么稀罕的东西,肯定价值连城,值好多银子吧?” 小财迷,眼里就是银子。 亓凌霄嘴角弯起,显然,很满意某人的贪婪表情,低低的声音,循循善诱,“你的私房都不见得买下这一张席子,你说值多少银子?这些身外之物一贯入不得我的眼,你想不想拿去?” “你是不是想说,让我拿陪睡来换席子?!”,纪纤云扬起漂亮的小脸,脱口而出。 澄澈的杏眼里没有怒,只有看透某个无赖的不屑。 一副,她就知道,你就是如此厚颜无耻不要脸的表情。 亓凌霄扶额,头大如斗,“你是冥王妃,不是花楼里的女子,怎么会有如此想法?” 也是啊,陪睡和金钱挂钩的,也就花街柳巷的姑娘了。 冥王这厮,高傲的货,定然是不屑的。 就算她乐意自轻自贱,那货都不带自降身价,自比逛花楼的客。 “不能怪我。你,就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不是吗?”,输人不能输阵,纪纤云气焰还是足的。 第一百三十五章 这才是正经事 “不能怪我。你,就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不是吗?”,输人不能输阵,纪纤云气焰还是足的。 不知为何,亓凌霄忽的很想捏一下某人的小鼻子,毫不迟疑,他也随心那么做了,似笑非笑惬意的很,“不择手段要分人,对你费那个心,浪费的紧。” 靠!委婉的说她笨喽! 顷刻,纪纤云只觉头顶一群草泥马留着鼻涕奔腾而过,炸毛的拍掉毛手毛脚的爪子,她毫不客气的还回去两脚,“老天爷真是不开眼,该收走的坏人不收走!” 那点力道就是挠痒痒,亓凌霄一条大腿压下去,以一敌二,“祸害遗千年,跟我同流合污,你会长命百岁的。” 纪纤云腿动弹不得,抓狂的暴力锤床,“其实,我早该听皇后那妖婆的话,一碗毒药毒死你,为民除害。” “言不由衷!”,惬意、得意、戏谑满满,见好就收,亓凌霄眉眼含笑的收了腿,目光灼灼的望过去,打着商量。,“说正事,这个席子给你,换你少往外跑几次,可不可以?烈日炎炎,亲力亲为跑去做粗活开店,哪家的王妃是这样的?冥王府穷到如此地步了吗?还有,你让我这张脸往哪放?” “你的脸?在哪呢?哎呦,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脸呢。”,纪纤云煞有介事的转着眼珠逡巡四处,随即摆着贵妃醉酒的慵懒姿态,眨巴着睫毛长长的眼睛,无奈摇头,“没找到诶,看来你真的没有脸。” 欢实又撒欢似的开心,古灵精怪带点小狡诈,亓凌霄最最乐见的,就是小丫头如此模样,遂,他的心都要化了。 不怒反笑,“……明明是你眼神不好。” 纪纤云瞬间变脸,垂眉耷拉眼,无线愁苦状扑倒在金贵的象牙席子上,“说的没错,不光眼神不好,我是瞎啊。” 世上没有后悔药,一念之差啊。 若是知道初见时让她陪葬就是吓唬人的,她就不会出手治病,自然,之后的种种都不会发生。 想想,要是按照那条路发展,她现在就是冥王府唯一的主子。 虽然是寡妇,皇帝的儿媳妇,关起门来,还是好过的吧。 皇后那厮再狠毒,应该也不会无聊的来对付她个无冤无仇的寡妇。 锦衣玉食一个人说了算,不要太惬意。 就是,冥王这厮坟头草该老高了吧? 想及此,莫名的,对错过的那条康庄大道,又很纠结。 下一步该满床打滚了吧? 亓凌霄看的津津有味,爱恋的拍上戏份很足的小脑袋瓜,“好了,一个没脸一个瞎,不是很般配嘛。” 般配你个大头鬼! 纪纤云心里怨怼一句,佯装打着哈欠,翻身躺平闭眼,“困了,我要睡觉。” 这货活着继续他的阴谋诡计,她远走天涯恣意逍遥,恩,还是这个折中的结局最好。 “再说一句。”,本来就压低的声调,更低了几分,漆黑如潭的眸中,亓凌霄恨不得把那美好的睡颜镌刻上去,“我派人手帮你折腾那个铺面,你就安心留在府里,可好?” 在府里有冰去暑,养尊处优锦衣玉食,不好吗? 人各有志,也可以理解,可,他很不喜欢。 他在前边忙碌,小丫头若是在后边给他打理衣衫,兴致好了,洗手作羹汤,再好不过。 即便什么都不做,懒洋洋窝在屋里睡觉,他都安心。 纪纤云眼皮都没抬,干脆利落,“不好。你的人打打杀杀拿手,做饭做生意,都是门外汉。就连你给我的红杏,也就长了个女人的皮,做事情比男人都男人。” “做生意无非为了钱财,要多少,我给你就是。” “肤浅!”,纪纤云义正言辞的丢过去一句,随即,免被看出破绽,翻身,只留个后背给某人,“才不是为了我挣钱,给那些人找个出路罢了。授人鱼不如授人以鱼,帮他们把店开起来,他们就有了正经营生,也不枉,他们对我外祖和母亲衷心一场。” 如此大义,着实让亓凌霄愣怔一下。 须臾,他便低低笑起来,“对下人都如此劳心劳力,作为你的枕边人, 甚是福气。” “你该听过,谋杀亲夫。” 亓凌霄自动自发把飘来的混账话过滤,鸡同鸭讲的确定道,“什么时候开张?天天往外跑,你要知道,皇后那边会起疑的,认为你不务正业。” “后天。七月初七乞巧节,那天街上人多,盼个开业大吉吧。”,这几天也是托了木木的福,有着看他的由头,天天出门也不显突兀了。 再过两三天,小丫头应该就不会往外跑了,亓凌霄心里有了谱,郁结也就散了。 心情甚是舒畅,舒畅到,他厚着脸皮把人板正过来,变戏法似的从枕下一摸,抽出一叠花花绿绿的书册,献宝似的扬了扬。 纪纤云眼神好的很,只一眼便冷了脸,“亓凌霄,你的无耻,真让我佩服。” 大白天的,非拉着她看带着颜色的画册…… 谁们家的王爷有这个脸皮?有这个闲心?有这么无聊?有这么饥渴?…… 就是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奇葩。 对这些不可描述的画,亓凌霄是寄予厚望的,遂,他无视掉某人的抗拒愤怒,硬着头皮红着耳根,两手往两边拉,展开一册生动露骨的连环画。 并且,振振有词,“出阁之前没人教导你,只有我来代劳了。” “谁用你教!你个不要脸的,赶紧该滚哪儿去滚哪儿去!” 古代的静态爱情动作片,纪纤云兴致是很足的,不过,她很清楚,开了这个口子,等待她的是什么。 跑路,就注定了要把情窦初开的某人伤的体无完肤,她能做的,也就临走这几天让人不要越陷越深。 对一个床单都没完整滚过一次的女人,应该,很快就能忘记的吧? 毕竟,男人是下半身动物,哪天兴头来了,嗖嗖搜就奔向美女床铺。 人走茶凉,也许,过不多久,她长什么德行,都不记得了。 来软的是没有门可走,亓凌霄心念一转,霸道的把人搂到怀中。 嘴巴对着小巧的耳垂吹气,暗哑的声音凝着无穷欲念,“陪我看画,还是,给你凉快凉快,一念之差,想好。” 慢悠悠的呼着炙热气息,大掌缠绵的攀上纤细腰肢,摸索。 衣带被扯动,纪纤云感觉甚是明显,历时,她就变了颜色。 两害取其轻,无奈,急急屈服,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看,跟你看画。” 一字一顿,喷薄的除了怒气就是怨气。 得逞了,亓凌霄顿觉,的确有那么一点不择手段。 可,他不在乎啊。 状似无意的吃着豆腐把人摆弄的趴好,他也紧挨着趴下,连环画往象牙席子上一铺,他精神头就来了,“看,这个男人的身材跟我没得比。” 纪纤云咬牙白过去一眼,“哪天找个画师,你脱光了让他画一个,保证能卖出天价。” “肥水不流外人田,我的身体,留给你独享。”,亓凌霄心情好到飘飘忽忽,一把扯掉中衣,露出精壮诱人的上半身,“来,好几天没见了,你有没有想念啊。不要客气,给你摸摸。” 又跟她来色诱! 纪纤云满脸黑线,“哪天把你送南风馆接客去,不用调教,无师自通。” “南风馆,你的耳朵往后不要什么肮脏龌龊的都听。”,亓凌霄拉下脸,故作阴冷,大掌毫不客气拍在小屁股上拍上一拍。 手感甚好,禁不止,又拍了一拍。 有着奔三灵魂的人,被人打屁股,纪纤云恼的想提刀,“明明你个王八蛋跟我说的南风馆,好不好?!也对,也就你这么肮脏龌龊。”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是那种人,带坏小丫头的事,绝对不是他做的。 纪纤云两手握拳,银牙咬的咯咯响,“花楼里的姑娘,南风馆的小倌,都是靠脸吃饭。不是你跟我说的,是哪个混蛋说的?恩?” 诶,的确,似乎,好像,是的。 亓凌霄一时激动的无以复加,奔着樱桃小嘴就啃过去,霸道,近乎粗暴。 “嗯……”,突然的袭击,纪纤云脑袋里轰的一下,傻掉了。 直到喘不上气,才憋闷的缓过神来,挣扎,推搡。 恋恋不舍,亓凌霄却没有不管不顾,松开不老实的人,嘴唇亮晶晶的弯起,“我说过的话记得如此清楚,难得,实在难得。” 娘的,原来是她引起的这场情不自禁。 记性好,原来也是罪过啊。 纪纤云嫌弃的抹抹嘴,匍匐在床,有种死一死的冲动,“亓凌霄,遇上你,真是三生不幸。” “三辈子都能一起,再不幸也是难解的缘分呢。” 两辈子,第一次,纪纤云觉得,她的嘴笨的不行,遂,明智的闭嘴。 不能冷场啊,亓凌霄摸摸索索的把胳膊搭过去,搔着小丫头腋下,“起来看画,看完了还要睡觉呢。” 睡觉! 纪纤云心肝脾胃肾都颤了颤。 一男一女一张床,看完爱情动作片,睡觉? 不是她心思污秽,娘的,这种情况下不污秽,那绝对是装出来的纯真。 “亓凌霄,我跟你说,不要得寸进尺!让你病一场不长记性是不是?金针,这段日子我可是有练,惹急了我,甩给你一把,让你当刺猬。” 亓凌霄不得不收敛,胳膊抽回,耐心解释,“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可别。金针细如牛毛,力道够了没入皮肉,会在筋脉里游走,弄不好人就没命了。” 小丫头的本事,没那个威力,摄入皮肉找师父运功逼出来,也足够他成为众人笑柄。 这个,绝对不能有。 “那个红袖挨了我不少针,不是还蹦跶挺欢实。”,那玩意拿活人试过,她可不觉得有那么玄乎。 “那是你没有内力,若你有我的功夫底子,金针的威力就惊人了。” “真那么好,怎么没见你用金针当暗器?” 亓凌霄好笑的摸摸懵懂的小人,“沈家独门金针,不外传的。你的外祖母是沈家独女,出嫁之后,江湖上曾经赫赫有名上百年的沈家就凋零了。传到你这里,武功都不会,守着独门口诀,真是暴殄天物。” 靠,还真是暴殄天物,纪纤云眼珠转了转,咬手指,“我要是练练武功,再使金针,岂不是很厉害?” “我说过,你的根骨差,根本不是练武的材料。”,亓凌霄嘴巴是把温柔刀,哗啦就是一盆凉水,随即安慰的伸手拍了拍纤瘦的后背,“不用你舞刀弄枪吃那份苦,有我呢。” 姐过几天就走了,要靠自己好不好?! 心底疯狂叫嚣一句,纪纤云便收了不切实际的心思,“比起伤人的金针,还是毒药使着顺手,随便洒洒就行了。” 酝酿了一个弹指间,亓凌霄正经了几分,“纤云,我现在是你丈夫,不是外人,你可以考虑把金针传授给我。握在你手里,实在埋没了金针的威力。” 纪纤云飞快的送过去几个大白眼,嘴巴弧度弯起到最大,嘚瑟的很,“想得美!我这人就是不会成人之美,好东西烂在我手里也是我的,我就喜欢看你眼馋得不着。” “也好。总有一天你得传授给咱们的孩子,到时候就你把金针使得不堪入目的模样,不知道会把孩子们笑成什么样。”,亓凌霄甚是不在意,深潭似的星眸中笑意满满,仿佛看见了十分好笑的事情,“千万别因为你演示的实在烂,八个娃娃都不乐意学,惹的你哭天抢地。” 纪纤云头顶上又一群草泥马留着鼻涕飘过,“我带进棺材,也不教给你。” “学了也是稍稍锦上添花,对我来说,无所谓的。”,亓凌霄相当的好脾气,话锋一转就到了席子上的画上,“来啊,快点过来学,这才是正经事。” “噗……”,正经事!看爱情动作片是正经事! 纪纤云气到喷,“亓凌霄,你当王爷实在屈才,干脆,到大街上调戏良家妇女去算了。绝对一展所长,如鱼得水。”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你都调戏不成,还是不要却大街上丢人了。”,亓凌霄甚是有自知之明,耷拉了眉眼叹气道,“来,看画,专心一点。” 细细的脖颈被大手卡着,纪纤云是不看也得看了,看了几眼,没出息的很,杏眼开始冒光。 男的英俊身材有型,女的娇媚体态婀娜,细微处都是精致,欲色弥漫的眼神都是传神。 交叠缠绵,风流尽显。 动作优雅又极尽魅惑,不疾不徐,每一张都是妙笔生花。 逼真到,画上的人浮在纸上般,鲜活生动。 比现代简单粗暴的小电影,添了无尽想象力,让人想入非非更有代入感,更能从眼睛钻到脑袋里,挑动身上的每根神经。 无声胜有声,妙不可言。 须臾,她便被吸引住,嘴角稍稍弯起,身上每个细胞都染上了荷尔蒙的味道,有种血脉喷张之感。 余光中,亓凌霄将小丫头的反应尽收眼底,心底,不免得意。 定是没见过的,初见没有排斥,恩,看多了就是认同,他再做点什么,也就理所当然。 前景,一片大好啊。 越想越飘忽,喉头滚动,默默咽了咽口水,再看那画,更加口干舌燥,身体某处,难忍的蠢蠢欲动。 从头发丝的末梢到脚趾头,通体都在叫嚣着迫不及待,可,他还是很有长远打算的忍了。 耐心,一定要耐心,不能前功尽弃。 终于,一册画到了最后一张,舒爽释放的那一张。 纪纤云想入非非的心也有了终点,只是,有点意犹未尽。 即便如此,她还是不动声色的把册子收了拨到一旁,佯装任务完成的舒出一口气,“好了,看完了,这回,我可以睡觉了吧?” 总得有点效用才是,亓凌霄指着画册下定论,“看见没有,这就是夫妻要做的事。” “看见了,我又不瞎。”,纪纤云似笑非笑点点头,随即不阴不阳的补上一句,“过了年才是夫妻,你耐心等着吧。奥,对了,以防被你劫上床的事再次上演,以后,就算在屋里,我也会把毒药随身带着的。尤其是,你在屋里的时候,我会在手里攥上一瓶,随时准备用在你身上。” 要不要这么狠! 防贼都没有防这么结实的吧。 亓凌霄嘴角狂抽,线条冷硬的脸孔怨念不边,透出几分可怜相,“你,不给活路。” “二十多年,都没有我,你不是活的好好的。”,虫虫上脑的人,真是伤不起。 那能一样吗? 亓凌霄郁闷了,连带着傲娇挺立的小兄弟都郁闷的昏昏欲睡,深深看一眼气定神闲处于上风的人,闭眼,挺尸。 看到吃不到,还是喜欢吃的东西,自然是很苦闷的,纪纤云理解的很,可她有什么办法呢? 能做的就是,陪着闭眼,挺尸。 忍着吧,也就几天的事,到时候被蓄意离弃的滔天怒火烧一烧,所有的压抑欲望都会烟消云散。 ************** 更深露重,思梅园正厅,依旧灯火通明。 往日的紫檀木餐桌上,此时,笔墨纸砚横陈。 正中,顾西风提笔在裁剪好的小片红纸上刷刷点点。 左侧,逍遥散人把小纸片对折再对折往大大的竹篓子里扔,篓子一臂高,胖人腰粗,只有碗口粗的一个入口。 上头贴着醒目的红纸,纸上龙飞凤舞,遒劲的三个大字‘抽奖箱’。 右侧,纪纤云正专注的按预定规格裁纸,不时还觑一眼开小差的逍遥散人,“师父,别以为我们俩都瞎,看不见你偷喝酒!” 逍遥散人抽抽鼻子,笑的摇头晃脑,“口渴,口渴。” “酒是水吗?嗯?” “不喝两口,哪有力气干活啊。”,逍遥散人瘪瘪嘴,化身惨兮兮的小娃娃,“纤云啊,我老人家几十年都没这么累过了。为了竖你说那个广告牌,跟着你从东城墙跑到西城墙,还要跑到北城墙,晕都晕死了。还有啊,我还帮着他们抬桌子弄板凳……” “师父,又不是让您跑着去的,坐马车好不好,有什么累的?再说别的活,别以为我不知道,您除了在那瞎指挥,手都没动几下好不好?”,纪纤云拿着量纸的木尺子直指老头,毫不留情接短,“比起您这个假师父,还是顾兄好,看看人家,从早忙到晚,一声怨言都没有。” “他多大,我老人家多大,我是老人家好不好?”,逍遥散人叉起腰,眼珠子瞪圆了,底气足的如洪钟,“第一天不用去奇货堂,就被你拉去当苦力,可怜的我啊。累的腰都要折了,喝口酒还要被说,哎呦,苦命的我啊……” 话痨又问世了,纪纤云甚是头疼,抬手倒了杯茶给不言不语耕耘的人递过去,“顾兄,喝口茶歇一歇吧。还是你明智,对他老人家偷酒喝,视而不见。” 顾西风堪堪接过茶杯,俊逸出尘的脸孔浮起一抹笑意,只是眼底的苦涩浓的化不开,“多谢。” “一杯茶就‘多谢’,你天天这么帮我做事,我是不是得一辈子追在你身后道谢,才能谢的清啊。”,纪纤云咕噜噜灌了一杯茶下肚,澄澈如水的眸中,满满调侃。 一辈子追在他身后? 他哪有那个福气啊。 顾西风心头一痛,一丝愁云笼在出众的眉眼间,整个人多了别样的美感,“……闲来无事,举手之劳,倒是可以打发时光。” 第一百三十六章 冥王他真的没病 顾西风心头一痛,一丝愁云笼在出众的眉眼间,整个人多了别样的美感,“……闲来无事,举手之劳,倒是可以打发时光。” 怕是,待到解毒这事平稳度过去,平日里相随左右都不可能了。 一出大戏而已,台上生旦净末丑,下到台来,一切纠葛即刻烟消云散。 奢求不得。 太过执着,镜花水月一场空,还要徒增伤感。 可,入戏太深,抽身是不得已,这颗悸动的心,他如何收的回? 烛火的跳动里,谪仙般的人美的炫目,如雪白衣上染着一层淡黄光晕,更是平添几分遗世独立的仙气。 莫名的,纪纤云蓦地,脑中灵光一现。 是了,这几天忙的她昏天黑地,无暇太关注身旁的人,可,潜意识里,总觉得美男有几分反常。 今日一端详,可不是嘛。 孤寂,仿佛被抛弃了一般,十足的伤感。 压抑隐藏,却太过浓烈,时不时飘出来丝丝缕缕,萦绕左右。 心念一转,啜了口茶,她便一手托腮,目光灼灼的盯视过去,巧笑靓兮的轻启朱唇,“顾兄,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方便的话,跟小师妹我说一说呗。你天天帮我做事,我又无以为报,虽说我这人脸皮厚不会有心理负担,不过能给你解解闷,还是会舒坦一点的。” 他表现的很明显吗? 顾西风握着茶杯的手顿住,转瞬便恢复常态,凤眸低垂,目光在清亮的茶汤上,浓密的睫毛投下一簇氤氲的剪影,“我哪里来的心事?名利如浮云,不追那些,自在闲人一个。” 追名逐利的人,愁的是阴谋算计,清雅如仙的,愁从何来呢? 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此人,反常无疑,纪纤云可不会被一句话敷衍的话整到退却。 椅子移的更近些,目光流转,她俏皮的伸出一根手指,眯眼指过去,“你的脸出卖了你,心事重重都印在脸上了。不说,让我来猜猜啊。追名逐利这种俗事,排除。碰上疑难病症?你早跑去翻医书,怎么可能天天跟我们瞎忙活。恩,除了你沉迷的医术,哎,我能猜到的也就是姻缘了。” 灼灼的目光,眨都不眨,美男脸上一丝一毫表情,尽数不放过。 慢悠悠的音调里,‘姻缘’二字,促使静默的人微怔,只是如梦似幻的一刹那,却没有逃过她的法眼。 找到方向,抽丝剥茧的,她不加侵犯性的音调多了几分蛊惑的温和,“据我所知,顾兄不会为那个堂主伤神,那是为谁呢?光风霁月不食人间烟火的你,下了凡尘动了凡心,呵呵,也不知哪家姑娘,这么三生有幸。” 逍遥散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及此,酒都不顾的偷喝了,蒙蒙等等刷的撇过头,把个大徒弟上上下下打量的透彻。 “说说,哪家小姑娘勾了你的魂去?这些日子,也有几家请你上门瞧病,好像有个京兆尹家的二小姐,不会就是是她吧?喂,你瞒不了我,这一个月来我就是你的影子,你去过哪,我门清门清的。” “师父,什么二小姐?你这么贫嘴,怎么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没有跟我说?肯定很漂亮,恩,还得是个窈窕淑女,要不,怎么会把顾兄的魂勾去。” 纪纤云如打了鸡血,澄澈的杏眼放着光,对老头又嗔又怒。 逍遥散人搔搔头,大眼珠子望屋顶,秒变苦瓜脸,“没正眼瞧过,好像长得不错来着,说话娇滴滴的。哎呀,我又不晓得他瞧上人家了,没皮没脸看人家姑娘,不合适啊。” 什么跟什么? 京兆尹府的二小姐,长什么模样,他都不记得了啊。 如此乌龙,顾西风头痛不已,压着心内悲苦,强打精神扶额,“没有的事,你们不要乱编排我。” 尤其是某人的编排,如此热心,就是给他伤口上撒盐,实在让他消受不了。 “什么没有的事!”,终于有一点,把大徒弟处理掉的曙光,逍遥散人哪肯轻易放弃,“你不用诓我,肯定是她,这段日子,你瞧过的病人,就她一个没出阁的姑娘。你说说你,我怎么会养出你这样的徒弟,比大姑娘都扭捏,承认能死啊!” 吹胡子瞪眼只能激怒人,会不会聊天啊? 纪纤云秀眉一凝,猛给老头使眼色,待到老头气哼哼闭了嘴,她柔声细语化身知心姐姐,笑眯眯望向一脸莫名的美男,“顾兄,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婚姻讲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要讲什么门当户对,你是不是愁的这个啊?其实也没那么难,京兆尹很怕冥王的,你让冥王殿下出面,绝对迎刃而解。” “对啊!”,逍遥散人兴奋的一拍桌子,乐淘淘的胡子都撅起来,“哎呦呦,你个蠢货,愁什么愁,多简单点事。好事好事,小二子要敢不尽心,看我不打断他的腿。不行,我现在就把他找来,督促他尽快去办。夜长梦多啊,要是被端木寒那王八蛋发现,兴许就麻烦了…。。” 话音越来越低,逍遥散人脾气急的一刻忍不了,嗖的跑走了。 只有一点尾音,从他带起的风里,飘回来。 纪纤云惊了惊,摇头,“天呐,没有这么急的吧。” 再瞧身旁的美男,俊逸出尘的脸孔一层怨念的冰霜,凤眸中流动着一些,她看不懂的情愫。 似乎有些黯然伤感。 总之,是她这两个月来,从没在美男脸上看到过的。 遥想初见之时的天人之姿,若不是此人在冥王那厮跟前劝说,她就被关起来了,根本没有施展医术的机会。 记忆中,此人一贯的温文尔雅,温暖的如三月暖阳,四月细雨。 相处无压力,而且,在那些初来的艰难日子里,多次给她帮助。 明月欺负她,也只有他,出面维护。 这样的人,为谁烦恼为谁忧呢? 不论如何,要走了,她想帮帮他,硬着头皮仰着笑脸道,“顾兄,我们也是关心你,不想惹你生气的。” 他要的不是这样的关心啊。 可,注定,他连开诚布公的机会都没有。 收敛下心神,顾西风嘴巴浮起一抹牵强的笑意,有种凄美的炫目美感,“没有,我没有生气。师父胡说而已,我也不能把他如何。” “…。。不是那个二小姐啊。”,纪纤云有些讪讪的,心内怨着老头的谎报军情,厚着脸皮追问一句,“那是谁啊?顾兄你看上谁了?算了,这是你的私事呢,不想说,就当我没问好了。” “……。”,顾西风默默饮了口茶,微苦的滋味亦如他的心,酝酿了酝酿,最终一言不发。 徒留,那双希冀的杏眼,一点点暗淡下去。 也不能强人所难,纪纤云实在没有脸去继续惹人烦。 憨憨的干笑两声,就当什么都未发生过,动手整理那些裁好的红纸,“已经很晚了,你再写完剩下那几张,咱们就收工。剩下这些就留着明天到那边大家一起叠一叠扔进去,不能每张都有奖啊,那样,我可是要赔到姥姥家去喽。” 故作的俏皮耍宝,顾西风心知,小丫头有意逗他开心。 遂,应景的扯扯唇角,“是呢。” 同时,也打定主意,强颜欢笑也要做的更逼真一些。 一段不可说的情缘,算是孽缘吧? 藏在他一个人心底就好,暴露出来,对谁,都没有好处。 恰逢此时,逍遥散人两腮鼓鼓,充气的蛤蟆似的摔门而入。 一屁股窝在椅子里,咬牙切齿的猛灌几口酒,杀气腾腾,“小二子那个小兔崽子,竟然躺在床上不起来!气死我也!气死我也!” “那您有没有把他腿打折啊?”,纪纤云哧哧的笑,俊俏的小脸神采飞扬,“哎呦,一来一回,这功夫有点短,冥王好像不怎么经打。” 逍遥散人就白过去一眼,很是没底气的丢过去一句,“我是看在你面子上,好不好?把他腿打折了,你还能给我好脸色啊?” 纪纤云松松肩,甚是无所谓的粲然一笑,“不要拿我当挡箭牌,想打就去打呗。到时候我就搬个板凳坐旁边看你们俩打,对了,还得拉上顾兄一起看。啃着西瓜,嗑着瓜子,我们俩给你们站脚助威。” “说的好听,到时候就不是你了。女生外向,我要是把他打个好歹的,估计就有被赶出家门的风险了。就算留着我,好酒好菜,往后是不用想喽。” “师父,我可是站在你这边的,你要是把他腿打折了,我给您顿顿红烧肉。”,纪纤云窝在椅子里,懒洋洋的笑的花枝乱颤,眉毛抖啊抖,“哎,想看你们打一架还挺难的呢。不如,这样吧,您去拉他好好打一架,我给您做顿大餐,桌子摆满那种。” 逍遥散人做寒战状,倒吸口凉气,“小二子有你这种媳妇,肯定是上辈子没积德。” “哈哈……”,纪纤云笑的更欢实了,伸出木尺拨一拨奋笔疾书的美男,努努嘴向老头,“师父是刀子嘴豆腐心呢,没事也就说说狠话吓吓人,难怪,你们都不听他的。” 顾西风佯装幸灾乐祸的叹口气,“哎,这样看来,你这个最听话的也要倒戈了。” “恩,好主意。” 俩人一唱一和,逍遥散人猛翻白眼,“是不是我把你们每个打一顿,你们就老实了。” “我这么可爱,师父,您舍得吗?还有,顾兄这么光风霁月天人之姿,您要是打他,老天爷都不会答应的。恩,还是去打冥王吧,他比较抗揍。” 逍遥散人又是一个寒颤,“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大风子是两口子呢。诶,应该说,还以为你们俩背地里有一腿呢。” “咳咳……。”,顾西风惊的笔尖一歪,好端端的字成了一团黑。 幸好,惊的一阵闷咳,突然爆红到耳根的脸,有了个不言自明的解释。 纪纤云倒是淡定许多,老头的不正经她见识多了,见怪不怪,“您应该当着冥王说去,这个谣造的不错,估计,够他好好骂您一顿了。您再一恼羞成怒,进而大打出手,恩,我就可以端着板凳去看戏了。” “哼哼,我要真去说了,你也跑不了。小二子那个脾气,你给他戴绿帽子,哼哼,他不打死你才怪。” 纪纤云佯装害怕的抖三抖,耍宝的吐吐舌头,“有本事你就去说,你以为我会怕?造谁的谣不好,造顾兄的,顾兄如此朗月清风一身正气的人,鬼都不会相信他去挖人家墙角。” 闻言,顾西风手又是一抖,这回是心虚的,好好的字又成了一团墨迹。 逍遥散人大眼珠子转转,讪讪鸣金收兵,收服不了小徒弟,明智的奔向笔耕不辍的大徒弟,“你别着急,小二子那边,明天我再……” “师父,您就会胡说八道,根本没那回事好不好!”,纪纤云手里揉个纸团,毫不客气砸过去。 什么! 逍遥散人如遭雷击,顷刻抖如筛糠,手指颤抖着指向大徒弟,“你……你……你……让我空欢喜一场!不行,明天你给我找个姑娘去,入赘也行啊。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我就给你灌一碗好药,然后抓个姑娘扔你床上去。到时候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 哎呦,霸气威武! 辣手摧美男这多娇花,貌似太粗暴,不过,幻想一下还是可以的嘛。 纪纤云默默收拾着桌上的纸,漂亮的杏眼瞟向冷如冰霜的美男,嗯嗯,能和如此绝色春宵一顿,也算没白来世上走一遭。 “……”,顾西风是个极其有涵养的,能做的便是,拂袖而去。 脚下生风,显然,气到极点。 逍遥散人丝毫没有做错事的觉悟,相反,气哼哼去脱鞋。 因着慢了一步,没等着把鞋丢出去,人就没影了,更添他的气,“小兔崽子,翅膀硬了!看着的,我说到做到,明天就能多个徒弟媳妇……” 明知是气话,纪纤云还是耐着性子抓起扇子给扇了扇,“师父啊,消消气,气坏了您,我得多心疼啊……” 逍遥散人变脸比翻书都快,仰着大脸笑成一朵胖菊花。 怎么看怎么渗人,一股不详预感飘来,纪纤云默默往后靠了靠。 果不其然,伴着老头笑到谄媚的大脸视觉冲击力,耳畔飘来碎碎念魔音,“要师父开心,简单啊,你赶紧生个徒孙给我抱。对了,你们这也是新婚燕尔,你说你,不在府里好好待着,天天忙那个破铺子作甚?啊,是不是小二子对你不好?我就知道,那个小兔崽子身在福中不知福,私底下肯定没好脸色给你。放心,明天我说他,他要是敢对你不好,我这回不是说说了,肯定胖揍他一顿好的。纤云呐……” “师父,不用您操心了,冥王殿下对我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逍遥散人连连摆手,“哎呀呀,你不用给他说好话。他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成天那脸板的比门神都黑,得他个笑脸比登天都容易不了多少。也是奇了怪了,你怎么就突然要跟他?算了,卤水点豆腐坊一物降一物,就当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吧。反正你们已经是夫妻了,日子还得好好过,俩人都不冷不淡的,孩子从哪来啊?你说是不是?” 又是孩子! 纪纤云揣着一万分的怨念,还得强颜欢笑,“师父,您别着急,他可是王爷,以后三妻四妾一帮女人,一人生一个,徒孙就够您抱不过来的。” “地有一千顷,不撒种子,有什么用?”,逍遥散人急的如热锅上蚂蚁,连连咋舌,“我刚才去找他,老早的,他已经熄灯睡下了。你说说,当你没有一样,哪有点新婚的热乎气啊?” “冥王他一向早睡早起,您又不是不知道。” “所以我才急啊。”,逍遥散人拳头握起,显然有劲没处用,随即,端着稍稍猥琐的笑脸,贼溜溜压低声音道,“丫头,你跟我说实话,你们俩那天之后有没有那个?那个?你懂的哦。” “……”纪纤云一头黑线,作为一个长辈,还是不同性别的,问的如此露骨,也是没谁了。 “说嘛说嘛,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对症下药懂不懂?他要是晚上不生龙活虎,师父有折啊。我明天弄点药来,你骗他吃下去,保证……” “停!”,纪纤云用力抹一把脸,扶额,“师父,您就别操这个心了,用不着,真用不着。” 逍遥散人眨巴眨巴大眼珠子,半捂着嘴狂喜的长长吸口气,“你是说,小二子在床上还是蛮厉害的?诶,快说说,他一晚上可以几次?一次,可以多久?” “……”,纪纤云嘴角狂抽,惊的差点溜到椅子下去,险险扶着椅子扶手才稳住身形,生无可恋捂脸,“师父,您怎么问的出口?” “有什么问不出口!说说,快说说。你就他一个男人,又没法比较,到底好不好,还得说出来,让我老人家帮你定夺。” 纪纤云这次,直接被雷个外焦里嫩,无力的扑倒在桌上,“师父,我求求您了,省省心好不好?到底好不好有什么干系?您想啊,又不能换一个人,是不是?” “你要是嫁给别人,不中用当然得换啊,这不是小二子嘛,我老人家怎么也得给他网开一面。手心手背都是肉,委屈你也是万万不可以的。放心放心,师父有药,管用的很。” 跑路前夕,师徒一场,纪纤云是很想尽尽孝心多陪老头说说话的,可,此情此景,她实在忍不了啊。 “师父,您有药自己留着吧,冥王他真的没病。”,揉着眉心爬起来,她打着哈欠佯装困的要命,“明天还要忙,我得回去睡了啊。” 逍遥散人咬咬手背,瞳孔扩大,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啊,我看你体格着实不好,为了早日抱上徒孙,必须好好补一补。这样吧,我负责给小二子弄点补药吃,让桂嬷嬷给你熬补汤,呵呵,徒孙还不是指日可待。” 纪纤云刚爬起来,惊得七荤八素,两股战战又跌回椅子里,“……师父,我好的很,用不着,真的。你看我这脸白里透红,再补就该流鼻血了。” “瘦不拉几的,补,一定得补。小二子长得挺壮实,看来,他可以暂时放一放,还是要把你先养起来。”,逍遥散人上上下下打量着椅子里不大的小身板,有些嫌弃,更多的是紧迫感。 “……”,纪纤云被看的发毛,有种被催肥之后当年猪宰掉的恐怖感,牟足了尽头,爬起来落荒而逃,“呵呵,师父,我还是先回去睡觉吧。” 没走几步远就听,“也好也好,趁着现在还不算晚,两个人还可以活动活动。恩,没准不用我费心,徒孙就有了呢。” 又是一记暴击,不过,纪纤云已经麻木了,拖着麻木掉的腿,能走多快走多快。 什么婆婆催生孩子,跟个碎嘴子的师父比,都弱爆了,好不好? 要不是她,换个正统古代淑女,估计,羞臊到自挂东南枝的冲动都有了。 一溜烟到院子里,望望漫天繁星,想着明天是个好天气,老头留给她的心理创伤瞬间痊愈。 简单洗漱一下,脚步轻快回屋。 养精蓄锐等待开业的洗礼,遂,她扯掉外衫扔一边,摸黑蹬掉鞋子,就扑到地铺上。 只是,似乎撞上了什么东西。 很大个的东西,绝对大过她的身量,而且,还会动。 只一个眨眼的功夫,纪纤云的惊悚就不翼而飞,刷的弹坐而起,抓狂低吼,“亓凌霄,你个混蛋,怎么又跑来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她还是个孩子呢 只一个眨眼的功夫,纪纤云的惊悚就不翼而飞,刷的弹坐而起,抓狂低吼,“亓凌霄,你个混蛋,怎么又跑来了!” 话音犹在耳畔打转,屏气凝神蛰伏的某人,嘴角挂着得逞的笑意,鲤鱼打挺而起。 与此同时的,手臂快如鬼魅,稳稳揽上抓狂之人的蛮腰。 一吸之间,亓凌霄颀长的身躯英姿挺立,怀里,打横抱着一人。 长腿迈开,兴冲冲的脚下生风,直奔门帘。 混沌的暗夜中,混着身形移动带起来的丝丝凉风,低沉惬意的男声打着旋萦绕,“衣裳都脱了,看你怎么毒我。以防万一,我可不想再病一场,这屋子不安全,还是抱走为上。” “亓凌霄,你不算计我能死啊!” 搂着人跌在沁凉的象牙席子上,亓凌霄欠抽的打了个哀声,好心情荡漾在夜色里,激起一波波欢乐的无形涟漪,“你先算计我的,怎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往后啊,就别白白折腾了,我都替你累的慌。” 小身板被强有力的臂膀箍着,纪纤云逃生无门,即便恨得牙痒痒,不认命能怎么样? “你发发慈悲,别折腾我了,行不行?明天开业,好多事等着我去做呢,我需要好好休息。” 不成想,没报什么希望的软话,甚有成效。 身上束缚纾解开来,一张薄薄锦被破风下落裹了她个严实,耳畔带着灼热气息的低语满满的善解人意,“恩,好好睡吧。” “……。”,全身细胞战斗状态的纪纤云,意外的有些恍惚。 青天白日都要拉着她看爱情动作片的货,乌漆墨黑的晚上,怎么…。。 阴谋,放长线钓大鱼! 心念一转,松懈下去的精神又注入无数戒备,默默往床里蹭了蹭,色厉内荏的丢出一句,“不要耍花招,言而无信,我会看不起你的。” 静谧的暗夜里,面对面只能看清大概轮廓,亓凌霄全凭想象,眼前就浮现一张明明很怂又梗着脖子强装霸气的俏脸。 历时,从心底蔓延的愉悦,如饮蜜糖,“为了让你看的起,我必然会全力以赴,安分到天亮的。” “当真?” “没有更真。” “诓我是小狗!” “可以。”,反正他是什么,她就是什么,夫妻嘛,无所谓。 可能是她多心了吧,盘问过后,纪纤云紧绷的神经,春回大地似的缓缓松弛下来,“算了,信你一次。困了,睡觉吧。” “放心,绝对不会辜负娘子的信任。”,长臂在锦被外一搭,哄小娃娃般的,亓凌霄无比温柔的轻拍,“睡吧,忙完明天,终于不用心心念念往外跑了。” 娘子? “……”,纪纤云听得头皮发麻,鸡皮疙瘩满身,那货,怎么能叫的如此顺溜? 抬手拍了七八下,依旧等不到回音,亓凌霄大掌向上滑动,勾着一缕墨发低声呢喃,“…。。静的不像你啊?” “睡着了,不行啊!” 亓凌霄低低哼笑,爱怜的抚上火气四冒的小脑袋瓜,“睡着了底气都如此足,为夫很是佩服。” 为夫? 纪纤云那一身没消退的鸡皮疙瘩,大有蓬勃肆虐之势。 大半夜的,如此肉麻,娘的,没法招架啊。 遂,她明智的话锋一转,顾左右而言他,“师父那会儿来叫你,你没去就对了,顾兄根本没看上什么京兆尹家的二小姐,纯属师父谎报军情。” “嗯。” 波澜不惊的,明晃晃的昭示着,这厮一点点都不意外,甚至,了如指掌。 纪纤云挑眉,大大的白眼湮没在浓黑的夜色中,阴阳怪气十足,“众人皆醉唯你独醒,活成你这样,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你夸我一次,可真不容易,” “我知道了,你的乐趣就是自我麻痹催眠,按自己的喜恶扭曲别人的意思,活在自我标榜的美好幻想里不能自拔。”,娘的,真是废话,自恋狂,典型那种。 不被流言蜚语侵扰,不得不说,这种境界,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 心理素质,无敌强大。 换言之,脸皮无敌厚,刀枪不入。 亓凌霄笑意不减,放肆的把额头贴过去,在娓娓诉说的小脑瓜上蹭了蹭,“在我的英明教导下,书没有白读,听听,说话文雅多了。” 直呼他的名讳,时不时爆粗口,虽说贱骨头的他,从来不往心里去。 不过,能有所改观,还是很令他甚是欣慰的。 “天天往自己脸上贴金,怨不得,你脸皮比旁人厚许多。”,推搡一把,纪纤云没好气的很,“再凑过来就是小狗,人要言而有信。” 好吧,谁让他许了愿了呢? 亓凌霄恋恋不舍的铩羽而归,勾着一缕墨发把玩,“忙过明天,收收心,好好去跟万嬷嬷她们学功课。今天拿木木做挡箭牌没有去上早课,事事不过三,明天只能最后再用一次,听见没有?” “烧也退了,发出来的痘子也结了痂,再过三五天,木木都能到处跑了,再用他当借口,你当我傻啊?” “你若是能傻一点,我倒是省心了。”,深深无奈,隐隐有些与有荣焉的小得意。 聪明伶俐的小丫头,更对他的胃口,紧绷的杀戮生活,难得的一点安慰。 从何时开始,认定这个人是他生命中的必须存在呢? 追根溯源,实在无从确认。 也许是宫里那次遇刺,得她不离不弃。 也许是更早的卧床不起时,得她搏命相救。 可能更早一些…… “喂,你晓不晓得,顾兄最近的反常因为什么?”,纪纤云有种预感,这货一定知道点什么。 亓凌霄心知肚明却不想徒增烦恼,遂,偏头过去,温声软语戏谑道,“你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纪纤云仿佛被雷劈了,生无可恋脸,从灵魂深处憋出一声低低怒吼,“哪凉快哪待着去!不把你早点收走,老天爷肯定是老眼昏花了!” 预料之中,亓凌霄不怒反笑,须臾,悠悠送过去一句,“难得糊涂,他不说自然有他的道理,刨根问底,到头来费力不讨好,得不偿失,懂?” 算了,刨人家隐私的确…… “……算你,英明一回。”,不情不愿,纪纤云还是勉为其难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睡吧,明天还有你忙的呢。”,亓凌霄圆满了,嘴角荡漾着难掩笑意,拥着娇小的人,闭眼入眠。 渐渐平缓下来的均匀呼吸,昭示着身边的人已睡熟,纪纤云紧闭的眸缓缓睁开,漆黑一团里,愣怔难眠。 明日过后,她的唯一目标便是离开。 一个捧出真心,为她,姿态放到尘埃里去的桀骜王者,到时候,黯然神伤是有的吧? 莫名的,深深的负罪感弥漫心头。 ************ 七月初七,天朗气清的好天气。 早餐桌上,纪纤云元气满满的好心情,瞬间被打入谷底,嘴角微抽很是拒绝,“太难闻了,我能不喝吗?” “王妃,这个对身体极好的,天亮就开始熬,足足熬了一个时辰呢。”,桂嬷嬷两手交叠至于身前,身体微微前倾,慈爱的脸上写满了殷切。 逍遥散人就没有那么好的脾气了,小棒槌似的手指直指药碗,“快喝,快喝!瞧瞧你瘦的跟个麻杆一样,风大点都得拉着你省的吹跑!不好好补一补,怎么给我生徒孙。这可是我昨天晚上特地找桂嬷嬷,嘱咐她给你熬的,你要是不喝,就是不孝,我老人家可会生气的。” “……”,老头下手可真快,纪纤云怨念的眉头凝成一团,捂鼻子求饶,“我又没病,别这么折磨我行不行?大不了,我多吃一碗饭,药补不如食补嘛。顾兄,顾兄,你快告诉他们,多吃饭比喝这个难闻的东西管用多了。” 死丫头,求救不找他! 作为惩罚,亓凌霄淡漠的捏着银勺子搅着碧粳粥,星眸微敛,不动声色。 隔着一张桌子,那股药味直往鼻子里钻,顾西风着实心疼的紧,哪有不帮的道理。 俊逸除尘的脸孔上撑着不偏不倚的平淡,扼首,“师父,是药三分毒,您就不要难为她了。她这个岁数合该身量单薄,饭食上不亏,会长起来的。” “师父,您听见了。顾兄可是神医,听他的准没错。”,纪纤云如抓住救命稻草,可怜兮兮摇上老头胳膊。 逍遥散人撇撇嘴,狠狠瞪了大徒弟一眼,“神医,呵呵,也不知道哪个瞎眼的给你封的!你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帮纤云胡诌是不是?等着的,我腾出功夫来,好好给你松松筋骨。” 之后,刷的扯出一张笑脸,纪纤云眼中倒影出的老头,明晃晃的有点渗人,“饭要吃,药也不能少,双管齐下,我的徒孙才能来的快。” 执着的老头啊,纪纤云顿觉大势已去,悲从中来。 发晕当不了死,本着早死早投生的心,牙关一咬心一横,视死如归脸的,伸手就去端那药,“好吧,我喝。” 反正快走了,天天喝也喝不了几次,以后也没机会报答老头这么多天的照顾,就当尽孝心了吧。 瞧瞧那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模样,亓凌霄暗自好气又好笑,冷着一张脸,先一步把药端在手里递向桂嬷嬷,“奶娘,以后也不要再熬。” 纪纤云的手落了个空,目光随着药碗游弋,整个人都傻掉了。 靠! 真爷们! 不禁,澄澈的杏眼中,感激、崇拜交织,落在冷酷如常示人的某人脸上,直愣愣、傻呆呆。 桂嬷嬷接了药碗,却未离开,眼神飘忽,将希望倾注到盟友身上。 逍遥散人早气的七窍生烟了,不用桂嬷嬷使眼色,便抓了个包子丢向二徒弟,“兔崽子,你反天了!” 轻巧的两指夹了包子,亓凌霄不怒自威的脸孔上有种不容置喙的气场弥漫,漆黑幽深的星眸凛然迎上老头怒火满满的视线,“她也还是个孩子,难为她作甚?一两年间,我不想添累赘,想要徒孙,在我这里就不可能。” “啊,你!……”,逍遥散人捶胸顿足,恨不得一巴掌把不听话的东西拍死,“一两年,你知不知道那是多久?啊?好不容易熬到你娶了媳妇,你还跟我拿娇啊……” 亓凌霄丝毫不动容,不耐烦的丢了筷子,起身拂袖而去。 “王爷,您不能不用饭啊……”,桂嬷嬷一急,端着药碗匆匆走了。 发火都没处发,逍遥散人大口喘着气,郁结于心了,“不孝徒弟!早知道,小时候多揍几顿……” 没有了令人作呕的药味,纪纤云宛如新生的松了口气。 避免老头的怒火蔓延到她身上,努力缩小存在感的默默又快速的干掉包子和肉粥。 顾西风偷眼瞄一眼闷头吃喝的人,俊逸的眉眼间浮现一抹复杂的笑。 有意引火上身,一贯冷酷阴鸷的师弟,对这个和他历经生死的王妃,显然,还是有几分温存在的。 他该高兴,不是吗? 各怀心思的填饱肚子,三人抱上昨晚准备下的东西,带上静候门外的红杏,坐上马车,直奔菜市口。 红杏是个寡言冷漠的性子,眼见着车厢里的三人均一脸莫名,往常的热闹转为沉默诡异,她也只当没看见。 静静的跪坐一旁,警戒。 名义上是伺候时不时晕倒的逍遥散人,实则是寸步不离的跟着王妃,她很是尽职尽责。 一路无话,两炷香的功夫,便到了目的地。 车夫小哥把马车牵去后院,纪纤云四人在正门驻足。 手打凉棚欣赏了一下阳光下熠熠生辉结满红绸的金漆牌匾,甚是满意的从正门往里走。 京城中最豪的酒楼叫‘福满楼’,也不管是不是碰瓷山寨,她一锤定音给小吃城取了个‘福满多’。 因着喜庆,大家伙倒是肯定的很。 孙来顺正八面玲珑井然有序的在各处张罗,精明的眼寻到缓步而入的几道身影,笑盈盈快步迎上去,一一见礼。 之后恭敬禀报,“小小姐,该准备的都齐了,稍后就把桌子抬出去把大门挡了。吉时一到,锣鼓喧天舞狮子,人聚的差不多,就把谜语猜起来。不要钱的饭,来凑热闹的指定少不了。” “那是,哪有人不喜欢天上掉馅饼的。”,纪纤云笑眯眯附和一句,随即示意红杏把抽奖箱给伙计,“猜谜能试吃,免费的吃光就放人进来,有着买东西就能抽奖的由头,应该不会冷场的。” “小小姐说的是,咱们的吃食又不贵,凑个乐子拼拼手气,人少不了。何况里头还有那三个异域美人跳舞勾着,不挤破头不错了。”,孙来顺也认同的很,随即,端着一张热络的笑脸提醒,“今天人多眼杂不同往日,小的觉得,几位贵气扎眼,今天就不要抛头露面了。若是在后边待不住,想走动走动四处瞧瞧,斗笠遮面一定要有。” “我们也正有此意。”,纪纤云点头称是,笑靥如花,“一切就劳烦孙掌柜你招呼,我们几个就想混人群里瞧瞧热闹。” 如此说的,他们也是如此做的。 前后走马观花的巡视一便,几人便戴好斗笠,到正门口大路上当围观群众去了。 伴着震耳欲聋的喜庆锣鼓,请来的狮子把式把硕大的狮子舞的虎虎生威。 如此大的声势,赶上的又是出入菜市口人流量最多的时辰,加上前两日京城中翻江倒海的宣传,一时,人流如百川入海。 呼啦啦,密密麻麻聚拢而来。 不消片刻,人头如织,勉强给过往车辆留了窄窄的一条路。 “……猜种谜语就能白吃饭,是这儿吧?” …… “没错没错,瞧见没有,那竖起的大板子上压的那叠子红纸,估计就是谜面。” “屁啊!你瞎字不识一个,人家把谜面亮出来,你也不是干瞪眼。” “娘的,就跟你识字一样!天天跑去买菜的,有几个认字的,做买卖的又不傻,人家肯定给念的!” …… “是是是,那些桌子椅子肯定是让人吃饭用的,哎,也不知道给吃什么……” 来的晚的挤着来的早的,迷迷瞪瞪跟着来的,得着消息为便宜特地赶来的,一时间,交头接耳,大呼小叫,好不热闹。 站在前排,被三人保护的围在中间,纪纤云隔着白纱四望,历时乐淘淘,“我有预感,今天一定挣得盆满钵满!” “定然。”,顾西风的话语坚定又如沐春风。 逍遥散人噘嘴,“今天我老人家不开心,晌午给我准备一坛子三十年的梨花白!” 瞬间冷场。 纪纤云默默往一侧偏了偏身,她实在不想被老头继续荼毒。 白纱下,感受着紧挨的娇躯,顾西风嘴角浮现一抹悲苦的笑。 他算什么呢? 对,师兄! 仅此而已。 也许,一开始就是错的,是他奢望了注定跟他无缘的美好。 又过了一盏茶功夫,舞狮子的撤了。 万众瞩目中,门楼下出现穿着统一围裙的六个伙计,人手一个大大的木托盘,托盘里满满的吃食,飘香四溢。 随着吃食被整齐的摆在四张首尾相接的长条桌上,一精干的伙计拉开竖起木板上的红布。 第一个谜面显现,人群历时沸腾了。 “上边毛,下边毛,中间坐个黑葡萄。谜底是,人身上长得物件!” “眼睛!” “答对了!来,随便选一份,只能当场吃,不能带走啊,吃好了跟大家伙吱一声。” …… 随着谜面越来越难,谜底水落石出用的功夫越来越久,人们的热情,反而更高涨。 充当猜谜大会主持的伙计口才绝佳,颇具煽动性,时不时给点提示,互动相当良好的情况下,谜底一个个也有了着实。 相对的,桌上的吃食被蚕食的也越见清减。 猜谜得来的,换句话说智慧得来的,人们吃的格外香,遂,收货的好口碑源源不断的在人群里游荡。 一切的一切都如有神助的顺利,正当纪纤云得意非常时,斜后方却传来一些不和谐的声响。 貌似,挡在她身后的红杏,和谁起了纷争。 不悦回头,隔着轻纱,正对上一双幽怨到怨毒的眸。 眼皮微肿,眼球里红血丝密布,显然狠狠哭过一场。 如此小女儿态才会做的事,偏偏这双眼睛长在一张颇英气的脸上,倒是有些格格不入了。 诶,一个眨眼间,她便认出此人。 明月! 那个一口一个狐狸精,曾经把她一脚踹泥坑里的,明月。 第一百三十八章 让他的眼里只有你 “我有话跟你讲。”,被红杏一条胳膊抵在身前阻拦,红杏并未硬碰硬的推搡,只微微昂着下巴,执拗又怨毒的望向白纱遮面的娇小女子。 貌似底气十足冷厉如刀的话,细听确是幽幽怨怨,带着不情不愿的别扭,隐隐还有一丝哀求在。 没了盛气凌人,刁蛮不讲理,带刺的玫瑰成了风雨摧残过的蔫吧苦菊花,纪纤云倒是有些不习惯。 凝眉略一思忖,还未开口,就听身旁有人帮她挡了。 “人多眼杂,这里不是你胡闹的地方。”,是顾西风,话语温文的很,“事已至此,纠缠无益。” 有些事,强求不得,他深有体会。 “我有话要跟你说。”,明月只等耳边刮过一阵风,理也不理,依旧直直盯着被护在当中的人。 逍遥散人不耐烦的很,“说什么说,没的跟你说,成心找不痛快,你发什么傻!” “我有话跟你说。”,明月眼圈泛红,固执的不肯退缩。 把人挤兑急了,闹起来也是麻烦,哎,也是个可怜人啊。 心思一转,纪纤云点点头,满满的和气,“我听你说就是。这里乱糟糟没法说,一时也挤不出去,猜谜应该很快结束了,等人散了找个清净地方吧。” 今时今日,想跟小狐狸精说个话,还得等着人家施舍,明月悲从中来,若不是眼睛用力睁了睁,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就得落下去。 紧抿着唇,僵硬着一张脸,只回以冷冰冰的点点头。 怜悯,多说一句,就是承了那份怜悯。 从内到外,她都不能接受。 “丫头,给自己找麻烦,你个笨蛋!”,逍遥散人瘪瘪嘴,偏过头去,贴耳怨怼。 纪纤云乐呵呵怼回去,“徒弟是笨蛋,师父岂不是大笨蛋!” “呵呵,只要不说我是老笨蛋就好。” “奥,师父是白胡子的大笨蛋!” “嗷嗷,你还是说我老!哼哼,师父以后……” 离着极近,即便看热闹的人群喧嚣的很,师徒两个的打趣还是钻入了明月耳朵,历时,她更是心头苦水泛滥。 小狐狸精真是有本事,把散人哄的北都不晓得是哪边了吧? 连锦年哥哥都被迷住,小狐狸精还有什么搞不定的? 胡思乱想盘算着,不知过了多久,周遭没了平衡,人们开始活动起来。 回神四望,人流分散开来,心知猜谜散场了,她的目光重新勾在小狐狸精身上。 须臾,待到周边松快了,纪纤云便兑现承诺,领着人从小偏门到了小吃城后院。 院子里只有一个老嬷嬷干着杂活,和前院的喧哗热闹比,难得的一方净土。 驻足在一株枝繁叶茂的老槐树下,她索性摘了斗笠,指了指树下的石凳子,莞尔一笑让坐,“坐下说吧。” 明月英气的脸紧绷的如一块冷玉,满含红血丝的眸,堪堪扫过院里仅有的几人,紧抿的唇一张一合,“我要跟你单独说。” “那可不行!”,逍遥散人把斗笠往桌上一扔,大眼珠子翻上天,“我徒弟手无缚鸡之力,旁边没个人,你下黑手怎么办?别说你不会啊,我老人家可不信。” 红杏冷漠的一张脸,恭敬又斩钉截铁,“奴婢要对王妃寸步不离。” 说是可以说,人身安全更重要,纪纤云可不想被个为情所困的夺了性命。 遂,她也没有逞强,“要说就在这里说,都不是外人,没什么不能听的。” “不行,我就要和你单独说。”,为了那一丝希望,明月咬咬牙,放低身段,“找个没人的屋子,你们要是担心我害她,大不了,我让你们把我穴道封了。” 她一贯骄傲,为了锦年哥哥,在小狐狸精面前丢丢人还可以忍。 众目睽睽,绝对不可以。 “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再手黑再危险,成了一个木头人,还有什么可怕的,纪纤云爽快的很,“就那间屋,让师父封了你穴道,我洗耳恭听。” 其余几人也没了顾虑,很快,紧闭屋门的堂屋里,只余两人。 隔桌对坐,一个悠哉啃着蜜桃,一个一动不动,如木雕泥塑。 明月不想也不屑废话,开门见山的兴师问罪,“你不是口口声声瞧不上我锦年哥哥吗?你还骗我和神医是一对!你个大骗子。” 咽掉甜津津的果肉,纪纤云一手支头,俏脸端的皮笑肉不笑,“一脚就成把我踹泥坑里去,我要是不骗你,这时候没准都喝了孟婆汤投生到谁家去了。” 碰了个软钉子,明月怒的眼里冒火,突的,又记起今日前来的目的。 眨眼便压下火气,咬牙伏低做小,“你跟我说过的,不喜欢高门的勾心斗角,想去游历四方过自在的日子。你看你,天天喜欢往外边跑,肯定也不是很喜欢当王妃,对不对?不如彻底离开冥王府,想怎么逍遥怎么逍遥,岂不是更好。” 娘的,难道她不想啊! 即便跑路势在必行,明说自然不可以,纪纤云摇着扇子展颜一笑,“彻底离开冥王府,那只有让冥王写个休书休掉我。看来,你不该找我,应该去找他。” 炫耀吗? 拿锦年哥哥压她! 胸腔烈火熊熊,却不得不忍,明月满眼执拗的希冀,“腿长在你身上,我当然是来找你。只要你闹一闹,闹着必须走,凭锦年哥哥的脾气,绝对不会留你。就算……就算我求求你,好不好?离开锦年哥哥,离开京城,远走高飞,过你的恣意日子去。” “……”纪纤云就是一愣。 充其量是个暗恋人家老公的,竟然跑来求人家正妻闹着被休下堂? 什么样的奇葩脑回路,才能干出这样的事? 呵呵,可能还失忆。 原来对人家正妻还又打又骂来着,求?娘的,哪来的脸上门求? 诶,厚脸皮家族,又添一员虎将。 等她走了,这货和冥王那厮有一段姻缘,也说不定呢。 毕竟,脸皮,很是般配。 明月只当眼前人的不言不语是迟疑了,是把她的话听到了心里,即刻,目光更显热切,“求求你,答应我吧?你走了,锦年哥哥眼里就没有别人了。” 纪纤云扶额,“你的目标是让他眼里只有你吧?你不使劲往他眼睛里钻,光顾着从他眼里往外拔人,有什么用?世上的女人多的是,他今天看上这个,明天看上那个,你求的过来吗?” “你要帮我钻到他的眼睛里去?!”,明月脑里灵光一闪,目光灼灼的,急切追问道,“你快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该怎么做。奥,你是半夜爬他床,生米煮成熟饭才留下来的,你教教我,你教教我,怎么做?啊,先得混进思梅园去,你帮帮我,不行的话,我、我找清风。” “……”,纪纤云惊的差点从椅子上溜下去。 诶,又一次刷新了脑回路的奇葩程度。 她哪里说过要帮忙了?哪里?到底哪里? 妄想症不成? “喂,你倒是说话啊!”,明月急的不行,为了得到帮助也是豁出去了,“你只要帮我和锦年哥哥做成夫妻,正妃的位置我绝对不跟你抢。我一辈子感激你,一辈子报答你。” 一辈子?算了,她可消受不起。 纪纤云稍稍稳住身形,唇角弯起大大的弧度,笑的甚是牵强,“这个,我可帮不了你。冥王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我可不想被他拍死。” “你当真不帮我?” “我说了,我帮不了你。” “我果然没看错,你从一开始,对锦年哥哥就是欲擒故纵!你故意在锦年哥哥跟前说那些话,目的就是为了引起他注意!”,明月的目光凌厉起来,泛着红血丝的眼珠子,很是有些狰狞可怖。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免得多费无用功的口舌,纪纤云依旧端着程序化的笑,悠悠反问,“你觉得,你的锦年哥哥有那么蠢啊?” “你!”,明月两眼爆睁,怎奈动弹不得,“还不是你个狐狸精够不要脸!没脸没皮的爬到锦年哥哥床上去,生米煮成熟饭,就可以赖着不走了。” “知道的挺清楚嘛,清风告诉你的?”,一口一个小狐狸精,这才是明月嘛,纪纤云竟然生出几分熟悉感,兴致都高昂了许多,“清风竟然背地里这么说我,恩,我记下了。” “跟他无关。”,明月不想连累旁人,遂,急急辩驳,“脚趾头都能想到,你个狐狸精有几斤几两!不贴上去谄媚,锦年哥哥怎么可能正眼看你!你脱光衣裳扑上去的对不对?肯定是,天底下再没有比你更不要脸的狐狸精了!” 纪纤云不怒反笑,“清风若是晓得你维护了他,定是十分欢喜的。怪我多嘴,其实你和清风很般配,你若是跟了他,他肯定一辈子把你……” 第一百三十九章 这辈子得把她供起来 纪纤云不怒反笑,“清风若是晓得你维护了他,定是十分欢喜的。怪我多嘴,其实你和清风很般配,你若是跟了他,他肯定一辈子把你……” “闭嘴!你闭嘴!”,明月动弹不得,淬了毒的目光却把眼前的人千刀万剐了无数次,“我要嫁的是锦年哥哥,锦年哥哥!” 想嫁谁就去找谁,跟她大呼大喊有毛用? 为爱痴狂,不,为爱癫狂的,神经病嘛。 跟这种人掰扯,除了添堵就是添堵,纪纤云可没这么闲,施施然起身,恬淡一笑,“你都让我闭嘴了,自然,咱们也就没什么好说的。对了,我不该你不欠你,而且没有受虐倾向,真的不能再忍受你的打骂。所以,后会无期。” 斯文客气,无波无澜,交代过,一手抓着桃子往嘴里送,一手连盘子一起端,开门离去。 冥王那厮肯定不会打光棍一辈子,哎,她真同情下一任冥王妃。 被个神经病找上门又打又骂,还得逼着出让老公,想想都郁闷的紧。 “丫头,你没事吧?” 盘子递上去,纪纤云笑靥如花,“打不过人家没错,嘴上还不至于吃亏。来,桃子可甜了,吃一个。” “还是小徒弟孝顺。”,逍遥散人挑了最大的,咬一口嘴巴鼓鼓,“我就跟你说别理她,白挨顿骂,真是闲的慌。” “师父,您偷听来着!”,纪纤云反应快的和,眯眼揭穿。 “呵呵,师父不是怕你吃亏嘛。” “少来,她都动不了,吃哪家子的亏。听墙根听的,还非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累不累?” “那我下回就大模大样去听好了。”,逍遥散人脸皮极厚,撸着胡子,摇头晃脑,“呵呵,我发现你嘴皮子还是挺利落的,不错,不错。” 纪纤云苦着一张脸,夸张的耷拉了脑袋,“顾兄,这师父我不想要了,怎么办?” “你以为你甩的掉?”,顾西风故作深沉的反问一句,惹得逍遥散人吹胡子瞪眼的一脚扫过去,“胆子肥了你!” 被红杏解了穴道的明月,冷着一张脸恨恨走到院中,几人笑闹的一幕更刺痛了她的眼。 脚尖点地飞身上前,可惜红杏护的结实,拳脚上讨不到便宜,只得恶狠狠啐一口,“呸,臭不要脸的狐狸精,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红杏心知放肆的这位是清风阁领的心尖肉,有所顾忌,只挡不攻,嘴上也是默默无言。 顾西风目光幽冷,“你过分了,再闹下去,别怪我不客气。” “算了,让我老人家把她丢出去!”,逍遥散人连男女大防都不在意,撸胳膊挽袖子,凶巴巴上前。 纪纤云懒得闹,一把把老头拉住,“算了,师父,我心宽,左耳朵听右耳朵冒,无所谓。” “谁要你假好心!狐狸精!臭不要脸!”,怨毒的丢下一句,明月收招,运功翻墙而去。 终于走了,纪纤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戴上斗笠,小手一挥招呼几人便走,“到前院瞧瞧去。肚子饿了,肥水不流外人田,我掏钱请你们吃一顿。” 推开前几天才在月亮门上安的一道木门,纪纤云历时把这想法拍飞了,“人忒多,凑热闹就算了,咱们还是去对面茶楼凑合一顿吧。” 门一关,奔后院的角门走,逍遥散人不禁啧啧,“丫头,没瞧出来啊,你还是个做买卖的好手!” “有没有很崇拜我?嗯?” “你要是给我弄几坛子好酒来,我就崇拜你。” “酒没有,茶随便喝。” …… 说是茶楼,点心和冰酪瓜果样样丰富,二楼临街靠窗的雅间,正好把小吃城的内景看的通透。 大手笔的十两银子丢给小二,杯盘碗盏,满满一桌子,外加地上几个大冰盆降温。 观景喝茶,好不惬意。 插科打诨,逍遥了半个多时辰,终于等到小吃城里客人稀稀拉拉散的差不多了。 遂,摸摸被各色小食填满的胃,打道回府。 依旧是从后院角门进去,和先前的清净相反,眼前的景象热闹到有点让人眼花缭乱。 水井旁边的空地上,木盆里、桶里,甚至地上,全是脏盘子脏碗,两个伙计端着一托盘的脏碗,正往那边堆。 几个老嬷嬷打水的打水,擦洗的擦洗,伴着几只乱飞的苍蝇,一地的狼藉,让人甚是大开眼界。 作为掌柜的,孙来顺一把年纪都高挽起袖子,帮着把脏水往泔水桶里倒。 余光瞥见自家小姐回来了,放下伙计忙迎上去,“小小姐,咱们今天可是开门红啊!小的还担心准备多了,哎呦,才这时候,好多都见了底,小的又让他们备料了,误不了卖。” 好生意,纪纤云是知道的,可,“孙掌柜,你怎么都洗上碗了?” “客人太多,所有人都到前头忙活。棚子里就俩人招呼着,拾脏碗抹桌子勉强干着,刷碗忙不来。这个不叫事,客人少了,大家伙紧把手,刷个盘子碗的,快的很。” 盘子碗都堆成山了,怎么可能不叫事? 再说了,人又不是铁打的,从早忙到现在,又累又饿,哪还做得动这些? 给这帮人找个挣钱的营生,她可没想把人累死,“雇几个人吧?帮着擦桌子洗碗扫地。还得匀出一个来,在后院干干杂货,给大家伙做饭。” “……小小姐,何必费那个钱?小的们干的来。今天开业人多,以后不见得天天这样。做饭的更不用,前头多做点馒头包子的,就着汤,挺好的。” 也忒衷心了,简直拼命啊。 纪纤云很受感动,更不想这帮人受累了,“必须听我的,把人累出毛病来,得不偿失。” “……是,小小姐。那就雇两个吧,让他们洗碗。”,主子发话了,孙来顺心疼花钱,还是狠狠心应下来。 “孙掌柜,不要吝啬钱,咱们生意不错,真的不至于。”,纪纤云扶额,坚持,“采买的就是采买的,不能再让他去卖饭。早起就做凉皮、活发面,她们也该歇就歇。总之,各司其职,不能一个人当两个用。雇六个人吧,混到一起做事,大家都能轻快点,咱们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古代买个丫鬟才几两银子,到店铺打工的,薪水低的很,一天也就十来个铜钱。 只够买两斤米。 十二斤大米,换六个大活人干一天活,值,太值了。 孙来顺可不这般想,肉疼的无以复加,精明的脸为难的如便秘,“小小姐,那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咱们利薄啊……” 利薄?怎么也该算薄利多销吧? 算了,过几天她走了,孙来顺这个吝啬鬼,找来人也得给辞掉,纪纤云明智的退一步,“我出个主意,不知道行不行?门口总有小乞丐出没,你挑老实的领个十个八个的来。换洗干净,帮着扫地洗碗,应该可以做。” 孙来顺一拍脑袋,精明的眼睛冒光,“小小姐,您真是菩萨心肠。小的这就让人去找,挑点能做活的,就让他们在后边。” 小乞丐都是十来岁,甚至更小的,当小厮岁数不够,顶不起事,不过扫地洗碗还是做的了。 最重要的事,不用钱,一口饱饭就能挑好的找。 不出半个时辰,十个半大乞丐就被领了来,孙掌柜严厉的训了话,之后就被带去收拾。 再出现在纪纤云眼前的,是十个洗换干净的十岁左右男孩子,比较惊悚的,就是统统成了光头。 恩,头发都没了,虱子当然没了,她不得不佩服,孙来顺的斩草除根。 借着一帮小光头来拜谢她收留之恩的时候,先斩后奏的许下一人一天给一个铜钱,收货的是孩子们的感激涕零。 还有,孙来顺郁结于心到嘴角抽搐的,肉痛脸。 ************* 发红的太阳偏西,暑热不降,空气有些湿热的憋闷感。 抱着酒坛子爬上马车,逍遥散人圆满了,“小雨淋淋,烧酒半斤,给个神仙都不换!” “太阳还挂着呢,今天肯定没雨,师父,您这个神仙是当不成了。”,团扇扇着风,懒洋洋窝在马车一脚,纪纤云抬眼打趣道。 “太阳发红要有雨,发白是刮风,我老人家的眼睛,一看一个准。等着瞧,到不了天黑,这雨就得来。” 掀开车帘子一角看出去,斜斜挂在西天的太阳橙红,没有光晕,就像个腌冒油的鸭蛋黄。 纪纤云突的有些痴,普天之下不是只有一个太阳?隔着百十里的,都可能一个晴天一个暴雨如注。 转瞬,又觉十分愚蠢,异地看着太阳不同,大概是云彩作祟了。 如此强大的太阳,都摆脱不了浮云的干扰,她呢? 离开京城,离开这些护着她的人,没了锦衣玉食的安稳住所,孤身一人,她会怎么? 霎时,心头腾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定感。 亦如,昨日,辗转在几处城门内,望着巍峨的城门,油然的那股恐惧感。 她知道,那是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感,人性使然。 逍遥散人只能瞧见小徒弟的后脑勺,见她一直保持看天,怨念的扯扯一侧嘴角,“再看也不管用,红的你也看不成白的,今天晚上,这场雨跑不了。哎呀呀,下就下呗,大晚上的又不会耽误你的生意。话说,丫头,你真挺幸运了,七月初七就是下雨的日子,白天给你个大太阳,不错喽。” 思绪被打断,纪纤云发僵的脸孔上浮现一抹放松的笑,“……七月初七怎么就是下雨的日子了?天要下雨,谁也管不着的。” “七月初七鹊桥会,牛郎织女一年见着一回抱头痛哭,眼泪往下掉,雨就来了呗。” 原来是迷信,纪纤云相当不以为意,“一年才能见一次,高兴还来不及,哭什么哭。顾兄,你说是不是?” “喜极而泣也说不定。”,顾西风从来不信这一套,为了某人,勉为其难信一次好了。 “眼泪都能下场雨,搭鹊桥那帮喜鹊离那么近,岂不各个都是落汤鸡?真是可怜,要我是喜鹊,转年绝对不去受那个罪。” 心里乱的不法排解,纪纤云能做的就是耍个宝,先从外边欢实起来。 “噗……”,顾西风哼笑,俊逸除尘的容颜因着笑容美的动人心魄,“千百年来,你可是关注喜鹊的第一人。” “我爱护动物啊!” 逍遥散人一巴掌拍在小徒弟肩膀上,“爱护个鸟,你怎么不爱护爱护你师父我?酒有了,晚上给我多做几个下酒菜,跟你忙活这么多天,总该有点回报。” “师父,顾兄可比您辛苦多了,您听听,人家有一声怨言吗?” “他傻呗。”,逍遥散人耸耸肩,笑的胡子乱颤,“也不知道最后哪家姑娘把他收了去,也算福气。” “那是啊,就顾兄这闭月羞花的长相,能天天瞧见,都是修了八辈子福。何况顾兄医术高超,品格高雅,脾气绝佳,哎呀,突然绝对,没人能配上顾兄。” 他有那么好?因为从某人嘴里说出来,顾西风云淡风轻的外表下,实在有些飘飘然,“过奖过奖。” 逍遥散人嘴巴差点撇到耳台子去,狠狠瞪了大徒弟一眼,“纤云就是那么一说,你还真以为你好的没边啊?你要真那么好,还能光棍到现在!……” “……”,顾西风能做的,就是伸出双手,捂住耳朵。 也不是第一次见散人对神医逼婚了,红杏颇为同情的扫一眼可怜巴巴的神医。 随后低头敛眸,置身事外。 纪纤云也不想去掺和,默默把玩着手里核桃,闭目养神,神游天外。 小吃城的事情已经了结,这些天各种努力,最佳逃跑路线也算定了,何时走?怎么走? 耽搁不得,要抓紧了。 一路笑闹着回到思梅园,天边只余一道雾蒙蒙的血红残阳。 因着有心事重重,草草吃了晚饭,逍遥散人几个还在喝酒,她便借口沐浴,早早退席了。 凉风大作,吹的廊子上灯笼晃晃悠悠,吹散了暑气,吹来了来势汹汹的雨滴。 浴房外风雨交加,凉风透过窗纱灌入,绕过六扇的描花屏风,在袅袅雾气的浴桶边流窜开来。 倚靠在浴桶边沿的脑袋,因着凉风,混沌削减,清明的,加速运转。 千丝万缕夹杂,脑海中铺开的一条条路,心念一转便被抹去,如此循环往复。 渐渐的,如停不下来加速运转的老旧机械,负荷过大,脑中混沌的痛感一波一波,隐隐的。 烦躁又疲惫,往脸上猛扑几捧水,才惊觉,水已经没了太多温热。 跨出浴桶,心不在焉的收拾停当出门,风吹雨丝,空气中隐隐有几丝凉意。 望一眼灯火通明的正厅,料想着那几个还在饮酒闲谈,实在不想凑热闹,抬步回房。 “过来,有话跟你说。” 心事重重,游魂似的穿过雕花隔断门走出好几步,耳畔一声低声呼唤,吓的她一个哆嗦。 定睛去瞧,临窗书桌上烛火摇曳耀眼,冥王那厮正手捧一本书,端正的坐于桌旁。 如潭的星眸中有抹柔和的光晕,眼角眉梢间,似乎流淌着丝丝歉疚。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领会到小丫头见鬼般的意外,亓凌霄指尖在桌面敲击着,微微勾了勾唇角,“怎么?被明月吓到了?过来,不过,你只能站着说。” 纪纤云有种笃定的预感,这厮是特地等着她,而且就为了说道这桩事的,心里也只当是中什么滋味,也没功夫理会那种滋味。 堪堪摇头,佯装镇定的上前两步,“没有,她怎么可能吓到我。一双眼睛都哭成桃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她了呢。” 亓凌霄显然不信,“如你所愿开业大吉了,若不是因为她,怎么可能回来之后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我哪有魂不守舍,可能这几天太累了吧,脑袋里浆糊一样,没精神的很。” 小丫头的性子,他自认还是了解的,就算再累,事情大获成功,晚饭时候,不可能不精神抖擞的好好庆祝。 心不在焉,话都很少,胃口也很差,有心事无疑。 能是什么事?只有明月这一桩。 “我长得像那么好骗的嘛?”,亓凌霄挑眉,星眸中没有厉色,反而,有种循循善诱的戏谑,“是不是觉得说了我也不会帮你?以前的事,委屈你了。” 冥王那厮察言观色的本事无敌,不认下这个,怕是这货更会多想,岂不是更麻烦? 遂,纪纤云微扬下巴,哼了哼,“一点都不委屈,能让明月那种大人物踹到泥坑里,我该觉得三生有幸才是。今天呢,更不值得一提,人家可不是来打架的,是来求我的哦。求我跟你闹一闹,说是凭你的脾气,肯定会把我休出去。对了,她还跟我这个狐狸精求教来着,问我怎么才能爬上你的床来个生米煮成熟饭。” “师父跟我学了你们说的话,明月过分了。我会让清风去告知她,不要叨扰你,若是有下次,我亲自去跟她说清楚。” “我觉得,最好的办法是你把她娶回来。”,纪纤云撇撇嘴,冲口就来了一句,“她也不求正妃的位置,府里多个人也无所谓嘛。免得她天天喊打喊杀的,跑冥王妃跟前耍威风。” 不管什么原因,由着旁人欺负自己媳妇,在她看来都十分没有道理。 欠人家的甭管什么情,想辙还去,把媳妇贡献出去算哪家子的本事? 她要走了不在乎,只是为以后的冥王妃鸣不平。 也可说是,就事论事,她就是很瞧不上冥王这厮的做法。 亓凌霄认定那就是气话,小丫头对他对明月的纵容很气愤,“我答应了他哥哥照顾她后半辈子,不能食言。娶她绝对不可能,一来不能耽误她,二来,清风认定了她。” “你不想娶她,你就跟她说清楚啊。让她存着幻想,天天认定着你娶回来的王妃是占了她的位置,理直气壮的来打来闹,你觉得,对你的王妃公平吗?人家嫁给你不是为了低人一等受气的。你许下宏愿照顾人家一辈子,自己照顾去,你娶的王妃又不欠她的,凭什么让人家挨打受骂。其实,你这样的,打光棍一辈子最好,免得害人。” “你跟她打嘴架,从来没吃过亏。那回她踢了你,是我也没料到的。你忘了吗?你跑来拿我撒气,扔我一身泥,我不是也没跟你计较。”,亓凌霄真的很没底气。 纪纤云白过去一眼,阴阳怪气,“奥,你的意思是,你这辈子得把她供起来,你娶回来的王妃也活该倒霉,要心甘情愿受她欺负。” “很早之前,我不是就说了,让她以后不能踏入王府。你放心,今天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亓凌霄从没给别人伏低做小过,一张脸别扭的很,“明月很固执,我明白的告诉过她,绝对不会娶她,可她就是纠缠不休,我也很无奈的。” 恶人碰见恶人磨! 活该! 就明月做下的事,纪纤云很是相信冥王的话,还有那么一点同情,不过,她实在懒得提那个人,“不会发生就好。我困了,需要睡觉。提前说一句,我会在枕头边摆上一堆药,不怕受罪,你就来。” 目送着小丫头头也不回挑帘子没入隔间黑暗中,亓凌霄深深叹息一声。 他把更加严厉的防范措施,归咎于,今天在明月那里受了气。 拧着眉心,头疼的紧。 明月那么偏执,清风怕是有心无力,看来,他有必要过去一趟。 计划没有敲定,纪纤云摸黑扑到地铺上继续奋斗。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睡着了,后半夜,几个电闪雷鸣,惊得她猛然睁了眼。 恰逢一个闪电,瞬间把屋里照的亮如白昼,遂,得以,把躺于身侧的人看的个清清楚楚。 第一百四十章 还可以倒贴 侧躺如卧松,手臂搭在她身上,柔和恬静,甚至嘴角还挂着丝丝得逞笑意的睡颜。 墨发披散开来,和她的交叠纠缠,混为一体,不分彼此。 莫名的,纪纤云心头涌起丝丝悸动。 重归黑暗时,鬼使神差的,纤细的手指轻抚上缠绵发丝。 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知道什么叫结发夫妻了吧?” 耳畔一句慵懒惬意的低喃,打断了她凌乱又嘈杂的思绪。 做坏事被抓包般,纪纤云一个哆嗦,被烫到似的缩回手,即刻,扯出恶狠狠的表情,扭动挣扎着低吼,“花样翻新的凑上来,你累不累?!” 亓凌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默默把腿束缚住还未动弹的两条小细腿,这才怨念的叹口气,“哎,你可冤枉我了。我睡的好好的,被个噩梦惊醒了,这才到你这边来。” 长臂长腿做绳索,纪纤云的小身板根本动弹不得,加之某人十分欠抽的话,她闭眼又睁开,心口起伏着近乎抓狂,“就你,鬼见着你都得跑!你会怕个噩梦,骗谁啊!亓凌霄,我实在想不出,你以后还能怎么更不要脸。” “我梦见你不见了,怎么找都找不到。”,脑袋凑过去相贴,亓凌霄近似委屈的低语,透着无限心有余悸,“你看,我就安安静静睡在你旁边,一点都没有吵到你。以后,通融通融,给我留半张席子,好不好?” “……。”,纪纤云一愣,胸腔里满满的火气,顷刻消散。 突的,有那么一点不知所措。 哪天她真的走了,这厮真找不到人,会如何? 她有些,不敢想。 得不到答案,亓凌霄把人搂的更紧一些,带着刚刚醒转特有的鼻音,霸道又雀跃的宣布,“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本来还想着每天趁你睡着了溜过来,过段日子你就能习以为常,看来,不用那么折腾了。” “谁同意了!你哪只耳朵听见我同意了!”,越是施与温存,以后越是伤害,纪纤云瞬间清醒过来,皱着眉头,嫌弃非常,“现在就滚回去!再跑过来,我告诉你,发现一次让你吃一次苦头。当时得逞了,我可以过后算账,大白天让你笑的停不下来,如何?不知道他们瞧见你那副模样,会怎么看?” 原来是美梦一场。 不,不光美梦成了泡影,还来个沉重打击。 亓凌霄如遭雷击,嘴角抽搐着差点吐血三升,“娘子,你怎么能那么对我?” 娘子,这两字刺激下,纪纤云默默抖落一身鸡皮疙瘩,“不满,可以休了我,我巴不得呢。” “……你这么说,我心里不舒服。”,屡屡碰壁,亓凌霄收敛了厚脸皮,孩子气的轻声抱怨。 “你不舒服?活该!你自找的。”,纪纤云哼了哼,雪上加霜,“现在滚回去,我这回不跟你计较,还不快走。” “牛郎织女,今天都能待一宿,你赶我,不觉得有些过分吗?” “你觉得我过分,你找好的去啊?你后院那帮小妾,各个盼着你去呢。还有明月,你要把她娶回来,保准她天天抱着你不撒手。” 亓凌霄星眸一亮,自认发觉症结所在,低笑着陪小心,“明月的事,是我错了,行不行?你不痛快,你就打我一顿出气,除了脸,你随便招呼。” 怎么突然更黏糊了? 纪纤云满脸黑线,为了这货知难而退,冷声出难题,“你去打明月一顿,你就可以过来睡。” 诶,这个……。 “娘子,你说的,好男不跟女斗。”,亓凌霄一脸苦瓜相,这个,他真做不到啊,“我上手打个女子,让人家怎么看?娘子,你替为夫想一想啊。”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不把明月打一顿,乖乖上你屋里卧着去。” 亓凌霄生无可恋脸,碎碎念捶床,“我觉得,你这是故意难为我。” “你不开心,你就走呗。” “我走了才会不开心。” “你在这,我很不开心。” 亓凌霄心思微转,三两下就扒了中衣扔到一旁,嘴角含笑的贴上去,“给你摸摸我的腰,你就开心了。” “……”,纪纤云死一死的心都有了,直接伸手用拧的,“谁要摸你!亓凌霄,你堂堂一个王爷,弄个跟南风馆卖身的一样,你不觉得丢人吗?” 亓凌霄吃痛的弓起腰,痛中带笑,“不用钱,你要,我马上送给你。还可以倒贴,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这次,换纪纤云捶床了,“你的脸皮到底怎么练出来的?啊?” “诶,可能是无师自通天赋异禀,除了你之外,我也没施展过啊。” “让我去死吧。上辈子我是做了多少孽,这辈子才碰上你,被你折磨。” “呸呸呸,童言无忌。” 发出去的气都是打在棉花上,纪纤云无限挫败的咬咬牙,“亓凌霄,我不想跟你废话,滚!快点滚!” 亓凌霄这次听话的很,骨碌碌往床边滚了滚,之后,轻车熟路便滚了回去,“为夫滚的,娘子可还满意?” “……”,纪纤云凌乱的想去撞墙,“滚回你房间去,别在我这里碍眼!你的,明白?” “我不在这守着,你丢了怎么办?”,亓凌霄问的特别理所当然。 “我就在这睡觉,我能丢哪去?” “你刚才就丢了!” 纪纤云抓狂的扯扯头发,俊俏的笑脸扭曲到狰狞,“那是梦!你不要在这跟我胡搅蛮缠好不好!” “梦里我也着急啊,不行,我一定得守着你。” “我现在奈何不了你,你要想想还有明天呢,一时爽快,我会让你毁到想撞墙死一死,你信不信?”,理说不通了,纪纤云只能来硬的。 亓凌霄略一思忖,默默把人抱住,有恃无恐的低笑,“据说女人都是善变的,没准,你明天就会改变主意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走投无路,没法子 亓凌霄略一思忖,默默把人抱住,有恃无恐的低笑,“据说女人都是善变的,没准,你明天就会改变主意了。” “只要你赖在这里不走,明天我就赏你一瓶笑口常开。得你一笑难得呢,大家伙肯定想瞧瞧你笑到停不下来的模样。”,她就不信了,这货会顶着威严扫地的风险,图个一时痛快。 何况,还只是单纯的,睡个觉而已。 世上,绝对不可能有这么傻的傻瓜。 遂,她气定神闲,悠哉哉威胁。 “娘子,你好狠的心啊。”,话语里,却丝毫没有惧意,低低的,笑意浓浓,夹杂着一点点小撒娇。 “你再叫娘子,仔细我揍你!”,纪纤云对这个肉麻到牙酸的称呼,实在接受无能,“滚!别等我改主意,到时候痒痒粉和笑药一起撒给你。别以为你功夫好就能躲过去,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我总能找到机会得手。” “娘子。”,那边话音未落,亓凌霄嘴角弯起,无比清晰的呼唤一声。 “……。”,纪纤云哑然两个呼吸的功夫,顿时再收不住火,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要给某人点颜色看看。 人家已经用行动向她宣战了,而且,以一副一个手指头都不用就能灭了她的傲慢姿态。 可,全身的细胞,注定是白叫嚣。 没待她找到机会奋起动手,小身板上一沉,连带着细胳膊细腿都被锁的紧紧。 不疼不痒,却动弹不得。 “亓凌霄,你再……” 暴怒的咒骂出口之际,让某人寻到可乘之机,迅急的唇瓣相贴…… 灼热的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即便纪纤云义愤填膺的拼命侧头,试图摆脱,在强势的进攻下,都是蚍蜉撼大树。 毫不客气收紧牙关那一刹那,某人却似条老谋深算料事如神的老狐狸,千钧一发之际,全毛全须的撤离了。 麻利的,给她个措手不及。 耳畔,只闻,注满愤恨的上下牙,收不住“咔叽”,碰到一起。 “好险。”,回味着樱唇辗转的美妙滋味,亓凌霄胳膊撑起,把娇小的人困在方寸间。 彼此眉目相距咫尺间,餍足的欢乐荡漾开来,“正经夫妻,还要斗智斗勇,哎,我怎么会这么可怜?” 得了便宜卖乖! 纪纤云心口猛烈起伏着,恨恨的牙齿打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等着,看我找到机会收拾你!” “已经惹娘子生气了,不如,破罐破摔吧。”,亓凌霄眉眼含笑,慢悠悠将十分欠抽的话,播撒到浓郁的暗夜中。 窗外惊雷起,雨势急,更显屋内的静谧旖旎。 “你敢!”,预感到危险逼近,纪纤云有些慌了,“我跟你说,你别胡来。” 暗叹一声天也助他,亓凌霄肆无忌惮的提高了一贯有些偷偷摸摸的音量,妥妥的登徒子姿态,“我有什么不敢的?老老实实睡一觉一样会被报复,何不放肆一点?我聪明的娘子,你说是不是?” 逗弄的话音未落,他便实力演绎起来…… “……你停!我不赶你了!” …… “亓凌霄,你给我住手!听见没有!” …… 感受到小丫头慌乱的示弱,亓凌霄瞬间被取悦到,高涨的欲脱缰,追随本心,只当耳畔刮过一阵风。 住手?他用的是嘴。 恩,绝对不是在说他。 最终,纪纤云大梦初醒般的挣扎起来,指甲抓挠着发动进攻,毫不客气,只图身上的人脱离欲海,“亓凌霄你起来!起来!你再不起来,我以后都不理你!” 好不容易沾点荤腥,亓凌霄兴致正好,哪舍得放弃。 星眸中罩着一层迷蒙,半眯着,哼哼唧唧搂着人耍赖不放,暗哑的声音难言欲壑难填,“放心,我有分寸,我有分寸。” 箭在弦上了,有个鸟的分寸! 纪纤云不是不通人事的无知少女,哪里会吃这一套,朝着最近的肩膀就是一口,“信你才有鬼!滚下去!再不下去,我就给你脸上挠一爪子,看你怎么出去见人!” “……你怎么舍得?”,亓凌霄无视掉肩头的钝痛,还抱着一线生机,低低呢喃着耍赖。 那一次小丫头酒醉,就算半途而费,他还是清楚的记得,真正进入之后无与伦比的愉悦。 食髓知味,如果可以重温,被打一顿也在所不惜了。 “现在我就让你知道我舍不舍得!”,说着话,纪纤云五指并拢弯曲,带着风就扫了过去。 最后一丝幻想破灭,亓凌霄不敢怠慢,大掌逆着风抓了过去。 稳准狠,擒住了那只凌厉的小手。 随即,萦绕他心间的阴郁荡然无存,紧握着那只手指内扣的小手,无比满足愉悦的弯起唇角滚到一旁,“我就知道你舍不得,哼,还不承认。” 好事被叫停的郁闷,因着小丫头只是虚张声势的吓唬他,彻底烟消云散。 终于,小丫头还是很在乎他的。 很好,甚好。 纪纤云哭的心都有了,早知如此,就不该怂啊。 苦着一张脸把手抽回,近乎崩溃的猛坐起,也不顾得上身暴露在空气中,抡起枕头便砸,“你给我滚!” 亓凌霄长臂一伸,轻而易举把枕头擒住。 随即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的同时,连枕头带人一起抱走,“席子湿了不舒服,咱们换个地方好好睡。呵呵,免被你那些小孩子才喜欢用的毒荼毒,不得不防啊。” 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然,直到光洁的后背被象牙席子的凉意侵扰,纪纤云才反应过来。 娘的,想一出就一出,一点预兆都不给,这货,什么脑袋啊! 更多的是气愤到生无可恋,任凭锦被裹了她,任凭被摆弄躺好,“亓凌霄,恶有恶报,等着的,看我明天怎么收拾你。” 把人安顿好,亓凌霄侧身躺好,一手支头,一手安抚的轻拍怒气难平的人,甚是愉悦的轻飘飘丢出一句,“好啊,随便收拾。反正白天过后就是黑夜,正好给我个惩罚你的理由,把那天看的画册子实践一番。” “你……!”,那个‘敢’字,纪纤云声声给咽回去了。 不用刺激,这货都要…… 她可不能给这厮一尝所愿的借口。 哑口无言了,亓凌霄慢条斯理的乘胜追击,“你看啊,不管你怎么折腾,我还不是每天出现在你的枕头边?不如,就心平气和的,给个通融?你放心,我绝对老老实实睡觉,最多,也就和你聊聊天。” “那你刚才做了什么!你那是好好睡觉嘛!”,老老实实睡觉?说的比唱的都好听,“信你的鬼话,还不如相信猪会上树。” “你不是挺开心?你又没反对,我以为你乐意呢。”,亓凌霄脸不红心不跳,实力演绎了,什么叫厚颜无耻。 “我明明反对来着,是你充耳不闻!”,纪纤云又羞又恼,冲口而出。 亓凌霄勾过纪纤云一缕头发把玩着,漫不经心道,“我没听见,不知则无罪,不能怪我。” “堂堂一个王爷,出去也是人模狗样的,这么不要脸,你自己受得了吗?啊?”,这厮的底线在哪里,她真的迷茫了。 白天还好一些,夜晚,十分慷慨的给了这货,多一张脸。 二皮脸的人,真是苦了她了。 度日如年,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如此苦逼的日子? 亓凌霄故作心酸的叹口气,“走投无路,没法子。” 走投无路! 靠,每每都能得逞,还叫走投无路! 那她这个倒霉蛋算个球? “……”,纪纤云脸上似开了五彩铺,由红转青,最后转绿。 突然意识到一点,跟这货过招,除非那货让着她,否则,她绝对是讨不到便宜的。 人家长这么大,玩儿的都是诡异,算计已经融入骨髓,哪是她那点小聪明对付的了的。 搂着人躺好,亓凌霄惬意的一锤定音,“说好了啊,以后就睡一处。” “……我不同意有用吗?” “呵呵……”,亓凌霄凑过去,贴着小巧的耳垂低语,“翘首以待你拿药毒我,那样的话,咱们就可以提前体验一下那本画册的内容了。” “……”,这个威胁很到位,纪纤云只从鼻子里哼了哼。 熬也就几天的事,她忍。 不情不愿,无论如何是达成了,亓凌霄心情好到困意全无,“我就占半张席子,还能给你盖被子,能陪你聊天解闷,有什么不好?日子长了,没我睡你身边,你肯定会不习惯的。” “身旁没了讨厌鬼,舒坦的感觉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有的。” 目的达到了,打一棒子怎么也得给个甜枣,亓凌霄赔笑的话锋一转,“你说说你,痒痒粉往我身上撒撒的那个利落,明月找上门去,你的手瘸了还是怎么的?由着她欺负。” 纪纤云扯动一侧嘴角,嘲讽的哼了哼,“你这是在教我收拾明月吗?照顾人家后半辈子,呵呵,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我答应他哥哥照顾她,又没说由着她欺负我媳妇儿。以后若是碰面,你们的恩怨自己解决。记得,我可什么都没说过。” 媳妇儿! 纪纤云又是一阵恶寒,“你这是怕大家知道你帮着我报仇喽?” “若是让人知晓,我的脸往哪里放?”,为了媳妇儿高兴,亓凌霄也是拼了。 总比他亲自动手好,诶,这个他真做不出。 “哼!你还有脸啊?” “算了,我不担心。不舍得挠我的脸,自然不会让我在大家面前难做。” 低沉的声音如古琴,每一个字都是沾着欢喜的糖粉,感受着温暖怀抱的主人喜不自胜,纪纤云心虚的拧了眉头。 一个自傲的人,其实承受能力并不强。 若是发现心内坚定的美好瞬间坍塌,露出的都是疮痍丑陋,会如何? 扪心自问,这人对她极好,她却…… 哎。 只剩心底的一声无声叹息。 再好也没有小命重要,还是要尽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可,到底怎么走呢? 突的,脑中灵光一现,不如…… 足有半盏茶功夫,怀里的人都默默无言,亓凌霄试探着低声问询,“睡着了?” 沉浸在盘算中,纪纤云惊得一抖。 惹得亓凌霄很是歉疚,“把你吓醒了,是我不好。” 同时的,还有些小窃喜,睡的这么快,明晃晃的昭示着,小丫头并不排斥和他睡啊。 抿唇酝酿了一瞬,纪纤云扯出一抹笑脸,直抒胸臆,“我要出去玩儿玩儿。你说的,打着师父养病的由头,让我去庄子上泡温泉,还可以到周边去转转。” 好不容易那个铺面开业了,还想着小丫头能消停的留在府里,怎么又要往外跑? 亓凌霄不满的皱起眉头,星眸中郁色萦满到外溢,“……不该记住的,倒是记得清楚。” “难倒你要说话不算数。”,纪纤云沉声,将不满表达的淋漓尽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要是反悔,你就算彻头彻尾的小人。以后你再说什么,我都不会信你了。” 这…… 貌似后果有点严重。 亓凌霄思忖片刻,叹口气就范,“去庄子上玩儿一次,以后就收收心好好在府里待着吧。” 皇后看来,小丫头还受她操控着,这一两个月,就由着小丫头疯一疯吧。 怕是,毒解的再顺理成章,都不可能有如今的十足安稳了。 “可以。”,安奈着狂跳的心,纪纤云点头,嘴角难掩饰得逞笑意,“过几天木木就该跑来跟我一起读书了,就趁着这几天,去玩儿一趟好了。” 亓凌霄拉下脸,酸味十足,“迫不及待的跑出去,明明是要躲我。” “就跟我躲你有用一样!”,压下杂乱的心慌,纪纤云强装镇定的怼一句。 “没错。”,亓凌霄很赞同,口气依旧郁闷,“别忘了,避免皇后起疑,逍遥三几天马上回来。” “好不容易出去一趟。”,顺利的出了城,在庄子那边怎么也得周旋一下,有备无患,纪纤云嘟起嘴,“师父养病嘛,这个借口多好,多住几天没问题的。” “中元节那天,你得在府里。跟我一起给母后放荷灯,作为儿媳妇,要尽孝。”,亓凌霄霸道的给出理由,“十四那天,你负者准备祭品,所以,十三那天必须回来。” “明天就初八了……” “初九出发,当天到,十三回来,可以在庄子上玩儿足三日。不能再多,免得你的心更野,总惦记着往外跑。”,可以哄,不过,关键时刻,亓凌霄有着不容置喙的气场。 连着来回路上,差不多有五天时间,不算多,也不算少了。 避免比猴子都精的货起疑,纪纤云没有再争,不情不愿道,“……我知道了。” 大手轻拍着娇小的人,亓凌霄音调重新温柔起来,“等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出去玩儿,多事之秋,忍忍吧。” 以后? 肯定没有以后。 纪纤云脸上讪讪的,鸡同鸭讲的打个哈欠,把那个话题化解,“困了,睡觉。我可不想明天顶着一副黑眼圈出去。” “奥,我懂。”,亓凌霄了然的笑笑。 纪纤云翻身背对,敷衍的接一句,“你懂什么懂?” “你是怕他们笑话你夜里过度操劳。”,亓凌霄低声坏笑,囧囧有神的丢过去一句。 “……”,纪纤云被雷的外焦里嫩,整个人都不好了,“亓凌霄,你让我知道了,什么叫人不可貌相。” ****************** 傍晌午,阴哒哒的天终于亮起来,太阳在厚密云层里,偶尔露出个笑脸。 亓凌霄信步入门,垂涎了一下桌上两个精巧玉碗中似凝未凝被小丫头称为‘果冻’的吃食,心知那是木木的,过过眼瘾之后挑帘子进了小隔间。 入目的,小丫头嘴里咬着毛笔杆子,一手托腮,低头敛眸,深思状。 他极轻的脚步声,丝毫没有让人回神。 “想什么呢?这么专注。”,离着两三步远,高颀的身姿遮了光线,小丫头抬头的一瞬间,他挑眉温和发问。 不知为何,小丫头看到他那一刹那,明显惊的瞳孔一缩。 大有做了亏心事被抓包的不自然。 恩?有蹊跷。 飞快敛去脸上的僵硬,纪纤云掩饰的扯出个笑脸,仰脸对视过去,“你一回来就是晌午了,今天没有太阳,我还以为早呢。” 嘴上招呼着,手上不紧不慢,镇纸下的那张宣纸便成了一团,一道弧线,落入桌旁放废纸的竹篓里。 状似无意的瞟一眼篓子里攒了一多半的纸团,亓凌霄并未太在意,踱步到桌旁,目光落在翻开的书页上,戏谑,“怎么?越来越回去了?这一页不是一早学过的吗?” 销毁了写到一半的信,纪纤云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了回去,顺杆爬的恹恹跌靠在椅子里。 蔫头耷拉脑,唉声叹气,“明明学过的字,为什么想写的时候记不起来呢?这一页我背也背了,当着万嬷嬷的面还默写过,这才几天啊,忘了好多。连你给我讲解的,我都记不清楚了。” 原来是心虚这个。 亓凌霄轻笑,安抚的摸摸小脑袋瓜,“不是学了就不会忘,若是把往外跑那些功夫用来巩固复习,你今天就不至于愁了。这次回来之后,我会好好敦促你习字读书的。” 注定是条不归路,纪纤云心慌意乱,根本不敢看那双洞悉一切却对她温柔如斯的眼眸。 往雪白的宣纸上一趴,有气无力状,“我可能就不是读书那块材料。” “怎么会?平心而论,你学的已经很快了。”,不褒不贬的评价过,亓凌霄提笔在宣纸一角刷刷点点,“来,看看,认不认识。” 纪纤云依旧趴着,奉送一个大白眼,“你是不是想说,像我这种笨蛋,能认识名字已经足够可喜可贺。” “自然可喜可贺。若是你以前有这个本事,也不至于拿着一张不相干的字,宝贝似的当休书。”,遥想某人当时的傻样,亓凌霄禁不止嘴角弧度放大,“提醒你一下,那次是咱们第一次同床之后的早晨。” 想想都丢人,纪纤云怒目摆手,“你可以滚了。” 亓凌霄却不动,再次提笔,在‘纪纤云’三字旁边写下他的名字,“天天直呼为夫名讳,诺,这三个字。” 为夫? 纪纤云抖落一身鸡皮疙瘩,嫌弃的别过头,“谁想认识你的破名字!” “我的名字会伴随你一辈子,你不想认识都难哦。”,亓凌霄搁了笔,眉眼含笑,很是嘚瑟的把脸探过去,“好了好了,等你回来再学。得了两条鱼筋,你应该喜欢,找奶娘看看去。” “鱼筋是什么?能吃吗?”,纪纤云百无聊赖的反问,在她看来,那玩意可能和鹿筋做弓箭异曲同工。 而且,鱼哪来的筋?可能他们俩说的根本不是一种东西吧。 “自然能吃,千斤重的浮子鱼,脊背上抽下来的,一条足够你吃到饱。” 千斤? 突的,纪纤云精神为之一振,唰的直起身子,两眼灼灼冒光,“那鱼是不是没有鳞,脊背发黑肚子银白色?奥,肉里还没有刺。” “不错。不过这种鱼近几年才进贡进京,相府倒是能得着一些鱼肉,应该分不到你身上,你是如何知晓的?”,亓凌霄挑眉,很是不解。 “我当然没见过真的,纸上谈兵而已。应该是小时候在书里看过,一直记着来着。”,纪纤云淡定着胡诌,起身就要往外去,走出两步又顿住,狐疑又万分期待的确定,“筋,是只能看?还是可以真的吃?” 名字不同,鱼应该就是现代的鲟鳇鱼无疑。 鱼子酱和黄金一样论克卖,超级奢侈品一级的。 鱼筋称作‘龙筋’,千斤重的鱼,还是野生的,搁现代,一条龙筋就能换辆豪车。 亓凌霄宠溺的目光飘过,悠悠逗弄,“任你再着急,也得等着蒸熟才能吃。” “切,我又没说着急吃!” 心急火燎的往外跑,明明就嘴急的很,亓凌霄好笑的摆摆手,“快去吧,看够了好照着菜方子做。邀了十几位幕僚,晚上品尝,你这个大厨一定要把通身本事拿出来,千万不要让为夫丢脸。” 纪纤云一个白眼觑过去,“十几个人等着吃?闹了半天,也就让我尝尝味。” 僧多粥少,就算作为厨子,做饭时候偷吃十分方便,想想那么多张嘴等着,她也没那个明目张胆的脸啊。 “先紧着你吃饱。” “说得好听。”,纪纤云又是一记大白眼,阴阳怪气,“等我吃到饱,你那帮客人只有吃点渣子的份了。” “是不是大话,你找奶娘看看去,就知道了。”,亓凌霄也不争,长臂一勾,拥着人便往外走。 “光天化日之下的,给自个留点脸皮行不行!”,纪纤云炸毛的挣脱,撒腿就跑。 待到赶到灶房,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嘴巴张的都合不拢了,“天呐,这么大的筋!” “六子说,这筋可是从一千斤大的鱼身上抽下来的,怎么会小?”,桂嬷嬷笑眯眯说着话,又往盛着鱼筋的两个大木盆里倒了一些冰,“金贵物还得金贵着对待,不给冰镇着就要变味。” 小孩胳膊腕粗的白嫩鱼筋,一条就盘满大半木盆,着实壮观。 伸手摸了摸,纪纤云还是稀罕的愣怔怔,“那鱼得多大啊?真想亲眼瞧瞧。” “听说这鱼长在千里之外,打捞难,活的运到京城更是难上加难,养它的水得投冰降热才成。糊弄到京城时候也就凑合活着,大热天的,轮不到人去瞧,就给大卸八块喽。” 冷水鱼嘛,纪纤云还是有点了解的,美味不可辜负。 遂,她在桂嬷嬷傻掉的注视下,厚脸皮的手起刀落,一尺长的一段龙筋就到了手里。 午饭桌上,多了一道鲜香四溢的烩龙筋。 亓凌霄意味深长的扫一眼身旁的小人,星眸中揶揄气十足。 嘴急就嘴急了,纪纤云不怕看,脸不红心不跳的舀了一大勺到碗里,吃到停不下来。 亓凌霄几不可查弯弯唇角,待有心去尝上一尝,不禁黑了脸。 第一百四十二章 你给我下了毒 亓凌霄宠溺的目光飘过,悠悠逗弄,“任你再着急,也得等着蒸熟才能吃。” “切,我又没说着急吃!” 心急火燎的往外跑,明明就嘴急的很,亓凌霄好笑的摆摆手,“快去吧,看够了好照着菜方子做。邀了十几位幕僚,晚上品尝,你这个大厨一定要把通身本事拿出来,千万不要让为夫丢脸。” 纪纤云一个白眼觑过去,“十几个人等着吃?闹了半天,也就让我尝尝味。” 僧多粥少,就算作为厨子,做饭时候偷吃十分方便,想想那么多张嘴等着,她也没那个明目张胆的脸啊。 “先紧着你吃饱。” “说得好听。”,纪纤云又是一记大白眼,阴阳怪气,“等我吃到饱,你那帮客人只有吃点渣子的份了。” “是不是大话,你找奶娘看看去,就知道了。”,亓凌霄也不争,长臂一勾,拥着人便往外走。 “光天化日之下的,给自个留点脸皮行不行!”,纪纤云炸毛的挣脱,撒腿就跑。 待到赶到灶房,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嘴巴张的都合不拢了,“天呐,这么大的筋!” “六子说,这筋可是从一千斤大的鱼身上抽下来的,怎么会小?”,桂嬷嬷笑眯眯说着话,又往盛着鱼筋的两个大木盆里倒了一些冰,“金贵物还得金贵着对待,不给冰镇着就要变味。” 小孩胳膊腕粗的白嫩鱼筋,一条就盘满大半木盆,着实壮观。 伸手摸了摸,纪纤云还是稀罕的愣怔怔,“那鱼得多大啊?真想亲眼瞧瞧。” “听说这鱼长在千里之外,打捞难,活的运到京城更是难上加难,养它的水得投冰降热才成。糊弄到京城时候也就凑合活着,大热天的,轮不到人去瞧,就给大卸八块喽。” 冷水鱼嘛,纪纤云还是有点了解的,美味不可辜负。 遂,她在桂嬷嬷傻掉的注视下,厚脸皮的手起刀落,一尺长的一段龙筋就到了手里。 午饭桌上,多了一道鲜香四溢的烩龙筋。 亓凌霄意味深长的扫一眼身旁的小人,星眸中揶揄气十足。 嘴急就嘴急了,纪纤云不怕看,脸不红心不跳的舀了一大勺到碗里,吃到停不下来。 亓凌霄几不可查弯弯唇角,待有心去尝上一尝,不禁黑了脸。 逍遥散人无视掉大徒弟和二徒弟,化身菜端子,青花瓷碗里的烩龙筋成了他的专属。 嘴巴吃的鼓鼓,满面红光的迎接两个徒弟鄙视到根本不想认识过他的眼神,瞪起眼珠子,“好东西当然要孝敬师傅,你们俩那么看着我,会遭天打雷劈的。” 顾西风和亓凌霄相当有默契的,黑脸低头,无视。 贪吃如老头,纪纤云望尘莫及,满脸黑线的咽掉嘴里的软糯美味鱼筋,怨念的嗔过去,“师父,是我费劲巴拉做的,您都霸占掉,好意思吗?” 生怕吃慢了被人抢回去的架势,逍遥散人甩开腮帮子,含混不清,不忘斜眼甩给小徒弟一句,“你要答应尽快生个徒孙给我抱,我就紧着你吃。” 纪纤云只觉头上飞过一排乌鸦,顺带还掉下一滩鸟粪。 缓了缓神,歪头,单手托腮,嘴角弯起大大的弧度,漂亮的杏眼里熠熠生辉,“冥王跟您说了,他一两年不要小孩子,您这是……。怂恿我红杏出墙?” 小徒弟挖下的坑,逍遥散人甚是无所谓的跳了下去,不光跳了,还有恃无恐的往下挖了挖。 大眼珠子挑衅的对上二徒弟冷如冰霜的眸,笑嘻嘻摇头晃脑,“瞪什么瞪?我就怂恿了,谁叫你不中用。” 亓凌霄星眸微眯,危险气息弥散,“闭嘴!有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 “你凶什么凶!不孝徒弟!”,逍遥散人嘴撇的烂柿子一般,随即,笑眯眯冲着小徒弟抖抖眉毛,“大风子闲着也是闲着,你这棵小红杏就出到他那边算了。他的种也是我徒孙,哎呦,不……。” 顾西风脸腾地一红,摔了筷子,拂袖而去。 心知是师父满嘴胡诌,他就是听不下去,一刻都不想停留。 响动太大,惊得逍遥散人一激灵,胡子一抖一抖,抓一把胡豆天女散花,“翻天了你!” 可惜,人走的太快,胡豆连徒弟头发丝都没砸到。 余光扫到二徒弟面色相当不善,逍遥散人明智的脚底下抹油,端着吃到一半的烩龙筋,骂骂咧咧跑了。 好戏就那么落幕了,纪纤云深表遗憾的摇摇头,“玩笑而已,顾兄这人反应也忒强烈了。” 亓凌霄手指一伸,一记暴力弹到小丫头脑门上,“名节事大。近墨者黑,师父把你带歪了,以后,要改。” 师兄是个朗月清风的谦谦君子,相貌又极出众,外带隐约还有那份意思,小丫头一点没动心? 怕是,小丫头年纪小,还没开窍吧?或者,他的魅力足够大,让小丫头眼里看不到旁的男子? 恩,他更喜欢相信第二种。 “懒得跟你个无趣的说话,我啊,也该撤了。”,揉揉钝痛的脑门,纪纤云筷子翻飞往碗里堆,“避嫌啊避嫌,你自己慢慢吃,不打扰了。” 亓凌霄丢下碗筷,勾唇起身,“去拿个大碗,把咱们俩的饭菜装一起端回房。” 分吃一碗饭,纪纤云一阵恶寒,筷子夹住的菜吧唧掉回盘子里,满脸拒绝的抬头,“呵呵,咱俩爱吃的菜不一样,混到一起串味,我觉得,你还是坐在这里好好吃比较好。” “我不在意。” “我在意!” “比起午睡一起看画册,你觉得一起吃饭如何?”,亓凌霄倾身过去,冷峻的脸上浮起一抹狡诈的笑意。 纪纤云的笑脸瞬间垮了,闭眼又睁开,抓狂的踢过去,“不要脸!” 亓凌霄轻巧的闪身躲过,脚步轻快的招摇而去。 徒留,纪纤云气到小脸发青。 一盏茶功夫后,一盘子盖饭很有力度的被放在某人面前。 亓凌霄长臂一伸,拉着人挨着坐,眼角眉梢写满欣喜,“一双筷子好,咱们就一人吃一口的来把。张嘴,为夫先喂你。” “你恶不恶心!”,纪纤云皱着眉头,气场十足的从袖子里抽出一双筷子,指着盘子里的饭菜,很是没好气,“从这里分界,那边是你的。” 如此冷遇,亓凌霄脸上的笑容确是愈加明显,“都是为夫爱吃的菜,娘子有心了。还有啊,一双筷子怎么恶心了?别忘了,咱们昨天夜里……” “住口!”,纪纤云很有把某人毒哑的冲动,义愤低喝,“食不言寝不语,知不知道!” 作为一个纯种古代人,无师自通的撩拨来撩拨去,真是岂有此理! 娘的,还是大白天的。 不能操之过急,还是慢慢来吧,亓凌霄铩羽而归,细嚼慢咽吃起来。 饭吃到多一半,纪纤云才觉出诡异到底在哪里。 杏眼不可思议的盯着某人左手夹菜很是稳当的往嘴里送,思维有些混乱,“……你平时不是左撇子吧?” 慢条斯理的咽了饭,亓凌霄爱恋的摸摸貌似有些傻气的小脑袋瓜,“一个盘子,咱们都用右手怎么一起吃?” “用的这么好,你本来就会用左手使筷子吧。” “几年前,右手伤了,左手就代劳了一段时日。看来老天爷早料到咱俩会同吃一盘饭,一早让我学会左手用筷子。” 纪纤云不屑的瞥过去,“少来。老天爷要是注意到你,绝对毫不犹豫的丢出一道天雷。” “我已经收到了啊,不就是你嘛。”,亓凌霄甚是一本正经,灼灼的目光漾不开的柔情万种。 思春不都是春天吗?现在明明是夏天啊。 纪纤云实在招架不住那要掐出水来的眼神,讪讪别过头去,“我要是天雷,还留你到今天,想怎么劈就怎么劈,劈的你都不知道你自己是谁。” “你是老天爷给我的娘子,自然不会劈我。”,亓凌霄不怒反笑,“你啊,在相府默默无闻七年,第一次出门就成了我的王妃,不是天意吗?老天爷看我命不该绝,特地送你来解救我的。” 明明是老天爷看相府二小姐命该绝了,要不她也来不了啊? “老天爷可真不开眼,出门碰鬼也好,为什么要碰见你!” “你应该这么想,我的病痛,相府的李代桃僵,为的,就是让你来到我身边而已。天赐姻缘,你啊,合该感激。为了娶到你,我大病一场差点丢了命,你啊,以后要对我好一点。” 还有这么倒打一耙的,纪纤云扶额,“我想象不到你还能怎么更不要脸。” 亓凌霄摸一把小脑袋瓜,长臂轻轻一勾,将人带入怀中,似轻佻又情意浓浓,“不用想,看着就是了。这辈子看不够,下辈子接着看。为了娘子你能有新鲜感,为夫就勉为其难多不要脸一下好了。” 纪纤云连推带搡的挣脱开来,虎起脸起身就走,“谁乐意看你!” “是我乐意让娘子看。” 无处可逃,纪纤云不得不忍受某人大刺刺躺在她身旁,还是赤膊上阵的。 避免擦枪走火,她能做的就是闭眼,睡不着也要眯着。 唯一值得欣慰的,某人还算老实。 明天就要离开,激动又有些彷徨,久久难眠,思绪翻涌中,她突的想起一件半截子事。 略一思忖,还是好人做到底,翻身过去,对上的是一张含笑的脸。 只是,下一秒,飞速闭了眼。 纪纤云甚是无语,“别装了,有事问你。” 亓凌霄一手支头,侧起身,欢喜的像个孩子,“原来娘子是想我想的睡不着啊,好巧,为夫也是一样。” 反正就一天了,纪纤云也懒得争,手指敲凉席,严肃脸,“正事,你给我正经一点。” 难得,从没见小丫头这般,亓凌霄稀奇的很,乖顺的恢复一贯的淡漠脸,“看你的样子,就跟我做了什么对不起的你的事,要审问我一样。先说一句,我是清白的。” “亓凌霄,你怎么会这么贫!” “可能你给我下了什么毒,导致我总想跟你说话。”,亓凌霄无可奈何状,“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能对我那么凶。” 算了,明天一走,所有烦恼都没了,纪纤云再次忍,直奔主题,“那个奇货堂的少主怎么样了?” “那天师兄回来说的,你也听见了。一个人搀扶着随意走动,腿脚恢复的很不错,就是胳膊和手还不太灵光。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难道有什么不妥?” “没有不妥。我就是想让你把他循序渐进尽快康复的方案你写下来,捎给那两个大夫。”,纪纤云改为趴着,胳膊交叠当枕头,一派懒散相。 亓凌霄眉头微皱,随即又舒展开来,目光柔和的对视过去,“一点点捎过去就是了,又不会来不及。再说了,你就到庄子上住三天而已,什么都耽误不了的。” “说的没错。不过,你不懂病人的心理,尤其是病程很长的病人。”,知道这厮多疑,纪纤云强撑坦荡的迎上那双丝丝探究的眸,“病最重的时候,大夫说什么就是什么,等到病有了起色,他们想法就会多了。恨不得问清楚哪天会好到什么程度,心急火燎的问你,到底哪天能完全好。那两个大夫心里没有准普,一问三不知,你不觉得说不过去吗?到时候,那个冷冰冰门神一样的堂主,肯定会认为是你指使的,故意难为他们,让他们着急。没准还会以为,你留着后手,随时要要挟他们谋求好处。” 亓凌霄眼底的异样波澜顿消,爱恋的捏捏白嫩嫩的小脸,“突然这么替为夫着想,为夫甚是欢心。” 拍掉热乎乎的爪子,纪纤云翻身而起,沉下脸,“别没个正经的!说做就做,我说,你坐那边写下来。” “睡醒了再写也不迟。” “过不多会儿你就该走了,睡什么睡!” “那就有功夫再写,放心,端木寒不是那么小人之心的人。” “我就不想让你在我身边腻味。” 亓凌霄放肆的抿嘴哼笑,“搜肠刮肚想个折,只能支开我一会儿,你累不累?为夫,都替你累的慌。” “我乐意!” “到过年,还有好几个月呢,想破头,你能拦住我几天。”,亓凌霄捏着粉嫩的脚趾头玩儿的不亦乐乎,被踹一脚都在所不惜,“你不是就怕我做做画册上的事嘛,放心,我答应你不会做,绝对言而有信。” “昨天夜里你做什么了?!” “我做的都是你开心的,你怕的那一半,我不是忍着没做吗?”,亓凌霄理直气壮的很,随即摆出一张可怜哀伤脸,“做梦梦见你不见了,若是不好好摸一摸,怎么能确定你没丢?跟你说,我梦见过好几次找不到你了,能让我摆脱这个噩梦的唯一办法,就是你每天让我抱着睡。多跟我承若几次你会好好留在我身边,肯定也有效,来,说一句听听。” 纪纤云想说一句‘梦都是反的’,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可能,是她一直吵着走,给这厮留下心理阴影了。 过几日,发现她真的不见了…… “别废话,快去写。再不去,你就是欺负我不会写字。” 时间紧迫,跑路之前,该安排的安排该安顿的安顿。虽然到头来被她不告而别的一众人,都不会开心,图个心里舒坦一些吧。 **************** 翌日一早,太阳柔柔的照着大地。 吃罢早饭,亓凌霄并未去前边,依依不舍的目光追随着即将启程的人,嘱咐起来,“路上不许胡闹,十三那天必须回到府里。” “你都说了好几遍了。”,捏着包袱,纪纤云佯装不耐烦的撇撇嘴。 鬼使神差的,很想再看看身侧的人,杏眸流转,黑色瞳仁里映出一道颀长的紫色身影。 身材绝佳,老成持重却难掩二十出头年轻人的饱满朝气,棱角分明的脸冷峻霸道,尤其是那双漆黑眼眸,如深潭,洞穿一切又深不可测。 不知是看熟了还是怎样,临别之际,竟觉得那张脸很是帅气阳刚。 一时,有些痴。 没想到,穿上衣裳,他的魅力一样可以俘获某人,亓凌霄得意的双眸中熠熠生辉。 趁着小丫头沉溺美色不能自拔,毫不犹豫俯身贴上殷红朱唇,辗转反侧,索取无度。 纪纤云凝住的眸瞬时流动起来,推搡着避开,“别闹了。” “五天都看不到,先补偿我一下。”,亓凌霄哪肯放手,怨念丢出一句,仗着力量优势,重新衔住濡湿晶亮的唇。 岂止是五天,这辈子最后一面了。 莫名的,纪纤云心里一酸,不知是处于补偿还是成全,轻轻揽上锦袍包裹的精壮腰身。 任凭,某人呼吸急促的予取予求。 绵长的一吻,亓凌霄餍足的很,拍拍异常乖顺的小脑袋瓜,嘴角荡漾起无尽笑意,“这就对了,为夫甚是满意。等回来的,咱们继续。” 残忍也好,不知足也罢,终究要结束了,压着心慌意乱,纪纤云擦擦嘴巴虎起脸来,“哼,谁要跟你继续!” “谁让你色眯眯的看着我?” “我哪有!” “反正,不能那样看别的男人!” “你知不知道你很烦!” “明月说你是狐狸精,看来,有几分道理,我被你个小狐狸精迷了心魄。我如今这般,自己都很意外。”,对于突然展现出的这一面,亓凌霄的确很意外。 他从没想过,他有朝一日可以这样。 不过,一点都不排斥,甚至挺享受,乐在其中。 少男情怀总是痴啊,第一次嘛,总是飞蛾扑火比较傻的,可惜,初恋一般注定没结果。 如此一想,纪纤云放松许多,拎起包袱大摇大摆离开。 借口去灶房找吃的,和桂嬷嬷聊上几句当告别,之后,和逍遥散人几个汇合。 本是挣脱牢笼奔向自由新生活,不知怎的,她脚步沉重的很。 甚至,经过那几株梅树,不由自主的,伸手摸上垂下的枝杈。 生活了两个多月的地方,来古代之后的家,说没有一点留恋,是假的。 “丫头,出去玩儿啊,你怎么不笑一笑?”,能出城疯一疯,憋了许久的老头,嘴都要咧到耳台子了。 “……”,纪纤云被拱的回了魂,僵硬的扯扯唇角浮起一抹笑,“我在想小吃城生意怎么才能更好。” 逍遥散人不屑的吐吐舌头,“财迷鬼!” “比你个酒鬼好!” “哎呀呀,敢说师父了,你个不孝徒弟!”,逍遥散人故作生气,跺脚便去扯小徒弟耳朵。 纪纤云拎着包袱一躲,闪身瞥头,余光中,一拖着竹筐的老妇正望过来,是贾婆子。 旁的都留恋,只有这个丑陋的老太婆,这辈子不想再见。 脑海中再飘一飘皇后那妖婆的变态可怖的阴毒笑脸,想想色胚的不知廉耻,沉重留恋的脚步顿时轻快许多。 坐上马车,偶尔掀开帘子一角,瞄一瞄熙熙攘攘的京城繁华,无感的很。 索性,懒散的窝好,拉上红杏一起,和新加入的丫鬟聊天磨牙。 他们师徒三个,一直跟进跟出的红杏,此行还多了个绿柳,知己知彼才能跑路顺利,她必须要抓紧时间套套近乎。 第一百四十三章 绝对是存心跟她过不去 算计的再好,老天爷的事,算计不来。 天公实在不作美,风和日丽的启程,赶到庄子上,当晚就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暴雨滂沱。 在庄子上的第一天,天地雾蒙蒙湿哒哒能拧出水,泥土地汪着水,一踩一个深深的脚丫印子。 除了在屋里窝着,别无它路。 眼巴巴盼了一天,好不容易盼着雨水渗下去,第二天凌晨,卡拉一声惊雷,大雨小雨交叉着来。 晨起一瞧外头,纪纤云差点仰天长啸。 娘的,老天爷啊,她是怎么得罪这位老人家了! 有着上一场雨的摧残,饱和的湿土已经不吸水,雨水只能那么肆无忌惮的在院子里趴着。 一个水洼连着一个水洼,扔点小鱼苗下去,改开鱼塘一点问题没有。 院子里都这般,更别提庄子里的广袤泥土地,从庄头的话里,就能想象外头是个什么光景。 逍遥散人挠着头,哀声一声高过一声,“……丫头啊,我身上都要长虫了。早知道这样就不该颠颠的跑来这里,怎么说,府里待着还舒服点。酒也不好喝,菜也不好吃,出又出不去……。” 纪纤云本来就烦,烦到心焦,耳边再有个苍蝇嗡嗡嗡,脑袋都要炸了,“师父,您能不能消停一会儿。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眼睛都要瞎了。” “我不在你眼前晃,上哪晃去?出门就得淌水,人影都瞧不见……。” “我泡了茶,来,喝一杯消消火。”,一老一少的被雨天折磨的不轻,顾西风倒是无所谓的紧,白衣出尘,一派无欲无求的恬淡。 庄子里毫无华丽可言的房子里,有他坐着,实在是蓬荜生辉,宛如谪仙下凡。 “不想喝。”,纪纤云起身,再一次跑到门口石头台阶上,两眼可怜巴巴望天去了。 逍遥散人从来对茶没兴趣,猴子似的蹲到凳子上,咔嚓咔嚓嚼着府里带来的胡豆消磨时间。 熬了两天,纪纤云嘴角急出了两个小水泡。 第三天早起一瞧,她终于露出点笑模样,“雨水终于渗完了,上午去周边集镇玩儿一玩,身上乏了正好回来用温泉水解一解!” “镇上酒馆来壶好酒,喂喂肚子里的酒虫子。”,逍遥散人伸着懒腰,赞成的不能再赞成,“庄子上的浑酒,折磨的我老人家舌头都要罢工了。”。 泡温泉是幌子,出来就是陪着小丫头玩儿的,顾西风自然没有意见,俊逸的脸上展颜一笑,“两天没好好吃东西,早饭多一吃一点,免得没精神逛。” 这两天,小丫头精神实在不济,看什么都没胃口,他只当是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没法尽兴,急出来的。 自从知道有此行开始,他便确定了一件事。 师弟心里是很看重他这个王妃的,否则,怎么可能成全她的玩儿心。 对他来说,也算好事吧,至少,往后抽身离去之时,不必担忧小丫头过的不好。 几人皆喜气洋洋,饱餐一顿。 饭毕,纪纤云借口换衣裳溜回房间。 在那几个眼皮子底下跑路,包袱肯定不能带着。 银票、金针、盛着毒药的几个小瓷瓶,按先前早就想好的路数藏在身上各处,轻装上阵。 可,她实在没料到,人倒霉起来喝口凉水都塞牙的事,有一天,降临她头上。 兴冲冲的出去,踩着湿乎乎的地沾了一鞋底的泥到了套好的马车跟前,噩耗再次降临。 “看,那边的云彩正往这边来呢!” “黑压压一片,还跑这么快,这雨,看样子马上就得到!” “晦气!真他娘的晦气!酒又喝不上了!” …… 望着排山倒海之势压过来的漫天黑云,纪纤云紧抿着唇,着实有种崩溃之感。 若不是理智还在,她就要跺脚化身泼妇,把老天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一遍。 下雨下雨,没日子下雨了吗? 就算夏天雨多,连着三天没完没了,不是成心跟她过不去吗?! “王妃,回去吧。” “是啊,王妃。雨眼见就到跟前,千万别淋着,还是快点回房去。” 红杏和绿柳一左一后,一个严肃寡言,一个温和劝说。 纪纤云被夹在中间,无可奈何。 大雨将临,逼着大家伙跑出去玩儿,那就是神经病,实在没道理。 无法,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往回走。 心怀鬼胎的坐在堂屋磕着瓜子,足有半个时辰,惶恐中的大雨影子都没有,黑云就那么赖着不走。 偶尔打个雷来个闪,耍个小傲娇。 娘的,绝对是跟她存心过不去。 纪纤云时不时跑过去看一眼拦住她跑路大业的黑云,心里的怒火越来越汹涌,连繁衍老头几个的心思都没了。 佯装很累,回房。 扑在床上,生无可恋,捶床。 拖得越久,机会越少,天要亡她吗? 事实证明,她的运气真是差到姥姥家了。 傲娇的黑云过了晌午发了威风,瓢泼似的大雨,浇灭了她仅有的那点幻想。 一夜辗转难眠,第四天头上,顶着一对泛着黑眼圈的熊猫眼,终于迎来了一个艳阳天。 碧空如洗,只有几朵绵软的白云飘啊飘。 久违的太阳精神饱满,光芒万丈。 眯眼扫一眼刺眼的艳阳,纪纤云怒火难消,恨到牙痒痒。 娘的,困了她三天,终于可以耀武扬威笑话她了吗? 偏不信那个邪,握紧小拳头,嘴角紧绷,杏眸中泛起笃定的光。 赶一天的路,变数很多,她就不信,寻不到跑路机会! 否极泰来,似乎,命运之神再次眷顾起她。 路过一个茶铺歇脚的时候,恰巧有落魄之人卖马。 端着菩萨心,十两银子甩出去,交通工具,名正言顺的有了。 佯装好奇,踩个板凳骑上去。 小母马异常温顺,又有上辈子飒爽英姿御马的基础,小身板晃了几晃,一刻钟的功夫,便找到了感觉。 遂,她底气更足了,难得的,会心一笑。 晌午太阳烈,会找个驿馆歇脚,恩,就是那个时候了。 重新窝到马车里,一扫阴霾,竹签子插着点心胃口大开。 惹得逍遥散人一愣一愣,“丫头,骑个马就能高兴成这样,你也忒没见识了。不过,学的可真麻利,大大出乎我老人家预料。” “我聪明呗。” 难得又露出笑脸,顾西风扫一眼,嘴角也浮起柔和笑意,“对,很聪明,比我当年学的快。” 逍遥散人不屑的撇撇嘴,很是看不上的眼神甩过去,摇摇头,“你还有脸说。” 红杏和绿柳不晓得他们深层的关系,遂,老头也没敢太揭短,捋着胡子笑哈哈话锋一转,“丫头,你学的是快,那得看跟谁比。想当年,小……。不,是冥王,上马之后一夹马肚子,一溜烟就跑了。稀里糊涂,我喝完一壶酒,他骑的已经很不错。” 天赋异禀的货,人比人,真是没得比。 纪纤云耸耸肩,拿个香瓜啃着积攒体力,“有这样的徒弟,当师父的您,岂不是很欣慰。” “欣慰个屁,还不够生气的呢。”,徒弟太聪明,不好管教啊,逍遥散人被勾起心伤过往,大眼珠瞪起来,“你啊,可别跟他学。” “第一次跟您学功夫就摔个半死,呵呵,我这种笨徒弟,想跟冥王学也学不来啊。” “姑娘家家的,学什么功夫啊。谁要是欺负你,我老人家帮你打断他的腿。”,逍遥散人盘腿坐,乐呵的很,“回去以后你也就骑不着马了,珍惜吧,路上多骑几次。” “我也是这么想的。”,骑马溜走,多几次,总能成功的吧? 几天来的霉气终于散了,胜利的曙光,笼罩。 甜瓜,甜在嘴里,一直到心里,纪纤云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一时,马车里欢声笑语不断。 不知不觉,到了下榻的驿站。 好吃好喝取悦了胃,当她试图说服其他几人骑马在附近溜溜时,却,遭到了毫不留情的拒绝。 “人生地不熟,危险。” “就算奴婢可以另骑一匹跟着,暑热难耐,王妃,您中暑了怎么好?” …… 最后,逍遥散人叉起腰,一锤定音,“好好睡觉去,要是睡不着,我老人家帮你。绝对让你立马闭眼,睡到出发都醒不来。” 被点睡穴,那就逃跑无望了,纪纤云不得不蔫头耷拉脑的屈服,“好吧,我回屋好好睡觉去。” 心焦的在床上熬了足有两刻钟,预想着那几个已经睡熟了,轻手蹑脚开门。 “王妃,您要去哪里啊?” “奴婢两个跟您去,就是,不能骑马。” “车夫守着马呢,王妃,您就不用想了。” 红杏和绿柳,一个严肃一个笑脸,分守门两侧,如门神。 纪纤云尴尬笑笑,铩羽而归。 娘的,两个啊! 要是一个,她这个战斗力很弱的渣渣,还能弄点药出来把人弄晕。 两个?晕一个,另一个必然戒备,不可能得手。 然后再喊一喊,她往哪里跑? 过了一盏茶功夫,她终于有了主意,扶着额头开门痛苦状,“我可能中暑了,红杏,你去给我找点冰来敷一敷。” 红杏严肃,可心思很活络,一眼将小把戏看穿,倒退着往旁边屋子移动几步,清清嗓子,低声呼唤,“神医,王妃病了,劳烦您给瞧瞧。” 失败! 纪纤云粉饰都懒得粉饰,“我没病!”,欲哭无泪的丢下一句,关门败走。 徒留,绿柳抿唇憋笑。 小王妃,玩儿心可真重。 不过,倒是个好相与的主子。 就是,肯定和冷厉刻板的王爷合不来吧?看来,小王妃被休出门,真的指日可待了。 在驿馆逗留了大概两个时辰,无计可施的纪纤云,终于骑上了马。 不过,马车一直在她左右。 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一骑绝尘,硬跑?就她的马术,根本不可能。 急着急着,愁着愁着,时间过得超快。 抬头,巍峨的城门已经近在眼前。 花了那么多心思,费了那么多力气,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 沮丧的她,差点泪奔。 掀开车帘子准备招呼小徒弟的逍遥散人,眉毛抖着就取笑起来,“丫头,才几天啊,又不是过了三年五载,回来至于激动到哭!” 激动个鸟! 她是郁闷到死好不好?! 纪纤云又不能发作,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勉强扯出一张笑脸,“……我哪有哭?” “就快了好不好?”,逍遥散人摇头晃脑,嘚瑟的很,“来,上车,冥王妃哪能在众目睽睽下骑马。” 纪纤云再不甘心,也只能由着红杏把她从马上弄下来,那匹被她注入希望的小母马,结结实实被栓在马车后天,跟着。 爬到车上的她,有种心如死灰的无力感,恹恹的,窝在车厢一侧,强颜欢笑都没力气。 顾西风看的心疼,面色如常打趣安慰,“以后骑马的机会肯定有的,大不了,在王府花园里骑马转几圈。” “是啊,这点破事,哪至于啊!师父跟你说,过了新鲜劲,骑马没什么好,哪有坐车舒服?” 马? 纪纤云脑中灵光一现,暗淡的眸,突的一亮,推推红杏急切道,“把我的马送到菜市口去,不要带回王府。” “……”,红杏挑眉,不知所谓状。 “为什么?王府草料好,有马夫专门养着,有什么不好?”,逍遥散人也有些蒙。 迎接着四道疑惑目光,纪纤云强做精明的一笑,“小吃城没有马车,采买不方便,要不,我买马做什么?你们看,我像那么不会过日子,随便瞎买东西的人吗?十两银子呢,不牵到小吃城干活去,哪对的起我的钱啊。” 四人面面相觑,随即扶额喷笑。 与此同时的,皇宫,凤仪宫内。 亓凌昊从绣金线的团花锦袍广袖中掏出一封书信,恭敬的交于美人榻上慵懒倚靠的人,“母后,午后有人让个小乞丐送到孩儿府上的。您看,有可能是真的吗?” 皇后独孤菲带着精美甲套的两指一夹,接了那信,潋滟的桃花眼懒散的一扫信封上的字,红唇轻启,慢悠悠吐出一句,“看来是个女人写的。” 嵌宝石的指甲套美的晃眼,间或,染着鲜红豆蔻的手指有种诡异的妖冶,一抬一晃,信封里的信纸被展开。 看过了纸上不多的内容,独孤菲漫不经心的容颜上,终于有了几丝波澜,嘴角浮起一抹邪气的笑,挑眉看向儿子,幽幽发问,“你觉得呢?” 亓凌昊摇着折扇,吸口气,摇头,“孩儿认为不太可信。老九一心复仇,哪有心思风花雪月?再说了,这才多久,他那么冷血的人,怎么可能动心?” 独孤菲意味深长的眯眼瞟过去,“没几天,她不是就把你魂勾去了?都是肉体凡胎的人,有什么稀奇?” “母后,您…。。信?”,亓凌昊顿住了摇扇子的手,神似的眼眸闪烁着不可置信的光芒。 “信也不信,信了也没有坏处,为何不信一信?”,独孤菲慵懒的吐出一句,潋滟的眸中,暗潮涌动。 “母后,那,您想如何?”,不禁,亓凌昊脸上现出一丝紧张。 独孤菲妖媚的脸孔蒙上一层冷霜,桃花眸不悦的觑过去,强势哼了哼,“没出息的东西!” 惊觉什么都逃不过母后的眼睛,亓凌霄讪讪干笑一声,“母后,知子莫若母。不过,孩儿是大事为重的,请母后放心。” 把信纸置于一旁,抚摸着胖胖的黑猫,独孤菲保养得意的脸上浮现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只要你听话,我就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孩儿一贯为母后马首是瞻,母后英明睿智,儿臣望尘莫……” 独孤菲不屑的摆摆手制止,拍走胖胖的黑猫,正襟危坐添了雍容的郑重,“好了,说正事。若这事是真的,你认为咱们该如何做?” 这个问题,过来的路上,亓凌昊也有想过,探头过去,一脸贪婪,“若是真的,自然是好好利用一下。她是咱们的人,让贾婆子说一声,定会受咱们摆布。老九能有个什么下场,那就得看这信有几分真了。不过,孩儿还是觉得,就算是真,信的内容也是故意夸大,老九不至于如此。” “恩,为娘也是这么觉得。这信出自女子之手,摆明了就是算计那个丫头,争风吃醋无疑,为了出掉眼中钉,自然要下狠手。”,皇后赞许的扼首,随即,挑眉,话锋一转,“就算只有一点影子,试一试也无妨。不过,要做就要做到真,老九疑心重,让他看出破绽……” ************ 皓月当空,星星懒洋洋的爬满银河。 享受过桂嬷嬷准备的花瓣浴,身累心更累的纪纤云,躺在阔别好几日的地铺上,确是辗转反侧。 月光透过窗纱投进来,在地铺南边描化下一片雕花格子木窗的剪影。 实在头疼的很,她索性坐起来,抱着膝盖缩成一团,盯着那片剪影,发呆。 谋划那么久,老天爷几场大雨就让她的所有心血成了泡影,重回原点,该如何脱困? 傍晚例行去门口扫地,又一次面对贾婆子,很是有种重入地狱的颤栗感。 走!不管怎么样,都要想法子尽快离开。 胆战心惊没有宁日的日子,她真的不想再过下去。 毒已经解了,纸包不住火,若是让皇后那变态妖婆识破,绝对会死的很有节奏。 扯着头发搜肠刮肚中,耳畔传来的熟悉声调,惊的她猛抬头。 侧耳细听,应该在院子里,正和桂嬷嬷说话。 莫名的心好慌,想到即将要面对的人,陡然不知所措起来。 眼珠转了几转,心狂跳着,趴倒,装睡。 亓凌霄带着夜色推门而入,因怕吵醒心心念念的人,关门的动作极尽温柔。 转瞬,又盼着人醒,更是期待着某人正静等他回来,遂,下门栓的动作粗暴许多。 信步越过雕花隔断门,静等,没有回音。 如深潭的星眸中,期待的火焰顿减。 借着月光望一眼床,空空如也。 星眸中,光彩暗淡,变得比夜色更昏暗。 思念泛滥成灾,不知为何,心头涌起一丝孩子气的委屈,故意把帘子猛掀,脚步比往日加重许多。 不是习惯的脚步声,纪纤云草木结冰的一个激灵,鲤鱼打挺惊坐起,戒备的往后蹭,“谁?” 漂亮的杏眸瞪的老大,只想把突然闯入的人看个清楚。 诶,月光里,那道颀长的身形,没错啊。 惊悸的声音,显然不是沉睡惊醒后那种睡意袅袅。 亓凌霄脚步不停,眼角眉梢笑意乍现,低沉的声音如指甲划过古琴,抑扬顿挫让人醉,“明明在等为夫,还不想承认,口是心非的调皮鬼。” 故意跺脚走路,吓死她了好不好?! 纪纤云摸着额头冷汗,没好气的躺回去,“谁要等你!”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五天已是好几个春秋。 盼星星盼月亮,人终于回来了,又笃定小丫头在等他,亓凌霄哪里还安奈的住,麻利的脱掉靴子躺倒。 长臂一勾,就把娇小的人带入怀中,很是有种失而复得的狂喜悸动,“你不等我能等谁?嘴硬也没用,为夫不信。” 温暖强健的胸膛,有力的心跳,有种让人沉沦的蛊惑。 纪纤云还是理智占了上风,推搡着摆脱,“放手,我喘不过来气了。” “呵呵,不要担心,为夫度气给你。”,胳膊一松,待到怀里的人探出头,亓凌霄便轻车熟路堵截住了朝思暮想的樱唇。 愉悦的低笑在夜里播撒,霸道狂野的吻,给月光的清冷升温。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不用怕,自己人 带着萦萦酒气,霸道到有些荷尔蒙爆棚的粗鲁,纪纤云胳膊拧不过大腿,挣脱也是枉然。 遂,只能从了。 绵长的一吻终结,待到某人猴急的试图更进一步,她便装着可怜期期艾艾示弱,“我肚子疼,你今天别折腾我。” 身上燥的很,亓凌霄还是体贴的压下欲火中烧,温热大掌隔着衣衫贴上去,暗哑的声音略带紧张问询,“怎么了?吃错东西了吗?” “每月那几天,你知道的。”,就是因为这个才有了那次的同床共枕,哎,想想郁闷啊。 亓凌霄当下了然,星眸中那点仅存的小火苗瞬间熄灭,甚是败兴的叹口气,全身的力似乎都被抽离,“小别胜新婚,你啊,真会挑日子。” 抱怨归抱怨,运功,掌心源源不断的热量注入,暖炉当的很是到位。 大姨妈驾到是真,不过恐是这段日子伙食好保养好,小肚子胀胀的隐隐作痛,并不严重。 为了得个安生,纪纤云舒服的享受着暖炉,并不拒绝。 手当扇子嫌弃扇着风,脑袋瓜尽可能往一边挪,“满身酒气,你这是喝了多少?” “几杯而已。” “你的酒量好像不错。” “师父不见得喝的过我。” “为什么天上有牛在飞,因为有你在地上吹!” 亓凌霄低低的笑,爱恋的拿脑门靠过去蹭了蹭,“我从不说大话。” “呕,我应该去一边,吐一会儿。”,肚子温暖的很舒服,纪纤云懒洋洋的躺着,突的,有了几分逗趣的心思。 亓凌霄也不在意,胳膊奉献出来当枕头,侧身搂着娇小的一团,揶揄着话锋一转,“老天爷都觉得你应该好好在府里待着,否则,怎么会连下三天雨让你出不了门?哎,以后啊,收收心,不要往外跑了。你怎么说来着,做了错事会遭雷劈,这几天的雷好像不少。” 一下子勾起纪纤云的伤心事,心口起伏着,咬牙切齿无处可发的火,终于抓出个发泄口,小手毫不留情拧过去,痛的人丝丝抽气才撤回。 “幸灾乐祸!” 亓凌霄不怒反笑,“还有心思欺负我,看来还没气成怎么样。我还担心,你会回来大哭一场呢。” “闭嘴!不会说话就别说!” “听说你学会骑马了?红杏两个把你好一顿夸,说你天赋异禀呢。” “她们俩还说什么了?” “你做过什么,她们自然就说什么喽。怎么,知道丢人了?”,挖空心思溜出去骑马,恩,很有小丫头一贯行事风格。 他都可以想象出,当时搞笑的场面。 哎,不能跟着去,当真遗憾。 “你是特地跑来笑话我的吗?”,想破头都跑不掉,回顾种种,纪纤云眯起眼,义愤难填。 要不招那俩丫鬟,兴许就成功了呢,哼,罪魁祸首还是冥王这厮。 想及此,她恨不得在这货身上好好发泄一通。 “非也,为夫自然不是来笑话你的。小别胜新婚,若不是你今天……我才懒得跟你浪费功夫说这些没用的。”,看到吃不到比看不到更让人郁闷,燥热再次袭来,亓凌霄呼吸加重,唇试图着贴过去,“娘子,来呀。” “来你个大头鬼!” ************ 太阳正中偏西一点高挂,福满多小吃城。 饭时到了尾巴上,棚子里依旧人声鼎沸的热闹,两旁卖饭的屋子前头,客人已经稀疏的很。 “顾兄,不用给我省银子,庆功宴嘛,挑着福满楼的好菜来。师父,千万别忘了路上捎几坛子好酒,庆功宴怎么能没有酒。” “知道知道,什么都能忘,我老人家都忘不了酒。借着他们的光,可以痛快喝一场,不错不错。” “我们快去快回。” 目送着老头两个上车,车夫一甩鞭子,马车缓缓驶离后院侧门口。 纪纤云暗自松一口气,摇着团山喊着热,带着红杏快步往堂屋里钻,“红杏,来,太阳太晒了,咱们还是回屋喝酸梅汤吧。” 王妃怎么突然这么娇气? 疑惑只是一眨眼,红杏便如常默默跟上。 窝在椅子里喝着酸梅汤,没喝两口,纪纤云便搁了碗,重新倒上一碗放到桌子中间。 热情又威严的冲红杏指指对面椅子,“坐下,喝。这么多呢,放功夫长了就温吞吞,不好喝了。” “王妃,奴婢……” “你还知道我是王妃啊,那你怎么不听我的话?让你坐你就坐嘛,不坐的话,那我回去给你告状,说你欺负我。” 王妃不是第一次没主子的样子,其实,王妃,一直就没怎么有过主子的样子。 遂,对如此孩子气的威胁,红杏早已经见怪不怪。 恭敬不如从命,只得道谢坐下。 “这就对了嘛。”,纪纤云小巧的鼻尖上沁着密密汗珠,俊俏的小脸上笑意更盛,一手端着酸梅汤,一手扶着腰起身,“哎,月事来了就是烦,腰好酸,坐着都不舒服。” “王妃,那,酸梅汤寒凉,您……” 那个‘您’字只有个尾音,红杏瞳孔爆睁,一贯严肃的脸上陡然浮现不可置信。 黑色的瞳仁里,只有一只小手,那手里攥着个缠枝梅花的小小瓷瓶。 弹指间,眼皮沉重的垂下,脑袋一歪,身子软踏踏前倾。 纪纤云紧张的手心都是汗,见人真的晕了,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放下一点。 眼疾手快,攥着药瓶的手一抬,让人稳当的趴在桌上,不至于磕个鼻青脸肿。 麻利的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就放到红杏手边,不放心,又挪开胳膊肘,压住。 人都解决掉了,眼珠转了转,确定一切就绪,没有疏漏,免得夜长梦到,她什么也顾不得了,拿上带着白纱的斗笠,关门到院子里。 怕几个干活的小伙计怀疑,闲庭信步悠哉哉出了侧门。 小母马白天就在过道上拴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负责看守,三言两语就被她打发了。 斗笠戴好,踩着上马石爬上马背。 心狂跳着要蹦出嗓子眼,手指都禁不止颤抖,怀着难以抑制、鸟出笼般的激动心情,拨转马头,出发。 附近路算熟,小吃城正门走不得,也不能走上次出城那条路,为了出其不意,她决定走出城之后多山的北门。 成功绕过一条窄胡同,扭头看,身后没人追来。 正当她面露喜色时,几个布衣男子从天而降,将她连人带马团团围住。 似乎,是从胡同两侧的房上飞下来的。 会武功的男人!虽不知道来人有什么目的,她不傻,心知绝对不是好事。 遂,仗着胆子,试图从袖子里掏出药瓶。 可惜,跟武功高强的人比,她的速度实在不够看。 手刚探进袖子,便被脚尖点地飞身而起的一个瘦小个子点了穴道,成了哑巴木偶。 瘦小个子无声落地,随即笑着抱抱拳,“冥王妃,不用怕,自己人。马车这就赶过来,跟小的们走一趟吧。” 第一百四十五章 悔的肠子都青了 瘦小个子无声落地,随即笑着抱抱拳,“冥王妃,不用怕,自己人。马车这就赶过来,跟小的们走一趟吧。” 他是真的欢喜,那种突然天上掉个大馅饼恰巧砸他身上的欢喜。 本想着完成任务得耗费些时日,很可能还得是场搏命的恶仗,没成想,易如反掌。 容易到,简直做梦一般。 白纱下的脸惨白如纸,纪纤云喉咙里呜咽一下,话都讲不出,除了任凭摆布再无它法。 听话听音,皇后的人无疑。 可,皇后抓她作甚? 难道,知晓她背叛?知晓她毒已经背地里解了? 霎时,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窜到脑瓜顶,三魂七魄都要出窍,灵魂瑟瑟发抖如秋风中的落叶。 完了!完了! 再次落在那妖婆手里,对待叛徒…… 惊悸过度,霎时脑中一片空白。 直到被黑布蒙了眼塞进马车,她都没缓过神来。 不知过了多久,周遭路人车马嘈杂声消失,之后马车停稳在清净处。 纪纤云有种离着阎王殿更近了一步的恐怖感觉,身体动不了,心肝脾胃都是莫名震颤的。 噬心散已经生不如死,遭遇背叛,皇后那妖婆肯定变本加厉的吧?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有人给她一刀,来个痛快。 “到地方了,下车吧。”,依旧是瘦小个子的声音,话音里隐隐有得意的笑,似乎不乏恭敬客气。 肩部一痛,穴道被解开,纪纤云瘫软着如没骨头的鱼,动弹不了,“……我…。。我腿软…。。” 眼睛看不见,迎接她的是各色嘲笑声。 “哈哈……。胆子还没鸡大吧。” “说什么呢?女人嘛,不哭就不错了。” “呵呵,腿软有什么干系,我来抱你……。” “闭嘴!”,又是瘦小个子的声音,“主子交待了,不能动她。主子的人,仔细你的皮!” “是是,老大。” “你们俩,滚去跟主子报喜去!” “是!” “遵命!” 周遭重归安静,须臾,又是瘦小个子的声音,“冥王妃,小的们就在这里,您什么时候腿脚不软了,小的们再领您屋里坐。” “……。啊。”,纪纤云唇瓣翕动着,下意识应了一声,有气无力。 匍匐在车里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脑中翻江倒海。 若是要惩处她,怎可能有这么好的态度? 主子?说的,应该是色胚。 色胚抓她来作甚?难道……。。 毛骨悚然恶心巴拉的想法一冒出来,便被她才升腾起的一点理智拍飞了。 色胚首先关心的是权术皇位,是怎么打到冥王,她可没那个魅力让那货突然发疯。 可,若是她没暴露,色胚就算找她问问话,也不至于用绑的啊? 完全可以让贾婆子通知她,让她想法子脱身主动上门。 一时间,脑中思绪如麻,又惊又怕又急的她,灵机一动,病急乱投医起来。 攒足力气坐起,跪爬着过去钻出车帘,掀开斗笠上白纱露出一张毫无血色却盈满笑容的脸孔,佯装闲话家常的口吻发问,“几位,知不知道主子叫我来做什么?” 车边四五个人惊艳的两眼放光,只一瞬便又面面相觑,之后瘦小个子摇摇头,“小的们只管把您劫到这里,其他的一概不知。” 纪纤云心灰了灰,杏眼中流动的希冀还是强撑,“既然你知道咱们是自己人,找个机会让我跟你们走就是了,为何费力气劫我?要不是我突然心血来潮独自溜出来遛马,身边那么多人,劫我哪是那么容易的?” 瘦小个子垂手而立,再次摇头,“主子的心思,小的们不能多问。” 问了等于白问。 纪纤云眸中的光亮暗淡下去,手指在身前搅动着,六神无主。 陡然,一个念头油然而生。 难道是色胚他们只是怀疑她,还没有确定,所以,劫她过来对质审问一番? 靠! 中了噬心散的毒,心口会有一抹红,扯开她衣裳一瞧,肯定穿帮啊。 这么一想,五雷轰顶。 顿感生的希望渺茫,身上抖如筛糠。 后悔,悔的肠子都青了。 早知如此,不该跑啊,跟着师父他们,不见得被抓的住。 不是缓过来了?怎么突然又怕的要死? 瘦小个子几个面面相觑,彼此眼中皆看见了不明所以。 须臾,几人耸耸肩,无所谓的守在一旁。 怕不怕的,反正和他们无关,才懒得费那个心。 比起她这边的胆战心惊,小吃城依旧一片忙碌祥和。 为了庆功宴,门口挂了打烊的旗子,送走了最后几个客人,伙计们有说有笑的飞快打扫着。 后院,七八个光头小子打水洗碗,忙的不亦乐乎。 孙来顺作为掌柜的,四处叮嘱过便回了堂屋。 见小小姐的丫鬟趴在桌上呼呼睡大觉,精明的脸上顿起不悦,手掌在桌上拍了拍,口气不善,“醒醒,醒醒,主子不在,也不带这么偷懒的!” 轻微的呼噜声依旧,毫无反应。 孙来顺摸了摸下巴上的小胡子,一字眉倒竖,更大力的往桌上一拍,“醒醒!醒醒!” 手心疼的发热,可,熟睡的人依旧熟睡。 搓搓手,孙来顺就皱了眉头,眼睛眨巴眨巴,盯着趴在桌上的人猛瞧。 胳膊当枕头,睡的挺好啊,这么大声音,聋子都得给点反应吧? 又不像成心装睡,没理由啊。 上上下下打量过,眼尖的他,发现睡着的丫鬟胳膊下搂着一封貌似是信的物件。 更诡异了。 四五十岁,浸淫商场多年,心思灵透无疑,眼珠一转,他便有了某种不详的猜测。 大力把红杏胳膊搬开,那信封上的字赫然入目,顿时,惊的他心一沉。 略一思忖,慌神的踉跄往外去,站在台阶上暴力大喊,“小石头!小石头呢!” 掌柜的一贯和气生财,突然大喊大叫,引得院中所有人都把目光投过去。 正主小石头是个八岁的孩子,更是吓得哆里哆嗦,慌慌张张就跑过去,换牙的年纪少了两颗门牙,本就说话漏风因着惊吓更显声音诡异,“掌柜的,我在这,我在这。” “跟我进来!”,这事不能闹大,即便心急火燎,孙来顺还是有些理智的。 待到小石头两股战战的入了门,孙来顺把门一关,强装镇定压低声音急急追问,“小姐骑马走的时候都跟你说什么了,一个字不要差,跟我再学一遍。” “小姐说……说,她有事忘了交待神医他们,要赶去福满楼。”,小石头低着头,缩着脖子,上下牙直打架,怯懦道,“我还跟小姐说骑马危险,小姐她……她说她骑的很好、回、回来的时候让……让神医骑着,她……她坐车。” “人往哪边去了?你看见没有?”,孙来顺紧张的心都要跳出来,耐着性子追问。 小石头挠着脑袋想了想,便答,“往后边胡同里去了,那边清净,绕过去也能到福满楼。” 完了完了,孙掌柜暗叫一声糟糕,腿一软差点瘫。 强撑着扶着桌沿站稳当,喉头滚动咽了咽口水,皱眉吩咐,“你出去,让虎头和猴子去迎迎散人他们,让他们尽快回来。不对,不对,我自己去……算了,不用了,你出去吧。” 小石头一头雾水,只觉得掌柜的甚是古怪,因着岁数小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让他走边得到特赦一般的颠颠走了。 孙来顺捏着眉心跌坐在椅子里,脸上似开了颜料铺。 六神无主的咋舌,很快,打定主意。 这事不能嚷嚷开,还是等神医和散人回来吧,估摸着,也该回来了。 小小姐啊小小姐,不声不响怎么就走了呢? 就算在冥王府过不去下,总该知会他们这帮下人啊,想辙一起走,也有个照顾。 这会儿子了,人肯定出了城,追都不知往哪边追,哎,这可如何是好。 一个女儿家,孤零零一个跑出去,遇见恶人…… 越想越可怖,心里烈火烹油,他都不敢往下想了。 盼星星盼月亮,一刻钟后,人终于是回来了。 连哄带骗,把人尽快拉近堂屋,关起门来,孙来顺霎时精气神被抽走,满满哭丧脸,“小的就实话实说了,小小姐她,怕是不告而别骑马走了。看,红杏人事不省,还压了封信在胳膊底下,瞧着字迹,像是小小姐留的。” 就算把丫鬟弄晕了好跑出去骑马,也不可能给冥王留书,这事,板上钉钉。 “……怎么可能!”,逍遥散人大眼珠子瞪圆了,僵在原地。 顾西风也惊了个七荤八素,转瞬,指使着孙掌柜扶起红杏,大碗凉水奔脸上泼去。 红杏悠悠转醒,急切的一对质,大家仅存的那点幻想也破灭了。 逍遥散人急脾气,就要窜出去找,还好顾西风压的住阵脚,带着几人,快马加鞭赶回冥王府。 待进了前院,不巧的,书房里,冥王正招待几个官员。 六子问清几人来意,惊得冷汗直冒,热锅上蚂蚁似的原地打几个转,揣上信进去附耳汇报。 主子对小王妃可是很看重的,不能耽搁啊。 哎,媳妇儿跑了,丢人是妥妥的,主子啊,要挺住。 亓凌霄闻听,端坐的身子明显一僵,幽深如潭的眸中风起云涌,嘴唇紧抿,似怒似悲。 这是怎么了?一贯处变不惊的冥王,何曾有过这样的表情。 几个死忠的官员心里皆一动,难道,有大事发生? 只一晃眼的功夫,亓凌霄便恢复如常,说着场面话,送客。 众人只当看花了眼,不便多问,起身离去。 堪堪送出去几步,亓凌霄攥紧着拳头,骨结咯咯作响的扭身回到书案前。 冷厉的眉眼大有风雨欲来之感,黑着脸,拆开信封。 待展开信纸,凌厉的眸中忽明忽暗,牙关紧咬,嘴角绷到微微抽搐。 六子偷瞟一眼,实在不知该说点什么,就推了推身旁的神医,猛使眼色。 第一百四十六章 没有那么遭 六子偷瞟一眼,实在不知该说点什么,就推了推身旁的神医,猛使眼色。 顾西风一贯温润如玉的俊颜冷峻的冰,眉眼间隐隐浮现怨怒,瞥一眼坐于书案后心口微微起伏的人,语调微凉,“先是支开我和师父,继而弄晕了红杏,路线也是选好,显然,纤云不是临时起意。孙掌柜发现的时候,算算时辰,人就应该已经出了城。快马加鞭,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到了何处。” 为何突然改了主意留下?为何突然圆了房?此刻,皆真相大白。 若不是师弟强迫,人怎么会费心谋划不告而别? 把个姑娘逼到这步田地,可想而知,两人私下相处必定很不和谐。 人前还要强颜欢笑,受师弟所迫也好,为逃跑掩人耳目也罢,总之,小丫头一直有苦难言。 若不是找人要紧,他真想跟这个师弟大打出手。 “……。六子,告诉清风,把能派出去的都派出去,不要声张,分几路暗中找。”。亓凌霄无视掉师兄的口气不善,再抬头已然恢复往日的气定神闲冷酷诡谲,漆黑如潭的眸深不可测,满满笃定,“一个女子,天黑必然住店,多从客栈下手。” “对对对!”,逍遥散人急的火着房一样,原地踱步似热锅上蚂蚁,“我也去找去!人心险恶,她一个姑娘家被人抢了可怎么好。哎哟,遇上歹人可就……。” “师父!您不要出去添乱!”,亓凌霄起身,漠然着一张脸气场全开,“越帮越忙,闹到那边耳朵里,就没法收拾了。” “你说我麻烦!你个兔崽子,你说说你对纤云做了什么?逼着她声都不吱想破头的往外跑。”,逍遥散人手指头指着二徒弟方向,跳着脚睚眦欲裂,“说好的跟我去闯荡江湖,隔一宿就反悔了,奥,我总算知道了,肯定那天夜里你对她用强的。呸,你个下三滥东西,老天爷怎么给你披了身人皮!禽兽!你就是衣冠禽兽!我可怜的纤云啊,告诉你,纤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看我这回……” 亓凌霄紧抿着唇,面色不变,貌似目不斜视往外去,经过老头身旁时,迅捷出手。 逍遥散人正气头上,防备全无,历时成了半张着嘴的木头人。 急速喘息着,只余喉咙里的狂暴呜咽。 解决了那个聒噪的,亓凌霄淡定的看向怨念满满的顾西风,视线相对坦坦荡荡,“师兄,事已至此,先把人找回来是正经。人手足够,你和师父冒然出城令人怀疑,静心等着吧。” 这事的确声张不得,皇后那一派耳目众多,闹开了,小丫头更是险上加险。 顾西风即便义愤难平,心急如焚,还是懂得孰重孰轻,压着火气垂眸扼首,“明白。” 清风领命急急去做,亓凌霄在书房里对着那封错字摆出的信,一脸莫名。 表面平静下,压抑的是如坐针毡,这辈子,从没有过的紧张焦急。 这些日子不是没有起过疑心,可,小丫头太聪明还是他太笨,竟然都被混过去。 无论如何,已经委身于他,过段日子脾气就顺过去了。他啊,天真麻痹了自己,到头来…… 焦灼了大概有两刻钟功夫,撒出去的人石沉大海消息全无,却,迎来了一封信。 乞儿交给守门人,信封署名‘冥王亲启’的信。 苍劲的字迹,墨迹很新,皱眉扫一眼,亓凌霄手上便加快速度。 草草掠一般内容,顿时,有种入赘冰窟之感。 星眸中怒火熊熊,手指用力,那信纸瞬间皱成一团。 万箭穿心,此刻,他便是如此心境。 顾西风预感到那信和小丫头有关,心提到嗓子眼,挑眉急问,“如何?是纤云的消息吗?” 亓凌霄眉头紧皱,咬牙点头,一贯镇定的眸有些手足无措的飘忽,“……到了秦王手里,提了交换条件。” “啊?”,顾西风明显一个愣怔,随即,蒙蒙发问,“秦王?他抓纤云作甚?纤云不是他们安插在冥王府的内应吗?难道是发现纤云孤身出城,想到她的毒解了,成了叛徒?!” 最后那句,尾音陡然提高。 如玉的脸由白转青,他实在难以接受这个理由。 若是如此,小丫头这次,怕是凶多吉少。 逍遥散人先前被说通,遂,也有了自由,听闻大徒弟的话,亦惊恐的很,搓着手全无主意,“天呐,那可怎么办?纤云岂不是有的受了!啊,对了,那边提了什么条件?” “没有那么遭。”,亓凌霄庆幸的轻舒出一口气,随即叹口气,将其中一张揉皱的信纸递过去,漆黑如潭的星眸中冰冷凝聚,“应该是明月的字。” “什么?明月!”,逍遥散人如遭雷击,半张着嘴巴,傻呆呆,“那丫头写的信?冒充秦王?啊,你是说,明月把纤云劫了,让后冒充秦王给你写信?” 顾西风无欲无求惯了,不代表他没脑子,无视掉师父的傻气,接过信纸,急急一扫。 随即,俊逸出尘的眉眼盈起一层冰霜,修长的手指成拳,猛的捶在桌案上,“明月!” 此时此刻,若是明月在身旁,他绝对不会犹豫。 手刃都不能解心头之恨! “到底写的什么玩意?!”,没人理睬他的话,逍遥散人瞪着大眼珠子也探头过去,待看清了纸上的字,胡子气的都撅起来,“明月那个死丫头,脑袋是不是被门挤了!他写这个,是要纤云的命啊!” “……放心,她不会有性命之忧。”,亓凌霄脑中思绪翻涌,弹指间,似是自我安慰又似万分肯定的丢出一句,“顾忌纪相,秦王也不会要她的命。” 紧攥的拳头,骨骼咯咯作响,突的,有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老七对小丫头觊觎已久,这回落在他手里,命是无俞,怕是…… “没错!”,顾西风眸中一亮,赞同的点头,随即不请自取的抽了师弟手中的另一张信纸出来,转眼,眉头紧锁,“这…… ” 第一百四十七章 亲眼瞧见你盼着他死 “没错!”,顾西风眸中一亮,赞同的点头,随即不请自取的抽了师弟手中的另一张信纸出来,转眼,眉头紧锁,“这…… ” 俊美如玉的脸孔上,血色刹那被抽去,颀长的身躯不自主的晃了晃,一颗心陡然沉入谷底。 这样的交换条件,怕是…… 脑中答案笃定,可他还是希冀又万分紧张的将眸光投过去,声音都是小心翼翼,“师弟,你是不会答应的,对吧?”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此刻,他的心就游走在苦乐两端。 一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弟,一个是他心悦的人,哪个他都不希望出事,可偏偏…… 亓凌霄星眸微挑,深深看过去一眼,随即一脸莫名的点头,低沉的声音如指尖划过古琴,“自然不会答应。” “那,纤云怎么办?!”,预料中的答案,顾西风并不错愕,脚步虚浮的向前一步,云淡风轻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焦灼。 亓凌霄丝毫不为所动,镇纸压住洁白的桑皮纸,修长的手指捏住毛笔蘸墨,眉眼低垂,语调里无波无澜,“你觉得,我该答应?” “我…。。”,顾西风语结,弹指间压着心头怒火拳头紧攥,目光如刀,视线宣泄着对面前雷霆不动之人的义愤难平。 随即,意识到救人要紧,强压着心口起伏,耐着性子摆道理,“你的命是纤云救的,她一次次舍命帮了你,这次她遇难,你不能坐视不理吧?不管怎么说,她现在还是你的王妃,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什么见死不救?!”,逍遥散人听得傻呆呆,急不可耐的抢过信纸,大眼珠子瞪了又瞪,“娘的,够狠!真够狠!算了,你去了就是个死,还是我老人家走一趟。把秦王那鳖孙抓住,刀架他脖子上,我看他放不放人。” 顾西风略一寻思,摇头,“秦王身边高手如云,抓他太难,不如,从他府里的孩童下手。” 一拍即合,逍遥散人随即一跺脚,“对,小孩子好抓!他家应该有好几个娃娃呢,容我去抓一个来,虎毒不食子,我就不信,他不救亲骨肉。” “别人没抓到,先被秦王府隐在各处的弓箭手射成筛子。” 拔凉拔凉的一盆凉水兜头而来,逍遥散人心里才汇聚的偌大希望顷刻坍塌。随即怒火中烧的一拍桌子,指着二徒弟鼻子开始骂,“这样不行那也不行,总不能看纤云落入狼窝吧。你个小没良心的,没有纤云你早成一把骨头了,轮到她受罪,你瞧瞧你,坐在那里那个稳当的!我怎么会有你……” 吵吵嚷嚷解决不了问题,顾西风强自把老头拉着按到椅子里,之后深呼吸一口回身到书案边,拿出仅存那一点耐心问询,“师弟,你不会冷血至此,说说看,有什么救她的打算。你也知道的,相府对纤云实在不看重,就算皇后真要纤云的命,可能,相府根本不会阻拦。咱们不能坐以待毙,拖得越久,纤云越是凶险。” 亓凌霄终于落了笔,将笔置于笔搁上,之后移开墨玉镇纸将墨迹未干的信纸拾起。 星眸中暗潮涌动,淡定的用嘴吹着气加速墨迹风干,不疾不徐丢出一句,“我自有主张,回信过去,博一搏。” 顾西风往书案后挪了挪,凤眸瞟过纸上简短的两行字,历时,倒吸一口凉气。 很有将师弟大卸八块的冲动,近乎粗暴的一掌将桌子拍到裂纹顿生,“你这是什么话!我看你是巴不得她现在就死!” *************** 黑夜吞没了最后一丝天光,装饰考究的屋子里,昏暗一片。 屋中只有纪纤云一人,咬着手指,坐立不安的如没头苍蝇乱转。 门口有人把手,院子里各处都安插了人,一水的练家子,凭她,插翅难逃。 明知出不去,她也懒得纠结,眼下,最最忧心的,是冥王那厮。 亓凌霄啊亓凌霄,可千万不要上钩! “冥王妃,主子要见你,跟小的到花厅走一遭吧。” 雕花朱漆木门被推开一扇,略略有些阴森的年前男子声音飘入耳畔。 纪纤云的思绪被打乱,咬着手指的牙齿没意识的收紧,疼的她嘶嘶抽气。 因着疼痛,整个人分外清醒。 先前,色胚就是在此屋中见的她,这次,竟要去什么花厅! 天呐!看来她最不想看到的结果出现了。 巨大的刺激下,她差点崩溃,身形晃了晃,扶着一旁的椅子背,才不至于摔倒。 本就青白到没有血色的小脸,更白了几分,在昏暗的天光里,愈加晃眼。 亓凌霄啊亓凌霄,你不说大仇未报大事未成吗?为何犯这个傻! 不值得! 她根本不配啊。 “冥王妃,别让主子等的不耐烦!” 门外的人阴冷的声音提高了几个度,渗的人脊背生寒。 发晕当不了死,就算她现在死过去,木已成舟,对局势扭转不了分毫。 心里明镜一般,违抗不得,整整衣衫挺直脊背大步出门。 风萧萧兮易水寒,大有慷慨赴死之态。 扫一眼院中,没有异样,不消片刻,便到了地方。 透过镂空的花窗,只有灯火通明的光线溢出,并不见人影晃动。 静悄悄,一丝嘈杂全无。 越是这般,纪纤云越是心发慌,腿肚子转筋,一双腿软绵绵。 一个人赴约! 摆明了瓮中捉鳖的鸿门宴,有去无回! 冥王那厮一贯算无遗策,不可能不知,哎,都是被她连累的。 深深的一股负罪感席卷而来,羞愧的她,恨不得死过去算了。 一身劲装的玄衣男子不屑的扫过噤若寒蝉的女子,轻哼了哼伸手推门,努努下巴,“进去吧,主子就在里头。” 森冷,不容置喙。 心念一转,纪纤云突的不怕了,昂起下巴信步而入。 龙潭虎穴,却不是她的,能做的,只有见机行事。 祸害遗千年,也许,那厮,命够硬呢。 前脚进门,后脚,身后的门‘咔哧’被带上。 莫名的,让她脊背一僵。 杏眼圆睁,戒备的目光扫视。 花厅宽敞的很,桌椅摆件尽显奢华,花树一般的各处烛台架上烛火摇曳,亮的人直晃眼。 费力逡巡,只见如此。 视线正前方三四丈外,有垂地暗紫帷幔遮挡,帷幔后的另一番天地,并不得见。 色胚躲在后边为何?故弄玄虚? 难到让她来,是要她一起等着冥王入阵? 这个念头一出,心头又安定不少。 千万不要来!那厮够聪明,就算一时冲动昏了头,还有清风他们一帮人在。 越想越觉得有理,随即身上紧绷的神经稍稍纾解,双手在身前搅动着,小步轻移。 素手拨开帷幔的相接处,小巧的身躯,闪进后边的一方天地。 透过烛火的跳动光亮,杏眸微挑,随即,瞳孔骤然一缩。 脚步僵住,整个人都僵在原地,杏眼圆睁,似是被突然降临的奇景震撼住。 确切的说,是吓住。 天!不是她眼花了吧? 精美的高大屏风做背景,前头一张华美的美人榻。 那榻上,有一女子,宫里嬷嬷装扮,慵懒的半躺半卧,正似笑非笑的瞥眼看向她。 保养得宜的美艳脸孔,深不见底的潋滟桃花眸,打着美人团扇染着鲜红豆蔻的手…… 抛弃这一切,就那让人观之胆寒,汗毛直竖的诡异气质,足够让她入赘冰窟。 皇后独孤菲嘴角微扯,魅惑的脸孔上浮现一抹邪气的笑,懒洋洋的半挑脸皮,不阴不阳慢悠悠道,“怎么,不认识本宫了?” 此等老妖婆,化成灰也认识啊! 身体比心更老实服帖,纪纤云头皮发炸,两股战战,噗通就跪了下去,“……参见……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在此地看见这妖婆,比宫中看到更添渗人毛,禁不住,舌头打结,牙齿颤巍巍,磕碰。 独孤菲用团扇掩住朱唇,潋滟的桃花眸中光彩流转,咯咯的笑起来,妩媚的脸孔更添妖冶。 自顾自笑够了,目光灼灼的盯视着匍匐在地抖如筛糠的人,轻启朱唇,抑扬顿挫的慢悠悠道出一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你这副模样,本宫觉得,你定是对本宫做了亏心事。” 亏心事,三字,音调咬的很重,大有兴师问罪之感。 幽幽的声调,绵软却冷意涔涔,听得纪纤云心尖跟着颤了又颤。 动物遇见天敌,心知逃生无门,与生俱来的那种臣服惧怕。 能做的,只有匍匐着不敢抬头,急急辩解,“没有……没有,皇后娘娘明察,臣女对娘娘……忠心不二。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谅你也没那个胆子,呵呵,你知道得罪本宫的下场。不,你不知道。”,独孤菲妩媚的眉眼浮现妖冶笑意,随即,潋滟的桃花眸中浮现嗜血的兴奋光芒,“若是敢背叛本宫,可就不是受受疼那么简单了。噬心散虽能让人痛不欲生,不过,本宫有的是法子,让你难受百倍千倍。” 娇媚变态的声音萦绕耳畔,纪纤云只觉阎王殿也就不过如此,灵魂深处都是颤抖的,点头如捣蒜,“是是是,臣女谨记……臣女绝对不敢背叛娘娘……” “好了,说正事。”,独孤菲一改慵懒魅惑,摇着扇子坐直身体,吩咐,“过来,到本宫跟前来。” 离着一丈多远,那股妖冶邪气已经寒撤心扉,到跟前去? 毒已经解了,有着致命心虚,纪纤云瞬时,汗湿衣衫,瘫软着,爬都爬不起来。 妖婆心血来潮,扯开她衣裳瞧一眼,还有命在? 而且,谁帮她解的毒,妖婆肯定能猜到。 那么,要她的命之前,还会狠狠要挟冥王一次。 不可以,这种情况绝对不能有。 人不过去,独孤菲不悦的对立在一旁如树桩的宫女使个眼色。 弹指间,纪纤云便小鸡崽子一般,被拎着扔到皇后脚边。 噗通一声,疼的她龇牙咧嘴。 因祸得福,神智清明许多。 死咬着唇,强迫着镇定下来。 不光为了她自己,还有冥王那厮,绝对不能出纰漏。 独孤菲眯眼,邪气的把玩儿着染着鲜红豆蔻的指甲轻笑,“本宫很可怕吗?恩?在老九府上,你也算左右逢源,不像如此胆小的。逍遥散人被你哄的团团转,太后都对你青睐有加,你的本事不小呢。” “回娘娘话,臣女突然被抓来,惶恐……不安。不是……不是惧怕娘娘……不是……”,手指甲陷入肉中,集中精神跪好,胆寒不用假装,从里到外,藏都藏不住。 独孤菲哼了哼,满不在乎媚声打断,“不老实!怕就是怕,直说就好。本宫就喜欢被人惧怕,最好是怕到骨子里,怕到一想到本宫就瑟瑟发抖。这样一来,便没胆子背叛本宫。” 变态!死变态! 心里叫嚣两句,纪纤云低着头,弱弱承认,“回娘娘话,臣女很怕,很怕。” “那就最好。”,独孤菲满意的点点头,随即低垂眸光,盯着脚边娇小的一团话锋一转,娇媚的语调里赞许满满,“不错不错,短短两个月而已,老九那种冷情的人都栽在你手里。小小年纪,有这等本事,前途无量。” 这种大帽子绝对不能认,纪纤云摇头如拨浪鼓,“回娘娘话,臣女觉得这事根本不可能,冥王他……他从来对臣女不理不睬,怎么可能?” “人和人的缘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日久生情,有什么不可能?一个俊俏的小丫头天天端着笑脸追在身后跑,血气方刚的年纪,入了眼,也没什么奇怪的。” “可是……可是,冥王他对臣女从没有好脸色,这……这怎么可能嘛。”,纪纤云佯装急切辩解,“那个信,秦王殿下念给臣女听了,臣女觉得……觉得就是有人要害臣女。若冥王真的对臣女有意到那般,臣女怎么会一点都没发觉?” “害你?那字迹看着是个女子,定是对老九爱慕的身边人,你碍了谁的眼?嗯?好好想一想。” “这个……”,故作疑惑的迟疑一下,纪纤云急急开口,“肯定是府里的那些小妾中的一个。冥王很少去找她们,然后就有人嫉妒了,觉得我常住在思梅园挡了她的路,就想法子要除掉我。” 独孤菲潋滟的桃花眼中笑意荡漾,“人尽皆知,你在冥王府位不久已,只不过是冥王作践羞辱相府的筏子罢了。那些小妾应该还没傻到,费尽心思去除去你。再想想,除了府里那些小妾,冥王身边还有没有什么红颜知己?或者,你知不知道,有哪个女子对冥王心悦?” 除了明月还会有谁! 先前,色胚给她看那张密信,她就确定的不能再确定了。 “皇后娘娘,容臣女好好想一想。”,纪纤云挠着头,苦思状,待到坐上的人有些不耐烦了,她才低头敛眸,连连摇头,“冥王屋子里,除了他的奶娘,丫鬟是不能随便进入的。前院书房,臣女也暗地里打听过,没有女子近身伺候。府里丫鬟婆子挺多,至于有没有人暗中思慕冥王,臣女就不得而知了。” “真的是这样吗?”,语气带着威压,微重。 “臣女不敢欺瞒皇后娘娘。”,纪纤云头更低了几分,战战兢兢模样,“冥王不许臣女动他屋子里物件,更不许臣女近身,能一桌吃饭,还是碍于逍遥散人。出了思梅园,冥王将臣女只当陌路人……臣女,……真的不清楚他、他身旁有没有红颜知己。” “算了,这人是谁不关大干系。”,独孤菲悠哉哉摇着扇子,邪气的笑容莫名,“没有无源之水,那人既然想除掉你,定是发现了一些事,发现了老九对你有上心的地方。女人啊,真是傻,觉得除掉了男人眼珠里子的人,那眼珠子里就换成她了。” “皇后娘娘,臣女……臣女真的想不出、想不出……冥王他,他哪里看上臣女了啊。” “你看不出才对,你若是看的出却没汇报,本宫也就不能留你了。”,独孤菲微仰着下巴,睥睨着蝼蚁般的小人,邪气森森,“你为了保命一心做戏,细枝末节的东西,自然看不见。老九冷漠冷情的人,属意谁也不会太过流露。能发觉的,只有一门心思在他身上的痴狂女子。” 是呢,从一开始,明月就对她敌意满满。 难倒,这就是传说中的,女人第六感? 转瞬的神游,纪纤云便全神贯注起来,佯装懵懂的点点头,“皇后娘娘英明,英明。不过,真的会有女子看上冥王吗?他那张脸从来就没有笑模样,比门神都可怕。” “呵呵……”,独孤菲突的发笑,慧心的那种,年纪一把,却依旧风韵犹存的美艳,“情人眼里出西施,十恶不赦又如何,依旧如珠似宝。” 尾音拉长,潋滟的桃花眸中隐隐有落寞浮现。 女人啊,真是傻,一个为了皇位不惜毒死发妻的男人,哪有温情可言。 可,那时候的她,竟认为那是用情至深。 傻! 可惜,世上傻女子前仆后继。 不过,这次有这般的傻子出现,倒是帮了她一个大忙,“你说,老九会不会来?恩?” 纪纤云摇头,“回皇后娘娘话,臣女不知。” “那你希望不希望,他来?”,拖着绵长的尾音,软绵绵的话,夹杂着来者不善。 还是不相信她,纪纤云心里明了的很,低着头乖顺的很,“娘娘希望他来,臣女就希望他来,臣女对娘娘忠心不二。” “他若是来了,等着他的就是天罗地网,你知不知道?有去无回。” “那样的话,臣女的任务是不是就完成了?”,纪纤云顾左右而言他,佯装的几分希冀。 独孤菲摇着团扇的手顿了顿,心头一抹钝痛袭来。 慷慨赴死也好,身入险境也罢,在不在乎你的人眼中,为他们做什么,都是不值一提。 没有爱意总有感恩?可笑!可笑! 原来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 亦如亓钰对她。 莫名的,她心头浮起一抹同情,对那个眼中钉老九。 当然,如果他肯来的话。 紧抿红唇压下心口尖锐刺痛,白了几分的脸孔上又浮起邪气妖冶的笑,“是啊,他都死了,本宫自然不会再难为你。你就求神拜佛的盼着,他为你舍命而来吧。若是他来了,亲眼瞧见你盼着他死,呵呵,那场面,本宫真的很期待。” 应该是把嫌疑摘干净了,纪纤云狂跳的心平复一些,酝酿了再酝酿,怯怯开口,“皇后娘娘,若是……若是冥王、冥王他不来……那臣女……娘娘您打算把臣女如何?” 色胚故作倜傥的跟她一再强调不会难为她,可,她心里还是没底的很。 皇后这个妖婆才是真正掌握她命运的人,不得了皇后的亲口允诺,心慌的很。 染着鲜红豆蔻的手指细细划过精致扇面,独孤菲嘴角有着嗜血笑意,“怕本宫要了你的命吗?恩?只有本宫用不上的人才会有这种担忧,你,觉得你已经在本宫眼里是个废物了吗?恩?” “娘娘饶命饶命……给娘娘办事是臣女的福气,臣女……臣女一心念着给娘娘分忧……” “福气?哈哈哈……”,独孤菲扇面捂嘴,潋滟的桃花眸妖冶,如魅惑众生的妖魔,“口不对心,明明给本宫办事是晦气!算了,把心放到肚子里,本宫没有随便杀人的嗜好。若是老九实在不来,那你就当和本宫叙了叙旧,过个两天,自己回去就是。” 啊!紧绷的神经一松,纪纤云如临大赦,“多谢娘娘……多谢……” “叩叩叩……”,随着几声叩门声,耳畔一阵轻微又急促的脚步声。 须臾,便有一灰布长衫的中年男子到了近前,恭敬的对着皇后递上一封书信,“皇后娘娘,这是冥王送到秦王殿下府上的信。” 亓凌霄? 纪纤云心头猛地一阵,全身的神经又紧绷起来。 闭气凝神,焦灼的想知道信的内容,却不得不低着头,装作无动于衷。 “不是置之不理,呵呵,看来,这事是真。”,独孤菲笑容更盛,慵懒的语调加入几分迫不及待的兴奋。 素手接过信纸展开,潋滟的桃花眸飘过纸上的两行字,霎时目光暗淡下去,好心情荡然无存,妖媚的脸狰狞一片,“……白忙一场!” 四字入耳,如天籁。 烈火烹油的心沉淀下去,纪纤云宛若重生。 谢天谢地,冥王那厮没有上钩,不管信上写了什么,没上钩就好。 接下去,只要熬上两天,一切就过去了。 为了压住心头喜悦,她的头更低,缩在那里,便是噤若寒蝉的一团。 独孤菲不甘心的将信纸一抓,桃花眸中风云变幻,一片寂静中斟酌片刻,随即,扯动一侧嘴角,勾出一抹阴森的冷笑。 垂眸,慵懒的吩咐道,“小丫头,把你的手伸出来让本宫瞧瞧。” 幽幽可怖的音调再次响起,纪纤云有些蒙。 看她的手?妖婆是气疯了吗? 不明所以,她还是乖顺的把手伸出,纤白的手指微颤。 “恩,这手生的不错,细细白白,一看就是个灵巧的。”独孤菲随意的扫过去一眼,眸底有算计的光晕流动,幽幽的调调如闲话家常,“老九那人诡计多端甚是狡诈,这信,兴许是故作姿态诓本宫。十指连心,若是把你这十根指甲都拔下来,血淋漓的送到他面前?恩,估计,真不在意还是假做姿态,就一清二楚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和冥王联手 亥时三刻。 冥王府思梅园。 廊子上的气死风灯摇曳着昏暗的光晕,正厅灯火通明,几道坐立难安的人影印在窗纸上,如皮影大戏。 主人房漆黑一片,安静到,仅有的一缕孤单焦灼呼吸,都显得异常刺耳。 守在园子口的守卫接过小厮递过来的小木匣,大步疾走。 不敢贸然打搅主子安眠,机灵的直奔正厅,那里靠墙立着主子的跟班,六子。 “六子哥,府门口的人送进来的。说是送东西的是个乞丐,替人跑腿的。只留了一句话,匣子里的东西比信还重要,一定要冥王殿下亲自过目。” 六子正愁的脑仁疼,这回一下子精神了,“给我,你下去吧。” 接了那小匣子颠了颠,里头东西应该挺轻,不会是暗器什么的吧? 打开就中招那种? 拿到眼前一端详,他的心先颤了颤。 鼻子使劲抽气嗅了嗅,确认了几次,萦绕的丝丝血腥,惊的他倒吸口凉气。 再不迟疑,眉头拧成个疙瘩,肩膀拱开正厅的门就窜了进去,匣子往桌上一放,急的跺脚,“……神医,散人,不妙啊。那匣子里血腥气,新鲜的,怕是……。恐怕是……。” 闻听,屋里三人皆变了脸色。 桂嬷嬷抖如筛糠,嘴唇翕动着说不出话,只死盯着那匣子,跌在椅子里动弹不得。 逍遥散人和顾西风对视一眼,不想相信又不得不去求证。 顾西风紧抿着唇伸手开了匣子,历时瞳孔一缩,脸色铁青,身体微微颤抖着,心疼到无以复加。 “这……指甲……看着是纤云的……没错…。。哎呦,我的纤云呐,她、她可怎么受的了……” 逍遥散人还存着一丝希望,待拿竹签子扒拉过那些血淋漓的指甲,一颗心跌入万年寒潭。 心疼的猛捶头,“师父没用,师父救不了你啊……” 瞟一眼匣子里新鲜到血还没凝固的东西,六子毛骨悚然,比起那三个关心则乱的还是好那么一点点,扬着手里的信,青白着一张丑脸问询,“是小的给主子送去?还是把主子请到这里来?” 逍遥散人睚眦欲裂,一溜烟跑了,“我去把他揪过来!” 什么破主意,人没救回来,反倒激怒了那帮人。 瞧瞧,小徒弟的十根手指甲啊。 十指连心,生生的拔,疼的背过气去妥妥的。 哎,可是受了大罪了。 哐的一声巨响,一扇门应声被踹飞,再一眨眼功夫,亓凌霄就见师父如闪电的到了他跟前。 隔桌怒视。 视线昏暗的很,他还是能明显感觉出来人的怒意滔天。 “怎么了?”,这么急,一定是小丫头那边有了变故,惊得他,蹭的站起。 “指甲!纤云被扒了十根指甲!”,逍遥散人拍着桌子,暴力气息毕现,“血淋漓的,就在厅里搁着呢!走!你个混球跟我去瞧瞧!” 万箭穿心! 想一下小丫头的惨状,亓凌霄所有的冷静都消失了。就算装腔作势,都没了那份心思。 不用拉扯,随着老头去了正厅。 待真的看见那一堆血污,他的灵魂都是抽痛的。星眸中伤痛凝的化不开,脑中一片空白。 “怎么办?你说怎么办?” “不是发傻的时候,这么下去,人就活不成了。” “哎呦…。。我的可怜王妃啊……。老天不开眼啊……。”,桂嬷嬷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抽抽搭搭,禁不止念念叨叨起来。 …… 七嘴八舌的嘈杂,终于把亓凌霄拉回现实。 脸白如窗纸,瘫坐到椅子里便去看已经拆开过的信。 “不用看了,还是要你带着东西去。”,顾西风一点功夫豆不想浪费,灰白的脸孔,透着无尽紧张,“有去无回,你肯定是不能犯险的。快想一下,有没有什么旁的法子。” “是啊是啊,他们不是要认罪书嘛,要不我带着去试试?没准,他们一看反正也要挟不了你去,能拿到那些也不错,就把人放了呢。” 一封信不能消除皇后那边的怀疑,这种情况会如何?亓凌霄也是到过的,只是,那些指甲的冲击力实在太大。 让他,一时失了分寸。 强自镇定的稳稳心神,扬起那张冷厉发青的脸,幽深如潭的星眸重新闪烁着运筹帷幄,“师兄,能不能成,这次要看你的了。” “我?”,顾西风俊逸的脸惊疑只是一刹那,随即满满的俯首帖耳,“快说,让我怎么做?” “若是你能说动一个人……” ************** 翌日,暮霭沉沉,小雨如牛毛细针。 因着是中元节,天地间雾蒙蒙的,也阻拦不了百姓们放灯的热忱。 三五成群赶到穿城而过的金水河边,将一盏盏手掌大的荷花灯送入河中,振振有词的嘴里念叨着,缅怀逝去亲友。 与街上的人潮涌动相比,城北的一处考究大宅内,肃穆又寂静。 燃起灯烛的花厅内,纪纤云深吸一口气,稳定好心神,素手一拨暗紫帷幔,谨小慎微的走向美人榻上的人。 低头敛眸,隔着一步远,恭敬的跪下行礼,“臣女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独孤菲半躺半卧,略显烦躁的摆摆手,“起来吧。” “是。”,依照命令起身,纪纤云咬着唇瓣,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出。 盼星星盼月亮,她这一天做的就是这个,终于天黑了。 再熬一熬,熬够一个时辰,应该就熬过去了。 抬眸,无意的扫过跟前的人,因着美人榻较矮,即便低着头,那张俊俏的小脸还是被独孤菲看了个清楚。 旋即,她心中一动,潋滟的桃花眼微眯,嘴角勾起一抹邪气妖冶的笑,“憔悴的不成样子呢,恩,看着,一宿没睡吧?恩?这事不管成与不成,你都没有性命之忧,不至于让你忧愁至此吧?” 眼皮低垂,纪纤云还是能无比清楚的感觉到射在她脸上的狐疑视线。 似刀如剑,锋芒冷冽。 似野兽盯着猎物,只等着猎物放松警惕,便会窜上去咬断猎物喉管。 默念一声不能乱,不能前功尽弃,她便强撑着淡定,乖顺回道,“臣女不是忧愁,是担忧,担忧冥王不来。臣女岁数小心里放不下事,这可是关系到臣女前程的大事,自然辗转难眠。” “是吗?”,独孤菲带着勾着的目光未曾移动分毫,轻启朱唇,幽幽的反问。 “是,是,臣女不敢欺瞒皇后娘娘。” 独孤菲意味不明的笑笑,随即把玩着染着豆蔻的长长指甲,百无聊赖般近乎闲话家常,“不敢吗?胆大胆小,只是看有没有逼到那份上。冥王为何和本宫作对?不怕死吗?更想给他母妃报仇,将生死置之度外罢了。再看看你,你的外公和母亲,都是因本宫而死,你的怨气比冥王应该不小。不顾性命,和冥王联手对付本宫,也是合情合理的,不是吗?” 第一百四十九章 峰回路转 独孤菲意味不明的笑笑,随即把玩着染着豆蔻的长长指甲,百无聊赖般近乎闲话家常,“不敢吗?胆大胆小,只是看有没有逼到那份上。冥王为何和本宫作对?不怕死吗?更想给他母妃报仇,将生死置之度外罢了。再看看你,你的外公和母亲,都是因本宫而死,你的怨气比冥王应该不小。不顾性命,和冥王联手对付本宫,也是合情合理的,不是吗?” “不,不是!”,纪纤云急于辩驳,近乎脱口而出,“皇后娘娘,臣女怕死,特别怕死,臣女想活下去……臣女绝对不会和娘娘作对的。” “是吗?”,独孤菲挑眉,妖冶邪气的笑越发明媚,抑扬顿挫的慢悠悠调调如钝刀拉人,“本宫派人杀了你外公还焚了尸体,你母亲忧思过重一尸两命,算起来本宫欠你三条命。如此滔天血债,你真的不想找本宫血偿吗?本宫若是你,拼了命,也会报仇雪恨的。” “娘娘,人和人是不同的……那个,您看臣女父亲,他因您失去了岳父、发妻、未出生的孩儿,他……他不是还替您做事?蝼蚁尚且贪生,人都不想死,尤其……尤其是臣女这种没本事,去了就是死的,绝对不会去自寻死路。” “……也是,什么藤结什么瓜,你身体里留着纪相那老狐狸的血,为求自保无情无义也是难免的。”,独孤菲潋滟的桃花眸不屑一瞟,满满鄙视,随即,染着鲜红豆蔻指甲的手一晃,四指微勾,“来,再近一点。” 大气还没敢出一口,纪纤云悬在嗓子眼的心差点蹦出去。 不知妖婆要搞什么幺蛾子,又不敢不从,只得战战兢兢往前挪了挪。 本就隔着很近,这下,脚尖只差一寸就碰到美人榻了。 低眉顺眼的盯着脚尖,她有一种进了蛇窝的冰冷错觉。 皇后就是那蛇精,阴恻恻的眯着眼,蛇信子吐的可怖销魂。 豆蔻如血的手一伸一抓,独孤菲便将那瑟瑟微颤的纤细胳膊擒住,感受到下意识的抗拒,她潋滟的眸中陡然范起一抹即将得偿所愿的亮光,“躲什么?恩?难道知晓你这胳膊上藏着什么让本宫怪罪的铁证?” “……没……没有……”,纪纤云惨白着一张俏脸,噤若寒蝉,动都不敢动了。 如任人摆布的木偶,只余抑制不住的骨骼颤栗。 妖婆到底要作甚?! 她袖子里倒是有些毒药?这个没什么的吧? 难道狗鼻子,小瓷瓶塞的那么严实,都能闻见? 人不动了,独孤菲嘴角浮起一抹嗜血的笑,慢悠悠将那袖子撸起。 藕节一般,白净无暇,一寸寸暴露在空气中,入目的景象,让她笑容越发生动,不疾不徐似是在揭晓梦寐以求的珍宝,“本宫糊涂了,昨天就该查验一番呢。人心隔肚皮,骗术再高超,也……” 突的,她的笑容一僵,妖冶的脸孔猝然冷厉,后边的话戛然而止。 失望的扯扯嘴角冷哼,扔垃圾一般将退到肘窝处的胳膊甩开。 纪纤云吃痛的后腿一步,抱着胳膊一头雾水。 没掏她袖袋啊?那,皇后这妖婆在…… 心思微转,她眼中陡然光芒一盛,妖婆是在看她胳膊上的……。 可,不对啊! 那里明明就…… 霎时,她半张着嘴,凌乱了。 独孤菲缓了缓神,潋滟的桃花眸中暗淡无华,眉头皱起,默默无言的靠到榻上。 没了妖媚邪气,隐隐的颓然之气。 恰逢此时,灰色布衫中年男人敲门而入,立在榻边毕恭毕敬道,“启禀皇后娘娘,冥王府中的探子传来消息,今日一天,冥王一切照旧。没有寝食难安,还安排了人在花园里摆布贡品……” “好了,本宫知道了!”,独孤菲不耐烦的摆摆手打断,“下去吧。” 灰色布衫男人不敢有异议,偷瞟一眼榻撒上脸色阴沉的人,行礼退走。 纪纤云支起的耳朵也放松下去,眼观鼻鼻观心的立在那里,战战兢兢的外表下,心花怒放。 做的好,做的妙,呵呵,冥王那厮肯定是不会上钩了。 那,过不多久,最迟也就是明天,她就可以逃出生天。 不知为何,欢喜的同时,心尖突的还有那么一点点酸。 翘首以待把她杀掉,省的费心想法子休弃;由着冥王妃名头在,若是染指,不会善罢甘休。昨日冥王的回信,皇后让人念给她听了,大意便是如此。 那时候她还想着,狠辣无情,是冥王的计谋。如今想来,明知她被拔掉十根手指甲,那厮还能坐视不理,也许,从一开始就没想管。 那么骄傲的人,她这一个当众不告而别,妥妥的莫大羞辱,估计恨她还来不及。 还有她留下的那封信,看过之后七窍生烟无疑,怎么可能还为她冒险? 不可能!换做谁,被伤到体无完肤,也不可能再去上赶着去为了伤他的人,搏命。 转念一想,她又将那抹酸涩挥去。 如此一来,倒是可以断个利落。 甚好! “母后!盈盈来看您了!” 纷乱的思绪被一道脆生生的女音击碎,微微侧目,纪纤云明智的把头压到更低。 老妖婆的闺女小妖女来了,都是不好对付的主啊。 独孤菲终于露出几丝貌似慈爱的笑,招手,“死丫头,多少日子不见影子,是不是已经忘了,还有母后这个人?” “哪有?”,亓梦盈撒娇的窝过去,有种小孩子的天真烂漫,随即叹口气,端起一张苦瓜脸,“还不是那个奇货堂的小子,非触我霉头摔成个废物,为了让寒哥哥能消气,女儿只能天天舔着脸去赔罪。幸好啊幸好,那小子的病好了不少,要不,寒哥哥这辈子都不会理睬女儿了。” “天天受白眼吧?活该!”,独孤菲手指头直点到女儿眉心处,可怜又可气,“奇货堂的势力不容小觑,伤了谁不好,偏偏伤了人家少堂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母后也不好给你出头,你啊,就让人家下口气吧。” 亓梦盈扬起美艳的脸孔,笑的甜蜜非常,“知道我是公主,他们再生气也不敢把我怎么样。呵呵,女儿倒是享受其中,至少,时不时能看见寒哥哥。” 独孤菲无奈摇头,“厚脸皮!” “若是能嫁给寒哥哥,厚点脸皮又何妨?”,亓梦盈昂着下巴,说的甚是理所当然,随即,冲着榻边的小木桩子努努嘴,“我说九皇嫂,你福气不小嘛。能得着顾神医亲自出马,到奇货堂找寒哥哥救你。” “……啊?”,纪纤云一愣,蒙蒙等等的略微抬头看过去。 顾兄,找那个什么寒? 估计是冥王放弃了她,顾兄无计可施才死马当活马医的。 可,那个寒会好心帮个幻想中的情敌? 算了,无所谓,帮不帮的,只要冥王不来,结局是不会变的。 “你啊什么啊?”,亓梦盈挑眉,美目中流光溢彩,戏谑非常,“我亲眼瞧见顾神医带着你师父进了寒哥哥书房的,我当时还想了想,那俩人怎么一脸焦急火着房了一般。呵呵,刚才在院子里听他们讲了你的事情,我才反应过来,他们一定是为了你走的那一遭。” “奥?”,独孤菲倒是有了几分兴致,慵慵懒懒的接过话头,潋滟的桃花眸意味不明的瞟向榻边呆立的人,“端木寒和那个神医是至交,和逍遥散人却没什么交情,那两人一同前往,定是顾神医出面相求。没想到,日子不长,你竟惹得那个无欲无求的淡漠人相帮至此。” 那是她师兄好不好?帮帮怎么了? 心里暗叫一句,纪纤云顺杆爬,弱弱惊诧状,“臣女,臣女也没想到呢。” 亓梦盈戏谑的哼了哼,脆生生揶揄,“是你装傻吧?呵呵,本公主见过你们同行,有两次,很明显,顾神医看你的眼神就不对。没想到啊没想到,他那样超凡脱俗的一个美男子,中意的是你这种。哎,京中多少窈窕淑女,要咬碎一口银牙喽。” “公……。公主,您说笑了……说笑了。”,纪纤云佯装瞠目,舌头都有些打结。 她是小师妹啊,看她的眼神,自然和看不相干的那些花痴女不是一个样! “什么说笑!本公主的眼睛一贯亮堂,错不了……” 独孤菲是信女儿有那个眼力的,随之,本就凉下来的心,更灰败了。 女儿都看的出,老九那个眼睛毒辣的,天天能看见那两个在跟前晃,自然更是逃不过他的眼。 坐视不理?那个神医做的隐蔽是一方面,估计是老九对个马上就休弃的王妃,真的不在意。 一个屋檐下住着,只要有一点入的了眼,血气方刚的男人,怎么也不可能…… ************* 差一刻钟亥时三刻。 中元节落下帷幕,百姓们各自归家。 街道上人极少,雾蒙蒙泛着湿气的空气中,混着蜡烛、纸钱、香,燃烧过后的烟气,有种鬼气森森的压抑感。 眼看着就到了最后约定时间,独孤菲一丝幻想都无,和女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看都懒得看立在一旁的人,“瞧着是没人来救你了,明天一早让人把你送回去。” 特赦的天籁传来,纪纤云按捺住心头的狂喜,弱弱点头,“是,谢皇后娘娘。臣女回去之后,一定尽心为娘娘做事。” 从她手底下全毛全须的回去,老九那边不起疑就怪了,这丫头,往后怕是指望不上多少了。 聊胜于无,独孤菲,也这能这么自我安慰。 “禀报娘娘,来了,人来了!”,一道兴奋的男声如平地惊雷,打破了帷幔后的阴霾。 纪纤云心尖颤了颤,从天堂坠入地狱之感。 身体颤巍巍晃了晃,若不是强撑着,她就得瘫倒在地。 反观独孤菲,陡然精神一振,潋滟的桃花眸熠熠生辉,扬声急问,“谁?是,是冥王吗?” 峰回路转! 怎一个峰回路转! “茶楼前头来了好几十号人,属下没看见冥王,不过,打头的是逍遥散人和顾神医。还有,还有无生阁阁主夜无殇。” 帷幔外的话,让独孤菲升腾起的兴奋刹那消退,随之而来的是惊诧,“……夜无殇?真的是夜无殇?他自报家门了?” 无生阁高手如云,号称没有他们想杀杀不掉的人,的确,做到了。 消息也是灵通,只要出的起银子,死人嘴巴都能撬开。 可,江湖行走,能得见无生阁左右阁领已属不易。 阁主突然降临,还为了个小丫头,她这个见惯大风大浪的,都是异常惊悚。 “回娘娘话,那打扮绝对是他,身旁还跟着无生阁左阁领。那个左阁领,韦四儿打过一次交道,那个声音错不了。” 独孤菲眉头皱起,一脸莫名。 亓梦盈好奇心大起,“母后,夜无殇极少露面,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了?听说他戴着厉鬼面具,身披一件绣满彼岸花的黑袍,地狱罗刹一般,女儿真想看看他真容呢。” “世上的活人,没人见过他真容。”,独孤菲邪气的丢出一句,继而眯眼,探究的看向低眉顺眼一声不吭的人,“本事不小,能得夜无殇大驾相救。说,你是如何认识他的?” 纪纤云猛摇头,“皇后娘娘,臣女……臣女、都不知道……您说的是谁啊。” 是谁都好,只要不是冥王。 此刻,她平静了不少。 夜无殇是个什么鬼她不清楚,估计是师父他们找来的帮手? “母后,您怎么糊涂了,她哪里去认识夜无殇啊。估计是顾神医求到寒哥哥头上,寒哥哥又不想得罪母后您,就找来夜无殇帮忙喽。恩,肯定是这样的。”,亓梦盈先把自己说服了,随后,美目流转向往非常,“呵呵,既然寒哥哥认识夜无殇,那我以后嫁给寒哥哥,岂不是就能看见夜无殇真容了?哎呦……” “闭嘴!”,独孤菲无心听女儿发梦,对身旁宫女使个眼色,“把她眼睛蒙上,去前头。” 地一百五十章 宝刀要用血来养 灰蒙蒙的天,没有一颗星子。 被人呼喝推搡着走了足有一盏茶功夫,纪纤云终于被勒令停下。 肩膀一痛,成了哑巴,双臂也被人粗暴的反间过去用麻绳绑好。 蒙着眼睛的黑布除去,突然的明亮让她有些刺目,眨了几下眼睛,才稍稍适应。 没等她看清周遭情况,已被人推着向楼梯去,木质楼梯被一众人踩踏的吱呀作响。 须臾,登上第三层楼。 只够她靠着墙壁挂画和装潢判断出这是一处茶楼,一行人便驻足在一处临街雅间。 独孤菲带着女儿倚桌而坐,潋滟的桃花眸一挑,便有人推开雕花窗户向街上的一众人喊话,“时辰已经到了,若是达不到我们的条件,你们就等着收尸吧!” 逍遥散人扬起大脸,嬉皮笑脸一跺脚,“什么就收尸不收尸的!万事好商量嘛!买东西还有讨价还价,不要那么死硬啊。” “冥王不到,一切免谈!” “说什么大话!你要真那么硬气,看底下没冥王的影子就提刀杀人去了,哪还有闲心说这些废话?”,逍遥散人摆摆手一下子戳穿,直奔主题,“咱们也别兜圈子,我老人家费劲浑身解数把你们要的认罪书拿来了,用它换我小徒弟,你们不亏。” 顾西风上前一步,一身雪白在灯笼的光晕里格外显眼,俊逸的脸孔难言焦急,“先把冥王妃带出来,我们要先确定她平安。” “对,先把我小徒弟带出来瞅瞅!” 喊话的人做不得主,扭头请示的看向桌边一脸莫名的妖艳皇后。 引不来老九的确遗憾,有了认罪书,也算没白忙活一场。 虽然今时不同往日,那些东西作用已经大打折扣。 独孤菲略略安慰的同时,更多的是不明所以。 就这么收场了,那个难得一见的夜无殇岂不是白来一遭? 凑在窗边偷看无生阁阁主的亓梦盈飞快扫一眼母亲,风一样就窜了过去,摇着胳膊化身小孩子,“母后,您还想什么呢?已经比什么都没捞着好很多了,反正九哥根本不会来,您就别白耽误工夫了。一手交人一人交东西,速战速决嘛。” “死丫头,别以为母后不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撺掇着母后放人,你好跑去端木寒那里邀功是不是?”,独孤菲没好气的嗔怒过去,随即对着身边的劲装男人努努下巴,“把冥王妃带到窗户边给他们瞧瞧,然后告诉他们,冥王不来,冥王妃很快就是一具尸体。” “呜呜……”,纪纤云被点了穴道,胳膊被攥的生疼,只能从喉咙里呜咽着发泄一下不满。 待被粗暴的推搡到窗边,垂眸可见底下黑压压的一众人,她突的眼眶一热。 两辈子冷心冷情,竟然有种眼泪要脱离眼眶的心酸感动。 都是为她而来,这辈子,她不是工具,不是傀儡,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她,出了危险,也是有人愿意奔走的。 “丫头,你还挺的住吧?别害怕,师父会救你的啊!再忍忍,一会儿就带你回家去!”,眼见着小徒弟出现在窗户边,逍遥散人恨不得一下飞上去把人抢回来。 顾西风眯眼端详了一瞬,见人虽然脸色很差,倒是不至于恹恹耷拉脑袋,即刻心安。 凭他的医术,几乎笃定,那些血淋漓的指甲,是李代桃僵而已。 戒于旁边如此多的人看着,他没什么身份去表现关心,只有默默无言。 “呜呜……”,纪纤云有话说不出,奋力呜咽一下。连连点头,示意她没事。 眸中焦急外分,两边都是人,又不能使眼色报信。 急的她啊,心仿佛在烈火上,哗啦又泼上一碗油。 焦急中,无意的一瞥,她蓦地被老头身后的人吸引住。 刹那定住,移不开眼。 那个无声静坐于椅子上,和周遭一众站立的男人形成鲜明对比。 火把和灯笼的光线,将那一方天地照的亮如白昼。 遂,她可以轻易看清那张狰狞如鬼魅的獠牙面具,那随意披散的花白长发,尤其是一袭绣满血红彼岸花的玄色锦袍,泛着诡异的阴森光芒。 不知为何,她竟觉得,面具后的眸也在凝神注视着她。 “人也看了,活的好好的,被点了哑穴而已。”,几句话功夫,押解的人满满的不耐烦将人拽回,换上先前喊话的人临窗交涉去了。 纪纤云又被推搡到屋里一角,杏眼中有股疑惑浓到化不开。 那个带着鬼面具的人是皇后嘴里的夜无殇无疑,可,那身衣裳,怎么感觉甚是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呢? “喂,能不能帮我个忙啊?顾神医如此心悦你,你在他心里地位高的很,你就随便跟顾神医说几句,让他跟寒哥哥求求情,原谅我好不好?” 亓梦盈往肩膀上那一拍,霎时拉回了纪纤云的苦死神游,她只有敷衍的份,“呵呵,我尽量,我尽量。” “放聪明一点,要迂回的说,比如说觉得我这人诚意很足啊,潜心悔改啊,这样的。千万不要直愣愣的提出来,人家以为你和我一伙的,你就暴露了。” “恩恩,明白了,明白了。多想公主提醒。” 亓梦盈圆满了,背着手踱步到窗边,静观其变。 恰逢此时,带着狰狞面具的夜无殇离椅而起,颀长的身躯在绣满彼岸花的玄色衣袍衬托下,震慑人的气势毕现。 引得她不禁美眸放光,紧张又兴奋的朝桌边低喝,“母后,母后,那个夜无殇可能要出手啊!女儿去会会他,如何?” “胡闹!”,独孤菲历时坐不住了,妖冶的脸孔透出几丝紧迫,黑布蒙去眼部以下容颜,闪身便至窗前。 定睛一瞧,更是让她心头一慌,柳眉紧蹙。 鬼气森森的人,此时手里,握着一把刀柄异常精美看着分量甚足寒光闪闪的弯刀。 正观赏状的将刀在面前轻晃,自顾自打量着,一道沧桑又自嘲的慢悠悠声音从那人身上传出,顷刻划破压抑幽暗的夜色,钻入众人耳中。 “只要过来坐着看个戏,一切迎刃而解,看来,是端木堂高估了本尊。答应端木堂主的事已经做到,本尊先走一步。今日有人没有给本尊面子,他日,本尊会自行找回。宝刀要用血来养,许久未畅饮,正好可以让它饮个痛快。” 话音一落,夜无殇不待众人反应,扬手一挥,脊背挺直的率先离去。 二十来个黑衣劲装蒙面男子一声不吭,训练有素的跟上。 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敌人多堵墙,何况还是如此厉害的无生阁阁主,霎时,独孤菲顾不得多想,冲着窗外扬声道,“夜阁主,这个面子给你了。还望日后,无生阁与千毒门继续井水不犯河水!” 那道泛着妖冶艳红的玄色身影未停,不羁的灰白长发随着走动带起的风飞扬,留给众人的只有一句沧桑的低沉冷语,“本尊一贯不喜多事。” 待到那声音在空气中飘荡算去,众人再看,簇拥的一行人已鬼魅般消失于街角。 似乎,从没出现过。 纪纤云被看守着,无缘得见那阁主的张扬潇洒,可,听声音,已经足够。 能让皇后这妖婆就范,对她来讲,已经是可望不可即的神祇。 需要顶礼膜拜的人物。 这人说的是端木堂主让他来的,看来真是顾兄去求了人。 哎,还是人求人,请动如此大人物,多大的人情啊。 愧疚!愧疚的她想撞墙啊! 杏眸中风云变色,无限愧疚不能自拔的她便被推搡着押了下去。 顺着木楼梯到了一楼,被团团围拢着,通过敞开的一扇正门目睹了师父两人送上一个半大的漆黑木匣,皇后的人查验清楚之后,她就被大力推了出去。 随即,正门砰的关紧。 一个踉跄险些跌倒,逍遥散人防着夜长梦多,一把接住扛起,带着被捆着胳膊的小徒弟飞速而去。 直到钻入马车,才嬉皮笑脸的松了口气,“哎呦哎呦,你可是累死我老人家了!” “呜呜……” 顾西风紧随而入,伸手一点呜咽连连的人,如释重负的长出口气,俊逸的眉眼有着久旱逢甘霖的舒缓笑意,“都过去了,不要急,有的事功夫慢慢说。” “师父,顾兄,让你们着急了。”,重新恢复了说话能力,纪纤云微低着头,一脸愧色,什么叫没脸见人,她是妥妥的体会到了,“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突然不告而别也不会被他们抓着,也就不会连累你们担心。还得连累你们去求奇货堂堂主,这么大的人情债,哎,都是我不好。” 逍遥散人先是确定了下小徒弟指甲都还在,随即麻利的帮着解绳子,嘴上却是负气的哼了哼,“你个小混蛋无情无义六亲不认,你以为,我们都跟你一路货色呀!打发我们去买酒,拿药算计红杏昏睡,然后骑着马尥杆子,别说,想的挺周到干的也挺利落。呵呵,算计的再好,老天爷看不过去啊。你这点灾啊,都是自找的,活该!” 骂的极对,纪纤云涨红着脸连连点头,“师父说的对,是我伤你们心了。” 顾西风温润一笑,打圆场,“也不用过于自责,若是可以顺顺当当的走,你也就不必费心谋算了。只能说,你做的事,迫不得已。如果我没猜错,上次去庄子上,你就一直寻找机会离开,只是都没成功而已。” 事到如今了,还有什么可瞒的,纪纤云讪讪点头,“是啊。顾兄你还是骂我几句吧,要不,我心里更不舒服。” “骂你有个鸟用,还得浪费唾沫星子!”,逍遥散人往手指头上哈口气,凶神恶煞的弹到小徒弟脑门上,“为了你,我们从昨天下半晌愁到现在,你个小没良心的,再敢不告而别,看我怎么收拾你!” 纪纤云吃痛的揉着脑门,一脸颓废,“这一回,我的胆子就用光了。抓我一回要着东西了,吃惯嘴跑惯腿,再看见我,没准还得抓。对了,万一皇后再抓我要挟你们,千万不要上钩,刚才要是你们不去救我,明天一早我就可以自己回去了。” “还是小二子机灵,一下子就看透了!不过那匣子指甲摆在面前,他也急了,这才指挥我们去救你。”,逍遥散人躺靠着,一副无力状,打个哈欠又道,“不管以前他怎么对你恶劣,让你非跑不可,师父要说句公道话,这回啊,他为了你可是真豁出去了。” 纪纤云疑惑挑眉,有些蒙,“不是您和顾兄去求的奇货堂堂主吗?皇后的闺女亲口说的,看见你们俩上午去见了端木寒。刚才那个夜……夜什么来着,他不是说,说是答应端木寒来帮忙的吗?” “我们去找端木寒那王八蛋,也就跟他商量一下,冒用一下他的名号而已。剩下的事,都是小二子安排。”,逍遥散人摊摊手,大眼珠子眨巴眨巴,释疑,随即,努努下巴,嬉皮笑脸的戏谑,“那个夜无殇你也看见了,就没有一点,熟悉感?” 熟悉感? 纪纤云紧抿着唇,眉头蹙起,脑中回想着那个身着绣满彼岸花玄色锦袍的面具人,突的,嘴巴半张,杏眸爆睁。 在老头和顾兄脸上反复流连过,傻呆呆的试探发问,“你们说那个人是……是冥王?对,衣裳是,没错,我从密室里见过那样的衣裳。他……他竟然亲自去救我?” 第一百五十一章 休弃 内城,一处三进院子。 第二进的跨院,院中漆黑一片,只余,正中堂屋里烛火摇曳。 一身绣满殷红彼岸花的玄色衣袍在烛火的映照下,泛着诡谲的阴森光晕,银簪束发,冷峻的脸孔微低,亓凌霄负手而立,星眸如千万柄钢刀睥睨着瘫坐于地的人。 低沉的声音冷意森森,“若不是碍于对你死去哥哥的承诺,今日必送你上黄泉路。” 明月脸色惨白,嘴角的鲜血在唇边画出一道殷红的线,手扶着剧痛的丹田处,泪如雨下可怜兮兮颤巍巍往前蹭,“锦年哥……哥、锦年哥哥,明月知道错…。。错了……。你废了我的功夫…。不……不能再关我啊…。。不能……” 清风眸中心痛满满,可,还是强忍着别过头去。 明月这次实在不应该,主子留她的命在,已经是莫大宽恕。 亓凌霄冷情的往旁闪了闪身,星眸中有压抑的怒火涌动,“不关着你,难道给你机会再去联合皇后对付我!” “没…。。没有…。。锦年哥哥…。。明月…。。明月怎么会…。。怎么会害你?”,明月抓不到冥王衣摆,无力的匍匐在地,嘴角的血滴滴答答在青砖此时染上一朵朵盛开的腊梅花,“明月、明月就是不想你被纪纤云那个……那个狐狸精迷惑、就是想让她……让她走而已。” 亓凌霄嘴角紧绷,充血的眼底冷意滔天,“她是冥王妃,是我的妻,你算个什么?!若不是有你哥哥当年死的惨烈,你和我说话的资格都没有,知不知道?若她没命,我定会亲手结果了你。” 明月听得心头一颤,似是不敢相信,咬牙抬头,待看清心心念念的人冷若冰霜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块的嗜血眸子,终于崩溃的泣不成声,“她…。。凭什么…。。凭什么?…。。她的心、根本、根本不在锦年哥哥你身上!…。。她要离开,对……她要离你而去…。。” 是啊,要离他而去,可,“跟你无关!那是我和她的事。” “锦年哥哥、你、你、你…。。被她个狐狸精迷惑了!你、你是做大事的…。。不该这样。”,明月吐出一口鲜血,英气的脸显出几分狰狞,咬牙强撑着,“我后悔、真后悔…。。就不该手下留情、告诉那边……。狐狸精是叛徒,就可以……要她的命……要她的命…。。呵呵、也好,也好……秦王对她觊觎已久,不可能不…。” 亓凌霄慢慢把眸光飘过去,如万年冰山冻土。 清风从没见冥王对谁有过这种眼神,心悸的忙闪身过去,手指一点将明月哑穴封了。 “主子,您饶她一命吧。她没了武功,在这个院子里一关,再出不了错漏的。” “若是让我知道你放她出去,她的命就到头了。”,亓凌霄强压着怒火,拂袖而去。 “是,是,多谢主子。” 待到人消失门外,清风又气又心痛的伸手解了穴道,拦腰将人抱到里屋床上安顿,“哎,你不该啊。王妃是主子心尖上的人,真要有个闪失,他真的会杀了你的。” 丹田处的痛楚一波波,直痛的明月蜷成一团,黑暗隐去了她淬了毒般癫狂的眸,掩不住无力话语中的阴狠得意,“心尖上……心尖上……。被秦王染指过……。那个狐狸精……还怎么张狂?……哈哈……锦年哥哥不会……不会再要她的。” “你……!”,清风失望的猛起身,他一直觉得明月只是因恋痴狂耍些小手段罢了,没想到竟然……,“明月,我看错你了,真的,你好自为之吧。” “不是你、你跟我说秦王……对那个狐狸精有色心……。。我还想不到……。哼,我就等着看,等着看……锦年哥哥把那狐狸精休出去……” 颤抖的声音,希冀满满,听得清风彻骨生寒。 他一直放在心头的人,原来是这般恶毒,不择手段。 偶尔对他笑脸,也是打探消息,寻求对付王妃的法子而已。 呵呵,他是彻头彻尾的帮凶,也可以说,没有他,这件事可能就不会发生。 ***************** 天光阴沉,梅树枝头,追逐嬉戏的鸟儿,叫声都少了明媚。 迷迷糊糊辗转反侧睡到往日晨起的时辰,头中晕晕身上也是倦怠,亓凌霄还是如常穿戴整齐,提剑出门。 院子里诡异的安静,没有奶娘的忙碌,没有师兄等人的早起的身影,只余几个婆子小厮在默默洒扫。 熬了愁了一天一宿还要久,想必突然放松下去,要好好补一补眠。 小丫头此时,想必也是睡意正浓…… 脑中念头一闪,便被他自嘲的在心头压下,星眸淡漠无波,疾步而走。 歉意?悔意?怯意?……。注定,什么都不会有。 经过此次的惊险,小丫头怕是,离开的心,越发强烈。 没有深陷险境,他还可以发发火,还可以指责小丫头辜负他的心,现今,他还能说什么? 跟着他,连个性命安稳都保障不了,小丫头想方设法逃离,何错之有? 蝼蚁尚且贪生,他凭什么要求别人跟他一起随时小命在风中飘摇? 满心的郁结透过一身淋漓热汗稍有纾解,待沐浴更衣后回到房中已是半个多时辰后。 昨晚回来睡的客房,桂嬷嬷说是冥王交待的,纪纤云才回到小隔间换了衣裳就听隔壁有了响动。 想到她是如何不告而别,留给冥王的信是如何戳心窝子,还有,那样的情况下,还不遗余力的去营救她…… 本来就忐忑的心,乱的如一团麻。 咬着手指,眉头紧锁,不知如何去面对外面的人。 怂,从没有过的怂。 屏气凝神,一动不动,努力隐藏人气,她,只想拖延一下见面时间。 虽然,这想法就很可笑。 隔着一道帘子而已,又能躲多久呢? 会骂她吧?会大发雷霆?以后会对她严加看管起来?…… 发晕当不了死,反正逃不过,酝酿了再酝酿,过了半盏茶功夫,她终于紧抿着唇,以壮士赴死的姿态,大步向帘子走去。 可,才摸到帘子边,她蓄积起来的精气神就颓了。 缩着脖子低着头,小心翼翼的钻到外间,眼皮微抬,心虚的逡巡,恩,人就在临窗的桌边坐着。 脊背挺直,如一尊雕塑,一丝不动。 落寞,萧索。 凭这人的耳力,不可能听不见她出现,看来是故意不理? 小步慢走,默默蹭到桌边,朱唇轻启,她觉得,她的声音比蚊子也大不了多少,“那个,对、对不起。” 很怕?怕他怪罪发火? 亓凌霄也懒得在意,冷峻的脸孔上淡漠的很,星眸里古井无波,保持着看向窗户的方向,低沉的声音幽幽,“收拾东西搬去梧桐苑,皇后见你无法做内应,定会断了你的解药。届时,我会安排你的毒解掉。对一个无用又命不久矣的棋子,过不多久就不会有人关注,也就是你远走高飞的时候。” “……啊?” 没有发火,没有指责,没有质问,张嘴说的竟然是…… 那语气不喜不悲,很程序化,突然,她就成了陌生人? 跟心理预期相差太大,纪纤云一时接受无能。 蒙蒙的扬起小脸,似乎听到了十分不可思议的事。 压制着所有情绪起伏,亓凌霄淡漠着一张脸,悠悠挑眉,星眸中平淡无波,“远离我,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吗?还是说,一刻都不想等,即刻就要走?” 纪纤云脑子里乱的很,只能跟着冥王思路走,心思微转便呆呆摇头,“皇后的人肯定会盯着我回来之后有什么下场,单独跑出去,还会被抓的。” “哼。”,亓凌霄嘴角浮起一抹自嘲的浅笑,轻哼过后,低头敛眸拿过一个空空的茶杯摩挲把玩,“你是个顶顶聪明人。尽快收拾,在我晌午回来之前搬利落。” 十四岁而已,将他耍的团团转,不聪明吗? 至少,胜过他。 光明正大的走,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真的摆到面前,纪纤云却没有一丝开心。 心头犯酸,弄不清的一种滋味,缓了缓,终究低声在喉咙处挤出几个字,“……对不起。” 亓凌霄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随即放下茶杯,起身便走。 “是我以怨报德,强人所难。” 目光追随着那道熟悉又陌生的颀长身形接近雕花隔断,一句低沉平淡无波又掷地有声的话语飘至耳畔。 纪纤云不自禁的后腿一步,依旧没从两人成为陌路的情绪中挣脱出来。 定定的立在桌旁,须臾,又一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钻入耳朵,“六子,去梧桐苑走一趟。告诉两个嬷嬷,冥王妃很快就被休出去,不再需要她们教导了,她们可以即刻回宫复命。” 休出府?! 又是梦寐以求的一条喜讯,可,此时,她却发觉,一点点都勾不起喜色。 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的无措慌神转为挑眉观望,是桂嬷嬷。 桂嬷嬷手上湿漉漉,显然放下灶房活计直奔而来的,她眉头凝成个疙瘩,愁的如一根苦瓜皮。 一阵风的到了邻桌的人跟前,压低声音,急切的开门见山,“王妃啊,您和王爷……是真的还是假的?王爷要休了您?” “……应该是真的。”几乎没用考虑,纪纤云木木呆呆的点点头。 亲口说了解毒之后让她走,休掉她,自然不会是装腔作势。 “真的?哎呦,王妃啊,昨个晚上您回来,我是怎么跟您说的。王爷吃软不吃硬,您让他那么下不来台,怎么也给他服个软呀。”,桂嬷嬷急的直跺脚,随即想到什么,失望又痛心的盯视过去,“王妃,您、您是不是还坚持着要走?王爷这才,这才要休了您的?” 坚持?恩,至少她没反对,就算是坚持吧。 纪纤云再次点头。 桂嬷嬷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苦着一张脸连连叹息,“这两天,最苦的是王爷啊。花轿抬进来的王妃,圆了房了,就那么跑了,还是别人告诉他,他才知道的。您想想,搁哪个男人身上能忍得了啊。从知道您被皇后劫了,费尽心思救您回来,心里比谁都急,还得装着四平八稳的。夫妻做到这样,您还挑什么?啊?别说您是个大活人,就是块石头,也该焐热了。您说说,您怎么就能,那么伤王爷心啊?” “是他直接跟我说,过段日子让我走的。” “那,王妃的意思,王爷若是不赶您走,您就不走喽?” 不走就得继续在危机重重的漩涡里搅合,对此,已经深入纪纤云骨髓,“……我不想留下。” 第一百五十二章 自己一个人挺好 冥王府,梧桐苑。 “……九皇嫂,你以后不能做木木的皇嫂了,是这样吗?”,木木扬着萌萌的嫩白小脸,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浓浓不舍,还有藏不住的着急,“木木听丫鬟说,九哥要休了你,真的吗?” 纪纤云坐在临窗软塌上,对着小方桌对面的软萌小娃娃牵强一笑,“恩,她们说的没错。” 木木跪坐起来,红红的小嘴瘪了瘪,哭丧脸,“她们还说,九哥休了你,你就没地方去了。那,你以后去哪里?” 父王不同意九皇嫂去战王府住,他真的很担心 哇。 “以后,我还没想好,到时候再说吧。”,纪纤云安抚的伸手过去捏了捏萌萌的脸,展颜一笑,“不要总想着跑来找我,要好好在府里习字,知不知道?” 木木伤心的低了头,委委屈屈状,“木木已经和父王保证了,不会再来九哥府上找你。九皇嫂,你以后去到哪里,一定要找人告诉木木,木木一定会……” “王妃!……王妃……散人晕倒了、正往跨院抬,您快去瞧瞧……” 随着凌乱脚步声的呼喊,打断了软塌上两人的伤感。 纪纤云闻听,心急火燎便往梧桐苑东跨院跑,木木急急跳下软塌,迈开小短腿跟上,“九皇嫂……等等我……” 可惜,回应他的,只有外边院子里快速的一句吩咐,“你们,带世子回府吧。” 是他的九皇嫂声音无疑,随即,木木一张萌萌哒小脸就垮了,瘪瘪嘴,眼泪差点从眼眶里滚出去。 纪纤云这边,一阵风就穿过月亮门跑进东跨院,心急火燎的一溜烟窜入东屋。 眼见着内室只有师父和师兄两个,一躺一坐,安静的很。 刹那,她也擦着额头极少的两滴汗,一屁股窝在床边椅子里,翻个白眼压低声音埋怨,“师父,这两天,您是不是晕的太频繁了一些?一开始是一天一次,然后一天两次,现在,竟然演变到,每每见冥王就要晕。戏演的太过,就会让人觉得假。” 逍遥散人大眼珠子一瞪,鲤鱼打挺怒坐起,压着嗓子嘴撇到耳朵去,“死丫头,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个不省心的。你以为我乐意晕?对我老人家来说,装死很难的好不好?啊?昨天晕了三回,简直要我老人家命啊……” “师父,今日师弟不是也交待你,不要次次见他都晕。”,顾西风俊逸的脸孔满满无奈,摇头,“一天晕倒几次的人,缓过来便成走路如风,还能声如洪钟的跑到冥王跟前大闹,我的医术,怕是要传的神乎其神。” “……那……那就见两次晕一次好了,哼,你们以为我乐意晕啊!”,逍遥散人怨念的哼了哼,随即,斜眼瞧向小徒弟,“你啊你,跟小二子也挺有默契。哎,怎么就攒股不到一起去呢?啊?跟着你搬到这边,也就去找他闹让他不要休你才能见着人,我可是眼瞅着他长大的,就算他那张脸一直没笑模样,可我还是能看出,他这几天郁闷的很。为了谁?还不是因为你……” “师父,这事您就别掺和了。”,顾西风凝眉,打断,“他们两个能不能和的来,也得看纤云的意思。她挖空心思的想逃离,自然有她要离开的道理。冷暖自知的事,您是她师父,在这事上也是外人,还是省省心为上。” 逍遥散人飞快的怒瞪过去,唾沫横飞,“闭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懂不懂?夫妻也就床头打架床尾和,哪有什么过不去的。你啊,光棍一个,毛都不懂,滚一边去。” 顾西风默默档脸,别过头去。 击退了大徒弟,逍遥散人换脸一般的扯出一张慈爱笑脸,眼冒兴奋的光,直直盯向小徒弟,“丫头啊,听师父一句,夫妻啊,还是原配的好。少年夫妻老来伴啊,小二子心里有你就不会亏待你,你撒个娇给他个台阶下,这事跟一阵风一样就过去了。他啊,心大的很,不会跟你斤斤计较的,以后,好日子还长着呢。你这回让他那么丢人,他先是急着救你,回来一点点也没难为你,不容易,真就不容易。” “……师父,我自己一个人挺好,一个人一辈子自在的很。”,纪纤云僵僵的扯动唇角,目光飘忽的弱弱敷衍。 冥王对她,好的没底线,她并不否认,可,不足以支撑她为此去搏命。 上辈子活到二十八岁,从记事起从来都是身不由己,获得自由前夕,不幸,殒命。 老天爷重新给个机会,她不会意气用事。 感动于旁人的好,便去成全相守?若是小命没有危险,倒是还可以考虑。 可,想想皇后那妖冶鬼魅的脸孔,实在没有那份勇气。 “一个人好什么好?说什么傻话啊你!”,逍遥散人恨恨的往小徒弟脑门弹一下,“一个王爷一个丞相闺女,门当户对,房都圆了,你还瞎跑什么?我跟你说,若你不是我小徒弟,这样的徒弟媳妇,我老人家看都懒得看一眼,晓不晓得?恩?都是我徒弟,我不是偏袒他,本就就是你的不是,我就要说你。以前我还想着是他对你不好,你才想着跑,这回的事一出,我是看明白了,小二子根本不可能对你太恶劣。顶天了,平日里冷了点,他就那个性子的人,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是不是?实在不行,你就跟他说,想让你跟他 ,他就得对你和颜悦色的……” “师父,您有没有想过,纤云为什么一开始就要走?一次噬心散的毒,一次被绑,还不够吗?”,顾西风幽幽打断老头的碎碎念,“纤云已经帮他够多,他若是真的对纤云好,就该一早把纤云送走。” 知音! 桂嬷嬷也是劝着她留下,师父也是,终于有个说到她心坎里去,纪纤云不禁投过去一抹感激的目光。 真的为她好,就该主动撒手,而不是明知她害怕,还要强行留下。 逍遥散人一个大白眼飞过去,一副看白痴的模样看向大徒弟,“伴君如伴虎,官宦人家弄不好就脑袋搬家,还不是个个妻妾成群?要你那么说,生孩子还危险呢,女人就不该嫁人。吃饭还得噎死呢,就不该吃。从府里跑出去就能好了还是怎么的?要不是被皇后的人抓去,她个丫头跑出城,不被人抢了才怪,没准,跑不出几里地就被歹人抓去卖掉。好好的王妃当着,就算被抓了,有小二子想辙去救,还有什么不满意?反正,我老人家是想不通。” ************** 与此同时的,皇宫,凤仪宫正殿。 “母后,老九早已经把纤云赶出院子,若不是逍遥散人和皇祖母压着,这会子怕是,已经被休出去。往后,纤云是不可能帮到咱们了,您看,要如何处置?是不是,该把她身上的毒解掉?” 亓凌霄欠身坐在绣墩上,一双和皇后如出一辙的桃花眸满满希冀,察言观色的,试探问道。 第一百五十三章 您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皇后独孤菲眸光中不悦一闪,随即不阴不阳的挑眉看过去,红唇轻启,“迟早是你的,急什么?” “孩儿、孩儿没有急,就事论事而已。”,亲母子,亓凌昊对这个母后惧怕多过亲切,察觉到风雨欲来,忙陪起小心。 “哼。”,独孤菲一侧嘴角扯了扯,洞穿一切的觑过去一眼,“那天就是仓促了,本宫总觉得夜无殇突然冒出来很是古怪。就算是顾神医求到端木寒跟前,一天的功夫就找来飘忽不定许久不见的无生阁阁主?着实太巧了些。” 亓凌霄眼珠一转,抽气,“嘶,母后您的意思?” “来换人那天,奇货堂一个人都没露面,除了顾神医就是那个疯老头子。夜无殇是老九找来的,现在想想,也不无可能。” “夜无殇行踪隐匿,除了大海捞针的碰运气,就算让无生阁对外接任务的给传消息求见,也得容些日子。孩儿倒是觉得,夜无殇主动找上奇货堂做买卖,端木寒顺水推舟让他走一遭,更可信一些。” 亓凌昊略一思忖,摇头,他对那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怀疑不起来。 “做的滴水不漏是不假,可,越是天衣无缝越是周全,本宫越是觉得可疑。毕竟,一天的功夫,实在太过巧合。” “还不是怪盈盈,得罪谁不好得罪奇货堂。端木寒一听是跟千毒门作对,尽力促成此事,触咱们眉头也不一定。正面对上咱们他可能没那个胆量,吃了那么大亏,总要找回来一些,人之常情嘛。” 独孤菲柳眉蹙起,妖冶的脸孔泛起一丝凝重,“有些道理。不过,本宫总觉得,那个夜无殇和老九有干系。咱们这次得来的官员认罪书,几十份之多,追查那些大臣贪赃枉法的勾当还要暗中让他们认罪画押,需要的人力不是三个两个。短时间能做的那么漂亮,很可能就是无生阁所为。事关朝廷命官,若不是有些交情,无生阁就算为了银钱,也不太可能吃下这个带刺的果子。” 亓凌霄一惊,“母后,您是说,无生阁背后支持老九?!” “本宫也是猜测。”,独孤菲疑虑重重的眸光无焦距的看向远处,声音有些飘忽,“无生阁势力庞大,银钱给的够多,胆大妄为也是有的。不过,万一无生阁为老九所用,咱们的绊脚石就多了很大一块。” 亓凌昊蹭的坐起,原地踱了几步,很是焦躁,“母后,那该如何?就算是,也无从查起啊。” “这点事就沉不住气,没出息!”,独孤菲柳眉微竖,敛眸的眸中射出凌厉目光,“什么无从查起,根本不用动手,静等就可以了。” “……”,亓凌霄站定,不可置信的盯向自信满满的人,“母后,请明示。” “不是有你惦记的那个丫头嘛。”,独孤菲妖冶的弯起红唇,下巴微扬,魅惑的脸孔志在必得,“若夜无殇是老九找来的,那,老九就是骗了咱们,他在心里还是属意那个丫头的。若是如此,只要断了那丫头的药,看老九反应就可以了。解药在咱们手里,他想就那个丫头,就得受咱们摆布。到时候,咱们还让他孤身前往,为了保命,他能做的就是故技重施。找来夜无殇,出来震慑威胁。” ************** 光阴似箭,转眼八月初二。 夕阳西下,入秋的傍晚,没了暑热,天气怡人的很。 纪纤云在冥王府后花园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遇见拖着撒把的贾婆子,顿时精神为之一震。 盛花瓣的蓝子塞给身后的丫鬟绿柳,故作欢心的伸手往三四丈外指了指,“看,那边的花开的真好,你过去摘一些。我脚有些酸,在树底下歇一下。” 绿柳走了,她状似无意的就往贾婆子跟前挪,左右看看没人才压低声音道,“冥王吩咐了不让我进宫,劳烦问一下,主子有没有让你捎东西给我?” 贾婆子丑陋的脸波澜不动,弯腰捡拾着树下落叶,阴涔涔接口道,“没有。王妃现今进不去思梅园也出不得府门,想必也没的消息给老奴。往后,还是不要主动到老奴跟前来,免得让人生疑。老奴怕死,不过,您也要知道,因为您把主子在冥王府的内应害死,主子动怒,您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那你能不能帮我问问,主子什么时候给我送药过来。再过三天没有解药,我就活不了了。” “主子肯定有定夺的,老奴帮不了您。”,低沉又快速的丢下一句,贾婆子拖着破筐便要离开。 纪纤云急切的很,“等等,等等,你帮我捎封信给我爹总可以吧?最后一次,帮帮忙。” 贾婆子用仅有的一只眼瞟了下焦急又胆寒的人,须臾应了声,“错身的时候给我,麻利点,仔细被人瞧见。不过信得先给主子过目,能不能到丞相手里,老奴做不得主。” “多谢,多谢。”,错身之际,纪纤云感恩戴德的把袖子里的信塞到破筐里。 贾婆子就像什么都未发生过,背着破筐拖着扫把步履蹒跚的走了。 绿柳余光瞟到脏兮兮的老婆子走远了些,这才拎着一蓝子的花瓣兴冲冲往回返,“王妃,您看这些够不够?” “够,够了,咱们回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往回返,没走出多远,就被一帮莺莺燕燕挡住去路。 纪纤云抬眼一瞧,俊俏的小脸上扯出一丝笑,默默无言,领着绿柳绕路走。 可,不是她想躲就能躲的开。 七八个小妾加上十几个丫鬟,呼啦啦围上来,狗皮膏药样的撕都撕不掉。 “参见王妃姐姐,妹妹可是想姐姐想的紧,好不容易见着,姐姐就赏脸多说上几句吧。” “是啊,王妃姐姐,妹妹们想见姐姐一面可是难呢。” “哎呦,王妃姐姐,摘了这么多花瓣,这是要泡花瓣澡吧?姐姐,真是好兴致呢。” “你知道什么啊,咱们王妃姐姐是时来运转了,以前得在王爷院子里伺候着。现如今,梧桐苑清净住着,功夫多的很,自然可以好好消遣。” “呵呵,说的是呢。有花堪折直须折,享乐也要抓紧机会,世事无常,谁知道明天怎么个光景。” …… 一个女人就是五百只鸭子,一帮女人就是规模宏大的养鸭场,拿腔拿调,酸的掉牙。 第一百五十四章 有没有好一些? 组团来欺负人,一帮毫无背景的小妾而已,纪纤云没有忍的理由,皮笑肉不笑的扯扯唇角,嫌弃摆手,“本王妃逛累了要回去歇着,你们把路让开。” 众人商量好了似的,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其中一绿衣圆脸小妾甚至往前挤了挤,笑意盈盈的指着冥王府正妃道,“瞧瞧,王妃姐姐生气了呢。也是,怕是王妃姐姐这些日子有气没处发。妹妹心善,乐意让姐姐当个出气的由头,姐姐的气,就冲着妹妹发吧。” “妹妹也乐意的很,王妃姐姐都要被休出去了,妹妹以后想讨好姐姐,恐怕都没机会了。” “王妃姐姐,你还是拿妹妹我出气吧。妹妹没有别的长处就是脾气好,你随便骂,妹妹保准一直笑脸。” “是啊是啊,咱们一众姐妹都想着姐姐呢。妹妹们天天替姐姐愁,姐姐若是被休出去,相府肯定也不好回去,往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呢。” “这么说来,给王爷当通房丫鬟那些日子,是咱们王妃姐姐这辈子最好的时候了。” “可不是……” …… 七嘴八舌,你方唱罢我登场,吵的人耳朵疼,自家主子被围攻欺负,绿柳眉毛就立了起来,“王妃让你们让开,各位主子还堵在这里作甚?王妃脾气好,也不是可以随便挤兑的。” 鹅黄衣裙一瘦削美人眼睛瞬时亮起,刻薄的哼了哼,对身后丫鬟努努嘴,“给我掌嘴,一个丫鬟而已,主子说话哪有她插嘴的地方。” 眼看着绿柳要受连累,纪纤云残存的那一点心软烟消云散,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摸出袖袋中的小瓷瓶,迅捷的去了塞子,后腿两步,猛的撒出去。 水平的撒,药粉如一条雾链子,一众小妾雨露均沾。 刹那,靠近假山的的小片天地里,笑声咋起。 那种气都喘不过来,停不下来的笑,措手不及的从那几个小妾嘴里喷发出来。 几人皆变了脸色,死命捂着嘴无济于事,随即,惊恐又愤怒的瞪向那个冷眼瞧她们丑态百出的罪魁祸首。 “哈啊……你……哈哈……害我们……” “哈哈……毒……是毒……” “王爷……哈哈……王爷饶不了……哈哈……” …… “倒了霉了嘴都不软,我倒是佩服,佩服你们拎不清。一群蠢货!” 持续爆笑是很消耗体力的,不消片刻一众美人已经捧着肚子扶着腰笑到快虚脱,纪纤云耸耸肩,带着绿柳摇头遁走。 一众美人想追上去,可笑的实在难看,避免继续丢人,捂着嘴憋着笑,让丫鬟们拖着无力的她们各自先回去。 走出几丈远,绿柳扭头瞧瞧那帮人狼狈离去的身影,甚是解气的啐了一口,“呸,活该!落井下石,狗眼看人低。” 纪纤云根本不在意,脚步依旧轻快,“算了,人性就是这样。那帮人以前巴结我的时候恨不得给我跪下,风水轮流转啊,看我倒霉了,争先恐后来雪上加霜。” “王妃,您以前又没难为她们也没亏待她们。奴婢知道,您入府没多久就赏了她们好多绫罗绸缎和金玉首饰,都是嫁妆里的好东西,一个个真是,良心都让狗吃了。” 瞥头瞧着身后的小斗鸡,纪纤云抿嘴笑,“你啊,要这么想,好不容易有个讨冥王欢心的机会,良心算什么?冥王讨厌谁,她们就去踩一踩,没准冥王一高兴,她们就得宠了。” “王爷才不可能看上她们那种货色,王爷英明的很,那点小伎俩,都不够王爷看!” “你倒是挺崇拜冥王嘛。” 转瞬,绿柳突然被雷劈了一般,惊恐的冒出一句,“王妃您收拾了她们,她们去告状可如何是好?王爷他……他要休您……要是揪着这个由头不放难为您……” “不是有师父嘛。”,纪纤云有恃无恐的笑嘻嘻。 “对啊!忘了忘了,瞧奴婢的猪脑袋。有散人在,那些人拾趣的话就自认倒霉,不识趣闹开了让散人知道,她们倒霉的时候在后头。” “师父那人,跑人家院子里去大骂一痛乱砸一痛,肯定有的。” “哈哈……没错没错,那样倒好了,看谁还敢来欺负您。”,绿柳附和着笑哈哈,随即,嘴唇紧抿的一脸纠结,弹指间好奇心战胜一切,压低声音便道,“王妃,奴婢能不能问一问,您为什么要走啊?是……是王爷对您刻薄?” 倒是个快人快语藏不住话的,红杏作为目睹她跑路的,都没问过半个字。 纪纤云笑容消失不见,俊俏的脸孔上染上一层比暮色更暗的灰,斟酌,她在斟酌怎么回答。 绿柳好奇归好奇,还是明事理的。 见王妃为难了,忙讪讪的打起哈哈,“王妃,奴婢刚才中邪了,呵呵,您不用理睬奴婢。那什么,咱们快点走,散人等您吃饭该等急了。” 既然已经处心积虑跑过,那就是真想走,可现在主子要写休书,王妃好像并没多开心? 散人成天去主子那里闹,闹着不许休妃,王妃也不拦着? 到底怎么回事,她真的很蒙啊。 不光她,他们一帮人都很蒙。 唯一能说的上话的六子又口风贼严,哎,真是愁人啊。 “嗯。”,纪纤云轻声应了一声,加快脚步,任由绿柳的眸光失望的暗淡下去。 只是暮色四合中,那张脸化不开的歉疚。 或是明说或是猜测,人人都觉得她是被冥王苛待到无法忍受才冒险离开。 可,只有她最清楚。 她到底享受了多少旁人想都想不到的好,冷酷诡谲的冥王,为了她能做到那般,就算说了,也没人信吧? 事情已经过了半月,也不知,如今的他,有没有好一些? 竭尽所能的救她是事实,怨她肯定有的,伤心郁闷肯定也是有的…… ************* 思梅园后,一处高墙围起来的空旷地,亓凌霄一身靛蓝劲装,正舞剑如流虹。 剑气刚猛,宣泄着他无法纾解的心伤。 没有意外,每日早晨他会练功半个时辰,傍晚只是偶尔为之,如今,傍晚的大汗淋漓也成了必须。 才练了一炷香的功夫,就见守在门口的六子快步而来。 想是有什么要事,他便收了招,提剑静等。 六子小跑几步,待到了跟前,小老鼠眼偷瞄着自家主子察言观色禀报,“主子,王妃她刚才在后花园对八个姨娘撒了毒,现下那八个姨娘狂笑不止。您看?” 不用问,亓凌霄也知晓个来龙去脉,淡漠的眸光波澜不惊,低沉的声音透着冷清,“告诉她们,下不为例,谁若是搅的府里不消停,本王绝不姑息。” “是是,小的明白。”,六子点点头,随即低垂着眉眼弱弱请示,“那这次,您要不要把王妃找来训斥一番?” 跟着主子多时,主子放不下小王妃,六子门清门清。 半个月见不着,这是个好机会啊。 第一百五十五章 你还有脸吃 那点小心思哪能逃过亓凌霄的眼睛,他如深潭的星眸冷厉睥睨过去,低沉的声音冷如冰,“多事!” “小的,小的告退。,”六子吓得脖子一缩,讪讪陪着小心倒退两步,扭头开跑。 望一眼昏暗的天际,亓凌霄跃身而起,手中剑花翻飞。 压抑的情绪凝为汗水,一点点沁出,源源不断,没有终结。 回去也是一个人,隔间里空了,整个屋子都没了活气。 或坐或站或躺,心里空落落的不自在。 看哪里,都是小丫头过往留下的身影。 闭眼,脑袋里也是曾经的一颦一笑。 这种折磨,不知要伴随他多久? 六子关了练功场的大门,背着手对跑来告状的几个丫鬟板起脸,“回去告诉你们主子们,王爷说了,哪个主子再生事让府里不消停,王爷绝对不会姑息!” 丫鬟们互相对视过,脸上皆是颓败,其中一个胆子比较大的急急道,“那,主子的毒怎么办啊?王妃撒了毒粉,主子们乐的停不下来啊。” “死不了人,乐个两个时辰也就好了,去吧去吧。”,六子小老鼠眼一瞪,不耐烦连连摆手,“王爷眼里不揉沙子,告诉你们主子们不要偷鸡不成蚀把米。这次就是教训,不要在王爷跟前抖机灵。” 丫鬟们也不傻,心道自家主子们拍马屁是拍在马蹄子上了,再不敢耽搁,灰溜溜退走。 人一走,六子吊儿郎当的靠在大门上,冲着清风努努嘴,“你说主子和王妃还能和到一起去吗?” “不知道。”,清风戒备的看向周遭,漠然丢出一句。 “喂,你怎么这么漠不关心?恨主子费了明月武功还是怎么的?明月是咎由自取,要我看,让她好好活着已经网开一面。主子啊,看他死去哥哥面子,更是为了你,才手下留情。哎,你说说你,怎么就看上她了?怎么闹,不能往那边告密去啊?害王妃,说白了,不就是坑主子吗?这回啊,为了救王妃,主子可是损失惨重。” 清风依旧目视前方,眸中有万千情绪涌动,“不用你说,我知道主子对她已经莫大恩施。好多事,都是我透给她的,事情闹成如今这样,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若不是主子在用人之际,我已经没有脸再留在他左右。” “哎呀呀,你不是被明月诓了嘛,哪来那么大责任?不说这个,就说说主子,我算看出来了,主子对王妃那是一万个舍不得,难道以后真任由王妃走啊?” “除非王妃回心转意找王爷服个软,否则,只有分道扬镳的份。”,主子的脾气清风了解的很,当着这么多人丢了人,再让他上赶着强留人,那就不可能。 六子摸着下巴直嘬牙花子,“哎呦哎呦,那可就难喽。王妃也不知中了哪门子邪,你说说,主子是哪点配不上她,她一门心思就是个跑?红杏出墙,那前头外头还有个人呢,王妃这个,根本不可能啊。” “有本事你去把王妃说通了,没本事就闭嘴。” “你不是说你责任大吗?这事该你操心,将功赎罪嘛,想想辙。” “我没那个本事,不过,我觉得还是不要瞎掺和。你也知道,秦王对王妃觊觎已久,王妃落在秦王手里,很可能已经……看王爷的意思吧,这事搁谁心里也是一辈子的疙瘩。” 六子倒吸口凉气,成了霜打的茄子,“恶毒,真恶毒,当着你我也要说,明月可真恶毒。……” ************** 除了在院子里待着,纪纤云每天总要到花园子里转悠几趟,碰上贾婆子,每每就可怜巴巴的望过去。 回报给她的,次次是贾婆子漠然离去的无情身影。 这么过了三天,第四天头上,梧桐苑里乱成了一锅粥。 晌午头上,饭菜才摆上,纪纤云捂着心口疼到滚落椅子,在地上缩成一团,“啊……疼……” “丫头,你怎么了这是?” “许是吃错了东西,散人,您还是先把她抱到床上去,我来给诊脉。” 霎时,伺候的几个丫鬟婆子让开路,逍遥散人抱起团成虾米连连喊疼的人,一阵风便冲出正厅,脚下如飞的往卧房赶。 院子里几个伺候的婆子伸长了脖子,一盏茶前活蹦乱跳进去的人,再出来就那般模样,她们觉得甚是惊悚。 甚至有两个岁数大活成人精的偷偷咬耳朵,“我看呐,是王爷下手了。” “我看也是,想休休不掉,也就弄死腾地方了。” “哎呦,咱们可别往前凑。主子下了黑手,为了名声肯定弄个奴婢当替罪羊,咱们这院子里,肯定有人要倒霉了。” “你这么一说,我脊梁沟都发凉啊……” 东边卧房里,除了师徒三人,只有红杏、绿柳两个跟了进去。 纪纤云匍匐在床榻上打滚,脸埋在被子里,发出的声音如受伤的兽,凄厉的很。 “来,散人,您按住她, 要不我没法把脉。” “好好好!” “我们来吧。” “对,我们来,王妃早半晌也没吃什么东西啊,怎么就这样了啊……” 纪纤云将两手交叉咬在嘴边,翻滚的身体死命挣扎,痛苦惨叫着赶人,“走……走开……你们出去……除了师父、都、都出去……出去!啊……” “……王妃,您是不是知道你的病怎么个来由?”,顾西风皱着眉头,转瞬追问。 “出去……出、去……啊……师父、师父让、让他们……啊……” 逍遥散人急的跳脚,瞪着眼珠子把床边三人往外推,“出去!快点!快走!……” 弹指间,三人便被推搡着出了门。 门‘哐当’一声从里头被关上,顾西风只得在房前来回踱步。 “我去禀报王爷!”,红杏扔下一句,快步奔走。 院子里其她六七个丫鬟婆子,全都聚在廊子一脚,各个噤若寒蝉,面如死灰的面面相觑。 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王妃屋里传出来的一声声惨叫,每一声都像揪了她们心尖一下,叫的她们心颤。 她们有一种强烈预感,王妃大限已到,她们其中一个,也可能是几个,或者整个院子里的下人都难逃厄运。 而且,整个院子皆被杖毙,最是可能。 毕竟,这世上,只有死人,主人才不用担心他的嘴出去乱说。 比起外头的死亡气息弥漫,屋里倒是显着欢乐许多。 没了外人,纪纤云终于不用全身心拼了命的去演绎噬心散发作的症状。 一骨碌身坐起,靠着床头找个舒服的姿势,捏着脖子时不时大声喊一嗓子,“……啊……啊……疼……师父……救命……” 逍遥散人演戏是弱项,演了那么一会儿已经是极限,怎么看小徒弟怎么可笑,窝在椅子里笑的一颤一颤。 有这么一个笑成弥勒的,纪纤云无语又怨念,能做的只有捂眼。 突的,想起戏做的不足,忙跳下床,拿起桌上烫瓶,将温水倒到手心里,一把一把往头上脸上抹。 力求疼的逼真,扯开领子,前心、后背,瞬间冒气热气。 汗湿衣衫。 红杏一路疾行,额头冒着汗,终于站到了思梅园正厅前头。 主子在里头用饭,她能说的上话的,唯有六子,“王妃突然心痛不止,倒地打滚,而且不让神医给把脉,只留了散人在房中。这事,很是蹊跷,你进去禀报主子吧。” 六子没有耽搁,敲门进去,很快便又闪出门外,无可奈何摊手,“主子说,他不是大夫。” 那意思便是,不想理。 作为属下,红杏不能纠缠,表面严肃内心煎熬无功而返。 才踏入院子,便见逍遥散人正把顾神医往屋里拉,“是噬心散,丫头中了噬心散,解毒,你快去给解毒!” “散人,噬心散的毒,我没有办法啊……” 噬心散?!红杏心里就咯噔一下。 皇后,肯定是皇后,可,噬心散的毒,无解啊! 小跑着奔到屋内,入目的床上景象,让她一贯冷硬的心,不禁缩了缩。 不忍看,别过头。 头上脸上衣裳上全是汗水,水里捞出来一般,匍匐在那里,颤抖痉挛,可想而知,是怎么样一股噬心疼痛。 噬心散,如心被啃食,名不虚传。 “你不是神医嘛,快,治啊!是毒就有解药……” “散人,我真的无能为力。王妃应该知道谁给她下的毒,下毒的肯定有解药。” “啊,对!皇后,皇后有解药。我去找皇后!不对,我去找冥王……”,逍遥散人急的如热锅上蚂蚁,神神道道嘟嚷过,一溜烟跑走了。 一盏茶的功夫不到,思梅园正厅里咆哮声震耳欲聋,“你敢见死不救!你不出面,哪里找解药去!纤云是你的王妃,她还是你师妹!你还有脸吃,你是不是想我也死啊!……” 随之,杯盘碗盏的落地声,噼里啪啦。 之后,冥王阴着一张脸迈步而出,紧随其后的是气到胡子撅起的老头。 弹指间,冥王卧房上演了相同的一幕,一阵咆哮夹杂着茶杯落地的碎裂声。 “你去不去!去不去!你不去,我砸到你去,实在不行,我打到你去!” “拿我的命换她的命,谁都不要想!” “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快!快去!纤云疼的不行了!……” 思梅园的下人门能躲的躲能藏的藏,实在没法藏的,只能当瞧不见。 哎,王妃中了噬心散,散人疯魔了,王爷一定要挺住啊。 第一百五十六章 总比嘎嘣死了强 长达两刻钟的鸡飞狗跳,最终以逍遥散人白眼一翻,轰然倒地告终。 恰逢师徒俩一前一后追逐在院中,遂,园子里许多双眼睛目睹了那一幕。 因着这阵子逍遥散人一次次逼迫冥王收回休妃的想法,每天都要遭扰一两次,晕倒也是不下四五次之多。 众人对他突然厥过去的景象,淡定的很。 桂嬷嬷就在灶房前头站着,眉头凝成了个疙瘩,急急忙忙的跑了上去,“快,来人啊,别愣着,快把散人抬到梧桐苑去!” 小厮们这才上前,把人搭上用过几次的门板,脚下如飞的往梧桐苑跑。 跑是必须的,做给主子看,可,下人们脸上皆是镇定的淡然。 经历的多了,跟吃饭差不多,反正神医随便扎一扎,人就能缓过来。 “主子,您不歇着了?”,六子紧走两步追上自家主子,弱弱发问。 亓凌霄一个眼神都没给,大步向前,“一片狼藉,歇什么歇,去前头。” 徒留桂嬷嬷唉声叹气,“昨个砸的摆设才补上,今天又摔个精光,哎,这可怎么好?” ************ 太阳西斜,丞相府书房。 逍遥散人急的一拍桌子,还不解气,索性站起来,抓个茶杯猛的砸到地上,“纪丞相,纤云可是你亲骨肉,虎毒不食子,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噬心散,只有皇后那有解药,你是皇后一伙的,你去要,皇后肯定给!” 纪明城惊的一哆嗦,吹胡子瞪眼的野蛮人,他当然怕。 稳定稳定心神,坐在书案后,他特地腰杆挺了挺,色厉内荏的板起脸,“这是相府,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念你是冥王殿下的恩师,本相不跟你计较。速速离开,再胡闹,小心本相不客气。” “不客气!好啊,来啊,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法!”,逍遥散人睚眦欲裂,挺着胸脯蹭蹭蹭到了书案前,桌上的名贵砚台瞬时成了地上的一堆狼藉,“自己闺女眼看着就要疼死了,理都不理,你说说你,跟禽兽有什么区别!不,你跟禽兽怎么比……” 砚台‘啪嚓’碎在地上,纪明城霎时白了脸,心跟着缩了缩,仓皇起身绕过书案便往外跑,“来人啊!来人啊!……” “散人,冷静冷静!”,顾西风见状,死命拉住了摩拳擦掌试图大打出手的逍遥散人,“有事好好说,人非草木谁成无情,纪相若是有办法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女人受苦的。” 逍遥散人气哼哼甩开顾西风,骂骂咧咧碎碎念,倒是,没了动手的势头。 “相爷?” 应声而入的几个小厮,恭敬的请示脸色清白的纪相。 纪明城很想拔腿走掉,可,还有任务在身,便拉下脸摆摆手,“先下去吧。” 小厮领命离开,门重新被关拢。 顾西风上前两步抱拳行礼,“相爷,散人一届江湖草莽,一时情急多有得罪,还望您不要见怪。令爱如今命在旦夕,还望您施以援手。噬心散是皇后所下,解药也只有她手里才有,您堂堂丞相,想必是能和皇后说的上话,将解药求来的。” “哎。”,纪明城长长的打了个哀声,捏着眉心一脸颓败,也不回座位,只挑了个离门口近的位置站着,“神医不在朝堂,好多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啊。纤云是老夫的骨血,老夫岂有不想救她命的道理?实在是,无能为力,无能为力啊。你想想,若是老夫就能得来解药,皇后娘娘还给纤云下毒作甚?摆明了,冲着冥王啊。这事,除了冥王出头,别无它法。” 顾西风俊逸的脸孔愁云更密,“散人软硬兼施,冥王不肯相帮啊。” 纪明城闻听,无奈摊手,“那可如何是好?纤云啊,怕是这次凶多吉少。” “相爷,冥王一直想休掉令爱,此次绝对不可能出手,您位高权重,一定可以想到别的法子的。噬心散的毒疼也能把人疼死,令爱熬不过三两日的。”,顾西风好看的眉眼,满含希冀,像是看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可惜,救命稻草和他没什么缘分,“老夫能有什么法子?只能寄希望于冥王殿下回心转意。哎,老夫无能啊。” 逍遥散人气急败坏的,好好的书案,一巴掌下去就成了废墟,“不想救人就直说,装什么大尾巴狼!亲生骨肉都不救,小心死了被阎王爷下油锅!” “散人,咱们是来……” “我知道,咱们是来求他救纤云,你瞧瞧他那样,摆明的敷衍不想救嘛!”,逍遥散人瞪了大徒弟一眼,随即又是一通砸,“摊上这种爹算是倒了八辈子霉,纤云这回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老人家就不是砸东西了……” 不消半盏茶功夫,先前考究的书房没了下脚的地方,逍遥散人这才啐了几口,气冲冲离开。 纪明城缩在书房一角,腿都软了,袖子抹一把额头汗,颤巍巍往内室走。 亓凌昊先一步走了出来,摇着折扇,潋滟的桃花眸信心满满,“你这里堵死,看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秦王殿下,下官实在是觉得,冥王他根本不可能看上纤云那个丫头的。”,纪明城垂手而立,怯弱又带着笃定道,“那丫头没有出众的地方……” 亓凌昊眸中陡然凌厉,不悦的冷声打断,“那是纪相你有眼无珠!本王倒是觉得纤云比你那个没脑子的大女儿好的不是一点点。” “……啊,是下官有眼无珠,有眼无珠。”,纪明城愣怔一下,随即陪起小心,“纤云能得秦王殿下如此高赞,实在荣幸,荣幸。若是这次她挨个疼能让冥王现了行,倒是功劳一件,也能对得起皇后娘娘那稀罕的药。” “纪相,你这是卖女求荣吗?”,亓凌霄不阴不阳的睥睨过去,语气不善,“纤云受苦,本王都心疼的紧,你这个当爹的,倒是无动于衷。奥,不光无动于衷,还惦记着争功。” 突然的发难,纪明城有些蒙,秦王中邪了不成?怎么突然对他那个草包二女儿另眼相看? ************** 翌日上午,天地间被细雨串起。 雾蒙蒙雨蒙蒙,天气有些阴冷。 凤仪宫正殿里,檀香味飘飘忽忽,香气醉人。 亓梦盈殷勤的奉上一杯香茶,美艳的五官笑容满满,小女儿态的拉长音撒娇,“母后,您最爱的茶。女儿说的口也干了,舌也燥了,您就同意了吧?” “一杯茶就要坏母后大事,实在受不起。”,独孤菲慵懒的靠坐在美人榻里,抱着胖胖的黑猫,一侧嘴角扯了扯,怨念的挑眉看过去,“盈盈,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说出花来,都是白日做梦。” 亓梦盈娇嗔的一跺脚,郁郁瘪嘴,艳丽的眉眼和太多少女态的表情很是违和,“母后,女儿就求您这一回,又不是什么难事,怎么就不成啊?您只要把解药给我,寒哥哥就把我伤了他侄子的事一笔勾销,母后,您就帮女儿一把吧?” “他是骗你的,你就算给他解药,他心里一样不会原谅你。盈盈,听母后一句,这辈子,你们俩到不了一处,不要白白浪费大好年华了。过阵子,母后给你物色……” “母后!女儿这辈子一定要嫁给寒哥哥!一定!”,亓梦盈满眼的坚定,几乎尖利嘶吼,“您要是不帮女儿,女儿就死给您看,毒药,对,女儿服毒死给您看!” 独孤菲染指鲜红豆蔻的指甲一下下陷入黑猫的皮毛,悠悠抬眸,妖冶的笑容绽放开来,悠悠然一点不着急,“好啊,母后擦亮眼睛看着呢。怀胎十月,辛苦生下来的女儿竟然为个男人以死相逼,还留着作甚?” “母后!您……您太过分了!”,软硬不吃,亓梦盈希望破灭,幽怨的眸中泛红,风一样跑走。 静观看戏的亓凌昊施施然起身,往美人榻跟前凑了凑,低声道,“母后,解药总要给的,通过盈盈的手还能给奇货堂个人情。何不告诉盈盈,若是到时候老九不就范,那解药就交给她?” 独孤菲看蠢货的眼神扫过去,“那丫头眼里全是端木寒,告诉了她,保不齐,一个时辰到不了,端木寒就知道了。他知道了势必告诉顾神医,那老九岂不是也知晓了。” “母后说的是,是孩儿考虑不周。”,亓凌昊如梦初醒的用扇子拍脑门,心悦诚服的点点头,转瞬,话锋一转,“那,解药?噬心散药性甚猛,探子传来的,折腾到晚上,院子里叫声就听不着了。定是,人叫破了嗓子也耗干了气力。耗太久,孩儿怕是人熬不过。” “走了一个盈盈,又来一个你,本宫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养出你们两个没用的东西!”,独孤菲风韵犹在的脸孔微冷,魅惑中透着渗人的阴森,“一个女人而已,死了又如何?如此沉不住气,怎么成大事!” “……是,母后说的是。”,亓凌昊头更低,满脸的惧色,将那些不甘悉数湮没,“是孩儿沉不住气了,孩儿不该质疑母后。” “噬心散也不是一直剧痛,疼个一两个时辰就会缓一缓,等个半日又是一个轮回。那丫头看着柔弱,骨子里还是很刚强的,熬个一两天,应该死不了。就算她生不如死想寻了短剑,顾神医那帮人肯定也会拦着的。” 亓凌昊又看到了希望,“那,母后的意思,今天晚些时候就会给她解药?” “明天。” “还要一天一夜,那可是噬心散啊。”,亓凌昊禁不住,低声嘟囔一句。 母亲给纤云灌了毒那日,惨相他只看了一半,短短时候就那么难耐,何况两天两夜。 炼狱,一直的炼狱,莫说柔弱女子,铁骨铮铮的男儿,那也不见得撑的过。 隐下升腾的怒火,对待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独孤菲没了好脸色语气倒还算缓和,“置之死地而后生,老九一贯沉的住气。就算对那个丫头真的在意,不到山穷水尽那丫头真要撑不住的时候,他也不会就范的。纪相那里堵死了门,” “可,可是,孩儿担心,纤云熬不到明日。” 再也压不住火气,独孤菲刷的将目光投过去,阴冷的目光夹杂着幽冷语调丢出,“熬不住那是她的命,一个短命鬼而已,没什么可惜!” 亓凌昊脸上一青一白,须臾,终究没敢再辩驳,“……母后说的是。孩儿,孩儿告退。” 恰逢此时,墨竹肃穆着一张脸行礼来报,“启禀皇后娘娘,冥王突然去了太后处。” 独孤菲敛眸的桃花眸中狐疑闪动,“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突然去太后那边?搬救兵?他应该不会如此病急乱投医。” 这种疑惑直到傍晚依然萦绕,因为,亓凌霄在太后那边待了整整一天。 宫门快要落锁才离去。 而且,一天的光景,太后那边也没人来凤仪宫施压讨要解药。 晚饭时候,她才缓过神来,莫不是躲着府里的疯老头? 那,她的那些猜测岂不是…… ************** 离开皇宫之后,亓凌霄又去右相府上饮了宴,入夜十分才回到冥王府。 不过一刻钟,思梅园的下人们就见一道极快身影翻墙而入,再眨眼,主子房门又一次被暴力摧毁。 “哐当”轰然倒地,那声响,在万籁俱静的黑夜中,尤其的刺耳。 隐在暗处的侍卫们,默默替自家主子掬一把辛酸泪。 哎,主子可真是可怜,府里待不得出去躲了一天一晚上,最后,还是逃不过啊。 瞧瞧,门又没了,屋里的摆设,指定也得遭殃。 家大业大,也没有这么败的,天天这么砸,冥王府迟早得穷的四壁皆空。 “小兔崽子!学聪明了啊!躲!叫你躲!有本事你别回来啊!看我怎么收拾你!……” “咔嚓!……啪……哐当……碰……”,或清脆或沉闷的破碎声,乱糟糟,冲出窗户,在院子里回荡。 “住手!……我走!我走还不行?……” “你走?你想往哪跑?纤云眼看着就不行了,你是她丈夫,屁都不放一个合适吗?!懦夫!混蛋!我可怜的小徒弟啊,嫁给你还不如嫁条狗……” “我马上写休书,赶紧走!” “你说的是人话吗?!啊?看我不打死你,清理门户!……” “散人呐!您可悠着点,黑灯瞎火的别伤了手……”,是桂嬷嬷,急的在院里团团转。 那一嗓子,引得几个定力不大的侍卫喷笑。 一筐一筐的往外倒砸的稀巴烂的瓷器、茶杯……不心疼才怪。 皇帝家,也禁不住天天祸祸。 这场闹剧,持续了大概一炷香功夫,以冥王分身逃走告终。 众侍卫和院子里的下人们,望着那道明显仓皇逃跑的身影,心中皆是同情。 主子啊主子,一物降一物,任你平日多威风凛凛,落在散人手里,招架之力都没有啊。 逍遥散人喘着气,从窗户跳出,对着夜色大喊一声,“不救是不是?我老人家自己救!小兔崽子,等着的,老子饶不了你!” 桂嬷嬷拍着心口上前,“散人呐,手心手背都是肉,王爷可是您看着长大的徒弟,您不能为了王妃把王爷往死路上逼啊。” “手心手背都是肉,手心还比手背肉厚呐!纤云就是手心!哎呦,我的小徒弟啊……”,逍遥散人胸脯挺着,大模大样的扔下一句,踏风而去。 徒留院子各处的人又是一把辛酸泪,替他们主子。 跟着散人十多年,被个半路冒出来才两个月的比下去,何其的诡异?心里得多不痛快啊。 ************ 后半夜,梧桐苑里依旧灯火通明。 十来个丫鬟婆子没人敢歇,傻呆呆守在廊子附近。 即便许久没逮着合眼,可没一个敢偷懒瞌睡的。 也可以说,根本睡不着。 逍遥散人走马灯似的进进出出,嘴里一直念叨着‘完了’,显然,王妃也就没两口气了。 人一死,她们还有的忙。 一年老的婆子拉了拉身边丫鬟的袖子,压低声音咬耳朵,“估计是快了,早死早托生,死了比活着受罪强。就听着叫那个惨,真不如死了算了。” “可不是?王妃也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这辈子托生到丞相家,照样没想着福。最后,还落个不得好死。” “都是命啊。幸好幸好,那毒啊没赖在咱们身上。要不,咱们也到了上路的时候喽。” 有一个婆子加入进来,“捡回一条命啊,阿弥陀佛。哎,王妃也没倒霉到家,至少不是休出去才死的。死了,王妃的名头还占着呢,还能好好葬一葬。要不,有人埋没人埋还是两说。” “说的是啊,休回去死了,入不了娘家坟地,能去的也就乱葬岗。” …… “不等了!不等了!治!多活一天是一天,总比嘎嘣死了强!” 几人正嘁嘁喳喳,被屋里一声大吼惊的脊背发凉。 第一百五十七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什么意思? 好像王妃有救了。 诶,貌似,听散人吼出来那话,有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多活一天是一天’,怎么听怎么不太美妙。 丫鬟婆子们凑在一起咬着耳朵,脖子伸得老长,耳朵竖起,密切关注着屋里动静。 大约过了两刻钟,屋里传来惊恐无状的一道女声,听着是绿柳。 “……哎呦,怎么吐这么多血!……” “喊什么喊!还不赶紧倒了去!”,是逍遥散人的大嗓门,满满的焦躁不耐烦,“红杏,快,弄一盆温乎水来!” 吐血?还很多? 外头的人看不见里头的场面,可,彼此对视一眼,借着廊子下昏黄的灯笼光,入目的都是胆颤心惊的表情。 大口吐血,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转眼,一帮人更加紧张。 绿柳一阵风到了跟前,心急火燎的把盆子往地上一放,“你们收拾,我得去里头守着!”,丢下一句便走。 待到看清盆子里的东西,加之刺鼻的血腥味一熏,胆小的几个腿一软差点瘫到地上。 “……我的老天爷,怎么这么多?!……人身上有多少血啊……” “……黑……黑的……” “中毒了、肯定黑的……” “……把毒吐出来、没准、没准就好了……” “血都吐干净……人……人还、能、能活吗……” …… 两股战战,几个人合力把半盆子黑血处理掉,才回来没一会儿,绿柳又送来一盆。 这回是血水,范黑的深红血水,温热的水加速了血腥气蔓延,闻之胆寒,看之心颤。 “……生孩子比这个差远了……还有命啊……” “别说了,看着害怕……快,快去倒掉……” “嬷嬷……我腿软……不行,我、动、动不了……” “你平常不是胆子最大吗?……去……” “毒血……太可怕……” …… 几人推拒着,过了小半个时辰,半盆子血水终于被埋到梧桐苑外的柳树下。 此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渐渐亮起来的天色,抵消了些许对剧毒和死亡的恐惧,丫鬟婆子们浑身的颤抖平息许多。 又处理了两盆颜色浅淡的血水,待到火红的太阳在天际露出个头,房门打开,屋中步出一个提着药箱的中年男人。 顾西风恭敬的深深一礼,“多谢妙手回春。奇货堂少堂主还要仰仗您照顾,就不多留了。” 大夫模样的中年男人点头回礼,面带严肃交待,“以毒攻毒,甚是凶险,能不能醒过来,就看王妃的造化了。就算侥幸逃过这劫,怕是也命不久已。生死有命,到时候,活神仙也没法子了。” “还望您如实相告,王妃若是醒转过来,还有多长寿命?” 大夫无奈摇头,“若是好生将养,用补药喂着,不操劳不烦心,大抵能熬个一年。若是操心费力又没有好生侍候,三五个月,也就……有神医在,调养应该不是问题,王妃能多活些时日也是可能的。” 两人声音不高,几个耳朵尖的丫鬟还是听了个大概。 不言不语默默退走,离远一些,下人们又是一阵唏嘘。 “哎哟,看来王妃还是凶多吉少啊。” “吐那些毒血,瞧着都吓人。以毒攻毒,不是又中毒了,活着肯定也不跟好人一样,还不得是个病秧子。” “那大夫不是说了嘛,捧在手心里养着也就活一年。不好好养着,也就三五个月的事。” “那要是给休出去,还不急火攻心……” …… 女人们都是八卦的,梧桐苑里的下人知晓了,去大厨房拿早饭那一遭,就传播了十来个人。 和府都在关注王妃的死活,遂,梧桐苑半宿的惊恐遭遇,插了翅膀一样,短短半个时辰,冥王府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当然,安插在冥王府的内奸们,因着这个消息又忙碌起来。 ************* 秦王亓凌昊看着送来的密报,惊得心一缩,瞬间冷下去的手直打颤。 许久才缓过神,揣着沉重的心,藏着怨气,直奔凤仪宫。 皇后独孤菲正悠哉哉给黑色的胖猫打理毛发,乍一看那密报,也是变了颜色。 妖冶魅惑的脸孔颓色浮现,黑猫赶到一边,一点逗弄的心思都无。 “母后,这可如何是好?现在要是送去解药,还能补救吗?”,心已经灰了,亓凌昊还是抱着最后一点希望的发问。 独孤菲修长的手指一抓,那张密报就成了碎片,潋滟的桃花眸中冷意涔涔,瞥视过去,怨气恒生,“以毒攻毒已经解了,还补什么补?!” “……。晚了,晚了。”,亓凌昊哭丧着一张脸,失了魂似的跌坐到椅子里。 “一个再用不上的货色,死不足惜,何况,弄好了,还能活个一年半载。要怪就怪她没那个命,几个时辰的事,本宫又没狠心真让她去死。” 亓凌昊垂着眉眼,叹气嘟囔,“若是昨天晚上送去解药,也不至于……” 独孤菲正郁闷,哪看的了儿子为了要死的丫头唉声叹气,陡然目光凌厉,“你再如此,本宫倒是不介意让她死个痛快,免得在世上再受一年罪!” “母后!不能,您不能……” “那就提起精神来!不就一个笨丫头,也值得你伤神。”,独孤菲眯眼,不悦的训斥,“事已至此,可以肯定,老九对那丫头根本无意。还是把心思放在,如何对付老九才是正经。” 亓凌霄心知在凤仪宫,郁闷都不会被容许,不得已撑着精神抖擞点点头,“母后说的是,孩儿会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对付老九身上。” “嗯。”,独孤菲不置可否的从鼻子里哼了哼,随即目光流转,“先让人去查查,那个给那丫头解毒的大夫是何许人也。对付老九可以放一放,先把那个大夫揪出来。” 噬心散的毒说解就解了,就算以毒攻毒拿寿命来换,也是相当厉害。 她不得不防啊。 “是……” “不用查了,我知道是谁!”,亓凌昊刚张嘴,就被一道丧气的声音打断,亓梦盈没精打采的又往前挪了两步,毫无行状的窝在椅子里,垂头耷拉脑,“是给端木意看病那俩大夫中的一个,擅长正骨,针灸推拿还没顾西风厉害,恰巧知道噬心散的解毒法子而已。” 独孤菲闻听,陡然坐直了身体,“那不是老九送去奇货堂的大夫吗?” “没错,估计是顾西风去奇货堂找寒哥哥的时候死马当活医,找了那个大夫吧。哎,人家毒也解了,想往寒哥哥身边凑都不可能。好好的一个机会,就这么没了,我的寒哥哥啊……” 妹妹的碎碎念烦人的很,亓凌昊往榻前拉拉椅子,眼中放光,“母后,是不是说老九对纤云还是看重的?” 独孤菲略一思忖,妖冶不在,漠然着一张脸摇头,“看重的话,怎么可能连找本宫博弈一番都没有,死马当活马医的去解毒?那丫头要挟不到他,无疑。” “那,母后您这是?您有什么想法?” “算了,老九把那大夫送去奇货堂,想必对他没甚大用。还是,不要费那个力气了。”,独孤菲确信,老九私下里一定搜罗了不少擅长解毒的大夫,被他放到明面上的,也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了。 “呜呜……”,那边母亲和哥哥一心勾心斗角,根本没人理会她,亓梦盈鼻子一酸,突的扯着嗓子嚎起来。 独孤菲对女儿还是宠爱的,心疼的皱了眉头,“你这是要作甚?人家不看你,你想让母后把他给你绑来当驸马吗?” “呜呜……”,亓梦盈抽着鼻子,眼泪连成串,哭的更是撕心裂肺,“没用……呜呜……绑来也没用……母后……我、我好想哭啊……” 亓凌昊折扇拍在妹妹脑门上,拿出兄长的姿态来训斥,“堂堂一个公主,为个男人嚎啕大哭,丢人不丢人?以后,少往奇货堂去自找没趣……” “不用你管!”,亓梦盈刁蛮的伸腿就是一脚,正踹哥哥膝盖上,眼见着哥哥踉跄了好几步,她都没给一点歉意,依旧哭哭啼啼,“寒哥哥他……他跟我说,说……他不喜欢女人……呜呜……完了……我为什么不是个男人啊……” 独孤菲头疼的扶额,“人家那么说,就是让你知难而退。哎,你一贯也伶俐,怎么一碰到端木寒,脑袋就成了摆设?” “盈盈,挤兑人家到说出那样的话,你也……”,亓凌昊无语摇头,“你也不小了,死了那条心吧。人家把不喜女人的话都拿出来,摆明了,你已经要把人逼疯了嘛。” 亓梦盈很没形象的擦一把眼泪,委屈的无以复加,“不是,根本不是。是真的,他不是敷衍我,他是真的喜欢男人。呜呜……我为什么是个女儿身……呜呜……” 独孤菲和儿子对视一眼,惊了个七荤八素,“……盈盈,一天的功夫,他怎么就喜欢男人了?何出此言啊?” “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也忒傻了点。”,亓凌昊嫌弃的扫视过去,转瞬又如梦初醒的倒吸口凉气,“啊,也不是不可能。端木寒快到而立之年,一直就没有娶妻。说不定真的,真的是,有龙阳之癖。” 亓梦盈愤怒的捶椅子扶手,抽抽搭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呜呜……不是说、说不定……真的……他看上了顾西风……他就是看上人家才……才、才有求必应啊……” “这么一说,倒是合情合理。”,独孤菲凌乱的发笑,“端木寒倾慕顾西风,顾西风又倾心那个丫头,呵呵……” ************ 一颗假死丹加持,纪纤云气息微弱的昏迷了一天一夜。 期间,几波丫鬟婆子进去收拾屋子过,仗着胆子往床上瞧了瞧,吓的直打哆嗦。 脸白的像纸,嘴唇发青,躺在那里,真的跟死人没两样。 她醒来之后,府里关于她熬不过去的流言,依旧没有平息。 又在屋里闷了几日,待到八月十五那天,她闷的想挠墙,终于,得到放风机会。 红杏背着脸被薄纱遮去的她去了趟净房。 这一现身意义重大,冥王妃大难不死的消息,长了翅膀一样不胫而走。 几家欢喜几家愁,欢喜的是少数,京中许多人为此中秋都没过好。 纪欣妍气的抓狂,那些觊觎冥王妃位子的人家,也是空欢喜一场,丧气的很。 比起那些巴不得她赶紧死掉的,惆怅到食不下咽,纪纤云倒是欢喜的很。 闲杂人等都赶走,门在里头上了门栓,洗了脸上厚厚的粉,拖着躺到发软的腿兴冲冲赶到桌边。 “哎呦,苦日子终于到头了,能坐到桌边吃饭,真幸福啊!”,唯一的不好,门口有人候着,说话不能放肆的大声。 只有师徒三人,顾西风也没了顾忌,俊逸的眉眼含笑,“赶紧多吃点,每天装着没有胃口,也真是难为你。” “那是啊,明明饿的前心贴后背,还得告诉红杏吃不下,哎,不是人过的日子啊。”,纪纤云卖萌的叹口气,随即,笑容爬上嘴角,拿起筷子,两眼放光,“终于能吃上一顿饱饭了,久旱逢甘霖,从哪个开始吃呢?” 逍遥散人干了杯中酒,故作嫌弃的翻白眼,“瞧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八辈子没见过饭似的!以后天天把你当猪样,想不吃都不行,到时候有你愁的。” “呵呵,不是有您和顾兄吗?你们就替我把补品吃了吧,我一个姑娘家家的,长成肥猪多难看,是不是?不,顾兄也不能胖,师父,以后好东西都得孝敬您了。” “我老人家再补就得鼻血横喷。”,逍遥散人傲娇的很,摇头晃脑化身老顽童,“你们俩长得跟弱鸡一样,补,看着就欠补。山珍海味,人参鹿茸,天天胡吃海塞,你们俩着底子,想补成斗鸡,都难。” 弱鸡? 顾西风一脸黑线,“我身体很好,用不着。” “哈哈……”,逍遥散人别有深意的盯着大徒弟笑的阴阳怪气,随即吐吐舌头,有恃无恐的调侃,“你这年纪不想媳妇儿,身体好不了!血气方刚的年纪不假,可惜,没个血气方刚的样子哦。” “……”,顾西风唰的一个红脸,“闭嘴!” 纪纤云看戏看的欢乐,憋笑憋到肚痛,“哈哈……笑的我肚子疼……讨厌,害得人家饭都没力气吃……” 比起师徒三个的欢声笑语,思梅园正厅里,亓凌霄正一个人安静用餐。 正直中秋,饭菜比往日丰盛。 杯盘碗盏,一桌子的菜肴,更衬得一个人的餐桌,孤零零空落落。 味同嚼蜡的吃尽碗中饭食,如常回房。 依旧是空落落,空落落的屋子,更加空落落的,是心。 情不自禁的撩开隔间帘子,缓步而入。 漠然的星眸中,有凄惶涌动。 因着那个人多出来的物件,被悉数搬离,举目四望,似乎,一切皆是他的一场梦而已。 没有,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是他的臆想。 慢慢踱步,蓦地,白白的墙上一片凌乱刻痕,吸引了他的目光。 贴近细瞧,应该是字,再细细分辨,内容是地契,有的是房契…… 好多字不成字,一看就是照葫芦画瓢,不识字之人所为。 那个人,是谁,毫无疑问。 突的,亓凌霄落寞的眉眼间浮起一丝笑,脑海中甚至幻想出小丫头照着地契刻下这些时的抓耳挠腮。 转瞬,幽深如潭的星眸中更添伤怀。 为什么要刻下这些?源于不信任,对人的不信任。 从一开始,小丫头就对他加着小心,一点钱财都怕他贪去。 人和人之间,要凭眼缘的,对有些人就是与生俱来的抗拒。 对小丫头来说,他就是那类人吧,无论如何都入不了她眼的,那种人。 温热的手掌贴上那些丑陋的刻画,亓凌霄无处安放的心犯酸的疼。 今日进宫向皇祖母问安,当着众人的面,他已经应承下不再休妃。 算来,这事尘埃落定了。 旁人眼里,往后,冥王妃只是冥王府中的摆设,空熬日子而已。 顶多一年半载,便会香消玉殒。 对一颗无用的棋子,皇后那边不会再看一眼,他,有不会去再起瓜葛。 一个府里,再不相见的陌路人。 时光流逝,这种平衡注定都会是奢望。 一年,或是更短,他便在没留有把小丫头困住。 想及此,他无力的倚靠在墙壁上,黯然神伤。 可以算计一切,心是算计不来的,痛到无以复加,可,他实在无从施展。 从不信命,这次,他不得不对命运屈服。 事在人为。 可这世上,注定有些事不是努力就能办成。 有些人,不是倾心相对,就能把心焐热。 第一百五十八章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一场秋雨一层凉,连着两场秋雨过去,暑气彻底没了气焰。 秋高气爽,碧空如洗,艳阳高照,晌午时分,一天中最舒服的时候。 关起门来,师徒三人正在残忍的研究肥硕螃蟹的内部构造。 纪纤云懒得用考究的银制吃蟹工具,牙齿和爪子就是她最无坚不摧的武器。 享受着蟹黄的美味,无比满足的俏脸突的浮起一丝惋惜,“再等个十来天,螃蟹就该过季了,哎,可惜啊可惜,螃蟹最肥的一个月,白白耽误去二十天,只能赶上个尾巴喽。” “别忘了你现在是弱鸡病秧子,能吃上这一顿还是打着我老人家的名号。跟你说,别吃忒多,一筐螃蟹壳子倒出去,绿柳一准会说我老人家是饭桶。”,逍遥散人黄酒就着螃蟹,笑眯眯打趣。 “没事,有顾兄帮你分担。我吃四五个,你们一人也就帮我分担俩。” 逍遥散人甚是瞧不起的对大徒弟斜眼看过去,“就他?能吃下四个螃蟹?没人信。他就一大姑娘,一个正好,俩就撑死了。” “有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顾西风一脸黑线,嫌弃的觑过去。 “不服气啊?”,逍遥散人挑衅的抖抖眉毛,“你要是能吃完四个,我老人家保证以后不说你。来,一盆子螃蟹随你挑,你就捡四个最小的吃。” “……”,顾西风哼了哼,不接话,自顾自慢条斯理美如画的肢解螃蟹。 “哈哈……师父您太坏了,螃蟹一个顶一个大,哪来的小的?贡品就是贡品,螃蟹都是最最孔武有力貌比潘安的。” 逍遥散人翻着眼皮看向小徒弟,阴阳怪调,“为了你能吃上极品螃蟹,我老人家又厚着脸皮找小二子大闹一通。闹一通好处大大的,往后啊,府里的好东西,不用闹,都会往咱们这里送。呵呵,什么都亏不了你。师父对你的心啊,热的都能摊鸡蛋。往后,要是敢不孝顺师父,哼哼,雷公会在天上对着你瞄准的。” “师父,我……我吃东西不挑,什么螃蟹都行的。”,一提到冥王,纪纤云突的有些不自在,低垂了眉眼瞬息没了先前的欢实。 逍遥散人撇撇嘴,“哎,我的好心啊,谁成想人家不领情哦。” “师父,我哪有?”,稳定心神,纪纤云卖萌耍宝,“有您这个师父,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以后啊,我会把您当亲爹孝敬的。不,比亲爹亲多了。” “少来,说的比唱的好听,没准哪天就一声不响跑走了。师父是哪个遭老头?呵呵,估计记都记不的。”,逍遥散人抿着杯中酒,偷眼瞟着小徒弟,那眼神,无比哀怨。 打蛇胆七寸,纪纤云历时怂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呵呵,下不为例嘛。放心,以后我去哪里都带上师父,咱们形影不离。” “一年怕蛇咬十年怕井绳,哼哼,人心隔肚皮,那得看你以后表现。”,逍遥散人不依不饶。 顾西风看不过去了,打圆场,“纤云那时候也是不得已,您啊,就不要再提了。师弟前两日不是答应您,一年之内肯定让纤云离开,这次顺理成章,纤云赖着您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跑?” “我跟纤云开个玩笑,你个兔崽子吃你的螃蟹,乱插什么嘴!你说你一把年纪了,也不着急去找个媳妇儿回来,难道说到时候来要赖着我们俩一起上路上?告诉你,门都没有,找不着媳妇儿,你就光棍一个人待着……” “能不能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嘴边上?!”,顾西风尽管脾气好,可,实在受不了被一件事反复折磨。 师徒两个对上了,纪纤云却没了看戏的心情。 冥王私下里在她面前做过甚多不要脸的事,可,她非常清楚,此人在其他人面前尤其要面子。 就像那次她撒了他一身痒痒粉,瘙痒难耐,为了面子他也要忍着跑到密道里去,坚决不肯选择眨眼之遥的浴房。 对师父承诺,就是打定了主意,至少,他不会轻易改变。 一年,或许用不了一年,她就可以自由了。 远离冥王府,远离皇后,远离京城的勾心斗角,想去找里逍遥就去哪里逍遥。 梦寐以求的生活,只要熬够时间就能得到,可,此刻,她竟然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愧疚?似乎又不完全是。 即便没有不舍,心却莫名的有些酸涩。 与此同时的,思梅园正厅里,一桌螃蟹宴也是豪气冲天。 相同的,桌旁也是三人。 不同的,只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梅仲琛用小银勺挖着肥美蟹黄,精明的狐狸眼却略有似无的盯在面色波澜不惊的冥王身上,嘴角浮着欠抽的笑,有恃无恐的字字戳心,“我在外头一波三折的追着独孤晟,没想到,小表哥你这边更不太平啊。算算也没多少时候,再回来,想见见小表嫂都难喽。” 这些日子,谁也不敢在主子跟前这么说话,清风暗骂梅仲琛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冷厉的眸怒瞪。 可惜,梅仲琛丝毫不惧,回给他一个大大微笑之后,一瞬不瞬,更加露骨的盯向某个脸色阴沉如水的人。 “不想吃饭,可以滚出去。”,亓凌霄懒得看幸灾乐祸的人,沉声道。 “不吃饭怎么活?我可不滚。”,梅仲琛笑容不减,没有一点知难而退的意思,反其道而行之,自斟自饮好不快哉,“我啊,经历千辛万苦,终于把独孤晟那王八蛋抓住了,大功一件,要好好庆祝。大喜的事情,本来想指望着小表嫂的好厨艺给我接风,哎,遗憾,真遗憾啊。” 清风瞪人都觉得太多仁慈,两手握拳,青筋绷起,酝酿着,把某个不开眼的扔出去算了。 成心触他眉头,亓凌霄的脾气自然容不得,筷子往桌上一拍,幽深如潭的星眸瞥过去,语调冷如冰霜,“再不闭嘴,我不介意,打到你闭嘴!” “哎呦,我好怕怕啊。”,梅仲琛夸张的抖三抖,随即闪身坐到隔开两个的座位上,脸上依旧是嬉皮笑脸,“呵呵,看你的样子就是舍不得小表嫂。没事没事,人还在府里头,随时可以破镜重圆嘛。不是我吹牛,要是我在旁边辅佐你,你和小表嫂绝对到不了这个地步。小表哥,你样样比我强,可就对女人,你啊,拍马都赶不上我。经验之谈传授给你,女人很傻的,只要法子对路,没准几句话就对你你死心塌地,上刀山下油锅都没个怨言。不过,像你的脾气,肯定是……” 聒噪个没完没了,亓凌霄再不客气,星眸阴涔涔,冲着清风使个眼色,毫无波澜的语调如万年冰山冻雪,“送他出去。” 清风正有此意,历时起身。 梅仲琛扔了手里银勺子,身形灵巧的跳到一旁,如滑不溜丢的泥鳅,和清风辗转对质,“呵呵,你们把他辅佐成这个模样,不惭愧吗?我要是你们,早自挂东南枝了。我操心费力的在为你们的愚蠢找补好不好?你拦着我,就是大大的罪过,是阻拦小表哥和小表嫂破镜重圆的拦路虎,绊脚石。” “再不出去,别怪我不客气!”,吊儿郎当,怎么看怎么不着调,清风对此人实在不抱有任何希望。 这货对女人有一套不假,花街柳巷的风尘女,怎么和王妃比? 所谓的经验,一文不值。 眼看着清风到了跟前,梅仲琛不慌不乱,快如鬼魅的闪过,狐狸眼里荡漾着得意的笑,“省省吧你,大盗一枝梅的轻功是你望尘莫及的。我没开玩笑,认真的不得了好不好?你一边去,我和小表哥好好探讨一下,经过我的点拨,小表哥绝对茅塞顿开。这样吧,要是小表哥没有开窍,我甘愿让你打一顿,如何?” 口气不小,万一有用呢? 清风鬼使神差的迟疑了,请示的看向自家主子,“主子,听听也无妨。” 他难得脸上写满了非小丫头不可?! 亓凌霄面色更冷,“你们俩,都出去。” 摸到逆鳞了,清风自觉愉悦,讪讪的行礼告退。 走之前,还对着某人努努下巴,可惜,被无视。 梅仲琛戒备的笑嘻嘻,和一脸阴沉可怖的人保持着安全距离,舔着脸继续游说,“小表嫂那么一点岁数,没那么多心思的,你对人家和颜悦色一点,好吃好喝的哄着,怎么会跑呢?小表哥,要是你拉不下脸,我乐意效劳啊。我去找小表嫂说,说你以后会把她当孩子养,绝对不对她发脾气……” 亓凌霄星眸如冰刀对视过去,危险的气息弥漫,抬手一甩,毫不留情就飞出去三枚金钱镖。 梅仲琛嘚瑟的狐狸眼里陡然一惊,急速下腰,险险躲过。 擦着额头冷汗,连连后退,“呵呵,来真的啊。不听我的言,是你最最不明智的决定。我走了,等着看你后悔。哼!” 那抹碍眼的身影转瞬消失门外,独坐桌旁,亓凌霄的目光有些飘忽。 岁数小?没心思?明明心思多的,他都防不胜防。 好吃好喝?和颜悦色?当孩子养?…… 就差焚香上祖宗拱上了,到头来还不是…… 梅仲琛这边,戴上面具,灰溜溜滚出来,迎接他的是清风不屑的冷眼。 六子在一旁陪着笑,小老鼠眼里,流淌着的也是嘲笑无疑。 出师未捷,反而成了笑话,梅仲琛的脸就有些挂不住,“哼,老子就做成了,给你们瞧瞧!” 丢下一句,唇边泛起狡黠,捂着肚子直奔梧桐苑。 一路疾走,不消片刻已然入了梧桐苑大门,有婆子拦着,他捂着肚子故作痛苦的把冥王端出来,“冥王吩咐的,让我来这里找顾神医治病。快,带我去见神医。” 下人自然不敢怠慢,转眼功夫,师徒三人的餐桌边就多出来个不速之客。 没有要避讳的人,梅仲琛摘了面具,露出一张俊美笑脸,自来熟的坐下,招手,“好久不见,你们肯定想我了吧?” 师徒三人十分有默契,一点面子不给,冷漠摇头。 逍遥散人更绝,不光摇头,还狂翻了个白眼,“没想到啊,你还能喘气呢。” “哎呦哎呦,我的心,好痛。”,梅仲琛捂着心口,期期艾艾,演的相当夸张,“小表嫂,你悬壶济世最最善良,快来安慰小表弟一番吧?要不,我就要心痛而死了。” 纪纤云也差不多饱了,还是对美味不肯撒手,嚼着劲道的钳子肉,对某个爱演的货报以大大的笑脸,“好啊,你死给我看看,到时候,我给你烧纸,省的你到那边没钱花,受穷。” 毒舌的小表嫂! 梅仲琛抽抽鼻子,很娘的往顾西风身上扑,“顾兄,只有你最好了……” “走开!”,顾西风皱着眉头,往一旁躲,弄的可怜虫上身的人差点磕在椅子面上。 连番打击,梅仲琛对他的人缘无望了。 唉声叹气的坐直身体,掰开一只肥硕的螃蟹,用勺子挖着满满蟹膏送到嘴里,撒气的嚼啊嚼,“不想看到我是不是?哼,我就让你们看到恶心。” “不用猜,被小二子轰出来的吧?”,逍遥散人喝了一口黄酒,摇头晃脑吐舌头,“处处讨人嫌,我要是你,找盆水淹死得了。呵呵,怎么着,又把差事办砸了?砸了又不是一次两次,小二子也真是的,还敢用你。要是我老人家,我头猪也不会用你。” 屡败屡战不假,如今,他还不是成功了?! 梅仲琛腰杆挺得直直,异常傲娇,“哼,散人,您这回可看错了。我这回不但成了,还办的漂亮,独孤晟那王八蛋已经被我带回来了。” 逍遥散人往后仰了仰头,大大不信的把嘚瑟的人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你不是梦游发癔症吧?皇后的侄子真让你逮着了?” “千真万确!就是这么厉害,哈哈,我都觉得我厉害的不得了。” 逍遥散人激动的一拍桌子,“好!你小子终于瞎猫逮着一回死耗子!皇后的侄子,哈哈,落在咱们手里,先拔十根手指甲给她送过去瞧瞧。以牙还牙,上回她来假的,咱们实在,玩个真的给她见识见识!” “哎呀呀,好主意!”,梅仲琛赞成的两眼冒光,扭头对着纪纤云抬抬下巴,“小表嫂,拔他指甲给你报仇。啊,小表嫂,你受了噬心散又被绑架,怨气挺大的吧?说,想怎么出气?小表哥碍于皇帝老爹,不对秦王下手,皇后的侄子怎么收拾都无妨。只要你说的出,凭小表哥对你一腔热血,绝对能满足你。” 怎么扯到这个上来了?! 纪纤云的脸色霎时有点不自然,目光闪躲,“那什么,我没意见。” “哎呦,小表嫂你可真贤惠,怕小表哥为难是不是?”,梅仲琛狐狸样的笑眯眯,竖起大拇指,“夫妻一场,又不是外人,该用的时候就得用,太客气就见外了。小表嫂,说说,你想怎么出口气,我去跟小表哥说,包你满意。” 这货不可能不知道她和冥王已经…… 心知肚明还来如此说,摆明了来撮合,是亓凌霄让的吗? 纪纤云心思一转,脑袋里乱哄哄,一时,招架之力都没了,“……我……我没有气……不用,真不用。” 这货突然到访,往师弟身上扯,顾西风自然了然,又不好太明显拦着,只得将人往外领,“你不是有病吗?跟我到跨院去,赖在屋子里,让人生疑。” “怕戏穿帮,你去拿药箱啊。奥,对了,出去跟外头的说一声,散人正给我运功疗伤,千万不要打扰。” 这货的脸皮? 大局为重,拼不过脸皮,顾西风只得不情不愿的照办。 绊脚石走了,梅仲琛本来就坐在纪纤云身旁,把椅子拉的更近几分,一张脸笑的殷勤无比,“小表嫂,小表哥那人脾气不好,我已经说他了,他说了会改的。夫妻打架,床头打架床尾和。俩人过日子,哪有舌头不碰牙的,你说是不是?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夫妻还是原配的好,少年夫妻老来伴嘛,吵完了,一样过到老。” 纪纤云本能的往旁边躲了躲,皮笑肉不笑的默默抖落无数鸡皮疙瘩,“这是我的私事,就不劳烦你操心了。” 这货当什么大盗啊?当媒婆去绝对成。 而且,还是个满嘴胡诌的媒婆,专干把丑八怪说成天仙的勾当。 不说别的,这货教育了冥王,冥王还答应会改,这话,就万万不可能。 他说的这么直接,小表嫂可没有多决绝,至少没说和小表哥万万不可能。 在梅仲琛这个乐观的货看来,前路虽然曲折还是很光明。 遂,他更加精神抖擞,“表弟我是个不会怪弯的实在人,就有什么说什么了。听说,小表嫂你受不了小表哥愤而出走来着。呵呵,这都不叫事。夫妻吵架,女的回娘家,不稀奇吧?你那个娘家跟没有一样,你没有娘家可回,可不得跑出去散散心。表弟我特别理解,换了谁受了气,不得发发脾气的。气头过了,冥王府是你家,想回就回呗,再正常不过。放心,没人揪着你这点事不放。小表哥是你丈夫,可他首先是个男人,还是个位高权重的王爷,跟你低三下四其实也不怎么可能,只要他没跟你较劲,就是服软了啊。小表嫂,这事就当一阵风,过去好不好?” 牙尖嘴利,舌头真是灵活。 噼里啪啦一通甩过来,纪纤云脑袋里有的就是对这货的钦佩。 她想着如何委婉又决绝的摆明态度的当口,就见那货咽了口口水又开始了,“小表嫂,你是不好意思吗?同意你就点点头。啊,你要是觉得太便宜小表哥了,要不,你提提条件,比如让小表哥给你道个歉啊,让他给你保证以后不苛待你啊。呵呵,好机会啊,趁他理亏,千万不要手软。那什么,担心他反悔啊?包在小弟身上,我可以在一边当证明人,他要是敢食言,我第一个不答应。小表嫂你治好了我多年顽疾,就是我大大恩人,这辈子,我绝对站在你这边。” 这货的舌头怎么长的?练绕口令长大的吧? 麻利到,纪纤云应接不暇啊,慢半拍的反应了一下,避免继续被荼毒,她坚定的摇摇头,“你不用白费力气了,我们的事,我们会处理。” 话说到这个份上,一般人只有铩羽而归的份,可梅仲琛显然不是一般人。 他依旧端着笑脸,甚至故作老成的长叹一声,“哎,你们要真能办好,我不就不用操心了。小表嫂,小表哥这人甜言蜜语是不会有,不过,你想想,她对你的事绝对的尽心尽力豁的出去吧。甜言蜜语靠不住的,小表哥这人,你跟着他,一辈子他都会善待你……” 逍遥散人一直冷眼旁观,眼见着实在没戏,眉毛一立,瞪眼珠子,“小兔崽子你能消停消停嘛,媳妇都没一个的货,你懂个屁!闭嘴!赶紧闭嘴!我家纤云,以后要跟我老人家闯荡江湖去,从老子手里抢人,你皮痒痒了?!” “散人,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您不知道啊?” “我当然知道!难得老子没劝过吗?”,逍遥散人吹胡子瞪眼,“行了行了,强扭的瓜不甜,这事别提了。你这张嘴,在这间屋里,除了吃饭就给老子闭严实喽。” 顾西风拎着药箱推门而入,听个尾音也能猜个大概,踱步坐到桌边,挑眉看向神色有些落寞的小丫头,“时候差不多了,让红杏她们把你搀扶回去吧。”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纪纤云求之不得,“恩,对, 我是病人,坐在这里够久了,要回去躺着。” 事没办成呢,人走了那就注定完蛋了,梅仲琛急的差点伸手把人拉住,“小表嫂,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小表哥,形单影只食不下咽日渐消瘦,好可怜的。啊,对了,你要是觉得当着冥王妃危险,可以让小表哥……” 嘴巴一张一合,说到关键处,他却发现动不了了。 逍遥散人收起丢胡豆的手,没好气的瘪瘪嘴,“你的舌头真讨人厌,哪天割了下酒正好。” 梅仲琛又气又急,能做的,只能是眼睁睁看着游说目标眨眼病弱,被俩丫鬟架走。 纪纤云无力的垂着头,没骨头一样,由着红杏两个连扶待抱。 低垂的杏眼里,眸色复杂。 狠心?可不是? 哎,一个有着奔三灵魂,经历过无数世态炎凉,残酷生活磨砺出来的她,趋利避害,已经融入灵魂最深处。 成全旁人的代价是牺牲自我,处于本能,她一点点都不会去考虑。 第一百五十九章 我怕他会吐血而死 一个一眼望到头的被丈夫厌弃的王妃,自然是没人关注的。 梧桐苑处在波诡云谲的冥王府中,因着纪纤云不久于人世,成了一处被无视的角落。 整日药香熏着,偶尔也就木木和孙掌柜来探访,前所未有的清净日子,纪纤云甚是享受。 锦衣玉食,有着师父和顾兄陪伴左右,读读书习习字,除了不能出去逛游,真心无可挑剔。 秋风扫走了落叶,秋去冬来,惬意的日子如流水,转眼就进了腊月。 这一日,逍遥散人带着顾西风出府买酒加放风,银丝炭烘烤的屋里温暖如春,纪纤云临窗榻上坐,正笨拙的拨动琴弦。 杂乱无章,丝毫没有韵味的琴音,惹得院子里的下人门交头接耳的嘲讽。 桂嬷嬷拎着一篮子冬日里极其稀罕的鲜果缓步而入,一路凉风吹的,细纹满满的脸染上绯红。 “王妃,宫里新赏下来的羊角蕉和甜橙,尝一尝,若是喜欢,再送过来一些。”,篮子往榻上小桌一放,盖着的绸布一掀,果香扑鼻。 汤药不喝设法倒掉,样子也要做足,遂,一碗碗浓黑药汁,一盅盅带着药味的补汤,日久熏着,屋子里的药味经久不散。 突然的果香,让纪纤云被摧残的嗅觉大大被取悦,她历时抛开古琴,欣喜的招手让桂嬷嬷坐,“嬷嬷,您快坐下暖和暖和。大冷的天,让别人送就可以了,您亲自跑一趟让我很过意不去啊。” 桂嬷嬷风霜满满的脸上露出一抹慈爱的笑,也不客气,径直坐到方桌另一侧,“几步路而已,不妨事。半个多月没见了,正好过来瞧瞧王妃。” “嬷嬷,您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脸色可是不太好。”,纪纤云察言观色的本事也不差,挑眉端详了一下面前的人,斟酌片刻,还是大大方方问出来。 桂嬷嬷略一愣怔,摸摸有些皱的脸,昏黄的老眼中流动起钦佩,叹了口气就道,“王妃,您的眼力真好。烦心事真有一桩,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不,过几日就是仙去的惠妃娘娘忌日,今年冬天冷的很,梅花现在还是小小的一个骨朵,无论如何是赶不上了。王爷命人在梅树下拢火,收效也不大,人啊,跟老天爷抗争不了。” “惠妃娘娘?冥王的母妃吗?” “嗯。您顶着冥王妃的名头,按理说,也要唤一声母妃。算了,到了这一步,也就……”,桂嬷嬷惋惜的摇摇头,随即目光飘忽的话锋一转,“惠妃娘娘最爱梅花,‘思梅园‘’的由来,其实就是思念惠妃娘娘得来。王爷很想在娘娘忌日那天灵位前摆上梅花,今年,哎,估摸着,是不能如愿。顶多,弄些梅树枝摆上。” 梅花? 纪纤云陡然灵机一动,“嬷嬷,真的梅花开不了,弄些假的如何?” “假的?”,桂嬷嬷眼睛一亮,很是有兴趣的模样,“用纸?用布?梅花花朵太小,做出来怕是不好看。” “试试呗。万一行呢。做的假花绑在树枝上,手够巧,没准能以假乱真。” 桂嬷嬷心念一转,便被说动了,“我看成。算上今天还有三天,要做也得抓紧。这样,我去准备绢布,王妃您心思灵透,就和我一起做吧。” “不,这个可不行。”,纪纤云俏脸一慌,下意识摇头拒绝,“嬷嬷,您还是找别人吧,我是一点女工都做不来,那么精细的梅花,更不行了。” 桂嬷嬷深深看过去一眼,“王妃,那是给惠妃娘娘忌日用的祭品,您不会认为随便哪个丫鬟做的,王爷都会拿去用吧?” “这……”,纪纤云脸上一僵,突然反应过来,短短的愣怔过后,歉意的低头,“那……那就当我没说吧。惠妃娘娘在天有灵,也不会想看见我做的东西摆在那的。” 眸中有丝丝怒火涌动,须臾,桂嬷嬷释然的叹口气,“也好,省的让王爷再生妄念。王妃啊,人心都是肉长的,您怎么就……就对王爷如此狠心呢?是,您那时候治好了他,可后来您着了皇后的道,王爷他也是尽心尽力救你于水火的啊。患难夫妻,总有一天会苦尽甘来的,王爷也不需要您做什么,就好好待在他身旁就好,就那么难吗?” “嬷嬷,我……一开始就跟他说好了要离开的。” “人是会变的啊。王爷嫌弃你便罢了,你在他心里是什么分量,我们看在眼里,怕是,你也清楚的很。一个女人,嫁人就是二次投胎,关系到一辈子,王爷的脾性我清楚,他认可了你,往后一定不会苛待你。你才十四岁,不可能孤独终老吧?难道,往后你还想另嫁他人,戳王爷的心吗?啊?” 是啊,她才十四岁,一辈子一个人实在太长。 从没考虑那么多,也许,是她逃避考虑那么多,可,现实就摆在那里。 另嫁他人? 这个问号从脑袋里冒出来,陡然,脑海中便浮现那张冷峻的脸庞,幽深如潭的星眸中化不开的心伤。 纪纤云不敢看桂嬷嬷的脸,稍事迟疑后,低垂着眉眼摇头,声音低低,“我一个人很好。” “王妃,说什么孩子话?您才十四岁,一辈子一个人怎么过?散人那个岁数了,能陪您多少年?您一个女儿身,难道想跟着散人居无定所的到处跑?”,桂嬷嬷觉得,很有必要和一直精明偏偏在这事上如此执拗不开窍的王妃聊一聊,“您想想看,由着性子离开冥王府,往后的日子怎么过?过个几年,您的玩心收了后悔想回来?到时候王爷已经另娶她人,府里有了正妃,您还要让王爷为了您休妃不成?伤人心容易,伤透了再焐,绝对不一样了。” “嬷嬷,多谢您的好意,我……我是不会变的。” 远离尔虞我诈如履薄冰这几个月,是她两辈子最舒坦的一段日子,因为拥有过,她更不想失去。 重新和皇后成为对立,随时被算计,那种日子,别说去过,想,她都不敢想。 保暖才能思淫欲,首要的是保障生命无忧,人性就是如此。 对她,年幼的外表,心却沧桑,绝不会冲动行事。 好久没劝了,又是徒劳,桂嬷嬷心灰意冷,肃穆着一张脸,摇头离开。 徒留纪纤云呆愣愣的托腮失神,理智无情到她这般,真的幸福吗? 足有半盏茶功夫,她大力的甩甩头,伸手摸起个沁人心脾的鲜橙子。 鬼使神差的,却把她的思绪带回那个住了三个月的小隔间。 毒解掉那天,她执意要走,亓凌霄却拿了个芒果出来哄她,软硬兼施,留她下来。 那天,她才知晓了他藏的并不算深的心思,很浓烈的,对她的霸道占有欲。 如今,四个多月未见,亲口答应了放她走,不得不说,这是种诛心的成全。 诛的是他的心,成全的是她…… “丫头,丫头,看我给你买了什么好东西!” 逍遥散人一声吼,惊飞了纪纤云乱麻似的思绪,偏头,就见一串晶亮的糖葫芦递上来。 “师父,出去一趟我就一串糖葫芦啊,不够意思。骗三岁娃娃还差不多,我可不是那么好哄的哦!” 说是这么说,并不妨碍她的手伸出,把糖葫芦接过往嘴里送。 逍遥散人瘪瘪嘴,闪身盘腿坐到榻上,“别提了,我老人家被那边盯上了。不过呢,他们武功实在不济,被我打个落花流水。” 纪纤云一惊,咀嚼的动作都顿住了,“谁盯上……啊,是皇后那边吗?” “是呗,除了他们还有谁!”,逍遥散人一拍大腿,抓着胡子惆怅的很,“肯定是想把我抓住换独孤晟,哎,连我这么难啃的骨头都下手,也是狗急跳墙了。” “那您可别出去了,老实在府里待着吧。”,纪纤云担忧的急急道,“就算您功夫高,耐不住那边人多啊。他们还那么阴险狡诈,又是毒又是暗器,出去多了,迟早着了他们的道。” “听见没有,以后不要逞能。”,顾西风甚是严肃的看向自家师父,“我说你不听,纤云的话你总该听了吧。” “顾兄,师父是不是你拉回来的?” 顾西风无奈摇头,“那还用说。他啊,甩掉人家之后再路上横着走,巴不得人家再来一拨呢。” “我老人家的功夫出神入化,那帮瘪犊子,正好让我老人家松松筋骨!”,逍遥散人不服气的瞪过去。 这货顺毛驴,纪纤云还是很有办法的,可怜兮兮递上香蕉一根,“师父,您往后可别出去了,您要是出去,我就哭给您看。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就没有依靠了。师父您为了我,也要保护好自己,一点点闪失都不能有。” 逍遥散人态度立马大转变,笑眯眯接过香蕉安抚,“放心放心,师父不出去。让那边瘪犊子在街上晃荡呗,大冬天的,冻死他们才好。” “是啊,师父您太英明了。” “那是,师父我是谁,意气用事绝对不会做。” 顾西风一脸黑线,无语摇头,还是小师妹有法子啊。 “来,顾兄,吃个橙子。桂嬷嬷刚刚送来的,闻着都舒服。” “你喜欢,留着慢慢闻吧。”,顾西风接住又放了回去,“屋里放些水果,遮遮药味也是好的。” 逍遥散人又丢了过去,“让你吃就吃,不够了打发人再去要呗,贡品又不可能只有几个。” “……”,顾西风无语。 纪纤云的脸皮都支撑不住了,“师父,咱们不要这么好意思行不行?”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逍遥散人拨着香蕉皮,甚是有理的反问,“小二子很少吃这些玩意,桂嬷嬷又怕寒凉,瓜果什么的,宫里送来,以前还不是由着你吃。现如今你在这边,咱们不去要,那边也就放着发霉,多可惜。” “师父,您是在说我以前吃的多吗?” 逍遥散人眨巴眨巴眼睛,笑眯眯,“现在吃的也不少啊,瞧瞧,比原来长点肉了。水水灵灵的,多好。” “啊?”,纪纤云揉揉脸,一惊一乍看向顾西风,“我最近胖了吗?你们怎么不早说,我一病秧子,怎么能胖呢?会穿帮的好不好?” 顾西风俊逸的眉眼含笑,摸摸鼻子,斟酌回道,“好像有一点点,没事,不明显。” “看你的样子就是骗人。”,纪纤云捂脸,拉长音,“哎,明天开始,不,现在开始,我要管住嘴,我要减肥。” 逍遥散人白过去一眼,“鬼都不信你能管住嘴。小二子要是看见你现在这样,估计得气糊涂喽。我是该心疼小二子遇上没良心的你?还是该高兴你把他降服的漂亮?哎,都是我徒弟……” “师父,您怎么又提起来了。都说了,他们俩的事已经结束,各不相干。” “嗯?我怎么觉得,就你一人赞成他们俩散火呢?”,逍遥散人大眼珠子转了转,一瞬不瞬的盯向大徒弟,“说,你是不是对纤云有什么企图?” 顾西风腾的脸一红,故作愤怒的瞪回去,“老不正经!” 纪纤云也是没好气,“师父,开玩笑也得有个度!” “哎呦,没企图就好。”,逍遥散人抚着心口解脱的舒出一口气,“小二子已经够惨了,要是你们俩往后搅合到一处,我怕他会吐血而死。” “师父,您的脑袋瞎想什么!”,纪纤云奉送一个大白眼。 顾西风没有言语,转身出去,面色很是不自然。 无缘也无份,那些心动,注定只能是他一个人心底的一抹惆怅。 ************ 思梅园,正厅。 亓凌霄面色无波的端坐,桂嬷嬷把午饭摆上,偷眼试探道,“王爷,这梅花看着是赶不及了。早半晌我给王妃送果子去,她听说您为了梅花的事心急,倒是出了个主意。绢布做些假梅花绑到梅树枝上,也是应景的。” 心头一颤,刹那,亓凌霄便恢复如初,眼皮都没抬,淡淡道,“不必了,母妃不会喜欢假梅花。” 太多次的自作多情,他再也不会那么傻。 曾经的他,一味的从对他的嫌弃不上心里寻找蛛丝马迹,一点点的好他就会无限放大。 笑话,到头来都是一厢情愿的笑话。 四个月半,足足四个半月,一个府里住着,一面都未曾见过。 可,那一颦一笑,在他脑袋里,清晰不减。 独自一人的房中,甚至多次看见幻影。 疯了,再这样下去,他会被煎熬到疯吧? 都说梦是反的,很对,梦中,他无数次梦见小丫头欢喜的跑向他。 醒来,都是一场空。 第一百六十章 你要娶那个公主? 梧桐苑的日子如无波无澜的一池碧水,没有外物遭扰,静待四季轮回。 冬去春来,阳春三月的暖阳流淌在天地间。 滋养着草长,见证着莺飞。 漫长的调理,太后赏下来的名贵药材都成了药渣,对外,纪纤云的身体终于有了起色。 至少,迈着四方步,四处溜达溜达是可以的。 一日傍晌午,师徒三人带着丫鬟婆子正游后花园归来,就见六子依靠在大门边晒太阳。 小老鼠眼扫到几人小碎步惬意而来,六子清清嗓子,板着脸迎上去两步,狗仗人势的趾高气扬,“王爷让小的来传,王妃明日入宫去参加万岁的寿宴。收拾妥当,不要丢冥王府的脸。” 这是什么情况? 纪纤云就是一愣。 逍遥散人眼珠子一瞪,梗起脖子,“进个鸟的宫,她这身子骨经的起折腾吗?!你们王爷脑袋是不是让驴踢了?不对,他是巴不得我们纤云早点给他新王妃腾地方!小兔崽子,等着的,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未落,人已经没影了。 小兔崽子,演戏跟不跟他对好词,幸好他聪明,要不,穿帮了好不好。 闹!不变应万变。 他早已纯属的很。 “喂!散人……”,六子急的一跺脚,撒开丫子在后边猛追,“王爷有客,您可别太过分。散人啊……” 纪纤云眉头皱起,是戏吧? 就为了让师父去闹一场? 恩,应该是吧。 可,事实证明,她错了。 两刻钟后,逍遥散人喘着气疾步而入,一屁股坐到小徒弟所在的临窗卧榻上,眉开眼笑的摇头晃脑,“纤云,你就要梦想成真了,哈哈,咱们过不多久就能闯荡江湖去喽。高兴不高兴?开心不开心?” 因着怕外头下人听去,脸上兴奋的不得了,可声音却压着嗓子,并不大。 遂,看上去就显得贼贼的。 可笑的很。 纪纤云却一点笑不出,心里一动,放下手里的书,不明所以的挑眉,“师父,说清楚一点。” “哎呀,就是你嫌弃的王妃位子终于要坐到头了。我也不太懂,总之,小二子说了,你按他说的做,出去溜达两趟,这事就能成了。”,逍遥散人抓耳挠腮,对于权谋,他实在懒得研究。 “……他的意思是,很快就给我休书?”,王妃的位子没了,自然,就是得有休书的。 可,给她休书,貌似根本不用拉她出去溜? 怎么摆平老头和太后才是正经吧? 逍遥散人讪讪瘪瘪嘴,两眼望屋顶,陷入纠结深思,“诶,他好像不是那么说的。他根本没把我说懂,我就更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了。算了算了,反正就是那个意思,你按他说的去做,很快就能离开这个囚笼一样的院子。天大地大,往后想怎么逍遥怎么逍遥。” 学舌学的再不好,纪纤云倒是相信,老头大方向应该是没有错的。 可,离一年貌似还有四个月,突的,她的心到了嗓子眼,“怎么这么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不知是不是自作多情,她笃定,冥王没有变心。 这样的前提下,早早让她走,怕是遇上大事,也许是关系到生死的险事。 逍遥散人愣愣怔怔的盯视过去,一脸蠢萌,“皇帝过寿啊,就这事,不是让你去参加寿宴嘛。听听你说的什么,牢笼里窝了这么久你还没烦啊?急?哪里急了?看你那样,不想走了似的……” 对牛弹琴,老头根本不明白她的意思。 纪纤云有些烦躁,心知根本问不出个所以然来,麻利的下地穿鞋,“我自己去问冥王,对了,刚才您在哪找着他的?这个时辰,应该回去吃饭了吧?” “啊?!”,逍遥散人蒙的很,呆头鹅似的望着小徒弟,“你今天抽什么风啊?出什么事跟你有什么干系?让你干嘛就干嘛,能走不就成了……” “不问清楚怎么回事,我心里没底。”,纪纤云穿好鞋子起身,俊俏的小脸上满是严肃,“快说,冥王在哪?不,您带我去。” 逍遥散人郁郁的嘟起嘴,“我老人家才跑了一遭,累的很……” “跟我走一趟,回来给您做炸鸡。” “那还差不多。” 作为一病秧子,步子一定要慢。 柔弱的小碎步丈量过去,挪到思梅园,已经是两炷香之后。 六子远远就瞧见了来人,先是白日见鬼似的瞪圆了眼珠子,随后,顾不上敲门,颠颠的冲进正厅。 亓凌霄正一个人安静用饭,不悦挑眉,“何事慌慌张张?” 颠颠的又往前跑几步,赶到 跟前,六子两眼泛光的伸手往门外指,“王妃,王妃来了。” 亓凌霄如深潭的眸下意识就瞟向紧闭的门,顿觉失态,瞬息间收回目光,故作镇定的摆摆手,“出去问问她要做什么?” “主子,不让王妃进来说话?”,六子眼珠子滴溜溜乱转,脱口就道,“说不定是知道了您要赶她走,突然想明白了呢。” 他又不瞎,听说王妃来了,主子的眼睛恨不得先飘出去。 端架子,不端架子能怎么的? 死要面子活受罪,要是把人给吓回去,主子哭都找不着魂。 哎,还是人家他,能出把力就出把力吧。 进谏,对,就是进谏。 “多事!”,亓凌霄目光陡然凌厉,周身散发着不容置喙的威压。 “……是。”,反正他问心无愧了,六子心里叹一声,颠颠的又往外跑。 才打开门,就见来人已经沿着廊子到了跟前,他忙扬起笑脸,甚至有些殷勤,“散人,您两位这是?” “劳烦你进去禀报,我要求见冥王殿下。”,纪纤云也不绕弯子,低垂着眉眼,佯装病态,不疾不徐的开门见山。 “这……”,六子察言观色的在貌似长高了一些的小王妃脸上扫了一扫,实在看不出什么来,只得陪着笑脸应下,“稍等,稍等。” “稍等个屁!用不着你!”,逍遥散人霸道的竖起眉毛,蒲扇似的大手把六子小鸡崽子似的往旁边一拨,拉着小徒弟就往厅里去,“在老子跟前摆谱,我看他这饭是不想吃了!” 六子被推个趔趄,他倒是有种因祸得福之感。 散人威武,有散人开路,王妃至少不会觉得被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子难为。 与此同时的,桂嬷嬷闻声赶了过来。 六子麻利的把门关好,拉着桂嬷嬷到一边嘁嘁喳喳,“嬷嬷,小的觉得,主子要转运了……” 屋内,逍遥散人大步在前,纪纤云低着头垫后。 身后的门‘碰’的一声合拢,她才后知后觉的后悔起来,贸贸然奔过来,似乎有些冲动了。 明日宫宴,定然能相见的,到时候再问,也耽误不了。 可,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曾经熟悉的地方,一日三餐,承载了她无数喜怒哀乐的地方。 隔了八个月再次步入,恍如隔世。 故地重游,最难面对的是那个人。 她紧抿着唇,目光闪躲的根本不敢对视过去,索性,眼皮低垂,盯着脚尖。 逍遥散人很是看不过去小徒弟的怂包样,返回去几步硬生生把人拉着按在冥王旁边的椅子里,“不是要问清楚嘛,大大方方的问,有师父在这坐镇,他不敢怎么着你。” 亓凌霄脊背挺直正襟端坐,手里的汤匙搅动着碗里的汤羹,余光瞥过去,将身旁的人看个仔细。 他自己丝毫没发现,此时,他的目光满含贪恋。 八个月的时光,于他,已是无尽煎熬。 再一次比邻而坐,那些强压着的过往情愫,顷刻崩塌,蓬勃翻涌。 不想承认,但他不想自欺欺人,狂跳的心奢望弥漫。 奢望什么?他无比清楚。 既然有话要问他,那他静等就好,遂,他强撑着波澜不惊的面色,目光情不自禁的偏了偏。 和梦里眉眼似乎有些许不同,少了稚嫩,多了少女的娇俏。 只是,为了掩盖病容,厚厚的粉,唇上殷红的胭脂,有些碍眼。 隔着八个月的时光啊,他自然错过了许多小丫头的成长历程。 让他欣喜,又让他惆怅的,小丫头身量长了一些,似乎比原来丰盈了些许。 没有他添堵,心情舒畅的很吧?心宽体胖,心宽才能体胖嘛。 想及此,伤感迎上心头。 看来,他又一次痴心妄想了。 没了幻想,他整个人倒是释然许多,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已经到了底,还能怎么低? 被师父催着,纪纤云咽了咽口水缓解紧张,手指在身前搅动,依旧低着头,低低发问,“师父回去说的不明白,你能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吗?” “她说不问个清楚,心里没底。来,你快给她说道说道。”,逍遥散人小人之心的担心二徒弟不来个痛快的,吹胡子瞪眼的拍虎。 没底?问清楚就有底了? 就那么盼着走?就算离开心切,至于心急火燎的跑来戳他心窝子?心里有底了,就可以参谋以后的生活了嘛。 亓凌霄搅动汤羹的手微颤,索性,负气的把勺子一丢。 星眸森冷,微昂着下巴,毫无温度的直视过去,“父皇寿辰,周边国度的使臣来贺寿,楼塞国不光来贺寿还会送来一位和亲公主。你这么聪明,不用我往下说,你也能猜到的。” “你要娶那个公主?”,纪纤云心头一震,似惊似意外,下意识抬头,这一望,正对上某人冰冷的视线。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要是再不明白,就对不起两辈子身上披的人皮了。 可,娶别人…… 还要那冰冷到让她无比陌生的眼神?也许,是她太自恋了。 人是会变的,她伤了人家的心,怎么能想着别人一成不变。 和亲公主,娶了来,就有了一个国家做后盾,对一个王爷来说,的确是个天大的好事。 挺好,挺好。 只是,脑袋里默念着‘挺好’,心却莫名的有些慌。 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阻挡不住的剥离。 意外?似乎,那双漂亮的杏眼里,还有一些别样的情愫。 可,亓凌霄明智的无视了,端着一脸冷漠,轻轻扼首,“嗯。” 纪纤云的心陡然一沉,大大的杏眸中有一抹暗淡划过,转瞬,她便低下头,“……我明白了。” 逍遥散人在俩徒弟身上来回逡巡着,撅着嘴对二徒弟发难,“你要早跟我说你要娶什么鬼公主,我老人家哪会笨到说不明白?!绕来绕去的,讨厌死了你……” 亓凌霄只漠然的瞟过去一眼,也不还嘴,捏起汤匙,默默喝汤。 这汤,可真难喝,难喝到几乎无法下咽。 余光瞄到对她再没有好脸色的人明显逐客的动作,纪纤云也没有理由待下去,低低仍下一句“我走了,”起身,施施然离去。 逍遥散人砸吧咋吧嘴,跟上,“折腾一趟,就两句话,真亏的慌……” 直到脚步声消失不见,门被紧紧合拢,亓凌霄再撑不住。 颓然的倚靠在椅子里,木然的脸,弥漫着浓浓忧伤。 如方才所见,他似乎没有把这件事费心做下去的必要了。 转念,又心有不甘。 第一百六十一章 光脚不怕穿鞋的 嫩绿的柳叶得了艳阳,在暖风中摇曳生姿。 鳞次栉比的铺面、熙熙攘攘的人流,摆摊的叫卖的,骑马的坐轿的…。。 宽阔的街道,市井气息扑面而来。 宅在院子里半年多,性子已经磨得沉静许多,突然接触外边的繁华嘈杂,纪纤云有些不适应。 甚至,从内到外,有些排斥。 并不贪恋的放下撩起的车帘,默默依靠车厢坐着,油然的一股忐忑怨念漫卷心头。 车里只有她一人,说话的都没有,胡思乱想着,很快到了宫门口。 守卫认出冥王府马车,放行。 到正德门,马车不能往里走了,纪纤云整理衣裙,深呼吸一口气,端着病态,让绿柳两个搀扶着下车。 边上已经停了不少马车,官员们聚在一起谈天说地,那些夫人小姐在另一边说话招呼,纪纤云的出现,犹如平地一声惊雷。 三三两两指点着,瞬息之间,她就能了正德门前唯一的焦点。 男人们只是瞧瞧,女眷们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一个个看稀罕的目光直盯着,看着有人凑过去,呼啦啦全都效仿。 眨眼之间,纪纤云就被一群华服女人围在当中。 秦王正妃突然卧病在床,纪欣妍这个侧妃才有幸进的宫来,本就心情大好,恨之入骨的贱蹄子又神奇的出现在面前,她哪肯放过这个奚落的机会。 绯色华服的她挤在最前头,精细描化过后的美丽脸孔笑靥如花,略带吃惊的语调里难掩幸灾乐祸,“哎呦,快让我瞧瞧,这不是冥王妃吗?听说你也就一年的命,我这个姐姐可是日夜担心,生怕在你闭眼之前都见不到一面呢。算算,有八个月了吧,今天见了面,哎,也不知道,往后还有没有机会。” 钱氏作为左相夫人,皇帝寿宴自然有资格参加,她站在自家女儿身旁,故作嫌弃的拧了自家女儿一把,“妍儿,你这么说话,让人误会了去怎么好?冥王妃福大命大,会长命百岁的,看看那气色,哪里像是命不久矣的?传言不可信啊,妍儿,这些日子你可是白替冥王妃担忧了。” 纪欣妍当然知晓母亲不会真的为小贱蹄子说话,笑意不减有恃无恐的将目光投到眼中钉脸上去,“冥王妃,我的好妹妹,你脸上的粉怕是能刷墙了吧?唇上的胭脂染的也太重,真是……哎,稍后得着空,我来教教你吧,姐妹一场,怎么能让旁人把你笑话了去。” “妍儿,你的好心可是多余,冥王妃这是有意掩盖病容。”,钱氏雍容的脸挤出一丝惋惜,“好汤好药的调理着,病着就是病着,哪里会有好气色。” 清乐县主一贯对纪纤云恨的牙痒,此等机会哪会放过,捂着殷红的唇佯装惊讶,“呀,冥王妃,你的脸岂不是蜡黄蜡黄?!我见过病入膏肓的,那脸真的看不得哦。” 三人争先恐后的奚落,剩下一众人没插嘴,不过,看戏可是看的兴致勃勃。 红杏方要张嘴,纪纤云一个眼神制止了,她依靠着两个丫鬟站着,柔弱满满又笑意盈盈,低缓的音调无力的很,“清乐县主,本王妃抹粉是掩盖病容,你呢?你的粉似乎没有比本王妃薄多少吧?本王妃也见过那些一说话脸上就掉渣的,洗了脸,真真是黑的看不得哦。” 黑,是清乐的痛处,被纪纤云这个贱人当众羞辱,她哪里受的了,窈窕淑女姿态风驰电掣的消失不见,大如铜铃的眼珠子瞪如斗鸡,“总比你个要死的强!要不是皇祖母护着,冥王殿下早把你休出去了,相府又不要你,这时候,肯定早烂在哪个乱葬岗!” 说的是事实,可,实在露骨直白。 一众夫人贵女皆脸色变了变,对清乐的鄙夷,蔓延到眼角眉梢。 纪纤云笑容不减,灼灼的目光盯视过去,隐隐挑衅,“你也知道是皇祖母护着我啊,你说,我要是把你刚才的话原封不动的学给皇祖母听上一听,她老人家会怎么样?” “……”,清乐明显脸上一僵,须臾,色厉内荏的昂了昂下巴,底气不足的叫板,“你敢!” 纪纤云哼笑,柔弱的声调气势如虹,“我怎么不敢?一个时日无多的,当然有恣意妄为的资本,难道还怕你报复不成?呵呵,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好过了,拉几个一起倒霉,想想也是痛快。” 说着话,含笑又冰冷的目光流转,不光了清乐,钱氏和纪欣妍也是她的目标。 威胁的视线,在三人身上流连。 弄得纪欣妍几个头皮发麻,可,她们没胆子发难。 光脚不怕穿鞋的,一个要死的人,她们这些有顾虑的,还真的硬碰硬不得。 瞧着三人吃瘪的憋屈样,还有余下众夫人贵女瞬间谨小慎微下来的可笑表情,纪纤云笑容更盛,捂住心口勾动一侧唇角,“你们围着,风都被挡住了,本王妃喘气很是不顺呢。” 霎时,人群鸟雀状散去。 与此同时的,几个抬着华贵步撵的小太监殷勤而来,走在前头的太后身旁的宫女紫苏,她恭敬的行了礼便道,“太后娘娘体恤王妃体弱,特赐步撵一副。太后娘娘在慈宁宫等着王妃说话,王妃,请吧。” 不用走自然好,那么长的一段路,对于她这个装病的来说,还真的考验演技。 纪纤云吩咐了红杏两个在原地等着,欣然坐上步撵,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里,扬长而去。 无疑,清乐和纪欣妍是恨的,两人目光如淬了毒,恨不得把步撵上的贱人千刀万剐。 纪纤云是不会把那些小角色放在眼里的,佯装病歪歪的窝在步撵上,颠的她都要舒服的打瞌睡,慈宁宫的宫门近在眼前。 紫苏搀扶着她,莲步轻移,很快,她拜倒在慈祥的太后榻前。 太后挥退左右,含笑将她叫至跟前,打趣,“只有咱们祖孙两人,你可以自在些,装病也不是轻松的。瞧瞧这脸,抹的唱戏的一般,真是可怜。” “皇祖母,纤云都这么可怜了,您还来取笑纤云。”,对这个知情的慈爱老者,纪纤云是没有戒心的,坐在软塌一角,显出小女儿态的撒娇。 太后仪态端正的坐在那里,昏黄的老眼里满含笑意又意味深长,“你可怜,哀家瞧着,霄儿更可怜些。没想到哦,哀家的霄儿,会入不得你的眼。” 第一百六十二章 应该很登对 太后仪态端正的坐在那里,昏黄的老眼里满含笑意又意味深长,“你可怜,哀家瞧着,霄儿更可怜些。没想到哦,哀家的霄儿,会入不得你的眼。” “……”,纪纤云心里咯噔一下,撒娇的笑容历时消散,讪讪低头,嘴唇翕动几下怯弱道,“皇祖母,纤云只想要粗茶淡饭的日子,和冥王……和冥王殿下不是一路人。” 太后脸上依旧笑着,只是轻轻打个哀声,“算了算了,强扭的瓜不甜,哀家明白。霄儿和哀家讲,你们俩的分离是从第一次见面就约定好的,做人讲信义是没错,霄儿不能求仁得仁,只怪你们俩有缘无分吧。那孩子从没对哀家言明中意你,哀家还没有老糊涂,还是看的清楚,他为了成全你难为他自己,哀家看在眼里,心疼罢了。” “……冥王殿下会有更适合他的王妃的。”,纪纤云头低低的,半晌憋出一句。 爱和感冒是藏也藏不住的,只要晓得冥王为她做过什么,那份情义太容易看透。 可,她,实在没有勇气会接受。 劝她的人们,指定认为她不识好歹吧?也许,她真的就是不识好歹。 注定没有结果,太后释然的叹口气没有再劝,拨弄着小方桌上的一束桃花话锋一转,“人和人真是要讲缘法的,从第一次见你,哀家就得意你这个丫头。可能,这是咱们最后一次见了,高兴点,陪哀家聊几句吧。” 最后一次见?可不是,冥王妃易主她人,她哪里还有见太后的机会。 想及此,纪纤云鼻头有些酸,蔓延到心尖,整个人都裹在伤感里。 转瞬,她便强打笑脸,拿桌上的桃花做话头,“皇祖母,您喜欢桃花啊?” “哀家喜欢兰花。”,太后幽幽挑眉,语调也是慢悠悠,“天师说的,桃花旺姻缘,把小儿女的名字和八字写在纸上压在桃花下,就能把红线牵上。大红花轿抬进门,同一屋檐下住了那么久,缘分都没有半分,何况这一束桃花?哀家懂的。” “……”,纪纤云脸上又是一僵,杏眼流转,不自禁就望下插着桃花的花瓶。 那瓶子底下,定是压着她和冥王的名字和八字。 不信也要试一试,太后希望他们俩在一起的心,强烈的让她动容。 认可做些无望的事也不难为她,这份慈爱体恤,更让她歉疚。 她,因为那点贪生怕死的小心思,辜负了许多真心为她好的人。 见小丫头变了颜色,太后不再纠缠,伸出布满皱纹的手,慈爱一笑,“时候差不多了,咱们一个病的一个老的,互相搀着出去吧。” “……是。” 两人缓步到了院中,自有步撵代步,一刻钟后,宣德殿近在眼前。 帝后及一众品阶高的妃嫔自偏殿迎上来汇合,太监尖利的公鸭嗓子刺耳响起,“太后娘娘驾到、万岁驾到、皇后娘娘……” 被宫女太监簇拥着,一行人声势浩大的步入殿门,迎接他们的是带着回音的跪拜请安。 繁文缛节过后,太后并没有留纪纤云。 紫苏扶着,殿里伺候的宫女引领,将她安顿到放有‘冥王’牌子的桌子旁。 桌子是靠近过道的第一列,而且是靠太后等人的高台比较近的位置,视线很好。 偷瞄了一下,左边一桌是一年轻男子,那男子二十多岁模样,皮相不错,青衣玉冠,有股子不食人间烟火的淡然之气。 后边一桌是六皇子夫妇,在太后宫里见过两次,低调没有存在感的一对。 没有虎狼环饲,她暗暗松了口气。 迎着一道怨毒的目光,她扫视一眼,铺着红毯的过道另一侧,正对着的一桌,纪欣妍正直直看过来。 心头暗暗鄙视一下,纪纤云只当对面那人是空气。低垂眉眼,病秧子上身,生怕哪里露出破绽。 “大齐来使到。” “楼塞国太子、公主到。” “高丽来使到。” ……。。 才进入状态,就被太监尖利的嗓音弄得鸡皮疙瘩一地。 挑眉瞄过去,大殿门口一帮人有序步入。 着装各异,由苍梧朝臣陪着,恭敬的到皇帝跟前参拜。 冥王也在其中,紫袍银冠,一脸肃穆诡谲,很有威慑人的气势。 繁琐的礼节过后,众人落座。 亓凌霄脊背挺直,大步坐到桌旁,幽深如潭的眸不偏不倚,一个眼神都没给身旁的人。 明知本该如此,更多的是她自找的,被无视了,纪纤云心头还是有些憋闷。 心乱如麻,又做不了什么,无神的眸光落到宫女们端来的食物上。 有色有型,就是没有让她动筷子的欲望。 不知是无聊还是怎的,她一手扶额遮挡,视线飘忽的投向离着皇帝很近的各国使节那几桌。 楼塞国那一桌最吸眼球。 楼塞国的太子和公子就坐在斜对面,从她那个角度看的一清二楚。 太子长得相当粗矿,骨架粗大,剑眉阔目,年纪轻轻还留了胡子,狂野气息扑面而来。 最搞笑的是人高马大的壮汉竟然编了两条麻花辫在耳侧,估计那是人家的习俗吧。 身边的公主让太子趁着倒是显得小巧很多,美的动人心魄,美到连她这个女人看了都不由心动。 不似古代大家闺秀的呆板,美则美矣,没有灵魂。 对面的女子不仅有倾国倾城之容,闭月羞花之貌,那灵动的眼眸,明媚的笑容,让这副如画的美女图活了起来,配上那身妖娆的锦缎红衣,整个人美的张扬,像罂粟花,炫目的人移不开眼。 这样的美人和冥王站在一起……应该很登对。 不知为何,她很难从心底荡漾起祝福。 甚至,无法想象那两个并肩而立的画面。 漂亮的星眸里涌动着一股道不明的情愫,闪神中,顿觉衣袖被扯动,回神瞥头,是木木。 木木穿着甚是宝气,正仰着萌萌的白嫩小脸,咧嘴冲她笑,门牙少了一颗,更显逗趣可爱。 “九皇嫂,木木跟你坐一起,可以吗?” 纪纤云一扫心中阴霾,笑眯眯往旁边挪了挪,“欢迎的不得了。” 木木紫葡萄般的眼珠更亮了,利索的爬上椅子,小大人一样的指挥立在一边的宫女添碗筷。 那故作老城的样子,惹得纪纤云捂嘴笑。 木木年纪小,心思可是通透,被嘲笑了,不依不饶撅了嘴,“九皇嫂,你再笑,我就要离你而去了。” “别,千万别,木木,我错了。哈哈……你说,我笑的停不下来可怎么办啊……” “哼!” …… 一大一小交头接耳嘀嘀咕咕,余光中,笑靥如花的两张脸刺目的很,映入亓凌霄眸中,更添他心中郁闷。 楼塞公主就坐在对面,这时候还有心思说笑,小丫头对他…… 默默啜饮着杯中酒,本就冷峻的脸孔,瞬时挂上冰霜。 皇帝寿宴,各国派使者来祝贺,加之皇室宗亲和朝中重臣极其家眷,大殿里自然是热闹的很。 谈笑风生,还是场面话虚伪的谈笑风生,纪纤云没资格参与更不想关注,只专心的和木木逗趣。 两人正玩得不亦乐乎,突的,大殿里刷的静下来。 不明所以,两人对视一眼之后,很有默契的坐好静观其变。 须臾,纪纤云便搞清楚状况,始作俑者是大齐国来使。 看那表面微笑谦卑,实在话语咄咄逼人的德行,纯粹是来踢馆的。 “呵呵,陛下藏拙了,看来是想让在座的各位展露一二。素闻大齐人才济济,定不会连区区水酒都不晓得何物所酿,哪位仁兄出来指点一二啊?” 大齐压着苍梧几十年了,寿宴上竟然明目张胆狂妄挑衅,皇帝亓钰心中甚是气恼。 承认无知万万做不成,只能压着性子对身旁的太监道,“每桌赐酒一杯。” 之后,对着殿中众人许诺,“众位卿家,谁能指出大齐使臣献来的美酒何物所酿,朕重重有赏。” 事关国家的尊严,在座的大臣都不敢怠慢,眼巴巴的等着酒送上来。 木木再故作深沉也是小娃娃,好奇心重的很,不由伸脖子巴望。 纪纤云所在的桌子很靠前,很快分到一杯,可惜,稳稳的落在冥王跟前。 瞧瞧木木期待的小眼神,纪纤云鬼使神差的把面前的空杯子递过去,讪讪扯出个笑脸向冥王讨要,“能不能给我一点……是木木,他要看看。” 亓凌霄头稍稍偏过,幽深如潭的星眸低垂瞥视,那目光有一种淡淡的了然。 死丫头,拿木木做挡箭牌。 不想给吗? 纪纤云觉得,那货的眼神明晃晃的在诉说着,他笃定就是她好奇心切。 “……那……我们不要了。” 杯子在空中停顿了一个弹指间,她试图铩羽而归。 话音未落,便见她手里的杯子被接过,眨眼间,一股紫红色液体倾斜注入。 纪纤云好奇的盯着看,抽抽鼻子,甘醇的酒香混着果香。 果酒? 葡萄酒? 她脑袋里一下子就冒出来这个。 又不敢肯定,好奇心驱使下她稍显急促的拿回杯子,端在手里晃荡端详。 鼻子凑近些,闻起来。 那副猴急的样子,惹得亓凌霄好气又好笑,压制着滚动的情绪,自顾自严肃着一张脸,研究起手里的酒。 事关国家荣辱,他自然不能怠慢。 端起玉杯闻了闻,又抿了抿,细细回味,就皱了眉头。 果子酒? 梅子泡在酒里出来的梅子酒他喝过,可绝没有这样甘美。 那样出来的酒,果香盖不住的是浓烈,不对,不对。 最苦哈哈的是木木,九皇嫂分明是比他还想看嘛。 又怕抢撒了,他不得不托腮,探头过去,哼哼唧唧试图引起某个丝毫没照顾小孩子情绪的,“九皇嫂,你还记得木木在你身旁吗?” “……奥,原来木木在这里啊。”,纪纤云狡黠的觑过去,佯装吃惊的逗弄。 在木木怨念颇深,甚至越来越深的视线里,纪纤云袖子遮着杯子,竟然飞快的把杯子送到唇边尝了一尝。 “……九皇嫂,你太让木木失望了。”,木木憋闷的挤出一句,负气的别过头去。 就这么一个伙伴,可别气跑,纪纤云很是有忧患意识,殷勤的笑着把杯子塞过去,“给你,逗你玩儿呢,生气不是男子汉。先说好,可以看可以闻不可以喝,小孩子不许喝酒。” “哼!”,木木斜眼瞥过去,哼了哼,小胖手毫不迟疑,便把酒杯拿了过去。 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国家的事情,内部矛盾顿时化为乌有,相邻的大臣三几个交换着意见。 一时大殿中议论纷纷,紧绷的气氛弥漫。 大齐使者撵着胡子悠哉哉,势在必得,只等着苍梧认输的架势。 又等了片刻,他便迈着四方步离席到了正中,冲着上位的皇帝深深一礼,“陛下,功夫不短了,恐怕苍梧的能人志士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是这货急着看苍梧出丑吧! 皇帝亓钰心里腹背着,紧握的拳头青筋暴露,忐忑又满怀期待的放眼望向大殿众人,“众位爱卿,有谁参透了?” 历时大殿里鸦雀无声,掉根针都能听见。 文臣们打了败仗似的,蔫头耷拉脑,性子火爆的将军拳头紧握,颇有一种把大齐使臣打一顿的冲动。 找茬,就是故意来找茬的啊。 其他国家的使臣也是眼观鼻鼻观心,大齐托大谁也不敢去得罪,乖乖看戏才是正道。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大英雄 纪纤云偷眼瞧瞧,众人的反应,摆明了没人猜出来。 不过,她可没有出风头的想法。 来到这里还不到一年,国家荣誉感只有一丁丁点,跟她的安危比起来真心可以忽略不计。 低调,一定要低调。 “众位不要藏拙嘛,就两味材料,还是司空见惯的,哪会猜不出呢?”,预料中的情况,大齐使臣摊手,傲娇的气焰更加高,嘴巴咧的都要到耳台子了。 精瘦矮小的老人,大有壮士荣归,披红挂彩骑着高头大马,游街的气势。 被羞辱着,众人还无计可施,能做的便是叹息摇头。 互相望一望,交换一下想把大齐使臣舌头拔下来的眼神。 忒欺负人! 纪纤云心里念叨一声,微微侧头,余光中一张眉头微蹙冷若冰霜的脸孔。 被人欺负到家里来,作为王爷,着急气愤难免的。 莫名的,她的拳头默默攥起,稍侧过去一点身体,压低声音道,“葡萄和糖霜。” 亓凌霄心头一动,面不改色,偏头低语,“酿酒是要酒曲的,梅子酒也是梅子泡在酿好的酒中泡出来的。” 这时候了,他还有心思给小丫头解释,哎,没救了。 没有酒曲怎么酿酒?葡萄酒就是不用啊。 古代的黄酒、米酒,无一例外都是要用到酒曲的,冥王这厮不信她,无可厚非。 没别的法子,她只得胡诌,“我以前就这么酿出来这种酒,不用酒曲,只用葡萄和糖霜,比他这个味道只好不差。” 小丫头没理由说谎,亓凌霄眼底喜悦流淌,当机立断,“让木木来说。” 呵,冥王这厮就是聪明,比猴子都聪明。 小孩子来说,答对了可以把大齐使臣羞辱到,错了,其实也不算什么事。 黄口小儿嘛。 “难道真的没人晓得?哎呦,这怎么可能呢?我可是素问苍梧人杰地灵、人才济济……” 时候不等人,纪纤云脑子里飞快的闪一闪,转头就把烫手山芋扔给木木,“是葡萄和糖霜,你九哥让你说的,快,站起来告诉那老头。” 木木正趁着纪纤云不注意偷喝了一口酒,还没咽利索,历时,有种做了坏事被抓包的窘迫。 小心脏砰砰跳,慌乱的脑袋里空白一片,一听不是训斥他,开心又愣怔的照做,“是葡萄和糖霜。” 才七岁的小孩子,跳下椅子站在那里,露出桌面的就剩一个脑光顶了。 留给殿里众人的,就是平地惊雷的一道清脆童音。 人们不约而同,漫无目的的四下逡巡,殿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小孩子全成了怀疑对象。 眼看着目的就达到了,千钧一发功亏一篑,大齐使臣脸上得意的笑容霎时僵住,整个人尴尬的不知所措。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那张老脸,飞速染上一层红,胀红如猪肝。 表情已经说明一切,猜对是板上钉钉的事! 苍梧众人一扫先前的焦急和义愤,各个喜笑颜开,顾不得哪个娃娃解了围,嘲笑又挖苦的目光差点把大齐使臣凌迟。 更有甚者,几个牙尖嘴利骂人没脏字的大臣举着酒杯就凑了上去,把挑衅不成的大齐老头围住,好一顿绵里藏针的奚落。 大齐使臣也是一把年纪,丢了人又被冠冕堂皇的羞辱,脸上开了颜料铺一般,精彩的一会儿一个色。 木木扒着桌子沿,睁着乌溜溜的眼珠把殿里众人反应好一顿看,半张着嘴巴,萌萌哒仰头向身旁的九皇嫂确定,“我方才……好像干了一件大事?” “是,你可了不起了。”,纪纤云霎时被木木的蠢萌收服,笑眯眯伸手把软软的一团重新安顿到椅子一边,“你啊,可是大英雄了。” “我是大英雄?哈哈……”,窝在椅子里,木木捏着他的小嫩脸,云里雾里的很,一副高兴到无法相信的蠢萌状。 男孩子嘛,都有个英雄梦,不过这傻样…… 纪纤云也不打搅,默默捂嘴笑。 整个大殿,最镇定的要数亓凌霄,眸光投在酒杯里,眼底有股不能被人发觉到的怅然。 乐意帮助他,为何就不乐意和他相守下去? 惬意过后,皇帝亓钰便关注起那个为苍梧争光的娃娃来,不确定的看向下方的战王,“是木木吧?听着声音是他。” 自家儿子,战王自然不可能听不出,点头称是,“回禀万岁,是木木。” 他倒是淡定的很,黄口小儿怎会懂酒?定是他那个侄子冥王授意的。 木木是战王独子,皇帝和战王确认过,众人有的放矢的把目光集中投向冥王那一桌去。 阵仗太大,木木迎接不暇,不自禁的往纪纤云那边缩了缩,小胖手捂脸。 “木木,到皇伯伯跟前来。”,亓钰捻着胡子笑的开怀,很是慈爱的招手,“朕说了重重有赏就要兑现,来,过来说说,你想要什么。” 皇家先讲君臣,木木小小年纪,心里早已灵透的很。 一听上方的皇帝招呼,他忙跳下椅子快去赶过去,礼数周全的拜倒,“启禀皇伯伯,是冥王哥哥让木木说的,木木不敢居功,皇伯伯您要赏,就赏给冥王哥哥吧。” 亓钰自然晓得借了小娃娃的嘴而已,不过他并不介怀,依旧笑容满面,“诶,从谁嘴里说出来功劳便是谁的,皇伯伯赏你赏定了。来,说说,你想要什么。” 木木黑葡萄似的眼珠转了转,扭头瞧瞧自家父王,之后小了很大决心似的对着皇帝拜了拜,“皇伯伯,木木想要一道旨意。皇伯伯您吩咐父王,让他不要拦着木木去陪九皇嫂。” 亓钰没料到小娃娃会如此要求,愣了愣便凝眉,“木木,学业为重,怎么能总往外跑?” “……皇伯伯,学业可以以后再学的,再过几个月,木木想陪着九皇嫂,也没有机会了。”,感受到皇帝的不赞同,木木迟疑了一下,还是抬起头来,可怜兮兮的据理力争。 第一百六十四章 无形的刀光剑影 “……皇伯伯,学业可以以后再学的,再过几个月,木木想陪着九皇嫂,也没有机会了。”,感受到皇帝的不赞同,木木迟疑了一下,还是抬起头来,可怜兮兮的据理力争。 伴君如伴虎啊,木木这孩子…… 猜着有战王在,皇帝不会拿木木怎么样,纪纤云还是心到了嗓子眼。 一双杏眸满含焦急,嘴唇紧抿盯视过去。 儿子不识时务,战王面上一急,忙起身行礼,“万岁,木木年幼无知,臣弟恳请您不好怪罪于他,臣弟回去会好好教导他的。” 皇帝还未张嘴,坐在正位的太后抢先一步慈爱笑道,“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木木和纤云投缘,你们强拦着是何道理?哀家倒是觉得,木木去纤云那边走动,合该成全。” “……”,战王脊背僵了僵,对着太后一礼,抿唇不语。 母亲开口了,亓钰自然不好驳了面子,顺杆爬的点头,“母亲说的是,朕准他就是了。” “多谢皇祖母,多谢皇伯伯。”,木木机灵的很,忙谢恩,生怕坐上的人反悔一般。 “好孩子,去吧。” “是。”,木木难耐兴奋,拜了一拜,迈着小短腿就往回走。 白嫩的小脸上强憋着笑,憋到泛红,更添可爱。 纪纤云深深松了口气,笑盈盈早早伸出手,迎接敢于在皇帝面前争取的小英雄容归。 虽然,她知道,过不多久,即便有着皇帝应允,木木也见不到她了。 冥王妃的头衔易主,她自然无法在冥王府住下去,京城也不是她的安身之处,一个浪迹四海的人,战王府世子和她是不会再有交集的。 皇后独孤菲雍容的坐在上头,潋滟的桃花眸微眯,向冥王那桌瞟了一瞟。 她看的是纪纤云。 粉厚到渗人的小脸映入眼帘,随即,她无所谓的收回视线。 一颗彻底没有用处的棋子,不值得她多费神。 楼塞公主来和亲,恩,她要好好筹谋一番,决不能让老九攀上那根藤。 “皇嫂,木木以后可以经常去看你了。”,爬上椅子坐好,木木咧着嘴笑,天真可爱的紧,“木木有只会说话的鹦鹉,明天就给你送过去玩儿。” 纪纤云故意逗趣的绷起脸,“有那么好玩儿的鹦鹉,怎么不早给我?哼,肯定是你玩儿腻了才给我的。” 木木当真了,急急辩解起来,“不是,才不是,是前几天父王给木木的……” 旁边两个活宝玩儿的欢快,作为被一直忽略那个,亓凌霄只有默默饮酒的份。 以前,他无数次设想过,小丫头会给他生一堆比木木还讨喜的小娃娃,如今看来,是他异想天开的梦啊。 大齐使臣找茬以偷鸡不成蚀把米告终之后,大殿里气氛空前活跃起来,肱骨大臣们接连起身给皇帝敬酒祝寿。 与此同时的,歌舞仗带着香风进入大殿。 舞姬,一个个身影窈窕腰肢不盈一握,粉面桃腮会说话的眼,加着纱衣斑斓,简直就是仙女下凡。 宫里的轻歌曼舞,纪纤云经历过一次,根本没有期待,和同样不感兴趣的木木,斗嘴吃水果。 曲终人散,另一波歌姬开始前,楼塞国公主闫倾城离席对着主位行礼道,“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倾城愿献上一舞,给万岁祝寿。” 妖娆妩媚的公主提出献舞给大家看,皇上几人当然没理由反对。 不消片刻,那边已经拉开阵势。 闫倾城明显是有备而来,几个伴舞的就在外头候着,还有拿着手鼓和胡琴等乐器的乐师。 美人要跳舞,纪纤云还是有几分兴致的,看那些家伙事,她有种预感,比苍梧的轻歌曼舞会更对她胃口。 音乐一起,人家公主还没开始跳呢,她感觉先就来了。 音乐节奏很快,轻快激荡,能唤醒身上睡着的每一个细胞。 那公主摆的开场姿势也很美,玲珑有致的小身段太有料了,多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 看着年龄也不大啊,吃什么了发育这么好? 反观她的搓衣板,她不禁暗自啧啧。 须臾,又觉和人家公主比那个,恩,很无聊。 合着节奏公主开始起舞,她的舞不同于天启那种身段柔弱的古典舞,颇有现代佛朗明哥的感觉,舞步弹动摇曳多变,激情四射,挑人心弦。 舞姿不仅迅速多变还妩媚动人,奔放的的各种旋转以及令人眼花缭乱的摇摆,把女人的阴柔之美通过身体高度的放大了。 极度性感还不失优雅,华丽奔放,象蝴蝶、海浪、流水一样欢快自由,有点肚皮舞的感觉。 扫一眼对面的人,所有目光都集中到这异国公主身上了,估计他们也没看过这么热情奔放大胆的舞蹈吧。 这里的舞都含蓄的不行,连她这个看惯了性感现代舞的人都移不开眼别说他们了。 闫倾城边跳边在大殿里移动,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感觉能把人的灵魂勾去了。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子,闫倾城的窗子就是钻石的,可以勾起人的贪婪人的欲望。 平日里位高权重见多识广的大臣们照样露出了色迷迷的目光。 随着音乐节奏加快,那公主开始边移动边旋转,速度太快了,犹如一团火焰在殿里移动,简直叹为观止啊。 ‘左旋右转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已时。世间物类无可比,奔车轮缓旋风迟’,这样形容她绝对不为过。 公主这团火焰可是给大殿里升了温了,皇上带头开始叫好,底下的人其实早憋不住了,叫好声不绝于耳啊。 舞蹈太吸引人了,绝色美女已属少见,再能跳出如此动人心魄的舞蹈更是世间难寻,要是这样都无动于衷估计那人绝对有病了。 从殿前到殿尾,闫倾城所到之处都是为之沸腾,从殿尾往殿前移动,她的一双含情目有意无意的就看向冥王那桌。 秋波荡漾,却没有回音。 魅力大大削减,她心里却是雀跃非常。 不一样呢,能抗拒声色犬马的,才是能做大事的。 冥王,不是那种让她从心里鄙夷的肤浅男子。 直到近到跟前,她的腰肢抖动的更新卖力了,她愿意为他而舞。 即便他并不痴狂,甚至有些兴致缺缺。 征服,她要征服。 也许是臣服,她并不在意。 仪表堂堂的英雄,值得她屈膝低头,只有这般的男子,才能配的上她。 近距离看,纪纤云觉得那公主更美艳几分,有种热情似火蛊惑人心的魅力。 再心水,她也是个女子,沉迷是不会,遂,她剩余的理智高速她,楼塞公主对冥王很不一般。 至少,在他们这桌跟前停留额功夫比旁桌都要长。 而且,她不会蠢到认为,人家公主是因为她和木木。 为着冥王,无疑。 这算什么? 郎有情妾有意? 接下来,冥王娶楼塞公主就顺理成章,而她,冥王妃的头衔应该订不了几天了。 不知怎的,她突的,对美艳公主的舞没了一点兴致,看着美人在跟前搔首弄姿的摇摆,徒增一股厌恶。 无论如何,她还是冥王妃,当着她的面对她的丈夫献媚,楼塞公主的脸皮? 真她娘的厚! 亓凌霄玉杯在手,冷厉的脸孔上皆是波澜不惊,偶尔瞟一眼舞步精妙的楼塞公主,目光大多投在酒杯中。 淡黄的酒如镜,映照着他略显失落颓败的眸光。 偷瞟一眼身旁的人,他陡然又腾起一抹希望之火。 小丫头,那表情,分明…… 转瞬,他的心又沉入谷底。 不要自作多情了,肯定不是他想的那般。 闫倾城撩拨够了冥王,直愣愣毫不避讳的端详了一下厚厚粉黛的病秧子冥王妃,嘴角扬起不屑的笑。 那笑,是挑衅。 明抢人家男人还如此大模大样? 纪纤云不躲不避,目光直直迎上去,眼底笑意满满,有种看跳梁小丑的隐隐嘲笑。 电光火石间,两人的目光相撞,无形的刀光剑影。 弹指间,闫倾城昂着下巴,傲娇的丢下一个蔑视眼神,舞步旋转而去。 纪纤云没来得及收回直视目光,对面色胚那桌直挺挺冲入眼帘。 显然,色胚心情很不美妙。 霎时,她便明了,楼塞公主代表的是强大的后盾支持,色胚当然也想得到。 眼见着肥肉乐颠颠跑向旁人的嘴,能开心就怪了。 勾心斗角里打滚过的她,敏感的预感到,楼塞公主想坐上冥王妃的位置,不是那么容易的。 遂,她心底的阴霾历时消散,至少,她就要离开是非之地了。 管他们斗成乌眼鸡,不牵扯她就好。 好的东西总是稍纵即逝,转眼舞蹈结束了。 皇上皇后开头,无数溢美之词疯狂的向楼塞公主砸去。 闫倾城也不假谦虚,各种赞美全盘接受。 老天爷真是不公平,给了一个人倾国倾城的容貌,给了她尊贵无比的出身,怎么还能给她勾魂摄魄的舞姿呢?在场的贵女们,统统怨念了。 之后又安排群舞表演,有了楼塞公主比着,后来的舞蹈更没人愿意看了。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吃上了大米白面谁还愿意在啃窝窝头呢。 貌似一片歌舞升平中,半个时辰后,寿宴结束。 终于散了,纪纤云解脱似的起身,和木木手牵手往外走。 太后恩赐步撵,作为唯一被优待的那个,她得到却不是羡慕的眼光。 来赴宴的没有傻子,嘴上不说,心里有数的很。 楼塞公主怕是瞧上冥王了,那,病怏怏命不久矣的冥王妃,只有让位的份。 被休出去,然后一命呜呼,恐怕,后世都没人给张罗。 已经不能再惨。 众人眼中的可怜虫,和木木约好明日再见,被绿柳两个连架带扶的塞进马车回府。 步入冥王府梧桐苑中的卧房,趴在临窗卧榻上,她终于放松下来。 逍遥散人紧随其后,带着顾西风坐到对面,挥退丫鬟,师徒三个说起了体己话。 “丫头,装病秧子,没露馅吧?” 没了外人,纪纤云大咧咧坐起,自豪的拍拍心口耍宝,“我是谁?怎么可能露馅?人家我吧,比那些真有病的看上去还有病呢。” 顾西风俊逸的脸上含笑,“装病也是很累的,要不要给你找的吃的来?” “顾兄,你真是太善解人意了。病秧子当然不能大吃大喝啊,哎,就算可以放开吃,宫里的饭我也没兴趣吃。”,纪纤云雀跃的拿起点心就往嘴里送,“吃点心就行了,不用麻烦。对了,正事,师父,赶紧想想,离开冥王府,咱们去哪啊?” 逍遥散人瘪瘪嘴,大眼珠子白过去,“手心手背都是肉,瞧你这么着急走,我老人家好心疼小二子。” “楼塞公主看上冥王了,估计啊,过不了几天,冥王府就该迎接新王妃进门。”,纪纤云没心没肺的耸耸肩,咔哧咔哧嚼着点心,可能是没小心,咬了舌头。 疼的她,嘶嘶抽气。 逍遥散人眼珠子瞪的更大,音量陡然高起来,“什么?!这么快就看对眼……” “嘘!小点声!”,纪纤云抽着气,忍着舌头疼制止,“有什么奇怪的……” 第一百六十五章 好不要脸 京郊。 阳光普照,绿草茵茵,一地黄色的小野花点缀。 官道边的一处开阔地,如巨幅的美丽地毯绚烂铺展,赏心悦目。 在马车里颠了快两个时辰,脚一踩上这处临时休息地,纪纤云有种躺下打几个滚的冲动。 不过,只能想想了。 皇帝皇后、一干皇室宗亲、位高的朝臣、外国使臣,这些就得有个百八十人。 随行的仆从和官兵更得上千。 她要那么干了,旁人定然会觉得她是倒霉倒到疯魔了。 “丫头,来,别看了,坐下吃些东西,一会儿还得赶路呢。”,逍遥散人拽着人坐下,下人已经铺了绸布在草地上,茶水点心摆好了,“一看那眼神,就是出笼的鸟,这算什么啊,留着眼睛到围场去看,比这里好看百倍。” 顾西风笑着摇头,“还说人家是出笼的鸟,您就不是了?一路上大呼小叫,没个消停。” “我觉得你是皮痒了,呵呵,正好我老人家手痒,不如给你松松骨。”,逍遥散人撇撇嘴,阴涔涔的瞥向大徒弟。 虽说冥王这边剁了独孤晟的两根手指头送过去之后,他再出去就没发现有人意图捉他,不过,为了减少麻烦,他自觉的很少出门。 宅了如此久,能出城放风,不激动是假的。 纪纤云捂嘴跟着笑,“一个皮痒一个手痒,我是眼睛痒痒,只能你们互殴一顿,治好我的眼睛了。” “你当我俩是猴呢,耍给你看看?!”埋怨到一半,逍遥散人飘忽的眼神定住了,继而眼珠子瞪的老大的皱了眉头,“……那边…。。那个什么鬼公主?” 楼塞国公主是骑马的,赶路的时候,他撩开车帘已经看了个够。 的确美艳,人堆里绝对的鹤立鸡群,就因为这个,他一眼就看到了。 好、好、好,不要脸。 堂堂一个公主,怎么能那样! 一贯大大咧咧的老顽童怎么支支吾吾?那表情也好诡异,看见什么了? 纪纤云好奇,狐疑的撇过了头。 穿过错综站立待命的仆从和卫兵,入目的是皇帝一家子围坐一圈。 没什么特别啊。 帝后在中间,背对着他们,侧边,留着辫子的是楼塞太子,之后排下去是三皇子,五皇子,色胚……。 奥,她终于知道老头那表情因为什么了。 楼塞国美丽的公主闫倾城就坐在冥王旁边,而且两个人离的很近,正笑靥如花,对着冥王说着什么。 边说还边往冥王那边靠拢,眼见着就挨到一处去了。 说投怀送抱?也不冤枉。 看过了,她就淡定如常的扭过头来吃东西。 就是挨着坐嘛,楼塞国民风彪悍,女子肯定也没那么多顾忌。 估计没有苍梧这边男女七岁不同席的条框,那么多人一起呢,有什么的? 而且,人家目的就是冥王,热情奔放,也是一种宣告不是? 顾西风也往那边瞟了两眼,随即脸色就很不好,这楼塞国公主真是不知廉耻的可以。 皇后旁边有两个公主呢,知礼的,怎么也该挨着公主们坐。 无论如何,也不该坐到八王爷和九王爷中间去。 而且很明显的,她只对冥王亲近说笑。 对另一侧的八皇子,理都不理。 “……你还吃的下!”,逍遥散人耷拉着眉眼,褶子吧唧的脸孔成了霜打的茄子,一把拧上旁边吃的喷香的人。 没心没肺,也太没心没肺了。 丈夫和被别的女人明目张胆缠上,竟然还无动于衷的大吃特吃。 是不是傻! 是不是傻! 就算商量好了以后不做夫妻,可,现在依旧顶着冥王府的头衔,怎么能满不在乎? 逍遥散人就是那样的脾气,他的东西,就算他不想要了,只要还在他手里没扔,旁人就不能抢! “哎呦,您弄疼我了啊。”,纪纤云吃痛的咧嘴,揉着胳膊反而安抚怒其不争的人,“人家是客人,主人要作陪的嘛,坐在一起很正常。别看了,快别看了,让人看见咱们这样,会惹人笑话的。” 逍遥散人咬牙,恨其不争的从牙缝往外挤字,“作陪用喂来喂去嘛,哼!” 什么喂来喂去? 纪纤云不由得又偏头瞟了瞟,天啦撸,那公主…。 正捏着一块肉干往冥王嘴边送,众目睽睽之下,大庭广众啊。 当众喂饭,就算在现代,公共场所,也会被鄙视的好不好? 大胆! 这公主真是大胆的没边了! 再看冥王,没有张嘴去接,伸手接了过去,没有丝毫抵触,云淡风轻的很,还放到了嘴里。 一个撩,一个乐意被撩。 好,不错。 看着挺浪漫的,男才女貌,还挺登对。 也是,男人嘛,美色在前,还思考个鬼啊。 都是一副臭皮囊,谁比谁高贵。 别说有个名义媳妇儿在家里,那样的美女扑上去,平日里恩爱的,照样的把媳妇儿抛到脑后去。 嘴里咬着肉干,亓凌霄感到某方向有道视线紧盯着他。 飞速抬头逡巡,正撞上那道隐隐透着怨念又愤慨的视线。 被发现了,纪纤云蓦地心虚,低头。 亓凌霄状似无意的往四处扫一扫,将视线收回。 不是无动于衷就好,人总要抱有希望,也许,对他来说是个转机呢。 想及此,他不禁弯了嘴角。 笑了,闫倾城敏感的捕捉到身旁人的表情变化,心里就得意起来,只要她肯放下身段,天下哪有她征服不了的男人。 “冥王殿下,来,尝尝我们带来的马奶酒。”,再接再厉,她水葱似的手伸出,亲自斟满一杯酒递上去。 因着笑,美艳的五官生动的夺人心魄,更加艳丽照人。 秦王亓凌昊看的心痒,扬着笑脸也伸出手,“公主莫要厚此薄彼,光给九弟酒喝,总不能让我们干看着吧。” “哪能呢?”,闫倾城巧笑靓兮,不过只在亓凌昊那张故作热忱的脸上蜻蜓点水般逗留就改了方向,“倾城先敬陛下、皇后娘娘。” 秦王妃称病不能来,哼,病的可真是时候。 这男人真不是个好东西,为了争权夺利,结发妻子直接当抹布说扔就扔。 鄙视! 她从心里鄙视这个七皇子。 而且,在她心里,冥王是不同的,即便把冥王妃轰出王府,也是理所当然。 冥王妃是相府硬塞过去的,冥王一向不把这个王妃当妻子,休掉是迟早的事。 亓钰一饮而尽,笑吟吟的说着场面话,“不用客套,你们年轻人聊,朕看着高兴。” “本宫也来尝上一尝。”,皇后独孤菲温柔的笑意满满,广袖遮挡酒杯,也遮住了她瞬间冷却的眼眸,酒尽,又是一张温和容颜,“嗯,别有一番滋味,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倾城以后也多喝一喝苍梧的酒,入乡随俗,毕竟,楼塞国路途遥远,送酒过来实在不易。” 到了苍梧,她的眼皮子底下,想翻天,哼哼,想的太天真了。 闫倾城恭敬的点头,“皇后娘娘说的是,等倾城挑到苍梧的好酒,估计马奶酒就不会再想了。” “好酒一般都烈,小姑娘家家的,还是挑柔和的酒为好。”,皇后长辈的口吻,说的颇语重心长。 闫倾城很解其意,却面子上都没有顺从,“娘娘好意心领了,闫倾城是草原儿女,酒越烈越好。” “小妹从小比男儿还野性,让她喝柔和的酒,恐怕难上青天了!”,楼塞国太子豪爽的笑着调侃。 他们的立场很明白,再强调一遍也无妨。 “烈酒伤身,哎,也罢,年轻人嘛,总是吃了亏才会后悔。”,皇后眼波流转,惋惜的无奈摇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哦。” “皇后娘娘,您风华正茂,哪就老人了!”,闫倾城娇俏的笑,端的一脸纯真。 皇后不再多言,摸着鲜红豆蔻的指甲嘴角噙笑。 明着跟她叫板了,楼塞国野心不小啊。 一番唇枪舌剑,亓钰看的过瘾,示意太监给倒酒,“来,乌力罕,三十年陈酿,尝一尝苍梧的酒,够不够烈。” “…。。嗯,好酒!还是烈酒对脾胃…。” …… 摆脱了皇后,闫倾城又斟满酒杯递像身旁的人,一双乌亮的眼睛秋波荡漾,“冥王殿下,倾城敬你一杯。” 酒杯举到近前来,亓凌霄不得不接受,只能接过一饮而尽,“多谢公主美酒。” 闫倾城也是一口干了,酒杯倒转,畅快的很,“能和冥王殿下共饮,是倾城的荣幸。” 竟敢不把他放在眼里! 亓凌昊嘴角往一侧扯了扯,安奈住脾气,强装笑脸端起了酒杯,“公主海量,我敬你一杯。” 不想理这人,现在又不能撕破脸,闫倾城呃首,一杯下肚,之后视线迅速移开,“美酒配上肉干才好,来,冥王殿下,尝尝我们最干的肉干味道如何。” 又是冷脸,亓凌昊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眯起,手上用力差点攥碎酒杯。 哼,等着瞧。 张狂嘛,以后有她受的。 早早晚晚,得趴在他脚下来求着他看一眼。 被晾在一边的八皇子亓凌琛淡漠的脸孔上浮现一丝鄙夷,楼塞国的公主好不要脸。 夹枪带棒,尔虞我诈的玩弄权术,当个旁观者,他都厌恶的很,找个借口退走。 近几年四海游历,从未在朝堂上行走过,除了皇家人,在场的,他熟识的几乎没有。 离开让他不喜的那群人,他便沐浴着暖阳,悠哉的在开阔的休息地界里漫步,消磨时间。 随意的一瞥,一张惨白惨白的笑脸映入眼帘。 莫名的,让他心头一悸。 隔着几丈远,正坐在斜侧方的地上,有些没吃相的啃着点心。 不时和身旁一老一少两个男人聊着什么,听不到,不过那丰富的明媚表情里判断,心情不错。 鬼使神差的,他的目光久久移不开。 这个女子就是冥王妃,他弟弟的妻子,父皇寿宴上,紧邻他那一桌坐。 让他记住那副长相的,是藏而不漏的才华。 因着那时离得近,虽说听不真切,不过,从两人的表情来看,大齐那道难题是这个女子解出的。 在他看来,不贪恋出风头讨父王赏赐,无私奉献将答案告诉要将她休弃的夫君,此等行为,贤惠到让人动容。 九弟辜负这样冰雪聪明又死心塌地的女子,实在不该。 第一百六十六章 她们是苍蝇 木木有些闹肚子,众人休息差不多了,他才在小厮们的簇拥下,摸着肚子,恹恹的窝到纪纤云身边,“皇嫂,咱们在车里吃的东西一样,你怎么不肚子疼?” 纪纤云爱怜的摸了摸小正太的头,睁着眼睛把瞎话说的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我天天除了喝药就喝药,骨头都被汤药泡透了,全身的肉都是药味,当然不会肚子疼了。” “……有道理。”,木木扬着萌萌哒的小嫩脸眨巴眨巴眼睛,故作深沉的赞同点头。 顾西风扶额,这么骗个小娃娃真的好吗? “噗……哈哈……”,逍遥散人很不给面子的笑喷了,迎接着木木质疑的眼神,他还是选择站在徒弟一边,其实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木木啊,吃一堑长一智,千万别跟着她一起胡吃海塞了。” “师父,我哪里胡吃海塞了!”,纪纤云怨怼的拍过去,突觉太欢实了,忙捂嘴咳嗽起来,重归病秧子本色。 “哎呀呀,那个公主是狗皮膏药啊?瞧瞧,都要贴小二子身上去了……”,逍遥散人顾不上和小徒弟斗嘴,看着生气还是忍不住关注那边的情形。 这么一眼看过去,他的拳头就握了起来,骨结咯咯作响。 火冒三丈的他,又做不了旁的,只能怂的辣手摧花来发泄。 周边的野花可是遭了秧,秋风扫落叶似的,身首异处一簇接着一簇。 瞧着,着实惨烈的很。 老爷爷,不,老伯伯,要疯了吗? 木木吃惊的缩缩脖子,大眼珠忽闪着,不明所以的跟着往皇帝那一拨人那边看。 古代将就安分守理,男女大防可是相当严格,楼塞公主明显有伤风化,辣眼睛级别。 教坏小孩子可就罪过了,纪纤云伸手就把木木的头正回来,笑眯眯循循善诱,“非礼勿视,省的眼睛变瞎。来,我教你用野草编个兔子。” “好啊好啊。”,木木对兔子更期待,黑葡萄似的眼睛水汪汪发亮,直接把探究老头疯没疯抛之脑后,“咱们多拔一点草,可以在车里学……” 纪纤云这边,几个人拔草拔的不亦乐乎,反观冥王那边,和楼塞公主堪称你侬我侬。 看看这边再瞧瞧那边,守在几步外的绿翘、红杏面面相觑,不妙的预感席卷心头。 “那个楼塞公主一直献殷勤,肯定是看上咱们主子了。” “嗯,眼睛不瞎的都能看出来。” “她那么漂亮,是个男人都得动心吧。我看啊,咱们主子也英雄难过美人关。王妃病之前长得也水灵,不过跟那个公主比,还是差着。” “说什么呢,咱们主子哪是好色之徒!”,两人嘀咕的当口,六子凑了上去,小老鼠眼一翻,没好气撇撇嘴。 “是是,主子不好色。楼塞国兵强马壮,要是娶了这个公主,那主子可就胜算大多了。”,绿柳若有所思的话锋一转。 “娶她?王妃怎么办?一国的公主,肯定不会做小的。”,红杏严肃着脸,眉头皱成一团糟。 “那肯定的,公主肯定要当正妃的。至于王妃…。。要是楼塞那边可以等几个月,还好,要是着急,可就……”,绿柳郁闷的很,吞吞吐吐叹气,“依我看,主子对王妃以前是很看重的,不至于真给休书休出去……侧妃?啊,可能就得让王妃把位置让出来。” “你看王妃那个脾气,像是愿意去小的吗?” “也是。对了,六子大哥是主子跟前红人,你肯定知道,来,快跟我们说说,往后王妃会怎样?主子是要狠心给休书,还是?” 两个人,四只眼睛,刷的盯向他,六子毫不客气送过去一个大白眼,“主子的事,我哪敢打听?好好做事,别想那些不着调的……” …。。 这边三个人低声八卦着,那边,纪欣妍挽着清乐县主,闲庭信步,晃悠晃悠就晃到纪纤云这边来。 居高临下,一身粉色华服珠翠满头的纪欣妍,睥睨着坐在地上的眼中钉,笑靥如花打招呼,“冥王妃,咱们是亲姐妹,我可是很关心你的。怎么着,身子有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比方说,心口痛不痛?有没有觉得心里酸?” 精细描化过的脸孔,美似芙蓉,那笑容和出口的话确是欠抽的很。 摆明了,就是来找不痛快的。 “见过冥王妃,清乐也很是关心你呢。”,清乐县主应景的福了福身,只是眼底的嘲讽弥漫,“冥王妃真是好福气,有神医照顾左右。不过呢,清乐劝你,千万不要讳疾忌医,身上哪里不爽利一定要说出来,养病如养虎啊。” “神医也治不了心病,心里要是不痛快,也别憋着,一定要说出来。郁结于心那就麻烦了,你的身子骨可是……” 本来就烦,还来两个讨厌鬼触霉头,逍遥散人气的胡子撅起,眼珠子瞪着,伸手就要抓碟子里的胡豆。 娘的,来个仙女散花,看她们老实不老实。 纪纤云眼疾手快,一把把老头手抓住了,意有所指的悠哉吩咐,“师父,拔您的草。两只苍蝇嗡嗡就让她们嗡嗡去,咱们干咱们的活,反正累的是她们。” “噗……”,小嫩脸皱巴起来的木木,被逗的喷笑,“皇嫂说的对,散人伯伯,您不要偷懒哦,快拔草。” 竟然无视她们,不,还骂她们是苍蝇! 纪欣妍和清乐脸上就挂不住了,人家不理她们也不能扯过来人家让人家理,遂,她们只有自我发泄。 “清乐,咱们走,不要搭理这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 “对,看她能笑到什么时候!” “一眼看到头了,几个月就要找阎王报道去,笑不了几天的。” “也是,命都要没了,名分算不得什么,反正,也保不住不是?……” 第一百六十七章 帮我找衣裳 京郊围场离皇城足有七十里路,只晌午歇了一次,到的时候太阳已经日薄西山。 被搀扶着下了车,看着连绵的宫殿,纪纤云才觉得她想太多了。 安营扎寨搭帐篷根本用不着,皇帝嘛,就算一年只来区区几天,一切都要以舒服为准则。 大兴土木的建房子,平常还要人维护,奢侈。 太奢侈了。 远远的见宫门口彩旗招展,戒备森严的铁甲卫兵,成群的太监宫女跪倒一片,迎接的排场也很有派头。 皇帝,要不都想当皇帝。 她是越来越理解了。 繁文缛节过后,被宫女引领着安顿住处,一处很是恢弘的宫殿,不过她住的是坐西朝东的偏殿。 问题也就来了,名存实亡的冥王妃她依旧是冥王的妻,夫妻嘛,只给安排了一间屋。 “……正殿上房住的是战王爷,翼王和翼王妃在正殿下首,八王爷和战王府世子住东偏殿,您和冥王殿下在西偏殿。” 引领的宫女舌头溜索的很,恭敬又麻利的就把宫里安顿的贵人报了出来。 纪纤云脸上历时就不好了,几乎毫不犹豫的讪讪争取,娇俏美丽的小白脸上流动着的都是尴尬,“能不能单独给我安排一间房,嗯……你看我病歪歪的老得药扶着,满屋子的药味,惹的冥王殿下不高兴就不好了。” 小宫女很是为难,“王妃娘娘,奴婢可做不的主。主子们怎么住是早就安排好的,本来这宫里富余一间的,被冥王殿下的师父和神医占去,就是报到守宫的刘公公那里,他也没法子的。行宫比不得皇城宫殿多,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主子,拥挤难免的。要不,奴婢去找找刘公公,他也许会有别的法子。” “……算了,就这样吧。”,房子宽裕就不会几家子住一个宫殿,纪纤云不想给人家出难题,一脸僵笑的摆摆手。 幸好,屋里除了床还有临窗一个卧榻,她晚上也是有着落的。 绿柳和红杏对视一下,狡黠的眨眨眼,她还真怕那小宫女没眼色真给主子和王妃分开呢。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大晚上的没人打扰,说不定就是个机会呢。 想入非非中,绿柳的脸有种飘飘然的嗤笑。 红杏可没那么乐观,严肃的脸上没有一点波动。 主子和王妃一起住了那么久都没培养出点感情来,现在多了个美貌又粘人的楼塞公主插进来,估计更没戏。 “多谢王妃娘娘体恤,奴婢去准备水给您梳洗。” 小宫女嘴皮子麻利,做事也是不拖泥带水,绿柳两个才开了箱子理衣裳,水就送来了。 一碰水脸上的粉就保不住了,红润有光泽的脸色还怎么做病秧子? 纪纤云照例把绿柳两个打发走,关起门来在外间洗脸。 才把手上沾的胰子搓到脸上,就听门口传来冥王低沉的声音,“不用伺候。” 如一声惊雷,吓得她一哆嗦,蓦地心跳如鼓,惊慌无错的抬头向雕花门看去。 带着些许泡沫的胰子水趁虚而入,汹涌的滚到眼睛里,瞬间,让她迷了眼。 疼的她眼泪哗哗的,本能的抬手去揉,眼泪更汹涌,疼的她猛眨着眼睛原地打转。 与此同时的,亓凌霄已经推门而入,反手关门的当口,入目的景象让他呆了呆。 脚下顿住,幽深如潭的眸带着探究的微微眯起。 小丫头,这是作甚? 哭?的确在哭。 还哭的手舞足蹈。 看清了那不要钱似的眼泪,亓凌霄的理智就飘走了,脚比思维还快的奔了过去,低沉的声音毫不掩饰的关心,“你、你哭什么?” 在他印象里,小丫头就没哭过。 就算中了噬心散,被皇后各种难为的那段日子,也没掉过一滴眼泪。 一贯的冷静,精于算计,从来不感情用事,所有精力只用来解决问题。 也可以说,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怎么把他骗的团团转。 泪水混着胰子水,眼皮撑开又闭合,可视线模糊的跟瞎子没两样,由着那句关切,纪纤云这才后知后觉的缓过神来,伸手去摸水盆,“……我迷眼了,胰子进眼睛了。” 迷眼? 好,好个迷眼。 他还以为…… 亓凌霄清晰的听到,心头升腾起的一点希望,粉身碎骨成了一缕青烟。 贱骨头的他,手还是不听话的伸出,捉住那只纤瘦的胳膊按在水盆里去,没好气的丢出一句,“洗个脸都能迷眼睛,笨的可以。怎么,大半年不用骗我,脑袋锈住了?” 话已出口,他才觉得他实在矫情,可,他就是忍不住。 阴阳怪气的家伙! 被揶揄了,纪纤云惊奇的发现,她竟然身心舒畅起来。 很安心很惬意,吃了糖喝了蜜那种。 她这是怎么了? 疯魔了不成? 不受控制的反常,吓到了她自己,即便手在水盆里,她还是被吸了魂魄似的,除了掉眼泪,什么都不做。 眼泪一滴一滴下落,落到水盆里,和水面相碰,激荡起一声一声并不刺耳的声响。 因着两个人都不说话,这声音被放大,很清晰。 亓凌霄凝眉,迷眼了不洗洗,小丫头到底要怎样? 他那句话好像没什么杀伤力?至少,他笃定,小丫头心大的很,再说难听一些,也是不痛不痒。 算的透旁人,唯一算不透的,也就眼前这个,如今,他是连猜度的心思都没了。 反正猜度的没有对的,一错再错,从来都是自作多情。 他,不想再自作多情。 只求,一个结果。 弹指间的思忖,他便抿唇过去。 略显粗暴又不容置喙的用大掌把那颗突然锈掉的小脑袋瓜按到水盆边,无视掉突然爆发的挣扎,另一只手撩起水,一顿狂洗。 “别动!老实一点!” 耳畔凶巴巴的训斥,纪纤云脑袋就不听使唤了,停了挣扎动作,成了任人摆布的木偶。 意外的柔顺听话,亓凌霄眸中一抹惊诧划过,转瞬,手上就轻柔许多,“试试睁眼……好了就应一声。” 纪纤云机械的照做,眨巴了几下眼睛,眼球还是酸涩的,不过,视线倒是清楚多了。 眼中,就是那只看上去就有力的大手,手指修长,手掌里能看见明显的茧子,那是经常握剑磨出来的。 她记得,这只手以前很温暖,不,方才抹在她脸上,依旧是温暖的。 莫名的,她的眼里只剩那只手了,追随着,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似的。 脑中记忆纷乱扑来,弄得她一时应接不暇,思维瘫痪,嘴巴自然成了摆设。 得不到回应,亓凌霄作为一个正常人,自顾自就不洗了,很丫鬟相的拿了架子上的布巾服务周到的擦了擦,直起腰来冷声道,“再洗皮就搓掉了,要洗自己洗,我不伺候了。” “……”,纪纤云瘫痪的思维终于被那道低沉带着嫌弃的声音接通了,腾的脸上一热,很有一种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冲动。 乱了! 突然就乱了! 怎么就乱了呢! 心里一顿泛着苦水的狂吼,她便鸵鸟状的点点头,头也不抬,弯腰往里间走,“谢谢……多谢了。” 说是走,落荒而逃更确切一些。 目光追随着那道狼追似的身影,亓凌霄眸中希冀涌动。 小丫头今天绝对反常,冷静理智全都没了踪影,对他? 嗯,至少不是疏离,顺从听话,不拒绝他的示好,虽然有些别扭。 加之路上歇息时候,看到他和楼塞公主亲密之时那一瞥,所有的穿起来,他突的有了一种欣喜的猜测。 无数次猜度失败,消散的自信,霎时蓄积起来,这次,也许他不会再错。 瞎猫还能碰上死耗子呢,他怎么就不能走运一次? 费心布局,为的什么?这不是他最乐意见到的结果吗? 想及此,他全身的细胞都兴奋起来。 深呼吸平复了下雀跃的心,冷峻的脸孔无波无澜,自顾自进到里间去,在屏风旁,宽衣解带。 偷眼瞄到小丫头坐在梳妆镜前从匣子里往外掏东西,他便佯装焦急的招招手,“我着急走,给你洗脸耽误了功夫,投桃报李,快帮我找衣裳。” 急着去见粘人的公主吗? 纪纤云心头反酸的怨念一句,也不言语,径直开了比她还早一步出现在这屋子里的红木箱子。 捡出一套紫色常服,态度恭谦,低眉顺眼,小碎步往屏风去。 余光中,精壮的腰身扎眼睛的很,有种荷尔蒙爆棚的美感。 只一眼,她的眼神就像受到蛊惑,有种收不回的无力感。 默念着‘非礼勿视’,避免被色诱,她明智的侧过头去。 亓凌霄一瞬不瞬注意着小丫头的举动,那副想看又不能看的纠结样,逗得他低笑出声,“我是不是应该吩咐你帮我穿衣裳,那样,你就可以大饱眼福了?” 娘的,会读心术吗? 忘了,这货最擅长的就是这个。 纪纤云又羞又愤,一脸黑线的猛的甩头过去,“谁乐意看你!” 一嗓子出去,奇迹般的,她的胆子得到了空前膨胀,脊背挺得直直,甩手就把衣裳大力砸过去,“穿上衣裳快走,省得碍我的眼。” 第一百六十八章 你逼我的 亓凌霄轻巧的伸手捞住衣裳,不怒反笑,目光灼灼对视过去,挑眉问询,“我今天惹着你了吗?恩?” “……”,纪纤云愣怔了一下,实在不知如何是好,扭头便走。 那厮还是冷漠好,突然又热切起来,让她浑身发毛。 慌的很。 一个闪身,亓凌霄鬼魅般的就拦住去路,垂眸,压着嗓子不依不饶追问,心里急切,语调还是悠悠的,没有压迫感,“回答我,是我惹着你了吗?我和楼塞公主走太近,你看了不开心吗?” 只隔着一拳头远就是精壮的身躯,除非闭眼,不想看也躲不掉。 光天化日的,能不能别如此色诱她啊?! 纪纤云心里腹诽,凝眉往一旁撤步,试图躲避,不耐烦的甩出去一句,“……没有,没有,你跟她离多近跟我有什么关系?” “听着就言不由衷。” 亓凌霄无赖的又挡过去,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想尽快要个结果,不得不下一剂猛药,长臂一勾就将人搂到怀里去。 纪纤云没料到会有这一招,小脸砸到精壮的肩膀,接触的很是彻底。 “……喂,你放开我!”,力量悬殊,挣脱是徒劳,外头又有人,她能做的只有咬牙低吼,“你抽什么疯……放开……” 说的没用就用做的,肩膀近在眼前,狠狠心,张嘴就咬上去。 这个怀抱宽厚温暖,占据太久,她怕她会沉沦下去,不能自拔。 越是挣扎,亓凌霄胳膊上的力道越紧,恨不得把人揉到骨血中去,动情低喃,“你咬吧,能抱着你,我不怕疼……我、很想你,不能没有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看见我和楼塞公主太亲密不开心了?嗯?你告诉我……快告诉我……” 骗他吗?受骗那些日子,才是最舒心的,天知道,不得相见的八个月,他是如何煎熬。 潇洒的放手,以前他觉得他一定可以,只要小丫头心里没有他,他不会再强求。 现如今,真要走到那一步了,他才知道,他根本没那么潇洒。 只要小丫头承认吃味了,那就是心里有他的,哪怕只有一点点。 那么,他就有理由把人留住,留在他身旁。 急切、焦灼、心伤、爱意……夹裹着不顾一切的卑躬屈膝,随着呼吸的热气飘入耳朵,纪纤云只觉得鼻子发酸。 牙齿也跟着酸,心里一团乱麻的撒了嘴,彷徨,无尽的彷徨和纠结席卷了她。 平心而论,看见楼塞公主和冥王的亲密,她是介意的。 两世为人,她懂,那是吃醋。 并不是突然的心动,搬离思梅园的时候,不可否认,她就看清了她的心。 冥王为她做的种种,不光让她感动到愧疚,而且,这个人挤进了她的心房,占了一处小小的角落。 虽然,那处角落,是她努力回避,尽量视而不见的。 可一丝丝的动心的另一面…… 狠辣的皇后,防不胜防的千毒门弟子,留在冥王府,等待她的就是腥风血雨随时殒命的日子,时时刻刻要为生命担忧。 永远不会有心安惬意,神经要永远绷着,做一只惊弓之鸟。 爱情,而且是萌芽阶段的爱情,和生命安慰比起来? 似乎,真的没什么可犹豫的。 毕竟,保暖才会思淫,生命还悬着呢,脑袋没病的,就知道怎么选。 可,她一时喉咙打结,嘴唇紧抿着,就是说不出口。 给人希望又肯定会亲手熄灭,很残忍很无情,明知如此,她还是任性的迟疑着。 每一个呼吸的等待都拉到无比漫长,时间一点点过去,答案迟迟不来,亓凌霄紧绷的那根弦反倒松懈下来。 下巴爱恋的蹭了蹭小脑袋瓜,柔柔的低笑,“你不说话,我就当你认可了。没有白忙……” “没有!”,再往前一步就坠入地狱,纪纤云在最后一刻如梦初醒,近乎嘶吼的打断,“你放开我!放开我……你跟那个公主爱怎样就怎样,跟我没干系!” 柔顺的人突然就爆发了,亓凌霄觉得,小丫头是没有消气,对他和楼塞公主的事耿耿于怀。 遂,他双臂禁锢住怀里的人,软着音调讨好,“我的错,我的错,我也是没法子了,不这样怎么逼着你看清内心。下不为例,好不好?要不,晚上你罚我……” 原来,又是这厮的算计。 纪纤云暗叹一声,差点中了圈套,咬牙切齿狠狠低咒,“走开,你滚!我的心我很清楚,我要离开,离你越远越好!楼塞公主心急,我高兴还来不及,破冥王妃她来做,我就能摆脱你了。” 负气也不该说的这么绝,亓凌霄的心陡然一沉,一种不详的预感萦绕。 难道,又是他的自作多情? 不! 不会! 肯定不是这样的! “你……我明明看见的,你看我和楼塞公主亲密,你不开心了。你骗我的,现在是赌气,是不是?你换个折,打我一顿,行不行?别说气话折磨……” 急切的诉说透漏着他的心焦和惶恐,他不知道,现下的他是怎样一种执拗表情。 似乎,只要纪纤云反驳,他就会全线崩溃。 看见了?对了,是有那么一次对视,哎,竟然被抓了现行。 纪纤云后悔的想找个豆腐撞一撞,不过,她现下实在没有功夫。 冥王这厮眼睛尖的很,已经认定了她吃了醋,抓着这个不放,她可怎么办? 急中生智,眼珠一转她就有了说辞,被搂着憋气的很,还是攒足力气,哼了哼,冷笑,“哼,少白日做梦了,我哪来的闲工夫跟你赌气?!没错,我是看着你们俩你侬我侬生气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告诉你,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我突然发现看上你了。就像自己养的猫狗,平日里再不待见再想轰走,哪天要是发现这条狗真的跑去向别人谄媚,心里也是不痛快的。相识一场,我想好聚好散的,说出这么难听的话,纯粹你逼我的。” 第一百六十九章 拍马屁大赛 翌日,柔柔的暖风拂面,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中间一道屏风,大大的花厅里男女互不相见,按时辰吃罢早饭,一众人就被宫女引领着向围场进发。 “出了行宫就是围场地界了,先是好大好空旷的一片草地,然后才是绵延望不到边的树林,可惜啊,咱们只能在草地上等着,不能进林子打猎…。。” 木木岁数小,还不用顾忌男女大防,吃饭也在纪纤云那桌,去围场的路上更是在身侧叽叽喳喳。 父王嘱咐他了,九皇嫂不开心,让他一定不要提及九哥和楼塞公主,只管说些闲话,逗趣开心的。 他言听计从的照做,虽然,他是一点点都没看出九皇嫂不开心在哪儿。 难道,这就是教习师父说的喜怒不形于色? 诶,也憋的太深了。 “真的好广阔!”,真正见到木木说的那片草地,纪纤云杏眼里盛满光彩,心都觉得豁然起来,“要是策马奔腾跑几圈,那该多好。对了,木木,你好像会骑马来着?” “会有什么用?我骑的是最小的小马,骑出来会惹人家笑的。”,木木瘪瘪嘴就垂了眉眼,小包子脸萌人一脸血,“打猎不行,连赛马都没份,哎,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还有赛马啊,怎么塞啊?在这里吗?”,纪纤云变身好奇宝宝,才到她腰的小娃娃就是她的人生导师。 昨日和冥王彻底决裂,她的心就一直火上烤着般不舒服。 脑袋也乱哄哄的,整个人都是烦躁不安。 安静下来更甚。 唯一能让她舒坦一些的方法,就是转移注意力。 习惯成自然,笑多了也就能习惯了吧? “对啊,就在这里。最北边是起点,最南边是终点,你仔细看,那里有个旗子,谁先拿到旗子谁胜。”,木木滔滔不绝的指手画脚,小小的人都显得高大起来,“去年拿到旗子的是我父王,今年我父王不参加,不知道谁会拿到了。” 有这么个小人跟着,纪纤云还是满欣慰的,至少不会在女眷队伍里显得是个狗不理,还是个被无数悲悯、嘲讽、看乐子……总之被当谈资被当猴子围观的狗不理。 “木木,你在哪学的骑马啊?” “军营啊,去年这个时候吧,跟着父王去军营玩…。” ……。。 两人说笑着随着人群很快到了目的地。 布置的跟半展翅的鹰一般,两边大翅膀是给朝臣和家属的,中间的身子和头是皇帝他们和外国使臣的。 到的人都是女眷,大家拣了椅子坐下,闲聊。 肯定是故意的,纪欣妍和清乐县主就在她旁边坐,纪纤云直接无视,那些飘过来的阴阳怪气嘲笑,也只当耳畔刮过一阵阵臭烘烘的风。 旁若无人和木木嘻嘻哈哈了大概一刻钟,耳畔就传来太监刺耳的公鸭嗓,“皇上驾到……” 皇帝皇后被簇拥着姗姗来迟。 晕头转向的跪拜之后,皇帝就宣布了今天的活动内容,比试剑术和马术。 本来纪纤云还是兴致蓬勃的,直到射箭比赛正式开场,她就摇了头。 故作兴奋,都故作不下去了。 直觉告诉她,这个比赛会很无聊到死。 皇帝第一个射箭,中了把子不假,离把心还是挺远的,就这成绩,难道有什么好夸耀的吗? 女眷们站着拍手就算了,簇拥在皇帝身旁的大臣们全都成了天桥边算命的。 满嘴吐露出来的都是让人爱听的嗑。 而且没完没了,滔滔不绝。 语言这东西真是博大精深,一个人组合出一个样来,繁花似锦似的,没有最好看,只有更好看。 “这是拍马屁大赛。”,木木凑到纪纤云耳畔调皮说道。 纪纤云强烈同意的点头,“有理有理”。 不仅是拍马屁大赛,还是挺高水准的,一个个说谎还得说的情真意切,还得语言优美。 古代的官啊,全都堪比主持人的好口才,不容易啊。 足有一盏茶的功夫,马屁才停,接下来射箭的是楼塞国太子。 不愧是擅长骑射的国家,根本不用瞄准,随便一下子就正中靶心。 “侥幸,侥幸!” 纪纤云这回是真的不吝啬的鼓掌,“这个真厉害,还谦虚。” “这个是真高手。”,木木也钦佩的很,继而,很有有些不情愿的撇撇嘴,“诶,到楼塞公主了,千万不要中。” 嫌弃的小情绪,暴露无遗。 父王说的,不要在九皇嫂跟前提楼塞公主,可,他真的忍不住。 楼塞公主一直往九哥身上蹭,看来,下人们偷偷议论那些话是真的。 想抢九皇嫂的位置,哼,这个楼塞公主真真讨厌的紧。 纪纤云自然看见了弓箭到了闫倾城手里,她还看见这公主一直就跟冥王寸步不离,巧笑靓兮小鸟依人。 而且,就算弓箭拿在手里,也没有阻挡她继续和冥王卿卿我我。 卿卿我我? 脑袋里冒出来这么个词,瞬间,她就赞同的不能再赞同。 那两个就是一直在卿卿我我啊,而且是对旁边的人视若无睹,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你侬我侬。 全世界,好像,就他们两个人。 她这个正牌王妃…。。 应该很快就不是了吧? 想及此,纪纤云不禁嘴角浮现一抹自嘲的笑。 是她亲手把人推出去的,人家真的走了,她有什么理由介意? 昨天,冥王推开她时的那个眼神,她恐怕这辈子都忘不掉。 意外、惊诧、心伤……更多的是心灰意冷。 不光要离开她,还,恨死她了吧? 满心希望的低到尘埃里去对她倾诉衷肠,得到的不是她的回心转意,却是更无情的嘲讽拒绝…… 将一个对她死心塌地的男人说成猫狗,也许,这世上没有比她更冷血无情的女人了吧? 木木一直在关注纪纤云,见她脸色有些不好了,纠结了一下,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安抚的摇了摇她的胳膊,“……九皇嫂?” 情绪都蓄积在三个字的呼唤,惹得纪纤云缓过了神,扯出一张僵硬的笑脸来,“……刚才想着好像早晨忘喝药了,走了下神,呵呵。” “我记得,你喝了,绿柳给你端过去的,我看见的。”,木木虽小,心思挺灵透,听得出是敷衍也不揭穿,笑嘻嘻打岔。 本来这个小插曲就会云淡风轻的过去了,可有人就偏偏看不过去。 纪欣妍水葱似的手抓上纪纤云另一侧的胳膊,偏过身子去,扬着妆容精致的脸孔巧笑靓兮,“冥王妃啊,你这身子骨,可千万别忘记喝药。特别是这个当口,一定要仔细着。对了,神医不是跟着来了嘛,让他给你加一些安神去火的药吃着,急火攻心可就不好了。” “欣妍,你纯粹瞎操心,人家神医肯定比你懂,兴许,冥王妃早就喝上了。”,清乐县主捂着嘴巴微嗔,因着娇笑,那张脂粉太过丰厚额脸孔令人作呕,“啊,你有没有闻到这周边有什么怪味?” “怪味?”,纪欣妍吸吸鼻子,实在闻不出,扭头不明所以的看过去,“清乐,什么啊?” “酸味啊,你没闻出来啊?” “奥。呵呵,那个自然啊。旁边有个醋坛子,我能闻不出吗?……” 纪纤云用力抽回胳膊,别过头,只当旁边有两只恼人的苍蝇做怪。 明显欺负人! 木木小拳头攥起,碍于那两个地位和他几乎相当,训斥是不能的,能做的就是扬声道,“九皇嫂,快陪我看射箭!” 一嗓子出去,往射箭场一瞥,他就后悔了,嘟起嘴巴小声碎碎念,“……脱靶,一定要脱靶。” 纪纤云被逗笑了,木木啊,真是太可爱了。 不就是轮到冥王射箭了嘛,有什么的? 小孩子嘛,就是心思单纯,看谁不顺眼,诅咒他倒一点霉,就足够开心。 与此同时的,亓凌霄弓拉满,羽箭破空而去,直直的正中靶心。 顿时一片欢腾。 身手不凡,她挑中的男人怎么会差! 闫倾城乐的拍手,蹦跶两步径直拽住了亓凌霄胳膊,“冥王殿下,你的箭法真好!要是在草原上,百步穿杨都没问题!” 拉拉扯扯! 绝对的拉拉扯扯! 那么多人呢,又都不瞎,一个个脸上可就精彩了。 苍梧民风保守,真夫妻在人前也是安分守理,别说一点名分都没的。 惊的七荤八素之后,略有似无的,不约而同,看看左相纪明城,之后又瞟了瞟看台这边的正牌冥王妃。 大庭广众都拉拉扯扯上了,泥人还有土性,冥王妃是个病秧子不假,脾气不可能一点没有的。 不管怎么说,冥王妃也是左相女儿,女儿被这么羞辱,堂堂左相也不会有好脸色吧。 可闫倾城对周遭的反应视若无睹,巧笑靓兮的拉着人就要走。 亓凌霄胳膊如火烧,不动声色的抽回,错后两步将弓箭递出去,“来,八哥,弓给你。” 看台这边也是波涛汹涌,女眷们三三两两交头接耳。 这公主真是有碍观瞻的可以,大家闺秀出身的夫人们眼里都是不屑,小姐们看了一个个羞得红了脸。 苍梧这边礼教森严,尤其是男女大防,那一幕,可是活一辈子都见不到的景。 正经的未婚妻什么反应,好奇心人人都有,尤其是女人,纪纤云一下子就成了人们嘴里眼里的焦点。 耳朵接收到窃窃私语,挨着近的纪欣妍和清乐,直愣愣毫不顾忌就笑话过来。 更多的是或好奇或同情的目光,弄的,纪纤云心里深感无奈。 想看她难过看她哭? 还是看她生无可恋? 八卦的人们啊,她可不会给这些人看戏的机会,嗑着瓜子依旧没事人一般。 即便心头酸水泛滥,她却隐藏的极好,她能做的,也只有隐藏。 木木就不成了,九哥和皇嫂都咒骂不得,只能拿手里擦汗的帕子出气。 不要脸的,一对不要脸的,他撕,他揉,他拧…。。 纪纤云看在眼里,觉得甚是搞笑,倾身过去劝慰,“别,撕坏了还得花钱买,不值当的。” 木木就哼了哼,手里更加凶残的对付手帕。 那两个那样,明晃晃的让九皇嫂下不来台嘛。 丢人,丢死人了都! 被人这么作践竟然不生气,哎,九皇嫂真是奇人,他都要气炸了好不好?! 站在女宾后边戒备的绿柳也沉不住气了。 “王妃怎么看着一点都不生气呢,说实话,我都替她生气。” “就是啊,虽然咱们不该说,主子还是做得……”,红杏叹口气,附和一句。 “哎,王妃真可伶!” 隔着绿柳两个几步远的地方,逍遥散人转着大眼珠子砸吧咋吧嘴,“你说小二子那王八蛋是不是故意气人?哎,造孽啊,你说纤云怎么就……” “他不是意气用事的人,娶了楼塞公主大有裨益。”,顾西风摇头,好看的眼眸里质疑的流动,远不如他的话来的坚定。 ……。 前排的纪纤云就打了个喷嚏,接着又两个。 天也不冷啊,怎么还感冒了似的? 一想二骂三念叨,估计是有人念叨她吧。 不是估计,是肯定,周围的人可不都在念叨她。 哎,原来这玩意还挺准。 自顾自感叹着,帕子揉着鼻子,无处安放的目光又看向射箭场。 外国使臣和皇子们都试了手,再上场的就是一些世家子和将军。 箭法好坏不论,反正人们的热情消减了不少。 她很快顿悟,哎,下级给上级拍马屁是拼命的,等着都差不多身份了,那就是敷衍。 射箭大赛其实说白了,真的,就是拍马屁大赛。 最后上场这帮,就是陪榜的,走个形式而已。 无聊的她懒洋洋的都要睡过去了,时不时望望天,终于,太阳到了正中,结束了。 回房梳洗歇息片刻,大家伙齐聚花厅,用晌午饭。 用餐的地方没变,同一桌的人几乎都没变,不时看向她的眼神更是…。 习惯就好,纪纤云自我安慰着就拿起筷子。 “冥王妃,皇后娘娘口谕,宣您去主桌用饭。” 身侧不大不小的声音,冰冷的很,惊的她手抖,夹起来的菜“吧唧”和桌面来个亲密接触。 皇后! 皇后这妖婆怎么就不能放过她呢。 扭头一看,是给她灌过噬心散的墨竹,这下,汗毛全竖起来来了。 躲是肯定躲不掉,没法子,离席,跟着走。 先迈哪腿来着,吓的她连这个都糊涂了。 没法子,想起那妖婆一颦一笑她就肝颤。 总觉得,一把把小飞刀会趁她不备飞过来。 绕过屏风,低眉顺眼的跟着走,越走她是越心惊。 幸好,木木不离不弃的拉着她的手,才让她不至于两股战战。 那边,那边是…。。 再不乐意,那么近,也被带到了。 “宝琴,加个椅子,不,加两把。”,人来了,皇后吩咐了宫女就热络的招手,手指上鲜红的豆蔻一晃,如血,保养得意的脸满是慈爱,“来,纤云,挨着母后坐。” 皇后的一句话,仿若平地一声雷,桌上的气氛陡然一变。 原本谈笑风生的皇帝拉下脸来,楼塞太子和公主对视一眼,也没了好颜色。 尤其是闫倾城,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上上下下把脸上粉涂的如刷墙的病怏怏冥王妃打量了个透彻。 哼,这种货色! 一看就上不了台面。 亓凌昊一扫阴霾,微微上挑的眼睛得意的笑着。 还是母后有主意啊,有好戏看了。 战王和八皇子微皱了皱眉,面色不喜。 最淡定的要算亓凌霄了。 他只若无其事的瞟了一眼,就又面色如常的低头继续喝汤。 “谢皇后娘娘。”,余光把一桌人的表情收入眼中,纪纤云硬着脑瓜皮谢恩坐下。 挨着皇后坐,身边就是个定时炸弹,她全身细胞都是紧绷的,心定在嗓子眼,跳到癫狂。 就算木木依旧在另一侧,拉着她的手给予鼓励,效果甚微。 哎,人为刀俎她为鱼肉,只能任由皇后磨刀霍霍了。 也不知道,这妖婆要捉什么妖? 第一百七十章 回光返照 “纤云,楼塞公主远道而来是贵客,本宫岁数大了陪她说不上来话的。你是本宫的儿媳,和倾城地位相当岁数相仿,定是说的来的。你是主人,要招呼好倾城,不要失了咱们苍梧的礼数。又是冥王妃,你要是出了纰漏,老九脸上也是无光的,你们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呢。” “是啊,九弟妹,就算病着也要打起精神才是。你啊,早该毛遂自荐,这边没有说得来的贵女,害的倾城公主无聊到拉着老九说话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苍梧没人了呢。哎,男人陪女客,太不合规矩,七哥的脸啊,方才可是一红一白,愁的不行呢。不是不是,这两天啊,都臊得慌来着。” 皇后母子亲热的招呼过,木木撇了那一脸不善的楼塞公主一眼,扭头奉上一个大大的笑脸,“九皇嫂,菜不是用来看的,快吃啊。啊,你是主人,要招呼公主先吃。” 熊孩子! 熊孩子! 瞎凑什么热闹! 此情此景,纪纤云着实看不到木木的萌,心里把个小家伙骂翻了。 众人拾柴火焰高,这是要把她抬到烤架上,烧死啊。 本来不要脸的公主挨着皇后来着,她一来就挤了人家位置,还要不负众望的以主人姿态打压人家? 余光中,楼塞公主的脸已经相当难看,她要是敢有点动作,人家会想辙灭了她吧? 任务忒重,老天爷啊,能不能让她晕过去啊?! 皇后独孤菲目光流转,拿了筷子塞过去,风韵犹存的脸孔上是不容置喙的阴寒微笑,“纤云,本宫的好儿媳,千万不要让本宫失望啊。” 两害取其轻,还是皇后更可怕。 纪纤云只得扬起僵僵的笑脸,柔顺答应,“是,母后。纤云会尽力的,不会让母后失望。” 亓凌昊心里一喜,火上浇油,“九弟妹,快跟木木换个位置,隔着人怎么招待的好?” 小木木特别机灵听话,那边话音未落,他已经跳下椅子,把位置让了出来。 纪纤云心头又是一把辛酸泪,不得不,忍着楼塞公主淬了毒般的冷笑,挨着坐过去。 “……倾城公主,你千万不要拘谨……” 一桌子各怀鬼胎的,要斗就出去打一顿算了,干嘛要拉上她嘛。 池鱼! 她就是池鱼。 心里门清,她还不得不就范,端着笑脸,如坐针毡的尽地主之谊。 闫倾城偷眼瞧了瞧,冥王淡漠的很,不免,她心里多了得意,身子往那边靠的更近一些,娇俏的打断病怏怏怯生生的眼中钉,“冥王妃,你还是省省吧。奥,不要误会,我可不是嫌弃你,着实看你病怏怏的模样,心里过意不去的很。听说你重病在身时日无多,真要那样,可惜了哦。不过早死早投生,若是活着难捱,我觉得,倒不如一死百了。” 亓凌昊撇撇嘴,胳膊抱在胸前往椅子背上一靠,桃花眼翻着,痞气的很,“倾城公主,这么和我们苍梧的皇子妃说话,怕是欠妥吧?” “秦王殿下,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没有恶意的。”,闫倾城心里恼,她一早就看这个秦王不顺眼了。 皇后的儿子又怎样?阴险无德,讨人厌的很。 楼塞探子的消息很明白,苍梧皇帝一心扶持冥王,冥王在朝中声望远超秦王,皇位非冥王莫属。 走着瞧,秦王这个讨厌鬼还能在她面前嚣张到几时? “倾城,怎么和秦王殿下说话呢!”,楼塞太子阿力汗适时扬声训斥妹妹,之后对着亓凌昊抱了抱拳,“秦王贤弟,倾城年少无知,口无遮拦,还望你不要见怪。” 宝压在冥王身上不假,一定和秦王对立无疑,不过,成亲之前还是不要撕破脸。 作为楼塞太子,他比一直恣意逍遥的闫倾城,有成算的多。 意气用事,他是不会做的。 亓凌昊皮笑肉不笑的哼了哼,“来者是客,本王不计较便是。楼塞民风彪悍,本王也理解,倾城公主口无遮拦是天性使然。不像我们苍梧女子,各个都是谨言慎行的,能嫁入皇室更是个中翘楚,就像九弟妹这般才有资格。幸好倾城公主是楼塞人,苍梧女子若是这个性子,正妻万万做不得,就算有男人犯傻肯讨回去做妾,还得让正妻好好规整一番。” 此话一出,一桌人除了战王和八皇子亓凌琛故作无事,其他人等脸色各异,嗯,各有各的精彩。 皇帝冷脸皇后得意,木木似懂非懂的捂嘴笑,纪纤云低眉顺眼嘴角紧绷,真要笑喷,可就麻烦了。 第一次,她对色胚佩服的五体投地。 威武霸气,嘴巴臭的真是让她通体舒畅。 楼塞公主,明目战斗的咒人家死,就是欠怼。 摆明了不给面子,楼塞太子啊力汗粗犷的脸孔上森森冷意,强忍着气,目光就瞟向冥王。 一条船上的人,这时候,能扳回一城的,只有冥王。 正好,趁此机会,也要个明确的态度出来。 妹妹热情似火的贴上去,这位冥王没有拒绝,可,从来也没给个承诺。 “秦王殿下,楼塞公主在你眼里只能做妾,你是在跟楼塞挑衅吗?!”,闫倾城气的牙痒痒,漂亮的脸胀红,十分想把秦王那张嘴撕烂。 骂她只能当小妾! 堂堂楼塞公主,第一次,有人敢当面让她下不来台。 要不是哥哥对她使眼色,她绝对会大打出手。 对,她还有冥王,残存的一点理智,让她,偏头,期待的望向身旁一脸波澜不惊的人。 她看重的男人,不可能是熊包。 目光或直接或偷瞄都集中过来,亓凌霄不得不接招,他慢悠悠放下酒杯,幽深的眸淡淡迎上亓凌昊,四平八稳的模样,仿佛面前的就是个跳梁小丑,“姻缘是月老说的算,不是七哥你。要说爽朗一些的楼塞公主做不得正妻,江湖女子嫁给皇子岂不是荒诞?旁人迂腐也就罢了,七哥你,难道忘本了吗?” “你……”,亓凌昊被怼的黑脸,嘎巴嘎巴嘴,瞪着眼睛,无言以对。 要说奇特,他亲娘的姻缘,无女子能敌。 一江湖女子不但嫁了皇子,还坐上皇后宝座,比起这个,人家公主嫁给谁都不出阁啊。 闫倾城一肚子的气历时笑了,漂亮的脸艳阳般绽放笑意,会说话的眼睛旁若无人含情脉脉的注视着身旁的男人,倾慕又崇拜,“冥王殿下,你说的真好!来,倾城敬你一杯!” 说着话,她昂着下巴,斗圣的将军般睥睨了亓凌昊一眼,眼波流转,在病怏怏没存在感的纪纤云深深扫过。 哼,冥王说的很明白,她就是正妻,正妻。 冥王妃的位置是她的,往后等冥王即位,她就是皇后,母仪天下。 到时候,若是秦王这厮还活着,她定要报仇雪恨,给他们母子千刀万剐。 至于这个病秧子,知趣的就自请休书,赖着不走? 就别怪她心狠手辣,帮着她把冥王妃的位置腾出来了。 呵呵,也许用不着她出手,冥王就会把一切人不知鬼不觉的安排好。 反正,一个病秧子,活一年是活,少活几个月,也没人较真。 感受到那目光的威胁和嗜血,纪纤云头更低了几分,眼观鼻鼻观心当背景板。 她感受到了杀意,让她脊背生寒的杀意。 娘的,楼塞公主好个歹毒,为了尽快取而代之,丧心病狂到这般。 而且,毫不掩饰,嚣张的没边了。 不行,回去的,就算冥王不理她,她还是要硬着头皮好好商量商量。 她不想被人当绊脚石弄死。 皇后独孤菲见儿子吃瘪,嘴角浮起阴森的笑,故作温和的打圆场,“霄儿说的是,姻缘没个定数,不是谁说了算的。身份悬殊照样做夫妻,身份相当定了亲的,到头来没等到大婚就一命呜呼了,也不少呢。本宫活到这把年纪,见得多了,白头到老不容易,就算拜天地,也不是谁都能熬到的。” 在坐的没有傻子,皇后话里的威胁之意,瞬间就弥散到各个心头。 纪纤云翻着眼皮偷瞄,大大出她预料,一桌子的人,不动声色,似乎,皇后就说了几句喜庆的祝酒词。 不禁,在心里,她暗暗竖起大拇指。 玩弄权术的真的不一样,生在帝王家,为了权利,玩命玩的如此坦然。 再一次,她确定,她跟这些人不是一路,皇家不适合她。 她骨子里就是个小老百姓,小富即安,小命最重,名利都是浮云。 木木毕竟年纪小,听不出大人们的含沙射影,不过,看楼塞公主开心的模样,他就懂了。 九哥帮了不要脸的公主。 哼,九哥太不地道。 人微言轻,他做不了什么,这么多人在,劝劝九皇嫂都不行,只能挑着九皇嫂爱吃的菜,夹了送到盘子里,“九皇嫂,多吃一点,病才能好。” 唯一的温暖啊,纪纤云自然领情的,夹着鹿肉吃起来。 不知是不是心里不痛快,嘴里的食物难吃到她想吐掉,为了缩小存在感不被人拉出去当幌子,还得镇静的吃,煎熬。 闫倾城示威般的和冥王推杯换盏两次,瞥到另一边闷头吃的人,嘲讽一笑,“病怏怏的人,胃口倒是不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活蹦乱跳,身体好的很呢。” “……”,纪纤云一惊,牙齿和舌头来了个负距离接触,疼的她脸都皱巴起来。 此时此刻,她也顾不得疼了,大庭广众质疑她身体好? 这还了得。 娘的,皇后那妖婆就在旁边啊。 突的,心就到了嗓子眼,并不冷的天,冷汗刷的冒出一层。 亓凌霄神经也紧绷几分,皇后多疑,他是不是要出手化解? 此念头一出,就听那边弱弱的一句,“这几天胃口真的好了很多,可能是回光返照吧。” 默默喝掉杯中酒,幽深的眸中,划过一抹怅然。 担心就是多此一举,那个丫头,心思多的可怕,有时候,他都自愧不如。 就算真用了他,人家也不会领情,他,就是一只闲了喊过去逗弄的猫狗而已。 猫狗而已。 这辈子,他再不会,贱骨头的送上门去,任凭践踏。 “……回光返照?”,闫倾城着实愣了愣,随即按捺住狂喜的心,夹了一筷子菜送上去,嘴角噙着殷勤笑意,语调都温和许多,“胃口好就多吃一点,能吃是福。” 对待一个要死的,太过苛刻,冥王殿下也会不喜吧? 为了给冥王个好印象,勉为其难,屈尊降贵一下,倒是无妨。 “呵呵,不要劳烦公主了,我自己可以。”,纪纤云假假的回以笑脸,伸出手遮了遮盘子,“别的做不了,吃饭还是没问题的。” 竟然敢拒绝,给脸不要脸嘛。 闫倾城目光就冷了几分,阴阳怪气把菜丢到面前的碟子里,“我看你不光吃饭没问题,说话也伶俐的很。劝你一句,不要奢望太多,无欲无求,心宽才能身体好。” “……”,纪纤云傻了,她说什么了,把这嚣张的大神惹成这样? “倾城公主,不要欺人太甚。九弟妹身体再不好,她也是冥王正妃,轮不到你数落。”,亓凌昊冷哼一声,桃花眼不悦的投过去,“就算哪天她真的不在了,后继的王妃,永远爬不到她头上去,祭祀时候要对着她的排位行礼的。” 又来触她眉头,方才那一通也算撕破脸了,闫倾城放开了许多,直愣愣顶回去,“秦王殿下,你未免管的也太宽了,冥王妃的事,自有冥王殿下定夺,不是吗?” 亓凌昊摇着折扇,嬉笑,“此言差矣,冥王妃现在是亓家人,她受了欺负,我自然管的着。倒是你,一个客人,欺负到主人头上,岂有此理。奥,我明白了,你是想着把九弟妹欺负死了,你好取而代之。呵呵,想的挺好,就是不知九弟什么意思了。你要知道,九弟要是没这份意思,你想了也白想,徒惹笑话一场。” 真相很是丑陋,却一针见血。 众人脸上又精彩起来,却没人阻拦。 闫倾城也懒得虚伪辩驳,只把难题扔给冥王,端的是委委屈屈,“冥王殿下,只有你给倾城做主了。” 小嘴撅起,摇着胳膊,我见犹怜,足够蛊惑人心。 第一百七十一章 人可以更贪心一点 “何必等着人死了腾地方,我觉得,人可以更贪心一点。尸骨未寒迎新人,那种冷血无情的事,我是不会去做。”,亓凌霄云淡风轻的很,不动声色抽出胳膊,对着楼塞公主说道。 更贪心一点?人还不能死?那是…… 只能是一封休书丢出去! 闫倾城圆满了,看看亓凌霄又看看哥哥阿力汗,笑的很灿烂,“冥王殿下当然不会冷血无情啊,冥王殿下最会替人着想了。” 阿力汗也甚满意,豪爽的干了一杯酒。 冥王,够干脆,诚意够足。 “老九,夫妻一场,最后一点安稳日子你都不给留,呵呵,也不怕招天下人笑话。要知道,你是皇家的一份子,你这么做,百姓们会如何想?会认为皇家人无情无义,最遭人耻笑的。”,亓凌昊没料到冥王会如此肆无忌惮,不过,倒是给了他讽刺的由头。 亓凌霄眼皮都没抬,气定神闲,丝毫不把找事的人放在眼里,“有恶疾,为其不可与共粢盛,七出中一条,七哥不会忘了吧?百姓不会有异议,有异议的,只是你而已。” 纪纤云一直当着无声无息的背景板,甚至只盯着眼前菜碟子闷头吃,看热闹都不敢。 不过,那些话长了翅膀一样钻进她的耳朵。 沉沉的落在心头,搅的她心里酸涩,隐隐的疼,很不是滋味。 冥王成了楼塞公主的靠山,成了楼塞公主的倚靠,再不是她的了。 当着众人的面,为了挽回楼塞公主的面子,明晃晃的告诉众人,她要被休出去了。 呵呵,突然有种被抛弃的感觉,很难受。 结果是她作来的,可,事实真的摆在眼前,她一时接受无能。 矫情,明知是矫情,可,她就是控制不住。 人家有理有据,亓凌昊再次吃瘪,缓解尴尬,同情的看向低头咀嚼的纪纤云,“……九弟妹,你放心,我不会……母后很喜欢你这个儿媳妇,她不会让你颠沛流离的。” 曾经他很想得到的人,就算病重没了鲜活的美,心底,隐隐的,他没有绝情到弃之不管。 人就坐在那里,我旁的无能无力,落井下石,对这个女子,万万做不出。 真要有那么一天,他一定会给安排好后事。 纪纤云本来心乱如麻,听色胚那么一好心,心肝脾胃肾都颤抖起来,颤颤抬起头,笑的有些难看,“……多谢秦王殿下,多谢皇后娘娘。纤云有师父在,他老人家会给纤云料理好的。” 别说不会死,就算真病在旦夕,她也不想和色胚扯上关系。 “看来弟妹早有准备,哎。”,亓凌昊长长的打了个哀声,潋滟的桃花眼怨念的瞟一眼无动于衷的眼中钉冥王,那目光,就是看个彻头彻尾的禽兽。 可惜,亓凌霄直接无视。 “纤云,吃菜啊。”,楼塞公主嫁给九儿子,对此,他是无比赞成,不过,把人扫地出门着实有些不近人情,皇帝也露出慈爱的表情,“楼塞国那边说话爽朗没有顾忌,公主就是开个玩笑,你不要放心上。” “……。回万岁,纤云不会的。”,皇帝也来装大尾巴狼,纪纤云怨念的都要吐了。 打一闷棍,然后给个甜枣,这帮人,真有那个脸。 满桌的污秽,全都是惺惺作态,八皇子亓凌琛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告辞,“父皇母后,儿臣去看看马赛准备的如何了,慢用。” 木木羡慕的望了望远走的背影,还是决定继续留下,九皇嫂太可怜了。 “纤云啊,你身子不好,陪客人真是难为你了。累了就回女眷那边去,倒是能自在一些。”,留下也没用处,皇后大发善心的做个顺水人情。 特赦令来了。 天籁啊! 此时此刻,老妖婆的声音都那么的动听。 纪纤云压制住万分激动的心,把唯唯诺诺进行到底,“是,纤云告退。” 含胸缩肩的挪步,直到转过了屏风,她才真正松懈下来。 哎,终于又全毛全须的离了虎口。 “王妃,给。” 绿柳一直充当近身丫鬟跟着,见人又有了精神气,忙掏了手帕递上。 这是? “……。我嘴上有东西吗?你怎么不早告诉我?”,纪纤云接过手帕,胡乱的往嘴上蹭。 那么多人呢,丢人啊。 “不是嘴,是汗,您额头都是汗。” 绿柳故作轻松的挤出一丝笑,这个王妃真是可怜,哎,主子怎么说变就变,说不要王妃就真不要了。 就任凭王妃被推来推去,鱼肉似的随便被人欺负。 权利真是一点温情都没有的东西。 哎! 一摸脑门,湿乎乎的,“哎,谁让我胆小呢,估计啊,我的胆子比鸡都大不了多少。”,自顾自调侃,纪纤云就开始擦额头。 如果可以,她真想回去换身衣裳。 在里头神经紧绷的一点不敢松懈,这时候才发现,不光额头,后背都是冷汗涔涔的。 “丫头,你…。。你要过去了。”,逍遥散人就在男宾这边吃饭,一直伸脖子盯着呢,见人离了桌,忙凑过去。 肚子里问题一大推,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只得咽回去。 擦着汗,肯定不是什么愉快的事就对了。 顾西风理智的多,错身低声提醒,“脸上的粉擦得很乱。” 汗水混着粉擦下去,擦狠了跟洗脸一样,这样下去,恐怕就要穿帮了。 谁们家命不久矣的,面色红润有光泽? 纪纤云拍了拍头,后怕的冷汗更加汹涌。 这回她不敢擦了,头低低,带着绿柳和红杏小步快走,“跟我去更衣。” 只能尿遁去补粉了,幸好带了粉盒出来,要不真的麻烦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把脸重新涂抹到惨白惨白如女鬼,重新回到女眷这边的位置,纪纤云发现,她成了动物园里被围观的猴子。 其他女眷几乎都已经吃饱,只等着大家一起去赛马场,所以,都在无所事事的闲聊。 她这一回来,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内宅妇人一个个养尊处优的,平日里除了猜度人心就是猜度人心。 这等大事在前,一个个哪能放过。 迎接着一道道状似无意飘过来的视线,作为那个被当稀罕物观瞻的,本就没有胃口,这回更是味同嚼蜡,索性,她也放下筷子不吃了。 强打精神和木木两个扯一些有的没的,消磨时光。 “冥王妃,你还好吧?怎么去主桌一遭,人跟丢了魂一般?”,纪欣妍同在一桌,美目瞟了几瞟,便故作关心的扬声道,“ 咱们姐妹一场,有什么难处和我说道一二,憋在心里,坐下病可就不好了。” 清乐县主不赞同的嗔怪,长得彪悍配上娇嗔的小女儿态令人有作呕的欲望,“冥王妃本来就病怏怏的,脂粉盖了一层又一层,能看出什么来?你啊,领会错了,去主桌是无上荣光,冥王妃开心还来不及,哪有什么难处?再说了,主桌有楼塞公主,和公主聊聊那边的风土民情真真的开拓眼界,咱们啊,想有这样的机会都求不到呢。” “哎呦呦,看来真是我会错意了。”,纪欣妍一抖手帕,笑的灿烂无双,“咱们身份低,和楼塞公主攀谈不够格呢。不像冥王妃,被皇后娘娘看重宣过去,这么一会子才回来,看来啊,和楼塞公主相谈甚欢。” 人都有好奇心,尤其是女人,纪欣妍两个你来我往的拿冥王妃扎筏子,大家伙看热闹的兴致更浓郁。 一个个端的雍容华贵,默默无言的把目光投过去,只等着病怏怏的冥王妃有反应。 来者不善,又一帮讨厌鬼欺负他的九皇嫂,木木小拳头握起,萌萌的小脸都被气红了,“食不言寝不语,家里没教过你们吗?” 教养良好,即便再气,木木的声音还是温和的童音。 不过,立场很明显,他讨厌那两个碎嘴的。 “……呵呵,木木,嫂子这是关心冥王妃,她是嫂子的亲妹妹呢。” “我也是啊,我和冥王妃可是好朋友。” 被个小娃娃挤兑,怎奈小娃娃的爹是战王,纪欣妍两个没脸的同时还得赔笑。 作为那个被保护的,纪纤云满满的感动,摸摸木木的头柔柔安抚,“她们是羡慕九皇嫂我去主桌,没关系的,她们要是想去,咱们可以举荐她们嘛。一会儿你去和战王爷说说,秦王侧妃和清乐县主想去主桌用饭……” 纪欣妍闻听,历时淡定不了了,心口起伏着,美丽的脸孔显出狰狞,“不要胡说八道,谁要去主桌了!” “我也没有,我没有那个奢望!”,清乐也乱了阵脚,“冥王妃,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主桌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特别是纪欣妍,秦王在呢,她这个侧妃去监督吗? 来之前,秦王可是交待了,让她不要往他跟前凑,尤其是楼塞公主在的时候。 “我听见了,你们说去主桌是无线荣光!”,木木脆生生揭穿,萌萌的小脸上有些幸灾乐祸,“君子有成人之美,我找到机会就去跟父王说,求他说动皇伯伯,晚饭让你们去主桌陪着楼塞公主。” 这孩子前途无量啊,皇家的孩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啊。纪纤云心里赞一句,悠哉哉靠在椅子里,风水轮流转,看戏。 纪欣妍花容失色,骄傲的孔雀瞬时成了秃尾巴草鸡,“木木,皇嫂我没有啊,真没有。皇嫂不想去主桌,不想的……” “木木,我在这边挺好的,我一个县主,身份低微,哪有奢望去主桌……” 两个讨厌的女人吃瘪了,木木畅快的笑呵呵,邀功似的往纪纤云身上靠了靠,扬起萌萌哒小嫩脸嘟嘴巴,“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你们当我聋子吗?哼,你们再往我九皇嫂身旁凑,惹九皇嫂生气,我就去找父王,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绝对说到做到。” 小娃娃一个,威胁起人来倒是有板有眼,惹得纪纤云差点奉上大拇指。 这下纪欣妍和清乐老实了,讪讪答应着,脸上难看的不得了。 被个小孩子收拾了,脸上有光就怪了。 不光她们败下阵来,一桌子看热闹的都收敛许多,她们可不想被小孩子威胁。 战王,那可是皇帝兄弟,手握兵权,得罪了他的独子,后果绝对不可能好。 小娃娃出马,一帮人被秒个七荤八素,纪纤云蔑视着那些欺软怕硬的,不厚道的笑了。 只是,那笑容里有些苦。 被人保护有人撑腰,这感觉着实好,楼塞公主被色胚发难得到冥王庇护,当时,心里定是欢喜的。 那个羽翼再不属于她,不是被人抢夺,是她傲娇抛弃的,是她拱手让给另一个女子,可,为何,一切成了定局,她心里如此不是滋味。 得到了不懂得珍惜,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她到底,是怎么了? 幸好,苦恼她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去赛马场的时辰到了。 一行人被宫女引领着走,逍遥散人特意把小徒弟拉开人群一些,压低声音道,“瞧你游魂似的,出什么事了?去那边吃饭,有人难为你了?” “没事,我就是他们拉过去引起争斗的由头,他们争他们的,我也就坐了一会儿。”,纪纤云强打精神扯出一丝笑,接收到老头质疑的目光,她又补充一句,“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皇后在旁边坐着,吓都吓死个人。” 逍遥散人眯起眼,还是有些不信,“那个什么鬼公主呢,有没有难为你?她黏小二子黏的紧,你是冥王妃,她看你顺眼就怪了。那个小丫头,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都是他们说话,我也没说上几句,她想难为我也用武之地。奥,对了,冥王说了,会休掉我给她腾地方,我一个铁定走的人,她难为我就是浪费力气嘛。” 纪纤云耸耸肩,尽量说的无所谓,没心没肺的笑着,轻松的很。 逍遥散人眼珠子就瞪起来,随之又唉声叹气的摇摇头,“……。算了,也怪不得他,你都不要他了,还指望他给你守节不成。” “你看上去很不开心。”,顾西风俊逸的脸孔上浮现笃定。 他心思细密的很,从小丫头说起要把她休掉的表情看,他有种预感,虽然,这预感有些荒唐。 小丫头一直心心念念离开师弟,休书,是她梦寐以求的东西。 余光瞟一眼美男,纪纤云有种被看穿的窘迫感,又不想多说,只能话锋一转换个话题,“马上被休弃,若是不表现成哭丧脸,会被人怀疑的啊。对了,也不知道赛马好不好看?木木,赛马好不好看?” “好看!赛马最有意思,比射箭有意思多了……” 几人话题转到赛马上,随着人流,到了赛马场。 还是比赛射箭的地方。 不一样的,已经有三四十匹马被人牵着立在那里。 一水的高头大马,膘肥身健,毛色油亮,再不懂马的,也能看出都是宝马良驹。 木木很向往,同行的夫人小姐们亦然,大家没有到看台坐,不约而同的走向赛马。 “九皇嫂,散人,神医,走啊,过去看看。”,那三个慢吞吞,木木也就落在后头,急的招呼。 “哎呀,对个病人大呼小叫,好苛刻啊。”,纪纤云一点心情都没有,可她不想被看穿心事,故作娇嗔的乐呵呵跟上去。 逍遥散人也跟上,顾西风错后几步,望着那娇小的背影,略有所思。 小丫头有心事,是和师弟有关吧? 这念头一闪,就被老头的大嗓门拍飞了,他只得摇头跟上。 几十匹马,排了很长的一排,人群自然而然分散开来。 纪纤云几个动作比较慢,好地方被占了,靠边无疑。 不过,好东西也可能在最边上。 瞬间,一匹雪白雪白泛着光泽的马让她移不开眼,三步并作两步就走上去,“木木,你快来看,这匹马好漂亮!” “…。。嗯,的确很好,是匹好马。”,兴致缺缺的,木木因着这马眼睛亮了亮。 “这马要让我骑一骑就好了。”,纪纤云大胆的上前摸了摸马脖子,满满的向往。 木木好笑的哼了哼,“九皇嫂,你就是做梦。高大的马是男人骑的,你只能骑小母马。” “是哦。”,纪纤云就笑起来,杏眼里满是狡黠,“这马这么高,别说骑了,我爬都爬不上去呢。不过,你不要说我,你连小母马都骑不上去,只能骑小马仔子,哈哈……” 亓凌琛正巡视着,那一幕正被他收入眼中。 这人? 他不会看错,的确是冥王妃,方才餐桌上被欺负到泥里的人。 这会子,怎么还有心思看马? 还笑的如此开心? 那笑容秋日艳阳一般,明朗耀眼,不是能装出来的。 好奇特的人。 不自觉的,他就走了上去,“弟妹,看来你很中意这匹马。” “见过八哥。”,木木先行礼。 又是什么鬼王爷,纪纤云心里叹一声,放弃了白马,立马换上低眉顺眼的模样,“见过八哥。” “免礼。”亓凌琛摆了摆手,一贯温和的脸孔笑意盈盈,“弟妹不必拘谨,我一贯闲云野鹤,不喜繁文缛节。” 声音如春风拂面,不矫揉造作,纯粹的温文尔雅,纪纤云悬起来的心又放了回去,抬起头来搭话,“看得出来,饭桌上,八哥一直默默不语。” 不掺和争斗,做个闲散自在人,她觉得,王爷做到这样才幸福。 荣华富贵随便享受,又不会因为争权夺势被宰掉,明智啊。 “我一贯寡言。”,亓凌琛的确对那些至亲无话,话锋一转,指着那白马道,“这马是我的,你若是喜欢,可以割爱让你骑一骑的。” 纪纤云就摇头,“我就是看看,给我骑我也没胆子爬上去。” 避之唯恐不及,亓凌琛禁不住笑,“它很温顺的,找个椅子登着就能爬上去,放心,它不会摔你下来。” 这个八王爷一袭白衣出尘,五官俊朗满满的一股书生气,再加上笑容温和,相由心生,一看就不是阴险狡诈的,纪纤云也就放下了顾忌。 懒得说漂亮话绕弯子,“我胆子小,可能木木愿意试一试。” 就算再想骑,她也不会众目睽睽让人当谈资。 病的没几天的人去骑马,容易引起人怀疑啊。 “八哥,我乐意!”,木木历时活跃了,开始张罗找椅子,“椅子呢?我要在赛马开始前先骑一骑!” 纪纤云乐了,毫不客气的捂嘴笑话,“有椅子你也爬不上去,哈哈,你个小不点,得找桌子来。” “九皇嫂,你欺负人!” 亓凌琛看一大一小笑闹了一阵,好心的把木木托到马背上,之后,木木就进入无论如何都不下马模式。 逍遥散人和顾西风隔着几丈远瞧着,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不可思议。 这个八皇子有名的清高,怎么突然下凡尘了? 绿柳和红杏跟的紧一些,看着自家王妃和八王爷有说有笑,红杏很是怨念的皱起眉头。 “主子若是知晓,会动怒吧?” “我看不会,主子现在眼里只有楼塞公主,王妃很快就不是王妃喽。” “你不懂,男人可以乱来,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女人红杏出墙。” “哪有什么红杏出墙,大庭广众朗朗乾坤,王妃只是陪着木木骑马,顺便和八王爷多说了几句话而已。” 红杏忧心忡忡的摇头,“主子是个极其霸道的人。” 自在是短暂的,三人玩的正欢,远远的皇帝的仪仗入目,大家忙各归各位。 跪拜迎接之后,皇帝冠冕堂皇的开始讲话,直到纪纤云恹恹的期待激情就要磨光了,才换来太监解释比赛规则。 之后,参加马赛的人离席走向各自的马匹。 这种比赛是男人的天下,今年却不然,万叶从中一点红,一袭红色劲装的楼塞公主分外惹眼。 艳丽的红衣,窈窕又不失英气的身姿,倾城的容颜,无不昭示着她的天香国色。 比容貌更扎眼的,是她,并排跟在冥王身边,肩并肩胳膊几乎触胳膊。 不时扭头说笑,巧笑靓兮。 比翼鸟连理枝一般,也就如此,而且还是无所顾忌,恨不得昭告天下的。 看台的人嘴里不说什么,可眼睛会说话,互相对视交流过,不约而同的,目光瞟向了几个正主。 女眷这边是纪纤云,男宾那边是左相纪明城。 左相是官场上打滚的,就算真在乎也不会漏出来让人看笑话,更别说,他一点不在意。 纪纤云和木木不时逗着闷子嗑瓜子,也是一派和气。 人们凌乱了,纪家父女是正常人吗? 正中的看台那边,亓凌琛也瞟了眼冥王妃的反应,不禁的,他就弯起唇角。 所有人都认为该哭的人,反而笑着,没心肝呢? 肯定不是。 而且他也确信这人脑袋根本没问题,聪明伶俐,并不傻。 那答案只有一个,本来这个冥王妃就很不满意这桩婚事,终于摆脱了,开心的不得了。 “哎呀,战王叔怎么那么慢!” 那帮人骑着马远去,纪纤云一看战王落后了,焦急起来。 木木一个‘真没见识’的眼神递过去,“最北边是才是起点,比赛没开始呢,快慢有什么关系!” “奥奥,我傻了。” “你没见过嘛,难免的。我跟你说,无论如何,父王都不会太靠后的。” 纪纤云疑惑的很,“为什么啊?你对你父王就那么有信心?也是,战王嘛,肯定骑术很好的。” 木木又递过去‘你又傻了吧’的眼神过去,“他的身份高嘛。” “…。。奥…。”,纪纤云终于懂了。 大臣们不光给皇上拍马屁,给皇上的儿子们也得拍,给皇上的兄弟更得拍。 一直当陪榜的,弄个鬼围猎,其实,说白了,就是一帮人装傻卖楞陪着皇帝一家子玩儿嘛。 还得让人家玩儿的开心。 “开始了!”,木木拉了拉纪纤云,萌萌哒小嫩脸神采飞扬,整个人激动起来。 几十匹马一起跑起来,的确震撼,就算起点挺远的,看不太真,就一片颜色飞快的移动过来。 都让人兴奋不已。 而且,越看越坐不住。 幸好,皇帝那一帮先站起来了,木木拉着纪纤云也顺理成章的站起来。 随着马匹渐进,呼喊声越来越大,终于有了点看马赛的紧张热烈。 “……看,白马来了!来了!现在是第一个!…。。” “是啊,想不到它跑起来一点都不温顺!” “我父王御马有方,我父王厉害啊!”,木木拍着小胸脯,骄傲的毫不谦虚,突的,又瞪圆了葡萄似的眼珠,萌萌的小脸上难掩惊恐,“……哎…。怎么了!喂!快看!马…。。是楼塞公主的马…。。马惊了!…。。” 不用木木咋咋呼呼,纪纤云也看见了。 楼塞公主的马在挺靠前的位置,不知怎么的,那匹枣红马突然不老实起来。 嘶鸣着前蹄子抬起,原地乱蹦着,暴力的要把马背上的人甩出去。 第一百七十三章 英雄救美 出事的地方已经离看台不远了,马背上的人,看台这边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楼塞公主被颠的前仰后合,一次次险些掉下去,已经抱着把脖子大声疾呼,“救命!救命!…。” 顿时,看台这边所有人都惊到了。 人群骚乱。 “完了…。。完了…。。” “掉下来非摔个三月下不了地不可!” “要是再被踩几下,小命就没了!” “畜生可是不管不顾的,可惜……” ……。 比起看台上人们的大呼小叫,场上的人更是紧张万分。 楼塞太子啊力汗直接跳下马去奔到妹妹的马旁边,左窜右闪的试图把妹妹弄下来,“下来…。。抓住我…。” 可收效甚微。 闫倾城根本不敢放开马脖子,拼劲全身力气死死抱着不放。 适得其反的,那匹枣红马更加暴躁,嘶鸣着差点立起来把楼塞太子踢倒。 啊力汗只得退走,他也奇了怪了,妹妹的马是一贯骑乘的坐骑,怎么就突然惊了? 就算惊了,也不该是这个惊法啊,草原上烈马多的去了,生马他也训过,就没见过这么野的。 被施了咒语一样,简直疯魔了。 “…。。救命!救命!啊……。我不行了!…。。救命啊……” 闫倾城已经顾不得什么公主的骄傲了,生死关头,惊恐的嚎叫着,撕心裂肺。 要是被这马甩出去,不死也得弄个重伤,万一要毁了容,她的一辈子就完了啊。 救救她! 谁来救救她! 旁边的人也试图救她,可她的马发狂的厉害,人们根本不好靠近。 即便靠近了,也会被那匹马猛踢猛踹。 千钧一发之际,亓凌霄策马过去,两匹马错身一记,长臂一勾,一把将楼塞公主扯过来。 在空中极短的间隙里,双手将人稳稳抓住,放在马背上坐好。 闫倾城惊魂未定,只知道得救了,救她的还是她中意的人。 被拢到强健有力的温暖怀抱里,巨大的惊喜冲的她喜极而泣,“冥王殿…。。” 可没等她诉衷情,背后的人已经飞身而起,脚尖一点马背,急速前掠坐到那匹吃了疯癫药一般的惊马上。 “……小心呐!喂!霄哥哥!……” 不光楼塞公主急,在场的人都是捏了一把汗。 “凌霄贤弟,不要了…。。不要管那马了…。。”,妹妹得救便好,疯掉的马? 啊力汗觉得,准妹夫的安危重要的多。 骑着白马的战王担心的很,扬声一喝,“霄儿下来!快下来!……” 为个楼塞公主的破马,豁出命去,太不值得了。 英雄救美,再想露脸,也不能拿性命开玩笑。 亓凌霄对这些都是充耳不闻,两腿加紧马肚子,手上僵硬拉的死紧,任凭马儿咆哮上窜下跳的撒欢。 身体随着颠簸麦浪一般起伏,巧妙的化解着惊马对他的抵触。 狂野的,而且有着让人血脉沸腾的美感。 围观的人们心知亓凌霄实力非凡,不是去送死的,陆续放心的拨转马头往旁边退去。 留着充裕的空场,让那疯马发狂,消耗体力。 看台上的人大开眼界的同时也没那么惊慌了。 “厉害!冥王爷真厉害!” “英雄救美呢。” “…。。给苍梧长脸…。” “楼塞可是马背上的,咱们冥王殿下更胜一筹呢……” ……… 耳边各种狂热的溢美之词飘来,木木小拳头紧握,噘着嘴简直要爆发了。 英雄救美? 呸! 也配! 什么英雄什么美! 明明一对狗男女! 狗男女! 下人们就是这么私下议论的,他不太明白确切意思,不过,知晓那绝对不是好话。 再一看旁边的人,伸长脖子瞪着眼看的津津有味,他更气了,手指收紧就拧了上去,“哼!” 纪纤云揉着胳膊吃痛咧嘴,“你抽什么疯,好疼的。” “还知道疼,我还以为你是木偶呢!”,木木很是没好气,小娃娃负起,很是违和。 纪纤云风中凌乱,小娃娃装什么大人嘛,捂着胳膊,白过去一眼,“小不点,你不懂。” 说是这么说,她确是没底气的。 潇洒在脸上,只有她自己知晓,心在抽痛。 抽痛到,只有拼命笑,才能掩盖。 冥王那厮还来个英雄救美,当着她的面,是告诉她,他再也不会在意她了吗? 木木嘴巴噘的更高,小大人似的恨铁不成钢,“比你懂!” 小娃娃都看不起她了,可,她能怎样呢? 不笑,等着那帮时刻准备看她笑话的,看笑话吗? 遂,她只能耸耸肩,继续没心没肺的笑,“好吧,算你懂,你厉害。” 木木小嫩脸黑成锅底,嘴巴直接瞥到耳朵去,“哼!” 实在没辙了,实在气不过,一脸虔诚的诅咒。 降服不了!降服不了!九哥丢人吧!…… 可他的愿望,终究成了泡影。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人还是稳稳坐在马上,而且,原本疯癫的马渐渐势弱,不再腾空,只是嘶鸣着原地咆哮。 终于,万众期待中,癫狂的马疲惫的再也跑动不了,安静下来。 顿时,看台上、赛场里,叫好声不绝于耳。 英雄救美,这桥段没人不喜欢。 更重要的,人驯服畜生,还是那么精彩,作为同类,与有荣焉。 亓凌霄依旧面不改色,只是呼吸有些急促,紧绷的神经一松,偏腿就跳下马去。 闫倾城兴奋的无以复加,雀跃的奔了上去,抱着亓凌霄胳膊崇拜的尖叫,“霄哥哥,是你救了我,你真是个大英雄!” 一句‘澈哥哥’弄的亓凌霄鸡皮疙瘩一层,尤其是那双手,抓的他如芒在背。 又不好发作,他只得不动声色抽回把缰绳塞过去,“让人检查一下,你的马应该是有人动了手脚。” 事关安危,闫倾城还是明智的把儿女情长抛之脑后,扭头看向哥哥,“哥哥?” “我猜也是如此。”,啊力汗面色凝重的点头,粗犷的脸上有算计涌动,“趁看守的不注意,有人动了这匹马”。 惊马见多了,能如此癫狂的,除了被人做了手脚,没有别的可能。 哼! 谁想害她,根本不言自明。 闫倾城美丽的脸孔染上仇恨的冰霜,别有深意的扫了一眼旁观的亓凌昊。 亓凌霄心虚的很,脸上却强装着镇定,关切的问道,“畜生野性难驯,我看你吓的不轻,不如先过去让太医给看看。” “秦王殿下,倾城胆子没有那么小,用不着太医看。不过,倾城心小,得罪了我,即便是不懂事的畜生,我也饶不了它。”,闫倾城展颜一笑,一汪秋水般的美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假惺惺的人,暗流涌动。 看来是怀疑他们了,没关系,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想到是他们。 还不到撕破脸皮的时候,亓凌昊还是假装听不懂的,潋滟的桃花眸一挑,笑容和煦,“女子本来就是心眼小的,不奇怪。” 马被制服了,受惊的又是楼塞公主,出于礼节,皇帝皇后带着一干大臣宗亲就往马场中间去。 也就二十多丈,不算远。 女眷大多没有动,木木自然是不会去的。 人没死不说,一根毫毛都没伤到,简直老天不开眼啊。 又不能张嘴骂,手里的帕子,又成了他的出气口。 “行了,不要把自己气坏,帕子没有罪的。”,眼看着手帕就要粉身碎骨,纪纤云忍不住劝到。 木木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九皇嫂,你是不是傻?!” 那么多人看笑话,都不生气,是人吗? 还是人吗? 是吃饭长大的吗? 生气! 对生气! 纪纤云忙挤出一点可怜状,凑过去咬耳朵,“看看你,太沉不住气。有气回去生,省的让人看笑话,笨蛋。” “……你真是忍的住。”,木木眼珠转了转,点头,不过,无奈的又去折磨手帕。 这手帕就是那对狗男女,他揉他拧他撕…。。 他是小孩子,不怕人笑话,他就是要生气。 亓凌琛依旧坐镇看台没有动,余光扫到冥王妃的表情变化,好笑的摇摇头。 为了木木,勉强装出伤心的模样,而且还漏洞百出的,真是…… 一把瓜子吃光了,皇帝一行人才姗姗回来。 纪纤云又得站起来随着众人一起迎接,再落座,她就发现,楼塞公主也一起跟着回来了。 笑意盈盈的,跟皇帝说的很是热络。 “看,要重新比了!” 人家公公和儿媳妇一见如故,纪纤云才懒得多看一眼,招呼着气愤难平的木木又转向赛马场。 木木气都要气炸了,看赛马,是一点心思都没了,“该出的风头都出了,还看什么看?!哼。” “看看嘛,没准战王叔就把旗子拿回来了呢!” “拿一百个旗子回来也解不了我的气!” ……。。 两人低声嘀咕着,直到几十匹马风驰电掣的近了,纪纤云才发现,木木这小家伙言不由衷。 随着皇帝他们站起来,这小家伙刷的也站起来,热血沸腾的要蹦高。 “……快点!再快点!…。。” 木木眼里只有那匹白马了,他只想让那个死不要脸大喊着‘霄哥哥’的楼塞公主失望。 过了半场,被甩开的马越来越多,最后远去的只有七八匹,纪纤云终于领略到大臣们如何拍马屁了。 陪跑,还要主动而且不太明显的败下来,不容易啊。 “………到头了…。。到头了……谁拿的旗子啊?怎么看不清…。。九皇嫂,你看见是谁了吗?……是不是我爹爹…。” “我也看不见啊………再等等…。。好像不是…。” “…。。老天爷不开眼…。”,什么好像不是,就不是,待眯眼看清了手拿旗子策马而来的人,木木撇了撇嘴,愤愤不平的一屁股坐下去,“不争气,真不争气!爹爹,真是不争气!” 喝口凉水都塞牙。 哎! 就没有一点让他高兴的事。 冥王还真有两下子嘛,纪纤云心里竟然有些小窃喜。 转瞬,又觉她窃喜的没道理,悻悻的吐掉一口瓜子皮,转头去哄气成蛤蟆的小正太。 亓凌霄急速催马而回,眼光一扫,眼睛不受控制,准确的捕捉到看台处娇小的人儿,正抿嘴笑着和木木逗趣。 历时,他的脸就黑下来,本就冷酷,脸上瞬时挂上一层霜。 骇人的很。 待到跳到马下,对上冲过来抱住他胳膊摇晃的楼塞公主,瞬间,他又恢复神色,为了摆脱牵制,旗子成了救命稻草,“来,帮我拿着吧。” “好啊。”,闫倾城如获至宝,双手接过,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霄哥哥拼命拿了旗子回来,就是为了送给她。 好甜蜜啊。 啊力汗无奈的调侃,“哥哥没拿到旗子,你是不是没给我鼓劲?” “是啊。”,闫倾城一点也不撒谎,耍宝的摇头晃脑,“看来,你是白疼我了。” 他的话都抢了,啊力汗就无奈的扶额笑哈哈。 不管怎么样,这个妹妹是栽进去了。 算了,这个冥王至少有本事,皇位十拿九稳的,和妹妹也算般配。 众人说笑着各自归位,皇帝难免又要冠冕堂皇一通,结尾前还宣布,大家晚上要来参加楼塞国准备的篝火表演。 马赛彻底结束,皇帝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去。 目送着人群中恨不得贴到冥王身上的楼塞公主,木木的眼睛里简直就是淬了火,“不要脸,怎么能这么厚脸皮!狗那女,不要脸!” 纪纤云都惊呆了,“……木木,你知道什么叫狗男女吗?” “不知道!不过,他们就是狗男女!” 诶,纪纤云无语扶额,“不是好话,以后不要说了,免得你父王埋怨我教坏了你。” 木木才不理,小娃娃性子拦不住,“不是好话才要说,他们不配好话。狗男女,他们就是狗男女。” 纪纤云警觉的看看左右,一看都是自家人,才拍拍心口,“小祖宗,回去说啊,战王府世子满嘴脏话,让人听去了可怎么好?” “童言无忌,没人在乎的,呵呵,他们看上去就是狗男女嘛。”,逍遥散人丝毫不护徒弟,坚定的站在了木木身边,“小木木,说的好说的妙。” 纪纤云哭丧脸,抬步就走,“我还是当不认识你们好了。” 恰逢此时,八皇子亓凌琛牵骂寻了过来,热络的招呼木木,“木木,还要不要骑马?” “八哥,不骑了,我要回去。”,木木除了气就是气,对他来说,白马早已没有吸引力。 ************ 月上柳梢头,夜夺走了黄昏最后一丝天光。 纪纤云一行人出门,正好和八皇子亓凌琛碰到,又邀上三皇子夫妇,结伴而行。 一路上又遇到了礼部尚书府的人、京兆尹府的女眷…。。等到众人说笑着到了目的地,人数已经很可观了。 放眼望去,纪纤云只能叹一声,好气派。 正对看台的草场上燃起了大大的火堆,火光冲天,不用烛火,附近已是亮如白昼。 四周围着桌椅,瓜果美酒应有尽有,四散的一些小火堆,整只的烤羊已经飘出了香味。 “……你们几个,把桌子再抬远一点!慢吞吞的,麻利一点啊。” “我们公主不是说让你们多拿来一些木柴来嘛!” ……。。 楼塞公主正穿行其间,和侍女一起指挥着,做活的大多是苍梧的宫女太监。 楼塞侍女们颐指气使,主人姿态十足。 皇帝还没有到,众人只能远远的边聊边等,因着新奇,议论纷纷的声音嘈杂的很。 “真拿自己当苍梧的主子了,呼来喝去的。”,木木努努嘴十分的没好气,“不害臊,不要脸!” 吵吵嚷嚷的,纪纤云倒也不担心脏话被旁不相干的听去,不过还是虎起脸,伸出手指点点木木额头,“祸从口出,小家伙,你给我闭嘴。君子怎么说话,知不知道?要从小培养,绝对不能说脏话。” “本来就是嘛!太嚣张了。”,木木气不过的又嘟囔一句,终于闭了嘴。 纪纤云没搭茬,不过也是同感。 楼塞离苍梧路途遥远,瓜果美酒活羊不可能统统带过来的,苍梧的东西随便用,苍梧的下人随便指挥,俨然就是女主人嘛。 正牌王妃,估计都没她那个派头。 冥王要是当上皇帝,这货就是皇后,人家,看来天生就有女主人的觉悟。 越想心里越酸,她突然发现,肚子里隐藏了一口醋缸,隐藏的很深,一下子爆发出来,酸的她骨头都难受的很。 “喂,八哥,他们端的什么啊?” “小馋猫,给你闻一闻。” 八皇子出现的有点神出鬼没,纪纤云的思绪瞬间被惊飞了。 定睛一瞧,八皇子从太监手里接过来递给木木的,是烤肉。 那股肉香直钻鼻子,引得人口水泛滥。 木木吞了吞口水,很有骨气的别过头,气哼哼,“不要,我才不要吃楼塞人烤的肉!” 楼塞公主厚脸皮,楼塞人做的破东西也烂,哼,惹得他对八哥,都不想看见了。 横眉冷对的,就跟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亓凌琛俊秀的眉眼就显出笑容来,径直把盘子往冥王妃那边送了送,“木木不吃,不要浪费,新烤好的,要不要尝一尝?放心,是苍梧的鹿,我让人烤的。” 午饭吃个半饱而已,熬到现在已经饿的前心贴后心了,肉香钻入鼻腔,勾的胃里咕咕叫。 纪纤云真的非常想吃,可这么多人看着呢,她要是抓一块肉塞嘴里,这帮人会以为她疯了吧? 被楼塞公主排挤到发疯,呵呵,她可不要给人留下这种印象。 遂,摇头,“我不饿,你们吃吧。” “八哥,你不早说,我要吃,九皇嫂是不好意思,她也要吃。” 明明很想吃,却推辞,亓凌琛也不揭穿,只把盘子端给木木,“第一盘给你,不够再拿,一头鹿够大家分一分了。” 话音未落,就有几个小太监端着盘子过来,纪纤云也就没了顾忌,“那就,谢谢了。闻着就好香,味道一定好。” “那是你饿了,快吃吧。” 温文尔雅的丢下一句,亓凌琛就去招呼旁边的官员和家眷。 皇子送肉,哪有人会不赏脸,转眼之间,人们纷纷加入吃烤肉行列。 一旁伺候的绿柳和红杏交换个眼神,深深为自家王妃捏了把汗。 比起木木,八皇子更像是冲着王妃来的,呵呵,八皇子到底要作甚啊? 可怜王妃被人欺负,可怜王妃晌午没吃饭吗? 好心泛滥,似乎,她家王妃承受不起啊。 绿柳纠结的很,“要不要报告给主子?” 红杏也很为难,“咱们俩不说,还有旁的眼线,还是说吧。对了,逮着机会提醒下王妃,跟八皇子要保持距离……” 竹签子扎了一块肉放到嘴里,没有丝毫危机意识的纪纤云,慧心的咧了嘴,“师父,顾兄,快尝尝,好好吃!” 木木嘴巴被肉塞得鼓鼓,美味彻底把他征服,“还是八哥好。” “呵呵,一盘子肉就把你收买了,是不是给你一包点心,你就能被拐子骗去卖掉?”,纪纤云咽了嘴里的肉,抖着眉毛调侃。 木木白眼翻上天,“没人比九皇嫂你更傻!” “小东西,你没完了是不是?……” 亓凌霄过来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小丫头抱着盘子吃的喷香,嘴角都是满足的笑意。 哎,人群中,只要一眼,他就能敏锐的捕捉到她,可惜…… 恨自己没骨气,他咬牙,冷冷的将目光挪开。 “霄哥哥,你来给我帮忙了啊!” 被侍女提醒,闫倾城一袭红衣,热情的就奔了过去。 清凉甜腻的声音划破夜空,惊了一帮品尝美味的人。 第一百七十四章 幺蛾子 旁人还好,抬眼瞧瞧热闹,又各干各的,顶多偷眼瞄一瞄纪相和冥王妃的反应。 木木反应就强烈了,把竹签子一丢,小嫩脸扭曲的撇撇嘴,“晦气,真讨厌,厚脸皮。” “小木木,你这脾气,我老人家喜欢。”,逍遥散人嚼着鹿肉,猛点点头。 为了当皇帝,脸都不要了,对这个二徒弟,除了鄙视还是鄙视。 就算夫妻做到头了,和个大姑娘黏黏糊糊的,招摇过市,恶心巴拉的紧。 他就是看不惯。 “秀恩爱死的快!”,纪纤云依旧笑眯眯,只在心里腹诽着,不过,加大了嚼肉的力度。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冥王这是一会儿不见就如隔八秋。 献殷勤,献的真好! 想想冥王对她说过的话,两人私下里的那些亲密事,她不禁一阵恶心。 嘴里的美味历时成了难以下咽,吐掉又不好,只得囫囵咽下去。 盘子里的肉,也成了洪水猛兽,再也不想动了。 亓凌琛自然也看到了,踱步过去接过盘子放到小太监托盘里,故作不满的摇摇头,“哎,看来是小祥子自吹自擂,他的手艺不过如此。” “不,肉烤的很好,很好。”,纪纤云忙拿出最最真诚的表情来,“…。。那个,是我吃饱了。” “言不由衷!”,木木毫不留情的揭穿,踮起脚尖,手里的盘子也扔到小太监托盘里,“气都气饱了,谁还吃的下。” 顿时,尴尬的气氛弥漫。 亓凌琛屏退了太监宫女,给了木木脑门一记大大暴力,“你啊,口没遮拦的。” “本来就是嘛!”,木木往后退了退,揉着额头愤愤不平,“八哥,我以后就跟着你了。我跟你说,你可别变。” “又不是妖怪,我变什么变。”,亓凌琛没好气的很,适时,见着洪水猛兽般的后腿两步,“哎,你可别跟着我,我还想多清静几天呢,你就跟着你的九皇嫂吧。” “我乐意跟着你就跟着你,你不愿意也没用。”,木木难得的严肃起来,小小的娃娃配上霸气的脸,逗得周边几个喷笑。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太监尖利的嗓音传来,打断了大家伙的惬意,保不齐的,又是繁文缛节的跪拜。 纪纤云终于有些小愉悦,卸掉冥王妃头衔,这种破活动也就成为过去式,跪来跪去,膝盖太受罪。 好不容易起来,随着人流坐过去,那边,楼塞公主一拍手,围着篝火的十几个楼塞舞姬已经舞动起来。 激昂的手鼓,悠扬明快的琴声,气氛顿时火爆起来。 舞姬的小蛮腰上系着小银铃铛,扭动间清脆作响,急速的晃动中,被火光映衬的如妖,半遮的面纱更是平添神秘感。 更引人的,是婉转的歌声,听不懂唱的什么,却有直穿人心的魅力。 在坐的,无论男女,皆如坠迷梦。 “狐狸精!都是狐狸精!”,木木是带着成见看的,不多久便凑到纪纤云那边耳语。 狐狸精,这是他傍晚新从下人那边偷听来的,那些人私下就是这么说楼塞公主。 纪纤云瞠目,之后也凑过去,“小木木,你是说你被勾走了吗?” 木木翻个白眼,恨恨瞪过去,“…。。才没有!” 只要是楼塞国的,跟楼塞沾边的,他就生气。 让他更生气的,曲子转换后,楼塞公主也加入进去,舞动起来。 舞步回旋间,不断把围着篝火成一大圈坐的人们拉起来。 女眷还好,男人哪见过这个,怕被闫倾城碰到,自动自发,更多是出于无奈,逃也似的离席。 待到木木这里,他四平八稳的坐着,别人都是虚拽一下就起来,他倒好,跟楼塞公主来了拉锯战。 “……男女授受不亲,离我远点!…。。我累了,动不了……。找别人陪你玩去…。” 两只小胖手紧紧抓着椅子扶手,黑葡萄似的眼睛傲气的蔑视过去,死也不动的架势。 弄的人家舞步乱了,差点来个趔趄。 闫倾城水眸中射出冷光,也不顾的跳舞了,咬牙切齿,手上用力就去抓人。 席间,这个小不点就对那个病秧子好的不得了,现在又让她难堪,她若是任人欺负,就不叫闫倾城。 “…。。哎…。。啊!什么啊!…。。” 木木虽小也是练过的,拿了一盘子果子去挡,楼塞公主猫被踩了尾巴似的尖叫,彻底让他笑疯了,“哈哈哈…。。看来你很喜欢我们苍梧的果子嘛,来,甭客气,多拿点!” 一手的黏糊糊,恶心死了,闫倾城气的直跺脚,“看招,看我不打死你!” “打死我?哎呦,我好怕啊!”,木木双手抱肩做怕怕状,小嫩脸仰着,确是足足的有恃无恐,“楼塞公主好厉害,想打死谁就打死谁,父王,快来救我啊……” 闫倾城自知失言,不过,理智还是占了上风,“跟你开玩笑的,谁要打死你了!” 纪纤云怕惹事,手探到木木腋下一顿挠痒痒,待到小孩子笑的没力气,生生把人抱了下去。 苍天啊大地啊,天地良心,木木来这一出,惊的她下巴都要掉了好嘛。 皇家的孩子啊,心眼真多,城府好深,七八岁,就要成精了啊。 “哼,你还算懂事!”,面对纪纤云的让步,闫倾城美丽的脸孔抬得高高的,轻蔑的哼了哼。 侍女拿了桌上的水给她洗手,一撇,她正瞧见,那个讨厌的孩子正对着病怏怏的冥王妃吐舌头耍宝。 顿时,脑中灵光一现,她嘴角便浮起冷笑。 表面装柔弱可欺与世无争,实际却嗾使小孩子帮她出头,好个病秧子冥王妃。 哼,走着瞧。 眯着美眸深深瞪了那两个一眼,深知不是恋战的时候,闫倾城骄傲的孔雀般滑动舞步,热情似火的去拉下一个。 “老天爷怎么不收了她!” “老实点,我的小祖宗哦。” 木木的跺脚低咒招来的是纪纤云的紧张,娘的,她不想惹事啊。 小家伙有战王爹在,又是几岁的毛娃娃,楼塞公主再气也不敢如何,对她就没有顾忌了。 若是她袖手旁观,那货还得认定是她指使木木做的,哎,悲剧。 憋屈的她啊。 压下怨气,闫倾城的舞蹈更加热辣火爆。 顷刻,所有人围着火堆成圈。 闫倾城嘴角勾起一抹灿烂魅笑,腰肢扭动着径直奔向亓凌霄,热情的拉着胳膊,把人拽出来。 亓凌霄皱眉挣脱,闫倾城也不在意,抖动腰肢,一点点靠近,媚眼如丝的眼神如勾。 自然不能让她贴上来,亓凌霄连连后退,闫倾城要的就是这个。 不消半盏茶功夫,她已经把人逼到正对纪纤云那边。 得意的眼神飞过去,她舞动的更加卖力了,一团火焰般把亓凌霄绕了个水泄不通。 亓凌霄发现她的意图,就要退走,闫倾城才不让,身体前倾探过去,又把人逼回。 又不能把人推开,又不能拂袖而去,亓凌霄忍的着实辛苦。 闫倾城却是喜笑颜开。 这个冥王殿下怎么都好,就是没有楼塞男人的奔放,没关系,凭她的美貌,别说是个男人,就是块石头,她都能让他热情似火。 缠缠绵绵,难解难分。 太惹火的场面看得人脸红心跳,男人们还能强自镇定,夫人小姐们统统低头的低头捂眼的捂眼。 苍梧这边礼教森严,这种的,就是青楼里都看不到。 木木脸红彤彤的,他是又羞又气,小孩子嘛,不太懂得男女私情,更多的是认定,楼塞公主在跟他示威。 不要脸的楼塞公主就是故意的。 故意跑过来气人的。 哼! 在她一个现代人看来,这场面也是太火爆了,纪纤云心知这是故意跑来秀给她看的。 为的就是让她难过。 黯然神伤? 哭哭啼啼? 她才不会让人如了意。 把腰杆挺的更直一些,不屑的瞟了那两个一眼,之后嘴角噙笑的平静欣赏。 秀恩爱,随便秀! 幼稚! 余光瞟到小丫头的反应,亓凌霄如鲠在喉,论无情,小丫头绝对是个中翘楚。 怎奈,他这个贱骨头,就是放不下。 闫倾城的视线一直在观察着纪纤云,不生气? 竟然还能笑出来! 好能装腔作势。 想及此,她红唇轻起,顿时,歌声萦绕。 情歌,很露骨的情歌。 妖精一般又唱又跳的,纪纤云看的更加津津有味,起码,在众人眼中,她是那样的。 闫倾城不得不增加筹码,双手分别攥住亓凌霄胳膊,舞步滑动着转圈。 时而紧贴,而非分开,惹得围观的不敢睁眼。 她若是不给个反应,这一对会跳舞跳到累死在她面前吧? 纪纤云心里冷笑。 为了大家的眼睛不被辣瞎,更为了幼稚傲慢的楼塞公主能放过她,她决定退一步海阔天空,扭过脸去和木木逗趣,败走状。 闫倾城终于露出胜利的笑,放开亓凌霄,围着火堆奔放的舞动。 庆祝。 哼! 这么优秀的男人被她夺走,心里不难过才怪。 装着不在乎?哼,装不下去了吧。 亓凌霄理理衣裳,退到楼塞太子那边去,波澜不惊的眸中有淡淡怅然涌动。 他可不认为小丫头那是郁闷了,明明是一手好算计,趋利避害的一手好算计。 胜利者的姿态跳到累,闫倾城笑意盈盈的走到主位近前,“万岁,倾城献丑了。素闻苍梧贵女各个才艺非凡,不如,让各位小姐展示一二,也好让倾城开开眼。” 小事一桩,亓钰把闲事丢给皇后,那目光冷的没一点温度,“你来操持一下。” 皇后满面堆笑,潋滟的桃花眸看向的却不是皇帝,“臣妾自是不会怠慢,恐怕,是少有人能胜过倾城了。”,随即向着闫倾城打趣道,“有你这颗明珠在前,苍梧的闺阁小姐们定是要黯然失色了。” 嘴角浮现妖冶的笑容,软软的音调,很是有几分阴阳怪气。 这是说她故意拔尖,要艳压全芳? 这个老女人说话总是这么夹枪带棒惹人嫌! 闫倾城心里厌恶,如花的脸孔上却是谦虚,“启禀皇后娘娘,倾城拿的出手的只有舞技,不像苍梧的小姐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等她们表演完,恐怕倾城才是黯然失色那一个。” “各有所长嘛。皇后快些安排,饱了眼福,大家还要早些休息。” 皇帝出来打圆场,不容置喙,这场暗流涌动顷刻消散。 皇帝口谕,皇后督办,闫倾城有了这两样保驾护航,轻而易举就把十来个闺阁小姐聚到一处。 突然被拉出来表演,一个个心里自然不满,不得不忍着。 闺阁小姐,琴棋书画从小研习,可篝火熊熊的野外,选择就窄了。 琴、筝,轮番上阵。 “终于有个吹箫的了,不容易啊!”,好几个弹琴的,终于换个花样,木木打着哈欠很是感慨。 “幸好我不用去表演,真同情那帮小姐。”,纪纤云随着打了个哈欠,很是庆幸她还有个出嫁妇女的名头,否者,楼塞公主又有文章可以大作特作了。 要知道,她是琴棋书画样样不精,恩,应该是样样不通,也就琴,心血来潮,跟着顾西风学了一阵子,初级水平。 拉出去,足够大家伙笑掉大牙。 “哎,狐狸精就是事多。她乐意出风头就去出吧,不拉上你,我也懒得骂她。” 纪纤云深表同意的点点头,“算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当个自在闲人多好。” 可惜,事与愿违,那帮小姐表演完,就见楼塞公主端着诡异的笑容走上来,纪纤云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不是要耍什么幺蛾子吧?”,小木木已经直抒胸臆的碎碎念起来。 事实证明,预感很准,小木木也是料事如神。 闫倾城昂着下巴站定,对着纪纤云挑眉扬声道,“苍梧贵女当真各个才艺非凡,倾城听闻冥王妃是左相之女,系出名门,定是个中翘楚,不知,能不能得冥王妃赏个脸,让倾城有幸饱饱眼福呢?若是琴音,那就是耳福了。” 果真是幺蛾子,是她,低估了楼塞公主的可恶程度。 纪纤云心内掬一把辛酸泪,众目睽睽之下,端着病态起身推辞,“我倒是很想让公主满意,不过,身有重疾,无能为力,还望公主见谅。” 就知道会如此,闫倾城有备而来,不肯退让,“重疾?活动自如的,哪是什么重疾?卧病在床的,才是重疾。冥王妃娘娘,小小才艺而已,又不是让你去抗山,弹琴也不比走路累吧?你若是用疾病推辞,倾城倒是觉得冥王妃是对倾城有意见,折倾城面子,存心让倾城下不来台。” 又来寻衅滋事,木木人小鬼大,坐着没气势,蹭的蹦到椅子上站着,这下可以和楼塞公主对视了,“明明是你难为我九皇嫂,堂堂楼塞公主欺负一个病人,你不觉得你很过分嘛!” 木木的动静不小,在场的人目光都被吸引过去,可惜,没人试图去阻止。 就连楼塞太子和战王都没有行动,静观其变。 闫倾城恨不得拍死小崽子,碍于那么多双眼睛,压抑着脾气,摆出大人的口吻来,“世子,我可没有欺负你的九皇嫂。她又没有病入膏肓,表演个才艺而已,只要她想做,累不着她的。” 矛头,还是指向纪纤云。 不表演,就是存心跟她对着干。 木木还要发威,纪纤云强先一步接过话头,杏眼坦荡的很,“既然公主想看,我豁出命去也要成全。琴棋书画样样不通,我就是如此,不是秘密,公主可以随便去打听。要说还能摆弄一二的,琴倒是可以拨一拨,有话在先,弹得不堪,还望我弹完之后,公主莫要笑话。” 楼塞公主年纪不大,十五岁的熊孩子能想出什么高明主意来?表演个才艺,想让她出个丑罢了。 反正世人皆知她是草包,印证一下而已,凭他的厚脸皮,真真不算个事。 “原来你不是病重,是怕我笑话你啊。”闫倾城说不出的惬意,故意加重‘怕我笑话’几个字。 她就要病秧子不开心,病秧子不开心,小崽子也会不开心,然后,她就开心了。 不过,还不够。 待到太监尖利的公鸭嗓喊出,“下一位,有请冥王妃,为大家弹奏一曲《燕归来》。” 纪纤云深呼吸一下,方要迈步走向古琴,就被一道刺耳的女声惊到了。 “公主,不好了,弦断了!” 是楼塞侍女,指着古琴大惊失措状。 纪纤云满脸黑线,娘的,她真的特别想骂脏话。 想找茬啊! 这么明显的找茬,也是没谁了! 上一个弹琴的还用的好好的,放了一会儿,又没人动,难道琴会自残不成? 闫倾城故作焦急,“哎呀,这琴坏的可真不是时候,冥王妃还等着用呢。” 亓凌琛是皇子,离主位近的很,听的一清二楚,他是剔透的人,忙出来吩咐,“快去拿一把琴来。” 待小太监跑走了,他笑呵呵的看向这个居心不良的楼塞公主,“好事多磨,正好大家休息一时半刻,楼塞的烤羊手法高超,安心品尝一番倒是美事。” 又出来一个搅局的! 还是皇子! 凭什么向着那个病秧子。 闫倾城恨从胆边生,“八王爷此言差矣,烤肉固然美味,也没有让众人等着一把琴的道理。一去一回,那可是很要些功夫的。” 不待亓凌琛张嘴,她迅捷的向主位行礼请示,“回禀万岁、皇后娘娘,方才琴弦断了,误了冥王妃表演才艺。拿琴的人需要虚耗许多时候,不如让冥王妃换个才艺?” 不等帝后搭话,她又一脸期待的看向纪纤云,“冥王妃出自左相府,定是从小饱读诗书,吟诗作对自然不在话下。不知,本公主有没有荣幸,能得冥王妃一副墨宝?” 墨宝? 娘的,这是要她写字! 还是吟诗作对! 看来这货早把她底细探好了,就等着让她丢人难堪呢! 别说吟诗作度,就是她那笔字,足够人笑一会儿了。 阴险。 无耻! 心里骂个翻滚,脸上,她还得笑,“公主,我说过了,琴棋书画,我是样样不通,实在没有本事给您吟诗作对,见谅见谅。” 就知道要这么拒绝,闫倾城笑容更盛了,“本公主不会强人所难,既然不能吟诗作对,那就随便写几个字吧。这个,冥王妃你要是再决绝,可就太不给本公主面子哦。” 你的面子! 你个没脸没皮的,还面子! 心里嗤之以鼻,纪纤云却没法再拒绝,“那我就献丑了。” 闫倾城展颜一笑,急不可耐的吩咐侍女,“笔墨伺候!” 皇帝排场大,身旁自然有笔墨随时备着,遂,纪纤云很快提笔在手。 坐在桌边,对着铺平的宣纸,眉眼低垂,犯愁。 写点什么呢? “随便写几个字就行了。” “就是,谁要敢笑话你,我第一个不答应!” 亓凌琛和木木,充当左右护法,不耐烦的很。 不得不说,楼塞公主这是司马昭之心,不傻的都知道她要做什么? 无非,就是要看看冥王妃笑话,抢人家的位置还要给人家下马威,着实不地道。 可惜,冥王袖手旁观,皇帝推波助澜,就算有人鸣不平,也不能露出来,只能心里同情一把。 除了木木仗着年纪小可以胡作非为,旁人那可都要脑袋的,一个是皇帝,一个很可能是下一任皇帝,活腻歪了,才去触他们的眉头。 想笑话她的字吗?就让她笑话个够好了。 忍着也是人家眼中钉肉中刺,都打到脸上来了,还不如痛快一回。 打定主意,纪纤云落笔就写。 很快,一张宣纸写满。 字的个头是大了那么一点点,哎,没法子,那种蝇头小楷,打死她都写不出来。 今天没有提笔忘字,已经是如有神助。 “公主,写好了,送给你。”,吹了吹墨迹,纪纤云就把纸恭恭敬敬递了过去。 闫倾城得意的接过去,只一眼,就掩不住的笑,“哎呦,这写的是什么?‘暗梅幽闻花,卧枝伤恨底。遥闻卧似水,易透达春绿。岸似绿,岸似透绿,岸似透黛绿。’这才几个字啊,整整一大篇,这就是斗大的字不识一筐吧。” 为了让大家听清,闫倾城念得很大声,念完了还翻转了展示给对面的人看。 纪纤云偷瞄过去,已经有几个人有了憋笑的表情,看来还是有人听出门道来了。 尤其是那个八王爷,那货反应最快,这边话音未落,他就抿嘴笑起来。 目光相撞,亓凌琛笑意更浓,这种古灵精怪女子,真是世间难寻。 明明骂了人,被骂的还到处炫耀而不自知,恶趣味的好高明。 小木木弹指间也领悟到,捂嘴笑着,憋到脸通红。 痛快,九皇嫂真威武! 小丫头反击了,反击的好,亓凌霄只能用所有定力把嘴角的弧度扯平。 眼见着楼塞太子啊力汗招手让妹妹把宣纸送过去,纪纤云估计,那人也听出不对来了。 不过,她一点不担心,白纸黑字的都是文雅,再怎么刁难也挑不出错来。 这首诗被现代人按读音糟改的不成样子,“俺没有文化,我智商很低,要问我是谁,一头大蠢驴。俺是驴,俺是头驴,俺是头呆驴。” 音近字不同,意思相差十万八千里了。 两国相距甚远,口音也有点差异的,据说人家还有自己的语言文字呢。 公主念出来的诗味道还是很足的,虽然古人可能听不懂没文化、智商低这些词,不过大蠢驴什么的还是通用的。 念诗的人看着字念没感觉,觉得就是正常诗一首,听着的人感觉可就相当强烈了。 一时间连皇帝都要看看宣纸上的诗了,弄的闫倾城一头雾水。 直到啊力汗小声跟她解说过,她才反应过来,历时就要炸毛。 啊力汗才不会由着妹妹继续闹,一把把人按在椅子里,警告的眼神冷如冰霜。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夹着尾巴做人 这里是苍梧,就算苍梧和楼塞必须同气连枝,和亲是一时,也不是永远的。 妹妹再任性下去,恐怕总有吃亏之日。 随心所欲咄咄逼人,挑衅以丢脸告终,活该! 有人挫挫她的锐气,甚好! 一直窝在椅子里的亓凌昊终于活了,招手把炙手可热的宣纸要过来,佯装仔仔细细端着过,潋滟的桃花眸神采奕奕,夸张的连连称赞,“好诗!好诗!文采斐然,意境生动,妙哉,真是妙哉!没想到啊没想到,九弟妹深藏不漏……” 扬声赞过,见楼塞公主那边偃旗息鼓没了动静,他邪气的钩钩唇角,径直就走了过去,“倾城公主,这诗可是冥王妃特地写给你的,你一定要收好啊。不过,万一大意弄丢了也没关系,我相信冥王妃大方的很,会再给你补写一副的。哎,其实,冥王妃的字还真是不能恭维,要不,等回去的,我让京城书法大家给你誊抄一副,挂在墙上,绝对赏心悦目!哎呦呦,这事我一定要仔细记着,万万不能忘记。” “留着你自己看吧!”,闫倾城不敢违抗哥哥,能做的也就是故作凶悍的顶回去。 心口起伏着,篝火的光照着她胀红的脸像要滴血,美目中怒火熊熊,有种把人生吞活剥的杀气腾腾。 见缝插针的和个姑娘过不去,这种货色,在楼塞,早被打到满地找压。 苍梧,真是个盛产小人的地界! 亓凌昊嘴角弯起大大的弧度,不怒反笑,麻利的便把宣纸折叠好收入袖中,眉头微挑,时不时得意瞟过去一眼,“好啊,我先拿回去好好欣赏。这么好的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等回去的,我让人多抄一些,京城大小酒馆客栈都挂上。百姓们若是知道诗是冥王妃写个公主你的,定会争相拜读,脍炙人口无疑。” “……你!” 亓凌昊连看都懒得再看闫倾城一眼,真的吩咐人誊抄诗去了。 气的闫倾城差点晕过去。 她的脸啊! “霄哥哥!” “他乐意写就写,只要你不在乎,他就是白忙活一场。”,亓凌霄一脸的平淡无波,给出一句宽慰。 怎么可能不在乎! 传到街头巷尾,还没嫁入冥王府,她就成苍梧的笑柄了啊。 闫倾城捂脸,简直生无可恋。 闹成这样,亓钰审时度势,声称乏了,带着人浩浩荡荡离去。 帝后走了,啊力汗不想继续留下来被当笑话观瞻,假模假式的打个哈欠,招呼妹妹回去歇息。 闫倾城更没脸待在这里,可她舍不得亓凌霄,视矜持为无物,扯出一张如花笑颜,撒娇的去拉人,“霄哥哥,跟我们一起回吧,哥哥要跟你聊天呢。” 亓凌霄并不突兀的闪身避开,错步到啊力汗身旁低声交待起来。 啊力汗了然的呃首,之后对着妹妹拉下脸来,“走吧,回去闭门思过。” 哥哥好凶! 闫倾城屈服在慑人的威压里,嘟着嘴巴,一步三回头的,不得不跟了上去。 待到她的霄哥哥成了远处的一点,闫倾城就抱怨起来,“哥哥,那个病秧子大庭广众的写诗羞辱我,你为何拦着我不让我收拾她?!” 身边跟着的都是心腹,周遭又开阔,啊力汗鹰隼似的眸扫视过确定没人偷听去,这才恨铁不成钢的低声开口,“你啊,脑袋里到底装的什么!冥王妃再怎么不济,是左相的女儿,你太难为冥王妃,会惹左相怨恨的。” 闫倾城嘟嘴,艳丽如花的小脸娇蛮尽显,“哥哥,不是你说的嘛,让我放肆一点,这才能看出苍梧皇帝联姻的诚意。” “那也要适可而止,苍梧皇帝不惜让左相下不来台也要把冥王妃位置腾出来给你,足够了。左相是秦王那边的人不假,他更是苍梧皇帝的人,苍梧皇帝总是要顾忌一些重臣的颜面。你现在代表的是楼塞,做的太过,就是羞辱苍梧,到时候苍梧皇帝也不会由着你,堂堂皇帝,总不会在别过公主面前显得懦弱。” 闫倾城非常不以为意,手指绕着身前的小辫子悠哉的很,“哥哥,你是草原的鹰啊,胆子怎么这么小了?左相再位高权重能怎样,对皇帝来说,说白了还是奴才。我今天没少欺负她女儿,苍梧皇帝也一直站在我这边,我也没见那个看上去就胆小如鼠的左相敢有怨言。探子都打听清楚了,冥王妃嫁出来就成了泼出来的水,过的不好,左相从没敢找过冥王麻烦。我现在就是欺负欺负,那个胆小鬼左相,肯定还是安安静静的当缩头乌龟。” 啊力汗眉头微皱,叹了口气,“妹妹,你想的太天真。苍梧和咱们楼塞大大的不同,官场盘根错节勾心斗角,复杂的很。左相不是一个人,是一派,苍梧文官里,他还是占了很重的位置。文官讲气节,士可杀不可辱,他们最是好颜面,决不能被外人欺负到头上,皇帝不能犯众怒。” 闫倾城一点惧意都无,甚是觉得哥哥危言耸听,“不管是冥王妃还是以后的皇后,我的地位都高过他们,他们有气也得忍着,肯定不敢惹我的。” “你还是不懂。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里的权贵阴险狡诈,不用真刀真枪就能杀人。苍梧皇后更是不能小觑,她有千毒门,诡计多端心狠手辣。不能树敌,要谨小慎微,时刻仔细着你的小命。” “霄哥哥会保护我的。”,闫倾城大言不惭,到底是小姑娘,俏脸一红终归有些小羞涩,“皇后再厉害,对付霄哥哥那么久也没有得逞,还是霄哥哥更胜一筹。” “你要记住,在这里,就算是皇帝,也要有所顾忌,不能事事由着性子。为了你的后半生,为了你的子孙后代,你的臭脾气赶紧收起来。” 对待亲妹妹,乌力罕也算苦口婆心了。 闫倾城低头想了想,少顷,气焰灭了,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凄苦,“…。。哥哥,我以后是不是都要夹起尾巴做人?要像那些狡诈的官员一样说话拐弯抹角,满嘴的虚情假意?” 啊力汗既心疼又无奈,“…。。你已经长大了。” “…。。是呢,我已经长大了,要向姐姐们一样为楼塞出力。”,闫倾城嘴角浮起笑意,嘲讽又苦涩,随即又释然了,羞怯的笑起来,“还好,我和亲的是人中龙凤,我很中意。” “你能这样想最好。”,啊力汗点头,语气凝重微凉,“切记,以后凡事三思而后行,尽量拉拢,不要树敌。尤其不要去惹那个冥王妃,她不是任你宰割的羔羊,小娃娃不可怕,战王是绝对不能得罪的。” “我就看她不顺眼,霄哥哥被抢走了她心里肯定很生气,还虚伪的笑,还拉拢了八王爷和战王世子跟我过不去。这种人就是阴险,诡计多端…。。” 啊力汗眸光瘆人,语气透出几分阴冷,“看来我是白费口舌了。” 闫倾城噘嘴,踢飞了脚下的小石头,“……不是的,。哥哥,倾城记住了,不会再去招惹她。” “你最好说到做到,要是再胡作非为,冥王也会厌恶你的。他想坐上皇帝的宝座并且还要坐稳,离不开那些大臣的支持辅佐,你总给他添乱,你想他会怎么样?” 妹妹从小骄纵,任性妄为,啊力汗并不放心,只能往软肋上扎。 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也就那个冥王,能驯服她了。 这一招着实管用,闫倾城后怕的捂了嘴,“奥,奥,哥哥你说的是……” 与此同时的,亓凌霄拐过弯来,见楼塞一行人在前头,即刻放慢了脚步。 第一百七十六章 孤独终老 与此同时的,纪纤云带着木木,正和逍遥散人几个围着篝火,欢声笑语。 不光他们,草地上留下不少人。 没了帝后镇着,三五成群席地而坐,一边闲聊一边吃着烤肉,好不惬意。 消磨了大概一个时辰,直到草地上没剩下多少人,红杏和绿柳两个再三催促,她才依依不舍的往回走。 不是多贪恋篝火烤肉,实在是,要和某人共处一室,实在别扭的紧。 回去晚一些,倒头就睡,总比尴尬的一言不发无视对方要来的舒坦许多。 果不其然,她算计的很好,回到下榻处,六子在屋外提醒,冥王已经睡下了。 轻手蹑脚在外间简单梳洗过,内间漆黑一片,她也不介意,摸黑,屏气凝神摸进去,试图蹭到临窗卧榻上去歇息。 事与愿违,眼前黑影一闪,身前一痛,半张嘴的她,成了哑巴。 没等反应过来,整个人如被飓风卷着,脚下离地,嗖的贴到了隔断墙上。 力道很足,后背和墙面来了个亲密接触,还是带着形变的那种,痛的她龇牙咧嘴。 若不是被点了哑穴,绝对尖叫出声。 亓凌霄将人困在身体与墙面形成的牢笼中,黑夜敛去了他凌厉喷火的眸光,却藏不住森森冷意的质问,“说!你要做什么?!冥王府待不了了就搭上八哥,好算计!纪纤云,你不要做白日梦,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低沉如淬了冰刀的声音在耳畔萦绕,带着地狱修罗的危险气息,摄的纪纤云汗毛倒竖。 尤其是脖子被捏住带来的些许憋气感,让她有种濒死的窒息感,痛苦,但,并不至于恐惧到慌乱。 她就是笃定的很,冥王不会真的对她下狠手。 不过,事发突然,她着实蒙的很,“……嗯!嗯!唔……” 身前一痛,舌头得到解放,脖子依旧被控制着,她大着胆子伸手去扯捏住脖颈的大手,“你放手!放手!闷的慌……出不了气了……” 外边有人,这处宫殿更是住了好几家,不能声张,声音低低小小,趁足了痛苦难耐。 亓凌霄再气,莫名的就是心软,嘴角紧绷到抽搐的把人放开,咄咄逼问,“说!你是不是要搭上八哥远走高飞!” 八哥是什么人?云游四方闲云野鹤。 无缘无故,绝不会上赶着招惹谁,尤其是女人,还是小丫头这种处境尴尬的有妇之夫。 六子跟他汇报过,他便认定是小丫头算计在先。 冥王府待不得了,京城都不会停留,必须要四处漂泊,找个同样游历四方的作伴,再好不过。 而且,那个伴还是皇子,好处多多。 小丫头,真是一手好算计。 大庭广众的和八哥勾搭,当他死的吗?就那么狠心,非要让他难堪不可?! 离得很近,灼热的呼吸喷在脸上,纪纤云别扭的别过头去,胳膊挡在身前推向暴怒狮子般的人,“胡说八道什么!没有,少给我栽赃!” 和八皇子远走高飞? 娘的,冥王脑洞大的实在离谱。 “鬼混到现在,还说没有,你骗傻子吗?”,亓凌霄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心口起伏着,滔天怒火似要吞噬他的理智,“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不勾搭,八哥怎么可能围着你转!” “亓凌霄,你脑子是不是生锈了,那么多人在,我怎么就鬼混了?八皇子奔着木木的,跟我无关,无关。”,被诬陷,纪纤云郁闷的很,烦躁起来,自然没了好言语,“就算我们说话了,那也是堂堂正正的。不是谁都是你和楼塞公主,朗朗乾坤,就能拉拉扯扯亲亲我我!鬼混要是该死,你先找地方死一死去……” “唔……” 还敢狡辩! 死命推他,他就那么惹她嫌弃! 亓凌霄怒不可遏,身体前倾,胳膊圈住不老实的人,唇瓣探过去,用力堵上聒噪惹人厌的嘴巴。 粗暴的辗转,近乎啃噬,舌头撬开贝齿,长驱直入,雷霆之势,带着惩罚的将人死命抵在墙上。 如癫如狂。 疯了吗? 怎么…… 纪纤云瞳孔陡然放大,转瞬呼吸急促的憋闷感袭来,促使她奋力挣扎,“唔……” 她的挣扎换来的是更紧的桎梏,紧的她胸腔气息越来越稀薄。 唇瓣上的不适感也更甚,粗暴的吸吮,啃咬,毫无温情可言。 屈辱,她只觉得屈辱。 不假思索,牙齿用力,狠狠还击。 疼痛,换回了亓凌霄的理智,他……他怎么会如此? 愣怔的松开蹂躏的樱唇,他有些慌乱、无措、歉疚,但,眨眼,小丫头勾搭男人占了上风,促使他眉眼重新冷厉如霜。 凉薄的唇一开一合,“我在告诉你,我才是你丈夫。而且,这辈子,就算我休了你,你也休想和任何男人双宿双飞!以后再敢勾搭男人,仔细我不客气。” 伸手抹一把肿胀发痛的唇,纪纤云冷笑,“哼,没有我,你早不知道跑哪投胎去了。不想跟你在一起,有罪吗?嗯?给我休书放我走算你爷们,一边和楼塞公主卿卿我我,另一边抽风的谴责我只因为我和男人说几句话,只管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是不是有病?!真后悔,当初治好了你。你这种忘恩负义的,就不该活着祸害人。” 盼着他死! 对,他死了,她就自由了,想找谁就找谁。 亓凌霄心在滴血,手指颤抖着,手脚发凉,嘴上却不饶人,“后悔?尽管去后悔!反正我活着一天,你就休想如愿!离开我,你只能孤独终老,孤独终老!” “孤独终老也比跟你在一起好百倍!”,英雄救美也做了,和人家拉拉扯扯也大大方方的很,再来和她说感情,不可笑吗?! 逢场作戏?那戏做的也忒全了一点,反正,她的脑回路不会那么认为。 亓凌霄真的没力气再争论什么,紧抿着唇扭身而去。 夜色中,颀长的身形,有些无力,脚步虚浮,注意看,稍稍有些踉跄。 孤独终老都比跟他在一起强百倍,他,就那么让人厌恶。 那么让人厌恶。 第一百七十七章 做侧妃好不好 懒理那些烂七八糟的事,纪纤云索性称病。 本就是病秧子,换来的就是众人私下议论几句而已。 病歪歪的,累倒了不足为奇,更何况还有个楼塞公主添堵,丈夫和旁的女人在眼前卿卿我我,急火攻心在所难免嘛。 白日里和逍遥散人几个逗逗闷子,晚上和冥王相敬如宾互相无视,两日,再难熬也是过去了。 马车上又颠簸一天,终于,回到了冥王府。 沐浴更衣,好好休息了一夜,三月阳光暖的人醉,即将晌午时分,木木正拉着纪纤云在梧桐苑中的花树下逗鹦鹉。 “楼塞公主到!” 门口一声喊,院子里的欢乐气氛顿时荡然无存。 她根本不是障碍,那公主跑来作甚?找上门来欺负?大概是了。 纪纤云心念一转,惧怕倒是没有,也不去迎,静立树下等着人上前。 逍遥散人和顾西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一左一右严阵以待,小木木最是英勇,小身板挡在最前头,案首挺胸,像个时刻准备出击的小斗鸡。 闫倾城笑眯眯走到跟前,娇艳的脸孔上一团和气,“听说你又病了,那两日在围场实在忙碌,无暇去看望。今日拿了一些楼塞的小玩意过来,还望你不要嫌弃。” 纪纤云抬眼望去,随着那个公主一挥手,侍女真的端了几个托盘上来。 雕成各种形状的银器、骨头做的头饰、坠子,还有皮筒子装的酒和一些肉干。 做工不错的样子,分量也很足。 黄鼠狼给鸡拜年! 她脑海里突然就冒出这个。 见几人吃惊的模样,闫倾城巧笑靓兮,“不满意吗?” “多谢公主的礼物,受宠若惊了。”,纪纤云不明所以,只想着走一步看一步,“公主屋里坐。” “好啊。霄哥哥忙的很,不能去打扰。正好和你聊聊天,省的闷得慌。”,闫倾城应了,大大方方迈步就往前走。 呦呵,说的跟她们是朋友似的。 中邪了不成? 奥,一口一个‘霄哥哥’,来示威的。 幼稚! 伸手不打笑面人,何况人家是公主,纪纤云只得淡漠如常的随着往前去。 乐意怎么炫耀就怎么炫,只要她端着不在意,那货只有郁闷的份。 对待只有十几岁的一个小逗比,她是稳操胜券的,气定神闲的很。 逍遥散人和顾西风面面相觑,从彼此眼中都看出了阴谋诡计,又不能说什么,步步紧跟。 动嘴就算了,若是动手,他们自然不能让楼塞公主讨到便宜。 “奥,你是院子的主人,你上坐,你们也坐。”,闫倾城笑的亲切又热情,挑了下手的椅子坐了,还招呼着木木几个,明显对她没好感的入座,“楼塞没那么多规矩,你们怎么自在怎么来就可以。” 纪纤云坐到主位上,有些蒙。 炫耀示威,若是奔着这些?犯不着一上来玩客套吧? 似乎,楼塞公主脾气是个急的,颐指气使眼睛长到头顶上看人,才符合她的气质啊。 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公主难道人格分裂? …… 脑袋里飞快的冒出各种稀奇古怪的理由,只是,都解释不了,这货怎么突然变好了。 找茬。 一定是来找茬的! 就是换了种方式。 默默的,纪纤云脊背挺直,倒是有了几分备战状态。 “冥王妃,我初来乍到的,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你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闫倾城拿出最最真诚的表情来,把在心里演习了好几次的话终于说出来。 惊吓! 绝对是惊吓! 纪纤云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也想不出这话有什么陷阱,只得敷衍的笑笑,“公主,您做的都很好。” 假! 好假! 虚伪的笑脸,虚伪的话,这是她最讨厌的模样,闫倾城强压下心底的火气,豪放的笑起来,“哈哈,不好,我做的不好!不过,在我们楼塞,不打不相识,咱们有过摩擦,以后,咱们就是朋友。我在这里也没有个朋友,你做我的朋友,好不好?” 笑的很灿烂,好像很有诚意的样子,可,从这人眼睛里,纪纤云却看不出友好来。 一大早跑来又是送礼又是道歉,现在还主动要跟她做朋友,这是要闹哪样? “冥王妃,看来你不愿意啊。”,得不到回复,闫倾城就低头,很失落的模样。 “……。没有,我荣幸之至。”,要是说不愿意,这货会用‘给脸不要’那一类的理由对付她吧? 应该是的。 想及此,纪纤云明智的选择了愿意。 “太好了,那我们是朋友了。”,闫倾城瞬间换上笑脸,高兴的一拍手,“既然是朋友了,那我就有什么说什么。那个,和亲的事情是我父兄说了算的,跟我可没有关系,你可不要因为这件事记恨我哦。” 跟这货没关系? 没关系才怪! 这是当她瞎还是当她聋?她看见也听见了。 明明是这货死切摆列先贴上去的好嘛,而且贴的非常之不要脸。 还想舔着脸让人家不要记恨,靠,真是无耻到了极点。 接下来,难道,还要让她送祝福不成? 纪纤云觉得,她脑袋已经不够用了,这种无耻的人,这辈子,上辈子,都没遇到过啊。 “冥王妃,看来你是记恨我的。哎,我知道霄哥哥人中龙凤,实在是良配,你痛心也…。。” “没有,我一点都不记恨你。”,实在怕耳朵受污染,纪纤云忙回到,“你们郎才女貌,天造地设,般配的不得了。我祝你们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洗白小三身份顺路求祝福,好,她都成全。 只求这货,快走! 滚! 立刻! 马上! 强装着笑脸,她的心里已经骂翻了。 还装大度!虚伪! 真是虚伪! “谢谢你。”闫倾城装着兴奋,眼波流转,又试探道,“其实美女爱英雄也是天经地义,我也知道霄哥哥注定三妻四妾,咱们是朋友了,肥水不流外人田,拿了休书你也没个去处,不如,留下来做侧妃好不好?” “不好。”那边话音刚落,纪纤云就决绝的拒绝了。 娘的,让姑奶奶去做小,做你的春秋大梦。 一天没欺负够,是想着往后继续秀恩爱给她添堵?娘的,此等贱人还真是平生第一次见。 刷新下限的存在,无疑。 侧妃还不好,还想着占着正妃的位置吗?闫倾城眼神就多了一抹凌厉,“霄哥哥是皇子,做他的侧妃也没有委屈你。再说了,我们是朋友,到时候,我肯定不会欺负你的,要不,你再想一想?” “不用想。”,纪纤云毫不犹豫。 不是欺负,是直接欺负死,这个恶毒的贱三。 逍遥散人大眼珠子一瞪,跳起来叉腰,“我家纤云才是正妃,就算位子成了你的,你也是继室,你永远都比她低一头。哼,何况你还连个名分都没有,舔着脸来摆正室的普,你说你,是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木木配合的很,咧开嘴指指还没长出来的豁牙,“看,笑掉大牙了!” 屋里几个梧桐苑伺候的丫鬟婆子,禁不住偷笑,一众楼塞侍女脸上就很难看了,打头的一个,横眉冷眼对上逍遥散人,“公主面前,哪有你放肆……” 闫倾城心头火冒三丈,还是扬声打断侍女,“住口!这是冥王殿下的师父,岂容你出言不逊!” 侍女讪讪退到一旁,闫倾城再次虚伪了一下,“时候差不多了,霄哥哥也该忙完去用午饭,不如,大家同去?人多,热闹嘛。” 纪纤云笑的不阴不阳,“对不住,我们都喜欢清静。” “对,我老人家最讨厌闹腾!,”逍遥散人丢出去一句,之后把白眼翻的花样百出。 木木有样学样,白眼翻啊翻,还对着楼塞公主放肆的吐吐舌头。 闫倾城气的七窍生烟,强忍着没有发作,只深深瞪了纪纤云一眼,心口起伏着,扬长而去。 好个病秧子,敬酒不吃等着吃罚酒吧。 若不是为了霄哥哥摆脱掉抛弃病妻的坏名声,她才不会上门来施舍个侧妃位置。 转瞬,明媚的笑容又爬上她的脸颊。 无论如何,她的善解人意已经摆足了,霄哥哥一准会感动的。 随便传扬出去,外边的人也会认为她体谅人,一举两得呢。 第一百七十八章 你有心病 光阴似箭,转眼四五日便在指尖溜走了。 窝在梧桐苑中闭门不出,不代表纪纤云消息闭塞到与世隔绝。 院子里丫鬟婆子们三两个躲在一边窃窃私语,偶尔被她捕捉到的怜悯眼神,更直接一些的,绿柳那个嘴快的,被她听到好几次抱怨。 左一耳朵右一耳朵,拼凑到一起,就是楼塞公主天天长在冥王府,俨然就是女主人。 而她,顶着冥王妃头衔的病秧子,被扫地出门指日可待。 连日失眠辗转反侧,白日里,纪纤云还是言笑晏晏,幸好每日里脸上涂得如刷墙,气色再不济也没人发觉到。 只是时不常空洞着目光神游天外,惹得逍遥散人和顾西风再三保证,离开之后日子不用她操心,都会安顿妥当。 噩耗或者是注定的休弃,来的比大家预计的还要快。 回京之后第六个上午,响晴薄日的好天气。 宫里宣纸的公公突然而至,念了圣旨之后径直塞给纪纤云,冷眉冷眼的坐在厅里,督促新出炉的弃妇一个时辰内搬离冥王府。 早有准备,半个时辰不到,带着细软衣裳,纪纤云便离了冥王府,马车徐徐,奔着落脚处奔去。 街上人头攒动,呼喊交谈声此起彼伏,比过年都要热闹许多。 “……冥王妃被休了!” “讣告不是那贴着呢嘛。瞧瞧,写的清清楚楚,身有恶疾不是宗庙,还言语粗鲁冲撞长辈……” “……哎呦呦,万岁下圣旨除族籍的,还不如冥王殿下给封休书。昭告天下了,那可怎么活啊……” “……听说冥王妃本来就命不久矣,这回还不一命呜呼……” “要是我,离不开王府,白绫子就挂房梁上了……” “可不是,闹个这样的名声,娘家也回不得了,还不如一死百了……” …… 比起外边的喧嚣,马车里的纪纤云,靠着车厢,安静的很,似乎,那一切都和她无关。 逍遥散人吹胡子瞪眼的愤愤咬牙,“……让皇帝做坏人,小二子好算计啊,省的老百姓说她为了娶楼塞公主抛弃发妻!小王八蛋,要不是他和那鬼公主出城了,我非揍到他满地找牙不可!告示贴的满处是,纤云往后还怎么出门……” “师父,没关系的,反正我也不会住在京城。先去温泉庄子上住上一阵,等风声过去了,隐姓埋名到处走走,谁能认得我是谁。” 纪纤云挑眉,无所谓的扯出一丝笑,安抚喋喋不休的老头。 可是,天知道她的心如刀绞。 冥王妃,从前是负累,她一直梦想着甩掉,一直努力的撇清。 甚至,前一天,她还自我说服着,拿了休书离开是非之地,没什么能比得上这个。 可,真的成了真,鬼使神差的,那一刻,她似是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剔骨挖肉一般,很心痛很不舍。 她知道,她不该如此,她知道她如此这般自我折磨是自讨苦吃,是矫情是欠抽,可,心乱如麻,真不是她能控制的了的。 失去了才追悔莫及?是的,扪心自问,她真的追悔莫及。 那种恨不得时光倒流,恨不得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的,追悔莫及。 可惜,讣告贴在那里,人尽皆知她已经是下堂妇。 更加血淋漓的事实,冥王身边有了楼塞公主,她的位置很快就会被人家取而代之。 从前,她有许多次后悔的机会,冥王放下身份低声下气给过她回头的机会,都被她弃之如敝帚。 偏偏,事到如今,尘埃落定了,她才发觉,从前苦心追寻的根本就不是她所想。 笑话,她真是个笑话。 黄连果,是她亲手种出来的,赖不得别人。 马车径直出城,傍晚,到了她曾经来过的温泉庄子上。 勾起记忆中的荒唐事,更添她的伤怀。 与此同时的,亓凌霄对着回禀的绿柳两个摆摆手,待到屋里只有他一个,淡漠的脸孔上颓然尽显。 终究一场空,命运终究没有垂怜于他。 可以算计人心,可,终归,算计不来一颗真心。 须臾,他又捏着眉心打起精神,那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没有功夫留给他伤春悲秋。 **************** 庄子上住了半月有余,入了夏,天气陡然热起来。 纪纤云却总觉有凉意,真的如病了一般,日渐消瘦懒的减衣衫。 顾西风看在眼里,担忧的提出把脉,纪纤云拗不过,只得伸出手。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顾西风挑眉,俊逸的眉眼间难掩笃定,“你有心事。思虑过重,郁结于心……” 如被撞破最见不得人的事,纪纤云强掩着心虚,扬声削皮笑脸打断辩解,“我能有什么心事?呵呵,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以前吃的山珍海味吃的馋了,离了王府到庄子上来,一时转变不过来而已。没事,过些日子,习惯了这边的生活,我肯定能再胖起来。” 顾西风依旧温润如玉的笑脸,只是深深看过去一眼,摇头,“你的脉象出卖了你。” “什么什么啊!”,逍遥散人听得心烦,吐掉嘴里的杏子核撇撇嘴,“说的那么玄乎,纤云到底怎么了啊?本来就瘦,这阵子眼睛都凹下去了,不用装都像病了八年的。喂,是不是真的吃的太差了,要不,让人去小二子那里要一车好的来,就说我要吃,一句话的事嘛。” “是心病,她有心事,日思夜想,就算天天龙肝凤髓也无用。” “心病?”,逍遥散人眨巴眨巴眼睛,捋着胡子将小徒弟看到发毛,“你那小脑袋瓜里,天天到底再想什么鬼?啊?想的人都瘦了,忒邪乎了点。说,师父跟前有什么说不得的。” 纪纤云啃着杏子故作镇定,“师父,我哪来的心病?自从我入了冥王府,也算腥风血雨胆战心惊了,那时候都没瘦,现在消消停停的,哪有什么事能让我掉肉的。” “……也是啊。”,逍遥散人砸吧咋吧嘴,点头,转瞬一拍桌子惊的坐直了身体,“那就更麻烦了!不是心病就是身上有病,要不怎么可能一天比一天瘦。大风子,快,再给好好把把脉,千万不要把纤云耽误喽。” 顾西风倒了杯茶,啜饮,状似无意的瞟到纪纤云脸上去,悠悠如自言自语,“脉象错不了,心病还需心药医治。大夫能开方子治病,不过,医不了自欺欺人。” “我看你就是个庸医。说话绕绕腾腾,跟个神棍一样!……” “好啊,那师父您另请高明好了。天气不错,正合适钓鱼。” 眼见着大徒弟抬步走了,逍遥散人眼珠转了转,跳下椅子跟上,“喂喂喂,等等我,我去挖几条泥鳅,晌午下酒……” 大徒弟说心病,那应该就是了,听那云山雾罩的话,好像知道点什么,恩,凑上去刨根问底好了。 师徒俩互相嫌弃着一前一后走了,徒留纪纤云临窗而坐。 单手支头,无精打采的很。 似乎,被顾兄看穿了。 算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强颜欢笑撑着了。 哑巴吃黄连,打死不受苦,旁人认为她苦也无可奈何。 估计,楼塞公主也该如愿以偿了吧? 想及此,她不禁打了个唉声。 第一百七十九章 皇家的婚事跟闹着玩似的 又是一个辗转反侧的失眠夜。 后半夜,窗外风雨大作,纪纤云躺着头晕脑胀,索性拥着薄被转移到临窗的小榻上。 一手支头,依靠着小方桌,默默看着漆黑的窗棂,心烦意乱。 闭眼便是冥王那张脸,时而冷厉时而漠然,更多的时候,是恶趣味的淡笑。 那是两人关系最融洽时才会有的表情,确切的说,是她预谋跑路的那段时候,冥王私下里对她各种讨好各种黏腻的占便宜,是那段时间的招牌表情。 现如今想起来,竟是她最最贪恋的。 如果可以,她倒是想永远停留在那时候,或者,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会好好珍惜,不会让那段欢乐的日子陡然走向消亡。 轰隆隆,突的雷电交加,惊得她心头一缩,重新平复下来,雷电照亮的屋子里,映出她刹那坚定下来的脸孔。 费尽心机甩去的束缚,转眼又渴望的眼红,想想都可笑,可,再可笑,她也想努力一次。 火折子燃了桌上蜡烛,盈盈火光中铺开雪白的纸,镇纸放好,蘸墨提笔,一系列动作快到急切,可笔尖即将触到纸张,她的手却顿住了。 脑中,皇后那张妖冶变态的脸一帧一帧慢放,每一张都是让她心颤的撒豆成兵。 直到墨滴到纸上,晕染开一小团漆黑,她的手依旧僵在原地。 为了爱情飞蛾扑火?那是纯情少男少女才有的冲动。 两世为人,上一辈子活到二十八岁,在社会上磨砺过,早没了那种不顾一切为爱疯狂的傻气。 权衡利弊,一个奔三的女人,务实是首要的。 二十岁或者更小,头脑冲动可以有情饮水饱,二十八岁,被社会大染缸染的透彻,肯裸婚嫁个穷的掉渣的男人有几个? 更别说,为了个男人,脑袋时刻别在裤腰带上,弄不好就来个身首异处。 爱情?小命?天平的两端此起彼伏,折磨的纪纤云,脸上忽明忽暗,眉头成了死疙瘩。 最终,她还是丢了笔,挠着头发,颓唐的靠到一边去。 若不是有刀山火海等着,她定然会死皮赖脸争取一把,可,世上没有如果。 感情不是一蹴而就,如今的喷发,只是她从前尽力压制的反弹而已,那时候,她足够理性。 如今,她心知肚明,理智正一点点决堤。 疯狂的念头之后,这个萧索雨夜,她更明白,就算她有一天真的丧失理智,也很可能无力回天。 楼塞公主,不是一般女子,身后代表着兵强马壮的楼塞国,和这样的女子联姻,绝不是儿戏。 就算冥王可以为了她不顾大局,可,她,先是过去了自己那一关。 她,不能因为作大了,再去连累冥王苦心经营的基业,甚至,连累到苍生生灵涂炭。 不知过了多久,头痛欲裂,她绝望的闭了眼。 事已至此,便如此吧。 她这种懦弱的人,不配拥有冥王火热的真心。 选了苟且偷生,跪着也要走下去,人各有志,痛苦,只是她贪心罢了。 既想安稳又要轰轰烈烈的感情,世上,哪有两全其美之事? 认清现实的她,变的坦然许多,只是,控制不住的,不时显出落寞神情。 过了两日,逍遥散人沉不住气的把大徒弟拉到没人处,抓耳挠腮提议,“我瞧着那丫头也是后悔了,要不,给小二子捎个信?” “稍信?您不是想着让师弟接她回去吧?”,顾西风气定神闲的很,微扬的唇角似是再说一件可笑的事,“莫说师弟的脾气,那就不可能。就算纤云肯回去认错相求,师弟也不见得冰释前嫌原谅于她,何况,还有个楼塞公主挡在那里。” “反正没成亲,小二子退婚就是了。万一呢,给他捎个信,万一他就松口了呢?就算他摆架子,探探口风也好嘛。” 顾西风一脸黑线,“那公主可是楼塞的,说退婚就退婚,想两国交兵不成?就算师弟肯,皇帝也不肯,满朝文武也不肯,师弟总不会为了纤云认可遗臭万年吧。” “那可怎么办?”,逍遥散人鼓着嘴巴一跺脚,“过些日子,小二子真跟楼塞公主成了婚,纤云可彻底没戏了。” “师父,您就别跟着瞎操心了。纤云是个有主意的,连师弟都能偏过,咱们俩,绑起来恐怕都不是她的对手。她现在日渐憔悴不假,真要认定了师弟,找上门去也不无可能,她啊,可不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强颜欢笑没有动作,估计是不打算续前缘。” 逍遥散人翻个白眼,凌乱的很,“说的什么跟什么啊。你说,她要是放不下小二子,当然要去找嘛。又不打算找,天天闷闷不乐,闹的哪一出嘛。” “纤云不是一时冲动的,顾虑太多,人自然裹足不前。算了,咱们不要插手,顺其自然,静观其变就是。” “不行不行,怎么能坐视不理呢……” “散人!” 悠长的一声喊,打断了逍遥散人的比手画脚,循着声音飞身过去,就见庄头旁边一年轻后生对他恭敬行礼,“散人,这是主子给您的信,请您过目。” 拆信后扫了几眼,逍遥散人没好气的哼了哼,“好事想不到我老人家,卖命的事找上门来,哎。” “散人?” “告诉你家主子,我会按时赶到,误不了他的事。对了,派来保护我的那帮人,跟你一起滚回去吧,这么多天一个鬼影子都没碰上,估计那边是没心思对付我。”,逍遥散人抱怨归抱怨,正事还是干脆的,随即,话锋一转,“他什么时候和楼塞公主成婚啊,还是,成婚了已经?这事,怎么没人跑来告诉我?” ************* 晚饭桌上。 逍遥散人喝了杯中酒,清了清嗓子,强迫着嗓子眼里的字一个个慢慢往外蹦“丫头,今天小二子那边来人送信了。” 是……和楼塞公主大婚吧? 纪纤云脑中飞快一闪,随即,咀嚼食物的动作一顿。 杏眼中,一抹感伤划过,太过饱满,荡漾在眼眶里,酸酸涩涩。 终于还是来了,预料之中,也算很有心理准备,短暂的失神过后,她便状似如常的继续吃饭,只给了一个鼻音‘嗯’做反应。 也忒平淡了,逍遥散人瘪瘪嘴,再接再厉,“你就不想知道信里写了什么?” 师父个坏人,跑来拿她寻开心。 算了,估计是觉得她根本就不在意吧。 纪纤云心念一转,强撑着抬起头,事不关己的耸耸肩,“写什么又跟我没半个铜板关系。他要是请你回去喝喜酒,尽管去,不过,回来的时候给我带点京城的好吃食回来,正好解解馋。” 跟预计的很不一样啊! 逍遥散人有点蒙,呆愣愣看向大徒弟,挤眉弄眼。 打在软棉花上,好没意思嘛。 顾西风只当没看到,拿帕子擦了擦嘴,挑眉略戏谑道,“纤云,送信的说,皇帝昨天下的圣旨,封楼塞公主为德贵妃,怕是,师父没机会去喝喜酒的,你的好吃食也就不会有了。” “……”,纪纤云愣怔着半张着嘴,杏眼直直盯视过去,似是很不相信。 德贵妃?贵妃?那就是皇帝的妃子。 从准冥王妃到德贵妃,嫁个儿子到嫁个老子,跳跃不是一般的让人凌乱。 况且,那么多双眼睛瞧着呢,楼塞公主粘冥王粘的那个紧,恨不得天天贴到人家身上去,怎么一转眼就…… 不对,不对,天方夜谭,绝对不可能的。 弹指间,她就拉下脸,娇嗔的对着顾西风白了一眼,“顾兄,你也学坏了啊。不过,拜托,骗人也编的圆满一点啊,我又不是白痴,真的配合不了你。” 顾西风摇头轻笑,俊逸的脸孔有种生动的美好,“我呢,没有学坏的打算。” “真的!是真的!骗你做甚!那公主真成皇帝的女人了,呵呵,皇家的婚事哦,跟闹着玩儿似的!”,实在憋不住了,逍遥散人化身老顽童,乐颠颠蹲到椅子上摇头晃脑,“对了,对了,还有更有意思的。有天皇帝去冥王府上遛弯,呵呵,就那天啊,楼塞公主就跟皇帝搞到一起了,生米煮成熟饭啊……” 被老头的大嗓门轰炸过,纪纤云终于打消疑云,不自禁的,嘴角上扬,瘦瘦的小脸灿烂非常。 天啦撸,楼塞公主那么傲娇的一朵艳丽娇花,成了老皇帝的妃子,会悲愤到要死要活吧? 冥王府上出的事情,就算推得干净漂亮,她笃定,绝对是那货一手操纵。 呵呵,连亲爹都算计,也是…… 逍遥散人眉飞色舞过,小棒槌似的手指就指向小徒弟,“哎呦,瞧你乐的,嘴都咧到耳台子去了!怎么着,小二子没娶那公主让你心里开花是不是?为师掐指一算,你们俩的戏看来还有的唱!” “师父,你少胡说八道!”,纪纤云急切的瞪起眼睛,“吃饭,吃你的饭。” “咋呼的挺欢实呀,一看就是心虚!你以为我老人家老眼昏花看不出来啊,自从被人家赶出来,你就没舒坦过。”,逍遥散人老神在在的看过去,摇头晃脑笑哈哈点明,“那公主的确讨人嫌,小二子算计她算计的正和我意。她成了皇帝的妃子,冥王妃的位置可又空出来了,怎么着,想不想坐回去啊?嗯?我跟你说,你现在回去还不晚,夜长梦多……” “随你胡说八道去,我懒得理你!”,老头子打了鸡血一般,纪纤云纠缠不得,冷处理。 夹菜吃饭,只当耳朵边刮着妖风。 嗯,饭菜好吃的出乎预料,不由得,她加快了咀嚼速度。 筷子翻飞,吃的不亦乐乎。 这一刻,天更蓝了水更清了,空气都浮满芳香,一切一切都那么顺眼起来。 楼塞公主和冥王不会成婚了! 这一条,足够她开心到飘飘然。 顾西风慢条斯理的吃着饭,时而瞟一瞟那互相挤兑的师徒俩,慧心的摇摇头。 时光真是个好东西啊,隐藏心底见不得光的一段情,随着岁月的冲刷,就那么淡了,最后消失无踪。 期待占为己有,转为祝福,从暗自倾慕到单纯兄长般的关怀,日积月累,无声无息就扭转过来了。 潜移默化,滴水穿石,慢到不经意。 回头想想,也是惊诧。 不过,还好,这种转变,对大家都好。 第一百八十章 孙二娘的黑店 五月初,柳条镇上正赶上大集。 不大的镇子,主街两侧都是摆摊的,除了平日里惯有的果蔬、家禽、农具……糯米、红枣、芦苇叶,各种香药、彩绳,具有端午气息的东西更加显眼。 太阳还很柔和,摆摊的人们早早占好地盘,十里八村的人们还没到,真正跑来买东西的,只有镇上的原住民,稀稀拉拉没几个。 马车穿街而过,纪纤云撩开车帘子一角,贪婪的往外瞄。 须臾,又按压下跳下去赶集的冲动,放下帘子,啃起热乎乎的肉包子。 刘家庄离此七八里而已,到那里买了马就往回返,那时候集市应该正热闹。 农村大集,摩肩接踵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卖,那才有意思嘛。 土路有些颠簸,赶车的又快马加鞭,也就两刻钟,便到了地方。 带上撑着白纱的斗笠,被庄子上带出来的二丫扶下车,透过白纱,放眼望去,她不禁有些发蒙。 镇上那家她们住宿的客栈老板娘很是热情的告诉她,刘家庄是个小村子来着,眼前这一排,家家户户门口都挂着幌子,是闹哪样? 门口挂着招揽客人的幌子,分明就是客栈嘛,不是客栈那也是饭馆。 不挨着官道,村子附近除了庄稼地就是乱山头,全村家家户户都开客栈,过家家吗?难道是风俗习惯,门口挂着幌子,辟邪? “初四,咱们是不是走错路了?”,随便扫了几眼,纪纤云就对站成一根木桩子的车夫道,“那老板娘说的刘家庄好马多的是,瞧瞧这阵势,根本马场的影子都没有嘛。” 车夫初四是冥王派来保护逍遥散人的,自带一股肃穆的冷气,低头抱拳道,“回小姐话,错不了,按那个老板娘说的路走的。诺,这里有碑石,刘家村。” 二丫手搭凉棚四下瞄一瞄,手指着斜前方一胡同兴奋道,“小姐,您看,马,那两个人一人牵两匹,估计是买的吧!” 纪纤云定睛去瞧,果不其然,遂,她也打起了精神,指挥车夫上前,“你去问问,他们的马在哪里买的。” 说时迟那是快,没等车夫张嘴,那两个牵马的就到了近前,其中一个热情的先搭了话,“你们也是买马的吧?看着生分,肯定是第一次过来。从这里进去,第三排靠东,那几家有不少好货色,快去挑吧。” 另一个也乐呵呵的插了嘴,“不用特别找,挨家挨户去问,多多少少的,到哪家你都扑不了空。对了,就说你们是十里八村的,免得那些店家坑你们。” 二丫是个庄子上的姑娘,晒的黝黑黝黑又穿着男装,十三岁的姑娘看着就是个农家少年郎,那边话音一落,她就大方的回了过去,“谢谢两位大叔,不过,这些卖马的人家怎么都挂着客栈的幌子啊?猛一看,我们还以为走错地方了呢。” “哈哈哈……”,矮胖的中年男人拉住马,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没错没错,人家本来就是客栈啊。看来啊,你们不光是头回来,还是外地人。我跟你们说,各家卖的马都是住店客人留下的……” “二哥,咱们快走吧,眼见着天就热起来了。一回生两回熟,人家进村子打听打听就啥都晓得了。” 话匣子刚开,两人就催马走了,徒留纪纤云风中凌乱。 卖的马都是客人留下来的?住个客栈,没理由马都不要了啊。 靠,黑店! 她能想到的,就是孙二娘那种包子铺,客人都给干掉了,马自然更加可以占为己有。 想及此,她不禁抖了三抖,“初四,二丫,我看咱们还是回去吧。别马没买到,被黑店连小命都拿了去。客栈那老板娘也不说清楚,问她哪里能买到好马就给指了这里,哎,我看呐,那老板娘跟这个村子里的人内外勾结,专门给介绍生意。” 初四纹丝不动,“小的听说过,这附近有个前朝的皇陵,许多江湖人士趋之若鹜。进入皇陵之前,会在周边的一个村子落脚,应该就是这里了。” “奥,师父他们不会也奔那里吧?” “小的不知。” “问了也白问,我就知道,你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我的。”,纪纤云翻个白眼,摆摆手,“好了,不是黑店就好,来都来了,去淘换淘换吧,万一碰着宝马良驹呢。” 一行三人直奔最近的客栈走,那家只有两匹瘦马,实在入不得眼,客栈老板倒是热心肠,拍着胸脯大包大揽带着他们去寻找好货。 差不多就是先去那俩路人指点的放向,半盏茶的功夫便到了地方。 顿时,三人的眼睛就亮了。 二丫最是随性,胆子大大的上前摸摸这个拍拍那个,“毛亮堂堂的,一看就是好马!小姐,您看这匹枣红马怎么样?看着挺老实的,摸着都不动……” 初四没有言语,不过,他是懂马的,眼中难掩看到好物的喜色。 眼前隔着一层纱,视线自然没那么舒爽,纪纤云凑近了些,素手伸出,摸象白马的鬃毛。 没办法,她就是对白马没有抵抗力。 可惜,有颜就是任性,白马甩着脖子蹦跶一下,大有发飙之态。 纪纤云只得,偃旗息鼓,不顾客栈老板的卖力推销,领着人奔了临近的另一家。 “这位客官好眼力,瞧瞧这马,白的没一根杂毛,骑上去一定威风……” 白马,还是很温顺的,不用老板卖力吆喝,纪纤云当即拍板,“这匹我要了。” “好嘞,十两银子。” “初四,给钱。” “都是好马,您再瞧瞧旁的。这匹青缎子的,怎么样?” 纪纤云摇头,抬眼扫了一扫,倒是对另一侧马厩里一匹黑马有了兴趣,“多买一匹也无妨,我就看它还行。” 老板捋着白胡子就犯了难,“哎呦,客官,那马还是有主的呢,那边马厩里的马还不能卖。那什么,您能不能等等,估摸着,明天,明天就能卖给您了。” “爷爷,您犯不着较真,客人要就卖了就是。那帮人啊,十有八九回不来的,不,肯定回不来的。两年了,一波波的进去,出来的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吧?我看那,这帮人都是短命的鬼,绝对有去无回。” 老头气的胡子撅起来,“有你那么说话的嘛!我说不行就不行,不能卖,人家前脚走,不一定怎么着呢!万一人家回来了呢,找咱们要马,拿什么给人家?” “爷爷,回来一个半个的,随便给他一匹马就是了。阎王殿里捡条命,乐都乐疯了,谁还在乎骑的什么马。” 原来是有主的啊,纪纤云当即改了主意,“既然是旁人的,那匹就不要了。初四,牵着马,咱们走吧。” 老头的孙子不想放过上门的生意,满脸赔笑的拦在前头,“这位小姐,您别听我爷爷的,您放心买,没人找麻烦的。您瞧瞧这马,多壮实,毛亮的泛光,脚力肯定没得挑啊。再看看这脑袋,放到人里说,就是顶顶的俊小伙……” 男孩子把那马夸的天花乱坠,纪纤云真的多看了那马几眼,随即,她突的疾步向那马走去。 摸着马脸,瞪圆了眼睛端详,越看越心惊,一股凉气从脑瓜顶蔓延到脚后跟,心跳的仿佛要蹦出嗓子眼。 机械着扭头,颤抖的声音难言急切,“初四,你看看,看看这马,是不是……是不是你家主子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 冥王这个傻子! 机械着扭头,颤抖的声音难言急切,“初四,你看看,看看这马,是不是……是不是你家主子的?” 冥王府里养了二三十匹马,住了将近一年的功夫,闲来无事,她去看过,而且不止一次。 那匹最最被优待的马,她印象十分深刻,马夫说是冥王的坐骑,身量体态都是饱满优美,尤其是长相,也是让人过目难忘。 通体黝黑发亮的骏马,偏偏额头一道雪白,还很有型,如一道犀利闪电印在那里,炫酷的很。 膘肥身健、全身黝黑发亮、脑门一道白色闪电……所有特点都满足的,若只是碰巧相似,她不信,世上有那么巧合的事。 心下已经了然,只不过,人都有不想相信恐惧的事情倾向,问上一问,寻点万一的安慰罢了。 主子的马? 初四不敢怠慢,闪身到一旁,细细端详过那马,眉头紧皱着摸上了骏马一侧耳朵。 直到找到那一点不易发觉的残缺,他终于点点头,一贯冷酷的眸中有了眸中貌似有种不满涌动,“回小姐话,是主子的马。” 回禀的时候,他的心也是一沉。 没人跟他说过主子去向,乍一听,他也觉得,主子这次实在大意。 那么多人追随,那么多人以主子马首是瞻,甚至,那么多人的生死融入全都系在他身上,就算下皇陵,派些人去便是,亲自出马,未免太武断。 太过不理智。 太过不服这人。 是……真的是。 纪纤云心头唯一的一点幻想破灭,踉跄着退后一步,身体晃了晃,大有摇摇欲坠之势,嘴唇翕动着,只有喃喃,“怎么……会……怎么会……好端端的,跑去挖什么金银财宝……啊……” 皇子啊,亲自去盗墓,实在让她无法接受。 尤其是,联想起店家的话,她更是胆寒,有去无回,有去无回啊! 那么大个人,算计人算计到骨头渣子里去,怎么就糊涂了! 脑袋被门挤了吗? 二丫不明所以,看看自家小姐又看看那马,蒙蒙等等的很,伸手扶住打晃的人愣愣怔怔发问,“小姐,小姐,您这是怎么了?那马?马的主人您认识啊?” 客栈老板先是一惊,随即捋着一把白胡子甚是恳切的安抚起来,“哎呦,我说小姑娘,你别着急啊。那什么,去了也不见得有事,您惦记那人没准就是个有福的……对了,我想起来了,骑这匹马的那位爷瞧着就年轻有为,不一般,不一般啊……” “爷爷,您就别掺和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算算时辰,那波人大抵现在已经进了皇陵,追是追不回来了,还不如坐下求求菩萨,徒徒心安呗。”,老头的孙子摆明了不想蹚浑水,直把老头往一边拽,“黄泉路上无老幼,也不知那些人是中了什么邪,要钱不要命……” 那一老一少拉拉扯扯在一边嘀咕,听得纪纤云更是毫无希望,眼圈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随即,噼里啪啦就往外流,水龙头似的,堵都堵不住,“呜呜……京城不……不待……跑去盗墓……脑袋被门挤了……呜呜……” 突然就抽抽搭搭起来,隔着白纱,那眼泪汇成小河沟,顷刻就把前襟的衣裳染湿了,吓得二丫手足无措,“小姐,小姐……喂,您别哭啊……那人谁啊?您亲戚啊?……小姐……” 初四看的也是一愣一愣,被休掉的王妃,原来对主子如此深情啊。 可惜,他实在不会劝人,只能呆呆的立在一边。 好巧不巧的,又来一波买马的,进门一看,为首的一个青年男人就撇了嘴,吊儿郎当横着往跟前凑,“造孽啊,造孽啊。我说小娘子,你哭什么哭?好言语难劝该死的鬼,为了金银财宝也好,为了金莽也罢,人家反正没顾忌你,你还为他留那个眼泪,傻不傻?” 纪纤云只顾得哭,根本没功夫搭理。 一把鼻涕一把泪,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好像,半辈子的眼泪,都留到今天往外倒。 男人摇着头,迈着四方步更近了,眉毛一挑,颇有几分浪荡气,“我说小娘子,死的是令尊还是兄弟?不会是你男人吧?哎呦呦,要是你男人你可就惨了,年纪轻轻就守了寡,造孽啊造孽哦……” “滚开!”,伤心的无以复加,纪纤云是点火就着,脾气冲的不行。 男人哼笑,眼里冷光乍现,痞气的一招手,“兄弟们,小娘子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识爷的好心,你们给我告诉告诉她,得罪爷有什么下场。掀了她脸上的纱,要是个美娇娘就留给爷,若是个丑八怪,活该被打成猪头……” “啊……” 可惜,他嚣张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初四一脚踹飞了。 在空中划过一个不美的弧度,径直贴到马屁股上,随之,吧唧,掉到马厩里。 被重重拍了屁股的马不干了,嘶鸣着尥蹶子,顷刻,马厩里就传来杀猪般的嚎叫,“啊……疼……救命啊……啊……你们死的啊……” 几个随从慌了神,七手八脚钻到马厩里去救人,一时人仰马翻,好不狼狈。 此情此景,却没得纪纤云一个眼神。 她只摸着马脖子哭,眼泪决堤了一样,毫无形象的,大哭特哭。 一个嚎啕大哭的,一帮在马厩里哭爹喊娘的,一时,不大的客栈院子里,乱哄哄的要翻天,惹来左邻右舍一帮围观的。 年轻人和娃娃们看热闹,那些热心的大爷大娘擦着眼泪就奔了纪纤云。 “哎呦,闺女啊,人死不能复生,想开点吧……” “进皇陵里找尸首那就是送命,哎,回去立个衣冠冢吧。多请几个道士超度超度,保佑投个好胎才是正经……” “……别哭了,别哭了……是你男人吧?……往后再找一个,年纪轻轻的,可怎么好啊……” “……有娃娃没有啊?守着孩子还能过,要是没有……小娘子,你怎么就不拦住了人哦……” …… 七嘴八舌的在耳边嗡嗡,搅的纪纤云更难过了,哭的是上气不接下气,抱着那匹马没完没了。 那马似乎很通人性,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可能,也是被哭蒙了。 一片混乱中,逍遥散人揉着肚子恹恹走过人群,左瞅瞅右看看,大眼珠子里都是疑惑。 进茅房之前院子里清净着呢,出来就乱成团了,世道变化也忒快了。 转眼,他便拍拍脑袋,天啦撸,是他在茅房蹲的时间太长了。 心里默念着贪吃害人啊,脚下不禁加快步子。 那帮兔崽子打头阵去了,他得赶紧过去,关键时刻,还得他这个老江湖。 初四个子高,随意的一瞥,就把逍遥散人的身影逮住了,顿时一喜,激动高喊,“散人!散人!” 咦?在叫他吧?声音好熟。 逍遥散人驻足,四下乱看,初四已然到了他跟前,弄的他又惊又气,“不是让你在客栈好好保护小姐,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没等初四回答,纪纤云踉跄着拨开人群,跌跌撞撞就奔了过去,带着哭音更是难掩激动,“师父,师父,太好了,你们回来了啊!” 逍遥散人更蒙了,下意识扶住小徒弟,呆愣愣状,“丫头,怎么是你?鬼哭狼嚎的竟然是你?那什么,你怎么到这来了?哭的跟死了爹似的,闹哪一出啊这是?” 魔障般的往逍遥散人身后看了看,见没旁人,纪纤云手就抖起来,急切摇着老头发问,“怎么就您一个!冥王呢!冥王怎么没回来!啊,看您一点都不伤心,他也没事对不对?啊?对不对?!……” “喂喂喂,丫头,你这是中了哪门子邪?!”,逍遥散人胳膊被抓的生疼,脑袋更是成了浆糊,完全不知道小徒弟说的什么跟什么。 初四冷静许多,见村民们议论纷纷,便招呼二丫拉着人快走,“小姐,人多眼杂,咱们出去说!走了走了,让一让,让一让……” 二丫和逍遥散人连拖带拽,初四开路,终于几人突破重围,找了个僻静处。 纪纤云再次开启鬼嚎模式,她就是忍不住啊,“师父,您快去,快去把他们找回来……那……去了会死的……让他们快出来啊……快去啊……您也不拦着他们……为了钱去送命,冥王脑袋被驴踢了……” 老头说了,人早走了,就他一个吃坏了东西,出了茅房又往回跑,一次一次又一次,才耗到现在的。 哎,一把年纪的,年轻的冲动,老的也冲动,明知去送死还要去,是中了哪门子邪啊。 “好好的瞒着你,你个不省心的,还找过来了。”,逍遥散人被摇的差点散架,虎气脸来辩解,“不是为了财宝是为了金莽,小二子非要那个不可,只能冒险喽。我们有分寸的,放心啊,好多人呢,死不了的。那什么,你别嚎了,我去,我现在就去……” 为了啥也不能不顾命啊! 纪纤云气的跺脚,“快去啊,叫他们回来!什么都没命重要,一个个傻透了!” 逍遥散人迈腿刚要走,她又不干了,抓着人家胳膊不放,“不行,我也要去!” “哎呀,你去不是添乱嘛!” “我就要去,我要把他拉出来!”,纪纤云语气坚定的不行,抓住人不放手,大有死猪不怕开水烫之势,“你不带我我自己也要去!” “好好好,带你,反正不远,你小跑跟着吧。对了,在皇陵外边等,千万别进去……” 一路狂奔,直到喘成狗,终于到了皇陵跟前。 入口处旌旗招展,好几百官兵打扮的人列队把守着。 一半是弓箭手,一半是举着长枪,气势汹汹,很是震慑人。 “看,咱们人多的是,不是散兵游勇,不会有事的。我进去帮忙,你就在外边等着吧。” “不行!……不是……帮忙,是尽快找……找到他们……让他们退……退出来!”,斗笠早跑丢了,纪纤云通红着一张脸,汗如雨下。 平复着呼吸,目光坚定的强调着。 逍遥散人敷衍的点头,“好好好,小祖宗,我照办就是。事不宜迟,我得走了……” “初四,你跟散人去,记得,一定要让散人劝冥王赶紧出来。快去吧,你们俩快走,这里这么多兵,谁也动不了我!” 听着很有道理,逍遥散人没有拒绝,闪身就往洞里钻,“呵呵,我去告诉他,你担心他担心到哭的死去活来……” 此等时候了,纪纤云随老头取笑,只盼着他能尽早把人带出来。 原地热锅上蚂蚁似的转了一会儿,她还是不放心,“不行,我要亲自去劝!” 二丫脑袋摇成拨浪鼓,“小姐,您可不能去,里边危险。二丫就是拉,也要拉着您,绝对不能让您犯傻。” 纪纤云当机立断,绕到二丫身后,抡圆了力气,胳膊拍到后脑勺上,瞬时,二丫翻个白眼,倒地。 心急如焚,吼一嗓子让官兵照顾着,她赛开腿就往洞里跑。 那帮当兵的一个个面面相觑,呵呵,男装打扮的小公子听声音是个小娘子呢,不过,这小娘子可够狠的。 利落的把人聊到,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练过的。 说是洞,实则是皇陵的墓道,并不窄小,足够纪纤云在里头狂奔。 加上每隔一段,壁上就有个火把照明,昏暗是昏暗了点,不过并不影响她的速度。 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找到人并且把人拉出来。 近乎死心眼的执着里,所有恐惧,都被她无视了。 此刻,她就是个斗士,一条路跑到黑的斗士。 追随着光亮跑出一盏茶功夫,呼哧带喘的她,终于赶上逍遥散人两个。 “丫头,你给我回去!里头不是闹着玩儿的,机关重重,你这种不会功夫的鸡崽子,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我不怕!我真的不怕!师父,您就带着我吧。您说话冥王不会听的,我去拉他出来,我一定要拉他出来。” 死都不怕了,真是让逍遥散人惊得七荤八素,“小丫头,你是疯了,疯的可真不清啊。那也不行,赶紧出去,你要真死了,我怎么跟小二子交待?” “不要废话了,咱们快走!”,纪纤云只当耳畔刮着无所谓的风,急中生智,趁着初四毫无防备如法炮制,利落的放倒了人,撒丫子便走,“想把我打蒙让初四扛出去是个好主意,不过,您现在没机会了。亲自把我送出去太浪费功夫,明智点,头前开路。” 争分夺秒,她这是跟时间赛跑,早一点找到人,早一点心安。 逍遥散人看的一愣一愣,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小丫头,陡然就成了威风凛凛干脆利落的厉害角色,真真的让他接受无能。 原地傻呆呆了几秒,他就不得不追上去,“你个说话不算数的,说是在门口等着,偏偏又跑上来。早知道,我就该先下手为强,在客栈就把你点晕。” 纪纤云脚步不停,昏暗的光线中撇撇嘴,“世上没有后悔药。对了,什么金莽,吃了能长生不老不成?” 冥王不像个利欲熏心一时冲动的,能让他亲自冒险,在远方招手的好处,绝对不一般。 “丫头,你看脚下!”,逍遥散人实在不想把小徒弟带进去冒险,灵机一动,咋咋呼呼指着地上做最后挣扎。 随意扫了一眼,昏暗的光线里,一副骨架歪七扭八的躺在那里,她的脚甚至踩了一截森森白骨。 纪纤云无比坦然的瞥过去一眼,大义凛然的蔑视,“大惊小怪。我跟您说,不要白费功夫了,别说一副骨头,就飘来个鬼,都吓不退我。” 飞快的扔下一句,她大咧咧就迈过了骨头堆。 无奈,前头好几副骨架交叠,实在避无可避。 她只得暗念着‘得罪了’,步态稳健的踏过。 一个学医的,骷髅就跟盆景一样,不光不怕,还能拿来观赏。 逍遥散人看的一愣一愣,嘴巴张的合不拢,“……丫头,你……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我的老天爷啊……” “少废话,快啊!”,纪纤云嫌弃的招招手,急不可耐的催促,“您不走我可走了,哎,关键时刻,您可真是指望不上。” 小徒弟颠颠的走了,逍遥散人自顾自摊摊手,风中凌乱的闪身跟上,“丫头啊,你怎么突然对小二子那么关心了?啊?你说你早干啥去了?……” “快点!别说那些没用的!”,纪纤云一脸严肃,脚下紧着捯饬,如果可以,他真想把老头聒噪的嘴巴赌上,“奥,您还没说,他要金莽做什么?吃了那玩意能成仙吗?” “金莽啊,听说吃了它的胆能长五成功力。小二子倒不是因为那个,他要抓那东西回去做药引。” “他病了?!”,拼命去拿药引,肯定那病凶险无比,纪纤云不禁提高了音调。 满满的担忧。 逍遥散人皱着眉头,憋着嘴摇摇头,“不是他,是皇帝要。哎呀,反正很重要的,派了好几拨人下皇陵都没了音信。没辙了,小二子非要自己试上一试。” 皇帝啊? 皇帝死就死呗,纪纤云甚是不在意,“皇帝要,就派千军万马来呗,大不了把破皇陵拆掉。他又不是只有冥王一个儿子,凭什么冥王去冒险?哎呦,冥王这个傻子!……” “谁!报上名来!” 一道冷厉的呐喊打断了纪纤云的抱怨,那声音来自一处极昏暗出,毫无准备的,惊得她一个激灵。 下意识的,她就缩了脖子,小老鼠似的躲到逍遥散人身后去,“……你谁啊?你是冥王的人吗?” 先看那边是人是鬼,这点常识,她还是有的。 怎么是个女人?黑影里的男人一个愣怔就道,“我是。你们是哪个?” “自己人,我是冥王师父。”,逍遥散人不紧不慢走上前去,跟逛后花园似的,“他们人呢?” “往前走了,小的受了点小伤,留下来守着。散人,这里原来有个箭阵,已经破了。不过,您得仔细脚下,别让尸体绊倒。” 自己人那就没什么可怕的,纪纤云又把腰杆挺直了,抬脚向前。 不过,她实在放松的太早,那边提醒还没到耳朵边,她就被地上的障碍物绊的一个趔趄,身影不稳,实实在在就往前扑去。 “啊。”,一声闷哼之后,她只有龇牙咧嘴的份。 娘的,地上什么玩意,硌得她胯骨疼死了。 按着地才要起来,惊觉手上黏糊糊,同时的,刺鼻的血腥味充斥鼻腔。 不用看,她也知道了,是尸体。 她摔尸体上了,凭感觉,还不是一个。 “丫头,没事吧你?我就跟你说不要进来。”,逍遥散人跳过去拉人,心疼的埋怨着,刀子嘴豆腐心,“别怕啊,没事,眼不见为净,什么都没有啊……来,起来。” 纪纤云被当小鸡崽子似的提起来,嘶嘶的抽着气,疼的直哼哼,“哎呦,疼死姑奶奶了。走了,还是从墙上拿个火把吧。弄得我满手血,师父,能让我抹你身上吗?算了,我还是找个尸体抹一抹吧,估计,那兄弟也不在乎。” 第一百八十二章 肯定完了 纪纤云被当小鸡崽子似的提起来,嘶嘶的抽着气,疼的直哼哼,“哎呦,疼死姑奶奶了。走了,还是从墙上拿个火把吧。弄得我满手血,师父,能让我抹你身上吗?算了,我还是找个尸体抹一抹吧,估计,那兄弟也不在乎。” “……丫头,以前真是小看你了。”,逍遥散人再次瞠目结舌,眼珠子差点掉地上。 一捏子岁数的小丫头,死人堆里跟闹着玩儿似的,诡异的,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 转瞬,他又猛甩甩脑袋,淡定下来。 他怎么忘了,小徒弟除了跟她撒娇耍宝,曾经还英勇的给二徒弟开膛破肚,还敢跟拎刀的刺客对打,更甚者,还稳准狠的捅死过一个老太监。 哎,这大半年装病装下来,他啊,眼里只有病娇小徒弟的柔弱样,把那些彪悍的事件统统抛到了脑后。 可能是他容易被表现欺骗,或者他老的记性变差了吧。 那边暗处的男人嘴角不禁抽了抽,胳膊中了箭,疼的他满头冒汗,也阻挡不了他拿出火折子点燃蜡烛送过去的心。 不为别的,他就想看看胆大如斗的小姑娘是何等尊容。 有光亮就好了,纪纤云真的找了个就近的尸体,气定神闲的往人家衣服上擦了擦手,就跟拿手绢擦一样的眼皮都不跳。 黏糊糊的,肯定擦不干净,匆匆抹了几把,甩甩带着血气的腥红小手,她就连窜带跳的继续赶路去了。 好好走是不行的,地上的尸体足有十几个,密集不说,大多被箭射成了刺猬,挡路的很。 蹦跳着,她暗自庆幸,绊倒她那个是咽喉种箭一下毙命,若是个插满箭的刺猬,她趴上去也得被扎一扎。 赶上倒霉,扎到眼睛上,那还不得瞎。 人一庆幸,心情就好,心情一好,干劲更足了。 受伤的男人眼里,那蹦跶走的姑娘就是个野性的小鹿,一身男装个头小小,却又使不完的力气。 吸引的他眼睛都直了,不甘心错过,他鬼使神差的就拉了拉逍遥散人,“散人,那是谁啊?” “我小徒弟。” “……岂不是从前的冥王妃?”,受伤的男人难掩失落,更多的是惊诧,眼睛刷的又追随过去。 不是说被休掉的王妃是个命不久矣的病秧子吗? 病秧子能蹦跶那么欢实?病秧子能那么彪悍? 老天爷,是他眼睛不好使,还是耳朵幻听? 逍遥散人懒得纠缠,话锋一转,“他们过去多久了?” “……半个时辰有了,不过您不用急,暗着墙上的记号,应该很快就能追上的。这里岔路多,总碰上断头路,来回折返很是耽误工夫,破解机关也是费时……” 他还没说道完,就见老头抢过他手里的蜡烛飞走了,快如鬼魅。 眨眼追上小徒弟,逍遥散人一手护着奄奄一息的蜡烛火苗,嘴上念念叨叨的劝起来,“慢点慢点,你的小体格,多跑一阵就累瘫了,我跟你说,真累趴下,我可不扛着你走。” “师父,咱们是去救人不是闲逛!”,纪纤云很想把老头暴揍一顿,“冥王不是您徒弟吗?师父师父,师父也是爹,您能不能有点爹的样子?” “你以为皇陵是溜平溜平的官道呢,前头有人,死命跑过去追就成了。里头有阵法有机关,冤枉路多的很,弄不好一个机关就困得不能往前。我老人家估摸着,他们不定就在前头不远发愁呢。不用急啊……” “师父,你再啰嗦我往后不理你了!快点,快点,赶紧把人拉出去才是正经。没看一下子死那么多人嘛,多危险啊。” 逍遥散人不以为意,“你没看他们都是官府小兵嘛,区区几根箭,伤不到小二子的。别的不说,小二子的功夫还是行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真打起来,我现在都不见得打的赢他……” “那好,您再不着急,等我找着他,先让他打你一顿给我去去火!” “死丫头,你别忘了,谁对你最好!” “您最好,我知道的,那就别让我着急,紧跑两步,让我早点把人捞出去。” “我跟你说,小二子的脾气,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你磨锉嘴皮子也白挨。何况现在,我跟你说,你现在冒冒失失贴上去,谁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没准根本不想理你了。先说好,他要是不要你,你别鬼哭狼嚎,我这个师父,跟你丢不起那个人……” “算了,你在后边墨迹吧,我自己走。不就是照着记号走嘛,我又不瞎。”,纪纤云什么都听不进去,抹了把汗,吭哧吭哧大步向前。 底下氧气不太足,大半年又缺乏锻炼,她真是后悔,早知道有今天,绝不会安心当猪过活。 小徒弟铁了心了,逍遥散人没法,只有飘到前头开路。 好汉搁不住三泡稀啊,被烂甜瓜折磨的,从后半夜开始就占领茅厕,蹲到腿软眼花,太不容易了他。 沿着记号一路狂奔,随着呼吸越来越急促,纪纤云开始无数次默默咒骂墓主人。 娘的,死了就死了,也就躺那么点地方,修那么大的陵墓有毛用?劳民伤财,还害的她喘成狗。 换个想法,她就没那么愤愤不平了,害了她,墓主人也没捞到好,不是吗? 没事就来一拨盗墓的,死了也不得安生,她要是那墓主人,绝对悔的骨头都青了。 如果可以,肯定钻出棺材板,跟那些贪婪的盗墓贼拼个你死我活。 诶,已经死了,顶多是把盗美贼们留下来修理修理,让他们一起变骷髅。 越是往前,对墓主的同情越少,越是对那位当年大修坟墓的,恨到牙痒痒。 因为,按着记号拐个弯,依靠火把的光亮,她仿佛走进了另一个世界,顶级奢华的地下世界。 宫殿林立,等比例的花草树木亭台楼阁假山应有尽有,每个路口殿前都有石雕的护卫把守。 最让她称奇的是那近乎仿真的荷花池,碧绿的叶子粉嫩的花朵,池子里竟然还有水。 老头指点她,说那不是水,池子里都是水银。 皇帝太会享受了,生前的荣华富贵还不够,死后都要攥着不放。 享受她也管不着,可是,修的那么宏大,她就得用脚去拼命丈量,累 死她了好不好? 一路走的确是很快,有路标在,就是被冥王那些人走过的路,反正没有危险,他们也没有顾忌。 只不过,一直看不到冥王他们的影子,纪纤云急的心头火起,大口喘着气抱怨,“师父,您不是说很快就能碰上他们吗?人呢?” 前方地上就躺着两个人,是真人不是白骨,还能闻到血腥味,隔着不到一丈远,她眼睛都不眨一下。 似乎,那些就是处假山布景。 见过了生死的医生,本来就对尸体无感,何况,今天见得太多,她已经免疫了。 “是咱们的人,肯定是触到机关了,身上被银针扎成了筛子。”,逍遥过去看了看那俩人,弯腰摸了摸尸体的脖子下结论道,“还是热的,估计离小二子他们不远了。” 终于有了希望的曙光,纪纤云也不在伤春悲秋,即便两条腿上乳酸密布软的很,还是咬牙,大步流星往前奔。 过了足有一炷香功夫,前方有亮光了,而且,不是先前那种幽暗的微光,是明晃晃的,众多火把汇集的那种盛大光芒。 师徒两个对视一眼,皆是激动万分。 十有八九,几乎可以肯定,大部队就在前头了。 人们还在向前去,指定作为主心骨的冥王康健的很,他们,暂时可以放心了。 “快!师父!加把劲,就能赶上了。” 逍遥散人虚汗一层层,闹肚子闹的他体力实在不济,袖子抹着汗,无精打采的一张脸上有种凄风苦雨的怨念,“丫头,你是打了鸡血了吧?天呐天呐,早知道你这么经折腾就该教你功夫的。” “天天吹牛说你功夫多好多好,走都走不快,看你往后还怎么有脸说!”,纪纤云藐视的觑过去,用起来激将法。 逍遥散人果然上当,吹胡子瞪眼就往前去,“谁说我走不快,是怕把你拉下,皇陵阴森恐怖的,吓的你鬼哭狼嚎怎么是好。我跟你说,要不是我老人家吃坏了东西蹲茅厕蹲的腿软,我能一手拎着你跑的比兔子快,比你自己使出吃奶的劲儿还快……” 师徒俩都是累到即将虚脱,因着比赛式的互不让步,和前边亮光的距离一点一点的缩短。 越走越近,前方隐约可见人影晃动,近在咫尺了,纪纤云激动的是热泪盈眶。 娘的,她忒不容易了。 逍遥散人鄙视的吐口气,“以前你可从来没嚎过,今个怎么了,半辈子眼泪都攒到今天,不留出来不行是怎么的?真是让我开了眼,原来我还以为你不会哭呢。” “您以为我想哭啊?!”,她也很无奈啊,挺大一人,涕泪横流的,挺难看不是? 可,她就是控制不了嘛。 逍遥散人耸耸肩,有气无力的瞥过去一眼,“哭,使劲哭,反正快见着小二子了,到时候你就抱着他没命的哭。什么仇什么怨,也就烟消云散了。呵呵,你们俩也真是怪哉,他要你时候你非得跑,他不要你了,你又哭着喊着往他跟前跑……” 是啊,的确很…… 确定了冥王暂时没有生命危险,纪纤云的急切哗啦啦就落下去了,此消彼长,一股油然的尴尬萦绕心头。 她又没失忆,冥王肯定也没失忆,俩人以前闹的那么惨烈那么决绝,而且,几乎都是她造成的,冒冒失失凑上去? 三番几次的消磨,多深的感情也所剩无几,尤其是那时候她伤人伤的特别混蛋,冥王那厮,会不会不理她啊? 想及此,她的脚步随之慢下来。 若是被嫌弃?她该怎么办? 汗水裹着泪水,一张小脸苦哈哈的难看至极。 眉头皱着,唇瓣紧咬,心乱如麻。 逍遥散人超过好几步去,惊疑回头,“我说,你怎么了?胡思乱想什么呢?千万别跟我说,你后悔了,没脸见人要打退堂鼓?” “……谁要打退堂鼓了,我在想怎么劝他赶紧出去。”,有老头那张嘴,她就是打退堂鼓,那些丢人的所作所为也会以更加夸张的方式到冥王耳朵里,与其被夸张,还不如她亲自上。 事已至此,她已经认清内心,很清楚对她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做了选择,就要去努力,扭捏,不是她的性格。 就像出来混的总是要还,就算冥王难为她,她死皮赖脸贴上去就是了。 冥王可以为了她放低身份到尘埃里,她有什么不可以? 对,她有什么不可以! 决心已定,她就攥起了拳头,脸皮算什么? 拼了! “一关一关闯到这儿了,打道回府就不可能,总不能让那些人白死吧?你啊,就消停的看着算了。顺便抱着小二子哭哭啼啼不撒手,我再给你美言几句,保证他吃下你这棵回头草。” “师父,您就不能想着去帮帮忙?”,兴师动众的下皇陵,冥王应该考虑周全了,一关一关闯过来,轻易放弃还真不现实。 纪纤云也觉得老头说的在理,眼珠一转改了主意。 瘦死骆驼比马大,老头武功高强,应该不是一次闹肚子能撂倒的。 来都来了,怎么也要发挥发挥余热嘛。 至于,她和冥王的事,还是算了,老头那份热心底下掩盖的是一颗吃瓜群众看热闹的八卦心。 她可不想被围观,然后,还要被老头传播出去,弄得人尽皆知。 逍遥散人白过去一眼,“死丫头,真是白疼你了。哭着喊着拉小二子出去,轮到师父我,就大言不惭的让我去冲锋陷阵啊!” “您不是厉害嘛。” “拍马屁也没用,你当我傻啊!女生外向啊,对男人就是比对师父好……” “喂喂喂,说什么呢,就是让您去帮忙,我又没说让他们闲着就您一个冲上去!” “我都虚成软脚虾了,你也真好意思!” “得了,我扶着您,成不成?软脚虾,往后我就叫您软脚虾……” 两人默默叨叨逗着嘴,气氛倒是好多了,都是累成狗,互相搀扶着,远处瞧着,很有几分壮志未酬的悲壮感。 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挪到地方,就见亮如白昼的地方昏暗许多。 只有两个拿着火把的青年男人在守候,扫一眼逍遥散人,显然认识,恭敬的点头行礼。 对于纪纤云,他们只淡淡扫一眼,便无视掉了。 “天呐,到墓室了,小兔崽子们还真行!”,逍遥散人四下瞄一瞄,大眼珠子就亮了,很有几分顽童之态,“不行,我得进去瞧瞧,怎么能少了我老人家。” 纪纤云想跟着,不过她的腿实在酸软的到了极点,十分想瘫倒地上,不过,大庭广众的,她还是咬牙把那想法摒弃掉。 一绝一拐的寻到石墙,半扶半依着,目光追随老头而去。 随之,她就觉得,老头走向了仙境。 那是一间超大墓室,里头光线很强,而且,那光线根本不是火把发出来的。 顶上和四壁镶嵌了很多硕大的夜明珠,把硕大的石室营造的如荧光满满的仙境,美的诡异,令让人人惊心动魄叹为观止。 夺目的光明里,一眼,她就捕捉到冥王的伟岸身影。 随即,心踏实下来,目光游弋开,多了欣赏旁处的心情。 石室最里边有一处亮晶晶的水池,在夜明珠照耀下闪着亮白的光,就跟月亮照在河水上似的,美不胜收。 美景醉人,明珠更醉人,纪纤云从心底承认,她对明珠更敢兴趣。 人为财死,她是一俗人,俗人自然不能抵抗财宝的魅力。 看见金矿哪有不挖的道理,那么大的夜明珠可是价值连城啊,若不是实在无能无力,她真的会奔过去抱上几颗。 做着发财的美梦,她就把目光挪到那群人身上。 石室里有十多个人,除了一身藏蓝衣衫的冥王,清风和顾神医也在其中,一行人正在往中间的圆台移动。 台子上有庄严肃穆透着贵气的棺椁,看来这里就是皇帝的墓室了。 棺椁之上盘有金灿灿的一大团,她使劲眨了眨眼睛,那一大团竟然是一条盘踞的大蟒蛇,那大蟒蛇好像在睡觉,人群往里走它都没丝毫反应。 胆子虽大,她本身可相当怕蛇,那东西看了就会鸡皮疙瘩头发根发炸。 扫了两眼,果不其然浑身不自在起来,不过,她咬牙坚持着不肯放弃。 那玩意传的神乎其神,冥王兴师动众也要得到,绝对不是普通的蛇,总有点过人之处吧? 说不定,要上演一场人蛇大战? 台子高出地面有四尺,台阶有七八级,清风率先走上了第一个台阶,剑在手,警惕的眯眼观察。 那蟒蛇依旧一动不动,他的心里就打起了鼓,紧盯着那蛇,迈上第二级台阶再细看。 须臾,他突的没了镇定,“主子,蟒蛇是假的!” 他是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蟒蛇是假的,预示着什么,他很是清楚。 高喊一声,一个后翻就跳回人群。 亓凌霄也是脸色大变,旋身厉喝,“撤!” 可惜,他的声音被突然的咔嚓咔嚓石头摩擦撞机声湮没了。 中间的台子剧烈的抖动了一下,瞬间翻转过去,棺椁连着蟒蛇都不见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纪纤云一个扎眼的功夫,景象就变了个天地。 就跟电影镜头快进似的,一眨眼的功夫,就剩了光光的空台子了。 闯过那么多关的,没有善类,冥王一行人反映很是敏捷,一个个飞身直往石室外冲。 不过,有些东西比他们的动作更快更猛烈。 几乎与台子翻转同时的,石室入口出现一道雨帘,快的炫目如鬼怪莅临。 雨帘是绿色的,宽度正好延伸到水银河边,在夜明珠的照耀下犹如垂下一条条密密的玉珠子,将入口遮了个严严实实。 冲在前边的人碰到雨帘马上发出一声惨叫,那人一半在绿色雨帘子里一半在外,视觉上,就是被雨帘子一分为二。 那人脸面对着纪纤云,遂,她看的特别清楚。 碰到雨帘的一刹那,那人的脸开始扭曲变形,确切的说不是变形,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快的融化消失。 这一幕太诡异了,诡异的让人胆寒。 好好的一个人顷刻间就惨不忍睹,好好的一张脸,就那么融化掉,露出森森白骨。 转眼,那人轰然倒地,痉挛了一下就不动了。 他的身体变化可没有和他的生命一起终止,还是一点点快速消失,弹指间,成了一滩冒着烟的绿水。 皮肉、骨骼,衣裳,甚至头发,统统不见了。 似乎,那里方才根本没有活生生的一个大男人。 一切都是幻影。 纪纤云整个人都僵住了,饶是她胆子再大,饶是她上过战场见过人被炸成碎块,可,眼前的一幕,还是让她魂飞魄散。 门口守着的两人,其中一个眼疾手快,近乎粗鲁的把傻掉的她往后拉了拉,“那是化尸水,粘你身上一点点,少块肉是轻的。” 纪纤云手指打颤的回了魂,两腿抖如筛糠,眼睛还是死命往雨帘子里瞧,嘴唇翕动着上牙打下牙,“里头的人……怎么办……办啊?” 直觉告诉她,事情肯定会更遭。 事实印证了她的第六感。 化尸水连成的雨帘不是固定不动的,慢慢在往石室里推进,随着推进,地面上露出另一个被化尸水波及的人。 “啊!……啊!……”,如被厉鬼折磨的凄厉惨叫划破耳膜,眨眼,声音消失,随之消失的,是那个在地上翻滚的人。 那人首先沾到化尸水的是手,本来在原地惨叫折腾,又被彻底浇过,真真的惨不忍睹。 比恐怖电影恐怖一百倍的场景连翻上演,纪纤云终于崩溃了,惊悸着捂嘴干呕起来。 胃里翻江倒海,吓的她瘫软在地,视线,还是如钩子,和冥王的身影如影随形。 她怕,更后悔。 要是能跑快一点,早那么一盏茶功夫,也许就能把人拉住。 那样,就不会被困在化尸水这种避无可避可怕无比的威慑下。 雨帘另一侧,亓凌霄等人已经没有了思考的机会。 应该说,根本容不得他们思考。 化尸水沾上就是惨死,身后就是悬崖,也只能往后退。 雨帘还在继续,如催命的符咒,雪上加霜的,大家退后一丈多远之后,地面上毫无征兆的开始冒出寒光闪闪的尖刀。 尖刀如雨帘,一圈圈推进,不同的,排山倒海般,很是迅猛。 前有化尸水挡路,不能往外逃,为了躲避脚下密集的尖刀,众人只能飞身往后急掠。 幸好,都是轻功绝佳的高手,地上的尖刀阵不足为惧。 弹指间,尖刀组成的攻势便眼神到高台跟前,众人自然也被逼着退到高台处。 亓凌霄心知台子绝不是避难所,可,眼下别无选择。 他率先,一个旋身,落于高台之上。 圈套,绝对是个圈套,而且,他笃定,是皇后挖空心思,为他准备下的夺命陷阱。 成王败寇,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可能,这里就是他的葬身之地了。 刀子还在往外冒,地上的花纹,都是刀子的通路。 转瞬,台阶上竟然也长出尖刀,最终,大家不得不汇合在高台之上。 一个个肃穆着脸,不言不语,眼中没有惧怕,只有大义凛然的坦然。 大势已去,必死无疑,他们是刀尖上讨生活的,早就有某天横死的准备。 有些不同的就是逍遥散人和顾西风,不过,俩人也很平静。 既来之则安之,躲不掉的,除了接受也无他法。 其实,一切来的太快,山呼海啸之势,他们只有被推着做本能反应,实在没有考虑其他的机会。 众人预计着将被咄咄逼人的刀山戳穿之时,现实,显然没有按他们所想。 最后那圈台阶上钻出来的不是尖刀,奇迹般的出来一根根铁棍,那些铁棍一直往上长,一直顶到了房顶。 随之,绿色的化尸水不再下落,雨帘瞬间化为乌有,只有几滴绿色的液体稀稀疏疏,摔在绿色横流的地面上,溅起一圈圈诡异的涟漪。 眼前的雨帘终于消失,忍着干呕,望眼欲穿的纪纤云,终于得以看清楚石室内的境况。 人都活的好好的,只是…… 被困在了铁棍围成的大笼子里,如在瓮中。 她以为这就完了呢,谁成想突然响起喀拉拉铁链搅动的声音。 透过铁笼的间隙可以看到笼子正上方有个跟笼子内径一样大的巨大石磨盘由粗粗的铁链吊着开始慢慢下落。 人又出不去,那么大的石头压下来还不把人压成馅饼啊。 随着石头下落,纪纤云的心也沉入了谷底。 这墓室里的机关真是玄妙,一环扣一环,凭你武功再高都得按照他设定的来,只要机关启动了进了墓室的人就一个都逃不过。 完了,肯定完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老子拿你点天灯 庞然大物般的巨石越降越低,不过弹指功夫,就以摧枯拉朽之势,低到还有两三尺便要到冥王等人的头顶。 纪纤云心都跟着颤抖起来,下意识的把眼睛闭起,她实在接受不了眼睁睁的看他们被压到血肉模糊那一幕。 须臾,冰凉发颤的手指抓紧衣裳,瘫坐如烂泥的她,复又痛苦的睁开眼眸。 该面对的终究逃避不掉,无论如何,她还是要看上一看。 随之,杏眼爆睁,漆黑的瞳仁突的荡漾起一股希冀。 顷刻,庆幸的喜悦化为热泪,一股脑发泄出来。 断线的珠子般,在脸上连成线,流淌而下,浸湿衣衫。 还好,还好,她料想的事情没有发生。 都活着,没有死。 众人以掌相撑,合力把那个巨大的石头托住了。 石头没有继续下落,成了笼罩众人头顶的一柄尚方宝剑,亦或一根压垮最好希望的稻草。 人在它下方是那么单薄,那么看似不堪一击。 似乎,它就是一切的主宰,一个不开心就可以轻易碾碎众人苦苦支撑的希望之光的主宰。 可,无论多么凶险,无论下一刻会怎样,至少,眼前,人还是活生生的。 足够她开心到无以复加。 不过,这不是终结,没等她脸上的笑容舒展开来,新一轮的折磨接踵而至。 随着巨石暂时被抵挡住,遍地冒着寒光的尖刀有序的一排排缩回,铁器和石头相碰的‘嚓啷啷’声有着贯穿耳膜的恐怖穿透力。 如亿万条毒蛇在耳畔吐着蛇信子,加之石室的回声,平添出几分骇人的凄厉感。 连续的肆虐耳朵须臾功夫,随着尖刀阵消失在地面,骇人的声音也不甘的越来越弱,直至消失无踪。 整个石室也转为安宁,如地震过后,只留下一片断壁残垣,原本庄严肃穆晃如仙境的帝王主墓转为一派不堪入目的凄惨景象。 绿色的化尸水横流,空气中浮动着尸体被腐蚀后的诡异作呕气味,观之,如坠十八次地狱。 从那个棺材消失开始,整个石室就是个巨大的炼狱场。 水声金属磕碰声加上人们的惨叫声轰炸着纪纤云的脆弱耳膜,更多的是视觉的冲击。 两个大活人就那样在我面前惨烈的消失不见了,冥王一行人被刀山洗礼,转眼就成了铁笼中的困兽。 还是命不久矣的困兽。 人的体力有限,勉强支撑一时,再去甘心,也仅此而已。 一炷香功夫,或者一刻钟,往长里说,一个时辰就是死期。 体力不支,石头砸下来,就是万劫不复。 可,这一切,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一切来的太快太突然,仿佛就是快进的恐怖片。 可惜,这不是电影,按不了暂停也无法倒回。 活生生的,就那么发生了。 不仅如此,还会往更恐怖的方向发展下去。 “怎么办啊?!”,傻呆呆了一瞬,纪纤云急切的看向身旁两人,“你们别光看着,快想想办法啊!” 虽然不认识,毕竟是冥王的人,毕竟是会功夫的大男人,也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无能为力。”,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干脆的皱眉摇头,“勉强能过去,凭我们俩,那笼子是绝对打不开的。走一步看一步,静观其变吧。” 纪纤云慌的爬蹭过去,扯住那人衣摆,“你们……你们要袖手旁观?你们要跑吗?不行啊……你们不能……” 事实证明,她低估了那两人。 “我们不会离开,总有机会砍几个够本。” “我们知道你是前王妃,趁着埋伏的人还没出现,你赶紧逃命去吧。” 纪纤云蒙蒙等等,一脸疑惑,“埋伏的人?皇陵里哪有人……” 不用那两个回答,现实就给了她明确答案。 明确的,肯定答案。 一道阴森的狂妄男声陡然在墓室里响起,在墓室四壁相撞,回声一波波,那份诡异被放大,让人莫名胆寒。 “哈哈哈,冥王殿下,你终于上钩了,也不枉我们费了两年功夫为你布这个局!刺杀那么多次都没结果了你,你的命可真大,够硬。本来想着你怀个妖怪必死无疑,谁成想你竟然又好了!还好,我们没有放弃这个局,今天认你有通天的本事也免不了要去见阎王!” 纪纤云倒吸口凉气,松开侍卫的衣摆,急匆匆往洞口爬了爬,睁大杏眼仔细搜寻。 原来墓室一侧的墙上出现了一个窗户大小的空缺,有个男人正脑袋探在那个开口,放肆开怀的往里头喊话。 离得太远看不清那人长什么样子,听声音是个中年人。 真的冒出来人,纪纤云不得不信了身侧俩侍卫的话。 埋伏,有人埋伏。 被惊吓的思维略一理,她便更明了。 什么皇陵下有宝贝,什么金莽有奇效,都是刻意营造出来的。 就是个局,处心积虑布下的大骗局。 目的就是引冥王过来送死。 幕后的人也不言自明,除了皇后那个妖婆,谁还能为了冥王的命这么花心思? 这下,她的心更凉了,凉的彻骨。 墓室机关还可能想想辙,被皇后的人算计的进了铁笼,那就是死路一条。 “为了要我的命,那妖妇真是费尽心机!”,机关显现那一刻,亓凌霄便已明了,皇后那边放弃亲侄子,也要他的命,“死有何惧?反正,用不了几天,你们千毒门的少主就会到黄泉路上和本王想见!” 运功拖着巨石,如此情境下,没有畏缩求饶,周身依旧是一股不可侵犯的凛然之气。 从二十一岁回归朝堂那一刻,他便无所畏惧。 确切的说,从八岁离宫那一刻,他就下定决心,为了报仇,他会不惜一切,包括死。 “少门主?没有他在手,也许你还不肯来这一遭,呵呵,无毒不丈夫,他的一命换你一命,也算他死得其所。为了引你过来我们可是没少费工夫,老子在这守了两年,一天都不敢懈怠,成天装神弄鬼捣鼓机关,就为了让你相信这里真的有黄金蟒。我师妹,也就是当今的皇后娘娘,为了让你那皇帝老爹相信药方有效,也是下足了大功夫。呵呵,皇天不负有心人啊,送走了一批批来当垫脚石的江湖贪货,这回终于可以送你了。冥王殿下,老子等你等得眼睛都要蓝了,哈哈,老子今天一定要看着你死。你死了,老子这两年来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也就结束了!” “为了摸清这里的机关,千毒门也是搭上了无数性命的,冥王,你的命还真是金贵!哈哈,他们没有白死,没有白死,老子今天就用你的命祭奠他们在天之灵。这皇陵的机关真是玄妙,特别是这个墓室,只要进来了,活神仙都出不去!能死在这里,也算你不枉此生了!……” 高兴的人就是话多,中年男人趴在墙上的开口处,胜利者的姿态十足。 许是压抑太久,实在需要大喊大叫,来发泄来不易的成功。 “师父,快试试能不能把这些铁棍劈断。”,亓凌霄充耳不闻,他不是自暴自弃轻言放弃的人,开始想法子指挥大家自救。 逍遥散人面有难色,汗流浃背的顶着巨石,摇头,“拉肚子拉的腿软,不用……” “没用的,这是千年玄铁打造的,任你功力再高也奈何不了它,刀剑更没用。”,趴在开口处喊话的男人耳力不错,话锋一转开始得意的泼冷水,“你们还是留着力气托着石头吧,不过最后还是逃不过一死,几千斤的东西量你们也坚持不了多久。蝼蚁尚且贪生,老子倒要瞧瞧,你们能坚持到几时……” “是机关就一定能解开,咱们肯定不是第一个困在这里边的。六子,你去找找台子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既然笼子破不开,亓凌霄只能从台子下手。 六子是这些人里功力最弱的,人也机灵,这个当口,找机关也只能由他去完成。 毕竟,巨石如泰山压顶,众人倾尽全力,也是勉强坚持。 “是!”。六子收了胳膊,顾不得汗水滴进眼睛,跪爬在地,小眼睛瞪圆了,努力搜寻起来。 墓室之外,纪纤云一双眼睛泛起了红血色,一瞬不瞬盯着铁笼子里人的反应。 她真希望奇迹出现。 同时,她也知道,奇迹若是那么容易出现,就不会叫奇迹了。 牙齿死死咬着手背,她在等待时机。 眼下,先不能让冥王他们分心,万一找到活路呢。 待到真的无计可施,她再过去,无论如何,也要跟冥王他们告个别。 死,就一起吧。 至于跑?她就没那个念头过。 此时此刻,她只觉得后悔。 悔的恨不得撞墙。 从前怎么就那么固执怎么就那么执拗,怎么就人不清内心到底要什么。 一天甜蜜的日子都没过到,除了算计就是算计,她,真是亏死了。 “你们不用白费心机了,反正你们也要死了,实话告诉你们也无妨。看见你们脚下的八卦图了嘛,只有用处子之血打通这个图上的所有沟槽,这个局才能破解。哈哈,你们几个大老爷们还是省省力气,不要妄想了。至于你的人出去找个姑娘来?哈哈,用飞的还差不多。可惜啊可惜,都是凡人,等他们找来个黄花大闺女,你们早成肉饼了……” 空洞处,中年男人貌似好心的提醒。 嚣张的声音在墓室里回荡着,他很享受把溺水的人幻想中的浮木拿走带来的爽感。 哈哈,他就想看冥王这帮人绝望的模样。 笼子里的人越是恐惧越是绝望,他的心才越痛快,才越会觉得苦熬那两年是值得的。 话音未落,就见那巨石往下落了一落。 倾斜晃动过,又重新归于平衡。 男人知道笼子里的人分心了,确切的说,是有些人斗志削减了,被他的话弄得意志消沉下去。 遂,他笑的更加狂妄更加欢快,“哈哈哈……怎么着,怕了?哎呦呦,这才哪到哪啊?被压死实在太舒服了,怎么能解老子心头之恨。千毒门那些死去的兄弟,尤其是我们即将牺牲的少门主,在地底下都不会答应的。众位,千万别泄力,千万要坚持住,老子的花样还没往外拿呢,这可是为了冥王你精心准备的。” 喊话到一半,那男人便拍拍手,随之,和空洞相隔不远处便又显现出两个略小些的四方开口。 小娃娃腰粗的木头管子随之从开口探出,接连着,从管口开始往外流出液体。 浅浅的棕色,在明珠的光辉里映射着通透的光泽,倾泻而下,径直流到了挨着墓室石壁的水银池里。 那景象,貌似有几分诗情画意的味道,可,在场的人,没人能欣赏那种诡异的美景。 “这是桐油,等放够了我就点火。桐油知道吧?着起来烟是很重的。呛一呛,弄的你们这帮汉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看着多有意思,你们说是不是?举着石头也怪累的,老子心肠好,放把火让你们死的快一些。哈哈,哎呦喂,老子怎么那么好心了呢……” 那人的声音飘到耳朵里,如地狱修罗的催命符,弄的人头皮发麻,甚是可怕。 放火呛死人的血腥事,竟然说的好像在做善事,也是变态的可以。 纪纤云可没心思考虑那人变态不变态,此时,她已经咬牙爬了起来,漂亮的杏眼中由着绝处逢生的狂喜。 瞬间全身的细胞都活跃起来,急切的对着那两个干着急的男人道,“你们帮帮忙,快把我踹过去!我不会轻功,飞不过化尸水那片地界!来来来,别客气,一定要用力,千万别让我落在化尸水里。” 里边的人的确到了山穷水尽的当口,不过,她不是进去做最后道别的。 她要救人! 她要拼尽全力把人救出来! 刚才见识了刀山,原来人家还准备了火海呢。 桐油的烟气还可以挺一挺,水银的蒸汽吸进去可是会中毒的。 火着起来,一会儿功夫人就得死,她要快。 处子之血?那人狂妄的太大意了,竟然给了指了一条康庄大道。 冥王那帮人是不可能有,可,她有啊。 只要想辙到笼子边,只要她放血够快,峰回路转,并不是幻想。 一左一右两人都是不赞成,比起女人,男人更多的是理性,“进去也是于事无补,顶多死的难看点。过去哭哭啼啼惹人烦,你就消停消停。” “你看,还是有化尸水的水滴往下落,落你身上,你可就尸骨无存……” “那就快把衣服脱下来给我!”,千钧一发了,纪纤云生猛的很,说着话就去扯人家衣裳。 人要救,她首先就不能有事。 这人倒是提醒了她,先得把身体武装好,免得人没救呢,先被化尸水打垮了。 “脱衣服干嘛!”,被扒衣裳的侍卫历时不淡定了,惊悚的往一旁挣脱。 说扒男人衣裳就扒衣裳,是个女的吗? 还是前任王妃,天呐,王爷休掉她就对了。 实在有伤风化,不要脸的紧。 “快点,我要用,我去救你们主子!”,纪纤云急声冷下脸,语速快的如撒豆子,只是压抑着,声音不大,“处子之血!我有!” 后半句,如一道神谕,那俩侍卫顷刻醍醐灌醒,狂喜的如看着一尊闪闪发光的大佛。 再不用纪纤云多费口舌,俩人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扯下外衫裹过去,毫无间隙,无缝对接就是一腿。 对,就是一腿。 力道十足,把纪纤云沙包似的就踢了出去。 屁股受到重重一击,疼的纪纤云差点骂娘。 忒狠了,要是一下子把她踢蒙,还救个鸟的人! 可,弹指间,她的抱怨就被另一波更强烈的幽怨盖过去了。 因为,那一腿力道实在够足,后果就是她落地之后,疼痛的身体还在如皮球样的向前打滚。 而且,倒霉透顶的,落地那一下是脸先着地。 就算宽大的男人外衫在身,把脸也盖住了,那薄薄一层,实在没有什么缓冲作用。 等同于脸和石头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拜那个踹她的侍卫用力角度所致,她出去的时候不是平飞,是和地面有个不小角度的。 遂,她的飞行轨迹是个抛物线。 抛物线的顶点还不低,重力作用下,她落地时候向下速度可不小。 由此导致,脸的形变,尤其是鼻子的形变,相当剧烈。 摔得她是鼻子一酸,鼻血混着涕泪横流。 剜心剔骨般的剧痛袭来,疼的她眼冒金星,差点背过气去。 完全停下来那一刻,她强烈怀疑,鼻梁骨断掉了。 即便如此,她还是没有退缩,顽强的意志力支撑下,扔掉用来防护的外衫,手脚并用往高台方向疯狂靠近。 笼子里众人的目光全被吸引住,应该说,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啪叽’落地那一刹那,里头的人就警惕起来。 他们认为,这是贼人的新花样。 是用来对付他们的。 可,外衫被扔下那一刹那,众人又是不明所以的呆了呆。 是人! 个头这么娇小单薄,不是他们的兄弟啊! 眨眼之间,亓凌霄便反应过来,即便男装打扮,即便大半张脸都是血糊糊,他还是一下子认出来。 随即,他的心也到了嗓子眼,一直没有什么表情变化的脸上急切非常,沉声一喝,“你来作甚?!快走!” 他不知道,小丫头怎么会以此等姿态出现在眼前,他也不关心,此时此刻,他只想让她尽快离开。 大难临头,他的确想再看一眼他心心念念的人,可,他更想让他的小丫头好好活下去。 “丫头!哎呀,你怎么还过来了!走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逍遥散人急的眼睛通红,咬牙切齿,赶人。 他后悔啊,悔的肠子都青了,就不该带小徒弟进来。 顾西风也是大为意外,汗流浃背的劝阻,“快走,火烧起来你也没命了。快走,让把手的两个护送你出去……” 焦急阻拦她的话,纪纤云耳朵听的清,可她实在没力气答复,也没功夫回答。 她紧咬着牙关,任凭血水从鼻腔横流而下,目光犀利猛睁,魔障般的拼劲全力往前爬。 那模样,坚定无比,没有狼狈毫无畏惧,任凭谁看了,都不敢轻视。 坚持坚持,力气所剩无几,终于爬上台阶,再一咬牙,手触到了铁笼子。 再咬一咬牙,她发狠的攀着小娃娃胳膊粗的铁棍站了起来。 站起来之前,还摸了台子上很靠近铁笼边沿一把被丢弃的宝剑。 身材娇小单薄,剑在手,一身血腥,此刻,却显得无比高大。 “走啊!发什么傻!”,赶不走人,亓凌霄情绪暴躁起来,“走啊!没人想跟你一起死!……” “丫头,你别发疯!活着比什么都强……” “纤云,走啊……” 稍稍稳住身形,纪纤云咬牙从嘴里蹦出几个字,“我、来、救、你们。” 若不是众人都到了极限,亓凌霄真会奔过去把人踢走,眼下,只能太阳穴青筋乱蹦的吼过去,“处子之血!懂不懂!你救不了我们,就是送死!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不要白费力气,就算你把血放干了,也毫无用处!快走!走啊……” “丫头,听话,你要死在这里,我老人家会死不瞑目的……” 多说一个字都是耗费力气,纪纤云看都不看心急火燎的师徒三人。 紧咬着唇瓣,毫不迟疑的用利剑划破手腕,鲜红的血液瞬时汹涌而出。 事不宜迟,死命往笼子里伸着胳膊,眼睛圆瞪,有些模糊掉的视线里,努力对准石台上很是硕大的那幅八卦图边线。 血液眨眼之间把她的手腕和石台之间连成垂直的一条红线。 泛着温热血腥气的红线。 小小的身躯单薄的很,若不是攀折铁笼,没人会怀疑,当下的她会顷刻轰然倒地。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羸弱之人,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疯狂放血。 惹得冥王几人急红了眼,笼子里的其余众人也是叹为观止。 清风等人的血液都沸腾了,顿觉虚耗到累极的身体迸发出一股力量,摇摇欲坠的巨石又平稳下来。 一个弱女子都在拼,他们凭什么心灰意冷。 就算听主子的意思,前王妃的血解不了困境,就这股大难临头挺身而出的大义,足够让他们从心底钦佩。 就算熬到最后一口气,他们也不会放弃。 可以站着死,绝不做屈从命运的懦夫。 与此同时的,墓室墙壁那处开口处,狂妄的男人对于仿佛突然从天而降的小人先是一惊,待听了冥王嘶吼的喊话,升腾起来的那点危机感顷刻荡然无存。 本来想着招呼着手下兄弟奔去阻止前任冥王妃的营救,也就作罢了。 处子之血,那得黄花大姑娘,一个嫁过人的,自然那男人最有发言权。 冥王否定了,而且他盯得仔细,绝对不是在演戏蒙蔽他进而拖延时间。 那,放血就去放喽,他根本没什么可担心的。 不光没什么可担心,他的心更加雀跃起来,得意洋洋的推波助澜,扬声喊话,“我说那个下堂妇,你是不是傻?都这时候还不跑,还跑来玩儿大放血,做给冥王看吗?都要死的人了,你就是把冥王感动到哭,他也只能带你去阴曹地府做鬼夫妻了。奥,对了,老子差点忘了,你本来也活不了几天了,难怪难怪,难怪拿小命不当一回事。老子劝你一句,不要执迷不悟了,还不如趁着最后的机会多跟你的情郎念叨几句呢。对了,你现在迷途知返还来的急,只要你出来陪老子睡一觉,老子包你活到寿终正寝。” 一个人咋咋呼呼喊完话,发觉放血那个一个眼神都没给他,男人就撇了嘴,眼泪凶光,“给脸不要脸的贱货,敢不理老子,告诉你,等你死在里头,老子拿你点天灯!……兄弟们,家把手,赶紧往里倒油!早点呛死冥王那王八蛋,咱们早点出去庆祝……重赏,人人重赏……” 男人恶心巴拉的猥琐话语她可以当没听见,可,那人气急败坏急着放火之情,纪纤云是完完全全领会到了。 火要是着起来,他们就完了,一切就会成为泡影。 越是明白利害关系,她越是心急如焚,越是急,越是觉得那血流的慢。 不是觉得,作为有经验的医生,她知道,割腕之后,血会越流越慢。 望望台子上鲜血描化到一半的八卦图,脑袋有些晕眩的她,当机立断,肚腹把剑身压在铁笼子上,另一只手腕随即划过锋利剑锋。 鲜血如注钻出的当口,胳膊也深入笼子,两个口子,双管齐下。 疼痛算什么,想活命,必须争分夺秒。 今日,就算她流血而死,只要能破了机关救下他们,她也无怨无悔。 可能,上天真的要收了他们,她才启动双管模式,耳畔就传来那恶心的男人嗜血的笑声,“哈哈……老子看腻了,你们去阎王爷那演去吧!点火!老子要看他们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被压成肉饼……冒起烟来,恐怕还看不见,可惜啊可惜……” 血液快速的流逝,纪纤云的小脸,没有被血糊住的,白的吓人。 脑子也有些恍惚,不过,她的眼睛一直定定的盯着那副八卦图。 红色的线条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汇合的希望越来越大,她紧绷的神经却丝毫不敢放松。 她要的只有百分百,差一点点都是徒劳无功。 “纤云,大势已去了,没用的,你停下!”,望一眼水银池里燃起的火焰,亓凌霄焦急而快速的说道,冷酷的眸中有着满满柔情,感动要溢出来,“来,让我看看你,再跟我说两句……” 师父方才已经告诉了他,小丫头为他哭的稀里哗啦,为她不顾生死下了皇陵,够了,足够了。 死前能有个圆满,他也算不枉此生。 “咱们都不会死的……相信我……一定可以救你们!”,纪纤云很想望一望冥王的脸,可她实在没有多余精力,只死盯着八卦图,坚定到魔障的咬牙道。 就快了,就快了! 她一定可以做到! 一定! “不是处子之血没用的。”,小丫头的执着让亓凌霄心疼,可他还是狠心提醒。 就算现在想走,小丫头也是走不得的,一起死在这里已经成了定局,不过,他实在受不了小丫头死的那么惨烈。 “……”,纪纤云实在虚弱,嘴唇翕动一下,生怕彻底晕眩过去,放弃申辩。 而且,她也不能申辩。 若是那些坏蛋知道她的血有用,定会疯狂赶来阻止,那样的话,唯一的一条出路,也就成了泡影。 不光不说话,还死咬着唇,来刺激越来越弱的意识。 关键时刻,她决不能倒下。 那边的火开始烧起来了,虽然水银沸点很高,也架不住桐油这么烧,她晓得,坚持也可能不能求仁得仁。 可她不是轻言放弃的。 上辈子受人控制,成长中一路伴随着冷酷和淘汰。 一个人摸爬滚打惯了,她的信条从来都是拼到最后。 往后退,身后只有影子,千难万难,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皇天不负有心人,手腕的血流变的很慢,血终于把那些沟槽都留满了。 纪纤云更紧张起来,残存的最后一丝意志力支撑下,目不转睛的等着奇迹的发生。 成败,在此一举了。 一个弹指间,仿佛一个光年那么长。 还好,煎熬有了回报。 “石头动了!”,逍遥散人率先喊起来,“动了!真的动了!” 真的成功了,那石头开始慢慢往上升。 看着上升的石头,纪纤云激动的无以复加,突然放松下来,她只觉得累,累的只想合上眼睛长眠。 石头上去了,她身体依靠的铁棍也迅速往回退,可惜,她意识消退到任何反应都没了。 脸色惨白如纸,如一具死透的尸体,摇摇欲坠。 亓凌霄脱离了石头的压榨,急急的提气窜上去,千钧一发之际,把人拥到怀中。 即便心疼到心尖抽痛,即便有千言万语要诉说,可,理智告诉他,现在不是时候。 喊话那人已经叫喊着消失,很快,迎接他们的就是一场围追堵截。 想活着离开皇陵,他们还有惊险的一段路要走。 他,一定要把小丫头活着带出去! 机关解除,众人不约而同默契的捡起刀剑往外冲。 眼下,火势已经很猛了,第一步,他们必须离开这间墓室。 一个个都是轻功翘楚,死亡的威胁在前,即便托举石头消耗体力巨大,人 在危急关头潜能更大,脚下运功,飞过化尸水横流的地界不在话下。 怀里抱着人,亓凌霄自然没有旁人的一气呵成,中途用剑尖点了下地,才稳稳的落在洞口。 终于退出了墓室,众人却来不及松一口气。 第一百八十四章 冥王竟然是个太监 千毒门那帮人已经提剑狂奔而至,和守在墓室口的两个只剩中衣的侍卫交上手了。 敌众我寡,两个侍卫使尽全力,也只有堪堪挡住,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被算计到需要个姑娘舍命去救,冥王手下的人已经憋屈到热血沸腾。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招脱了身,哪有会轻饶的道理。 一个个脱缰野马似的涌上去,招招带着狠,戾气满满。 “千算万算没算到堂堂冥王你竟然是个太监!”,千毒门领头的那中年男人气急败坏的暴躁怒吼,一脸络腮胡子的脸都要青了,铜铃似的大眼珠子泛着红,如癫如狂搜寻着冥王身影举剑往上冲,“你个没种的东西,看爷爷砍不死你!拿命来!拿命来!兄弟们,给我杀!……” 娘的,大意了! 小娘们竟然是个完璧,和冥王一个屋檐下住了那么久,竟然没被破身! 当通房丫鬟用,通房丫鬟,娘的,不是要暖床的嘛! 若是他,找个女人不痛快,睡的她鬼哭狼嚎,绝对是上上选! 冥王,真他娘的有病! 更让他想骂娘的,那俩货在他眼皮子底下演的戏,把他骗了个团团转! 不,那一堆都是戏子! 一口一个阻拦,拼命阻拦不让放血,一口一个放血也没用,原来,都他娘的演给他看的。 谋划了那么久,受了那么久的罪,整个千毒门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死了多少兄弟费了多少钱财,少门主的命都放弃掉,眼看着就要成功了,那因为那一场戏,功亏一篑。 让他怎么不气! 让他怎能不崩溃! 让他怎么去跟皇后交待! 死!他要亲手砍死这些人! 冥王!他要将冥王大卸八块! 还有坏他们好事的臭娘们,不把她剁成渣,他死不瞑目! 亓凌霄单手抱着人,右手明晃晃的宝剑在手,挺身而立,眼见着气急败坏的人冲向他,不慌不乱。 来的正好,他正好手刃此人,擒贼先秦王,顺便解心头之恨。 可惜,清风没给他留这个机会,一纵身率先迎了上去,和如癫如狂家伙打作一团。 顷刻,两边的人如争夺领地的野兽群,混战在一处。 刀光剑影,兵器相碰声,发狠咒骂声,震耳欲聋。 甚至比野兽更凶狠,招招不留情,毫不掩饰想把对付尽快置于死地的心。 数量上千毒门占优势一些,不过大多功夫算不得上乘,平日里他们负责跑腿装神弄鬼为多。 机关,主墓室里头的机关,那才是诛杀冥王的利器。 至于截杀,不在他们计划内,他们也不是那块料。 遂,即便清风一众人体力不济,还是没有让千毒门这帮弟子占到便宜。 凌厉的眸扫过战群,确定少他一个也无妨,亓凌霄冲着六子使个眼色,待到六子跳过来在一旁戒备,他便利落的将怀里昏厥的小人放下。 扯了两条子衣摆,借着墓道的火把光亮,包扎还在渗血的手腕。 许是力道大了,靠墙瘫坐昏厥的人皱眉哼了哼,惹得亓凌霄眼中顿痛。 身在险境,容不得他去轻柔呵护,心知小丫头听不到,手上动作依旧迅捷,还是把嘴巴凑近,安抚一句,“忍一忍,出去再给你好好包。” 即便明知不会有用,他实在没有旁的法子。 不知是不是他的安抚有效,看着没什么生气的人,真的平复下来。 似乎,闭着眼睛的狼狈小脸上有种压抑的忍耐感。 因为他,才落得如此凄惨,亓凌霄心头有种纠结的沉重,若不是他一直纠缠,小丫头肯定不会有这一天吧? 可,无论如何,就算事到如今,他还是没有想要一颗后悔药的欲望。 以前,现在,以后,只要活着一天,他就不会放弃。 往后,他会加倍对小丫头好,绝不会辜负她,这辈子都不会。 脑中风云变幻,眸中坚定一片的他,终于把看着触目惊心的细细手腕包扎好。 瘦了,瘦了很多。 轻轻叹口气,他就用袖子去擦小丫头脸上糊做一团的鲜血,擦一擦,呼吸至少会顺畅些。 从鼻子到下巴明显肿起来了,尽量温柔以对还是避免不得小丫头无意识的痛苦呻吟,心疼的手发颤,他紧绷着唇,再下不去手了。 此处不是久留之地,亓凌霄迅速从感性中跳脱而出,把人小心翼翼打横抱起,扫一眼战局,再回头望一望即将扩散过来的烟气,他当机立断的命令,“尽快突围!” 鏖战也就半盏茶功夫,被砍杀掉七八个,千毒门已然就落了下风。 本想着杀个痛快,清风等人听到冥王命令,即刻心领神会改了策略。 从散战,以最快的速度聚拢,阵势摆开,将抱着人的冥王护在中间,毫无破绽可寻的以扇形向前推进。 千毒门的领头人肩膀中了一剑,血染衣衫,疼痛让他力量大减。 本就勇猛不在,又见占了上风的冥王手下有序的逼退着他的兄弟们,而且他的兄弟们个个斗志不高节节后退,顿感大势已去的他眼中有了视死如归的狠厉。 困兽般怒吼着,疯狂出招,杀红眼的狂砍,“想走!做梦!冥王,老子要你的命!……兄弟们……杀啊!谁也不许退!……敢退,老子先砍了你们……” 可惜,那么多同伴被砍杀,尸体在地上晾着太有冲击力,兔死狗烹,千毒门剩下的十多个弟子不想步那个后尘。 任凭老大命令、威胁,腿受到指引似的,依旧不改后退势头。 甚至,见又有个兄弟轰然倒地鲜血狂喷,其中两个惜命的很没骨气的跑进了一处分岔墓道。 仓皇,逃命去了。 谁人不贪生谁人不怕死,根本不是冥王这帮人对手,心里明镜似的千毒门弟子,见有人逃跑,毫不犹豫就有样学样。 须臾之间,横在亓凌霄他们面前的只剩一人。 “……懦夫……叛徒……老子死也不会放过你们……” 硕果仅存的那个,也就是领头人,见手下全部临阵脱逃,疯癫之势更盛。 种了两剑的他,一身血腥,寡不敌众,已经没了招式,只剩乱砍。 拼劲全力的乱砍。 可惜,世界没留给他太多嘶吼时间,清风手起刀落,他的头就跟身体分了家。 脑袋从墓道壁弹了一弹,掉到地上,滚了几滚,终于定住。 眼睛爆睁,嘴巴半张,死不瞑目。 不过,没人关注他的死不瞑目,亓凌霄等人已经踏着他轰然倒地的身体运功而去。 ************* 太阳没到正中,离晌午还早,夏日的艳阳晒到人身上脸上,足够让人不舒服。 皇陵入口外,差一点就进了阎王殿的那波人,沐浴在刺目的热辣阳光里,却是无比享受。 一路狂奔,拼劲全力逃出皇陵,紧绷的神经一松,一个个控制不住的瘫坐在地。 力气,耗光了。 他们只想歇一歇。 一脚已经进了阎王殿,做好了必死准备,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又一村,有命活着看见太阳,怎么不让他们庆幸? 捡回一条命,足够他们放纵一次。 少做一次铁骨铮铮的汉子,晒晒太阳。 彻底脱离险境的喜悦萦绕在众人当中,平日里冷酷寡言的人们,竟也有了笑,有的还开起玩笑。 亓凌霄也不例外,终于,带着小丫头出来了。 终于,没有让小丫头的付出没得回报。 活着,他们俩只要活着,一切就来的及。 抬眼看了看炙烤大地的太阳,他的胳膊收的更紧些,怀里,是他一辈子的宝。 抱着人寻了处老树,轻轻放下,不用他招呼,顾西风就赶了上来,一脸心疼的掏出伤药,“先把伤口撒上药吧,天热,化脓就不好了。” 亓凌霄伸手接过,坚持亲力亲为,“我来。” 失血过多的昏睡,止了血就不会有大碍,顾西风也没有反驳。 拾趣的走开,把树荫只留给一坐一躺的两个人,走出两步见师父有气无力的挪向树边,顺手,他好心的把人拉走。 今天,他看的真切,小师妹那股不要命的劲让人动容。 师父叨叨过了,小师妹是为了师弟下的皇陵。 好啊,师妹突然看清内心,救了他们,也算成全了她自己。 就算有多少隔阂,就算心里有多大的疙瘩,师弟断然不可能在计较。 逍遥散人偷瞄了树下两人一眼,没有力气也要八卦,“嘿嘿,那俩这回肯定能破镜重圆了。哎呦哟,我这跟做梦一样,纤云今天真是中邪了似的让我刮目相看。也是,我的徒弟嘛,肯定不一般,不一般。” “真会往脸上贴金。”,顾西风白过去一眼,实在不能苟同。 师父?也就应个名,哪里教给师妹一招一式了? “小兔崽子,你有没点良心!要不是我老人家闹肚子来的晚,那就碰不上纤云,那她就不会下皇陵,没有她的血,你就得见阎王!你还敢对我出言不逊,真是皮痒痒了!信不信,我揍到你满地找牙!” 顾西风实在懒得和老头纠缠,敷衍的点点头,“是,您是我们的大恩人,我们能活下来,都是拜您所赐。” “这还差不多!”,逍遥散人顿时开心了,随即,眨巴眨巴眼睛,惊诧的话锋一转,“天呐天呐,纤云有处子之血,那……那他们俩以前就没有圆房啊!哎呦哟,原来那次我把他们堵在床上,来人根本就没有那个那个……天呐天呐,大风子,你说小二子是不是有病?啊?” 第一百八十五章 长成猪倒好了 亓凌霄这边,细致的撒上金疮药把纤细的手腕包扎好,已经是一炷香功夫之后。 小丫头偶尔梦呓般的呻吟,他就会停下来安抚一下,血淋漓的伤口摆在那,刺痛了他的眸,引得他,一直眼眶发热。 心疼加上担忧,额头的冷汗细细密密,沁出一层皆一层。 终于包扎好,把两边胳膊摆放好,他突的目光一凝。 盯着其中的一条胳膊出神。 须臾,为了证实他的猜测,小心翼翼将袖子往上撸到肘弯处,定睛去瞧。 果然…… 瞳孔缩了一缩而已,没有太多情绪波动,他便又把袖子归拢好,抬头,对不远处静候的一名领兵副将招招手。 也就半盏茶的功夫,两个水囊就送了来。 顾不得嗓子冒烟,拿了手帕出来,用水打湿了,开始细致温柔的擦拭那张血迹半干,肿胀可见的狼狈小脸。 不能说是擦拭,是用湿淋淋的布一点点轻轻去沾,耐心十足,不疾不徐,生怕把人弄疼了。 手帕被鲜血侵染腥红,倒水攥一攥洗净,之后一丝不苟的继续。 老树下没人打扰,不过这一面区域,足有七八百人,隔着几丈远就有无数双眼睛时不时偷瞄。 冷酷如斯的冥王殿下,竟然有如此温柔的一面,跌破无数下巴。 那些难得一见皇族的小兵,三五成群摇着耳朵,很没见识的交头接耳。 跟了冥王几年的侍卫也没淡定到哪里去,惊诧到一愣一愣,原来,主子还有这样的一面。 “喂,你们说,主子会把前王妃带回去的吧?” 六子一滩泥样的趴在地上,手指头都懒得再动一动的他,碰上主子的八卦,空洞的小眼睛里立马聚起一点神采,“那还用说!散人不是说了嘛,王妃是哭着喊着偷袭打晕俩人,详尽了办法才下到皇陵的。命都不要了就为了主子,别说主子是个大活人,就是块石头,也得被感动不是?” 何况,主子对王妃早有情义,旁人不清楚,他和清风可是看在眼里记在心头的。 从前,求而不得,王妃撒欢不留余地的非要走,如今迷途知返了,还是以如此轰轰烈烈的方式。 呵呵,他觉得,主子不光感动,可能,心里早已经欣喜若狂了。 瞧瞧,大庭广众朗朗乾坤,那么多双眼睛瞧着,旁若无人照顾的那个精细。 哎,主子又栽进去了,无疑。 又一个侍卫叹口气,“全城贴讣告,万岁下旨把人轰出王府去的,这可是人尽皆知的。就是主子带人回去,这名分……已经休了,再做回王妃,怕是难。” 这人一贯没什么话,更不喜欢背后议论谁,不过,今天破例。 那种情况下,旁的女人别说跑进去舍命救人,跑的远远的还来不及。 夫妻怎么样,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被休出去了,还是以那么难堪的方式。 他无法想象飞蛾扑火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前王妃对主子到底心悦到何种程度。 前王妃,真乃女中豪杰,世间罕有,因为感激因为无以为报,所以他很是担忧。 “能休就能娶嘛,只要主子乐意,再娶回去就是了。到时候办的风风光光,那些无聊人的嘴不就堵上了。” “没错。要不是王妃大义,咱们现在已经在孟婆那喝汤了,主子不是忘恩负义之徒,定不会辜负王妃的。” “富贵险中求,王妃要不是豁出命,哪可能得主子如今的相待。一个屋檐下那么久,王妃可还是完璧呢,可想而知,以前,主子多不待见王妃。要我说,王妃也值了。” “还不是因为王妃的娘家,纪相那个小人看主子那时候病重,不光背主还把新娘子掉了包。不过,有刚才那一出,王妃绝对能翻身了。” “对了,王妃不是病的命不久矣了嘛!怎么我瞧着,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打蒙俩人还跑那么远的路,活蹦乱跳没病没灾的姑娘,有几个行的啊?” “还用你说,王妃的病肯定是装的!” “王妃,不见得呐!哎,六子,王妃装病主子知道的吧?喂,透漏点消息呗……” 有张嘴的都在议论,最最闷葫芦的人都按捺不住那颗内心蠢蠢欲动的八卦,偏偏,做为正主,亓凌霄对一切都是充耳不闻。 一下一下轻柔擦拭,带着无尽的虔诚。 即便那张小脸狼狈非常,就是让他爱恋的移不开眼。 “嗯……”,皱着眉头,低低嘤咛着,纪纤云眼皮沉重。 痛。 混沌的脑中,意识渐渐回笼,一波波密集的痛感瞬间席卷了她。 从脚底板到脑瓜顶,全身每个细胞,无不叫嚣着痛楚。 只有脸上,有股沁沁凉凉的异样,很舒服。 她很想追逐那股沁凉,猛的用力睁开眼睛,视线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冷酷中挂着柔和的脸孔,棱角分明,幽深如潭的眸光定定的,温柔的似乎能溢出水来。 一瞬不瞬的,正迎上她的视线。 刹那,眸光被喜悦占满,毫不掩藏的喜欢。 “我们……嗯……” 亓凌霄擦拭的动作顿住,心疼的开口问询,“疼了吧?你……醒了就好,忍一忍,我这就抱你去客栈。已经吩咐人过去熬止痛药,过去刚好可以喝。你……没想到今天看到你……” 看着激动到有些语无伦次的人,纪纤云还是有些迷糊,头晕晕的,疼的龇牙咧嘴,“我们……出来了?到外边了?有太阳……不是幻……” “出来了,你救了我,又一次救了我。”,亓凌霄爱怜的拨了拨小丫头黏在额头的碎发,低沉的音调夹杂着无数情绪。 纪纤云无力的长出口气,笑容浮现到一半又被疼痛打击回去了,肿胀的小脸上一抽一抽,眼泪差点冒出来,“啊啊啊……嘶……疼……” “别说话……别动……啊……”,亓凌霄的冷汗又是一层接一层。 脸上疼的她想骂大街,纪纤云老实的迅速做起面瘫,可一个弹指间,她突然反应过来,杏眼慌乱的爆睁,“我的脸……我的脸是不是丑的像……嘶……猪头!” 狼狈成这样了,还有精力关心好不好看,亓凌霄无语摇头,打趣着安抚,“长成猪倒好了,带回去养着就是。” “啊?……你……你不想带我回去!”,纪纤云眨巴下眼睛,整个人就不好了,“将功补过,以前的事……以前那些……” 第一百八十六章 可怜可怜你家夫君 “啊?……你……你不想带我回去!”,纪纤云眨巴下眼睛,整个人就不好了,“将功补过,以前的事……以前那些……” “就算你不愿意回去,用绑的也会把你绑回去。”,亓凌霄没好气的觑过去,手里的湿巾帕又细致的沾染起来,“破坏了她处心积虑步下的天罗地网,皇后肯定派人天涯海角的追杀你。” 纪纤云的脸就是一滞。 气定神闲的瞟过去一眼,亓凌霄嘴角微扬,“怎么?怕了?” “……怕也没用,谁让我上了你这艘贼船了呢。”,纪纤云无奈的叹息一声,扯动着脸上肿胀肌肉,疼的龇牙咧嘴,眼泪差点又下来。 怕,皇后那妖婆估计是她一辈子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 不过,有一点,她虽然喜欢算计,可,从来是个拎得清的。 譬如,已经做下的事,就算后果很严重,她也懒得把精力放在后悔上。 与其徒劳无功自寻烦恼,还不如把心思放在想法子上。 “看看你疼的,别说话了,歇着。”,小丫头摆明了已经和他一条心,亓凌霄一颗心砰砰跳雀跃非常,若不是看小丫头伤的不轻,他是真的想多说说话。 太久没有轻松的相处过,他很是贪恋。 还好,以后会有很多机会,以后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是真疼,纪纤云明智的顺从,闭嘴。 心思微转,她又急切起来,“对了,我……师父、顾兄……我打晕了一个,你们……” “放心,都平安。”,亓凌霄心领神会打断,刹那板起脸,“不许再说话,歇息。” ************** 脸上蒙块布,一路被亓凌霄背到客栈房间。 逍遥散人和顾西风也跟着进了去,挨不过小徒弟一脸抽抽的哀求,逍遥散人颠颠的把铜镜送了上去。 随即,纪纤云整个人十分不好了,崩溃赶人,“别看我……谁也别看我……走……哎呀,快把帐子放下来……猪头、猪头都比我好看……” “哎呀呀,看都看了,还在乎多看两眼!真是的!”,说是这么说,逍遥散人还是扬手把帐子给放下来,随即,乐呵呵坐在床边不肯走,“丫头啊,今天可是多亏你了,要不我老人家现在没准都投胎成谁家胖娃娃了。不愧为我徒弟,巾帼不让须眉,胆大的没边了。我的那个天呐,咔嚓就是一刀,咔嚓又是一刀,敢对自己动刀的姑娘家,世间难找哦……” “师父,师妹那么疼的,您就被在这唠唠叨叨了。平常听听也就算了,伤的那么重,师妹需要安静的歇着攒精神。”,顾西风伸手,强烈制止老头大开的话匣子,“看也看了,走吧,别在这讨人嫌。” “用你管!差点就死了一回,死里逃生,能不能让我老人家痛快痛快!纤云是疼,听我说说话,没准就忘了呢。”,逍遥散人吹胡子瞪眼怼回去,屁股就像长了钉子,窝在床沿上一点没有走的意思,反而嬉皮笑脸贴在帐子上贼兮兮小声追问起来,“丫头丫头,你和小二子不是已经圆过房了吗?你怎么还是大姑娘?哎呀,看来那回是小二子把咱们都给骗了。你说说他也真是,自己的媳妇还摆什么局……这个没出息的……” 有没有点正经啊?! 顾西风都替老头臊得慌,俊逸的脸孔都是嫌弃,伸手就去拉人,“走了,别在这丢人现眼行不行?您一个长辈,对着师妹说这种话,就不觉得难为情?……” “屁的难为情,你不乐意听你就出去呗,我和我小徒弟说话,跟你有一个铜板关系吗?”,逍遥散人眼珠子一瞪,撇嘴就把大徒弟搡开,随即继续冲着床上的人打了鸡血般的碎碎念,“丫头,你快告诉我嘛,要不,师父是饭也吃不下觉也没法睡……” 纪纤云一脸生无可恋,脸皮再厚,她也没厚到当着俩大男人的面聊如此隐私的问题。 遂,一推二六五,她决定拒绝回答,“师父,冥王最清楚,你问他去。我……嘶……疼死了……奥奥……头好晕、顾兄、顾兄……快把师父牵走……” “丫头,我老人家是那么好骗的吗?”,逍遥散人幽怨的抽抽鼻子,走可怜路线,“哎哟哟,小二子指定不告诉,你可真狠心,不让我吃饭不让我睡觉啊……丫头,你就告诉我,去去我的心病……啊,丫头,不对啊,本来没圆房,你自己心里明镜一样,你跟他一块骗我们,你怎么想的来着?你那时候直说就是了,直说咱们就能走了啊,哎,绕来绕去的……” “走了,快走,我都替您丢人。”,顾西风一脸黑线,如果有把老头拍晕的实力,他肯定不会有丝毫犹豫。 可惜,他没有。 只能硬着头皮,被老头一推一搡的。 那两个有没圆房,什么时候圆房,从来都不是旁人能插手的,师父这人,真是…… 不可理喻,倚老卖老的紧。 亓凌霄端着药碗进屋,看到的就是那一幕。 历时,拉下脸,冷厉的眉眼间如染上万年冰霜,尽量压低的低沉声音带着没有温度的不满,“师父,纤云需要安静,您是自己出去,还是我把您请出去?!” 逍遥散人欺负大徒弟眼睛都不眨,对二徒弟,心底里就有点怕怕的。 翻着眼皮瞄了瞄,不情不愿的离了床铺,憋着嘴往一旁挪动。 挪出几步,实在不甘心,满脸堆笑谄媚的就对上二徒弟冷冰冰的逼视,“小二子啊,我就问一句,问一句就走。你只要告诉我,我绝对说到做到,立马灰溜溜的滚。呵呵,你就告诉我,你那时候是脑袋抽筋了还是怎么的,要圆房就圆了呗,做个样子给我们瞧见,图个什么呢?纤云明知道你们俩没那回事,她也跟你一起骗我们,你们俩是不是商量好的?天呐,我的脑袋都要炸了……” 亓凌霄的脸上越来越难看,咬牙低喝,“出去!” “你不跟我说个清楚,我就不出去!”,逍遥散人就杠上了,叉腰瞪回去,“哎呦,哎呦,天呐,不是……小二子,你……你是不是有什么隐疾?不得了,我的那个天,大风子,你快给小二子看看。真是笨死了,肯定是……” 实在头疼,不问个明白,他真要疯了。 反正被二徒弟冷眼已经多到数不清了,再多一次,实在不痛不痒。 脑袋里灵光一现,他更不能走了。 隐疾! 绝对是隐疾! 否则,好好的媳妇睡在一边,血气方刚的年纪,都不再睡一睡的? 不可能啊! 亓凌霄嘴角抽搐,将药碗放到桌上,不言不语冲着顾西风使眼色,随后,两人一左一右将老头擒住。 连拖带拽,强势往门口送。 “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翻天了啊!……放开我……放开我……”,连闹肚子再下皇陵那一遭,老头体虚的很,双面夹击,实在挣脱不掉。 转眼功夫,大喊大叫的他就被送出门。 继而,二徒弟把门碰的一关,从里边下了门栓。 逍遥散人站稳脚跟之后,气的直跳脚,可,院子里好多人,又不能太不给二徒弟这个王爷面子,唯一能做的,就是对大徒弟瞪眼。 更让他气上加气的,大徒弟耸耸肩,一脸嫌弃,好不掩饰的走了。 屋内,亓凌霄端了药碗过去掀帐子。 “别动,不要掀开!”,纪纤云手腕实在痛,脸不能捂,急在心头,忍着脸疼急声制止,“不要看我……谁都不要看我!” 亓凌霄手顿了一顿,还是将帐子掀开一边挂起来,目光温柔的望过去,轻声安抚,“肿一点而已,没什么不能看。你想想看,第一次看见我的时候,我可比你狼狈多了。” 蚊帐没了,光线照进来,纪纤云顿觉生无可恋,憋气的不去看人,冷哼,“那是你脸皮厚!” 越被挤兑,亓凌霄越是心花怒放。 对,这就是他们最好的那段日子,一直最让他怀念的那种相处模式。 终于,又回来了。 就算是个梦,他也希望,这个梦,千万不要醒。 笑容爬上嘴角,自顾自坐下,勺子搅着碗里的药吹一吹,他便气定神闲的丢出去一句,“我要是脸皮薄,恐怕坟头草都长了好几拨了,可见,脸皮厚好处多多。来,喝药。药有点苦,没有蜜饯,找了一点桑果给你。” 纪纤云就皱了眉头,“不用药,你给我吃桑果就行。” “……”,亓凌霄好笑的摇摇头,顿了顿,还是把一勺药吹凉送到嘴边去,“良药苦口,不喝药怎么可以?” “失血而已,是药三分毒,药补不如食补。” 古代的苦药汤子可真不是盖的,以前是装病,药自然都倒掉了。 若是真成了药罐子,她绝对,还是死了算了。 天天喝苦药,活着都没意思。 “怕苦而已,找借口累不累?”,亓凌霄扯了扯一侧嘴角,揭穿,勺子径直送到唇边去,毫不妥协,“药是要喝的,食补的话,鸡汤一会儿就好。只要各地进贡吃食,内务府就往府里送,每次还很多,这回好了,你回去就不用发愁那些东西怎么打发是好。” “咕嘟”被强灌一口药,纪纤云被苦的差点骂娘,又被说成消耗多余食材的垃圾桶,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亓凌霄,你……你等着……嘶嘶……苦……糖……给我糖……” 一颗又一颗桑葚被塞到嘴里,她才渐渐平静下来,大嚼特嚼嘴巴痛,倒是有了几分细嚼慢咽的味道。 趁着小丫头没腾出功夫炸毛,亓凌霄明智的解释起来,“以前你在府里,内务府送来东西,只要看你喜欢,我就派人多要一些。久而久之,他们肯定认定我贪吃啊,根本不用知乎,每次都是送很多过来。” “说的我很能吃一样?!”,纪纤云气的牙痒痒,天啦撸,她能吃多少? 要不是看着那些鲜果又稀罕又烂了可惜,她用得着大吃特吃吗? 浪费她的牙,好不好? “谁说你能吃了?这次回去,我会监督你,让你多多的吃。看看瘦的,跟你说过外边的日子不好过,你还不信?” “跟吃没关系。”,为什么暴瘦下来,纪纤云心知肚明,跟吃食无关。 就算在庄子上,伙食也是很好的,她的嘴从没亏过。 “奥,跟吃无关。”,亓凌霄煞有介事的点点头,随即,别有深意的看过去,“那跟什么有关?突然瘦下去,总是有原因的吧?” 这货绝对故意的。 纪纤云心里鄙视之,她才不会让这货得逞。 一个白眼飞过去,她就没好气的道,“要不是奔着王府伙食好,你以为我会脑抽的跑去救你?” 亓凌霄也不在意,依旧笑脸,而且那笑容中有几分痞气,“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这是为我消得人憔悴,看来,我是自作多情喽。为了吃,好办,府里吃的堆成山,不怕你吃,就怕你吃的少。” 又在挤兑她,得了便宜卖乖的货! 瞪过去一眼,她还是理智在线,避免被越绕越深,不再深究,“桑葚,快,再给我几颗……苦。” “长痛不如短痛,还是先把药喝了。若是吃了一碗果子,这药还没喝掉,你想,外边的人会怎么看你。小娃娃都没你怕喝药,他们会笑话你的。” “人家都敢笑话我了,你是干什么吃的?你不会把他们打服吗?”,威胁她?她又不傻。 亓凌霄扶额,“抱你从皇陵出来这一路,胳膊酸的很,你看,手都抖了。喂你喝完,我才能歇着,你就可怜可怜你家夫君,行不行?” 应景的,他特意配合着,手颤如筛糠。 看上去,尤其的假。 “……嘶……”,不是疼,是鸡皮疙瘩一身。 纪纤云真是招架不了,为了身上的汗毛能安好,立即张嘴接了药。 以前,不是没见过这货肉麻恶趣味。 尤其是在无人的夜里,这货什么都说的出口。 不过,他发现,比起曾经,割裂了那么久,而且还是隔着那么多让他伤心的事,这货竟然没有尴尬不用过度,有更加肉麻的趋势。 一口口喝着药,渐渐的心里倒是有了一丝甜。 这货不跟她掰扯那些过往,挺好。 第一百八十七章 统统不得好死! 夕阳西下,小小的客栈里很是安静。 除了院子里外把手的官兵和轮拨值守的几个侍卫,其他人都在酣睡中。 亓凌霄也不例外,他实在累的紧,侧身脸冲里,怕碰到纪纤云伤口,特地离开一点距离。 躺在床外侧,沉睡,睡梦中似是有什么开心事,嘴角一直微微扬起。 和这里一派宁静想比,凤仪宫中,正上演着一场惊涛骇浪。 听着儿子战战兢兢禀报过,皇后独孤菲一改往日的慵懒相,目光凌厉,飞身而起。 妖魔般落在亓凌昊跟前,妖媚的脸孔狰狞着,咬牙,一字一顿确认,“什、么?!你、说,失败、了?” 亓凌昊不自禁后腿一步,嘴唇跟着打颤,心跳如鼓的低头回禀,“是……千真万确,侥幸逃出来的人快马来报,老九,他,真的逃了。” “不!不可能!”。独孤菲似有些魔障,自顾自摇着头,根本不敢相信,她也不想相信,“怎么会逃掉?怎么会逃掉?只要中了那个机关,大罗神仙,他也插翅难逃的!……是不是他们办事不利?他们办事不利被老九发现了破绽,老九根本没进墓室。是不是这样?” 淡定、运筹帷幄、将一切玩弄在鼓掌之中……多年大风大浪修炼过来成就的处变不惊,在这一刻,全线溃败。 处心积虑的筹谋,两年来千毒门众人倾注全力的布局和付出,刺杀老九那么多次都以失败告终,这个局成了她眼下几乎唯一的希望。 竟然败了! 竟然败了! 万无一失的事情怎么会失败?! 除了自己人出了纰漏,她实在想不到旁的理由。 潋滟的桃花眼中一派灰暗,亓凌昊颓丧的很,迫于威压,怯懦着硬着头皮道,“母后,老九进了墓室,一开始都很顺利,就是……就是后来刀疤刘忘忽所以把破解机关的方法抖落出来……然后,纪纤云就……不知她怎么就跑进去搅了局。” 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最终会是她坏了事。 会咬人的狗不叫,早知如此,这人真该一早除去。 哎,他以前真是猪油蒙了心,才看上她,才被她蒙蔽。 此时此刻,他真想把她碎尸万段。 “什么!”,独孤菲眸中如淬了毒,怒发冲冠,一巴掌就扇在儿子脸上,“都是你个孽畜!跟本宫作对保她的命,到头来如何?!是她,就她……竟然因为她,让咱们筹谋到天衣无缝的事,功亏一篑!机会,多难得的机会,错过去,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有了。” 预料之中,肯定会遭迁怒,亓凌昊噗通就跪了,“母后,母后,儿子错了,儿子错了,儿子认罚……” “罚你有什么用?!”,独孤菲心口起伏着,怒火满满的眸微眯,如索命厉鬼阴恻恻质疑追问,“看见那死丫头闯进去,刀疤刘他们是瞎子还是傻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一刀结果了她不就是了?!怎么就让她搅了局?血不是一蹴而就,那么大个八卦图要想填满,总要有功夫的,他们是怎么了,就那么干看着?啊?” “……母后息怒,息怒。回来的人说,当时老九他们一直嚷着不让纪纤云用血祭,说她的血根本不行,刀疤刘就认为纪纤云是犯傻,明知不行非要试试而已。是刀疤刘大意了,不过,也是老九他们戏演的实在……” “够了!废物!都是废物!一群废物!”,独孤菲气的浑身微微颤抖,拂袖退到美人榻边瘫坐,怒火夹杂着大势已去的无力感真的让她有些崩溃。 母后是主心骨,眼见着皇后没了精气神的模样,亓凌昊更是六魂无主,跪爬着向前几步,眼珠转了转献计,“母后,老九那帮人今日应该不会往回赶,那明日?明日要不要在半路截杀他们?多派人手,也许可以……” 不等儿子说完,独孤菲陡然提高音量,看傻子似的瞥一眼,“可以什么?老九诡计多端,路上能没防备?望想派几个人去杀了他?白日做梦!” 亓凌昊咽了咽口水,“那……” “这事需要从长计议,你先回去吧。”,独孤菲心里乱的很,敷衍的摆摆手,随即,无力的倚靠到软塌上。 亓凌昊抬眼望一望,终究再没言语,默默扭头往殿外去。 “皇上驾到!” 随着一声尖利的太监公鸭嗓,皇帝亓钰脚步匆匆,面无表情的已然到了殿门口。 父子两个碰个照面,亓凌昊才要行礼,就被一句“你先回府去吧”打发了。 听声音,他可以明显感受到父皇的怒不可竭。 “是。”,淡淡应一声,他便头也不回的出宫去了。 父皇怒了,老九差点被他们算计到没命,父皇不可能不怒,不可能不去母后那里兴师问罪。 不过,就算再气,就算恨到入骨,父皇终究动不了母后。 他,根本不用插手,而且,他也差不上手。 独孤菲正烦躁,瞟一眼丈夫大步而来,还是强打精神坐直身体。 嘴角故意扯起一抹诡谲的笑意,摇着美人团山,一副魅惑无比的悠哉模样。 “都下去!” 挥退了殿里仅有的两个宫女,亓钰紧绷的脸怒意更盛,抓起一个花瓶就砸向榻上人,狠毒的眸中如有万千冰刀,“你个毒妇!贱人!好啊,你!你又骗了朕!” 独孤菲轻巧的闪身,在花瓶砸到之前已然飞身而起,稳稳的落于软塌一侧,至于,那花瓶和软塌的木头边沿相碰碎了个粉身碎骨,她脸眼皮都没挑一下。 依旧轻摇着团扇,笑意盈盈,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蔑视。 即便身高不占优势,娇小身材的她,就是有震慑人心的气场。 “药方是假的!紫竹也是你指使的!都是你!一切都是你!”,亓钰手指着故作姿态的蛇蝎女人,怒火中烧,“你这个贱人!把朕逼急了,大不了,朕跟你同归于尽!” “呵呵……”,独孤菲先是一串藐视的娇笑,继而目光流转,眉头微挑挑衅的望过去,“同归于尽?你要是有那个胆子,我也不可能猖狂这许多年。亓钰,不要在这装腔作势了,光说大话,可算不得本事。对,没错,药方是假的,被你收买来偷药方的紫竹也是我指使的。哈哈,上当了,赖只能赖你蠢,跑来叫嚣,只会让我更看不起你。只可惜啊,老九那个祸害又给逃了,天罗地网都是为了他准备,只差一点,算我倒霉。下一次,让我逮到机会,绝对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你个贱人!你个疯子!你信不信,再敢打老九主意,朕就让老九先把你的一双儿女结果了!老九要他们的命易如反掌,若不是顾忌到朕,他也不会忍老七那么多!” 独孤菲面不改色,笑的更加妖媚,甚至还赞同的拍了拍手,“好啊,他们反正也是你的亲骨肉,你下的去手,那就去吧。若是没了他们,我就更没有顾忌,你的老九只能死的更惨。至于你,也绝对不会有好死的。” 儿女的命都不顾? 亓钰吃惊一瞬,转念,他实在相信眼前的人能说到做到。 拳头紧攥,全身的血液都要狂喷,可,他眼下着实不能做旁的,遂,强忍着怒火拂袖而去,“毒妇,你等着,朕绝不会让你有好下场!” “哈哈……我等着呢,就是等了这许多年,依旧活的很好,我真是失望的紧呢。希望,这回,你不要又是嘴上将军,呵呵,到时候,我可是连笑话你都懒得了。” 巧笑靓兮的对着那背影丢出拱火的话,见着人疾步消失于殿门口,独孤菲终于支撑不住,踉跄着扶着美人榻才不至于打晃。 妖媚的脸孔上,愁绪染了一层又一层,随即,皱眉,痛苦的抬手抚上心口。 痛! 锥心之痛! 为了一个男人,一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她无数次锥心之痛,一年又一年。 也许,真的只有死,才是解脱吧。 落寞忧伤过后,她又挺直了脊背,眼睛眯起,嘴角有种似有若无的渗人冷笑。 死,她可以死,可,让她不痛快的人,必须死在她前头。 老九,侥幸逃了,她就不信,每次那孽障都有如此好运。 会的,人有打盹的时候,再精明的人,不可能算无遗策,就像这次,不管多难,只要有足够耐心,鱼终究能上钩。 从长计议,一定有办法手刃了他。 还有那个死丫头,都是坏在她身上,这次,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死,统统不得好死! 第一百八十八章 我不要当冥王妃 阴天,湿热的空气就像能拧出水来。 天亮就出发,一路官道,马车还算快中有稳,天色渐暗,一行人终于赶回了冥王府。 桂嬷嬷早已伸长了脖子等着,见马车在二门外停了下来,冥王抱着人跳下车,她那颗一直在嗓子眼的心才噗通放回去。 “王爷,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回来就好。对了,说是王妃受了伤,要不要紧啊?” “没有大碍,失血过多,需要养一段日子。”,说着话,亓凌霄抬步就往前走,丝毫不在意那些偷瞄过去的目光。 冷酷无情的冥王抱个女人回来,不得不说,惊掉无数丫鬟小厮的下巴。 王妃?王妃不是被休掉了吗?府里哪来的王妃? 怎奈冥王怀里的人缩成一团,尤其是脸,窝在冥王怀里,实在看不出长相。 因为太神秘,大家伙更惊诧了。 能得冥王抱着,还心安理得的很,天呐,到底是个什么女人啊? 不用看,纪纤云也能猜到周遭是个什么情形,不过,她实在没有下来走的想法。 一来身体里的血少了大概三分之一,自己走回去实在有些困难,二来,就算能走,她也着实不想顶着一张猪头脸辣大家伙的眼睛。 抱就抱呗,反正这辈子算是绑定了,不在乎旁人知道冥王对她好。 桂嬷嬷算是比较淡定,她更关心小王妃的身体,“王妃啊,我准备了燕窝粥和鸡汤,您还想吃什么?我好去准备。” 脸上依旧疼,连带着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嬷嬷,我吃什么都行。脸肿了,没发见人,说话还疼,就……” “那就别说话,歇着,歇着啊。”,桂嬷嬷紧张的急急打断,一张满是皱纹的脸又心疼又是欣慰,“王妃啊,您回来就好了,您这一走,府里头太冷清了……” 亓凌霄步伐很快,须臾之间就回了思梅园。 躺在熟悉又陌生的床上,抬眼扫一扫貌似没有丝毫改变的家具摆设,纪纤云油然的一种踏实感。 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失而复得,心境不同。 坐于床边,亓凌霄也是满目感慨,最终化作无言的笑意。 形单影只的日子,再也不会了。 真好。 在床上找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纪纤云酝酿了酝酿,还是希冀的看过去,“能不能把隔壁那间屋给我,跟原来一样打地铺。清净,等我脸上好利落,我再出来。” “一会儿给你恢复原样。” 答应的也忒痛快了,不禁,纪纤云眸中显出几分明显的讶异。 亓凌霄宠溺的笑笑,“怎么了?不想让我同意啊?” “……没……不是……” “不谋而合,我也正有此意,你养伤重要,万一我压到你伤口就不好了。”,一本正经的交待过,亓凌霄脸上有浮上几丝痞气,“反正就一道帘子,又拦不住我,我随时过去串门……” 两人正说着话,桂嬷嬷就端着托盘送来一堆吃食。 喂饭是被亓凌霄承包了的,交待了桂嬷嬷带着人去梧桐苑搬东西,屋中又剩了两个人。 细致的喂了半碗鸡汤,趁着桂嬷嬷还没回来,亓凌霄把碗放回去,端坐着,很是严肃的切入主题,“纤云,咱们以前也没拜过堂,等你身体恢复,这回我要好好操办,风风光光把你娶回来。” “……”,神转折啊,纪纤云一时接受不能,脑袋里就是一空。 不能钻到人心里去看,只观察着小丫头的表情变化,亓凌霄心里一紧,有些担忧的试探发问,“有问题吗?你放心,安全起见,不会把你送到纪相那里发嫁的。花轿要有,从侧门出去到正门转一遭就可以,其他都在府里,你不用担心的。” 纪纤云担心的不是这些,心思微转,她就坚定的摇了摇头,“不,我不要当冥王妃。有名分了,事情就多,总不能一直闷在院子里不出去吧?皇后那个老妖婆,肯定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我一出去,她肯定想法子弄死我。啊,对了,府里也不安全,有色胚那边的眼线,没准逛个花园子,就有人冲出来刺杀我。算了算了,也就这个院子里还安全点,以后我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好了。” 危险无处不在,的确,跟着他,就是如影随形的凶险。 小丫头的担心,亓凌霄很是理解,不过,“讣告贴的到处是,就算不是我给你的休书,世人心里,你早已不是冥王妃。你,总不能没名没分的跟着我。我跟你保证,成亲之后,你也可以随心所欲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成亲就一天的功夫,算起来,只用出大门转一遭而已,我加派人手在一边保护,肯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救人,她可以不怕暴露,毫不迟疑冲上去。 名分?为了那个虚名担一点风险,纪纤云都是不乐意的,“没的商量,反正我是不会出去冒险的。” 见冥王那厮还是纠结的不想答应,她就勉为其难撒了个娇,“求你了啊,不就一个形式,给外人看的而已,哪有命重要?” “可是,你这么跟着我,没名没分,对你名声不好。”,女人,不是都在乎名分的吗? 他只是不想让小丫头受委屈而已。 “名声?又不能吃,我才不在乎。”,纪纤云甚是不在意,甚至,不正经的调侃一句,“再者说了,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有名有份的,不见得过的好不是?你啊,以后得对我这个没名没分的好一点,知不知道?” 亓凌霄一头黑线,无奈的扶额,“……依你就是了,反正园子里的人不会怠慢你的。” 眼下凶险无疑,以后吧,总有一天,皇后不是威胁。 应该,用不了太久了。 给父皇解毒这条路走不通,注定要转向另一条路,幸好,那条路进展的很是顺畅。 第一百八十九章 你会后悔的 端午节的粽香中夹杂的是被休弃的冥王妃突然被接回的火爆消息,源头或是冥王府下人或是去皇陵的兵丁,无从可考。 总之,这条大八卦长了翅膀一样在偌大的城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播开来。 上到皇宫中一杆贵人,下到各个高门贵府,甚至街边挑着担子卖凉茶的小贩,摇着蒲扇哄孙子的老大娘,只要是长着耳朵的,无一例外。 被休了,还是皇帝亲自下旨赶出府去,讣告贴的人尽皆知。 短短一个月而已,弃妇翻身了,还是被冥王亲自接回去的,可不稀奇嘛。 听说还是冥王亲自抱着走,那场面,他们真的无法想象。 谣言就是以讹传讹,多几张嘴就会失真,真事也一样,短短几天时间,就演绎出了诸多版本。 有的版本,匪夷所思到有脑子的就不可能信,可,突然傻掉的人似乎不少,依旧传的乐此不疲。 没人戳穿,没人反驳,而且,故事花样翻新,添梗加叶,往越来越玄乎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 纪纤云闭门不出,以养病为由,亓凌霄吩咐下人将木木和小吃城孙掌柜都打发了。 对此,她是颇有微词的,也只限于微词。 她身体虚弱,皇后又对她恨之入骨,肯定想尽办法弄死她。 若是木木和孙掌柜能和她近距离接触,难免,皇后不会从他们身上做文章。 木木手下的丫鬟小厮,或是孙掌柜本人,都可能是皇后的目标。 那样的话,她不光害人还害了己。 冥王那厮考虑周全,不得不服气。 不过,她也不寂寞。 自有桂嬷嬷把下人搜集来的那些闲话绘声绘色的学给她,听得她是白眼一个接着一个。 加上逍遥散人只要发现冥王去前头处理公务,便会幽灵一样霎时飘上来刨根问底打听隐私,不光不寂寞,是想清净都清净不来。 天天除了吃和睡就是闲聊,不时和冥王打打觑斗斗恶趣味,脑袋里没有算计也不用算计,猪一样快乐的日子,过的实在快。 不知不觉脸上的肿胀消了,青一块紫一块也没了,望着镜子里白皙的小脸,纪纤云惊觉,回来都十来天了。 手腕上结了痂,成天数不清汤汤水水的补,尤其是红枣桂圆红糖水,一天三碗的硬着头皮往下灌,体力着实恢复不少。 晌午时分,她是真在屋里闷不住了。 先斩后奏散步到正厅里坐下就不动了,用行动拒绝持续了十天的卧房面对面喂食。 “好了好了,人多热闹胃口好,放心,你们俩乐意怎么腻味就怎么腻味,我们就当眼瞎,不就成了。”,逍遥散人咋咋呼呼当和事老,坚定的站在了一徒弟一边。 以前还有底线,如今,亓凌霄是明着纵容,既然小丫头高兴,他也就勉为其难坐到桌旁,幽深的眸觑过去,别有深意的丢出几个字,“我觉得,你会后悔的。” “后悔?”,纪纤云挑眉,好笑的瘪瘪嘴,“你是不是觉得,大庭广众对着喂饭很难为情,我会不好意思啊?对,没错,你的想法很对。不过呢,从这顿开始我要自力更生了,你只要把菜放我面前的盘子里,我满可以拿个勺子慢慢吃。手腕结痂了,不疼就是有点痒,再过几天,我就会从半自理的残废修炼回活蹦乱跳的健康人。” 扫一眼神气活现的小丫头,亓凌霄没有言语,嘴角浮起若有似无期待的笑,不时瞟一眼门口。 饭菜摆上来,纪纤云抬下巴瞄了瞄远处的炖羊排骨,好不客气使唤人,“那个,我要羊肉,大块,带脆骨的……嗯,虾也要……肉末茄子……” 面前的菜堆成小山包,她正想叫停开吃,就听‘卡啦’一道开门声。 六子都不通报,谁啊? 师父、顾兄、清风,都在的。 疑惑的抬头,瞬间,她就有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待进来的挺拔男人摘下银色面具,露出一张帅气又难掩痞气的笑脸,她的心突然就不怎么美妙了。 冥王那厮先前说的,她留下来吃饭会后悔,原来是指的这位难缠到厚脸皮的家伙。 一脸狡诈,全身冒着来刨根问题挖八卦的气息,呵呵,不得不说,还没被缠上,她的耳朵已经不那么舒服了。 诶,退场还来的及吧? 才要起身跑路,惊觉身旁刮过一阵风,瞥头,长着狐狸眼的货已然到了她身侧。 正笑的牙不见眼,卑躬屈膝,一副十足的谄媚奴才样。 纪纤云,只觉得惊悚。 人是会变的,这货,方向是一路向着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去的。 大半年不见,貌似,更烦人了。 “见过小表嫂,表弟在这给您请安了。小表嫂,多日不见,您是风采依旧,不,女大十八变,您是越来越好看。”,说到此处,梅仲琛自顾自给自己脸上一个轻轻的巴掌,追悔莫及的砸吧咋吧嘴,“哎哟哟,不,说相貌忒肤浅!小表嫂,您是巾帼不让须眉。一己之力救了那么多人,眼睛都不眨就往自己身上动刀子放血,小弟佩服的五体投地。小表嫂,往后,您就是小弟这辈子最佩服的人,小表哥都得靠边站。” 霹雳巴拉一堆兜头盖脸,纪纤云真心服气这货的舌头,面对如此真诚的拍马屁,她能回的就是皮笑肉不笑的扯扯嘴角,“原来你可是说我治好了你的顽疾,已经是你的重生父母再造爹娘,现在变成最佩服的人,呵呵,在你心里,好像不如从前呢。” 梅仲琛依旧嬉皮笑脸,高高举起轻轻落下自顾自拍拍脑袋,“忘了,忘了。不过,小表嫂,不冲突。原来的也算数,再加这一条,我对您啊,是又感激又佩服。一听说您回了府,我是恨不得插上翅膀来看您,怎奈,被人算计中了毒,快一个月了,这才解了个七七八八,勉强能出来走动了。第一个,我就心急火燎奔您来了,怎么样,感动不感动?” 大病初愈啊,难道是被毒哑了,才恢复说话功能? 要不,怎么可能这么贫? 油嘴滑舌口若悬河的男人,是纪纤云最讨厌的那一款,就算是亲戚,她也懒得装,嫌弃的斜过去一眼,“完全没有。” “小表嫂,你怎么能……”,梅仲琛做悲怆状,挺大个人大有化身大号熊孩子之势。 亓凌霄实在懒得看,冷声训斥,“吃饭就坐下,否则,出去。” “小兔崽子,吃饭都是浪费,我老人家觉得,你还是滚远点,省的碍眼!”,逍遥散人没好气的哼了哼,“要不是看你被人算计的挺惨,我老人家早把你扔出去了。” “吃饭,当然要吃饭。”,梅仲琛变脸比翻书都快,悲怆脸历时成了讨好的笑脸,颠颠的坐到清风旁边去,徒惹得清风冷脸瞥了瞥。 他也不在意,先是大快朵颐几筷子肉,肚子里有了底,擦擦嘴,恢复了几分正经相。 偏头过去对着细嚼慢咽的冥王道,“小表哥,正事,我要问你正事,你不要黑脸。那什么,听说你要把独孤晟放走,是不是真的?他可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捉回来的。” 第一百九十章 成全我们好不好? “不能制衡皇后,难道你想一直白养着他?”,亓凌霄一个眼神都没给过去,动手盛了一碗牛肉羹给小丫头送到面前。 梅仲琛使劲揉揉眼睛,嘴巴半张着,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天呐,小表哥真的转性了。 瞧瞧伺候的,真贴心,别说皇子的架子,整个一细心老嬷嬷。 余光扫到身旁那货的白痴相,清风很是看不上的从桌下踢上去一脚,刻板的声音全是嫌弃,“这里不是戏馆。” 话音一落,梅仲琛先抖了一抖,小表哥突然剜过来那一眼好可怕。 随即,他也顾不上找清风报仇,谄媚着一张脸就对着冥王求起了饶,“小表哥,不能怪我,真不能怪我。您这也……哎呦,换了个人一样,我这不是见识少嘛,少见多怪,呵呵……跟你打个商量,能不能把独孤晟那孙子送给我?日以继夜夜以继日的抓他那么久,实在受不了把他再放回去逍遥。我知道,你不会白白放他,不过,皇后那边连他的命也不顾了,估计也换不来什么大好处。就给我好不好?煎炒烹炸,十八般武艺用那孙子身上,也好让大家伙痛快痛快。” “不能意气用事,他放回去有大用处。”,亓凌霄面不改色,气定神闲的咽了饭,毫不犹豫拒绝。 梅仲琛负起的瘪瘪嘴,兴趣缺缺的拉长音,“什么大用处?小表哥,你千万别跟我说,你已经把他说服了,放他回去做卧底。我跟你说,那孙子诡计多端薄情寡义,他的鬼话信不得。奥,难道说你给他吃了什么厉害的毒药?这倒是还有点可能。” “皇后那边连他的命都不顾了,他那样的人,有朝一日回去能善罢甘休?”,清风冷着一张脸,劈头盖脸怼过去。 梅仲琛如梦初醒的一拍桌子,在一桌人皆嫌弃的白眼里,自顾自两眼放光的念念叨叨起来,“天呐,傻了傻了,我真是傻透了。对!太对了!他那种人,才不会体谅皇后有什么鬼苦衷,知道他被放弃掉,绝对恨不得把对不起的全弄死,还是不得好死。嗯,还不是硬碰硬,回去之后先装的老老实实的伪装一番,待着机会才会扑上去……” “闭嘴行不行!听你瞎嚷嚷,我老人家的酒都喝着没滋味了!” 除了老头一把胡豆丢过来,其他几个也没好脸色。 梅仲琛历时化身受气小媳妇,悲悲戚戚抽抽搭搭,娘的让人不忍直视,“你们……你们怎么能这样?我中毒还没好呢,一个个就不能体谅一下,就不能关心我一下?我不就是话多了一点?你们以为我想这样,我中毒了啊,我身上的毒还没清好不好?小表嫂,尤其是你,病病歪歪咬牙来看你,你不光无动于衷还……还嫌弃于我……小表嫂,我好伤心啊……” 一大男人比姑娘都能撒娇,纪纤云嘴角一抽一抽,鸡皮疙瘩一层接着一层。 神啊!世上怎么有这样的货色。 “有辙想去没辙死去!一大老爷们装姑娘,恶心死人不偿命啊!中毒了嘛,好好待着解毒嘛,毒没清就不要出来祸害人了。清风说你已经看不得,我老人家还不信来着,今天一看,我跟你说实话,我总有一种把你打出去的冲动。” “清风,你……你……亏我还把你当兄弟!顾兄,顾兄,你最好,你说句公道话。医者父母心,我都中毒了,是不是该被优待?” 顾西风俊逸的脸孔绷了绷,实在受不了某人拉长音的撒娇,放下碗筷抬腿就走,“失陪。” “顾兄,你……”,梅仲琛吸吸鼻子,垂着眉眼要哭状,惹得逍遥散人又是一把胡豆撒过去,摇头晃脑吐舌头,“把人恶心走了,哈哈……就是这么讨人嫌。” “清风……” 为了躲避梅仲琛的搂抱,清风皱着眉头遁走。 “小表嫂!小表嫂!你不要再伤我心啊……” 纪纤云嘴角狂抽,生怕那货继续拉长音撒娇的干嚎,明智的扯出一抹苦笑敷衍一句,“中毒了啊?你也是身不由己,我怎么会取笑你呢?那……你吃饭吧。食不言寝不语,冥王殿下一贯要求,咱们好好遵守,免得被他骂出去。” “嗯,还是小表嫂你体谅我。小表嫂,我跟你说,我中了五失散,那毒可是霸道,听不见、看不到、说不出、不知痛、饭无味,前段日子,我就是个活死人。现在好多了,不过,就是味觉还没恢复好,吃什么都无滋淡味。” “说不出?我觉得你说的比没中毒的时候还多。” “小表嫂,我跟你说,首先恢复的就是说话,那时候看不见听不见,我就只能拉着他们多说了,这不,一时改不回来了。”,梅仲琛对饭没兴趣,一手托着下巴滔滔不绝,“那什么,小表嫂,你又不能出去,天天肯定很闷,我就留下来给你解闷好不好?” “……”,纪纤云从头到脚都是拒绝的。 “用不着你,我老人家比你解闷解的好!” 亓凌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实在忍不了大话痨在一旁没完没了,筷子有些重的拍到桌上,冷眼瞥过去,“你表嫂需要静养,你还是回去好好解毒。” 没人欢迎,梅仲琛浑不在意,装伤心装腻味了,狐狸眼一眯狡黠的冲着冷脸冥王抬抬下巴,“小表哥,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马上走。很简单的,你就告诉我,你以前为什么假装跟小表嫂圆房?你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有什么理由不来真的……” 问是要问,不过,他实在承受不来那双要把他拍死的眸,贼溜溜跳到逍遥散人身边去之后才敢继续,“说嘛,都过去了,有什么不能说的。不光我,散人肯定也很想知道,大家都很想知道,小表哥,你就行行好,成全我们好不好?” “对!算我一个!”,逍遥散人很墙头草的把人收留下,一脸八卦的在两个徒弟脸上流连,“说,再不说,我老人家愁的头发都白了。一个作假,一个还不揭穿,你们那时候面和心不合来着,要说合谋的,也说不过去。哎呀呀,想的脑袋都要破了,你们两个,忒残忍,就会难为人!” 第一百九十一章 我给你们关门 时不时单独被软磨硬泡的逼问,这回倒好,把他和冥王凑到一起来了,纪纤云郁闷的很,直把嘴里的牛肉嚼的咯吱作响,“师父,表弟,你们俩知道什么是脸吗?隐私,这是我们的隐私,你们怎么有脸问出口?” 亓凌霄是个行动派,腾出个盘子麻利的拨了些饭菜,冲小丫头使个眼色就走。 “哎呦呦,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小兔崽子,你是不是以为你们俩缩到房里去吃,我老人家就不会跟过去啊?!天天问,天天问,你们俩就是吊着我老人家胃口不说,知不知道,这是不孝,大不孝。弄得我老人家吃不下睡不好,要是把我老人家折腾出毛病来,到时候有你们后悔的。我跟你们说,我不是吓唬你们啊,你们没发现,这几天我都瘦了好大一圈嘛。” 眼见着逍遥散人老母鸡似的挡了过去,梅仲琛坏笑的往后缩了缩,一双狐狸眼眯成一条缝,就差拍手叫好了。 亓凌霄气的脸色发黑,他怎么摊上这么个师父,徒弟的床笫事都要刨根问底! “您再胡说八道,仔细我们不认您这个师父。”,他也是没辙了,长辈,还是个十分无赖的长辈,他能怎么样? 总不能打出去,也不能骂出去。 逍遥散人白眼翻上天,“吓唬我老人家?哈哈,我老人家可不是吓大的。不管你们认不认,我都是你们师父,就算你真下的来脸赶我,我也是不会走的。长痛不如短痛,我劝你们一句,还是老实交代,几句话的事就皆大欢喜耳根清净,何乐而不为呢?你们俩又不傻,听我老人家的没错。” “……”,亓凌霄扶额。 头疼,师父这人,真叫人头疼。 为老不尊,老不正经,人家就这个路数,根本没理可讲。 纪纤云吐掉嘴里的骨头,深深呼出胸腔里的一口怨气,一屁股又坐到椅子里,杏眼里都是无可奈何的凛然,“好了好了,师父,我服了您了。我说,来,你过来听好。” “……”,亓凌霄猛回头,三两步就奔了过去,不容置喙的声音急急制止,“不能说,不用理他们。” 就不说,师父再脸皮厚又不能撬开他们的嘴,时间一长,好奇心也就淡了,自然这事也就作罢。 话匣子一开,那就是祸源,不刨根问底就怪了。 闺房事,哪有拿出来说道的。 况且,这绝对不是一劳永逸,师父这人听去了,就是一帮人听去了,那后果…… 就是时不时拿出来调侃一下他们俩,想想,也着实不美妙。 “不说怎么办?天天被师父逼问,脑袋都要炸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告诉他就告诉他,落个耳根清净。再这样下去,我觉得我要被逼疯了。” 纪纤云也是无法再无法。 冥王可以黑脸,可以抬腿就走,老头还是惧着的,不会逼的太紧。 她就不一样了,柿子找软的捏,她就是那个软的。 还是一个院子里住着,老头逮着机会就来盘问一番,她真的要受不了了。 逍遥散人把二徒弟扒拉到一边,生怕小徒弟被拐跑,大脸伸过去,笑的牙不见眼的循循善诱,“丫头,我就知道你最最聪明最最上道,来,说说,师父洗耳恭听。” “师父,你得先答应我,以后这事都不要再提了。” “好,不提,绝对不提。”,逍遥散人想都不想的猛点头,反正先套出话来是正经,至于以后…… 呵呵,他想怎么说,谁能堵住他的嘴? 亓凌霄怎么会看不穿,“纤云,不要信他,他的话从来不可信。回房去,急的是他,他乐意问,你就当听不到。” “小二子,你存心跟我过不去是不是?纤云乐意孝顺师父我,你管的着吗?你个不孝徒弟,滚远点。” “师父,您是长辈,您不觉得天天追着小辈问闺房事,很是老不正经?” “哪里不正经了,我这是关心你们。不光关心你们,我更关心未来的徒孙。” 小表哥被挤兑了,梅仲琛看的津津有味,生怕被当池鱼给殃及了,默默缩在一旁缩小存在感。 呵呵,只要坐收渔人之利就好了。 “你们不要吵了。”,纪纤云刷的站起,一脸生无可恋的背靠到冥王怀里去,低眉搭了脸的对着老头道,“听好啊,我就说一便。其实很简单,圆房不彻底而已,我嫌疼,他就停了。为了您,我这脸皮也豁出去了,可以了吧?师父大人。” 亓凌霄的脸就是一热,他真佩服小丫头能说的利索。 算了,说就说吧,被成天追着乱问乱猜,着实也很崩溃。 “小表哥,没想到啊,你还真是怜香惜玉。”,原来真是他们想的太复杂了,梅仲琛略显失望的踱步过去,摸着下巴把贴在一处的两个看个仔细,发觉到一贯沉稳的小表哥不好意思了,登时他又欢乐起来,“小表哥,小表嫂,我送给你们的画你们欣赏没有啊,要不要再送一些过来?” “滚!”,不能把师父这个滚刀肉如何,对待小表弟,亓凌霄言简意赅直抒胸臆的很。 他就知道,不说没好日子过,说了,照样没好果子吃。 身边这些人,胆子是一天比一天肥,看来,是他的威信一日不如一日了。 逍遥散人眼珠转了一转,把梅仲琛往旁边一挤,满面红光不依不饶,“小兔崽子,你滚一边去,我还没问完呢。丫头啊,刚才你说的我信了,不过呢,我老人家还是不明白,明明没圆房成功,你怎么不揭穿呢?后来我们怎么说,你可都没反驳过。” “……我以为那就是成了,直到那次被他们绑了去,皇后撸开我袖子看那个守宫砂,我才知道那时候根本没成功。”,想起这个,纪纤云真是无奈。 两世为人,又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小女孩,闹出这样的乌龙,她真的是无地自容的可以。 哎,也不能怪她吧,可能当时酒没醒利落有点傻,更多的是巧合,是假象。 那时候明明就挺疼,明明床单上就有血来着,证据确凿,她根本就没怀疑过。 也算阴差阳错吧,守宫砂,就芝麻粒一点红,不痛不痒的,就算洗澡换衣裳,她也没关注过。 被绑架那次之后,她仔细回想过,那厮的确是进来了,不过,是走错了一条路而已。 第一次,小小年纪就被……难怪疼的她差点死过去。 至于那些血迹,根本就不是什么落红,甚至不是她的血。 是冥王那厮的,当时她发狠的挠了那货胸口一把,挠出了好几道血印子来着。 “噗……哈哈……丫头……哈哈……你真会以为……不是……不是觉得……俩人躺在一起……呵呵……哈哈哈……就会有娃娃了吧?……” “哈哈……小表嫂……小表嫂……我真该……真该送你基本画册子……笑死……” 逍遥散人和梅仲琛相视笑喷,继而捂着肚子,对着纪纤云笑弯了腰。 被当纯情小白痴了,纪纤云捂脸,恨不得找个地缝,“你们俩够了啊……再笑话我,跟你们绝交。” 她的话挺有用,俩人真的不笑话她了,转而笑话另一个当事人。 “小二子……哈哈……你……你也一样傻……一样傻……你们俩……真是天生一对……”,逍遥散人记得很清楚,皇陵时候,二徒弟可是很笃定小丫头不是完璧之身呢。 “咳咳……嗯……小表哥……我……真……不想……笑话你……停、停不、下来……小表哥……我要教教……你……” 亓凌霄脸都绿了,嘴角抽搐着怒瞪两个笑疯的。 实在无果,气急败坏的拥着哭丧脸的小丫头便走。 解释?他真没脸说那些私密事。 这笑话,怕是要跟着他一辈子了。 哎,这帮人啊。 纪纤云一脸黑线,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不说被问的心烦,说了的后果貌似更…… 天啦撸,她怎么净碰上这种货色。 不过,作为一个现代人,她倒是不会害羞到哪里去,为了冥王的名誉,她灵活的脱离开去,一本正经的对那俩笑的停不下来的强调,“你们可以笑话我,不要笑话他。不是他不会,是我,是我求他等我长大再住到一起的。” “……”,亓凌霄没料到小丫头会如此维护他,一时感动的无以复加。 逍遥散人和梅仲琛闻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逍遥散人先扶着笑岔气的肚子忍住笑点点头,“除非是太监,这事应该无师自通的,傻子都会,小二子估计不会连傻子都不如。” 梅仲琛眼珠一转砸吧咋吧嘴,“哎呦呦,上哪找小表哥这样的夫君去,媳妇儿不让碰就忍着,哎,佩服佩服。呵呵,小表嫂,你说说,你是怎么把小表哥收服的,让他对你言听计从。” 看来是把冥王洗刷干净了,纪纤云终于松了口气,再看向狐狸眼的目光就是放肆的高傲,下巴一样傲娇道,“我这人好呗。冥王为什么对你不言听计从?为什么总给你冷脸?你以后要学学我,他会对你好起来的。” “……小表嫂,我是男的,学你?”,梅仲琛有点凌乱了,怎么绕到他身上来了? “看来你的小表弟不想当男的了,要不,你成全他?”,纪纤云言笑晏晏,一下子扑到亓凌霄怀里去,“往后,咱们就多个小表妹了,估计,就是嫁不出去。” 亓凌霄帮凶当的很到位,历时点头应允,“我会给他找个净身利索的。” “小表哥,小表嫂,你们……你们竟然想阉了我,一对恶毒的……” 风水轮流转,纪纤云斗志昂扬了,眼波流转,将屋里人都捎带上,“师父,您肯定也想看看他变大姑娘。不如,您捉住他,让冥王操刀,用不了一时半刻,我就有个小表妹了。” 该问的也问完了,逍遥散人自然跟小徒弟一条心,作势就要去抓人,“来吧,小王八蛋,变成大姑娘,我老人家保证以后不欺负你……” “嗷 !……”,梅仲琛登时就炸毛了,破门而出。 逍遥散人懒得追,突的灵光一现,眼见着俩徒弟甜甜蜜蜜坐回去吃饭,笑眯眯又厚着脸皮凑上去,“喂,你们俩什么时候给我添个徒孙啊?丫头,你也十五了,人家像你这么大……” 没完没了啊,纪纤云怨念的抬眼打断,“师父,只要您不要天天在我耳边嘟囔,今天我就去怀一个。” “噗……咳咳……”,亓凌霄到嘴里的汤差点喷出去,咳的脸发红。 要不要说的如此生猛,今天就怀一个?那不就是今天就会…… 逍遥散人开心了,“一言为定,骗我是小狗。啊,我明天要看你胳膊,要说守宫砂还在,哼哼……” “好。” “那我老人家走了,你们俩好好给我老人家怀一个啊,呵呵,我给你们关门。” 亓凌霄一脸黑线,这是正厅啊,在这…… 师父的脑袋里,哎…… 屋里终于清静了,夹了一块鱼肉送过去,他是怎么看小丫头都看不够,“你啊,大话说出去,师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往后啊,他会天天来催你,有你烦的。” “那就看你的了,我又不能把守宫砂拿刀子挖下去。”,就算再厚脸皮,说到这个,纪纤云还是没敢抬头。 耳根发热,心跳的碰碰的。 爱情,真是让人疯狂,只要对方想要的,只要自己有,就会毫不犹豫的给。 年纪,根本不是问题。 何况,成天活在险象环生的算计中,也许一个没有应对好,就会…… 越是这般,越该及时享乐,免得日后后悔。 该做的都做了,每一天都好好多,也不枉来世上走一遭啊。 “……”,亓凌霄夹菜的手一抖,菜又落到了盘子里,他整个人都有些蒙,欣喜冲晕头的蒙,呆愣过后,目光灼灼的轻声追问,“你……你说真的?” 第一百九十二章 真夫妻 窗外雷雨交加,轰隆隆,卡拉拉,震天动地。 闪电划破长空,雷霆之怒,肆虐发散着,震慑的世人乖乖躲在房中,无人敢忤逆。 狂风吹着院子里的梅树枝叶疯狂扭摆着,雨水的冲刷让本就飘摇的树枝更显颓唐。 晌午时分的屋子里有种傍晚的昏暗感,空气湿凉,无端给人平添几分垂垂困意。 即便小丫头诚意十足亲口应允过,顾忌到她身子实在虚弱,亓凌霄心领的同时,生生安奈住了内心的无尽躁动。 一天天精心喂养着,担忧扰她酣眠,一直委屈的分房睡,又过了足足十天,瞄着白里透红的小脸,终于有了大功告成之感。 隔间的地铺上,一手支头躺着,望着身侧惬意抠着腕上最后一点痂的人,亓凌霄的目光渐渐暗沉下去。 比阴沉的天,还要幽暗,似迷蒙似想入非非,少了平日的清明凌厉,眸中只有一人。 尤其是雨打窗棂的噼啪声,更促使着他的心潮翻涌难平,心跳陡然快起来,砰砰砰砰,似要跳出胸腔。 脑海里,似乎有个声音在指引着他突破桎梏,蛊惑着他将人拥入怀中。 接受到太过热情的视线,纪纤云探究的看过去,随即戒备的往后缩了缩,佯装害怕的双手环在胸前,斜眼赶人,“我怎么觉得你的样子有点不怀好意。我困了,你快回你的屋子午睡去。” 太过热辣直接,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剥个精光,来个狂暴的爱情动作片。 这种目光,莫名的有点熟悉,恩,曾经,这厮只要有机会就会扑上来亲近一下。 没有机会也会制造机会,死皮赖脸不屈不挠,只要有张床只要没有外人,就会荷尔蒙爆棚到炸裂。 若不是这阵子这货实在老实的很,她都要忘记,这货曾经十分热衷翻滚,大白天也要拉着她一起看爱情动作片连环画来着。 小丫头的小模样,着实激起了亓凌霄的霸道恶趣味,他顺势探身过去,似有若无的勾起唇角,挂着几丝邪气的低声威胁,“你说对了,我就是不怀好意。恩,羊入虎口,你说,你该怎么办才好?不如,从了吧,识时务者为俊杰。”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可是良家妇女,你千万不要胡来!我跟你说,你要敢轻薄我,我就喊人了。喂,你不要过来……我真喊人了啊……” 眼见着小丫头连滚带爬的窝到地铺边沿靠着桌子处,口里振振有词的在那装瑟瑟发抖惊慌无错,亓凌霄逗趣的躺下不接招,“算了,我不喜欢良家妇女,你还是走吧。” “……”,纪纤云正玩得兴起,故意给她拆台的家伙,可不气的牙痒痒,往前爬了爬,恶狠狠就去挠冥王脚底板,“请神容易送神难,呵呵,谁让你有贼心,姑奶奶让你好好乐一乐……” “哈哈……哎呦……你个坏蛋……看我怎么收拾你……” 痒的无可不可,亓凌霄可没那个定力忍着,一个鲤鱼打挺坐起,长臂一捞就把烦乱作祟的小人逮住顺势拉到怀里去。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手指奔着小丫头腋下就去,好一顿搅合。 “哈哈……饶命……大爷饶命……奴家不敢了……不敢了……”,外头雨大风疾,纪纤云并不担心隔墙有耳,闹的很是欢实。 亓凌霄好笑的住了手,搂着人躺倒,牢牢的把人圈在身下。 长臂支起,撑起小小的一方空间,饶有兴致的把脸和身下的小人贴的越来越近,“奴家?呵呵,又是哪里学来的荤话。嗯,不错,我喜欢,来,再说一次。” 几乎脸贴脸,鼻尖碰着鼻尖,彼此呼吸可闻,纪纤云不禁有了一点娇羞,别开脸嗔怪,“哼,谁用你喜欢。” “那你想让谁喜欢?嗯?”,越是躲,亓凌霄越是欺上去,暗哑的声音带着欲望的热浪直袭击耳畔,搅的纪纤云耳朵一阵酥麻。 身体跟着稍稍震颤,整个人有了一种异样的触电感。 感受到身下人的反应,亓凌霄瞬间被点燃了,即刻,天雷勾地火。 窗外雷声滚滚,闪电把昏暗的屋内猛的照的通明,天地间的喧嚣丝毫影响不到交叠的热情。 雨更急了,瓢泼一般,落在地上溅起一个个水泡。 水泡们似是知晓屋内的旖旎,欢快的出现互相报着信,之后被羞的迅速没入成片的雨水中。 终于,亓凌霄颤抖着缴械。 太过激动的刺激,实在让他招架不住多久。 很想这么到地老天荒,可,终究是做梦了。 急速喘息着瘫软下来,用尽最后的力气翻到一旁去,他脑袋里如繁花无边无际。 舒爽的,再无其他。 痛,暗暗的,不强烈了,可还没平息。 纪纤云半睁着眼眸,红红的小脸冒着热气,一动也懒得动。 就这么迈入少妇行列,一个有些简陋的隔间,还是地铺,甚至连个名分都没有。 不过,她没有丝毫在意。 欣喜,是的,没羞没臊的欣喜。 此时此刻,她的念头竟然是,往后可以肆无忌惮的和荷尔蒙爆棚的某人深入交流。 诶,她也很是凌乱,被自己弄凌乱了。 骨子里,她竟然那么色? 算了,看看人家的腰都能被蛊惑,她,一直色的可以。 亓凌霄终于缓过一点来,浑身舒畅的软绵绵,慢吞吞的就凑过去搂人。 惹得纪纤云低哼嫌弃,“黏糊糊的贴着难受死了,别靠过来。” “一起黏糊糊,哈哈………”,亓凌霄无力的低笑着,死皮赖脸贴上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起黏糊糊,挺好。” “谁要跟你有难同当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你再让我有难同当,我就呼啦啦飞走了。” 亓凌霄赖皮的把人搂的更紧一些,笃定的得意,“言不由衷,我才不会信你。也不知道是哪个,看见我的马就哭的稀里哗啦,更不知道是谁,明知道皇陵下边那么凶险还要费尽心思跟着下去。你啊,上辈子绝对是欠了我太多,这辈子注定对我死心塌地无怨无悔。” “少臭美。人都有脑袋不灵光的时候,可能,我那时候中邪了。” “呵呵,中了我的邪。中了我的邪,无药可救,唯有和我白头偕老。” 纪纤云满脸黑线,“论脸皮厚度,你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哎,要是让他们瞧见你这副德行,也不知道会惊掉多少下巴。”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中了我的邪 纪纤云满脸黑线,“论脸皮厚度,你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哎,要是让他们瞧见你这副德行,也不知道会惊掉多少下巴。” 亓凌霄侧身支头,勾着一缕秀发玩弄,低沉的声音有种别样的暗哑,“以前要顾忌这个顾忌那个,现在,终于可以正大光明了。就算让他们瞧见也无妨,你都为我不要命了,我理当对你好啊。若是我对你不好,那才是要遭众怒的,你不知道,你现在在他们心里,可是救命恩人,足可以和我比肩的人。” “是啊,我的血收服了一大帮人来着,值了。”,纪纤云摸着手腕上那条浅浅的疤痕感叹起来,“说起来,你可是功不可没,那时候要不是你……嘿嘿……傻乎乎走错了路,我早就是妇女了,还哪来的处子之血去救人。恩,你这人命硬,命不该绝。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啊,就是个大祸害。” 亓凌霄不赞同,“明明是咱们俩缘分未尽,阴差阳错的,老天爷让咱们九死一生好破镜重圆。别忘了,你还欠我八个娃娃呢,八个,你可要努力。不过没关系,我会跟你一起努力的,用不了多久,你就能还我一个娃娃。儿子?不,还是女儿好,第一个生个女儿,第二个生个儿子,然后一个接一个……” “亓凌霄,你是不是妖怪?我怎么觉得,咱俩单独一起,你就变个人呢。嗯,特别脸皮厚,特别不要脸。” “呵呵,胆子不小,敢说我不要脸!”,亓凌霄体力恢复不少,大掌游移着就去使力,“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连名带姓叫我。叫你没记性!” 纪纤云扭头着挣扎,恨得牙痒痒,“我还说了不要打我屁股,你还不是一直打。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怎么不检讨一下你自己。” “是你先连名带姓叫我的,你应该叫我夫君,来,叫声夫君听听。” “你…。。你还强词夺理!” 亓凌霄哼笑着求饶,“好,好,我错了。来,躺好好好睡。你是新娘子,新娘子劳苦功高,说什么,都是对的。你家夫君我,今天都顺着你,绝对不跟你计较。” “你是嘴上抹了蜜了吗?突然油嘴滑舌,让我好不适应。”,被摆弄着安顿,纪纤云胡乱的摸像某人的脸,毫不客气的把某人的嘴巴捏成鸭子嘴。 亓凌霄仰头挣脱,扬手把薄被盖好,长臂一勾把人搂的老老实实,“有蜜也是从你嘴上沾来的。嗯?你难道喜欢我板着脸的样子,没事,我可以的。” “谁乐意看你的冷脸,跟欠你八百两银子似的。”,纪纤云想都不想拒绝,打心底里她很不想记起冷战时候的某人冷酷表情,“还是没羞没臊好,看着喜庆。不过,你要记住,只能跟我这样,要是敢对着别的小妖精笑,哼哼,小心一点,我手起刀落阉了你。” “你想多了,我哪是那样的人!” “我亲眼看见的,赛马那次,你英雄救美来着。大庭广众朗朗乾坤,呵呵,和楼塞公主可真般配。” “逢场作戏,不用上激将法,没准到现在你都不理我……” ****** 连着几天的阴雨连绵,太阳终于重见天日。 午睡之后,见过了涕泪横流激动万分的孙掌柜,送走了依依不舍的萌正太小木木,夕阳的余晖已经染红天边。 收了晾在外头的被子,许久没下厨的纪纤云,手痒了。 逍遥散人点菜,她一一满足。 红烧肉、响油鳝丝、糖醋鱼、清炒虾仁,外间四道赏心悦目的爽口凉菜,在她的手下一一呈现。 夜幕降临,灯火通明的正厅里,饭菜飘香。 梅仲琛也在,被护食的逍遥散人挤兑的一愣一愣,大家乐的看热闹,偶尔推波助澜落井下石一下,气氛很是融洽。 一派轻松愉悦里,六子急急敲门而入,“主子,宫里来人了,宣您尽快进宫去面见万岁爷。这是密信,说是您过目就明白了。” 众人顿时愣了,大晚上的宫门都落了锁,这时候进宫去…… 那得多十万火急的事? 亓凌霄倒是镇定,只是撕信封的动作昭示着他的稍许急切。 展开信纸扫了一扫,登时,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怎么了?”,能让这厮皱眉的,肯定是大事了,还是皇帝给的信,那…… 纪纤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靠过去一点,伸长脖子往信纸上瞄了瞄,苍劲有力的一片毛笔字让人眼花,不过有一个词很是触目惊心一下转入眼中。 病势汹汹! “……什么病?谁病了啊?”,再想细看,就见冥王那厮紧抿着唇把信纸一抓揉成了团,她只得心急火燎的问询。 不会是皇帝病了吧? 皇帝病入膏肓,然后就会宣一帮儿子和大臣进宫,交待身后事。 最重要的,没有太子的,要决定皇位传给谁。 脑中这么一闪,这种猜测就被她拍飞了。 似乎,冥王的反应,不像是亲爹病重了这么简单。 那是谁?值得冥王变颜变色? 大夫对疾病都很敏感,一贯温文尔雅的顾西风都变了脸色,“什么病症啊?” 冥王是皇子也是臣子,大晚上的宣进宫去,那得病的人,身份一定很是了不得。 “皇后,她患了急症。”,亓凌霄面色凝重的很,低沉的声音有着不同往日的失落,“父皇觉出有异带入硬闯了凤仪宫,亲眼所见皇后深受病痛折磨。太医交待了,说是皇后起病很急,腹痛难忍,药石只能稍微缓解,他们是束手无策的。” “那……”,纪纤云惊的张大了嘴,事发突然,她有些接受无能,“你是说皇后要死了……她要是死了,岂不是……岂不是皇帝、不,岂不是父皇也会……” 她能想到,几个大男人更是能想到,而且,旁观者清。 清风先一步站起身,严肃请示,“主子,是不是要做些准备?秦王那边,怕是会有些动作。” “是啊,小表哥,皇后不是个惜命的,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善罢甘休。” 逍遥散人大眼珠子一瞪,大力拍了拍心口,“我老人家先去秦王那龟蛋门口堵着去,嗯,多派几个人跟我一起,大风子也去充数,那龟蛋敢出来蹦跶,我们先把他拿下。” 在座的都是知情的,皇后一死的后果,大家心知肚明。 “宫门落锁之前,老七已经入了凤仪宫。估计是皇后自觉命不久矣,先是封锁了她的病情,紧接着就差人把老七叫了过去。” 梅仲琛心领神会,“皇后肯定是想破釜沉舟,想让秦王趁乱造反,把皇位先抢了。” “朝堂上没有几个支持他,他又调动不了多少兵将,凭千毒门剩那点人,想夺皇位,异想天开。”,亓凌霄笃定的眯眼,凌厉的脸孔上难掩无可奈何的悲痛,“何况,父皇和老七前后脚入的凤仪宫,皇后怕是还没跟老七交待。无论如何,只要皇后还有气,父皇就不会让老七出宫去作乱的。” “那……主子您现在?”,清风是个寡言的,他也最是听令行事。 皇后瞒着生病的消息,还秘密把儿子叫进宫,整个一病入膏肓交代后事,几乎可以肯定,在劫难逃了。 纪纤云更知道,皇后早就用毒药将她和皇帝的命绑定了,皇后一死,皇帝紧跟着就会断气。 皇帝皇后一起驾崩,接下来就是抢皇位,和秦王那个色胚? 估计也就走个过场,费不了什么力气,就会完胜。 算起来,大局已定了。 斗来斗去,靠,到头来妖婆自爆了,突然了点,惊悚了点,不过,这结局就是天上掉馅饼,她实在喜欢。 脑袋里飞快转了转,纪纤云莫名的通体舒畅了,觉得前途一片光明灿烂。 第一百九十四章 皇后病入膏肓 连着几天的阴雨连绵,太阳终于重见天日。 午睡之后,见过了涕泪横流激动万分的孙掌柜,送走了依依不舍的萌正太小木木,夕阳的余晖已经染红天边。 收了晾在外头的被子,许久没下厨的纪纤云,手痒了。 逍遥散人点菜,她一一满足。 红烧肉、响油鳝丝、糖醋鱼、清炒虾仁,外间四道赏心悦目的爽口凉菜,在她的手下一一呈现。 夜幕降临,灯火通明的正厅里,饭菜飘香。 梅仲琛也在,被护食的逍遥散人挤兑的一愣一愣,大家乐的看热闹,偶尔推波助澜落井下石一下,气氛很是融洽。 一派轻松愉悦里,六子急急敲门而入,“主子,宫里来人了,宣您尽快进宫去面见万岁爷。这是密信,说是您过目就明白了。” 众人顿时愣了,大晚上的宫门都落了锁,这时候进宫去…… 那得多十万火急的事? 亓凌霄倒是镇定,只是撕信封的动作昭示着他的稍许急切。 展开信纸扫了一扫,登时,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怎么了?”,能让这厮皱眉的,肯定是大事了,还是皇帝给的信,那…… 纪纤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靠过去一点,伸长脖子往信纸上瞄了瞄,苍劲有力的一片毛笔字让人眼花,不过有一个词很是触目惊心一下转入眼中。 病势汹汹! “……什么病?谁病了啊?”,再想细看,就见冥王那厮紧抿着唇把信纸一抓揉成了团,她只得心急火燎的问询。 不会是皇帝病了吧? 皇帝病入膏肓,然后就会宣一帮儿子和大臣进宫,交待身后事。 最重要的,没有太子的,要决定皇位传给谁。 脑中这么一闪,这种猜测就被她拍飞了。 似乎,冥王的反应,不像是亲爹病重了这么简单。 那是谁?值得冥王变颜变色? 大夫对疾病都很敏感,一贯温文尔雅的顾西风都变了脸色,“什么病症啊?” 冥王是皇子也是臣子,大晚上的宣进宫去,那得病的人,身份一定很是了不得。 “皇后,她患了急症。”,亓凌霄面色凝重的很,低沉的声音有着不同往日的失落,“父皇觉出有异带入硬闯了凤仪宫,亲眼所见皇后深受病痛折磨。太医交待了,说是皇后起病很急,腹痛难忍,药石只能稍微缓解,他们是束手无策的。” “那……”,纪纤云惊的张大了嘴,事发突然,她有些接受无能,“你是说皇后要死了……她要是死了,岂不是……岂不是皇帝、不,岂不是父皇也会……” 她能想到,几个大男人更是能想到,而且,旁观者清。 清风先一步站起身,严肃请示,“主子,是不是要做些准备?秦王那边,怕是会有些动作。” “是啊,小表哥,皇后不是个惜命的,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善罢甘休。” 逍遥散人大眼珠子一瞪,大力拍了拍心口,“我老人家先去秦王那龟蛋门口堵着去,嗯,多派几个人跟我一起,大风子也去充数,那龟蛋敢出来蹦跶,我们先把他拿下。” 在座的都是知情的,皇后一死的后果,大家心知肚明。 “宫门落锁之前,老七已经入了凤仪宫。估计是皇后自觉命不久矣,先是封锁了她的病情,紧接着就差人把老七叫了过去。” 梅仲琛心领神会,“皇后肯定是想破釜沉舟,想让秦王趁乱造反,把皇位先抢了。” “朝堂上没有几个支持他,他又调动不了多少兵将,凭千毒门剩那点人,想夺皇位,异想天开。”,亓凌霄笃定的眯眼,凌厉的脸孔上难掩无可奈何的悲痛,“何况,父皇和老七前后脚入的凤仪宫,皇后怕是还没跟老七交待。无论如何,只要皇后还有气,父皇就不会让老七出宫去作乱的。” “那……主子您现在?”,清风是个寡言的,他也最是听令行事。 皇后瞒着生病的消息,还秘密把儿子叫进宫,整个一病入膏肓交代后事,几乎可以肯定,在劫难逃了。 纪纤云更知道,皇后早就用毒药将她和皇帝的命绑定了,皇后一死,皇帝紧跟着就会断气。 皇帝皇后一起驾崩,接下来就是抢皇位,和秦王那个色胚? 估计也就走个过场,费不了什么力气,就会完胜。 算起来,大局已定了。 斗来斗去,靠,到头来妖婆自爆了,突然了点,惊悚了点,不过,这结局就是天上掉馅饼,她实在喜欢。 脑袋里飞快转了转,纪纤云莫名的通体舒畅了,觉得前途一片光明灿烂。 皇后那妖婆一命呜呼,色胚也被打倒,那她再也不用当怂包在府里当缩头乌龟了,呵呵,没有比这个更让她欢欣鼓舞了。 想通利害关系的一瞬,她差点笑出来,顾忌着冥王即将失去亲爹的悲伤情绪,她才把狂喜压下,扯出略带紧张的小表情提醒,“病来如山倒,急病更是不可预测,我觉得你还是尽快进宫去,父皇肯定有许多话要跟你说。” “是啊是啊,小二子,你还愣着作甚?”,逍遥散人是个急性子,就差把人拉起来推出去了,“快点,麻利的,大男人家家的没在这伤春悲秋,该来的总得来。别的都能等,人命是阎王爷说了算的,万一你去晚了,皇后咽气了怎么办?” 话糙理不糙,梅仲琛难得的一本正经,“小表哥,走吧,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逃避不是法子。” “主子,要不,我去安排马车和侍卫?” 旁观者清,亓凌霄作为当局者,他丝毫没有逃避,甚至想的更多,紧绷着一张脸思忖过,他就偏头看向了身旁的小丫头,“跟我一起进宫吧,万一,你能救下她呢。我,不想父皇这么去了。” “……”,纪纤云呆了呆,有些抵触的挑眉反问,“救父皇?我……我没那个本事啊。我不会解毒,真的,草药我都认不齐,宫里的太医,随便一个都比我强。顾兄,他比我强多了,我给他提鞋都不配。你说你找了那么多大夫,都没头绪,那个毒,我听都没听过……” “救皇后,她的腹痛难耐,也许你有法子呢。”,亓凌霄幽深的眸中都是希冀,他想皇后死,可,他想父皇活着,“你不是可以开膛破肚嘛,针石无医不假,也许,你切开她肚子诊治就能治好了。” 有一线生机,他也要试试,绝不会以牺牲父皇为代价去报仇。 就算因此,报仇大计,会再费上许多精力,他也不想走这个捷径。 试过,于事无补,至少他努力了,一辈子心安。 为了复仇,泯灭人性,他不会如此。 第一百九十五章 风水轮流转 “……”,救皇后那妖婆?纪纤云耳朵里收到开头几个字,整个人就傻掉了。 之后就眼巴巴直勾勾傻呆呆看着冥王嘴巴一张一合,她有种三魂七魄都离体,她已经不是她的感觉。 皇后是什么人?魔鬼啊。 能给她灌药,让她痛不欲生的魔鬼。 还能绑了她,随便看她一眼,都让她毛骨悚然的存在。 救那种货色,堪比耗子给猫拜年,除非脑袋秀逗了,否则,万万不可能。 估计,就算是圣母转世,都没那么没底线。 “纤云,你跟我走一趟好不好?”,亓凌霄知道,这么对小丫头有些强人所难,不过,他只有这一点缥缈的希望了。 胳膊被抓住,纪纤云这才有些回了魂,漂亮的杏眼荡漾着拒绝和胆怯,下意识摇头,“我……我不行……那个,我救你那次是瞎猫碰死耗子,你肚子里长了东西,皇后,她……她是肚子疼,可能肝啊脾啊肠子啊坏掉了,那些东西都是少不得的,切了人也就死了……再说了,没准切开之后感染了,人死的更快。” 是推诿,她说的也是事实。 古代医疗条件实在跟不上,开刀是万不得已的下下策,就是死马当活马医。 而且,就算要走那条路,也得看病情。 身上零件没几个是可有可无的,开膛破肚发现肝坏掉了,难到切下去不要了啊?瞎闹不是?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亓凌霄就是不想放弃,“你去看看,就看看,万一可以呢……如果不能救,那就算了,我知道的,大夫不是神仙。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不会让你有危险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几个也都在等着她的结果,纪纤云只有勉为其难的点点头,“……那好吧,我跟你去。先说好,要是不能救,那不是我故意的想托清闲,不是搪塞你。” 可能,这厮就是求个问心无愧吧。 也是,亲爹,真要袖手旁观有希望也不肯尝试,这儿子也是没人性。 作为大夫,她很理解。 毕竟现代的人,得了不治之症,家属明知道就是烧钱,还是倾家荡产的把钱哗啦啦花出去,真能理智的看着亲人去死,还是少数。 “嗯,我相信你。走,换身男装去,免得太扎眼。”,亓凌霄满满的感动,拉起小丫头就走,边走边指挥着,“清风,宫里来了一队御林军护送,有备无患,你再去多召集侍卫。师兄,把你的药箱拿来一用,万一用……” “我跟你们走一趟吧。”,顾西风当即打断,起身也跟着出门,“我这就去准备,万一纤云能治,正好我可以当帮手。” 皇后该死,皇帝毕竟是师弟的父亲,为了师弟,他乐意趟这趟浑水。 纪纤云小跑着走,还是有些心有余悸,“那信不会又是骗局吧?你说,万一是皇后的骗局,就是把你骗过去好刺杀你……” “不会,信是父皇的亲笔信,就算字迹可以模仿,上面的暗记,皇后是不可能知道的。” *********** 迅速的准备好,一行人打着灯笼浩浩荡荡出发。 纪纤云坐在马车里,即便车外有上百人围了好几层的保护,车里还有几个武功高强的坐镇,她还是手指在身前搅动着,全身的神经紧绷,每个细胞都叫嚣着紧张和戒备。 真要是皇后病入膏肓倒是好了,至少那妖婆就没心思派人路上截杀他们。 可,她总觉得有诈,是个隐藏很深的大骗局。 大晚上乌漆墨黑的,说不定哪个胡同里就藏着大批贼人,要不,那些墙头里,没准就冒出来一堆弓箭手…… 总之,她的心很慌,就是个胡思乱想的惊弓之鸟。 亓凌霄知道小丫头害怕,口说无凭,保证路上不会有凶险肯定没有作用,他能做的就是握紧小丫头冰冷的手。 默默传递力量。 温热、厚实的手掌,莫名的让纪纤云安定许多,对师父几个那几双眼睛视而不见,她放肆的就窝进冥王怀里,寻求更多安全感。 人命关天,危急时刻,几人实在没有打趣的心思。 目光闪烁几下,也就镇定自若了,就连贫话最多的梅仲琛,都是安安静静的,专心戒备。 有皇陵那一次,他们更加谨慎,就算都认为路上没有危险,还是不敢懈怠。 万一,人不是神,总有纰漏。 纰漏,就是催命符。 他们承受不起丝毫闪失。 一路急行军,直到宫门前,别说人了,搅局的狗都没有一只,众人的心总算放下来一些。 马车到了正德门就不能往前了,那里,皇帝贴身的太监在焦急候着呢,见着冥王下车,匆匆就迎了上去,“冥王殿下,老奴等您许久了,快,万岁爷就在凤仪宫候着您呢。诶,这几位是?老奴手里有令牌,您多带几个人进去是可以的。” “走。”,看见郑公公在,亓凌霄仅有的一点点疑心消散无踪。 别人不可信,可以被皇后收买去,郑公公不会,对父皇是绝对衷心,不受威胁,肝脑涂地的衷心不悔。 紧跟在冥王身后,身边有师父有顾兄,还有清风、狐狸眼贫嘴男和几个冷酷侍卫,纪纤云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一松。 看这架势,应该是真的,一路上疑神疑鬼,纯粹是多余。 如果真是皇后苦心布局,路上就该有埋伏,然后那些御林军一反水,来个大混战,胜算还是挺大的。 就算嫌路上胜算小,骗进宫来个鸿门宴,那样的话,肯定想辙,不能让冥王带人进去,至少不能带这么多强悍的。 想及此,她不禁长出口气,腰杆都直起来,脚步也轻快多了。 呵呵,风水轮轮转,皇后那妖婆竟然成病猫了。 曾经,那妖婆邪气惬意的坐看她受噬心散的折磨,变态的欣赏她疼的满地打滚痛不欲生。 哼,这回,该她当看客喽。 腹痛难耐?那妖婆不是娇弱的,能让她难耐,能让她急于安排后事,肯定病的不轻。 那份疼,应该也够看,足够她解恨。 越想越舒畅,越想越迫切,随之,她的心雀跃到飘,禁不住笑出声。 “丫头,你中邪了?”,逍遥散人离得最近,老头瞥过去一眼,蒙的发傻,“我徒弟,不至于吓傻吧?” 纪纤云攀着老头胳膊压低声音戏谑,“笑话,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您吓傻我都吓不傻!” “吹吧你,鬼才信!呵呵,你就是一只胆小鬼……” “喂,别说话了,有重要事呢。”,纪纤云先一步拉下脸,默默无言紧跟着向前去,不再理会老头。 估计皇后那妖婆是没得救,接下来就是等死,再然后就是皇帝…… 就算皇帝再渣再不济,总之是冥王的亲爹,冥王此刻心里一定又急又痛苦,她太乐呵了,终归不好。 爱屋及乌,夫妻嘛,总要学着感同身受共同进退。 第一百九十六章 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踏入凤仪宫那一刻,紧张随之而来,脚步都变的踟蹰,心跳都开始加速。 待到冥王和皇帝说明来意,她被护送着来到皇后那妖婆的床前之后,那股紧张更甚,禁不住手心冒汗,脑中闪动的都是皇后曾经那些可怕的一颦一笑。 仿佛,她中了噬心散遭受非人折磨,就在昨天,那种钻心疼痛还未平息。 来都来了,退缩?实在说不过去。 她也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双手紧攥着衣摆,强迫着自己把目光投到床上去。 身体扭曲痉挛着,在锦被下颤抖扭动,显而易见的痛苦难耐。 可,扫一眼那张苍白满是汗水的脸孔,纪纤云的目光历时怂了,刷的别开去,不敢对视。 牙关紧咬,眼珠都是爆睁着,额头青筋鼓起,整张脸无一寸不是紧绷,可想而知,妖婆在竭力忍着疼痛,不让呻吟惨叫冲出嘴巴让人看了笑话。 就是那副强忍的表情,十足的狰狞感,如随时要现出真身的恶鬼,观之,让人不寒而栗。 尤其是那一双桃花眼,没了潋滟和邪气的顾盼生辉,平添的是满满的戾气。 如刀似箭,如淬了世间最烈的毒,竭力的扫过他们一行人,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 一年怕蛇咬十年怕井绳,纪纤云一贯认定她不是个胆小的,不过,分面对谁。 对着妖冶变态的皇后,她打心底发憷,那种被吓破了胆再也恢复不了的发憷。 心理阴影,如影随行,真不是想驱散就驱散。 独孤菲认定这帮人是专程来看她如何惨死的,恨意滔天催生了一股强大的气力,足以让她抵抗疼痛的同时狰狞开口咒骂,“本宫无力回天将死之人,即便如此,你也不敢手刃本宫给你那个贱人生母报仇雪恨!等着,本宫去了,化身厉鬼也要找你亓凌霄索命,还有你,贱丫头,本宫饶不了你!背叛本宫,就算本宫死了,也会有人来结果了你!贱丫头,本宫的事就坏在你身上,没有你,亓凌霄早去见那个贱人了,你,本宫现在……” 皇后才有要挣扎起身的意思,亓凌霄眼疾手快,弯腰,迅捷的出手。 皇后的穴道被封住,呈现的就是一张大张着嘴巴索命厉鬼般的狰狞嘴脸,即便四肢动弹不得,挡不住肌肉痉挛颤抖着,连带着锦被都在肉眼可见的震颤。 纪纤云看在眼中,还是下意识退后一步。 因为锦被遮盖看不见躯体,不过抖动的锦被和木偶一般的脑袋结合到一起,满满的可怖违和。 很像即将突破封印的妖魔鬼怪。 再加上哑穴没有封,合不上嘴巴的妖婆叽里咕噜的咒骂和无法咬牙忍住的痛吼夹杂而来,直叫的她头发根倒竖。 “……啊……啊……亓凌霄……本宫不会放过你……做鬼……啊!……不会放够……啊……有本似……杀……杀我……来……” 秦王亓凌昊就在离床两三步远的一张卧榻上,半躺半卧,一副无力状,见着一帮死对头,更是面如死灰。 听见皇后咒骂,他竟然没骨气的劝上了,“母后,母后,您省省力气吧,免得白白多受罪……” 母后无药可救,他也被父皇喂了软骨散,大势已去,大势已去啊。 他,他不想死,他还没活够。 无论如何,有一线生机,他都要活下去。 皇位不用奢望了,甚至王爷他都可以不当,伏低做小也无妨,只要让他有条生路就好。 “孽障!……啊……畜生!……软骨头……啊……啊……你以为……以为跟他们、讨饶……就……啊……唔……嘶嘶……” 事关父皇的生死,亓凌霄对那些咒骂充耳不闻,扬手扯了一截帐幔就盖住了那张癫狂如鬼的脸,居高临下冷声直抒胸臆,“本王带了人来给你看病,不想死就老实一点!” “你……给我看病?”,黄绸布下发出的含混凄厉声音明显的不可置信,随即一阵癫狂如鬼的渗人笑声传来,“哈哈……啊……嘶……亓霄,你……你个优柔寡断的……竟然……竟然……啊……为了亓钰的狗命……傻子……对……傻子……为了、为了亓钰那条狗命……下、下皇陵……他笨、是他、差点害死、害死你……啊……” “只问你一句,想活命吗?活下去,你才有希望杀了我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母后活下去,他就还有翻身的机会,亓凌昊即刻眼珠子就亮了,“母后,母后,您不能死啊,孩儿不能没有您啊……治,您就治!” 呻吟了片刻,独孤菲攒足力气道,“傻子,救了本宫,有你悔的肠子……肠子、青掉那天!” 能屈能伸,活着,活着才有可能。 一死百了,她不甘心! 暴病而死,她怎么可能甘心! 蝼蚁尚且贪生,她,真的活够了,不过,不把老九这个贱种整死,她闭不上眼睛。 那就是同意了,亓凌霄不再和皇后多废话,径直把小丫头安顿在靠床的椅子上,幽深的眸直视过去,满满的温柔,“她为了活命不会胡作非为的,你就安心诊治。” 顾西风也到了跟前,见小师妹依旧面有难色状,也帮着劝慰,“穴道封住了,她就是个木头人,再恨你入骨,也奈何不到你。” “是啊,丫头,你怕她作甚?她就是一要死的,纸老虎,等着你这根救命稻草活命呢。来,消停的,大方的,她要是敢骂你,我老人家先给她几巴掌。打到她哭爹喊娘,脸肿成猪头,保准她爹都不认识她。” 老头一掺和,纪纤云被逗乐了,随之,心里也放松许多,“师父,有您保驾护航,我是鬼都不用怕了。” 随即,她就伸手去掀锦被。 也是,封了穴道就是个木偶,还不是由着她揉扁捏圆。 纸老虎,绝对纸老虎。 独孤菲不干了,大声嚎叫起来,“……你……啊……你……那个贱丫头!……你会个鬼!……杀我……你要杀我、报仇……贱人……贱人……本宫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贱人……” 神医顾西风,她是瞧见的,她认为,给她诊治的一定是顾西风。 可竟然是那个贱丫头! 顶天了会些皮毛而已,诊治大病,天方夜谭,这样的人上前,毫无疑问,就是趁机折磨她。 报仇! 对,报仇! 噬心散,哼哼,还有绑架,还有那些日子的控制,甚至,还有两条人命。 贱丫头的母亲和外公,可都是因她丧命。 过了这村没这个店,终于逮到机会,还是最后唯一的机会,贱丫头怎么会放过?! 凄厉渗人的叫喊穿透耳膜,惊得纪纤云掀动锦被的手缩了缩,随即,她就咬咬牙,镇定着一张脸站起身,麻利的掀开被子,弯腰就把手按在皇后小腹处。 伴随而来的,是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啊!……贱人……贱人……本宫是不会放过你的……做鬼……啊!……啊!……” 第一百九十七章 爱屋及乌 按诊过后,根据按压肚子各处皇后给出的反应,纪纤云心里已经有个大致的判断。 一来是在心里抵触,二来懒得耽误功夫,对病情发作到后来的各种反应,她没有跟皇后这个病人周旋,径直把太医招了过去。 言简意赅的问询过后,一股名为纠结的情绪,顿时弥漫心头。 彻底光明和继续黑暗?只在她一念之间,该如何抉择? 急性阑尾炎,算不上大手术,比起开膛破肚取出冥王那个大号寄生胎,难度真的小很多。 按照上次手术流程来,她来主刀,顾兄提供药和充当手术助手,成功的把握应该相当大。 手术成功,皇后就会活下来,接下来就是不可预估的麻烦,刀光剑影的日子会继续,一个弄不好就可能粉身碎骨。 特别是一个摆脱一切麻烦的机会就在眼前,就凭一念之差就可以唾手可得,那份吸引力真的不可能不动心。 人性都是自私的,她是不是该…… 反正就是一句话的事,一句治不好,谁能耐她何? 屋里一干人等都在等着诊断结果,九五之尊的皇帝,在生死面前都难掩紧张期待。 脑中人神交战在飞快思考,所有人的目光夹击下,她的脸上就有了些不自然。 无论如何,作为一个大夫,为了一己私利,明知病人的病可以治疗却要红口白牙的说治不了,实在有违医德。 医生骨子里对病人的那种救死扶伤,一下子抛弃个干净,让她身体中的每个细胞都是拒绝的,天然的拒绝。 转瞬,她又绷起脸,凝重的表情把自私心虚统统覆盖住。 为了舒心的大好前景,破例一次又何妨?皇后这个妖婆死不足惜,至于皇帝,恶事做尽的主,就当替天行道了。 只是,皇帝这个恶贯满盈的,确是冥王的亲爹…… 众人眼里,她的表现就是答案,显然不容乐观。 各人心里都有小算盘,观之,表情就丰富起来。 逍遥散人大眼珠里荡漾着压不住的笑意,声音满是急切的追问,“丫头,怎么样?是不是没救了?” 皇帝是二徒弟的爹不假,可,跟他实在没有什么关系。 何况,年轻时候为了争夺皇位干下那些肮脏事,统统让他嗤之以鼻,道义上来说,皇帝死一百次都是活该。 报应的实在晚了。 被按压的疼痛又折磨的出了几层冷汗,被点了穴道的独孤菲有种力竭的虚脱感,脸被盖住,耳朵还是灵光的,一听逍遥散人的问话,心就是一沉。 死?她现在真的不想! 活下去,有一线希望,也要试试。 “……嘶……小贱人……你就是能救 ……我……也不会、救……我死了……你就得意……得意了……你可以、可以……当皇后……装模作样……啊……嘶……” 贱丫头能治好她的病?她是不信的。 不过,只有这一线生机了,不能放弃。 残存的一点理智让她使出浑身力气咒骂起来。 万一贱丫头有这个本事呢?毕竟,老九把人带来的,毫无希望,也就不用上前看诊。 看样子,贱丫头身上噬心散的毒已经解掉了,难道是贱丫头真的医术高明? 有本事救,和冥王耍心眼,走个过场而已根本没心思救呢?凭贱丫头和她以前的纠葛,实在太过可能。 她要埋下一根刺,多疑的老九定然会顺着她的话去怀疑。 呵呵,只要贱丫头有本事救,老九或是说服或是逼迫,为了亲爹,定然全力以赴。 那样的话,她就有希望了。 姜还是老的辣,纪纤云不得不自叹不如,被皇后的咒骂戳了心,手指不禁颤了颤。 换了旁人也就罢了,冥王的生父,骨肉至亲,她为了一己私利…… 总之,有些心难安宁。 心急如焚不假,亓凌霄依旧冷静,自然听出皇后的阴谋,他上前两步立于小丫头跟前。 手搭在肩头,低垂的眉眼分外柔和诚恳,低沉的声音如古琴,“放心,我不会受人蛊惑怀疑你。生死有命,大夫不是神仙,治不了再正常不过。” “……”,纪纤云抬头,入目的是一张淡定信服的脸,随之,她又低下了头,酝酿了一瞬,最终紧抿的红唇轻启,“死马当活马医,我可以试一试,不过,她还是很可能死掉。” 心潮澎湃,心思翻涌,所有的私心在那温暖的信任里功亏一篑。 她信,就算她摇头说出无能无力,冥王也不会怀疑她,更不会怪罪于她。 可,她会良心不安的。 就算她的一个摇头换来的是从此风平浪静鸟语花香,前路都是坦途,都是美好,心底里,总有那么一点愧疚。 一辈子很漫长,对待一辈子相伴的人,她不想为了一己之利去欺骗。 “纤云……” 亓凌霄明了,小丫头做这个决定放弃了什么,因为感动,那句感谢就显得苍白。 索性,就咽了回去,只用有力的大手攥了攥那条纤细的胳膊,温暖的力量传递着他的万语千言。 皇后蒙在黄布下的脸浮起狰狞的笑,她的挑拨起作用了,呵呵。 皇帝紧绷的脸显出一抹放松,峰回路转,也许,他还能活下去。 躺在那里的亓凌昊,呼吸都急促起来,狂喜的又爬不起来,贼溜溜又把敢多说什么,看上去很是别扭。 “傻!真傻!”,逍遥散人是个没顾忌的,即便皇帝在场,二徒弟也在,还是窜过去,一个指头点到小徒弟额头上,挤眉瞪眼,满满的怨念。 救了皇后那个坏女人,就是把祸根又种下,坏女人不但不会感激,还会变本加厉。 毕竟,人死过一次又缓过来,心境会变,生怕再重蹈覆辙。 能做的,只会是加紧步伐,把要做的快刀斩乱麻。 决定已经做了,纪纤云不是个优柔寡断的,更不是个无私奉献的,至少,嘴上的功劳还是会标榜一下。 被老头数落,心里温暖的同时,笑盈盈扬起脸,没羞没臊怼过去,“爱屋及乌嘛,您老了,不懂!” “……”,逍遥散人一愣,随即嘴巴差点撇到耳朵去,“厚脸皮!你瞧瞧你,脸也不红……” 没等老头取笑完,纪纤云已经板起脸化身专业医生,驾轻就熟的指挥起来,“顾兄,那个昏睡一天一夜的药带来了吧?你还得负责熬药把刀子、剪子、纱布煮了。还有这间屋子……” “等等!”,亓凌霄突然扬声打断。 第一百九十八章 留你条狗命 纪纤云一个愣怔,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疑惑的眸光就瞟向冥王。 以她对这货的了解,不可能是忽然利欲熏心,病在旦夕的,拦着作甚? 屋中众人也是惊疑,一时间,所有的目光刷的都投了过去。 难道突然想反悔? 可,当众这样,是不是太明目张胆了点? 毕竟,不救皇后那就是放弃皇帝,等同于视生父生死不顾,大逆不道的存在。 皇后独孤菲又惊又怕,还是色厉内荏的呻吟着讽刺出声,“怎么?想……想明白了?逆子……你会、会被千夫所指……遗臭万、万年……嘶……” “老九,你不能,你怎么能?”,亓凌昊慌了,一双桃花眼里全是惊恐,“我跟你说,你不救母后就是让父皇去死,就算你坐上皇位也会被所有人唾弃的!你……纤云,你别听他的,你快救我母后啊……父皇……” 皇帝亓钰脑袋还算清明,很是笃定儿子不会如此,至少,儿子不会傻到做的如此明显给人把柄去抓。 为表对儿子的信任,他一脸镇定,放松的窝在椅子里,不言不语端起茶杯。 亓凌霄举目四望将内殿看个通透,目光在殿里伺候的宫女太监脸上停留过,这才气定神闲的吩咐,“凤仪宫所有宫人都到偏殿去,每人服用一颗软骨散,清风,你去办。至于皇后,除去外衫只留中衣,身上不该有的都搜干净,尽快抬到慈宁宫去。” “老九!你……你敢!啊……嘶……”,嗓子喊的有些沙哑了,皇后独孤菲怨毒的声音如索命厉鬼,一双布满血丝的眸戾气满满,“本宫不、不去……” 凤仪宫里都是她的心腹,殿里有她多年经营攒下的各种毒药和暗器,孤身一人又是重病去慈宁宫? 她心里实在没底。 一个卧床病人,还不是由着人家揉扁捏圆,她傲气惯了,不要寄人篱下受人摆布。 亓凌霄大步上前,一把将皇后脸上的黄绸扯下,居高临下,幽深的眸如深潭,荡漾着冷意和示威,“去不去由不得你,本王不得不留你条狗命,这个不假,不过,想多让你吃些苦头易如反掌。惹怒了本王,大可以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对!霄儿,能那样最好不过。”,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是对结发妻子,跑过去赞成实在很小人,可,亓钰不在乎。 莫说,在场的人都晓得他恨惨了皇后,就算不知道,他也会照做不误。 恨!那种恨深入骨髓! 只要皇后不死,留着一口气,他十分希望看见控制了他半辈子的女人受尽折磨。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想想,当真痛快。 独孤菲浑身就是一冷,自认心早已修炼的铜钱铁壁,可,丈夫就那么兴奋的叫嚣着,当着众人的面大刺刺昭示着对她的恨,不可否认,她还是伤心了。 心口如被插了一把刀,在滴血。 众目睽睽,绝对不能让人看了她的心伤,能做的就是咬紧牙关,双眸如淬了毒的盯视过去,“亓钰……你……你不得好死……只要我不死,我就……就能、就能让你……生不如死……。哈哈……嘶……啊……啊……” “到时候,不怕你自己抗不过去,你大可以试试!”,亓钰负手而立,大有君王藐视一切的气势。 那种痛彻心扉不是羸弱不堪的能承受的,只要这个贱人恢复不了,缠绵病榻,他不光可以活着,还可以免去许多痛苦。 想及此,他眼中有了某种嗜血的坚定。 趁此机会,一定要做点什么,救下这个贱人的命,但是绝对要摧毁她的体力。 嗯,至少要废掉她的武功。 “亓钰……你……够狠……”,多年夫妻,这个夫君有多狠厉,独孤菲再清楚不过,“想动手脚……嘶嘶……来……万一把我弄死……哈哈……咱们就……可以黄泉路上斗……” 那个让人不寒而栗的眼神,突的让她心到了嗓子眼。 她怕,真的怕,孤立无援的时候,她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若是把她折磨的不人不鬼,或是弄成个只有活气的木偶人,那,活下去的意义在哪里? 弄死老九,把儿子扶上皇位,统统就是泡影。 再也不可能实现了。 不能,绝对不能。 遂,心里害怕的无以复加,冷汗涟涟的惨白脸孔上,她还是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她在赌,赌这个自私狠辣,顾虑多疑的男人,为了他自己的命,不会乱来。 小不忍则乱大谋,一直以来,亓钰走到今天,凭的就是这个。 深入到骨子里的脾性,不可能一时改变。 自私自利的贱男人,绝不会为了解气,去冒险。 果不其然,她赌对了,立于床头的男人历时脸色变了一变,迟疑,她看到了迟疑。 哈哈,她对了,至少,她可以安心一点点。 不,她不能安心,没了亓钰还有老九,老九和那个贱丫头都不会轻易放过她。 再瞟一眼缩头乌龟样不敢言语,光是眼睛滴溜溜四处乱瞟的亲儿子,她的心中又是一阵悲凉。 哎,养儿如此,她还有什么希望? 皇帝和皇后谁也别说谁,论恶毒论心狠手辣,登对,般配,神仙眷侣的很。 那两个一站一躺斗恨斗心眼,纪纤云看的鸡皮疙瘩一层接一层,夫妻做到这样,真是奇葩的可以。 血淋漓呈现在眼前,绝情绝义互相恨不得将对方千刀万剐,真真的,看的人恶心,毛骨悚然。 幸好,冷血斗恨很快谢幕,冥王不耐烦的一挥手,跟在皇帝身边的两个宫女领命上前,无视掉皇后的咒骂和冷眼,掀开被子扒衣裳。 毕竟男女有别,此情此景下,冥王以及一杆手下人皆退了出去。 纪纤云也跟随而去,到了外殿小声问询,“在这里医治的确对咱们不利,不过,随便搬去空的宫殿就好,去父皇那里也可以,为何要去打搅皇祖母清净?”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一定懂朕的意思 “一来是皇祖母宫里不会有皇后的眼线,二来,你这几天要住在皇祖母那里,把人放到别处,你还要跑来跑去,麻烦的很。” 住……宫里? 纪纤云下意识就有些小拒绝,漂亮的小脸笑的甚是牵强,“也就今晚忙活一下,其实我不用一直守着皇后的。如果顺利,明天开始让太医换药也可以的。” “皇祖母很是想你,以前顾虑太多难得进宫来,趁此机会,你可以多陪陪她。”,亓凌霄知道小丫头心里担心什么,不过,还是把重要的话留在最后交待,“我也会住皇祖母那里,不会让你落单的。” 纪纤云暗暗松口气,随即傲娇的觑过去,“谁稀罕你。我住皇祖母那里,你回冥王府去,正好清净清净。” “你……”,亓凌霄的手才伸出去,惊觉围观的一众人呢,悬崖勒马,改了奔小丫头脑袋的方向,变为霸气招手,“走了,先去慈宁宫那边,给皇祖母请安,顺便把该布置的布置下。” ************* 养病如养虎,尤其是没有抗生素的古代,纪纤云生怕皇后转为化脓性阑尾炎,就算发起高烧,也不是她手头的医疗条件能应付的。 所以,到了慈宁宫之后,她做事都是马不停蹄的。 指挥着宫女在腾出来的偏殿里用黄酒和陈醋熬煮消毒过,吃了药昏睡过去的皇后就被送了来。 手术器械由顾西风准备打理,给皇后净身刮关键部位毛发的任务,她就责无旁贷了。 处理干净直起腰,扫一眼往日妖冶变态的皇后那张惨白无人气的睡颜,她突然有种心魔渐渐抽离之感。 木雕泥塑般躺在那里,没了邪气没了冷酷,剩下的就是病弱任人宰割,活死人一样。 这样的妖婆,真是没什么可怕的。 待到手术开始,雪亮的柳叶刀划开右下腹的皮肉,进入敬业状态的她,完全将惧意踩到了脚下。 仿佛桌子搭成的手术台上,躺着的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病患,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妇女而已。 有着顾西风做助手,又没有外界打扰,手术完成的相当顺畅。 两刻钟后,弯针勾着马尾巴充当的手术线开始缝合。 刀口不大,很快完成穿针引线,剪刀下去将马尾剪断放回台子上,面巾充当口罩的她,终于长出口气,漂亮的杏眼荡漾起如释重负的笑意,“大功告成!” 一侧的顾西风兜头就是一盆冷水,“上药包扎也是你,总不能让我来做?” 旁的可以做,和个衣衫不整露出肌肤的女人离的太近?他实在有些接受无能。 若不是打小手的事必须由他来,就算遮遮掩掩避讳着做,他也会躲的远远的。 纪纤云的小脸又垮了,怨念的白过去一眼,很是有气无力,“倒霉的我啊,她怎么就是个女的呢?哎,之后的几天,还得天天伺候她,郁闷。” 说是这么说,手已经麻利的伸向身侧,可惜,回报她的是空气。 嗯? 甩过头去寻人,作为手术助手,顾西风那货竟然端着盛着血腥阑尾和刀子等物的托盘快走到门口了。 白衣胜雪,有种漂浮之感,走路都是美不胜收。 此时此刻,她可不会有花痴的心思,飞过去好几个大白眼。 一波怨念,接着一波怨念,透过眼神投射出去。 可惜,顾西风跑的相当快,丝毫没有被波及到。 虽然她很理解,古代人男女有别,顾兄那样的人,手术时候当助手,已经很是强人所难了。 可,她还是禁不住哼了哼。 怨念归怨念,大夏天的,容易感染,尽快上药包扎才是王道。 一边可怜巴拉的默念着苦命的她啊,另一边拿了药粉瓶子就撒了上去。 之后,一丝不苟的把纱布包好,盖上一层薄被,又吩咐宫女往殿里躲摆冰盆,熬煮的陈醋和黄酒不能停,她才算暂时解脱。 洗净了手出去,没来得及换下泛着血腥气的衣裳,就被冥王拉到皇帝面前。 不用问,她也知道皇帝想知道什么,遂,言简意赅,恭敬有加,“回禀万岁,暂时算成功。接下来的话,只要换药得法,伺候精细,不感染化脓就可以了。” 见她说的轻松,亓钰的笑容就爬上眼角眉梢,兴奋中透着几分长辈的慈爱和热络,“好,辛苦你了。纤云啊,叫什么万岁,太生分,父皇,要随着霄儿来,叫父皇。” 虚伪! 用着她了就来套近乎,以前把休她的告示让人贴的到处是,怎么做的那么干脆来着。 心里腹诽一句,碍于冥王,更碍于面前端坐的是掌握生杀大权的皇帝,纪纤云很是识时务的低头敛眸,谦逊有礼的回道,“父皇,儿媳不辛苦。” “这就对了,咱们是一家人嘛。上次把你休出府,那是权宜之计,掩人耳目而已,还望你不要放在心上。等着眼前的事过去,朕亲自给你们操办,让你风风光光坐回冥王妃之位。” 做人呢,不能给脸不要脸,虽说她一时半会不想什么风光大嫁,不过,纪纤云还是瞟了冥王一眼之后,分外感激状的对着皇帝福福身,“多谢父皇。” 皇帝的情要领,至于操办不操办,她相信,冥王会尊重她的意愿,也有能力左右皇帝的决定。 亓凌霄默默摸摸鼻子 ,眼中除了无奈,更多的是宠溺。 哎,想名正言顺做夫妻,看来还是任重道远。 瞧着儿媳妇很是乖顺,亓钰笑容更盛,斟酌稍许便试探着发问,“纤云啊,没想到你有这样的本事,朕也是最近才听霄儿讲,他的病也是你妙手回春治好的。你的医术如此高明,有没有法子让人长期虚弱却不会危及性命?慢性毒药行不通的,朕说的是,几天的功夫,趁人卧病在床就要办成。而且是医术高明的,也回天无力,弄成个羸弱的药罐子,却不会减寿。你这么聪明,一定懂朕的意思。” 第二百章 志同道合 懂,怎么不懂? 说的那么明白,傻子都不可能不明白。 纪纤云先是心里一个冷笑,随即不卑不亢气定神闲摇摇头,“回禀父皇,儿媳真的办不到。儿媳还要提醒您一句,就算好好照顾,皇后都不见得能挺过去,若是动手脚……总之,拆线之前都是很凶险的。” 不光不会去做,还说的很明白,根本不能走。 若是愿意冒险,就去呗,反正利害关系她也说了,非要急功近利去动手害皇后,那,皇帝就是作死。 呵呵,死了也跟她无关不是? 她对皇帝真的毫无好感,彻头彻尾的渣男。 皇后所有的疯狂所有的狠辣,源头上,都是这位九五之尊逼出来的。 为了争夺皇位甜言蜜语利用女人,不惜害死原配给这女人腾出正妻之位,一朝得逞,就妄图把人踢开享受三千佳丽? 她要是皇后,没准做的更绝,不会去对付那些宠妃,也许早把始乱终弃的臭男人阉了。 一劳永逸,多少心头之恨也解了。 亓钰一贯多疑,更是享受惯了所有人的卑躬屈膝,冷不丁有个敢和他貌似平起平坐说话的,一时,他从心底很是有些不喜。 更让他恼的是,回答的太快,让他觉得那就是推拒,想都不想就拒绝掉。 登时,他脸色的笑容就削减了很多,甚至有些皮笑肉不笑,热络的语气也多了压迫和循循善诱,“纤云啊,你这几天再好好想想,医术高超,总会有法子的。你要知道,做成了这个事,往后你和霄儿就会高枕无忧了。放虎归山,你就算做回冥王妃的位子也不安生,霄儿更是满路荆棘,时不时就会有危险。为了往后不要提心吊胆,朕觉得,你着实应该把心思放在把握这次绝好机会上。” 亓凌霄微皱了皱眉,待到父皇话音一落,他先一步面无表情的接过话头,“父皇,术业有专攻,纤云只会些开膛破肚医治的本事,药草都是认不全的,若说用毒,她更是办不到。” 皇帝是一言九鼎的,儿子也是臣子,故意插话欠妥当,不过,他不光插了,语气还有些凉。 先前他已经说的很明白,小丫头没那个本事,父皇当时应了,另想法子。 如今,竟然疑心的当面问,小丫头明确回了没法子,还不依不饶,尽管是亲爹,尽管此事很关键,他还是不痛快。 他就是不想看到小丫头被难为,谁来难为都不可以。 “……”,亓钰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了僵,随即,虚伪慈爱的伸出手指着儿子打趣,“不愧是夫妻,一个人似的,早知道不问纤云,问你就是了!” 要说尴尬,那调侃打趣实在尴尬,屋里就三个人,大家心知肚明。 可,明知是谎话,冥王两个又不傻,不去争辩揭穿,很是配合的表现出乖顺认同。 两人对视一眼,眸中都是了然,然后不约而同抿嘴笑。 给足了皇帝面子。 尴尬的和谐中,皇帝也没脸坐着了,嘴上说着不耽误小夫妻歇息,忙不迭大步走的回养心殿去了。 ************* 翌日晚饭后,给皇后换了药,纪纤云正惬意的陪着太后聊着天,守在偏殿的绿柳就跑来报,人醒了。 顿时,太后念起了‘阿弥陀佛’,那个恶毒女人活过来,她的儿子就不会跟着送命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快,紫苏,派人去养心殿给皇帝报信。纤云啊,你可真是亓家的福星,福星!” “皇祖母,凑巧而已,若是别的病症,孙媳也是治不好的。要说来,是天意,老天爷站在父皇这边。”,纪纤云咽了嘴里的西瓜,把功劳推给了老天爷。 捧得越高,摔的越惨,她一贯笃定,低调做人做事,才能有好日子过。 福星?还是亓家,整个皇家的福星? 名头太大,她可怕折她的福气。 老太后笑的合不拢嘴,满是风霜的脸上全是真诚,“哪是凑巧?是你大仁大义。要是私心重的,哪里会出手?哀家心里有数,霄儿娶到你,是她的福分,也是亓家的福分。天师批了你们俩的八字,天作之合,先前啊,哀家还怀疑来着,现在看,可不是嘛,天作之合。哦,对了,他还说你命带八胎,哀家可就等着喽。哀家一把年纪了,可不能让哀家等太久,明年这个时候,抱着娃娃来才好。” 从前不管是听还是嘴里胡乱说,纪纤云都当个笑话,现下,太后又提起八胎,莫名的,她竟然有了点小羞涩。 “皇祖母,那个得顺其自然,顺其自然。” 低头,目光闪躲,是害羞了,太后看在眼里,兴致更高,嘴里笑着打趣,“放心,哀家不怪你,盼不到娃娃,就找霄儿不答应。霄儿啊,你可得努把力,二十几岁的人了,旁人家的娃娃都能到处跑的。” 亓凌霄耳根一热,面上倒算平和,“皇祖母,孙儿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今年来不及了,明年,一定让您抱到孙儿的娃娃。三年抱俩,八个很快就会有的。” “……”,纪纤云听得一愣一愣,羞涩抛到脑后,就剩下白眼,“你吹的牛,你自己去圆啊。三年抱俩,呵呵,到时候你自己生。” “我自己哪里行?咱们俩要同心协力。”,亓凌霄挑眉,线条冷厉的脸孔上挂着稍许无赖的笑,“皇祖母一贯待你好,你不尽心尽力,哪对得起人?哎,我要是皇祖母,背地里肯定会伤心的。” “谁说我不尽心尽力了?!” “啊,你说的,要尽心尽力,我会替皇祖母监督你的。只要你表里如一不是敷衍皇祖母,三年抱俩有什么问题。没准,一年一个,三年就有三个抱。” 原来,这货是挖坑让她跳。 纪纤云暴脾气历时搂不住了,漂亮的小脸嗔怒,一把拧在坏心眼的胳膊上,“好啊,你在这等着我呢!我没你能算计,哼哼,让你皮肉受苦。” 风大雨点小,亓凌霄明明不疼,还是装腔作势的大义凛然忍痛状,“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不想让悍妇的名声传出去,你就尽管动手。” 幽深如潭的目光中有狡黠,就那么灼灼的盯着小丫头气哼哼的脸,有种有恃无恐的恶趣味。 “……”,纪纤云后知后觉扫视四周,见鬼似的就抽回手,心口起伏着,默默瞪了某人几眼。 故意惹她动粗,进而破坏她的名声,无耻。 亓凌霄轻笑,得逞的对视过去,有种得意的怜悯。 “哈哈……”,方桌另一侧,太后被逗得笑哈哈,脸上的皱纹在烛光里显得越发深。 近身伺候的两个嬷嬷一切尽收眼中,惊诧之余,别过脸偷笑。 看来啊,冷酷无情的冥王殿下,还是有温和的一面。 至少,待这个被休弃过的小王妃,是真的没架子,敞开心扉的宠溺。 成了被取笑的对象,纪纤云羞怯难当,三十六计唯有跑路,“皇祖母,您早点歇息,孙媳去偏殿交待交待,很是需要些时候。” “去吧,霄儿,你也去吧。” 辞别了太后,两人并肩进了临时的病房。 “……水……给我水,你们要渴死本宫吗?” “王妃交待了,什么都不能给。” “贱丫头!恶毒的贱丫头……嘶……” 被咒骂,纪纤云丝毫不在意,反而笑意盈盈脚步更加轻快。 听声音,虚弱是虚弱,至少不是那种生不如死的嘶吼,手术效果显著的很。 可喜可贺。 皇后独孤菲听到脚步声,戒备的偏头把视线投过去,随即,眸中布满怨毒,无力的咬牙切齿,“贱丫头,你……折磨本宫,总有一天,本宫要把你碎尸万段。” “绿柳,掌嘴。”,亓凌霄轻飘飘就丢出一句,语调无波无澜,一点温度都没有。 似乎,对皇后掌嘴,这事和倒杯茶来一般无二。 独孤菲瞳孔爆睁,恨不得把眼中钉凌迟掉,“你敢!你……” 怨气够,可因着病弱,明显没有气势。 垂死挣扎,色厉内荏,就是个纸老虎。 更让她抓狂的,才蹦出几个字,那个被命令的丫鬟大步上前,抡圆了胳膊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她的脑袋就被打偏过去,脸上火辣辣的疼,耳朵里都是嗡嗡作响。 疼,她没有感觉到,唯一的是耻辱,滔天的耻辱。 少时,她是千毒门的大小姐,恣意快活,只有她折磨人,哪个敢动她一根毫毛? 跟了亓钰更是,杀伐决断,为了亓钰的皇位她血染双手,当上皇后之后,更无人敢忤逆她。 就算亓钰这个皇帝,她也从没惧过,势均力敌,一句嘴上的亏都没有吃过。 今天,竟然,被个下人打了,还是被老九个眼中钉吩咐的,怎能让她不崩溃。 咽下嘴里的血腥气,独孤菲一双桃花眼里淬了毒般的瞪视着冥王,“老九,本宫会把你千刀万剐……” 亓凌霄懒得费口舌,下巴一扬对着绿柳一个眼色,“打。” 绿柳再要上前,纪纤云忙伸胳膊拦过去,“别打了!” 看看王妃,再望望主子,绿柳就退后两步。 听王妃的话才是正道,底下人心里清楚,主子认可委屈自身,也不会惹王妃不痛快。 “贱丫头,你少装模作样……你……” 打人的她骂,拦着的也少不了骂,妖婆真是个不可理喻的奇葩。 纪纤云嫌弃的摇摇头,居高临下耸耸肩,俏皮又得意,再没有老鼠见了猫的畏缩,“别误会,我才懒得讨你开心。反正早就得罪了你,再怎么帮你,也少不了被你恨的牙痒痒。之所以拦着,我是怕你嘎巴就死掉,我的累不就白受了?呵呵,等几天的,等你度过危险期,我就搬个板凳啃着西瓜,专程来欣赏绿柳给你掌嘴。” 不可一世的小模样,看的亓凌霄弯了唇角,小丫头的成长速度让他惊诧更让他欣慰,“到时候,你可以亲自动手。” “啊,对极了。”,纪纤云佯装惬意的一拍手,灿烂的笑脸满含期待,“虽然手会疼,不过,心里爽啊。给皇后掌嘴,天下可没有几个有这份荣幸。” 独孤菲心口起伏着,怨毒的眸中冒火,“滚!……滚!……” 一答一合耀武扬威嘛,总有一天,她会把这两个剁成肉酱。 若不是疼痛和饥饿折磨的她浑身无力,若不是残存的理智告诉她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她真会咬牙憋紧一口气,跳起来拼了。 怒火中烧又无能为力,这戏码,纪纤云甚是喜欢,不怒反笑的往前凑了凑,嘴角弯起最大的弧度,眼睛也成了一道月牙,“看来你挺有力气的,嗯,看来不用担心你不能下床溜达溜达了。” 下床? 虚弱不堪,冷汗一层一层,怎么可能下床?! 肚子上开了口子,下床不是要她的命吗?! “贱丫头……折磨死我,亓钰也就死了……你……你放聪明点……” 纪纤云摊手,恶趣味的摸着下巴娓娓道来,语调都是抑扬顿挫的小雀跃,“就是因为不能让你死,我才让你下床溜达溜达的。记住,不是随便走两步,是要多溜达,让绿柳和红杏扶着你,什么时候你放屁了,就可以回床上躺着,也会给你水喝。当然,你可以选择不动,那样的话,肠子会坏掉的,你就没命了。我们还活蹦乱跳呢,你舍得死吗?嗯?死也会死不瞑目的,我说的没错吧?” “……”,独孤菲狐疑的眯了眼,故意折磨她? 不是。 眼下,这帮人顾忌着她的命的,就算要折磨,也不会如此迫不及待。 略一思忖,她不说话了,只用一双眼睛恶狠狠瞪向床前一对璧人。 老九不容小觑,贱丫头更是出乎她的预料,竟然,真的医术高超。 也好,这回暴露出来,也好让她更加戒备,更加算计。 只要挺过这一关,好好的回到凤仪宫,她就有翻身的希望。 一切,就都来的及。 她,一定要打起精神,打起精神。 “跟聪明人办事就是舒服。”,纪纤云得意的哼笑,之后,一个响指,“绿柳、红杏,你们俩还不把皇后弄到地上走两步。我呢,就在一边看着就好,哎,没法子,就喜欢看人倒霉,尤其是看人疼的要死要活还得受我摆布的痛苦脸。冥王殿下,你说,我是不是挺变态的?” “咱们志同道合。”,亓凌霄宠溺的把人拉到一边椅子上,之后挨着落座,还不忘抓了一把瓜子塞过去。 “你真行!论变态,我自叹不如。”,纪纤云乐呵的很,接过瓜子,摆足了看戏的架势。 绿柳和红杏对视一眼,嘴角皆是抽了抽。 一对恶趣味的夫妻,皇后要是气性大的,估计要吐雪三升,气绝身亡了。 第二百零一章 辣手摧花 夏日里就是雨多,连着两天的阴雨连绵,终于放了晴。 晚霞铺满西天,东方一道迷人的彩虹,看的人心旷神怡。 给皇后换了药,纪纤云和逍遥散人一拍即合,慈宁宫里窝到发霉的两个人,带上一帮宫女,出笼的鸟一般,奔去御花园。 皇家的花园自然不一般,珍奇花卉,假山流水,一亭一景都是匠心独运。 逍遥散人是个十分没有附庸风雅情调的,美景在前,眼睛都很给面子的四处瞄一瞄,“丫头,宫里的人就是会享受,门都不出,好东西都能瞧见。” “师父,您的样子好没见识,来,跟我学,装的优雅一点。走直线,不要左顾右盼山蹿下跳。”,纪纤云笑嘻嘻,说着话真的表演了一下目不斜视,腰杆挺得直直的,一副高贵冷艳相。 逍遥散人嗤之以鼻,嫌弃的白眼翻上天,“装呗,看谁累的慌!来来来,蓝子给我,我给你摘花瓣去。” “我知道,您就是想辣手摧花!” “知我者没过你,嘿嘿,没法子,手痒痒。哎呀,反正那么多,糟蹋一点也无妨,就让我老人家开心一下吧。”,逍遥散人抢过蓝子,猴子一样就窜入花丛,“来,丫头,你看这个可以吧,粉嘟嘟的,放澡盆里肯定好看……这个也好……” “师父,您不要捡着一朵薅,一朵摘一点,前头还好多花呢,蓝子会乘不下的。” “那有什么关系,先过手瘾再说,大不了,看见好的把赖得倒掉呗。丫头,这个,看这个……” 逍遥散人忙的不亦乐乎,跟来的宫女们又纷纷指点,一时,众人玩儿成一团。 他们是欢乐了,可,很是碍了某人的眼。 德贵妃,也就是从前的楼塞公主闫倾城恰巧也趁着雨后的清凉逛御花园,本就心情不佳的她,循着嘈杂声放眼望去。 待看清宫女们簇拥的人时,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柳眉倒竖,美目冒火,裙裾飞扬,杀气腾腾就奔了上去。 贴身侍女拦不住,又心知肚明她家主子气从何来,待到走近了,便气势凌人的高声喊起来,“德贵妃娘娘驾到!” 再不济,她家公主是堂堂贵妃娘娘,别说是没了头衔,就是从前的冥王妃,也是要低她家主子一头的。 皇家,身份就是道理,她家主子总不会吃亏。 一嗓子打破了欢乐的气氛,逍遥散人停了辣手摧花,宫女们毕恭毕敬低头立于一旁。 纪纤云先是在脑袋里反应了下德贵妃是谁,须臾,淡定的转身,杏眼无波无澜,气定神闲望过去。 红衣潋滟,美貌依旧,只是刁蛮不可一世的气质不在。 开了脸梳了妇人头,珠光宝气的头饰看着分量不轻,把从前明媚张扬的美人压得有些老气。 特别是那张脸,五官还是那个五官,区别就像鲜花风干之后的标本,没了鲜活,美则美矣,没有生气勃勃。 若不是还有那么一抹怒气,肯定更加空洞没有灵魂。 当然,纪纤云晓得,生活是如何摧残了这位不可一世傲娇无匹的公主。 任谁,如意郎君换成郎君他爹,还是被算计的,心里也得堵得慌。 碍于身份,碍于两国利益,不能闹,连抱怨都不成,不抑郁自杀,已经算坚强不屈。 不过,她丝毫没有同情。 一个明着抢旁人丈夫,还抢的那么理直气壮气焰嚣张的女人,有什么可同情。 何况,那货还死命欺负过她。 死对头啊。 她可不是圣母,贱人倒霉了,她就会冰释前嫌,给贱人掬一把辛酸泪。 说时迟那时快,做什么都像游魂成天提不起精神的德贵妃,脚下生风就到了恨到做梦都能梦到的人跟前。 下巴昂的高高,眼皮半垂着,双手交叉端在身前,一副从脑瓜顶看人的嚣张相。 她是德贵妃,这个头衔让她恶心到吐,不过,终于,有了一点顺心的用处。 一个没名没分的贱蹄子而已,老天爷帮忙,把人送到她跟前来,她定要出口心头恶气。 病秧子?!哼,瞧瞧面色红润的,当时就是装的,糊一脸脂粉骗人而已。 下皇陵去救人?那得是多深厚的感情才能不顾生死义无反顾,哼,贱蹄子和冥王先前肯定也在演戏。 骗过了她,糊弄了她,让她落到这步田地。 好好的公主,天之骄女,到头来嫁了个跟她父皇一般大的老男人,更可恨的,老男人只是设计夺了她的第一次,之后就把她冷落到宫苑里不闻不问了。 守活寡,还是给个老男人守,她的一辈子,完了。 彻底完了! 她所有的不幸,都是拜冥王和这个贱蹄子所赐。 她怎能不恨! 纪纤云依旧笑意盈盈,对面摆明了找茬的,她是不慌不乱,微微点头招呼一声,“见过德贵妃。” 她想信,‘德贵妃’三个字,一定是这货的痛,午夜梦回的大梦魇。 果不其然,闫倾城的眼神更加凌厉如刀,美丽的脸孔如挂着冰霜,指指地上厉声训斥,“跪下!你个被休弃没名没分的弃妇,最多是个丞相之女,见到本宫竟敢不跪,是活的不耐烦了吗?不懂规矩,本宫可以好好教给你,免得你四处丢人现眼。” 乖顺,她也能挑出毛病,何况,不知死活的和她对峙。 哼哼,往她手里送棍子,不狠狠接过来抽一顿,岂不是辜负了贱蹄子的一番傻气。 让她跪,门都没有,纪纤云气势不减,只是笑眯眯看着某人发威。 宫女们跪倒行礼,之后,打头的大宫女不卑不亢禀报,“禀告德贵妃娘娘,太后娘娘有交待,在宫里,冥王妃不管见到哪宫的娘娘皆不用行跪拜礼。” “……”,闫倾城先是一个愣怔,随即嘴巴紧抿,火气上涌,一下子到了气炸的边沿。 官大一级压死人,事实就在眼前,欣赏着曾经的对头敢怒不敢言的倒霉相,纪纤云心情更加灿烂。 漂亮的杏眼目光灼灼,嘴角弯起,一副静待下文的看戏样。 找茬吗?随意。 有太后撑腰,她就不信,这个一直坐着冷板凳的德贵妃敢太造次。 在闫倾城看来就是瞧她的笑话,就是打心里取笑她,拳头攥起,银牙紧咬,要不是理智还在,她真会扑上去把这个贱女人打翻在地。 眼珠一转,逍遥散人手里的蓝子倒是给了她灵感,当即,她就气势汹汹的爆发了,“那是本宫最喜欢的花,时常着人去打理照看,这么大的御花园,旁的花不摘偏偏摘那几朵,你们是成心跟本宫做对,成心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哪里写着你的花啦,你叫它们,它们答应你嘛。”,逍遥散人撇撇嘴,暴脾气立马上来了,“我就摘,我偏……” 纪纤云冲着老头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随后,满不在意的指指那篮子,漂亮的小脸上是胸有成竹的狡黠,“奥,篮子是从皇祖母那里要的,皇祖母口谕,准许我随便摘。德贵妃娘娘若是有不满,就去找皇祖母评理好了。她老人家最是明理,肯定会给德贵妃娘娘您一个公道的。” 好不容易来逛逛,她可不想把功夫浪费在和刁蛮人斗气上,丢下话她便提着裙摆施施然离去,“皇祖母还等着我呢,德贵妃娘娘您慢慢逛,我就失陪了。” 过了这个村,还哪里有如此好的机会,闫倾城心头一急,错身之际抬步就挡了过去。 纪纤云躲闪不及,俩人肩膀就擦了一下。 之后的景象,着实让纪纤云开了眼界。 就那么一点接触,那位德贵妃竟然倒了。 还是花式的,在她身上弹开,踉跄两步,做个三百六十度旋转,然后慢动作的扑在地上。 怎么看怎么夸张,怎么看怎么假,怎么看都是做戏不到家。 假摔可以,怎么也得敬业一点,不舍得受一点点疼,所有人都是瞎子还差不多。 眼前的戏实在又好笑又好气,纪纤云不厚道的笑了,站在原地,开怀大笑。 碰瓷碰的如此低劣,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一点没有撞飞尊贵的贵妃娘娘,马上要大祸临头的危机感。 笑吧,笑吧,接下来就让你哭! 闫倾城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志在必得的对着身旁的侍女厉喝,“撞到本宫还不知悔改,其心可诛!捉住她,给本宫狠狠的打!” 没凭没据是不能发威,找到由头就不一样了。 有太后撑腰如何,身后是冥王又如何?! 她是楼塞的公主,有整个楼塞做后盾,打个贱蹄子而已,因着这个,谁敢追究? 为了个贱蹄子惹得两国生嫌隙,弄得兵戎相见,贱蹄子没那个地位。 侍女们面面相觑,太后的人,她们上去打?心里打鼓,不敢啊。 转眼间,领头的心腹侍女一咬牙,“德贵妃被欺负了,你们还等什么,跟我上!” 主子虽说没有皇帝宠爱,这些日子在后宫可没人敢怠慢,仗着的不就是楼塞一国之力? 就是被撞倒了,有这层遮羞布在,谁敢深究? 打! 打了也是白打! 有人牵头,其她人也没了顾虑,摩拳擦掌,一拥而上。 第二百零二章 后果,你承受不起 饿虎害怕群狼,何况,纪纤云战斗力很渣。 眼看着一堆身形彪悍的女人向她冲来,她历时怂了,很识时务的扭头就跑,“师父……” “瞧你那点出息!看我老人家的……”,逍遥散人把蓝子一丢,快如鬼魅就飞了过去,一夫当关,拦在那帮侍女前头。 慈宁宫跟来的宫女自然不能冷眼旁观,迅速将冥王妃围在中间。 双重保护下,纪纤云腰杆又硬了。 呵呵,有师父在,楼塞那帮人上来群殴也是被秒杀的份。 有人挡着,侍女们只能原地打转,捉不到人啊。 闫倾城坐在地上,咬牙切齿,艳丽的脸孔上都是急不可耐,“快啊,愣着做什么,给本宫冲上去!” “不怕断胳膊断脚的,来,快来,我老人家正好松松筋骨!哎哟哟,就是看你们一帮女娃娃,实在不够塞牙缝的。” 打头的侍女会些功夫,摆好架势当机立断,“我拦住他,你们绕过去打!” “呵呵,胆子挺肥,就你,都不够我老人家松一根手指头上筋骨……” 打头的侍女面色阴狠,利落的出拳直奔笑嘻嘻说大话的老头。 老头一个闪身轻巧闪过,才想速战速决,一脚把人踹飞,就发现,他没有用武之地了。 那侍女换招之际,一道寒光擦着她脸飞过,登时,脸颊就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横流。 “啊!……”,痛的她捂脸哇哇叫,疯癫了一般原地打转,“谁!……啊……哪个该死的!出来!……” 见状,剩下的侍女再不敢上前,瑟缩的聚成一团,面色皆是惊恐。 在御花园伤人,伤的还是身娇肉贵德贵妃的侍女,绝不是一般人。 纪纤云眼尖的很,一甩头就见两三丈外,冥王那厮正脚匆匆向他们走来,本就冷厉的脸孔,此时,弥漫着骇人的怒气。 不用问,暗器就是他打出来的。 又来撑腰的,那就更不用怕喽,面上一喜,她便拨开人群迎了上去,悠哉哉比划着搭话,“来的正好,看来我是闯祸了,只有你来救我一命。也是奇怪,德贵妃娘娘碰了我一下而已,然后她就弹飞出去,打了好大一个晃,摔地上起不来了。然后德贵妃娘娘就生气的吩咐宫女打我,还好师父挡在前头,要不,我就被打惨了。冥王殿下,你说,我是不是吃了宫里几天饭,得了什么特殊的本领?” 亓凌霄听得明白,是闫倾城特意来找麻烦的。 遂,他甚是嫌恶的扫了地上的红衣女子一眼,继而拍了拍小丫头的肩膀,用他在外人听来十足柔和的声音安抚,“不是你闯祸,是祸不长眼睛非要找上你。放心,没人敢动你,除非他活腻了。” “冥王,本宫是德贵妃,是你的长辈,她撞倒了本宫还死不悔改,本宫教训她,你凭什么拦着?你是欺负本宫娘家遥远,不将楼塞放在眼里吗?本宫告诉你,本宫若是受了欺负,楼塞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闫倾城心知,冥王的话是说给她听的,火气直顶脑门,坐地不起的她仰头就质问起来。 话里话外不离楼塞,她就是要威胁。 皇子嘛,总不能高过皇帝去,苍梧皇帝都要忌惮着兵强马壮的楼塞,她不信,冥王敢真的跟她正面冲突。 她要看着冥王退步,把贱蹄子放弃掉,让冥王看着她折磨贱蹄子,想想都痛快。 “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别忘了,你现在是苍梧的德贵妃。想写信回楼塞搬兵?你大可以试试。看看,那边会不会兴师动众,就为了你那点脾气。” 亓凌霄垂眸,幽深的眸如冰,悠悠的话语平淡无波,可,全是不留余地的冰冷。 “你……”,威胁无效,闫倾城脸涨得通红,“冥王,本宫是你的长辈,你竟敢如此和本宫说话!” “本王一个字都不屑和你浪费。记得,以后不要试图难为她,后果,你承受不起。”,亓凌霄一眼都懒得看地上的女人,拉上小丫头便走。 楼塞公主过来和亲,对象不是皇帝就是下一个皇帝,他不会要,那只有父皇接收。 算计?说不上。 无论如何,注定如此。 愧疚,也没有。 过程有些波折,这些波折,说来,是楼塞公主贪心造成的。 既要嫁给至高无上的皇权,又要夫君年轻登对,世上,哪有那些两全其美的事? 闫倾城肺都要气炸,装摔得惨也没有意义,索性跳起来疯婆子似的步步紧追,暴跳如雷的大声咒骂,“冥王,你个大骗子!你骗了我!你设计我!你把我害的好惨!害的好惨!纪纤云,你个贱人,贱人!我死都不会放过你们!走着瞧,总有一天,我要把你们碎尸万段千刀万剐!……” 御花园大吵大叫咒骂当朝最受推崇的皇子,就算是贵妃,那也是万万做不得的。 楼塞的侍女们吓的魂都要飞了,领头的那个一脸的血还是带头跑上去,连拉带拽的把闫倾城禁锢住。 “娘娘,您冷静,冷静啊……” “娘娘,不要说了,娘娘……” “娘娘……” …… 闫倾城眼睛里布满血丝,疯狂挣扎着,人动不了,扯着嗓子不依不饶,“冥王,纪纤云,本宫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无法,侍女们把她嘴也捂住了。 再这样下去,她们不敢预料后果。 冥王显然不把她们放在眼中,再闹下去,主子的下场肯定凄惨。 被咒骂的时候,亓凌霄两个没有落荒而逃,就那么静静的看着闫倾城被一帮侍女阻止。 待到人动弹不得,嘴巴只能呜咽,他便冷冷的瞪视过去,“本王看德贵妃已经疯了,疯子自然没有出门的道理,若有下次,本王会禀告父皇封了德贵妃的宫门。” “冥王殿下,恕罪,德贵妃娘娘一时冲动,一时冲动……” 侍女们点头哈腰请罪过,慌忙把闫倾城拉走了。 逍遥散人看的乐呵,摇头晃脑外间吐吐舌头,“哈哈,完了吧,大喊大叫的都是没本事的。” 纪纤云笑着摇摇头,随即拉着冥王袖子轻快的去摘花瓣,“逛个花园都遇上冤家,早知道就不出来了。” “你不用怕她。” “我当然不怕她,不过,我怕挨打,只能躲到师父身后去喽。对了,你不是说今天让色胚过来看皇后了吗?怎么一天都没见人?” 挑挑拣拣的摘着花,纪纤云突的脑袋里灵光一现,猛的抬头质疑。 亓凌霄接过老头递过去来的蓝子,充当提花瓣的下人,“等咱们过去的,不急。她今天还是不配合用饭吗?” “是呗,惜命得很,生怕咱们下毒弄死她。啊,不是,是生怕咱们弄点特殊的毒药把她弄得半死不活。那妖婆也是的,她可是千毒门的掌门人,论用毒,谁能超得过她?喝口水得又看又闻,吃饭更是,这么热的天屋里都有味儿了,熏香也吵着不让用。弱的不行不行的,恢复特别慢,我看啊,她都是操心操的,草木皆兵,提心吊胆的,看着都累。” “多疑难免的,要是说恢复慢,未必。”,亓凌霄半眯着眼,脸上有了某中算计。 纪纤云不明所以,“就是恢复慢啊,说话都跟蚊子似的,怎么看怎么随时要晕过去一样。手术了嘛,肚子上挨一刀也留了血,伤了元气怎么也得养一养。就跟你那次似的……诶,不对啊,你那时候身体那么虚,手术过去四五天也不至于弱的要死过去。” “问题就在这里。”,亓凌霄哼了哼,“摆出虚弱的姿态,免得咱们下手。” “啊,没错没错。不过,她就算装,也不是全装,虚弱还是有的。你可不要贸然动手,人死了可就活不过来了。” “放心,我有分寸,再看几天吧。”,亓凌霄并不担忧,扫视一下,周边没有旁人,凑过去压低声音道,“泡花瓣浴好,泡的香香的,抱着舒服。”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货也…… 纪纤云一脸黑线,嗔怒,“要点脸行不行?!” “要脸哪会有娃娃?今天晚上我要三次。”,开荤之后第二天就赶上小丫头月事,熬了好几天,他真是憋得要疯了,“你肯定也想,要不,怎么跑来兴师动众摘花瓣?” 久旱逢甘霖,今晚终于可以重温旧梦,他自然要尽兴。 纪纤云嘴角微抽,“呵呵,想得美。为了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我决定,今天晚上滚去和皇祖母睡。” “没用,我会亲自把你抱回去的,皇祖母一定成全。” 第二百零三章 亓凌霄,你过分了啊! 慈宁宫偏殿里,草药味混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味,熏的亓凌昊直皱眉头。 眼下,他也顾不得各种不适,只瞪大那双桃花眼想在床上躺着的人脸上寻找到些让他心安的答案,“母后,您……您看着是不疼了?就是说,您性命无忧了,对吗?母后,您可不能有事啊。” 没有呻吟没有嚎叫,只是那脸上苍白无血色,躺在那里,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他还是不能放心。 儿子一脸的胡子茬,憔悴的很,意气风发不再,明晃晃的惊弓之鸟。 独孤菲看的心里起急,又不能实话实说,唯有端着病弱,气息奄奄的低声絮叨起来,“暂时是保住命了,要恢复元气,肯定要需要些时日。昊儿,你不用太担心,回去好好歇着,身体要紧,朝堂的事也要放一放,你父皇会体恤的。” 奥,看来母后不会死了。 亓凌霄眼中就多了些许神采,憔悴泛黄的脸上难掩激动,“那就好,母后您要赶紧好起来,孩儿不能没有您啊。” 转瞬,他又皱了眉头。 歇着?什么都不用做? 真的不用未雨绸缪,做些准备? 心里七上八下,遂,他又把目光投了过去。 一脸便秘为难状,试图,用表情表达他的疑问。 讨厌的老九带着人坐在一边守着,好多话没法问出口啊。 “昊儿,母后说的还不够明白吗?回府歇着,担惊受怕了这几日,千万别把身子熬坏。”,独孤菲意会,佯装强撑体力,又絮叨了一遍。 眼皮一张一合,似乎困极累极。 老九就在一旁看着,她若是打起精神,就要穿帮露馅。 哎,儿子啊,跟她怎么就没有默契。 也是,平日里拨一下动一下,真到了大事,指望不上啊。 说了等于没说,还是不够清楚啊。 亓凌昊急的直搓手,哎,他歇着没问题,所有人都要歇着吗? 坐以待毙,好像,不是母后一贯做事风格啊。 亓凌霄懒得在难闻的屋子里逗留,遂,不耐烦的冷声丢过去一句,“不用打哑谜了,我来告诉你个清楚。她的意思是让你回去老实待着,不光你,你手下的人也老实的,千毒门也不要生事,安国公那边更不要轻举妄动。现在举兵造反,打不了出其不意,我们这边已经有所准备,注定找死。按兵不动,一切等她恢复之后,搬回凤仪宫,再做打算。” 对,就是如此。 简直就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独孤菲信服的同时,故作涣散的眸光又有了点焦距,对着冥王那边,有恨有怒。 老九,等着,今日她寄人篱下受尽屈辱,待到她跳出泥沼,定要千百倍奉还。 抽筋剥骨,碎尸万段,才能解她的心头之气。 “行了,该说的也说了,滚吧。”,亓凌霄蔑视的哼了哼,丝毫不把皇后当一回事,随即对着亓凌昊颐指气使一指门口,“听她的话,就回去老实待着。若是你不顾她死活非要举兵造反争夺皇位,那你也就活到头了。” “老九,风水轮流转,走着瞧。”,人在屋檐下,母后还指望着老九活命,亓凌昊再气也不敢放肆,更没有放肆的资本。 能做的就是装腔作势的吼一嗓子,还是拂袖而去走出几步之后。 面对面,挨太近,他实在有些发憷。 母后躺在那里,他没有主心骨,除了心惊胆战就是心惊胆战,总觉得,后脖子发凉,随时要没命一样。 幸好,母后会好起来的。 他,还有翻身的机会。 打发走了人,亓凌霄起身,临走了,冷冰冰的目光直投到皇后脸上去,好似可以洞悉人心,“装着要死要活也无用,我想动手,你照样逃不过。” 不等皇后那边有反应,已然大步离去。 独孤菲就是一惊,须臾,闭上眼睛,默默不语。 老九,真是个难缠的。 可,除了假装一些虚弱不堪,她还能做些什么呢? 躺在这里,任人宰割,真是憋屈的让她吐血。 无论如何,要镇静。 只要有一线生机,她就不该放弃。 否极泰来,熬过这一关,也许就柳暗花明又一村。 老天爷,不会一直站在老九那边。 只要回到凤仪宫,一切至少会回到生病之前,她来得及。 离开偏殿,亓凌霄洗了手和脸直奔太后处请安。 晚饭有膳房送来的饭菜,纪纤云还亲自露了一手,糖醋脆皮鱼和瑶柱煨冬瓜。 感受着某人特别殷勤的夹菜和时不时飘过来的眼神,她很是有种危机感。 为她的腰,深深担忧。 可惜,一旁有太后有师父,她还不能发作,只能纵容着某人一波一波意有所指的眼神逗弄。 吃到后来,某人更加过分,竟在桌下把爪子探到她大腿上去兴风作浪。 纪纤云小脸胀红,气的,嗔怒瞪过去,迎上的就是某人一本正经的质疑脸。 特别无辜状。 装! 真无耻! 当着人呢又不能发作,纪纤云默默在心里翻个白眼,把这茬记下来,嘴里的肉嚼的异常用力。 “纤云,你怎么了?”,太后不明所以,帕子擦了嘴,慈爱的笑着,关切询问,“是不是因为德贵妃?霄儿跟哀家讲了,你啊,不要把她的话放到心上,这里是苍梧,有哀家在,你不用惧她。” “……皇祖母,我没事,就是嘴里这块肉太难嚼了。筋太多,不听话的很,必须暴力对待。”,纪纤云指指嘴巴,小脸上都是爽朗的笑。 “那就吐掉好了,吃进去不好消化。” 纪纤云笑容更灿烂,用力把肉咽了下去,“皇祖母,吐掉太便宜它了,吃到肚子里,让肠胃好好对付它。得罪我,才不会让它太舒服。” “……”,亓凌霄嘴角就抽了抽,小丫头,好霸道。 有说有笑的用过饭,香茶才送上来,纪纤云怕烫还没喝到嘴里,就听耳畔冥王那货在说话,“皇祖母,孙儿有话和纤云说,孙儿两个就不陪您了。” “好,去吧。” “皇祖母,他……”,纪纤云哪会不知道那货猴急什么,才要找个理由退却,就觉胳膊被攥住,整个人牵线木偶似的就被拉起来了。 娘的,见过急的,没见过这么急的。 她真想把虫虫上脑的某人扔到海里去,可惜,没那个本事。 为了体面一点,她还不得不顺从的请辞,“皇祖母,那我们先走了,您早些歇着。” 待到回到西边的偏殿关上门,脸上的笑再也保持不住,斗鸡似的拨开帐幔进入内室,终于不用忍了,手指指着一脸痞笑的某人低声爆发,“亓凌霄,你过分了啊!” “哪里过分?啊,肯定是你往歪处想。”,亓凌霄摸着下巴,无赖的倒打一耙,“既然你说我过分,总不能被你无端冤枉。那,不如我真的过分一下?嗯?” “你敢!” “我可不是光说不练的。”,亓凌霄身形一闪,打横把人抱起就走,不顾怀里人的挣扎,蹭蹭几步就到了屏风后的硕大木盆边,“来,夫君伺候娘子沐浴。” “谁用你!亓凌霄,你不要仗势欺人……喂,你做什么?!……你给我住手!……” “总不能穿着衣裳沐浴?娘子,夫君脱衣裳还是挺麻利的吧?可否满意?” 在外边人模狗样,关起门来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流氓,纪纤云蚍蜉撼大树的眼睁睁看着衣裳一件件离她而去,无力回天,只有气哼哼就拧过去一把,“亓凌霄,我上辈子是欠了你多少钱啊,这辈子栽你手里?!” “呵呵,这辈子肯定还不清喽。”,亓凌霄略显粗暴的将怀里的小人剥成个没壳的鸡蛋,这才腾出功夫凑过去一张得逞的笑颜,招摇了一瞬间,便迫不及待将唇瓣覆了过去。 纪纤云并不排斥,可,站地上的她,一个布丝都不挂,实在尴尬,嘴巴被堵住,她只能惩罚性的咬上一口。 “……疼……”,亓凌霄含混的撤退下来,意犹未尽,暗着目光不满,“娘子,你欺负为夫……” “我要进木盆洗澡!”,趁着被松开的一刹那,纪纤云泥鳅似的就往木盆边沿去。 亓凌霄低笑着成全,轻巧的把人抱起就放到飘着花瓣的温热水中。 “不要胡闹,去帮我拿个中衣。”,泡在木盆里,肩膀以下没入水中,纪纤云总算有了那么点安全感,瞪着某人没好气使唤。 亓凌霄只当耳畔刮过一阵风,神速的动手拔衣裳,顷刻就成了精壮的泥鳅一条,在纪纤云愣怔的眸光里,长腿一迈坐进硕大的木桶。 “你……!亓凌霄,你没救了你!”,竟然要鸳鸯浴,这货肯定是早有预谋,纪纤云甚觉生无可恋。 亓凌霄孩子气的摸了过去,无赖又痞气,“娘子,来,夫君给你好好洗一洗……娘子,它好像长大了一些,嘿嘿,都是我的功劳。为夫要再接再厉,否则,娃娃们没有饭吃岂不是很可怜……” “亓凌霄!你住手!” “住手?好啊。那,咱们就先行个周公之礼,然后再给你好好洗一洗。” “你还要不要脸?!”,对于某人的得寸进尺,还是得寸进尺的如此理所当然,纪纤云也是悲怆了。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两面的人?简直人格分裂啊。 “要脸?你先帮为夫保管着吧。” 第二百零四章 找个道士来收服你 水汽袅袅中,一室旖旎。 猴急的男人,纪纤云表示鄙视,可,没出息的,她也迅速融入进去。 浴桶硕大毕竟不是床榻,施展起来着实各种不便,就是这种不便,才新奇才刺激。 转眼之间,两人化身同一条战壕里的盟友,只为了欢乐的彼岸各尽其能。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酣战才在两人的粗重喘息中归于平静。 四肢百骸都是舒畅之后的无力,亓凌霄还是强撑着靠坐到一边,将绵软无力小脸绯红的人拢到怀里去。 放肆的瘫软到精壮的胸膛上,纪纤云低哑着嗓子轻嗔,“真讨厌,想泡个花瓣澡还要被你破坏。水要凉了,白白费力气跑去摘花。” “泡澡哪会让你如此开怀?嗯?”,闭着眼睛餍足的休憩,亓凌霄眼角眉梢都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慵懒,“花瓣浴容易的很,以后我每天让人给你准备,咱们来一起泡。” “谁要和你一起?!” “哦,娘子不乐意在浴桶里,那咱们就去床上。等我歇息片刻,我抱你过去,画册上的姿势还有好多没试过,咱们要努力才行。” 牙齿都是无力的,纪纤云怨念的在强壮的肩头啃了啃,压着嗓子威胁,“要试你自己去试,反正我要睡觉了。精力太过旺盛无处发泄,我倒是可以帮你,一把痒痒粉,你就可以欢快的洗一晚上冷水澡。” “娘子,你怎么舍得?” “我肯定舍得,不舍得你就得累死我自己,我还是自私一点为好。再说了,你都不爱惜我了,我干嘛不舍得你?” 亓凌霄把人爱恋的搂了搂,求饶,“娘子累了,为夫就忍一忍。回府之后,要给你好好补一补,身强体壮才能……” “我挺好,不用补。过犹不及,三天一次最合适,知不知道?!” “……一天一次才好,否则长夜漫漫,娘子,你想想看,多么难熬。” “我一下就睡到天亮,难熬不了。” “……”,亓凌霄哑然,随即不再纠缠这个话题,把玩着小丫头的湿发话锋一转,“趁着还有几天无忧的日子,要不要让我带你出去走走?” “出去?”,纪纤云陡然有了些精神,漂亮的杏眼灼灼的对视上那双幽深带着诱导的眸,“为了不让皇后生疑,我每天要去给她换药的,怎么出去走走?” “京城内还是可以的,傍晚赶回来就是。” “对啊。”,纪纤云眼睛亮了,向往的叽叽喳喳,“可以去花鸟市看看,没准能碰上会说话的鹦鹉。然后去瓦子看杂耍听口技,晌午就去福满楼大吃一顿,我还能带你去参观参观我的小吃城。京城里好玩的地方挺多的,好多我都没去过呢,呵呵,这次可以好好逛一逛了。也就三四天吧,那么多地方要逛,得好好安排一下才是。你说,咱们……” 绯红的小脸上笑容甚是明媚,小丫头跪坐在那里神采飞扬,亓凌霄倒是有了眼福。 “来,趁着水还温,为夫帮娘子仔仔细细洗一洗。” 纪纤云的雀跃霎时就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恨恨咬牙,往后蹭了蹭逃离魔爪,抓了一把花瓣就扔过去,“亓凌霄,你不要得寸进尺!一到晚上就变登徒子,哪天惹急了我,找个道士来收服你。” “好啊,快去找。”,亓凌霄抹掉粘在脸上的湿漉漉花瓣,有恃无恐的靠在桶沿上全是痞气,“到时候,你就告诉道士,我家夫君一到晚上就对你动手动脚,看他会不会笑死。” “房、事过度会死的,你知不知道?!” 亓凌霄目光灼灼,兴趣盎然的点点头,“知道啊。事实上,就算为夫乐意冒险,娘子你也不给为夫机会啊。三天一次?就是一天让我三次,凭为夫的腰力都不会有问题的。” “……你是一个做大事的人,不要沉溺女色。”,纪纤云觉得,她变成了说教的老夫子。 还是,忍着一肚子气的老夫子。 血气方刚的年纪没错,体力贼好也是真的,可是,她是弱势群体啊。 就算女人在这方面不会累死,顶着黑眼圈扶着酸酸的腰出去?好丢人行不行? 亓凌霄似笑非笑瞄过去,连连点头,“对极,为夫是个做大事的,怎么能沉溺玩乐?好,为夫要以正事为重,带娘子出去闲逛这种事,肯定是不能做喽。” “你……!你威胁我?!” “没有。娘子,做人要讲理,晚上的闲暇时光,你都不许为夫荒废,青天白日里,为夫更该努力奋发,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哼,说的比唱的好听! 纪纤云斜眼觑过去,“你以为我傻啊,让你为所欲为,晚上累到腿软,白日里还哪来的力气出去玩儿?你不要做梦了,姑奶奶就在宫里陪着皇祖母,哪都不稀罕去。” “一晚就一次,为夫就白天陪你出去闲逛,很划算的。”,亓凌霄不放弃,语调悠悠的循循善诱。 纪纤云略一思忖,眯眼,“不算数的是小狗。” “娘子,为夫就那么不值得信任?” “算你有自知之明!” ****** 日头偏西,暑气没那么烈了。 福满楼吃了饭回到冥王府歇了晌午觉,恢复体力的纪纤云正麻利的梳着头发,梨花铜镜里映照出冥王在桌旁看书的身影,她禁不住催促,“快换衣裳去,昨天晚上我答应了皇祖母给她带些新奇的玩意,咱们一会儿去奇货堂搜寻搜寻。” “那里的东西价格不菲,不用破费,心意到了,皇祖母不会挑拣你。” “我的小吃城生意好的很,有钱人的活法你不懂。”,纪纤云回头傲娇一笑,一股精灵算计劲儿,“金啊玉啊,皇祖母不稀罕,去看看有什么有意思的小玩意,买了去讨她老人家欢喜。皇祖母送给我那么多宝贝,金山银山都值下了,从来一毛不拔,我会脸红的。” “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就努力让肚子里长出个娃娃来,保准她老人家欢喜。比送她什么稀罕珍奇,都欢喜。”,亓凌霄把视线从书册里解放出来,打趣的望过去。 纪纤云没好气的送个大白眼,“成天娃娃来娃娃去,我可不是你生产娃娃的工具。” “别误会,我可不着急,为夫巴不得多过几日只有咱们俩个的日子。”,亓凌霄真诚满满的解释,继而,话语间有了丝丝悲凉的醋意,“有了娃娃,你肯定更懒得理我,到时候,我岂不是很惨。催你生个娃娃纯粹是逗你,你要真有了,我可是有的郁闷了。” 第二百零五章 真是个不嫌事大的 日头偏西,暑气没那么烈了。 福满楼吃了饭回到冥王府歇了晌午觉,恢复体力的纪纤云正麻利的梳着头发,梨花铜镜里映照出冥王在桌旁看书的身影,她禁不住催促,“快换衣裳去,昨天晚上我答应了皇祖母给她带些新奇的玩意,咱们一会儿去奇货堂搜寻搜寻。” “那里的东西价格不菲,不用破费,心意到了,皇祖母不会挑拣你。” “我的小吃城生意好的很,有钱人的活法你不懂。”,纪纤云回头傲娇一笑,一股精灵算计劲儿,“金啊玉啊,皇祖母不稀罕,去看看有什么有意思的小玩意,买了去讨她老人家欢喜。皇祖母送给我那么多宝贝,金山银山都值下了,从来一毛不拔,我会脸红的。” “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就努力让肚子里长出个娃娃来,保准她老人家欢喜。比送她什么稀罕珍奇,都欢喜。”,亓凌霄把视线从书册里解放出来,打趣的望过去。 纪纤云没好气的送个大白眼,“成天娃娃来娃娃去,我可不是你生产娃娃的工具。” “别误会,我可不着急,为夫巴不得多过几日只有咱们俩个的日子。”,亓凌霄真诚满满的解释,继而,话语间有了丝丝悲凉的醋意,“有了娃娃,你肯定更懒得理我,到时候,我岂不是很惨。催你生个娃娃纯粹是逗你,你要真有了,我可是有的郁闷了。” 这还差不多。 纪纤云脸上缓和许多,冷哼,“嘴上说不管用,要用行动表示。” “怎么表示?” “简单啊,不想要娃娃,只要你少碰我就是了。以后咱们各睡各屋,那你就没的担忧喽。” 亓凌霄郁郁的抽抽嘴角,“为夫不予采纳。” “啊,那就是你想要个娃娃,骗子……” “主子,宫里来人了,让您和王妃尽快回去!”,脚步声夹杂着六子的喊声,打断了两人的闺房逗趣。 听着很急,难道宫里有什么大事? 两人皆是一愣,对望一眼之后,亓凌霄看向到了跟前的六子,“何事?” 六子言简意赅,“万岁爷贴身的公公来的急,说是万岁爷突然心口疼痛难忍,还说,您听见这个就懂了。” 亓凌霄目光一凛,历时起身抖开外衫穿起,中间,淡定吩咐,“快,备车,回宫。” 没有多问,纪纤云放下梳子紧跟,待到坐在疾驰的马车里,亓凌霄端坐着解释起来,“父皇被皇后用毒蛊牵制,这个你是知道的。父皇心头剧痛,就是毒蛊发作的结果,此刻,皇后也在经受一样的折磨。” 大概也能猜到,纪纤云不得不佩服那个妖婆,更多的是震惊于妖婆的疯狂,“她……说好了明天才能给她拆线,伤口也就勉强长上表面一层,跟个身体康健的男人拼忍痛的耐力和体力,她真是胆子不小。我觉得,她可能先熬不住,没准,会自己把自己作死。” 好不容易到了拆线前夕,说白了就是手术完全成功,只差以后再养一养。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时候作死作活,倒是让皇帝难受了,可,杀敌八百自损至少一千。 皇后,一贯挺精明的,这时候怎么傻掉了? 要个同归于尽?靠,前几天就不要让她救啊,跟恨到骨头里的皇帝一起咽气,多好。 妖婆省的仰人鼻息的熬好几天,她更是省的辛苦一场。 亓凌霄一侧唇角嘲讽勾起,目光放空的轻哼,“哼,她是在背水一战。自觉身体肯定无碍了,先发制人。” “就她?!先发制人?再养个十天半月不行吗?非得现在拿命开玩笑?” “她知道,咱们不会让她逍遥到那个时候。背水一战,成了,至少,没准能在咱们未对她身体动手脚之前,全身而退。”,亓凌霄幽深的眸眯了眯,眼底有着某种笃定。 “奥,我懂了。”,纪纤云后知后觉的张大嘴巴深深吸口气,随即仰头,漂亮的杏眼里有些担忧,“那怎么办?论用毒,你又没有那种把她弄个长期药罐子,她又无计可施的毒。” “父皇现下比她体健,一样毒蛊发作,定然比她更能承受。” “你是说,她熬不住就会知难而退。” 亓凌霄摇头,“不,她认定父皇一心求生,遂,她绝不会轻易退却。我在担心,她疼晕过去之后,万一体力不支,真的一命呜呼。” “奥。”,纪纤云应了一声,随即,默默无语起来。 皇后为了摆脱困局会全力以赴,拿命去冒险,而且,皇后的底牌是,对手不敢让她丧命。 反之,皇帝这边,也不会轻易退让,让了,就会放虎归山,他们的目标是把皇后的利爪拔掉才会罢休。 哎,这是一场痛苦的博弈。 皇室的人,互相厮杀,对自身也残忍的让她望尘莫及。 她一点帮不上忙,也影响不了谁,还是闭嘴好了。 紧赶慢赶,两刻钟后,众人才进了慈宁宫偏殿。 皇后躺在那里,脸上惨白,嘴唇咬破了皮,汗水湿了头发衣衫,狼狈不堪。 细看,眼神有些涣散,浑身痉挛着,仿佛随时要死过去一般。 顺着另一道虚弱的呻吟声看去,一旁多了张软塌,一身龙袍的皇帝缩在上头,疼的要没了人形。 即便那样,一双眼睛却是瞪的溜圆,直直盯在病榻上的皇后,“贱人……死了、那……条心……朕跟……跟你……同归于尽……” 独孤菲气势消失全无,白眼珠一翻,下一刻就是昏厥过去。 殿内,还有一个人,是亓梦盈。 往日里明艳动人的人,现下泪水连连,就跪在皇帝身旁,脸孔惨白的急急祈求着,“……放过母后,父皇,求求您放过母后……她,她要挺不住了,挺不住了啊。她要是没了,您也就没了,梦盈不想当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啊……父皇……” 听到有一拨人赶了进来,亓梦盈抬头,随之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跪爬上前,堂堂嫡出公主,现下全是卑微,“九哥,九哥,求你放过母后吧……求求你了……你快劝劝父皇,劝他成全母后,放母后回宫去……否则,否则,否者父皇也会性命不保的。” “霄儿……不要……她不舍得……不舍得死!”,亓钰挣扎着开口,因着疼痛至极,声音都是颤抖的,“熬,朕熬的住……贱人、她……她会先……放弃……” 太后颤抖着坐在一旁,六神无主的仿佛苍老了好几岁,见到孙子仿佛看到了主心骨,“霄儿,怎么办啊?纤云,你看怎么是好啊?你父皇执拗,再耗下去,哀家怕是……怕是那个贱人就真的去了。” 无论如何,他不想儿子出事啊。 扫视过众人,亓凌霄摆摆手,沉声决断,“叫太医来候着,挑断皇后右手手筋,包扎好之后抬回凤仪宫。” 只要人还活着,不管多虚弱,那毒蛊依旧可以牵制到父皇。 费了她右手,也算讨回来一些,留着小命前提下,眼下能拿到最多的了。 至于放虎归山?斗了两年多,他已经占据上风,全毛全须放回去又如何? 也就稍微多费心力气,多耗些时候,罢了。 对大局没有影响。 费了右手,大半的功夫都无法施展,亓钰也不想死,咬牙没有反对。 孙子拿了主意,她很满意的主意,太后历时念起了阿弥陀佛。 殿里倒是有人不满意,亓梦盈自然不想母亲手筋被挑,还是在身体如此虚弱的条件下,可惜,凭她再哭再求,没人将她放在眼里。 待到她想动武阻止,挣扎中被冥王府的侍卫封了穴道,她能做的,就是眼睁睁看着母亲在昏迷状态下被人挑断手筋。 作为闹剧的看客,纪纤云把自己定义为旁观者,站的远一些,和逍遥散人一起肩并肩。 即便和冥王做夫妻,她对皇家的斗争,丝毫没有兴趣。 “丫头,半死不活的再挑断手筋,不会一下子嗝屁吧?”,作为吃瓜群众,逍遥散人还是很合格的,不光看,还不惜唾沫议论开来。 纪纤云专业的开始点评,“刀口那么小,七天了,她折腾那么欢实,肯定心里有数,自个没事了。现在晕过去,就是疼的没力气而已。旁边有人立刻止血,妖婆功力深厚,挑个手筋死不了的。奥,顶多抬回去多养几天。” “那就把两条手筋都挑了呗,奥,顺便把脚筋也挑了。当个木偶,省的兴风作浪。她那么坏,这个下场最适合她。” 老头说的如此欢呼雀跃,纪纤云都惊呆了,嘴巴半张着送上大拇指,“师父,您可真是个不嫌事大的。都挑了,您说的倒是轻巧,估计让您大饱眼福之后,她也就一命呜呼喽。” 第二百零六章 不能放弃 太医胆战心惊手打颤的包扎完血淋漓的手腕,昏迷不醒的皇后就被抬离了慈宁宫。 皇帝亓钰平复了片刻,待到心口的疼痛消散,坐上轿撵也离开了,顺便,带走了亓凌霄。 慈宁宫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正殿临窗卧榻上,太后接受着纪纤云手法娴熟的按摩,慈爱的脸上尽是依依不舍,“纤云啊,那个贱妇回宫去了,明日你给她拆了线,一切就该回到从前,哀家可就没福气天天让你陪着喽。” 好日子就要离她而去,又要回冥王府去过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想想,纪纤云就郁闷,“皇祖母,我也想在这天天陪着您老人家啊。就是,皇后那妖婆太黑心,恨孙媳和冥王恨得牙痒痒,她这一回老巢,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准保想主意加害我们。” “哀家明白。宫里不少她的人,你又不会功夫,住在哀家这里着实危险。”,太后体恤的拍了拍纪纤云的手,昏黄的老眼里满是希冀,“经过这回,身体元气大伤不说,凤仪宫里的宫女太监又被肃清大半,她啊,一时半会应该不会翻起什么浪花。哎,若是那毒蛊能解就好了,不知道搜来那些物件能不能找到解药的线索。” 那么重要的东西,放在起居的宫殿里?万一身边出现叛徒?万一有手段高明的盗贼? 总之,纪纤云不太相信这几天趁着皇后病重,肆无忌惮查抄来那些凤仪宫的东西有什么大作用。 不过,人总是要有希望才好,尤其是年事已高的老人,遂,她附和的笑笑,“肯定会有收获的。皇祖母,您想想看,等皇后缓过来,一看心腹们都消失了,再一看一问,发现宫里被挖地三尺似的抄家过,会不会气的再昏过去?反正啊,孙媳觉得,她得气的肝疼。” “哈哈……”,太后优雅的用手帕捂嘴笑,“是呢,这些年了,总算让哀家小小出了口气。” “皇祖母,您也累了,不如小睡片刻?明天就要回府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再看见您,孙媳到小厨房去给您做些蛋糕,再做些菜肴,晚上,咱们边吃边聊。” 在太后那退出来,望望天边,太阳只剩半个火红的球,纪纤云撸起袖子一头扎进小厨房。 利诱找来逍遥散人打发蛋白,又是蒸蛋糕又是绞尽脑汁做适合老年人口味的菜,忙的不亦乐乎。 与此同时的,凤仪宫里,独孤菲苍白着一张脸悠悠低吟着转醒。 疼痛,让她眉头皱到了一处。 心口的痛楚消失不见,下腹刀口的疼痛丝丝缕缕,那这份疼? 是手腕! 心念一转,她的桃花眼由半睁半合猛然爆睁,焦急、担忧、无所把控…… 更多的是恐惧,瞬间席卷了她。 “母后,您终于醒了!”,亓梦盈泪痕未干的守在床边,第一时间发现母亲睁了眼睛,狂喜的眼泪扑簌簌停不住,“母后,母后……” 之后,捂着嘴巴泣不成声。 长这么大,从她记事起,她的母后一直是光芒四射尊贵无匹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无人敢忤逆,无人不臣服,就连父皇都要礼让三分。 再看现在,病的羸弱不堪,疼的脸如白纸,惊悸非常,说不出的狼狈脆弱。 就那么认九哥摆布,毫无生气的做着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手筋啊,被挑断了,那么骄傲的母后,如何承受的住啊? 女儿在哭,独孤菲眸中有了焦距,慢慢把视线投过去,入目的不光有女儿哭的凄惨的脸孔,还有熟悉的摆设。 奥,是回来了。 回到了凤仪宫来,哼,她成功了! 峰回路转,终于有了转机,再多的苦也值了。 值了! 巨大的胜利快感瞬时席卷了她,桃花眼中有了欣喜的潋滟,苍白的脸孔上都有了些血色,疼痛让她的眉头紧皱,欢喜又牵动了她的唇角。 遂,看起来,她的笑容特别扭曲。 “盈儿,不要哭,母后没事,母后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强撑着,独孤菲唇瓣翕动着一张一合,低如蚊蝇的声音很难表达出她的喜悦和野心,“能屈能伸……嘶……总有一天,母后……母后会连本大利的……讨回来。” “呜呜……母后……母后您、别、别说了。您歇着,身体要紧……呜呜……” “母后身体……”,独孤菲才要说出她没有大碍,可手腕上无法忽视的疼痛让她将视线撇了过去,随即,心陡然一凉,“盈儿!手腕……手腕怎么回事?!” 剧烈的痛,包扎的纱布,都给了她不详的预感。 一种她十分不想接受的猜测,瞬间让她入赘冰窟。 桃花眸的潋滟光彩准瞬即是,取而代之的是惶恐、无助、无法接受的崩溃。 深深的惶恐。 她的手腕,好像…… 即便残忍,亓梦盈知晓母亲的脾性,老实的点头,“母后,九哥……不,冥王让人挑了您的手筋……呜呜……母后,母后您别难过……一只手不能活动而已……梦盈会好好照顾您的……” 最不想听到的话在耳畔嗡嗡作响,独孤菲顿觉,身体里的血被冻住一般,从脑瓜顶直凉到脚底板。 手筋断了,右手的手筋断了! 兵器、暗器、撒毒……一切都成了不可能。 左手?她这把年纪,想练也不太可能练的成,何况,她哪有那个功夫? 老九! 可恨! 这是让她变成废人了啊! 装着身体羸弱,又受毒蛊迫害昏厥过去,那样的境况下,老九竟然还是下了手。 真是好算计,肯定早有预谋。 苦心谋划,竟是这样的下场。 又气又愤,恨到咬破唇瓣,心火旺盛的让她忘记了手腕的痛楚,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 一定要把老九碎尸万段! “母后?母后?您别吓梦盈……呜呜……母后……梦盈再也不、不惹您生气了……” 女儿有些凄厉的哭喊终于换回独孤菲的心神,强压着火气,她咬紧牙关摇摇头,“盈儿,母后……母后没事……手筋断了、断了而已……母后又不用亲自动手……” 手筋断了,的确可惜,不过,只是不方便而已。 养些日子,她的身体就会康健起来,至少不是个药罐子。 这样一来,亓钰依旧会忌惮着她,和先前没有两样。 想及此,手筋断掉的惨烈,已经占据不了她的意识。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啊啊,对……呜呜……母后,母后您能这么想……呜呜,这么想就对了……母后……您、您一定要尽快好起来……” “母后肯定会尽快、好起、起来。”,独孤菲坚定的应答,随即目光飘忽开去,“盈儿,墨竹……还有……殿里怎么好像变了……” 几个心腹都不在,难道还被关着? 摆设好像乱了,不对了…… 不知是疼痛太强烈还是身体太虚弱,总之,脑袋里很乱,眼皮都要撑不住,随时要睡过去。 亓梦盈更伤心的哭起来,“呜呜……母后,宫里……就没剩几个……墨竹他们都、被杀……呜呜……都死了……您的东西也被翻过……呜呜……应该还被拿走好多……母后……” 又一拨打击兜头而来,独孤菲脑袋里都要不会转了,整个人崩溃的眼神涣散掉,傻呆呆状,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得力的都没了…… 多年积攒的宝贝也…… “母后,母后您终于回来了!”,恰逢此时,亓凌昊一路狂奔而来,不佳的脸色上是狂喜难耐,仿佛捡到了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待到看清床上人的表情,他的笑容就没了,疑惑的声音带着胆怯和彷徨,“母后,您这是怎么了?梦盈,母后怎么了?啊?” “母后她,她被冥王挑了手筋……呜呜……哥哥,凤仪宫的宫人被血洗……呜呜……母后的东西也被拿走许多……” 亓凌昊愣在原地半晌,须臾,面上的担忧削减许多,甚至笑容爬上眉梢,对着床上的人劝慰起来,“母后,您别伤心了,只要您坐镇凤仪宫,咱们就不会输。母后,您要振作起来,不把老九宰了,您怎么能甘心?” 儿子说的话,对极,对极。 就算损兵折将大伤元气,她也不能放弃。 独孤菲慢慢从万念俱灰中脱离开来,强打精神开口,“对,母后会杀了老九……一个都……都不会放过。对了……晟儿,他最近在做什么?” 理智回归,她就想起来惦记了好几天的事情。 虽说晟儿是用朝堂上一个极大让步从老九那边换回来的,可,皇陵那件事在前,她担心晟儿会记恨。 人的记恨有多可怕,她最是清楚。 就算晟儿反复和昊儿强调他不会放在心上,她还是不放心。 第二百零七章 看你求不求饶 给皇后拆了线,纪纤云便回到了冥王府,重新成为思梅园里的一只笼中鸟。 身体康健的情况下,她是闲不住的,想来想去,又把曾经扔下的一项大业捡了起来。 纹丝木炭、硫磺块、硝石,材料好找的很,劳动力也是现成的,逍遥散人和顾西风。 在前厅忙到晌午,回来见那几个在一间空屋子里各种磨,瞧着小丫头信心十足,亓凌霄也懒得泼冷水。 傍晚回来,看见梅树下石桌子上那一篮子手指粗细的纸筒,他不禁嘴角抽搐的质疑起来,“这就是你说的要卖给奇货堂的物件?我觉得还是摆在府里算了,反正你也不缺那点银子。” 奇货堂可不是攀龙附凤的小商人,就算冥王妃拿东西去卖,人家也不会看在冥王府的面子上多给一文钱。 就这拿过去,不是惹人笑话吗? 哎,比他预想的做成丹药还要离谱。 “哼,不用说的那么委婉,你不就是怕丢人吗?”,纪纤云用围裙擦着手,斜眼看过去撕下遮羞布,“不过呢,我这人就喜欢打脸。看不起我是不是,等吃完饭咱们找个空地试一试,保准让你目瞪口呆。” 逍遥散人搓着手,坚定的站在小徒弟一边,眉飞色舞明显有些小期待,“纤云说了,这玩意只要一点火,跟打雷一样响。” “然后呢?”,亓凌霄挑眉,随意问上一句,以视对小丫头忙活一场的支持。 “还要什么然后?就是像打雷一样响啊。”,逍遥散人瞪圆了眼睛,无辜状的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像打雷一样响,拿出去吓吓人,不是很好嘛。” 亓凌霄眼神慢动作的移到小丫头脸上,貌似也没有什么可补充的,遂,他摇头抿唇哼笑。 “纤云,他在笑话咱们。” 纪纤云眼睛又不瞎,不怒反笑,悠哉哉擦着手就走,“笑话咱们那就是不想吃饭了,哼哼,咱们可以把他那份给分了。” “对极,丫头,这招妙啊。你放心,只要他敢夹菜,我老人家就给他打掉。嘿嘿,你不是在做他最喜欢吃的蟹黄豆腐嘛……” 说那么大声,故意给他听的无疑,亓凌霄冷峻的脸上出现一条裂缝,迈开大步直奔房门而去。 他的地位是与日俱降,六子那帮货估计都懒得笑话了。 不过,也无所谓,至少他天天过的挺开心,小丫头挤兑他,他乐不得呢。 欢声笑语的吃过晚饭,为了夜里小丫头给他通融一下,得以尽兴的水乳交融一番,亓凌霄拿出了足够的诚意。 亲自命六子把院子的人都招呼到思梅园门口去围观,尤其强调这是王妃特地给大家准备开眼界的,潜台词就是,谁也不要当面嘲笑。 可,待到他眼看着那个小丫头叫做‘爆竹’的东西被点燃之后的下场,眼底顿时掀起一场惊涛骇浪。 一颗心激动的狂跳着,再看向蓝子里剩余的爆竹,目光里都是热切。 ‘砰’的一声响,大家伙事先得知会有响动,还是被唬住了。 有哆嗦一下的,有的捂住了耳朵,所有人,眸中都是新奇和期待。 纪纤云将众人反应尽收眼中,漂亮的小脸上就有了嘚瑟的小得意,肩膀拱了拱身旁的冥王,自卖自夸,“怎么样?是不是挺新鲜的?你想啊,做成小的用引线串成一串,只要点着了,霹雳巴拉的一顿响,还不会像刚才那个响的吓人。那样的话,又是烟又是火又是响,热热闹闹看着都喜庆,最适合婚丧嫁娶了,肯定比锣鼓吸引人。销路不用愁,不知道方子的还不好仿造,呵呵,肯定能卖个好价钱。你说,要多少呢?一百万两?” “不能卖。”,亓凌霄由衷的沉声道。 没有偏头,他的目光直投在又一个被点燃的爆竹上。 小丫头知不知道,这不是个小把戏,拿去取乐,实在暴殄天物的很。 做的大一些,炸开的响动能传出很远,两方传递信号绝佳。 若是做到足够大,威力更是不可估量,伤人夺命,不在话下。 “叮咣!” 一声震耳朵的声响把冥王的声音湮没了,纪纤云全不在意,拉着逍遥散人亲自上阵。 两人比赛一样,不消一刻钟,一篮子大拇指粗的爆竹全都粉身碎骨。 只剩满地的狼藉和空气中弥散的呛人气味。 逍遥散人还没过瘾,老顽童上身,指手画脚,“丫头,咱们明天再做一堆出来,做的更大,拿到花园子里去点,肯定更有意思。震的方圆一里地的人心慌慌没法睡觉,想想都美。” “师父,吵到人家睡觉,也不怕人家骂你!”,纪纤云用手扇着风,斜睨过去,“做是要做的,做几串小的出来,到时候演示给奇货堂的人看。呵呵,要是能多蒙点银子出来,咱们就可以随便挥霍喽。” “我老人家不财迷,还是觉得吓人比较有意思。” “切,您可真没追求!算了,不跟您贫了,我得洗洗睡觉去,这一天累死了。” 待到纪纤云麻利的洗干净懒猫一样趴到隔间的地铺上,亓凌霄大掌不老实的开始探过去揉捏,“娘子劳累,为夫给你按摩一下。” “亓凌霄,你家劳累揉那里啊!”,纪纤云炸毛的有了精神,一咕噜身滚走到地铺边沿,一团漆黑中直咬牙,“连着三四天了,让我歇息一天不过分吧?今天晚上,咱们分房睡,你,赶紧滚回你房间去。” 声音压的很低,再狠绝的话都没了气势,大打折扣。 每天都要被拒绝,每天又都能得逞,亓凌霄只当走个过场而已。 遂,单手支头,侧身,很是慵懒的悠哉道,“娘子,跟为夫说说,你那个爆竹是哪里学来的?” “以前在相府,实在无聊,不知道怎么就捣鼓出来了。”,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纪纤云大言不惭的将伟大的发明据为己有,“那时候爆竹太响,我没听见你说什么。来,帮我参谋一下,该要个什么价钱才不亏。” 虽然她觉得十分厚颜无耻,不过,夜色把她脸上微微的一点红晕给掩盖去了。 “你想要多少银子我给你,肥水不流外人田。” “……”,纪纤云稍一愣怔,之后嘚瑟的原地打滚,“亓凌霄,你看看,打脸了吧?哼,那会儿还瞧不上来着,眨眼功夫就肥水了。” “说好了啊,方子不要外传,我有用。”,为表郑重,亓凌霄一本正经起来,很有几分平日里处理事情的威仪。 三样东西磨成粉末掺和到一处而已,随便说漏嘴,可能就给有心人搭了个取巧的梯子。 他可以不用,但绝不能让别有用心的用。 纪纤云很是有些肉疼,“好吧,给你就给你,你的钱就是我的钱,那就免费好了。先提醒你一句啊,玩玩还行,要是指望用那个去打仗,还是省省吧,威力不够的。不过,吓唬人还是……” 据她了解,火药被发明出来之后,很长时间都是用来做爆竹的,至于为什么不用来伤人? 纯度太差,少了不管用,多了太笨重没法施展,远不如真刀真枪互殴来的痛快来的直接。 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互砍就好了,用火药?可能还没安放好,就被人砍死了。 对于打打杀杀,亓凌霄不想让小丫头困扰太多,遂,岔开话题就把人捞过去压在身下,荷尔蒙爆棚的痞气十足,“白拿不是为夫的秉性,不如,肉偿?” “亓凌霄,你可真不要脸。好啊,今天我就奉陪到底,一次榨干你,让你腰酸背痛,晚上看见我,灰溜溜就躲。” “娘子,你可别反悔,先来三回,看你求不求饶……” 这边,两人滚成一团,一室火热,秦王府,一处灯火通明的院子里,上演着更劲爆的一幕。 两层帐幔遮挡着屋里的情形,却挡不住女子似痛苦又似快乐到极致的叫喊声,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还有几个侍卫,皆是一脸了然。 丫鬟们红了脸捂住耳朵,婆子们倒是淡定,只是心里都要啐一口,猪狗不如的。 侍卫们都是男人,自然放的开,几人猥琐的竖起耳朵,不时相视一笑,那笑里都是龌龊。 打着保卫的旗号,一个个死死盯住窗户上,恨不得眼睛能钻洞。 可惜,他们再想看也是枉然。 室内,亓凌昊正和独孤晟兄弟齐心,将一柔弱无骨的娇媚女子挤在中间,前后加攻,好不快活。 母后重回凤仪宫,他又有了主心骨,突然放松下来,亓凌昊心情大好,全情投入酣畅淋漓。 巨大的欢愉里,他不禁闭了眼,时不时哼一声,把一切交给本能。 同样的,一丝皆无的独孤晟也是毫不吝啬的进攻着。 唯一的不同,就是他会时不时瞟一眼,表弟的反应。 待到确信亓凌昊真的毫无防备,他突的目光一凛,找准时机,迅捷出手,刷刷两下,只打了秦王个措手不及。 肩膀处吃痛,亓凌昊猛的睁开眼,潋滟的桃花眼中暗色没有消散,多了几许疑惑、意外和彷徨,“……” 想质问,却出不了声。 这下,他眸中慌乱和惊恐之色大胜。 表哥想玩点新鲜的?还是…… 不知为何,他更倾向于后者。 一时,冷汗直冒,魂都要飞走了。 娇媚的美人美目紧闭,秀眉紧蹙,惊觉前后两个主人都没了动静,停了呻吟才要睁眼,却,这辈在都没机会了。 独孤晟邪气的勾了勾一侧唇角,渗人的笑着,一把拧断了美人的脖颈,抬手扔到一旁。 一切发生的太快,随着女人毙命,亓凌昊唯一的那点幻想也没了,瞳孔爆睁,惊恐到傻在那里。 不光身体不能动,眼神都直了。 蔑视的盯着吓傻的人,独孤晟把脸探过去,笑容里鬼气森森,压低声音得逞的一字一顿道,“先前你们不顾我的命,这回你落在我手里,表弟,你说,我该怎么对你?” 第二百零八章 小表嫂威武 亓凌昊有种在劫难逃的深深绝望感,避无可避,脸色发青,即便被点了穴道,也抑制不住皮肤的颤栗痉挛。 “怂包!你这种货色不配做男人。”,独孤晟诡异森森的眯眼道,泛着变态光芒的细长小眼睛微微眯起,玩味的目光飘忽的落到了亓凌昊身前某处。 “……”,亓凌昊瞳孔猛地一缩,急切的喉咙咕噜咕噜。 那目光里有惧怕有祈求,他不想死,同样的,也不想变太监啊。 一个男人没了命根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面前的人越害怕,独孤晟邪气的笑容越灿烂,天生惨白的脸因着邪恶的笑,让人观之胆寒,“怕了?烂泥扶不上墙。我的好姑母,我的好表弟,我呢,跟你们是实在亲戚,自然要为你们打算。太监不能做皇帝,对吧?我一刀下去,你就可以不必为了争夺皇位费心费力,特别是我的好姑母,省的替你操心,大可以把所有精力都放到弄死冥王上。” 亓凌昊别无它法,只得用祈求的眼神一直盯着鬼气森森的某人。 唯一的期待,就是表哥能改变主意,放他一马。 虽然,可能性微乎其微。 可惜,他最后的尝试都是徒劳,独孤晟忙着穿衣裳,根本懒得看他。 几个弹指间,已经穿好中衣,外衫就那么放浪形骸的披在身上。 手里捏着一把柳叶刀,对好方向站到七尺开外,猫逗老鼠似的,做了几次假动作。 直到把对面的人吓得面如死灰,堪堪就要晕倒,他这才满足的将刀收起。 之后,麻利的将人放倒在地,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去了塞子,在亓凌昊似昏似不昏的惊恐中,嘴角微扬的将瓶中的液体倾倒而下。 手起刀落?太血腥,太痛快。 千毒门,怎么能离了毒药。 表弟,慢慢享受吧。 事情才刚刚开始,深深看了一眼地上人的惨状,他邪笑着起身便走。 开了门,外衫松垮他也不理,径直把侍卫招到跟前,慵懒的吩咐,“你,还有你,分头去,把纪侧妃和海棠苑的张侧妃叫来。秦王交待了,快去快回。对了,药丸带上,见着人就给她们吃下去,等走到这里,药效正好发作。” 被点到的两个侍卫一脸猥琐的接了药,其中一个随口疑虑了一下,“纪侧妃早就显怀了,王爷还要……” “你们王爷喜欢,轮到你说三道四了!”,独孤晟早有准备,登时冷了眼,“要是有意见,我带你们进里头说去。” 侍卫历时缩了脖子,“不敢,不敢,晟爷您海涵。小的这就去,这就去。” “你啊,多事!大肚子怎么了?碍不住咱们王爷就好那口!”,另一个侍卫打着圆场,拉上有质疑那个就跑,“走了,别扫了王爷和晟爷的兴。” 走了俩武功高的,还剩仨不济的,独孤晟不阴不阳的努努嘴,“跟我进来,你们王爷有赏。” 有赏? 此情此景下,还能有什么赏?有人吃过甜头,遂,三人眼睛都亮了。 因为激动,乐的搓着手,抬步就跟着走。 可惜,他们白高兴一场,进门没几步,独孤晟就找准时机,一把毒粉撒出去,将三个虫虫上脑毫无戒备的放倒在地。 不屑的擦擦手,推门而去。 院子里只剩丫鬟婆子,自然没人拦他,出了院门,系好衣衫,他脸上的慵懒消失不见,只剩冷若冰霜的冷笑。 侧妃有人去给他收拾,秦王正妃就要他亲自出马了,嗯,正妃的院子里还有几个小娃娃,也逃不过。 ************* 翌日一早。 亓凌霄练剑归来草草洗了洗,才回到房间准备逗弄小丫头起床,就听窗外一声喊,“小表哥,有好消息告诉你!” 好消息?心念一转,亓凌霄就猜了个大概,回转身来冲着窗户沉声道,“进来说。” “……进去?”,梅仲琛惊得下巴差点掉地上,愣了愣才嬉皮笑脸往门口跑,“呵呵,说清楚嘛,是外间说。” 推门进去,不见小表哥人,他不禁戏谑的冲着雕花隔断另一侧喊话,“没穿衣裳啊?大男人的,出来呗。我可是个安分守理的本分人,小表嫂在呢,我怎么好窜进去?大喊大叫的吵着小表嫂,也不地道啊……” “滚进来!”,亓凌霄临窗而坐,不耐烦的打断了某人的嬉皮笑脸碎碎念。 天呐,没想到,小表哥在这方面如此不霸道。 梅仲琛再次惊掉大巴,一脸坏笑就溜了进去,待到看见穿戴整齐的人,分外吃惊的捂了嘴吧,“小表哥,你穿衣裳的速度好快啊!啊,肯定脱衣裳的速度更快!” “闭嘴!说你的好消息。”,亓凌霄扶额,这种货色,怎么会是他的亲戚。 “对,好消息!”,梅仲琛一屁股坐到椅子里,狐狸眼里放着兴奋的光芒,竹筒倒豆子似的语速极快,“昨天半夜,独孤晟急匆匆跑出了秦王府,我猜他肯定有动作。果不其然,天亮之后,安插在秦王府的人传出来消息,昨天夜里,秦王府那叫一个祸事连连。两个侧妃走走的路,嘎巴就倒地口吐鲜血,当场毙命。秦王受伤,秦王正妃受伤,应该都不轻,一早就有人进宫,估计找皇后帮忙去了。啊,对了,秦王那些子女,死了四个,就剩下一儿一女。还有小妾和一帮下人,没名没姓的,反正死了不少。” 亓凌霄挑眉,眸中有些不明所以,“独孤晟心狠手辣,既然下手,怎会留老七的命?” “也是,算那家伙好运!”,梅仲琛有些小惋惜,“咱们的人说,秦王心腹封锁了秦王伤势,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 “独孤晟那人,可能是特地让老七活着受罪。”,亓凌霄淡淡丢出一句,随即,话锋一转,“既然他动手了,你呢?” “后半夜就让兄弟们各处张贴告示,城门口多安插了人,独孤晟再会伪装也休想跑出城去。独孤晟落脚的地方,我也摸清了,留下好几个人盯着呢。” “嗯,你可以滚了。”,既然安排下去,按部就班就好。 千毒门的人定然要把独孤晟揪出来,只要把他困在京城,就能来个黄雀在后。 慢慢来,看情况帮下独孤晟也是可以的,好好收拾一下隐在京城各处的千毒门弟子,机会不容错过。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小表哥,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小表哥,你看看我的黑眼圈,我可是一宿没睡了。”,梅仲琛指着眼睛, 期期艾艾耍贱,顿时,大姑娘上身。 亓凌霄嘴角猛抽,“那就滚回去睡!” “小表嫂,小表嫂!”,扯着嗓子嚎两句,狐狸眼瞄向床榻,梅仲琛突然笑成了一朵花,“哈哈……” 笑够了,才捂着肚子,压低声音挤眉弄眼,“小表哥,我知道你为什么火气如此旺盛喽!哈哈,小表嫂威武,小表嫂真厉害。小表哥啊,我可真看不起你,独守空房哦……” 不等亓凌霄争辩,满面春风,精神抖擞一阵风开溜。 小表哥吃瘪哦,真让他开心。 啊,去找散人汇报,搬出老头给小表哥施压才妙。 亓凌霄再次扶额,他怎么会有如此不正经的表弟? “哈哈……”,表弟的笑声才离他而去,身后又添一道。 小丫头,笑的可真欢实。 亓凌霄回头,映入眼帘的,是只着中衣的小丫头,一手掀着布帘,小身板靠在隔间门框上,笑到弯了腰的模样。 敢笑话他! 顺势而为,亓凌霄皮笑肉不笑闪身过去,长臂一勾把人捞起,径直就往床榻去,“看来为夫昨夜对娘子太过温柔,今天为夫就要重振夫刚。” “大白天的,你……” “那咱们就快些,免得娘子久久不起,奶娘他们笑话你……” 第二百零九章 太聪明的女人,没人疼 凤仪宫中,听过秦王府来人禀报,躺在床榻上的独孤菲一时急火攻心,本就虚弱不堪的她,险些背过气去。 “母后,母后,您挺住啊!”,亓梦盈吓得三魂少了七魄,手足无措的不知如何是好,“母后……母后……您撑住、别急……女儿去看看哥哥,他肯定不会有事的。” “别!”,独孤菲惨白着脸,急急的大口喘息道,“那孽障恨透了我……处心积虑祸害了你、你哥哥……让他、碰见……你,你也难逃。” 至少母后理智还是有的,平日里只管傲娇随心所欲,完全跟权谋不沾边的亓梦盈,眼下,也只有听话的份,“母后,那,咱们怎么办啊?哥哥和嫂子的伤?” 都是伤在见不得人的地方,还都伤的不轻,府里的大夫恐怕是没那个能力。 “派陈太医去看,他是咱们的人。”,独孤菲努力平复着呼吸,勉强打起精神,“绝对不能传出去,知道的越少越好。” 昊儿从此不能人道,若是传扬出去,皇位着实不用想了。 她就是再争,就算笑到最后,满殿朝臣怎会拥戴一个失了命根的皇帝? 到时候,不光皇位不用想了,还会被全天下人耻笑。 前来禀告的女子又补充道,“皇后娘娘,您放心,只有心腹几个知道,绝不会传出去。对外,就说秦王伤在大腿上,需要静养。还有,属下来的路上,看见路边贴了告示,是通缉独孤晟的。冥王府贴的,上头写了,昨天夜里,独孤晟伤了冥王府的人。” “……”,独孤菲咬牙陷入沉思,疼痛又虚弱的身体让她思绪凌乱如麻,好一会儿才开口,“回去吧,告诉左舵主,派人全力追杀独孤晟。” 孽障能处心积虑养好身体之后报复昊儿,对困了他大半年的冥王,自然也不会放过。 伤了冥王的人,情理之中。 也好,千毒门的人和冥王府的目标一致,孽障插翅也难逃了。 就算冥王府的人先把人捉住,她也不会受要挟,那孽障实在该死。 伤了昊儿的命根子,伤了儿媳妇的胸,还有她的几个孙儿…… 就算是她亲侄女,就算是哥哥唯一的骨血,她也不会心软。 绝不会留他的命! 报信的走了,床边只剩亓梦盈,她用帕子给母亲擦拭着脸色的汗水,哀声连连,“母后,都怪女儿和哥哥没有听您的话,那天母亲让哥哥防备独孤晟,哥哥不愿,女儿也跟您作对。若是哥哥小心些,也不至于……不幸中万幸,还有两个孩子在。” 不幸,接踵而至,独孤菲有种大势已去的悲凉感,缓了缓,眸中的恨意重新聚拢,“否极泰来,会好的……等母后身体恢复……” 听着母亲恨意满满的絮叨,亓梦盈只是眼中闪烁一下。 好起来?真的会好起来吗? 厄运连连,冥王那边显然占据了上风,就算母后用毒蛊操纵着父皇,性命无忧是定然,可其他的呢? *********** 京城中,表面上一派祥和富饶。 可,暗地里,风起云涌,直观的,时不时就有百姓去官府擂鼓,接连的命案。 今日隔壁还和乐的很,明日一看,横七竖八的尸体。 千毒门的隐秘分部被捣毁好几处,百十名弟子丧命,随之,百姓们茶余饭后多了谈资,各种人心惶惶。 一时谣言四起,传播最广的一种,是京城出了一伙谋财害命的恐怖盗贼。 找好了目标,夜里行动,洗劫一空,还会来个灭门。 虽然谁也没见过那伙盗贼什么样,可,传的神乎其神,大人小孩,听之,都是一脸信服。 连带的后果,穷人还好,有点钱的人家就陷入恐慌状态,出城投亲的投亲靠友的靠友,实在没处去的,就雇护院的。 唯一得到好处的,是京城中那些游手好闲的懒汉,护院太紧俏,他们也成了抢手货。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纪纤云也就把那些当做八卦听听,冥王手下人做的,死的都是千毒门的人,哪来的什么盗匪? 小吃城孙掌柜忧心忡忡找她商量对策,此事,她才正视起来,模棱两可的指点一下,孙掌柜就说着懂了,欢天喜地告退离开。 人估计都到府门口了,她还是蒙的,挠挠头进内间去念叨,“亓凌霄,我说那么婉转,他能懂?你说,他是不是理解到别处去了?” 她其实就想安抚一下孙掌柜而已,正好趁着人心惶惶的给小吃城上下放个假,庄子上去避避暑,挣了那么多钱,福利也要跟上啊。 人家就懂了,还走了,好说了会带着大家好好干,哎,她的好心啊。 想给伙计们谋个福利就那么难,孙掌柜,那家伙太算计,恨不得把一个人当两个用,一个铜板掰成两半花…… 孙掌柜来的时候,小丫头在外间接见,亓凌霄就坐在内间看奏报,他倒是听了个大概,遂,戏谑挑眉,“可能,他比你聪明一点。” “你……!”,纪纤云历时黑了脸,摩拳擦掌做出霸道状,“哼哼,你是不是活的忒舒服了?皮痒痒了,好啊,我来给你松松。” “嗯,为夫需要娘子捏捏肩膀。”,亓凌霄气定神闲,顺杆爬的晃晃脖子。 “亓凌霄,你存心惹我生气是不是?”,纪纤云撇撇嘴,没好气的走上去,一顿狂捏,直捏的某人嘶嘶吃痛才罢手,“好了,不舒服,我还可以继续。” “算了,为夫还要留着命和娘子白头偕老。”,反正是闹着玩的,亓凌霄也不在意,长臂一勾就把人拉到腿上坐好,“为夫对不太聪明的,一向宽容,你忘了?太聪明的女人,没人疼。” “我觉得我还是应该聪明点,要不,被你卖了还得给你数钱。” 大手毛躁的吃吃豆腐,亓凌霄心情甚好,“你是没希望了,往后有了娃娃,指望他们聪明一些还是可行的。毕竟,他们的爹是为夫我。” “亓凌霄,你可真不要脸!”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亓凌霄浑不在意,低笑着就咬了咬离的最近的小巧耳垂,“为夫更不要脸的时候,你也见过,嗯,其实,为夫还可能……” “我要去做饭了。” “好啊,晚饭之后早点歇息……” “滚!” 不管外头如何惊涛骇浪,冥王府里风平浪静的很。 整日里做做饭斗斗嘴,偶尔和冥王兴师动众的去花园溜一溜,锦衣玉食高床暖枕,日子惬意的很。 越是舒服就显得越快,好像也就一眨眼的功夫,一个多月就没了。 中元节那天,摆了香案祭拜了仙去的冥王生母,一起去花园子里的荷花池边放了荷灯,纪纤云发现,每天都鸡血十足的某人,也些心事重重。 “喂,母妃在天上看着呢,见你这样,会伤心的。” 第二百一十章 我这人心大 星星一样繁多的灯笼点缀在花园各处,亮如白昼,以防万一,为了两位主子夜晚放荷灯,几十号侍卫分散在几丈外严加保护。 亓凌霄一脸深沉,远看是一本正经的,不过,出口的声音透着丝丝幽怨,“过两天,我要出趟远门,至少要二十天不能看到你了。” 他已经习惯了每天都能和小丫头一起吃饭一起歇息,分开那么久?想想,就郁闷。 大局为重,又身不由己。 原来是为这个! 还以为是中元节的忧伤氛围给感染的呢,呵呵,是她想多了。 纪纤云再也没了贴心的劝慰,斜眼看过去,毫不客气的送出一万点暴击,“呵呵,太好了。想想能重新过上单身的逍遥日子,我的脚都要飘了。” “你!”,就算是开玩笑的,亓凌霄也不能忍,小丫头胆敢如此嫌弃他! 不过,把人拉过来收拾一顿,大庭广众的,再想也不能真那么做。 他只得安奈着蠢蠢欲动的心,眸光带着意有所指的威胁,幽幽投过去,远看还是闲庭信步的模样,侍卫们眼中就是如常闲话,“祸从口出,等着,让我逮到你的。” “……”,纪纤云嘎巴嘎巴嘴,有点小后悔。 也就一瞬间,她便又傲娇的大步走了,意气风发的很,“张狂,至少心里爽啊。” 要不是顾忌着脸,她会再加一句‘乖顺成小白兔,床单也照滚不误,又不会少一次!’ “……”,亓凌霄吃瘪的勾勾唇角,跟上。 笑的很淡,淡到不容易发觉。 他就喜欢小丫头挤兑他,越是无法无天,他越喜欢。 诶,虽然,他也觉得,这喜好十分变态。 为了照顾某人对外的严肃冷酷形象,从花园到思梅园长长的一段路,纪纤云尽量少说话,毕竟,那货若是一个绷不住原形毕露,岂不是威严扫地? 那货一贯自律很有定力,万一呢。 领导,就要有领导的气势在。 呵呵,她惊觉,其实她也可以相当贤惠。 跨过思梅园的门,正沾沾自喜自我陶醉中,就见清风走了上来,在她旁边晃。 本来她也没在意,只当这人是找冥王汇报什么的,可,那货的表情实在不能让她无视。 从来都是一丝不苟严苛脸,陡然间便秘似的别扭的不行,实在是破天荒。 很有趣。 平日里有什么禀报的,从不用她回避,估计这次,是不该她知道吧? 心念一转,反应很快的她,决定还是不要留下来让清风着急,遂,大咧咧就要摆手走开。 不过,耳畔一道富有磁性的男声打断了她,冥王自然也看出有异,先一步开口,“说吧,没什么她不能听的。” 自从老七府里出事之后,纪相那个老狐狸就以女儿一尸两命让他太过悲痛进而卧病在床为由,躲在府里闭门不出。 难道,皇后那边恼了,下了狠手,要了纪相的命? 就算如此,他很确定,小丫头也不见得多在意,至少不会一时接受不了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其他的,更不用回避了。 既然冥王发了话,纪纤云就把手又放了回去,乖顺的站在一旁盯着清风。 越是神神秘秘,她的好奇心越盛,到底什么事啊? 当然,她也想到可能是相府,也就是她那个名义上的娘家,出了大祸事。 可,跟她有什么关系? 那一家子恨不得她去死,她哪有同情心给他们? 装?在冥王府,实在用不着做那份戏。 “王妃,属下和王妃有话说。”,清风微低着头,别扭到扭捏,似乎什么事难为的开不了口。 “我?”,纪纤云手指指自己,蒙了。 她和清风哪里来的悄悄话? 亓凌霄冷眸微眯,也是不明所以,“厅里说。” 隐隐倒是有种猜测,不过,他觉得,清风不至于那么做。 三人进了正厅,纪纤云不顾的坐下,急吼吼迫不及待催问,“到底什么事啊?快说,省的我猜哑谜。” 真要是纪府的事,清风肯定先跟冥王说,就算她在场,也会冲着冥王方向说,特地要告诉她? 肯定不是纪府。 猜不到,惹得她抓心挠肝。 清风从袖中掏出一封信,很有几分做错事的愧容,挑眉在两人身上流连过,下了莫大决心似的将信递了过去,“王妃,这……这是明月托属下给您的。明月她、她知道大错特错,一定要跟您忏悔。” 声音如蚊蝇,吞吞吐吐的,显然,克服了很大的心理障碍。 明月? 纪纤云铭记在心的人物,那货忏悔? 那样的人会忏悔? 她深深表示怀疑。 靠,被关着出不来,也许,伏低做小试图让她心软,然后,自然而然就有机会获得自由。 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可不是圣母玛利亚。 心里这么思忖着,脸上她并没有露,很给清风面子的接过信,边拆边嘟囔,“我是给你面子才看的,明月的忏悔,其实并不稀罕。” 要不是这货暗中给皇后递消息,她肯定不会被绑去,就算全毛全须的脱险了,那份惊吓,绝对的心理阴影。 还有冥王为了赎回她做的事,稍有差池,后果也是很严重的。 添了如此大的堵,一个忏悔?娘的,谁家的忏悔也没那么值钱。 信,要看,她倒要看看,明月能鬼扯出什么来。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到敌我不分的人,估计,为了出去,也会拼命的不要脸。 “王妃,明月她真的悔不当初……”,清风闻听,脸上更是讪讪的。 垂手而立,等待审判一样。 真的是为了明月,亓凌霄好不掩饰的脸上露出不喜,阴着脸坐在一旁,静静喝茶。 清风一直偷瞄着自家主子的脸色,见状,头更低,声音难为又尴尬,“主子……我、我也没办法,明月她……又跪又哭……就一封信,她不奢望旁的,真的,不奢望被放出去。” “……奥。”,眼皮都没抬,亓凌霄顿了几个弹指功夫,才悠悠吐出一个字。 摆明了,他认同,不会对明月网开一面。 也摆明了,他连眼下这一出,都不乐见。 “……”,清风听得出那层意思,无地自容的胀红了脸。 尴尬的立在一边,默默无语。 给明月辩解,哪怕一点点,其实,他心里都过不去。 毕竟,明月犯下的错,实在不可饶恕。 留下命在,已经是破天荒。 可,明月哭着求他,他真的无法拒绝。 信,就一封信而已,他心里暗下决心,不管王妃看过之后结果如何,他就当个旁观者。 信使,他只是信使,偏帮明月,就是伤主子和王妃的心。 于他,良心也会不安。 密密麻麻写满两篇信纸,纪纤云扫一眼,心里冷哼,呵,挺下血本。 耐着性子读了个大概,有那么个三五个字不认识,倒也不影响她对信的理解。 将近一盏茶的功夫后,连她也禁不住点头,语调波澜不惊,就像是评论一段戏文,“嗯,感情饱满,还挺像回事的。” 要光是对以前的忏悔,她就会确信先前想到的阴谋论。 偏偏,那货在信里有理有据的很,特地强调因为皇陵那次她对冥王的舍命相救,才对她改观的,觉得她对冥王是真的,觉得她不是狐狸精。 忏悔的话也很走心,如果不是发自内心的认错,随便乱编,辞藻可能很华丽,绝没有如此打动人心。 而且,信纸上还有点点滴滴的几处干涸的水迹,想来,是掉着眼泪写的。 退一万步想,就算是另有目的写来骗她的,不得不说,明月那货修炼的成精了。 心慈手软容易吃亏,眼见着小丫头有被蒙蔽的趋势,亓凌霄果断搭话,“看看就算了,不要往心里去。” 言下之意,就是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清风眼皮就跳了跳,唯一的一点幻想寄托在王妃身上,“王妃,要不,我把信送回去,就当这事从来没有过。” 王妃看了信,至少面上没有很抵触,也许,会有缓和? “诺,给你。”,纪纤云真的把信抵了过去,瞄着清风眼里的希冀突的灰暗下去,她就狡黠的耸耸肩,“我留着也没用,你随便处理。啊,你可以跟明月说,我已经看了她的忏悔,至于原谅?反正当时有惊无险,我这人心大,没工夫记恨她。” 清风呆了呆,一副一定是听差了的表情,“……王妃,你?你……真的不记恨?” 怎么可能? 就算换成他,他也会记恨。 “呵呵,跟你说了,我心大啊。好事记记,不痛快的当然忘了才好。”,摆明了,那是不痛快的事,她就是告诉清风,不要有非分之想。 清风也听出画外音,连连点头,“属下明白了,属下会转达到。” 亓凌霄一直冷眼旁观,他不喜欢给一些人某些虚无的幻想,冷不丁补充一句,“她要是真忏悔,就不要想着出去,画地为牢,慢慢赎罪吧。” 放明月出去?认可惹清风私下埋怨,他也不会松口。 积怨在前,而且,万一明月再兴风作浪? “是,明月也是这个意思,她会日日焚香求菩萨保佑王妃的。” 为个明月,伤了和气总不好,纪纤云伶俐的做和事老,笑眯眯对着清风抬抬下巴,“明月出不来,你可以进去啊,就算你们俩做了鸳鸯,我也不会介意的。奥,前提是,不要带到我跟前来。我觉得,冥王也是这个意思。” 话音一落,她就看向一脸阴沉的某人,见那货不配合,就笑嘻嘻讨好的看过去,“冥王殿下,你有没有听我们说话,给个反应行不行?清风一个人单着也怪可怜的,不要那么不近人情嘛。” “……”,纪纤云的话说的清风脸红的发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一时,石化了。 直到冥王挑眉盯着他看,才回了魂,慌不择的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我没那个心思。“ 亓凌霄是什么人,看人看到骨头渣子里去,没好气的哼了哼摆手,“只要她不出来,你随意,把心放在肚子里,我不会阻挠。” ************** 嘴上说着嫌弃,一口一个巴不得某人即刻出发,心里,纪纤云还是很舍不得。 特别是,一想到去千里之外的地方查什么贪污大案,她就各种担忧,担忧的她有些草木皆兵。 “那么远的路,一来一回好长的日子,皇后暗地里使坏怎么办?让人埋伏到半路刺杀,在你们落脚的地方给饭菜啊水啊下毒……哎呀,想想都危险,能不能不去啊?” 第二百一十章 冥王的第一个孩子 纵使舍不得,亓凌霄此行必去无疑,又是在饭桌上,当着师父他们的面,他自然端着正经,“不可以。一来那边必须有位高权重的人去压一压,二来,试探一下皇后那边是不是真的人力凋零。” 天啦撸,竟然是抱着做鱼饵的心态去的。 纪纤云咽掉嘴里的鱼肉,惊诧又无奈,“你是不是闲命长?你在明,皇后的人在暗,千山万水的,你一个大意,人家可能就得手了。不作不会死,你不知道吗?” “放心,他命硬着呢,死不了。”,逍遥散人悠哉的喝着酒,对二徒弟很看好,“要是以前还有的担心,现在,实在不必。就算瘦死骆驼比马大,那边把散碎的都凑上破釜沉舟,也是乌合之众。小二子带的人不少,不用他动手,手下人就解决了。” “万一皇后留着后手呢,留着一帮高手就等着机会?”,纪纤云还是不放心。 亓凌霄夹了块羊肉送过去,眼角眉梢带着微微笑意安抚,“不会的,以前刺杀我那么多次,真有高手,早放出来了。顶多碰上一些余孽,清理的越干净,往后的事情越顺畅,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就算不走这一遭,即刻实施最终计划,成功也是必然的。 只是,会多一些波折,很可能血流成河,他没那么冷血罢了。 内里惊涛骇浪,外表风平浪静,还要一次成功,贪心了,自然准备工作要细致一些。 “说的轻松,又不是没遇上过危险。”,想想皇陵那次,就是被算计了不是吗?人有千虑必有一失,都不是神仙,纪纤云依旧一脸愁云。 顾西风一直默默喝汤,不由得搭了一句,俊逸的脸孔上难得戏谑的打趣,“他为了你,不会去冒险的。” “那可没准,他啊,天生就不是个安分的主。”,纪纤云怼回去,脸上和缓多了,只是,说话的时候,很是有意的剜了某人两眼,“这种人,估计八十岁了,还能跑出去作。” 他哪有那么差?明明做事很严谨的好不好? 亓凌霄扶额,“真的不会有危险。” “危险是嘴说说的吗?掐指一算也没用,真要碰上高手……”,纪纤云发泄似的戳着盘子里的菜,絮叨到一半突的脑中灵光一现,随即,两眼冒光看着大佛似的就看向逍遥散人,“师父,您跟着他走一趟吧。有您在,我就放心多了。” “……”,吐掉嘴里的骨头,逍遥散人瘪瘪嘴,白眼差点翻上天,“丫头,我老人家一把年纪了,你就舍得我去冒险啊!白疼你了,你个不孝徒弟!” 纪纤云清清嗓子,漂亮的小脸理直气壮的很,“您不是说没有危险吗?” “没有危险,不辛苦吗?路途遥远,天又热的很,我老人家在府里歇歇暑,不行啊?”,逍遥散人瞪着眼珠子,叉起腰。 纪纤云狗腿的送过去一个大鸡腿,怂恿,“师父,您不是最热衷闯荡江湖?路途遥远,肯定能碰上好多有意思的事,各处看看,总比闷在府里好。我跟您说,要不是怕给冥王添累赘,我肯定是要一起去的。您武功高强,想去就能去,我啊,都羡慕死了。” “嘿嘿,也是。”,逍遥散人很久没处远门了,一时也很心痒,“那就这么定了,反正一个月不到,就走一趟喽。你也不用羡慕,等我老人家回来的,好好给你说道说道,你当你也去了。小二子那嘴就是闷葫芦,他才不会跟你说什么。啊,在他眼里,就没有有意思的事。” “好啊,师父,我等着你。” 人家两个就那么干脆利落,甚是愉快的决定了,亓凌霄嘴角抽了抽,泼冷水,“不行,师父要留下来保护你。” “不要,我在府里当缩头乌龟,门都不出,有什么可保护的?” “我觉得也是,留下绿柳和红杏就好了,大不了,再多留两个人。园子里功夫好的七八个,绰绰有余了。” “对啊,皇后就是有人手,她最想干掉的也是你啊,放心,她弄死我的心没那么强烈。” ************ 到底拗不过,软硬兼施的攻势下,亓凌霄无奈的选择接受了。 唯一谋来的一点福利,就是临走之前的夜,可以多点通融。 因着担忧,对于最好的运动,他也没那么狂热了。 晚饭后,洗的香喷喷躺到一起,纪纤云难得主动的摸上某人精壮的腰,换来的却不是立刻反扑,黑暗中,她不禁拧了一把,“跟我玩欲迎还拒啊,哼,没用,拒我一下,我就走了,懒得跟你玩儿。” “娘子,你下手好重。”,亓凌霄欺身而上,赖皮上身,呼着热气鼻尖碰鼻尖,“长夜漫漫,难得娘子配合,为夫自然要慢慢来。” “不要得寸进尺哦。你要保存体力,不要胡闹。速战速决,完了好好休息。” “你晌午可不是这么说的。”,亓凌霄悲怆状,懒洋洋把人压得死死,“哼哼,我记得就是了,反正,今天晚上我做主。你要是敢不从,那,我也反悔好了。言而无信,为了和你般配,我只能……” “你做主。”,威胁的话很管用,纪纤云不得不从。 亓凌霄得寸进尺,哼笑着一个打滚把人翻到身上,“娘子贤惠,为了给为夫节省体力,肯定乐意亲力亲为的喽。” “亓凌霄,你可是越来越不要脸了。”,纪纤云咬牙,满嘴的荤话,哎,入夜脸皮厚三层,不知道是不是种病? “那就更不要脸一点。” 转瞬,放了几箱子冰块的屋里急速升温。 不知过了多久,汗涔涔的两人归于平静。 如一对交缠的雕像,一动不动,只剩精疲力竭的喘息。 缓了一会儿,积攒了些许力气,纪纤云慢吞吞滚到一旁,声音慵懒暗哑妩媚十足,“亓凌霄,我强烈怀疑你吃补药了。” “看来,娘子是对为夫以前不满意。” “哪有?”,纪纤云心里警铃大作,十分坚决的澄清,“以前已经让人吃不消,刚才,我觉得,鬼都招架不住。” “骗我,你不是还好好的。”,亓凌霄幽幽的拉长音,似乎,小一瞬就会扑过去惩罚。 纪纤云下意识往旁边蹭啊蹭,“呵呵,我已经让你榨干了好不好?夫君,最威武。” “没有最,只有更,一会儿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威武。” “……”,纪纤云无限怨念中,武功高强的年轻男人,真的让人接受无能啊。 哎呦,她的腰啊。 两眼望着黑洞洞的虚空,正无限在心里鞠辛酸泪中,就觉得身体动了。 神魂归为,她才弄清当下处境,冥王那货竟然在给她摸黑穿衣裳。 登时,她就凌乱了,“你是不是傻,穿了还得脱,你累不累啊?” “我不累啊,娘子,我乐意帮你宽衣。” “……”,纪纤云欲哭无泪,仿佛被雷劈中了,“亓凌霄,我真是服了你了。” 须臾,她就发现,这货的精力真的旺盛到随便挥霍,不光给她穿衣穿鞋,那货竟然也穿上,还很是轻松的把她抱起来往隔壁走。 天啦撸,再来一次还要换个场地,好有仪式感。 不,简直吃饱了撑的。 反正不是她累的慌,人家有精力,她也懒得管了,听之任之。 转眼间,她就发现她想错了,那货把她放到床上之后,竟然开启了机关。 随着一阵咔咔的木头咬合声,床铺开始缓慢下坠。 天,上边乘不下这货,还要去下边…… 算了,怪癖的人有的是。 可能这货就对黑布隆冬有的阴森恐怖的地方来一发,特别向往。 可惜,等床稳稳着落之后,她惊觉,她忒龌龊了点。 人家根本没那个意思。 一边拿火折子点灯,冥王那厮温和解释起来,“师父和师兄我都带走,料想你在府中不会有危险,不过,还是要有最坏的打算。万一有事,你就下到密道里来。” 靠,想的好周到,可是,“床都掉下来了,人家进屋一看床没了地上一大坑,肯定追过来啊。奥,对了,这里密道有分岔的,我也不会那么倒霉,一下子就被人抓去。” 亓凌霄低笑,“笨,哪有那么差的机关?一会儿告诉你怎么把床升上去,现在,跟我走,我带你去看看密道的出口。” “能通到哪里啊?要是出口在府外,那就好了。” “想的美,那还拦得住你跑出去冒险?”,端着油灯,亓凌霄心领神会的觑过去,“出口在花园,就是你说的那个很劳民伤财的假山里。” “那假山里里外外我都看过,没什么特别的啊。” “走啦,怎么可能让你看出破绽。” “喂,等等我,这里阴凉阴凉的,总感觉有鬼。对了,这里夏天避暑倒是不错,是个好去处……” “你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鬼啊?” “我是没做亏心事,不是你嘛,有鬼也是你引来的。没准哪个女鬼就好你这一款,呵呵,没准来一群呢,到时候她们要是跟我抢,那可怎么办啊?我可打不过她们。” “有我帮你啊。” “谁知道你会不会看哪个女鬼漂亮,屁颠屁颠跟人家走了……” 反正在地下,俩人肆无忌惮的很,嘻嘻哈哈边记标记边前进,曲曲折折的密道一刻钟而已就到了尽头。 触动机关开了石门,纪纤云惊呆了,“这……” “嘘!” 她这才想起在外边,隔墙有耳,实在兴奋新奇,只借着油灯的幽暗光辉观察嶙峋的怪石。 假山里头有条小路的,石门就在一处拐角,从外边是一点都看不出,不得不说,技术真好。 还没感慨够,她又被拉着进入另一扇石门,“这?” 石门关闭,亓凌霄抱着人运功,几个起落已经越过几十级台阶,稳稳的落在平坦的土地上。 “万一那边被发现,这个石室是个好去处,看,床、水井、桌椅,足够活上些日子。” “奥,如果存放点吃的,就更好了……”,很新奇的地方,纪纤云正踱步观察,就又被拉走了。 本来她以为会有什么新奇的机关等着她,可惜,她注定失望了。 亓凌霄土匪似的扛着她到了床边,把遮尘土的布扯去,兴冲冲就抱着人滚上去…… ************ 嬉笑怒骂的送走了冥王,恢复单身状态的纪纤云着实很不适应。 木木忙于学业,很少过来看她,桂嬷嬷倒是怕她寂寞,时常找她聊天。 还有绿柳、红杏两个,也在尽量逗她开心。 可惜,谁也代替不了冥王那厮,至少,长夜漫漫好冷清,没了那货,无聊的很。 她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度日如年。 眼巴巴掰着指头过了十天,这才有了点适应淡如白开水的日子。 一日午后,天热的发闷,空气似乎都能拧出水来,纪纤云实在睡不着,晕晕的起身,女鬼似的往外走。 好热的天,她急需一碗冰酪的抚慰,要冰酪,只能找桂嬷嬷了。 廊子下没有,想着肯定在房间,这时候肯定也睡醒了,遂,她半眯着眼,游魂似的顺着廊子往西厢房走。 路过桂嬷嬷窗户外,她突的被一道声音吸引住了。 “……怀了三个月了?!怎么现在才来说?”,是桂嬷嬷的声音,比平日里高几度,显然,是出乎预料的事情。 什么事情能让桂嬷嬷吃惊?纪纤云的脑袋就清晰了些,驻足,细听。 呵呵,不是她要偷听的,这不是撞上了吗? 紧接着一道耳生的年轻女子声音,伏低做小又喜气洋洋,“秦主子一向月事很不准时,她说,她从来也没往那上想。今日一帮主子在蔷薇园饮茶,她突然呕吐起来,才被府里大夫发现的。” 秦主子?蔷薇园? 纪纤云心就是一沉。 她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这股不祥只让她入赘冰窟。 登时,热意全无。 不会的! 绝对不会的! 肯定是她听错了! 心里有个拒绝的声音在咆哮,她又燃起希望,焦急的等着下文。 屋里人却不知道她的焦急,存心跟她作对似的,久久没声音。 就在她等的心焦之时,终于,那道年轻女子的声音又起来了,讨好,带着祈求,“嬷嬷,您别原地转磨磨啊,我们主子那边……三个月的身孕……后院女人多,万一有那些居心不良的……嬷嬷,您就跟我去瞧瞧吧,有您镇着,就没人敢作祟。秦主子等着您呢,说是一定要见您,嬷嬷,这可是王爷的第一个孩子啊……” 王爷的第一个孩子! 王爷的…… 第一个孩子…… 纪纤云脑袋就嗡一下,身形一晃,险些晕倒。 屋里那两人再说什么,她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只知道冥王让一个女人怀孕了,已经三个月。 三个月! 算算,就是她被休出去住在庄子上那个月的事。 他怎么能! 怎么能…… 转瞬,她便自嘲的一笑。 怎么不能? 那时候她已经被休掉了,已经是陌路人,人家为什么不能另寻新欢? 就算她在府里,那些女人是小妾,也是男主人正正经经的所有物,别说生一个孩子,就是生一堆,她也没理由管。 敢有意见,那是善妒。 傻! 太傻! 就因为那货以前信誓旦旦的赖在她身边不去找那些小妾,她竟然就认为那是永恒了。 呵呵,人家找与不找,全屏心情,那货可从来没说过这辈子只要她。 三妻四妾的时代,还是个王爷,人家怎么会有一辈子只一人的心。 男人都喜欢征服,那些付出,她眼里的那些深情,也许,只是为了征服她,得到她。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不是吗? 她怎么就那么傻,真是被感情蒙蔽了脑子。 比猪油蒙了心,更可怕。 脑中飞快的胡思乱想着,眸中有人从廊子另一头走来,她下意识的就迈步回屋。 脸色惨白,脚步匆匆,心灰意冷。 没人知道,她的心在滴血,心痛,难耐的心痛。 两辈子第一次倾心相付,不顾生死也要在一起,本想着是一辈子,原来,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人家再深情,那也是一阵子,一阵子而已。 呵呵,转眼就上了别的女人的床。 就算对那人没感情,碍不住滚床单啊。 现在想想,这次回来,那货在床上的技术有上进,反正比原来路都会走错,有长进多了。 呵呵,原来是在别的女人那里实践过了。 越想越恶心,直到呆呆的躺倒在地铺上,两人翻滚的记忆更像开了闸,促使她有抓狂的冲动。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不能恶心一辈子 从怀孕的秦姨娘处回来,桂嬷嬷的老脸就难看的很,眉头拧成个大疙瘩,坐立难安的在房里不知如何是好。 心里烈火烹油,一个唉声接着一个哎声,直到绿柳在外头喊“嬷嬷,宫里来人送供果了!”,她这才强打精神回了魂。 揉了揉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整整衣裳往外去。 和宫里来的公公客套几句送走了人,才惊觉,这时候了,王妃怎么还没起来? 就算午觉睡的长,也不至于下午都过了一半了,还不醒。 难不成王妃已经知晓? 不! 不可能! 她明明去看秦姨娘之前,心急火燎的吩咐了红杏两个,把院子里所有人敲打好,决不能向王妃透漏半个字。 千叮咛万嘱咐,还要暗地里悄悄的来,不能惊动了王妃。 红杏那丫头做事一向让人放心,应该不会…… 再一想,也没准,隔墙有耳,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哪个不睁眼的声音高了呢。 天呐,她的老天爷,要是让王妃知道,怕是就糟了。 王妃为了王爷命都豁出去了,感情是不用说的,眼下,对外连个名分都没有,就在园子里稀里糊涂的过,再听说…… 就算王妃一贯好相处,心很宽,小事不计较,面对这样的噩耗,定然也痛快不了。 高门大户的,哪有谁家小妾在主母前怀上的,庶子庶女生在前头,占了个长子长女,往后嫡出的儿女情何以堪。 这情况是有,可极少。 极少的那些,还是男方比女方高出许多,实在不把女方看在眼里的,最重要的,男方根本不是什么有渊源的大族。 有底蕴的好人家,小妾可以有,多少都无妨,可,一般都是女主人怀孕之后,最好还是生了嫡子之后。 是对女主人的尊重,也是对嫡子的负责,更是对家族荣光的坚守。 越想越慌神,本来天就热,桂嬷嬷是一层接一层的汗,瞬间就湿了衣衫。 绿柳看的真真的,紧张的递出手帕,“嬷嬷,您是不是病了?快擦擦,我扶您回屋去吧?” “不用,不用……”,桂嬷嬷打个激灵,胡乱抹着汗冲着纪纤云窗户那边起瞧了瞧,才心慌慌的压低声音道,“你们看,王妃她,是不是知道了?要不,怎么这时候还没起来?不会在房里生闷气吧?” “咳,原来嬷嬷您是被吓的啊。”,绿柳拍着心口,苦了吧唧的笑起来,只是笑的很压抑,很贼,“放心,不会的,那会儿我和红杏去问过,王妃说她有些中暑了,头晕,需要躺一会儿。王妃也不用我们扇风,红杏就放了几盆冰进去。” “王妃病了,你们怎么不早说!”,桂嬷嬷不知道她是该松口气还是该把心提起来了。 绿柳就低了头,讪讪道,“王妃说她自己是大夫,躺一会儿就好,我们就依她了。啊,红杏也看了,王妃看着没大碍,也就脸色不太好。” “嗯,是。”,红杏也点头,“要不,现在去请大夫过来?” “还是我先进去瞧瞧吧。”,说着话,桂嬷嬷就往正房门口走,只是,往日里熟的不能再熟的地方,突的,让她有些惧。 哎,就算秦主子怀上的时候,是在王妃被休出去以后,那也实在是,太快了些。 摆明了就是走了旧人,就开开心心有了新生活,显然,绝情了点。 王妃肯定会想,若不是她被休弃之后舍命下皇陵,那她,就再也没机会回来了。 王爷如今对她多好,她都会觉得那时候的舍命不值。 非常不值得。 伤心,任谁都得伤心吧。 桂嬷嬷走了,绿柳就把红杏拉到一旁,贼兮兮咬牙抱怨,“红杏,我觉得王妃好可怜。本来还以为主子对王妃一心一意的好,没成想,主子跟别的男人一样,左拥右抱,根本就没心肝。王妃前脚走,他后脚就把小妾肚子搞大,摆明了就没给王妃留回来的余地。男人啊,没有长情的哦,走了穿红的就来了挂绿的……” “主子的事,轮不到咱们背后嚼舌根。”,红杏心中也是愤愤不平,可,她足够稳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宿在小妾处无妨,要真顾忌着正妻,正妻生下嫡子前,至少小妾那边,肚子不能大起来。 一碗避子汤而已,就看有没有那份心了。 “算了,不说了。反正啊,纸里包不住火,王妃迟早得知道。就算主子回来之后,做主把那孩子堕掉,府里上下全都知道,早晚到王妃耳朵里。敲打好府里上下,还有外边的,这事啊,瞒的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反正我要是王妃,知道主子找新欢找那么快,肯定后悔豁出命去救主子……” 外边两个小姐妹嘀嘀咕咕,桂嬷嬷已经壮士赴死般的动手挑开布帘子,入目的是地铺上安静躺着的娇小身形。 此时,地铺上的人侧过头来,也正看向她,看不出什么表情的一张娇俏俊颜。 看上去的确还好,并没有太多病容。 只是,和平日好像有些不同,好像,不够鲜活…… 闪神之际,耳畔就钻入一道清亮女声,“嬷嬷,您有事啊?进来说。” 语调很柔和,带着丝丝笑意,莫名的,让桂嬷嬷心里安定许多。 恩,至少,王妃现下是不知情的。 先瞒住,反正王爷再过十天半月就会回来的,到时候,小两口慢慢解决吧。 夫妻嘛,床头打架床尾和,堂堂王爷,三妻四妾也正常,就算时机选的不对,王妃闹一闹,估计也就过去了。 实在不行,一个小妾怀的孩子而已,月份还小呢,就算是第一个孩子,只要王爷狠的下心,一句话,也就是一团血水。 想及此,她也扯出一抹有些僵的笑,迈步进屋,“王妃啊,听绿柳说您中暑了,那丫头心大,也不来跟我说。怎么样?要是还不舒服,让府里的大夫过来瞧瞧吧?” 笑的那么不自然,就不要笑嘛,一看就是做了亏心事。 真是,演技好像比绿柳还差,那么多年饭白吃了。 纪纤云心里腹诽着,胳膊肘撑着竹席一骨碌身坐起,放松的伸着腿,扬起一个很是灿烂的笑脸,“不用了,我觉得我已经好差不多。大夫来了,不管看我多健康,都会弄一碗苦药让我喝,千万不要。” 嘻嘻哈哈,无忧无虑,真好。 过些日子,一旦知道了,那可就…… 桂嬷嬷止不住的往那上面想,遂,脸上讪讪的,眼神闪躲着都不敢对视过去,“良药苦口,还是身子要紧。我看王妃也没大碍,既然药太苦,就喝碗凉茶吧。天真的热,我一早就该想着给你端来喝的,啊,晚上再熬些绿豆汤。” 急着想跑掉吗? 不敢面对她? 有必要吗? 冤有头债有主,就算她要埋怨,也牵连不到旁人身上去。 “凉茶算了,起码要冰镇酸梅汤啊,如果给我做一碗冰酪,那就再好不过。”,多留一会儿,纪纤云怕桂嬷嬷羞愧出毛病来。 “好,好,我这就去做。” 眼看着桂嬷嬷忙不迭的应声要扭身,纪纤云又状似如常的补充一句,“啊,嬷嬷,你让红杏去小吃城走一趟,让孙掌柜明天有空过来一下。天太热了,伙计们需要发点避暑的凉茶绿豆什么的,孙掌柜那人太抠,得我当面吩咐他才行。” “啊,好,王妃真是菩萨心肠。” 帘子一落,桂嬷嬷走了,纪纤云脸上灿烂的笑容随之消失不见。 没有表情的脸朝向雪白的墙,漂亮的杏眼微微眯起。 既然错了,她才不会将错就错的凑合着过,恶心一下子可以,总不能恶心一辈子。 当头棒喝,梦醒了,她不能再想着依附谁。 靠山山倒,靠树树可能歪,还是靠自己。 知人知面不知心,总有眼瞎看走眼的时候。 ************* 周边几个都不是演戏的好手,心情不好,看着她们明显就心里有鬼的拙劣戏份,也算苦中作乐了。 貌似和乐的撑了两日,第三天上午,估摸着和孙掌柜约定的时间快到了,纪纤云就把红杏和绿柳两个支了出去。 一个去城东的瓦子里给她搜罗馉饳和灌肺,另一个去城北的旧物街,给她淘换有趣的闲书。 当然,为了避免被怀疑,她前一天就把两人打发出去过,一个是去花鸟市场买乌龟,一个去福满楼给她拎回一桌席面。 理由很充分,她出不去,在府里都要发霉了,就想弄些外头的小玩意消遣。 那两个一走,她便以和桂嬷嬷学做鞋面为由,兴致勃勃的到了桂嬷嬷房中。 趁着人家开箱子翻找鞋样子的当口,猛的伸手一抖手帕,包着的药粉就弥散开来。 桂嬷嬷眼睛陡然一睁,愣愣怔怔的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眼皮就耷拉下去。 身子摇摇晃晃,眼看着就要跌倒在地。 纪纤云眼疾手快,一手掩住鼻子,另一条胳膊就将摇摇欲坠的人揽靠在身上,咬牙往旁边床上拖。 幸好离得近,使出吃奶的劲,累出一头汗,终于挨到床边将人一松手放上去。 顾不上擦汗,马不停蹄把人调整成舒服的平躺睡姿,之后,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放在沉睡之人的心口处。 这一切才做好,院子里就有杂乱的说话声,孙掌柜他们已经到了。 对着镜子稍微整理一下,深深看了床上的人最后一眼,之后扯一扯一侧嘴角,昂首挺胸往外去。 最可能发现她失踪的三个解决了,接下来,就是顺利走出冥王府去,希望一切顺利吧。 上辈子就算是军医,也在战场上待过,从小受过那么多的训,她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 毕竟,这里不是监狱,她还是名义上的主子,没人敢苛待她,连带着,她传唤来的人,也没人敢难为。 果不其然。 孙掌柜带着两个伙计抬着大箱子而来,思梅园里那么多人,也没人站出来说检查一下。 几人进屋,关起门来,两个伙计麻利的开箱子把里头无数包小玩意往外掏,另一边,孙掌柜脸上发白的又确定起来,“小小姐,您要不再想想?世道险恶,您这离了京城,小的实在担心的很。要不,小的找个院子您就藏起来,京城这么大,找不着的……” “孙掌柜,谢谢您的好意,我是一定要走的。”,纪纤云从隔间把包袱拿出来,一脸的坚决,“不用担心的,我又不缺银钱,不是还有几个人跟着我吗?等找好了落脚地方,我会让人回来给你报信的。” 笑话,躲在京城? 那信里说了她要四处云游去,躲严实一点,毕竟灯下黑,冥王府的人还真不一定找到她。 可,前提是,她只能窝在一处,院子都不能出。 跟坐牢没两样,她可不要。 “小小姐……” “孙掌柜,您就别劝了,记住,以后对伙计们好一点,该花的银子就要花。人就这一辈子,留那么多银子做甚?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小小姐,等过个一两年,小的们再离开京城找您去。”,孙掌柜眼中灰暗下去,知道劝不了,就换了一套说辞。 现在全跟着走,尤其是他,目标太大,摆明了就是逃跑了。 小小姐要呈现出的,是她闲的不聊跑出去找点乐子,玩儿够了就会回来的。 免得,冥王府的人死切摆列的找她,好跑的顺畅点。 不过,他实在想不通的是,冥王府的人要是真会拼命找,那就是很在乎小小姐啊,和小小姐跟他诉的苦好像就有点出入了。 “孙掌柜,想什么呢,快点,帮忙,有人发现就不好走了。” 眼前一只手晃过,孙来顺就回了魂,眼见着小小姐在大箱子里缩成一团躺好,他便狠狠心,将小小姐要带走的一些东西帮着塞到空隙里去。 哎,还是走吧。 小小姐那么拼命,冥王也不肯给个名分,还得逍遥散人压着,才勉强让小姐留下来。 往后,恐怕更没好日子过。 冥王势力庞大如日中天,听说皇位很可能就是他的,真到那一天,逍遥散人也不一定能压得住他。 就算大发慈悲随便给个名分,肯定也不是正室,与其憋屈的做小,受一辈子的气,还不如离开。 天大地大,做逍遥日子去。 几人同心,也就一炷香的功夫后,孙掌柜就推开了门,“哎呀,你们两个走稳着点,可别把主子赏下来的东西磕碰坏喽。主子没忘了咱们,就是咱们天大的荣幸……” 后头跟着的抬着箱子的两个伙计就老实的应着声,“是,掌柜的,我们小心着呢。” 孙掌柜反手关了门,领着伙计往外走,精明的脸上并没有一丝慌乱。 院子里的下人们有的随意飘过去一眼,有的连看都没看,就任凭着那三人出了思梅园。 三人步伐比来时候快一些,这一点,谁也没有注意,更没人怀疑。 从思梅园到冥王府门口长长的一段路,一样顺利。 两炷香的功夫之后,纪纤云就觉得摇摇晃晃消失了,侧耳细听,“小心点往车上放,笨手笨脚的!” 是孙掌柜的呵斥声。 随即,她悬在嗓子眼的心就放回去一半,因着狂喜,憋闷黑暗的箱子里,好像都没那么难受了。 呵呵,只要尽快出城去,只要够低调不留下痕迹,大海捞针的,想找到她? 不易! 自由,她来了。 与其以后两看相厌,就由她来画个貌似圆满的句号吧。 她隐姓埋名逍遥自在,至于冥王那厮,去尽情享受三妻四妾吧。 豪言壮语在脑中回荡,下一瞬,心抽痛。 天知道,她多么不甘,天知道,一想到再也见不到某人,她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抗拒。 可,无法。 她管的了自己,管不了别人。 镜子破了,拼的再好也有裂痕,与其受那个裂缝折磨,不如就不去弥补。 长痛不如短痛,人生苦短,何必难为自己,更不必要折磨了旁人。 第二百一十三章 恶人就由本王来做 一个时辰后,纪纤云一行,不光出了北城的城门,已然快马加鞭的过了离北门最近的一个镇子。 人不累,大热的天,马必须歇一歇。 关道边有个看上去还算干净的小茶馆,两辆再普通不过的青毡布马车就停在了那前头。 跟着她出来的有五个人,来福和福嫂两口子带着一对儿女,儿子十八岁叫栓子,闺女十三,叫槐花。还有一个赵嫂,一辈子没嫁人的自梳女,她娘生前的贴身丫鬟。 都是孙掌柜精心挑选,老实衷心靠得住。 来福带着儿子栓子卸了马车,牵马找地方饮水吃草料,剩下的女眷就进了茶馆。 确切的说,是两个中年妇女和两个年轻小哥。 纪纤云和槐花在车上换了男装,俩人都是身量单薄岁数不大的,还裹了胸,不细看,也就俊俏些的小书生,看不出是姑娘。 乡野也没什么好茶好点心,赵嫂怕纪纤云吃不惯,从车里拿出京城带出来的点心,“少爷,您吃这个吧。” “那大家一起吃,我不娇气,咱们有福同享嘛。”,纪纤云先拿了一块塞给槐花,随后又推给赵嫂和福嫂,“不用省着,等咱们路过下一个镇子再买便是。” 孙掌柜是铁公鸡,她可不是,五个人跟着她跑出来奔波,辛苦没办法,吃喝上,她绝不会算计的。 反正银子有的是,不露富的情况下,随便花呗。 赵嫂推拒了一下拘谨的吃起来,稍后,看看四周没人注意才压低声音问,“少爷,咱们去哪里啊?往北,咱们都没去过,不如打听打听,最好奔个富庶的地方。穷山恶水出刁民,越穷的地方,恶人越多。” “路线我都想好了,没出过门,咱们就按游记上写的走。先去孟州再走青州,越往北越凉快,等入了冬,咱们再往东南,怎么舒服怎么来。”,纪纤云喝着除了苦涩丝毫品不出香醇的茶,语调轻松的道,“都是好地方,紧赶两三天咱们就可以慢慢走。小心一点,六个人呢,应该没人非要惹咱们。” “对,今天要多赶路……” 与此同时的,冥王府思梅园中。 绿柳提着一大篮话本子喜滋滋归来,见着红杏在廊子上坐,恶作剧似的就蹑手蹑脚过去,可惜,没等她吓唬,红杏就回了头,“想吓我啊?自不量力。” “比我功夫好了不起啊?你这人就不能装糊涂让我得逞一次?哼,白跟你做好姐妹了。”,绿柳瘪嘴哼了哼,送过一个大白眼之后又要往前走,“不理你了,我给王妃送书去。都是有意思的,王妃肯定喜欢。” “等等!王妃在歇息,还是等着她醒了你再去吧。” 绿柳看看天,惊疑,“大上午的,睡什么觉啊?王妃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这时候怎么可能又困了?” 要不是红杏嘴里说出来的,她肯定认为是戏耍她。 “……”,突的,红杏也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刹那,又笃定是多心了,“我在窗外唤过,没人应。小菊和小翠说,直打孙掌柜他们走后,王妃就没出过门,不是睡着了能是什么?” “那倒是,王妃身体好的很,要说有什么急症,也不可能。” “对啊,王妃一向嗜睡酣眠,不大声喊几声,她是醒不来的。许是,昨天夜里睡的不好。” “我怎么觉得还是不对劲,王妃再贪睡,也没挑这时候睡过。”,绿柳还是不能说服自己,絮叨着就冲门口走,“我进去瞅瞅,悄悄的去,就是王妃真睡了,也吵不醒她。” 红杏无奈脸,也就由着绿柳,反正,王妃睡眠是真的死。 片刻后,就见绿柳回来了,只是脸色发白惴惴不安的,怎么看怎么像有事。 怎么了? 没等她开口询问,就被拉起来往屋里走,红杏预感到有大事,不敢怠慢脚下生风,跨入门槛后低声急道,“……喂,王妃怎么了?” 就算王妃病了,绿柳大不了大喊大叫,无论如何也不会又急又神秘。 “你来自己看。”,绿柳蹭蹭紧走几步,跨入内间之后就指了指隔间的布帘子,眸中是又惊又疑又凌乱,“帘子上是王妃留的字,我进里头看了,小屋的确没人。你刚才说,小翠她们告诉你王妃就没出去过,人呢?总不能凭空消失了吧?” 飞快的扫一眼布帘子上的丑陋字迹,红杏也变了脸色,“王妃……王妃她出去玩儿了。天,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找!咱们快去找!” 红杏镇定许多,“没头苍蝇似的,到哪里去找啊?王妃写的很有道理,宣扬开来,皇后派人去找,那就凶险了。” “那怎么办?皇后那边不动手,世道险恶,王妃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跑出城去多危险啊。王妃啊王妃,怎么能这么胡闹。哎呀,王爷回来,咱们怎么交待啊?红杏姐……” “别磨叨了,先去找桂嬷嬷。我回来有一会儿也没见她的影子,现在想想也是蹊跷。天呐,今天我是怎么了,各种犯傻。” 出了门,俩人也不敢露出急躁,廊子上还跟碰对头的丫鬟打趣了两句,直到敲了桂嬷嬷的门好几下都没人应,她们更急了。 对视一眼,推门进去,预料之中,人在床上昏死过去。 “红杏,王妃那次把你弄晕了,这回换成桂嬷嬷了……” “少废话,水!” 一杯凉水泼过去,桂嬷嬷悠悠转醒,昏黄的眼中迷迷瞪瞪,迷茫的很。 火着房了,绿柳自然不能给桂嬷嬷留恢复的功夫,“嬷嬷,快醒醒,王妃走了。啊,您心口放了一封信,快,看看,肯定王妃写的,说不定写了去了何方。” 耳边嗡嗡的,恍惚失神的桂嬷嬷听闻‘王妃走了’几个字,瞬时如被打了鸡血,蹭就坐了起来,“什么……走了,到底……” “嘘!嬷嬷您小点声,嚷嚷开,传到皇后耳朵里可怎么办?快,看信,我来拆。” 三人囫囵看过信,心是哇凉哇凉的。 桂嬷嬷支撑不住,软软的瘫了下去,“我的老天爷啊,王妃啊,王妃她是中了哪门子邪。再憋闷也不能一个人往外跑啊,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老婆子怎么跟王爷交待啊……” “嬷嬷您别急,王妃不是说了嘛,会带上几个小吃城的伙计。只要皇后那边一天两天发觉不了,王妃就能跑出老远,人海茫茫的,哪去找去?有人伺候着,估计也不会有事。” 绿柳跺跺脚,期期艾艾,“王妃干的漂亮,看来是有预谋的,哎,真调皮真有主意。看样子一时半会回不来,王爷回来,肯定会发火……” “啊,你们说,王妃会不会是知道了秦姨娘怀孕的事,想不开,离家出走啊?”,脑中突然灵光一现,桂嬷嬷吓的抖了抖,“咱们又没多少人手,根本没法子把人找回来呀。” “不会的,您不是敲打过孙掌柜了嘛,他是个精明人,肯定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就是,嬷嬷,您别自己吓自己了。看这信写的,就是跑出去玩玩而已,不是写了嘛,玩够了就回来。要真是生气,就直说好了,哪用饶这么多弯弯……” “对,对。”,桂嬷嬷终于缓过来一些,强撑着坐起来,冲着红杏急急吩咐,“快去小吃城一趟,把孙掌柜叫来问问。作孽哦,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把人带出去,王妃岁数小贪玩,他一把年纪也帮着胡闹,真是昏了头了……” 因为纪纤云的出走,思梅园里三人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千里之外,兖州,知府后堂里,一些人更是心提到了嗓子眼。 花厅里,沁人心脾的花香随着微风钻入窗户,混合珍馐佳肴的气味,加入迷人的酒香,醉人心弦。 天地间飘着雨,空气透着凉意,炎炎夏日,难得舒坦的天气。 酒席只有一桌,知府率领七八个知县作陪,正中坐着紫袍银冠贵气十足的冥王亓凌霄。 宴席才开,花白胡子的胖知府刘长安十分谦恭的给冥王满上杯中酒,之后自己倒了一杯,举起,“冥王殿下,今日阴雨,城阳县是不能成行了。明日,下官领人带路,早点出发,保准让殿下有足够功夫体察民情。预祝殿下此行顺利,下官先干为敬。” 话音一落,饮尽杯中酒,酒杯还倒扣一下。 从始至终,胖到油腻的脸上都是笑着的,可只有他心里清楚,此时此刻,他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不,知他者还有不下七个,都在桌边坐着呢。 富贵险中求,为了头顶乌纱,更为了阖家上下的小命,他是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坐以待毙就是阶下囚,就是死路一条,冒一次险,不光能脱困,也许还能升官发财,吸引力实在太大。 亓凌霄微微挑眉,不动声色的看着知府放下酒杯,幽深如潭的眸中不经意闪过一丝淡淡的冰冷。 淡淡扫过在座十来个地方官员,他在一众人透着或多或少期待的视线里,慢慢伸出手,手指一收稳稳端起酒杯,“承刘知府吉言。” 波澜不惊的语调透着寒凉,可,一桌子人无人留意。 或端着程序化虚假的笑脸直视,更多的是,目光闪烁的看向佳肴杯盏。 亓凌霄将众生相尽收眼中,心内冷笑,一帮老狐狸,定力不错,看来,平日里大奸大恶的事情没少做。 恶事做多了就是习以为常,熟能生巧嘛。 着急吗? 偏偏,酒杯到唇边,他戛然而止,幽深的眸光越过酒杯就看向最近的胖知府,“闻着就是好酒,可惜,本王这几日身体不适,实在不能沾酒。本王看刘知府你海量的很,不如,本王就把这杯酒赐给你?” 询问的话,尾音却没有多少上扬。 更多的是不容置喙,是吩咐,是命令。 陡然,胖胖的刘长安脸上的笑就僵住了,不过,只是一瞬间,转眼他便笑的更开,抱拳谢恩,“多谢殿下好意,下官酒量也浅的很,岁数大了,顶多一杯,再多?就要病倒了。殿下赐的酒,本官荣幸的很,绝不会推辞,下官会让人妥善保管,晚上再来细细品尝。” 侍立一旁的清风等人一直严阵以待,眼见着胖知府的反应,握着刀剑的手就紧了紧。 轻功神出鬼没的逍遥散人前两天夜里都去探过,看见胖知府和皇后的人有接触,只是没听清到底要如何加害。 哼哼,出手就好,免得一直草木皆兵费心费力防备下去。 果然是酒有问题,亓凌霄就将目光瞟向了那把精巧的瓷壶。 稀罕玩意都找来了,还真是用心良苦。 “殿下,请把酒给下官吧。”,又不能伸手去夺,刘长安只能摆出十分狗腿的姿态。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想的美! 亓凌霄一侧唇角微微勾了勾,别有深意的目光直直看向刘知府,语调依旧平淡无波,“你没福消受,不是还有在座各位?既然本王先把酒赐给了你,现在,就由你转赠出去吧。看看,哪位能有这个荣幸,喝掉这杯美酒。” “……”,刘长安本来就心跳如鼓,这回是真有些应付不来,凉爽的天气里竟然眨眼一层冷汗,抱拳的手都有些颤抖,“殿下,下官……下官……” 其他几人比起刘知府,反应有过之无不及,一个个面如土色,假笑都没了,低头看着菜盘子,噤若寒蝉。 别,千万别选到他们,这是所有人的心声啊。 狐狸尾巴露的差不多了,亓凌霄背靠到椅子里,饶有兴致的很。 一瞬不瞬的盯着刘知府,等着他的答话,“怎么,那么难选吗?看来,本王的赏赐的确荣幸,让你都不好厚此薄彼了。本王也不能强人所难,那,恶人就由本王来做吧。” “……”,刘长安胖手抓紧衣裳,强忍着才没有抖如筛糠。 一贯的巧舌如簧,今时今日,他竟然哑巴了。 拦不住冥王是必然,那几个不论轮到谁,绝对不会乖乖喝下去,也是必然。 喝下去过两个时辰就会暴毙而亡,谁也没那个牺牲小我的高风亮节。 啊,不好,看样子,冥王已经发觉了酒有异…… 这念头在脑中一晃,他登时入赘冰窟,心跳如鼓,差点晕过去。 天呐,那可如何是好…… 官场上摸爬滚打的,傻子是不可能有,刘知府能想到,那几个县令自然也先后反应过来。 继而,一众人互相偷瞄一下,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惊恐。 这样的情况下,亓凌霄依旧选择看戏,手里端着酒杯,慢吞吞扫过一张又一张即将崩溃的脸,“你?……你不乐意?……那就你……” 幽幽,不紧不慢,平和到没有感情色彩的语调,更是平添几分恐怖气氛。 历时,整个花厅里都弥漫着紧绷的氛围。 难捱,可,在座的除了冥王,没人想打破这种氛围。 捅破了窗户纸,等待他们的将是万劫不复。 不过,这种僵持终将会被打破。 在座的,心知肚明。 遂,有个没完全吓傻脑袋还能动一动的,心里就有了小九九。 眼珠子转了一转又转了一转,冷汗噼噼啪啪掉了几十颗,他终于咬了咬牙,拖着虚软的身体噗通跪倒一旁,“冥王殿下,饶命啊,饶命啊。下官都是被逼的,下官不想害殿下,都是刘知府,都是他逼下官的……” 一个人开了头,其他几个知县犹如发现救命稻草,有样学样,争先恐后就跪倒一片。 不约而同,矛头都指向了刘知府。 声音一个高过一个,一个赛过一个的积极犀利,生怕被人比下去。 “是刘知府做的,下官们被逼着不敢多言啊……” “冥王殿下,一定要严惩刘知府……” “……他说朝里有安国公保着,他根本不把殿下您放在眼里……” “殿下,刘知府罪该万死啊……他还说只要您一死,上头有安国公,有秦王,有皇后,有他们保着,没人会追究到我们头上……” “……他是用您的命换前程啊……冥王殿下,下官绝对拥护您做太子……” 平日里一根绳上的蚂蚱,一个个阿谀奉承以他马首是瞻,如今,一个个落井下石恨不得置他于死地…… 刘长安差点气背过气去,可,现下,他更多的是惊吓,颤颤微微就摊在椅子里,上牙打下牙,“冥王殿下……不……是他们诬陷下官……下官什么也没做啊……” “什么都没做?本王倒是愿意信你。为了证明你的清白,就把这杯酒喝下去。”,亓凌霄挑眉,冷厉的眉眼间浮现丝丝玩味。 喝了就是死,刘长安下意识就往后躲,“不……下官……下官喝不了酒……” “本王派人打听过,刘知府你千杯不醉,怎么会喝不得区区一杯酒?还是说,你知道这酒里有毒,特别斟给本王喝的?” “没……不知道……不……” “奥,这酒里怎么会有毒呢,明明同一壶酒里倒出来的,刘知府你已经喝了一杯。即是普通的酒,你怕什么?” “不怕……没怕……” “那就喝下去,喝下去你就清白了,本王会把这几个诬陷你的按律治罪。” 刘长安斗的更厉害了,整个人出汗出的水里捞出来一般,“……”,嘴巴动着,一个字也言语不得。 喝是死,不喝就是谋害皇子,也活不得,大势已去,大势已去啊。 亓凌霄周旋的不耐烦了,瞬时冷了声,“说!坦白交代,没准本王一高兴,就留下你的狗命一条。不说?人证物证聚在,本王现在就可以命人诛杀了你。不光你要死,还要灭九族。你是个聪明人,本王觉得,你不会不识时务。” 竟然还有一线生机! 人都怕死贪生,刘长安颓败的眼中又有了点亮光,肉球似的滚下椅子,噗通就跪了下去,“冥王殿下,饶命。下官招认,都招认……” 半个时辰后,不光得了供词,签字画押也一一做好。 知府衙门里的关差找来,将知府连着县令,整个一个府地域的父母官悉数拖走,押去大牢。 花厅里戛然清净下来,重新泡了茶,亓凌霄坐在那里有种油然的轻松愉悦。 六子最乐意察言观色,一张丑的很有特色的脸笑成一块抹布,“主子,今天这事办的真顺利。再整理两日,咱们就能回京了。呵呵,皇后想借刀杀人,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帮了咱们。要不然,那帮人齐心的很,成天阿谀奉承推诿着,不知道哪天才能让他们俯首认罪,有着谋害皇子的罪悬着,贪污的罪他们都不在乎了。” 亓凌霄抿了口茶,不说话。 态度,已是对六子所言的全盘默认。 的确,没有那边给刘知府一众施压迫使他们铤而走险,就没有今日一杯毒酒就一网打尽的顺畅。 因祸得福。 无疑。 小老鼠眼瞄啊瞄,确定马屁拍的漂亮,六子乐的更欢了,“主子,您今天肯定胃口好,我这就让厨房做些好饭菜来?您有没有特别想吃的,那个酸木瓜炖鱼……” “笨蛋!你们主子哪会有功夫想着吃啊,想媳妇还来不及呢!”,梅仲琛狐狸眼眯成一条缝,眉毛夸张的抖啊抖,“记着,以后拍马屁就提小表嫂,无敌法宝,绝对拍不到马蹄子上。你啊你啊,天天跟着小表哥,就没发现他是颗难得的大情种?笨,笨死了你……” “你……二少……谁说我拍马屁了!” “谁都知道你在拍马屁,我们又不聋也不瞎……” 那两个放肆的嬉闹,亓凌霄也只是瞥过去一眼,懒理。 小丫头啊,这时辰在做什么呢? 嗯,肯定在呼呼大睡。 脑中想着那张酣睡的小脸,不禁,唇角勾起个若有若无的弧度。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么多天了,真是磨人的很。 幸好,事情比预想的顺利,很快就能回去了。 小丫头,有没有想他呢? 第二百一十四章 遇到土匪了 一路疾行,走出三百里之后,纪纤云打算放慢速度,不过,拗不过偏保守的赵嫂和来福两口子。 天亮就走,天黑才歇,马车在路上又颠簸了足足五六天,那几个才承认,真的天高皇帝远,很难被找到了。 听着客栈的掌柜唠叨,此地离着京城有八九百里路,纪纤云心里突的有些不是滋味。 哎,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去了。 不管日子多艰难来着,真的离开了,人嘛,都是念旧的,总是有些怀念的。 师傅、顾兄,、桂嬷嬷、绿柳、红杏、木木、皇祖母…… 何况,她还付出了真心一颗,怎么可能轻易放下。 “少爷,天天赶路您也累坏了,要不,在镇上歇两天再走?” 赵嫂唤她,纪纤云拍飞了那些胡思乱想,大大咧咧展颜一笑,“歇,不过不是在这儿。游记上看,前头不远就是增城府,那里繁华的很,咱们咬咬牙,一鼓作气熬到那儿。到城里找个好客栈住下,好好的在城里玩儿几天。” 前些天整个一个逃亡的节奏,离京城远了,犒劳一下大家是必须的。 她自己更是,养尊处优惯了,在马车上颠簸八九天,骨头都要散架,全身的肉都泛着乳酸,急需养精蓄锐。 槐花和栓子年纪小,乐的合不拢嘴,其他几个岁数大的也没有意见。 不过,来福谨慎的很,招手叫来店小二,“小兄弟,打听一下,往增城府去,道儿好走吗?” “几位客官,您可问对人了。这出门在外啊,就得加小心。”,因为纪纤云这一桌都挑贵的点,对他们的小店来说算阔绰的客人了,机灵的店小二满面堆笑态度好的不能再好,“往增城府,官道是通的,最近没有大雨,路平的很。就是,几位一定要长住了眼,离镇上大概十里路有个岔路口,往东北的是对的,往西北去可就通向土匪窝。” “土匪!” 几人历时紧张了,对增城府的憧憬被恐惧拍飞的所剩无几。 小伙计看几人害怕的很,忙无所谓的笑笑,“几位客官,不用怕,那些土匪也不是杀人如麻。运气不好送上门去破财是真,不过,他们从来不伤人,更不会害命。” 听这么一说,几人的脸色又缓和了,纪纤云当机立断,“去,还是要去。咱们记住往东北去就是了,路就在那,反正一天好多人走。” 吃了饭喂了马,六个人,两辆马车,又上路了。 这一带多山,村镇很稀疏,走了小半个时辰,也没见路边有建筑物,人生地不熟的,几人就有些蒙。 尤其是经过一个岔路口。 “爹,镇上的伙计说了,碰见岔路口往东北去,就那边。” 来福擦着汗摇头,“不对,那边路窄的很,不是官道,咱们还得继续顺着大路来。” “那边可是西北,有土匪的。” “不是,咱们应该还没到小二说的那个岔路口。 这可难住了他们,不知走哪条,只能折中,停车等着,找过路的问一问。 毕竟,事关遇不遇到土匪,多小心仔细都不为过。 很幸运,刚停下一小会儿就有两个老头挑着挑子赶上来,粗布衣还打着补丁,一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打扮。 来福跳下车拦下一问,俩老头撂下挑子,热情的伸手指点,“去增城府啊,凑巧了,凑巧了,我们俩个正奔那边走。来,跟着我们走吧,这边山多,迷路可就麻烦了。弄不好碰上土匪,哎,那你们可就有的受,车啊钱啊,看你们穿的好,估摸着,衣裳都不给你们留。光身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喽。” 听着就让人脊背发寒,几人唏嘘庆幸,问对了。 谢过人家,继续赶路,走了一会儿,又到了一处岔路口。 一条冲西北一条冲东北,路口宽度差不多,一眼望过去,都挺平坦,像官道。 眼见着那俩老头有说有笑往西北去,来福就拉着缰绳急喊,“老人家,等等,等等,是不是错了?我们在镇上问过,人家说碰见岔路要向东北走,西北那条通向土匪窝。” 俩老头面不改色,其中一个乐的胡子颤巍巍,“哈哈……这条路,我们老哥俩三天就要走一遭,闭着眼睛都错不了。啊,告诉你们道的也没错,不过,他就是忘了告诉你们,到第几个岔路口才有土匪。跟着我们,下下个路口才是呢。哎,幸好你们等着问了路,这岔口就往东北去,那可就不是增城了,那是蔺县,穷的很。” 来福和儿子面面相觑,再看看那两个路口,一时,没法决断。 纪纤云几个也掀开车帘子往外瞧,晌午头上,路上车马行人都很少,眼下也就那两个老头。 可,他们心里都打着鼓,很纠结。 老头说的貌似也很有道理,不过,人都有防备心,特别是到了陌生地方,他们心底还是有点怀疑的。 另一个老头喝着葫芦里的水,不慌不乱的扫过几人的脸孔,之后,拉下脸,挑起挑子就走,“走了走了,人家都不相信咱,咱们自己走自己的。哎,这年头,好人难当啊,不要一个领路钱,还得被人看做坏人。” 有胡子那个也气哼哼的挑起担子开走,“就是!人家是坐车的,咱们穷哈哈的靠脚,金贵人都疑心重,不像咱们庄稼人实在。” “可不是。一把老骨头了,为了不耽误他们的马,咱们拼了老命紧着走,哎,富贵人眼里,看不见呦……” 怨气满满的抱怨声传入耳朵,几人脸上都是一红。 望着那两个头都不回的暴走背影,纪纤云就喊了一嗓子,“两位大爷,等等!我们信,信您!” 来福几个也是一样的,赶着马车追上去,道歉连连。 “对不住,对不住,是我们多心了……” “……我们是外乡人,不得不加小心,大叔,您体谅体谅……” 几个人态度也算诚恳,须臾,两个朴实的老汉也就不计较了,“算了,出门在外不容易,我们懂。来,快走吧,大热的天,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加点紧,再有二里地就有个茶铺,刘大善人开的,喝凉茶不要钱。” “对,刘大善人可是真好,活菩萨转世。凉茶再不值钱,一天天的,日子长了也是大把的银钱,就那么白白的送出去了……” 气氛又融洽起来,一行人恢复了先前的步调。 不过。 越走越不对劲,路两边山开始多起来,灌木丛茂盛的很,野鸟的叫声还有点渗人。 纪纤云心慌慌的四处撒摸过,扭脸对赵嫂和槐花道,“你们有没有觉得很奇怪?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啊。” 赵嫂也是同感,“前头那两个老头是不是给咱们指错了道?看着这些长满树的山环子,我心里打鼓。要不,咱们退回去吧?碰见土匪什么的,可就麻烦了。” 槐花岁数更小,脸都白了,“坏人脸上也没写字,那两个老大爷看着是好人,没准是装出来的……” 不光车里头的人,赶车的来福也是一样的想法,跳下车就冲后车的儿子喊,“栓子,咱们回去!” 可惜,他们还是慢了一步。 没等他们拨转过马头,顷刻,喊声、马蹄声穿透耳膜。 循声望过去。 从西边两丈多高的山上一下子冲下来二十来号人,有骑马的也有在后头跟着跑的,手里都举着明晃晃的大刀。 与此同时的, 指路那俩老头飞快的从挑子里挑出刀子,把挑子一扔,颠颠跑走了。 和那帮冲过来的汇到一处。 一眨眼功夫,马车就被他们围在了中间。 事实在明白不过,摆在那里,他们这是遇到土匪了。 更可气的,刚才给指路的俩个家伙,竟然是土匪的托。 第二百二十五章 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纪纤云 终于知道什么是江湖险恶,什么是防不胜防。 可惜,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跪坐在车里,攥着车帘子的手都在抖。 她是气的,怎么就上了当?落在土匪手里,自找的啊。 短暂的怒火过后,转而是忧心忡忡。 天啦撸,这么多土匪,他们六个除了被秒成渣渣就是渣渣,无计可施啊。 现代学过擒拿散打,不过,就这小体格…… 何况,人家有刀,拳脚厉害也怕群殴,还是举着刀围殴。 完了! 完蛋了! “怎么办啊?赵婶子,少爷……” ,槐花吓的都瘫做一滩烂泥,上牙打下牙,说话带着颤音,眼泪眼瞅着就下来了。 赵嫂也没好到哪里去,颤颤巍巍的,不过,毕竟岁数在那里,“别怕……那什么,少爷,我护着您……反正不要命,把钱给他们就是了……” 对啊,镇上的伙计说了,土匪只图财不害命。 纪纤云悬到嗓子眼的心稍稍放回去一些,强撑着自我宽慰,“对,别怕,留着命就好……” 外边的土匪没给她们太多清闲时间,领头的骑着高头大马,膀大腰圆络腮胡子扫帚眉毛,紫黑脸堂,看上去十分凶煞,瞪着眼珠子撇着嘴高声吼起来,“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处过!留下买命钱!” 这就完了?她怎么记得,偶然看过的电视剧里应该还有两句呢,‘牙崩半个说不字,管杀不管埋。’ 山大王也会忘词? 此念头一出,纪纤云对自己狠狠鄙视了一下。 被土匪团团围住,还有功夫想这些有的没的。 没救了,她真是富贵日子过久了,人都变的迟钝许多。 儿子还不顶事,来福也怕,不过,还是很有担当的下车作揖求饶,“好汉们,我们也是苦命人,到外乡投亲的,求好汉们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领头的土匪叫冯老八,眼见着来福伏低做小,嘴撇的更厉害,差点就到耳台子,铜铃似的眼珠子里都是凶光,“少废话!爷爷们可是土匪,不是舍粥的大善人!车里的,也给爷爷滚出来!别磨磨蹭蹭的,不听话,爷爷就让你们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嗓子如洪钟,恐吓很有气势,纪纤云几个就下了车,被来福和栓子护在身后。 确切的说,是把她一个护在中间,不由的,心中一暖。 即便这些人没有功夫在身,即便这些人胆子也很小,可,衷心啊。 对她,真的掏心掏肺不要命的好。 冯老八看肥羊似的把几人看了个遍,之后捏着络腮胡子和旁边的人用眼神交流起来,只一个眼神,左右的人便有默契的笑哈哈。 嗯,不错,几天不开张,干一次就能吃上好些日子。 两辆马车,马看着也是膘肥身建,看打扮,虽不是绫罗绸缎,都是细棉布,小富之家是有的。 呵呵,一帮外乡人,出门在外,盘缠应该有些吧? 越想越兴奋,他就哈哈的笑起来,笑声狂野的在山环子里回荡着,很是骇人,笑够了用刀指着缩成一团的六人命令,“识相点,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地上!爷爷们忙的很,没功夫跟你们几个干耗着!” “银子都给你们,就能放我们走了吧?马车,马车,能给我们留下吗?”,反正不会受伤丧命,纪纤云心里有谱,佯装怕怕的压着嗓子降低女气,瑟缩道,“看哪都是山,人生地不熟的,没有马车,我们没法走啊。求求你们了,我们有重要的事要做,耽误不……” 大额银票都贴身带着,只要放他们走,她不介意散碎的都留下。 这时候了,示弱,总没有坏处的。 万一,土匪良心发现,把马车给他们留下呢? 虽然,可能性极低。 “小兄弟,我们可是土匪,你见过土匪会那么仁慈的吗?看你们的穿戴,也没什么银子,要是再不留下马车,我们这么大帮人不是白玩儿了?”,先前把他们引过来的那个花白胡子老头笑呵呵很有耐性的解释起来,“看你们也不是坏人,我就行行好劝一句,按我们当家的说的去做,免得受罪。听人劝吃饱饭,钱财都是身为之物,没了还可以挣,命没了那可就全完了。” 另一个骗子老头晃晃刺眼的大刀,恶狠狠往地上啐一口,“呸,一个个弱鸡崽子!命都要没了,还想着享福坐车,脑袋是不是坏掉了!” 络腮胡子冯老八不耐烦的摆摆手制止弟兄们的恐吓,居高临下,垂着眼皮好言好语道,“看你们都是本分人,我们也不难为你们。值钱的玩意都掏出来,衣裳也脱下来抖落抖落,啊,还可以穿回去,然后就可以全毛全须的离开。” 脱衣裳?! 纪纤云心里一紧,而且,可以明显感觉到,抓着她胳膊的槐花,抖的更厉害了。 真脱衣裳,那些银票可就保不住了,分文不剩,他们六个人喝西北风不成? 更可怕的,她和槐花的女儿身很可能被识破,土匪可都是男人,还是没有道德约束的恶劣男人…… 急切中,她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压着嗓子急喊,“脱衣裳就不要了吧?我们可以发誓,发毒誓,保准把银钱都留下。” “好汉们,我家婆娘和我家嫂子都是女人家,脱了衣裳可还怎么活?”,来福膝盖一软,噗通就给冯老八跪了,哀求连连,“我家少爷和我小儿子都是小娃娃,身上一个子都没有,脱了也白脱啊。好汉们,我脱,我大儿子也脱,他们四个就免了吧!好汉们,我求求你们了……” 脱衣裳还不如让她去死,槐花软软的瘫了下去,跪都要跪不住。 栓子看他爹跪着祈求,有样学样的跪下猛磕头,“好汉们,高抬贵手,放过我娘他们吧……” “少爷,来,咱们跪下求求好汉们!”,福嫂和赵嫂惨白着脸,急急的就去拉自家小姐。 来了古代也是没少跪了,何况,如果跪一跪就可以,那可比脱衣裳好上太多,正当纪纤云心一横决定老汉不吃眼前亏的时候,就听高坐马背的络腮胡子大喝一声,“住口!老子又没死,跪个鬼啊!你们是不是傻?我们可是土匪!磕个头就管用,他娘的,爷爷们早喝西北风去了。少来那些没用的,快把值钱的拿出来,外头衣裳脱了抖一抖,又不是让你们脱光,再耍花样,爷爷我就让手里的刀见见血!” “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麻利点!少做百日梦,我们可不是纸糊的!” “要钱不要命,傻都傻死了!” “再磨蹭,就给你们拔个干净,光身滚!” “就是死了,那钱还不是被咱们搜出来……” …… 土匪们一时群情激奋,高举着大刀杀气腾腾,目露凶光,似乎,下一刻就会冲上来一顿狂砍。 既然跪不管用,纪纤云才有打弯趋势的膝盖又直了,佯装怯弱的眸突的一凛。 衣裳绝对脱不得,那…… 第一百二十六章 当个毛的土匪啊? “来福,我有办法对付他们,你快起来到我身后去……栓子,跟你爹到我身后去……”,从袖袋里摸出两个小瓷瓶握到手里,纪纤云弯腰凑到那几个跪着的耳边,飞快交待起来。 声音不大不小,足够自己人听清,那帮土匪耀武扬威的咋呼,注定只能看她上嘴唇碰下嘴唇而已。 五人显然信不过她,视死如归的站起来,又把她护在中间。 “快躲到后边去,我有毒药,他们过来我就撒毒,沾到你们身上就不好了……快……你们是不是想让我死在这儿啊……快……”,那几个太衷心,急的纪纤云直跺脚。 土匪过来,这几个一准会冲在前头,毒药撒出去毒不到土匪,估计,先把自己人撂倒了。 不过,要是这几个拧到底,她也只能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反正,毒不死人。 “少爷,我们护着您,只要来福有一口气……” “少爷,我们对不起夫人在天之灵啊……” “菩萨啊……” “娘,我怕……” …… 那几个不光不听话,还集体做起了临终遗言,纪纤云头疼不已,无法,她只好从袖袋里又掏出两瓶药。 人多需要量就要大,这么金贵的东西,用一点少一点,真是肉痛啊。 “你们几个怂货嘀咕什么呢?告诉你们,不要想着耍花样!爷爷们可是土匪,这刀可是不长眼的!”,络腮胡子冯老八又重申了一下他们土匪的身份,还瞪着大眼珠子,用力挥了挥手里的大刀,随即对着左右吼起来,“告诉他们好几次了,爷爷们是土匪,那几个怂货还是磨磨蹭蹭的,简直不把爷爷们放在眼里。你们几个过去教教他们怎么做!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不吃点苦头,那几个怂货还以为咱们六盘山是他们家炕头呢。” 随着冯老八大刀一挥,七八个没马骑的土匪蹭蹭蹭就提刀向前。 好,等的就是这时候! 纪纤云一手一瓶药粉,看准时机猛的从来福和栓子中间冲过去, 迎着眼看就到跟前的土匪,双臂迅捷的从身前向两侧一甩。 一时间,棕色的药粉恶魔似的从小瓷瓶里窜出,在空中划过两道水平的雾带。 天气一丝风都没有,甩的力气足够大,药粉一点没浪费,全奔那帮土匪身上去了。 此过程极快,看着那药粉和土匪们纠缠接触,纪纤云镇定的退后,同时,心里大大松了口气。 还好,足够快,来福几个没反应过来拉她。 药都用到敌人身上,节约又没伤到自己人。 不光来福几个没反应过来,冲过来的七八个土匪也是愣了愣,一个单薄的男娃窜出来猛挥手那一霎那,他们就下意识停住了脚。 当看到灰褐色的烟雾弥撒开来,已经晚了。 处于本能的往后跑,还是晚了一步。 每个或多或少都沾着了药粉,无一幸免。 “啊……什么啊……” “顺子……” …… 烟雾散去,土匪们面面相觑,随即,不明所以的惊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怒火中烧。 “娘的,敢吓唬爷爷!” “抓把土就敢充暗器,傻透了吧!” “看我的,今天非打到他叫爹!” …… 土匪们比先前还要凶悍,惊的来福几个也回了魂,急急忙慌的就把纪纤云护个结实。 “少爷,要拼也是来福去拼,您怎么能上去呢!” “少爷,您别动了……” 看那几个土匪活蹦乱跳的,他们更不相信那所谓的毒药了,虽然,一开始就不信。 在他们想法里,毒药那就是砒霜,要喝进去才算的,本分的老百姓跟江湖上的下三滥毒药根本不沾边,想都想不到。 再怎么样,纪纤云还是有信心的,脊背挺直昂着下巴,嘴角含笑,漂亮的杏眼里满满的期待。 只是弹指间,在那几个土匪叫嚣着奔出几步后,就显出异样来。 其中几个张嘴就笑,因为笑的太突然,把他们自己都吓到了,匆忙去捂嘴,可无济于事,“哈哈哈……” “哈哈哈……怎……哈哈……” …… 捂嘴也笑,伸手抽嘴巴都停不下,可把几个人吓惨了,捧着肚子狂笑不止,同时脸上见鬼一样,那模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另几个突的身上奇痒,电光火石之间,猛然出现的痒就以山呼海啸之势席卷全身,暴露在空气中的脸和手,裹着衣裳的躯体,每一寸每一毫都叫嚣着奇痒无比。 伸手又挠又抓也无济于事,眨眼间,痒的脸上表情扭曲,身体也开始疯狂扭动。 其中一个没出息的扔了刀,躺到地上翻滚着蹭,另几个也有样学样,“哎呦,痒……要死了……救命啊……” “大哥,快让兄弟们……哎呦……挠……痒啊……”。 “钻心了……痒……毒药……那是毒药!……” 痒痒粉的效果在冥王那厮身上早实验过了,今天一看那几个土匪,不得不说,她还是对那厮挺佩服的。 真能忍啊。 嗯,笑药似乎不如痒痒粉效果好,摸着下巴,脑袋里才闪过这个念头,就被她拍飞了。 呵呵,几个呼吸的功夫,那几个中了笑药的就夸张许多,扔了刀,捧着肚子跌坐到地上,好像不过瘾,径直躺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打滚。 尤其是笑声,如癫如狂,似乎每一声都是使劲了全力,回荡在山谷里,很有魔性。 顷刻间,七八个凶神恶煞的土匪就成了地上翻滚的小丑,真真的跌掉一地下巴。 除了纪纤云一个甚是淡定,其他人,都是一副见鬼的表情。 来福几个半张着嘴巴,傻呆呆看着,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小姐,似乎还真有两下子。 不,是真的太有两下子了。 剩下的十余个土匪,以络腮胡子为首的,蒙的很彻底,简直就不敢相信他们的耳朵和眼睛。 一个个瞠目结舌,慢吞吞的别过头去,互相看看。 直到从彼此眼里都确认到不可思议,才不得不信。 “……大……大哥,怎么办?” 有两个还算有点胆子,结结巴巴就问向络腮胡子。 冯老八也是胆寒,不过,作为头领,他就是装这时候也不能怂,遂,手紧攥着缰绳,故意瞪大眼珠子大吼一声,“小子,你把他们怎么了?!” 奥,终于不强调他们是土匪了,而且,纪纤云也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 就算骑在马上的家伙在掩饰恐惧,可那灰败的脸色都眼底的慌乱出卖了他,怕了。 从心底怕了! 趾高气扬没了,就剩色厉内荏了。 哼!装腔作势! 深深看过去一眼,纪纤云心里就一个冷笑,看来,之前那凶悍的架势也是做出来的。 真是悍匪,怎么可能遇上这点事就乱了阵脚,没有人死在跟前不眨眼的魄力,当什么土匪啊? 还有,区区一点恶作剧的毒就把人吓住,明晃晃的揭示出,这帮人很没见识,再往深处想,那就不是江湖中人。 功夫?自然不可能拿的出手喽。 脑中飞快的算盘过,她狂跳的心就平复下去,双手环在身前,乐呵呵藐视的撇撇嘴,“没什么,就是让他们开心开心而已。你看看,他们一个个的,都乐的在地上打滚了。嗯,看着挺舒服。对了,你们羡慕吗?如果想像他们一样,放心,本少爷心地善良的很,一准成全你们。” 冯老八先是眼底闪烁一下,随即,咬咬牙,催着马往前进了两步,恶狠狠猛烈挥着刀劈砍空气,“小子,敢祸害我的兄弟!快,给他们治好,不听话,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爷爷我大刀的厉害!小子,快过去!”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方,看透面前那帮就是纸老虎,乌合之众,就算站在地上,纪纤云气势也是不输的。 轻蔑的勾勾手指,邪气的怼回去,“来啊,下来啊,骑着马你也不好施展,不如下来,拿着你的刀往我身上砍。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想想都痛快,不是吗?不过,谁的血就没准了,本少爷用刀可是内行,正好手痒了,陪你玩儿一玩儿,就当解闷了。” “……”,被反叫板,络腮胡子嘴角抽了抽,强装的气焰都保持不住,嘎巴嘎巴嘴,终于憋出几个字,“爷爷不想要你个娃娃的命!喂……喂,你要干什么……” 络腮胡子之所以叫唤,是来福往前蹭两步,捡回了土匪们掉在附近的大刀,还是两把。 其中一把,顷刻就到了纪纤云手中。 拨开来福几个,纪纤云横刀站到前头,不依不饶哼了哼,“哼!你不想要我的命,我倒是想拿你松松筋骨。本少爷在镇上都打听好了,特地过来为为民除害的。瞧见没有,他们几个有的会活活痒死有的会笑的累死,至于你们,当然也不能逍遥。不如,就吃本少爷一刀,来个痛快吧。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投胎去吧,下辈子做个好人。” 话音一落,她便拉开架势,虎虎生威的耍了几刀。现代时候,从小接受训练,成为雇佣兵军医,近身肉搏也是必修课。 即便是花架子,没有什么实战经验,不过,看上去还是很唬人的。 耍一耍,不是真的要拿刀互砍,只想试探。 结果嘛,从她耍刀时候偷瞄那两眼来看,络腮胡子根本不是功夫菜鸟,是根本就不会。 就她这种花架子,都把那货虎的一愣一愣的。 靠,不会功夫当个毛的土匪啊?! 奥,她终于领悟这帮货为啥只图财不害命了,骑着马拿上刀吓唬人而已,真要让让他们砍人,非一个个先怂的瘫成一堆泥不可。 第一百二十七章 呵呵,想的美 待到纪纤云刷刷两下凌厉的收了刀站在那里佯装高手调息状,冯老八吓的冷汗都出来了,也不顾得面子不面子,大当家的气势也不顾了,手脚无措的就从马背上往下爬。 惊吓、着急、恍惚,再加上马大人还不够灵活,往下迈腿没迈利索,爬到一半直接滚到地上,摔的他直龇牙咧嘴。 即便这样,他也不顾得腰酸屁股疼,身上土也不拍,一个打滚爬着跪起来,膀大腰圆的壮汉惶恐的又是磕头又是作揖,“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大侠,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在这给您磕头了……不,女侠饶命,饶命……” 用毒药伤了那几个兄弟之后,那小娃娃的声音就变了,遂,他就起了疑。 再特地去打量,身量虽单薄了一些没什么女人的体态,不过,没有喉结,皮肤又白嫩的不像话…… 三十几岁的人了,他敢肯定,拎刀站在那里的,就是个大姑娘。 老大都跪了,底下的小喽啰更不可能硬挺,兵败如山倒,一个个滚下马来磕头连连。 一时间,哀求声此起彼伏。 “小姐的药真厉害!”,风水轮流转,一转眼的功夫换土匪跪地求饶,他们竟占了上风,栓子一个激动,脱口而出。 声音不小,来福几个都听到了,不过,只是埋怨的觑过去一眼,并没有特别训斥。 土匪被制服了,女儿身暴露了也无妨,反正,土匪头子已经看出来了。 这里离京城如此遥远,冥王府的人很难打听到这边来,何况,就算碰巧真打听到土匪头上,到时候,他们早又走出好远了。 根本不足为据。 “你、竟然……是女……女人……”,先前给他们指路的其中一个老头,嘶吼着难以置信,暴睁着眼珠子有种死不明目的既视感。 纪纤云循声看过去,就在她脚边几步远,那老头此刻正躺在地上蹭痒痒,指甲挠的不过瘾,抓着粗糙的石头蹭,脸上脖子上都是红红的血印子,看上去鬼一样。 有人扭曲着脸孔,咬牙瞪着眼珠子疯癫中邪似的用粗粒的石头往皮肤上猛蹭,任谁看了都会头皮发麻。 幸好,她定力还不错,目光灼灼的对视着,不可一世的垂着眼皮轻笑,“是啊,女的怎么了?照样收拾你们一帮大老爷们服服帖帖的。呵呵,你们这可是纯粹自找的,要不是非要那么贪心要我的马车让我脱衣裳,早拿到我的银子收工回去吃饭了。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落在我手里,就要随我高兴了。” “女侠……哈哈哈……哈哈哈……我们……要笑……哈哈哈……”,另一个指路的花白胡子老头被笑药折磨的已经没什么力气,匍匐在地上,侧过去的脸混着汗水泥土,没了人样。 瞥了一眼那痛苦难耐的模样,栓子年轻气盛,胆大的就嚷起来,“你想问我家小姐,你还得乐多久是不是?呸,别做梦了!没听我家小姐先回说嘛,停不下来的,会一直乐死。” “哥哥,他们是恶有恶报。”,槐花惨白的脸已经恢复血色,已经确定没有危险,她也欢实起来,“谁让你骗我们,活该!” “就是,做什么不好做土匪,伤天害理!” “别瞧他们现在可怜,打劫咱们那时候多威风啊!娘,你得看着高兴……” “栓子娘,他们这些挨千刀的,到了阎王那边还得下回油锅。” 身边那几个精神头挺好,很有胜利者的姿态,纪纤云气势更足,晃着刀子露出小恶魔一样的笑容,“这药我给取的名,叫笑口常开。用上就会一直一直笑哈哈,吃饭笑、睡觉笑,啊,估计你们这副样子也没力气吃饭了。哎,现在不好受吧?想想你们先前对我们的嚣张,就会觉得罪有应得了。” 来了古代一年多,周遭全是高手,一个顶一个难对付,她在里头就是渣渣,随时得防备被秒。 哼哼,终于有机会她秒杀别人了。 憋屈了许久的气,就搁到现在发泄,可想而知,她不想轻易放手。 “女侠饶命啊,求您给他们解药,他们那样真是生不如死啊!” “饶了他们吧,女侠,小的们给您磕头了。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您就高抬贵手,把我们当屁给放了吧……“ “女侠,小的们把钱都给您……” …… 地上打滚的土匪们惨的不忍直视,剩下的土匪们,胆战心惊的只有不停告饶的份。 不让他们受点苦,怎么能解心头之恨,尤其是那俩带路的骗子,纪纤云本就不是心软的人,得罪了她,她更是没理由不继续玩儿下去。 “来,站着怪累的,咱们坐着看。刚才你们还跪了他们,正好,让他们好好跪一跪,给你们出出气。” 地上有片草地,西北的山坡正遮阳,她饶有兴致的坐了过去,有福同享,对着那几个就招手。 来福几个自然没有异议,槐花更调皮,爬上马车兜了一包瓜子过来。 六个人一人一把瓜子,边嗑边乐呵呵欣赏。 眼瞅着七八个兄弟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冯老八都要哭了,挺粗犷的长相哭丧着脸看着着实违和可笑,“女侠武艺高强,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求女侠高抬贵手放了小的们吧。小的们是土匪不假,小的们是被逼无奈走投无路,小的们真的从来没有害过人性命……” 恶作剧比严刑逼供都要管用,纪纤云是成就感爆棚,磕了好一会儿瓜子,直到络腮胡子嘴里那套求饶的词又翻回来说,她才大力吐掉嘴里的瓜子片,斜眼瞥过去,慢悠悠惬意道,“让我当着你们脱衣服还不够坏的?荒山野岭抢人马车,是不是还要本小姐夸夸你们?你自己说,你求我两句我就给你们解药,是不是太便宜你们了?” 现在决定权可是在她手里,呵呵,那帮货还不是随着她揉扁捏圆。 “小的那时候把您看成个小伙子了,都是男人脱个衣服也不是个事,是不是?小的们真不是有意冒犯的,求女侠大人不计小人过。”,冯老八肠子都悔青了,娘的,出门没看黄历啊。 祸已经闯了,请神容易送神难,没别的法子,只能豁出脸去求饶。 不光他,不光那些幸免的,他还让人把那些被毒药折磨的死去活来的拉过来,“来,跟女侠磕头,求女侠饶过你们……” “求女侠……饶命……” “哈哈哈哈……饶……饶……哈哈……” …… 这回更热闹了,配上几个东倒西歪的,再有拉着扯着的,怎么看怎么滑稽。 怎么看,怎么可笑。 纪纤云几个没必要忍,毫不客气的看小丑似的笑哈哈。 笑够了,才施舍似的正眼瞧了瞧那帮牛鬼蛇神,轻蔑冷哼,“放了你们?以后你们还得害人,让你们直接笑死痒死算了,我这也算是替天行道。其实吧,笑死和痒死,挺好的死法啊,又不疼,也不知道你们几辈子修来的福遇到我这么心善的。” “女侠饶命啊,饶了他们吧。我们做土匪也是没法子,我们真是有苦衷的,而且我们从没伤人性命啊。这刀就是吓人的,我们也从来没伤过人一根毫毛啊。”,冯老八往前跪爬两步,急急辩解,脑门磕的一片通红。 “做土匪还有理了啊!”,纪纤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历时就竖起眉毛。 拦路抢劫持刀行凶,多恶劣啊,口口声声在那洗白,真是一帮没是非观的家伙。 这样的货,绝对不该得到宽恕。 “女侠,我们真是有苦衷的啊。我们以前都是增城首富刘员外的家仆,他简直就是魔鬼啊,天天逼着我们互相残杀让他看来取乐。我们不想死就结伙逃了出来,都是签了死契的,没有户籍文牒,逃出来也没有别的活路,这才不得已上山做了土匪。小的知道我们劫道有罪,不过为了有口饭吃我们也没有办法啊……女侠,您就高抬贵手,小的给您磕头了……” 络腮胡子身后,一瘦小的中年人爬了出来,涕泪纵横的分辨开了。 小鼻子小眼睛一小撮山羊胡,很有股子精明劲,眼泪跟不要钱似的,一把接着一把。 说的倒是很有条理,时间地点人物都听不出破绽,纪纤云相信,那是真的。 不过,“刘员外恶贯满盈,你们可以报官。不要在这颠倒黑白,说的再倒霉,那也不是当土匪打劫过路人的理由。” “女侠,那刘员外是增城知府的小舅子啊,小的们怎么告?不是死路一条吗?女侠,小的们真是不得已啊……” 奥,那真是挺可怜的。 碰上杀人越货的变态主人已经很倒霉,而那主人还有大背景,古代来说,身份低微的家仆,还真是回天乏术。 想想,为了保命,也只有跑路。 古代人又没人会雇个黑户去干活,不想饿死的话,除了当乞丐讨饭就是走向歧途。 脑袋里飞快转了转,纪纤云便有些心软了,“算你们有苦衷吧。给你们解药也可以,不过我有条件。” 痛哭流涕那个叫张季,一听见有门,小眼睛立马亮了,擦了把鼻涕,恭恭敬敬接话,“女侠,您说,什么条件,只要我们能做到的,我们绝不说个不字。” “你们发誓,往后再劫道只拿人家一半的钱财,一定要发毒誓,要不我不相信。再有苦衷,也不是抢劫别人的理由,算了,我也懒得管你们,你们要吃饭别人也不能饿死,是不是?” 让这帮人解散山头去外地当乞丐讨饭,这法子无疑是替天行道的,可,纪纤云没有那么天真。 又不能留下看着这帮货,就算这伙人答应的再好,她前脚一走,人家后脚回来就能重整旗鼓。 估计,还会背地里啐几口,骂她是笨蛋。 还不如就务实一点,不伤人害命的前提下少抢一点,土匪们有活路,过路的也不至于太难过。 古人怕鬼神,不要命的情况下,这帮货可能就照着做了。 就这条件?! 实在低的出乎张季的预料,登时他就欣喜的看向冯老八,冯老八也是松了口气,狂喜的连连点头,“女侠,小的们发誓,小的们这就发誓……” 只是往后少劫点钱而已,又不要命,众土匪发誓发的争先恐后此起彼伏。 生怕纪纤云反悔一般。 眼见着那帮人模样很虔诚,纪纤云摸着下巴满意点头,呵呵,她这也算为以后所有过路的谋福利了吧? 既然人家发誓了,她也是言而有信,掏出一小瓶解药扔过去,“这是解笑口常开的药,沾一点往鼻边抹抹就行。奥,痒痒粉没有解药,找个地方泡水去吧,一两个时辰就会缓解。” 中了笑药的如得到救命稻草,中了痒痒粉的就没有那么开心了,只能由着身体好的拖走去找水源。 解药用了,不消片刻,那三个中了笑药的就停了笑,即便浑身无力,还是如获新生。 冯老八他们看在眼里,激动不已,再看向纪纤云,就像看着金光闪闪的大佛,卖力恭敬起来,点头哈腰直说恭维的话。 要是以前还有怀疑,纪纤云这回完全信了,瞧瞧一个个卑躬屈膝做的那个顺溜,一看就是下人出身。 事情圆满解决,他们也该上路了,遂,她吊儿郎当的招呼着来福几个上车,“走了,咱们还得紧着去增城呢。” 人要走了,过了这村可就没有那个店,冯老八一挥手,所有人噗通就跪在前头, “求小姐给小的们一些您那个药粉。小姐,求求您了,小的们忘不了您的大恩大德。” “你们是不是做梦呢!还是脑子烧坏了!”,毫无征兆的拦了路,又跪又磕头的原来是为了她的药,纪纤云气的鼻子都要歪了,“有了我的药,你们就能更愉快的劫道,呵呵,想的美!” 赵嫂几个也是气不打一处来,“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我们小姐就不该给你们解药……土匪就是土匪,伤天害理,小心死了下油锅……” 第二百一十八章 我就是想当土匪啊 “小的们不是为了劫道,有了这个药,小的们就能潜回增城去,找机会给刘员外尝尝厉害。”,冯老八赶紧说了他的目的,铜铃似的大眼珠子里满满的憧憬。 原来是错怪他们了。 纪纤云脸上和缓下来,漂亮的杏眼里没了鄙夷,耐心解释,“我这药死不了人的,再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人家那么有钱肯定能买到解药的,你也就是白忙活一场。” 冒险潜伏回去就为了搞个恶作剧,这也太不值了。 这帮土匪都是没功夫的普通人,万一被那刘员外发现了,估计死的不要太惨。 “女侠武艺高强,小的们斗胆求女侠替天行道,帮小的们去惩治刘员外。”,张季人到中年,还是个大男人,可眼泪如泉涌,拉着纪纤云衣摆,哭的好不可怜。 他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想到这个,不过,他觉得这是条路。 “我们逃出来的时候,我兄弟又被抓回去了,我偷偷去打听过了,人已经成了残废,就这样还得经常挨打。女侠您行行好,帮帮我们吧。收拾了刘员外能救下不少人命的,当了两年土匪,您是我们见过最厉害的人了。您不帮我们,就没人能帮我们了。”,冯老八没有那么娘,只是边说边卖力磕头。 他顷刻被张季的话蛊惑了,似乎看到了一条光明大道。 就算希望再渺茫,他也要试一试,还要拼了全力去试。 那架势,纪纤云不答应,他就能磕死。 络腮胡子说的也太搞笑了吧?能不能再搞笑一点?拍马屁没有这么拍的啊? 她这武功成最厉害?假的太离谱了吧? “不用给我戴高帽,我有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清楚的很。”,摊手翻个白眼,纪纤云努力去抢夺被扯住的衣摆,“我不是什么女侠,你们还是慢慢找高手吧。实话告诉你们,我的本事刚才都使出来了,没别的了。” 自古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啊,这浑水她可不趟。 就算离京城很远了,可她谨记着她是跑路出来的,所有惹麻烦的事都不能去碰。 自家小姐被纠缠,来福几个气愤的很,“小姐,不要理他们,咱们快走……” “上山之后,我们订下了三不劫的规矩。车队马队不劫,穿戴寒酸不劫,带了刀剑不劫。女侠您看我们能劫的人里基本不可能碰到高手了,您是我们这两年里碰到最厉害的了,只要您肯帮我们,以后就是我们的重生父母再造爹娘,我们会感激您一辈子的。女侠,您就行行好吧……” 金灿灿的大佛一走,他们还有什么希望?! 张季豁出去了,死命又抓住纪纤云衣摆,声泪俱下的苦苦哀求。 她今天碰到的都什么人啊?!人格也忒不稳定。 一会儿是拿着刀喊打喊杀的土匪,一会儿功夫竟然有脸跪下来拽着她衣服,哭哭啼啼求她帮忙。 天啦撸,她可是才被这帮货打劫过,差点被劫财又劫色啊。 这帮货忘性大?不,纯粹是脸皮厚到令人发指。 难道她看上去很智障?很像那种刚被打劫过,给几句好话,扭头就能冒险去给打劫她的土匪冲锋陷阵的? 呵呵,还有,那三不劫的规矩太搞笑了点。 见到恶势力就低头,只欺负欺负落单的普通小老百姓,简直丢尽了天下土匪的脸。 劫富济贫,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土匪不该这样才对吗? “放手啊,要不我可撒毒了!”,来福过来拽,拉着她衣裳的货都不走开,纪纤云怒了,掏出瓶子开始威胁。 她就不信,这货会不怕。 果不其然, 这招特管用,那帮货立马做鸟兽状,乱糟糟跳开。 “女侠要是肯帮忙,小的们会把山上所有银钱都拿出来做酬谢。”,虽然撒了手,张季嘴上还是没有放弃。 换个两步外的位置,跪下又开始哭。 她像个为银子低头的人?反正,她不会为这帮人那点银子东西,毕竟,看穿戴就知道这帮货没什么钱。 “你们放弃吧,我帮不了你们的。”,不耐烦的丢下一句,纪纤云就往车边走。 哎,她真是怕了这帮货了,忒缠人。 “女侠要是肯帮忙,山上三十多号兄弟以后都听女侠的,以后劫到的所有银钱都归您所有。”,冯老八情急之下,追着大喊起来,“女侠,女侠,您不能走啊……” 这帮人真逗,竟然想用一辈子为她打劫做筹码。 呵呵,那她不就成了实际的土匪头子了吗? 再一想,她的心就是一动。 体内,似乎有股热血在涌动。 老漂着不是个事,能有这么个落脚的地方,貌似也不错。 到繁华的地方定居容易暴露,还是荒山老林闭塞地方更加安全。 江湖险恶,不可能每次都碰到这种纸老虎弱渣啊,下次要是碰到难对付的,她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落脚处,要尽快找,混熟了,然后就可以隐名埋姓在周边好好生活。 更重要的,她虽然想要安稳的生活,骨子里还是有颗不安分躁动的心。 占山为王?王啊,可以发号施令,指哪打哪,想想都刺激,血液都叫嚣着舒畅,叫嚣着向往。 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才是真潇洒,替天行道劫富济贫才是真仗义,这帮货怂包,换了她来当老大,还是可以实现的。 越想越无法拒绝,鬼使神差的,摸着车辕的手就顿住了,扭头开出条件,“我帮了你们的话,往后,这个山头,我来做老大,你们所有人都不能违逆我。” “没问题,只要女侠愿意帮忙,您现在开始就是六盘山的大当家。”,冯老八面色一喜,生怕纪纤云反悔似的,答应的飞快,随后,一气呵成就跪了下去,“参加大当家!” “参见大当家!” 剩下的土匪呼啦啦也跟着跪了下去,一时间见礼的声音响彻山谷。 “……小姐,此地不宜久留啊,咱们还是走吧。”,一切来的太突然,来福蒙了一下,当那帮人跪倒一片之后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就催促起来。 赵嫂几个也只当纪纤云在开玩笑,“小姐,咱们还要去增城,快上车吧。别理他们了,还有好长的路要赶呢……” “反正咱们也不知道去哪儿,不如,就在这玩儿玩儿吧,过些日子再走。”,纪纤云不肯上车,很是一本正经又略带兴奋的宣布。 不是商量,是宣布。 “大当家,小的们带您去山上瞧瞧吧。” “大当家,咱们山上还有人……” 土匪们顺杆爬热情的像是居心不良,来福几个心惊肉跳急的跺脚,“小姐,他们可是土匪啊。小姐,您怎么可以跟土匪在一起?!” “小姐,您这样,怎么对的起夫人在天之灵……” “小姐,听我一句,咱们去增城。山沟子里,被人害了都躲不过啊……” “山上可是他们的地盘,他们骗咱们上去,会宰了咱们的……” 土匪们一个个笑的人畜无害,指天发誓,强烈保证他们不会害人,会把纪纤云当着祖宗供着。 两方对峙,一时,吵嚷的很,很是混乱。 听的耳朵都要疼了,纪纤云就沉下脸,大声叫停,待到人们安静下来,心平气和的把来福几个拉到一旁道,“没事的,相信我,他们说的不是假话,也没胆子说假话。一来他们根本打不过我,二来,他们还指望我去给他们报仇,三嘛,哼哼,毒药在手,他们不敢动咱们的。” “小姐,那您也不能和土匪绞到一起啊,还要……还要去当他们大当家,更不行了,那您不也是土匪了嘛……” “对啊,我就是想当回土匪啊。”,纪纤云笑盈盈点头,随即,恶心巴拉的拿出几分小女儿态,撒娇状,“求求你们了啊,成全我吧。我就是想试试当土匪头子的感觉,就是试试而已,不会一直留在这里的……” 第二百一十九章 脑袋抽筋了! 软磨硬泡软硬兼施,足足一炷香功夫,来福几个不得不满面愁容认命的闭了嘴。 结果是好的,纪纤云得逞的笑笑,即刻豪情万丈的小手一挥,漂亮的小脸上熠熠生辉,“兄弟们,带路,大当家要去巡山喽!” 增城暂时被抛到脑后,真正土匪窝什么模样让她抓心挠肝的期待着。 她可是山大王,雄赳赳气昂昂,腰杆挺的溜直,仿佛要去登基做皇帝。 冯老八等人在头前带路,他们的两辆马车在后边跟着,纪纤云嫌坐在马车里视野不够好,本想骑马来着,可惜,赵嫂死命拉着不肯。 那几个已经满肚子不满,她也只能退一步,窝在车上把头探出车帘子看稀罕。 跟着土匪在山环子里左拐右转,道路又窄又不平,马车在上边走,颠簸的人肉发麻。 新鲜劲儿过去之后, 被颠到胃里暗暗翻涌的她,心里默默哀嚎,娘的,就冲这个路,土匪真不是什么舒坦的职业。 至少,这里的土匪是个辛苦活。 不过,她很清楚,只要开口抱怨就给了赵嫂他们游说的希望,耳朵至少要遭殃了。 遂,只能强撑着笑脸,对着槐花和赵嫂展示着兴致勃勃。 赵嫂苦着一张脸,眉头拧成个疙瘩,颠簸的晕头转向,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就剩下唉声叹气,一声挨着一声。 槐花毕竟算个孩子,好奇心还是有的,可,她实在难受的紧,一点看风景的心情都没有,只拼尽全力保持身体平衡。 走了不少时候,颠的纪纤云要晕菜,正纠结着要不要叫停休息一下,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难道到了?不像啊? “大当家,前边的路很陡,马车是上不去了,委屈您下来骑马走吧。”,张季颠颠的跑到马车边,小山羊胡一抖一抖,恭敬中带着紧张和忧心忡忡。 道路实在是难走的很,这位大佛千万不要挑剔不要打退堂鼓啊,这是,他们所有兄弟忐忑的。 骑马?骑马总比在车里当骰子被摇好,纪纤云勾勾唇角,故作深沉的点点头,“好。不过,我们的马车也不能仍在这吧?” 作为领导,不能跳脱,要有派头,至于山大王该是个什么样? 脑中,飞快闪过冥王在人前那张不怒自威的脸孔,不苟言笑让人看不透深浅,让人不由自主的臣服下去。 一刹那,她又心里酸涩的把脑中的影像摒弃。 想他做什么?她现在可是逍遥的山大王,离了那货,她定然会过的更好更鲜活。 “大当家,把马牵着,车就放路边吧,没人会动的。这条路,只有咱们走,外人一个都不可能有。”,冯老八赔笑接话,献宝似的指指他先前骑乘的枣红马,“您就委屈委屈骑我这匹,脚力好还老实。” 谁没事往荒山里跑,何况,还是土匪山,的确,马车放路上也妥当的很。 没了顾忌,纪纤云跳下车爬上马背,当然,装有各种毒药的包袱她随身背着,旁的东西才让冯老八他们和来福几个分着拿。 防人之心不可无,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人心隔肚皮,土匪们说的声情并茂,不过,万一是这帮人演技好呢? 只有毒药傍身,让土匪们丝毫摸不到,她才能撒欢的当这个大当家。 前边的山路果然很陡,骑马上去都费劲的很,路两边怪石林立,草木葱茏,荒凉的让人隐隐不安。 这种环境,纪纤云不得不更加小心,一手拉缰绳,另一只手里私藏着小小的瓷瓶一个。 目光也更多的投在前后的土匪身上,只要有异动,她就会随时出手。 不光为了她自己,力排众议非要上山来,她是有责任的,必须打起精神,保证来福几个的安全。 表面惬意,心里紧张的行了大概两炷香功夫,马都不愿意走了,只能下马徒步行进。 这回被来福几个围着走,她也得以稍稍放松下紧绷的神经,遂,心里的怨念就浮了上来。 天啦撸,什么破路啊! 简直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不仅脚下的路难走,不远的地方还能看到更窄的路边绵延开去的悬崖,没人带着的情况下,估计,除非不想活了,绝对会打退堂鼓。 “小姐,咱们还是回吧,您怎么能受这份罪。” “是啊,前边都是悬崖,掉下去可就没命了。” 福嫂和赵嫂一左一后压低声音苦劝,纪纤云一直以来脸上的坚定也出现了裂痕,略微思忖一下便模棱两可道,“都走到这里了,怎么也要到山寨看上一眼啊。” 山大王再好,往山寨里一坐也是无聊,怎么也得横刀立马彪悍的劫几回道才过瘾才会爽。 可,就她这体力,估计哪天信誓旦旦下山,还没到被劫那个大路边,她就先累趴了。 哎,走一步看一步吧,毕竟,许多时候就是这样,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听话听音,一听自家小姐已经没那么大兴头,赵嫂和福嫂互看一眼,从彼此眼中都看到了希望。 想着小姐肯定会知难而退,两人也就没死摆列拦着。 估计,看一眼那个山寨,小姐也就死心了,这时候劝,也是白劝。 蜿蜒的山路越来越险,最窄的地方也就一匹马能通行。 人,虽能容两个人紧挨着并排走,可,谁的命都不是用来玩儿的,旁边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啊。 一个人紧贴着垂直的石壁,目不斜视,还得走的小心翼翼。 土匪们走习惯了,倒是自然,可苦了来福几个,尤其是槐花,腿肚子都在抖,“爹啊,娘,我怕……” 别人能走,她就没问题,纪纤云倒是不怕,不过,把大当家的帽子摘掉的心,更强烈了几分。 挨过蜿蜒一里地的悬崖峭壁边,又走过七扭八歪长长的一段石头路,远处的山坳里终于看到有房子了。 啊,看来那就是山寨! 有了目标,纪纤云颓废的心终于活跃起来,漂亮的杏眼里也有了光彩。 走进了一看,入目的实景,真的,眸子暗淡下去,已经不能用失望来形容。 这山寨实在是太没气势了,就是几排石头砌的房子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就是穷山沟里几户农家呢。 房子破烂不说,房檐上还吊着不少晒着的菜干子,茄子干、辣椒干、豆角干、香菜干……应有尽有。 除了马棚,竟然还有猪圈和鸡架鸭架,鸡鸭只在的很,悠闲自得的到处散着步,一点不怕人。 这土匪当的,还得自己搞养殖! 天啦撸,真让她凌乱。 张季几个热情的往里引领,待到她真正踏入木栅栏做围墙的所谓山寨,随意的一瞥,发现 有个大肚子女人在晒衣服。 原来土匪山上还有女人啊,难道是传说中的压寨夫人? 想了也就随口问了一句,“那女人是谁?不是压寨夫人吧?” “回大当家话,那是小的的婆娘海棠,嘿嘿,算是压寨夫人吧。嘿嘿,那是以前,现在您是大当家了。她和她娘给大家伙做饭,一会儿您尝尝,她们手艺挺好的。” “奥,你们抢来的啊?”,随意的出口,刹那,纪纤云后知后觉的拉下了脸,漂亮的杏眼直直的盯着冯老八看,眼底都是怒,“好你个冯老八,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说只求财不伤人吗?那海棠是怎么回事?!抢人当媳妇儿,你觉得这不是伤人?!” 冯老八被看的发毛,膀大腰圆的汉子慌慌张张连连摆手解释,“大当家,您误会了,海棠她们娘俩是逃难路过这里的,我当时可是问了她愿不愿意留下来,不算抢啊。大当家,您要是不信,他们都能作证……那什么,把海棠叫过来问问也行。那时候她们投亲找不到人,走投无路……” 愤愤的叫了海棠来问询,冯老八真的没撒谎,纪纤云的脸才缓和下来,继续跟着他们往里去。 穿过那些石头房子,是坐朝阳的山峰,山脚有个从外头看来三四丈宽,一丈来高的山洞。 洞口被泥头和黄泥砌着,中间开了个还算宽大的木门。 木门大开着,往里头扫一眼,很宽敞的样子,一眼看去,整齐的摆着一些粗陋的桌子和长条凳。 因着海棠的事,冯老八有些怯怯的,腰弯的不能再弯,殷勤的不能再殷勤,“大当家,这是咱们山寨的忠义堂,您请进,请进。” 挑眉往上看,山洞顶部还真有‘忠义堂’三个字,刻在一块连打磨都没有的木板上,描了黑而已。 什么叫简陋,什么叫凑合,呵呵,看这块匾就知道了。 不过,看看那三个字再瞧瞧冯老八那些怂货,诶,纪纤云就把那匾无视了,迈步往里去。 哎,这世上,名不副实的实在太多。 进到洞里,更觉宽敞阴凉,大大的山洞成了天然的大。 陈设很简单,最里边是个石头台子,上边放了张椅子,八成,应该就是大当家的宝座了。 石台子挨着的墙壁是土的,上边还有一扇木门,看来这个山洞不仅能当大厅,土墙之后应该别有洞天。 靠近洞口放着好多长条桌和条凳,貌似,山洞应该还有一个功能,就是饭厅。 住的简陋,大厅也这么简单,看来,她打算接手的是个穷山啊,还是穷的叮当烂响那种穷。 也是,一帮乌合之众能劫到什么好东西?听他们那三不劫的规定都觉得窝囊,普通老百姓手里能有几个钱? 这时候,张季已经把山上的人都招呼过来,刚才下山的不用说了,没下山那些看着带回来的六个人都是一脸好奇。 “兄弟们,这位女侠武艺高强,刚刚把我们打个落花流水,以后她就是咱们的大当家了。大当家已经答应帮咱们去对付刘员外,咱们的仇就要报了。来,见过大当家的。”,冯老八指着纪纤云介绍过,又带头跪下来,声音洪亮的带头喊,“见过大当家!” “见过大当家!” 没等纪纤云打退堂鼓,震耳欲聋的声音已经贯穿耳膜,山洞里拢音,带着回声回荡着,声势浩大的让人血脉喷张。 来福几个站在纪纤云身旁,被三十人齐齐跪倒大喊的阵势吓到了,缓了缓神,赵嫂心急火燎的开始使眼色,“小姐,使不得,使不得,您不是说了看看就走,快告诉他们……” “我什么时候说了?赵嫂,人总要言而有信,人家都叫我大当家了,我怎么也得帮人家把仇报了啊。”飞快耳语过,纪纤云便脊背挺直的站在跪倒众人前,抬手。 “大家免礼,以后冯老八就是二当家。既然你们认我做大当家,我就一定会把你们的仇报了。” “多谢大当家……” “大当家,您就是我们的活菩萨啊……” …… 那帮人激动的如捡到宝,看向纪纤云的眼神都是冒着光。 坐在主位上,看着躬身作揖的那帮人,她还真有点山大王的感觉了。 以后她就是这帮鱼鳖虾蟹的头领,诶,很可能就是暂时的而已。 穷山、破路、怂包一堆,呵呵,这种山寨,当大王实在也是寡味。 过过瘾就算了吧。 不过,走之前,刘员外还是要收拾的,就当这帮人陪她玩儿的报酬吧。 山大王宝座边,来福愁的脸都要皱成一团,拆台倒是不会,只低声提醒,“小姐,强龙难压地头蛇,刘员外那种人是当地一霸可不是您能对付的了的。小姐,您千万别强出头,有个三长两短……” “放心吧,我才不会死要面子活受罪。”,纪纤云嘻嘻哈哈打断,被人当大王供着的滋味还是很让她飘飘然,“看情况,那人要是不好对付,就花点钱呗。有钱能使鬼推磨,亡命徒总是有的。” 奥,看来小姐还没有冲昏头,来福几个总算有些安慰。 至于当山大王,他们也只当小姐年纪小,也就三天的新鲜。 不说别的,就这种破地方?他们小姐可是千金小姐出身,还当过冥王妃,破破烂烂的苦日子,不可能熬的住的。 ************* 匆匆见过面,张季就领着人出去了,说是要庆祝一番,好好吃顿入伙饭。 日落西山,山洞里的桌凳被搬到洞外摆好。 简单梳洗过后的纪纤云几个被恭敬又热切的招呼入座。 不过,待到看着饭菜端上来,她就怨念了。 更确切的说,是惆怅。 天啦撸,不是都说土匪都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嘛,端上来的菜,竟然连肉渣都没有。 每桌一盆茄子炖豆角,就一个菜她就忍了,没肉就算了,卖相不佳也可以忽视,可连油腥都看不见,她实在是没有胃口。 再看主食,只有馒头,还是黄不拉几的,做饭的张婶,也就是冯老八的丈母娘说的,馒头是白面、豆面两掺。 据说还是三七掺,白面占三成而已,也就比窝窝头强点有限。 看着着实没食欲,可,不好拒绝那一双双殷勤的眼,她只能拿起筷子,还是貌似很有食欲笑眯眯的拿起筷子。 越吃饭越后悔上山,黄馒头刮的嗓子眼疼,好难咽下去啊。还有这菜,无滋淡味,能吃,可真心不好吃。 当然,这是对她来说的。 偷瞄了旁的几桌,山上那帮人吃的腮帮子鼓鼓,狼吞虎咽的,似乎,吃的就是美味佳肴。 看情形就知道了,这样的饭,对这帮人来说已经算好的了。 哎,哪是土匪啊,简直一个个苦行僧。 土匪做成这样她都替他们丢脸,还不如到庙里当和尚呢。 土匪可是高危职业,碰到高手随时可能死翘翘的,和尚天天敲敲木鱼混吃等死,还是和尚性价比更高。 赵嫂几个也在同一桌,不时瞄一眼自家小姐的吃相,心里皆是志在必得的欣喜。 呵呵,就算佯装着吃的斯文安静,可,一路走来,他们心里有数的很,小姐那绝对是对食物相当不满。 小姐又是个对吃食讲究的,呵呵,看来离开这个山头…… 一餐饭吃的如上邢,好不容易结束了,纪纤云大大松了口气。 就算再难吃,入伙饭也是吃了, 她也是个言而有信的人,答应人家帮忙了就不会反悔。 而且,她对尽快解决刘员外,热情高涨,近乎迫不及待。 生活条件太差了,她不是娇气,真的很难忍受。 等惩治了刘员外之后,还是把大当家的头衔还给人家,另寻出路去。 桌子收拾干净,上任后第一个集体大会就无缝对接的开始了。 主题,讨论怎么对付刘员外。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拎着刀去砍人是莽夫所为,重要的是,纪纤云也没那个胆子。 “你们先说说刘员外平时有什么喜好!”,她首先就看向张季,虽说那货又是哭又是拉她衣裳很不爷们,不过,那货很机灵很聪明,还会写字,是山寨的账房。 外号叫瓷公鸡,她猜,这货肯定很吝啬鬼,一毛不拔那种。 “他最大的喜好就是坐椅子上看下人打架,越血腥越好,有时候拿棍子打都不行,得动刀,每回不见血不算完。”,张季义愤填膺的说道,脸上还有点怕怕的。 原来刘员外最大的爱好是看人家拿西瓜刀互砍,这变态的爱好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也不知道以前有什么心灵创伤造成他灵魂如此扭曲?要搁现代,刘员外应该直接送精神病院。 “他让你们砍就砍啊?”,纪纤云有点无法理解,就算是主人吩咐,也不用这么听话这么玩命吧? “刘员外身边总是带着一堆打手,我们要是不听话会被活活打死的,那些人下手特别黑而且还会拳脚功夫。有个不肯听话的,被那些打手拿鞭子打了个皮开肉绽,躺了两天没缓过来直接死了。” 冯老八心有余悸的解释,还打了个哆嗦,铜铃似的的眼里藏不住的惊恐。 她的天啊,原来刘员外这个死变态身边有那么多心狠手辣的保镖! 天啦撸,当时逞什么能啊?人家什么背景都不清楚,就敢答应?! 脑袋抽筋了! 当时肯定是脑袋抽筋了! 她比不会功夫的这帮鱼鳖虾蟹是厉害一点点,还有毒药傍身,不过,要是放在会武功的里,她就是最菜的。 别说一堆了,一个人都能把她秒杀了。 哎,看来破财才是正途啊。 可,杀手这玩意?上哪去找呢? 貌似,那些人不会明目张胆开个铺子等客人上门,有钱也难找啊。 瞟一下众人对她充满崇拜满含希冀的眼神,她把到嘴边要打退堂鼓的话又咽了回去。 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她不会直接硬碰硬。 实在不行,就留大把银票下来,能当土匪也许会有找杀手的门路呢。 “他还有没有别的喜好?”,捏着眉心想了想,纪纤云怀着侥幸又开问。 是人就会有软肋,一般人的突破口都会在最喜好的事情上,也许,可以智取。 “刘员外爱钱如命,为了钱连私盐都敢贩卖,仗着他小舅子的权势没人敢管他。他还好酒好色,家里妻妾成群不说,更喜好去宜春院,只要有清倌人开苞,就没有别人的份。” 第二百二十章 好好的怎么会出水痘! 商人爱财如命,这根本不用说。 好色?男人嘛。不过,刘员外这个变态在好色上也算肯投入。 清倌人开苞,那可需要大价钱的,毕竟,老鸨花了大把的银钱养成的姑娘,第一次接客,势必要狠狠捞一笔。 从爱财上下手?好像行不通。 好色?应该还有点机会。 牟足了力气,纪纤云就把突破口放在好色上,眉头微皱,手指有意无意的敲着桌面,绞尽脑汁飞快琢磨。 大户人家肯定不好混进去,再说那变态身边那么多保镖呢,根本没机会下手。 眼珠转了一转,她就想到了宜春院,随即,嘴角扬起一抹邪气又恶劣的笑。 呵呵,刘员外虽然很是变态,不过,应该还不至于让保镖站屋里看着他和花姑娘鬼混吧。 大概思忖一番,须臾,她便抬起头,美目盼兮,兴致勃勃的扫过虔诚等待她回应的人们,“你们谁能跟我去增城走一遭,我需要人打下手。” 单枪匹马的去,她没那份逞强的愚蠢,来福几个又是本分的,估计进了花楼眼睛都不敢睁开。 嗯,只有山上这帮人了。 他们的仇他们的怨,光指望她,一个个不肯出力,搬个板凳当吃瓜群众?说不过去吧。 那样的话,她也懒得去费心费力对付什么鬼员外了。 不值。 “我!大当家,我去!”,话音一落,冯老八就站起来,自报奋勇,转瞬,络腮胡子满满的国字脸陡然狂喜,“大当家,您是想到怎么对付刘员外了?!” 挑眉扫一眼难掩激动的人,纪纤云心里终于有了几分坚定,有冯老八牵头,可以肯定,山上的人不会是缩头乌龟。 刘员外,她是对付定了。 做是要做的,对待整治恶人替天行道,她还是很期待的,不过,她默默提醒自己,要淡定深沉。 领头人嘛,要压得住阵脚,要有指点天下运筹帷幄的气势,否则,怎么服众?怎么有威信? 亲民是要的,过度了,底下人就会倦怠,毕竟,是人就有劣根性。 故作高深用手指敲着桌面,四平八稳坐着的她,脑中又闪出冥王的影像。 怎么又…… 真没出息! 心里低咒一句,她便强撑着摒弃杂念,清清嗓子语调无波无澜道,“法子倒是想到了,成不成的,就要看大家伙办事。放心,不是去硬碰硬,你们不会有危险的。他在明,咱们在暗,明天我带你们中的几个去增城,慢慢等机会,可能,得需要几天功夫。” 来福几个竖着耳朵听,知晓不是硬碰硬也不会有危险,就没有插嘴。 小姐这些年也是过的苦,既然出来了,他们还是希望她过的开心一些,当然,前提是不能有危险。 确定有法子,还是明天就可以出发,山上的人沸腾了。 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里,映照出一张张欢天喜地的脸。 瓷公鸡张季激动的又落了泪,“大当家的,您就是我们的大恩人啊。那什么,山上的人您看谁行,挑上谁谁就去,到了增城保证听您的话,您让上东就不会上西,您让大狗绝对不去撵鸡。” 这帮人她也不了解,不过,“虽然咱们在暗处伺机行动,不过,最后还是会和刘员外遇上的。去的人,肯定不能让他一眼就认出来,还得有点胆子,胆子小的到时候事情没做先哆嗦,那就不好了。” 冯老八和张季,历时就蔫吧了,“刘员外太认识我们了,哎。” 选拔的要求在那里,山上三十多号人就凑到一起推选起来。 纪纤云慢条斯理吃着水果,不时飘过去几眼,嗯,她还是很满意的。 没人推拒,都很踊跃,山上的人,心很齐,报仇心很切。 一盏茶功夫后,结果就有了。 “大当家,这四个兄弟是后来投山的,不是刘员外的家奴,增城没人认识他们。还有这两个,在刘员外家当差功夫短又没怎么跟他接触过,应该也是可以的。” 六个人,足够了,纪纤云满意点头,“行,明天他们六个跟我上路。” 法子有了,去的人也定了,冯老八深深觉得,恶人刘员外逃不过这一劫。 开心的脸紫红,豪迈的就指着张季道,“我说铁公鸡,你这回可别把钱穿在肋巴骨上。明天一早把山上的银子留下五两,剩下的都给大当家带上吧。咱们穷家富路,报仇免不了要破费的。” “是,我一会儿把银子准备出来。除去留在山上的五两,有七十七两零六钱银子可带去,铜钱有三百五十七文。”,张季答应的痛快,不愧为账房,一个铜板都记得清清楚楚。 呵呵,财迷能大出血,可见,诚意有多足。 心意,纪纤云说下了,不过,银子就…… “盘缠就算了,我这里有,明天有人跟我们去就行了。” 天啦撸,整个山头全部家当才八十多两,乍一听可能觉得不少,可是,这不是小门小户啊。 八十多两得养活快四十个人呢,还都是成年人,一人平均二两而已,随时都有没米下过的风险啊。 她这种大手大脚的,京城里逛一次,那时候可是几百两的花,这帮人日子节俭到吃糠咽菜攒下了的家底,她可真不好意拿。 “大当家,那怎么行呢?看您的穿戴也不是很富裕,增城不比山上,十几个人,人吃马喂花销很大的。您不用担心我们以后没银子用,山上还有十一匹马的,不行的话就卖一匹马,以前劫来就留着骑还没卖过呢。反正,就是不能委屈了您。” 听到拒绝,冯老八急的有些面红耳赤。 “山上一共就那十来匹马,还是留着骑吧,下山的路那么远,走着太费功夫。你们放心,银子我肯定是够的。”,她可不能让人家卖马,两年了才劫这十一匹马,多不容易啊。 而且,那些马,她也看见的,一看就是卖不上价钱的,不是瘦小就是老的毛都不好看。 “大当家,我们怎么能用您的钱呢,您替我报仇,我们已经很过意不去……” “大当家,您也不富裕……” 人靠衣裳马靠鞍,估计是看她的穿着打扮以貌取人吧,难道,这帮人就不知道有个词叫‘低调’吗? 为了证明她真不缺钱,怀里掏出一百两一张的银票五张抖了抖,就在账房张季眼前抖。 事实胜于雄辩啊,她现在没别的,穷的就剩钱了。 虽然,这话有些炫富的嫌疑,不过,事实就是这样。 “……这……一百两……一二三、四、五,大当家,财不露白,快收起来,收起来。”,张季那个激动啊,小眼睛都直了。 看着银票就差流口水了,不过,眼神是纯粹对钱的崇拜,丝毫没有邪恶的占有欲。 瓷公鸡,呵呵,估计人如其名,这人绝对特别财迷,特别小气,特别的鸡贼。 纪纤云心念一转,把银票揣出去, “这下放心了吧,明天跟我去的人,保准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话说,土豪包场,估计就是这种感觉吧? 终于,她也尝了一把有钱人的炫富乐趣。 ************ 好好歇息一夜,天亮他们就出发了。 两辆车,外间三匹马,一共十二个人。 天气不错,路上歇了三四次,反正不赶时间,进城的时候,太阳已经快到正中。 增城的确是个富庶的地方,街上人流攒动,车马人辆相当拥挤。 沿街店铺林立,一会儿功夫就路过两个气派的大酒楼。 找了一家看着不错的客栈安顿下,还是离着宜春院只隔着一条街的,一身男装的纪纤云,便豪迈招手,带着手下人出去觅食。 她是个十足的馋人,再加上这一年多来,好东西吃的太多嘴叼的很,现在,她的胃可是相当难满足。 闲闲的跟街上的人打听了城里最好的酒楼,目标就是那里。 有银子在手,不吃点好的岂不是太亏了,更重要的,山上的饭太难吃,她急需美味佳肴把那些不愉快的味觉记忆覆盖掉。 土豪就是豪气,最大的雅间,吩咐小二把店里所有的招牌菜都上了一份,满满的一大桌子。 味道还行,这菜还不至于让她狼吞虎咽,来福几个也是很有规矩的,山上那六个就不一样了。 一直苦哈哈的苦行僧突然开荤了,吃的太欢实,就算努力绷着,还是能看出明显的迫不及待。 没有酒,饭菜管饱,离开酒楼,他们又去逛街买衣服,山上带来那几个穿的实在太破,需要包装。 顺便,她还跟老百姓打听了一下刘员外的事,万一受人蛊惑冤枉了一个好人就不好了。 确定了那货十恶不赦的很,他们的增城复仇之旅正式拉开帷幕,第一步就是蹲点。 当然,她只要指派人手就好了,而且这事急不来,“好累啊,先回客栈睡觉去。啊,等睡醒了,你们出去两个人,打听宜春院什么时候有清倌人开苞。” 想想,她现下最大的愿望竟然是花楼有姑娘要开苞,嗯,作为一个女的,她自己都恶寒。 不过,刘员外不去宜春院,她就无能无力,实在是没法子啊。 日头西斜,她还在客栈酣睡,与此同时的,九百里外的京城中,亓凌霄脚步稍显急促的跨过府门。 紫袍银冠,器宇轩昂,带着一身风尘仆仆,直奔思梅园而去。 回来的路上有过两次小插曲,耽搁了一天多,算起来,这一趟差事整整用去了二十一天。 二十一天没见了,小丫头,肯定担心死他了。 想及此,他的步伐又加大了一些,这可苦了六子,抹一把汗,颠颠的小跑着跟上。 哎,主子啊主子,变了,变成了一个痴情种了。 就是可怜了他啊,累,一路上累死他了,进门了都不能容他缓一缓。 快慢也就差个一盏茶功夫,王妃就在院子里等着又跑不了,那么猴急的,至于吗? 主子啊主子,就不怕手下人看不起吗? 哎! 心里各种碎碎念,不过,他可不敢吭声,连个眼神都不敢有怨言,又抹一把汗,咬牙跟上。 逍遥散人和顾西风早被落下很长距离,俩人有颜色的很,不想回去耽误人家小夫妻你侬我侬,走的慢悠悠。 脚下上风,越走越近了,亓凌霄的心雀跃起来,不自禁的,唇角微微勾起。 终于迈入思梅园的门,状似无意的往院子里扫一眼,没有那抹日思夜想的身影,没有失望,反而,有些希冀的蠢蠢欲动。 闲来无事应该还没睡醒,嗯,看见他出现在床上,小丫头会是一副什么表情呢? 迷迷糊糊又一惊一乍,想想,就可爱的紧。 到时候,还可以,把人扑倒。 不,最好,小丫头扑到他怀里来。 嗯,小别胜新婚,小丫头不会让他失望的。 想入非非,心情飘飘忽忽,直到桂嬷嬷匆匆迎上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笑脸,可是,那种刻意的强撑,逃不过他的眸。 怎么了? 陡然,他的心一沉,蓦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出事了,还是府里,不会是…… 刹那,亓凌霄脸上一绷,紧走几步,声音倒是如常的平淡无波,只有他知道,此刻,心里多么紧张,“奶娘,纤云呢?” “王爷,王妃她,她出了水痘,屋里养着呢。”,桂嬷嬷按规矩行礼,之后,微别过头,目光很是闪烁,“王爷,您快去……” 不待她催促,亓凌霄已经身形一动越过她,三步并作两步往屋里去。 水痘?好好的怎么会出水痘! 幸好,不是要命的病症,就是要吃些苦头。 桂嬷嬷更急了,一把年纪的人,牟足了力气奔跑起来,死命的追上。 还好,待到亓凌霄入内间没见人转而往隔间去的当口,她追上了,压低声音请罪,“王爷,我们无能,没有看住王妃,她、她留了封信就走了。” “走了?!”,亓凌霄又惊又气,急速回头,那双幽深如潭的眸中惊涛骇浪,好似,根本不能接受。 “王爷,您听我说。王妃她,她留了信,说是府里无聊要出去走走,还说了,她玩儿够了就会回来的。” 不是为了离开他,只是出去玩儿而已。 这样的认知,又把他的理智拉了回来。 哎,糊涂了,小丫头现在对他是有感情的,和费尽心机只为摆脱他已经今非昔比。 稍稍平复下来,剩下的就是担忧,冒冒失失跑出去,遇到危险怎么办? 一时,他的脸色相当难看。 桂嬷嬷胆战心惊,忙从妆台的抽屉里拿了信送过去,絮絮叨叨简单叙述经过,“王爷,您也别太担心,王妃走的隐秘还带了五个小吃城的伙计,有人照顾着,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怕皇后的人发觉了派人捉王妃,我们就编了王妃闭门养病,这时候,外头的人也不知道王妃已经离开冥王府。” 听了桂嬷嬷的解释,又飞快的看过信,亓凌霄还是无法安心,急促着呼吸拂袖,近乎咬牙切齿的低喝,“胡闹!真是胡闹!那个孙掌柜,老糊涂了!” 小丫头孩子心性,一时冲动还有情可原,孙掌柜可是一把年纪还帮着胡闹,真是不可饶恕。 “王爷,怎么办?王妃这水痘起了八九天,也该好了。” 言外之意,纪纤云不能一直闭门不出,再这样下去,就瞒不住了。 强自镇定下来,亓凌霄原地踱了几步,无奈的丢出一句,“夜里弄个跟纤云身形相似的来,明天蒙上脸送出去,就说送出养身体。” 瞒住皇后那边容易,可,怎么把人找回来? 他可容忍不了小丫头玩儿够了才回来。 那个丫头心野的很,在外头乐不思蜀了怎么办?更可怕的,万一遇上麻烦怎么办? 就小吃城那帮伙计,真碰上恶人,带上多少也没大用处。 “是,是。”,王妃的事情暂时解决了,桂嬷嬷搓着手,试探着挑眉又道,“王爷,还有一件事,后院的秦主子有了身孕,三个多月了。我怕有人对她肚子里孩子下手,就做主把人安排到园子里来,现下,就在西边厢房住……” “什么?!”,亓凌霄从思绪中跳脱出来,眸光凌厉的可怕,“纤云知道吗?她是不是……” 桂嬷嬷摇头打断,“不是的,王妃走之前并不知情。您也看了那信,王妃若是因为秦主子有孕离开,就不会那样写了。” 是呢,他是当局者迷了。 亓凌霄揉揉眉心,摆手,“让她到厅里等我。” “是。”,桂嬷嬷不再多说,应声退出去通知秦主子。 毕竟是王爷的第一个孩子,王爷他…… *********** 翌日上午。 亓凌霄处理好了家事直奔皇宫,跟他前后脚进宫的,亓凌昊奔了凤仪宫。 皇后独孤菲身体已经无碍,只是精气神大不如前,好似一下子老了十岁,见到儿子,她的脸色更差了几分,厚厚的脂粉都盖不住的。 “给母后请安。”,经历大难,亓凌昊第一次入宫,噗通跪倒,说不出的滋味。 外表看着无恙,可身体那里永远无法修复的伤,让他无法释怀。 就算是亲生母亲,因着清楚他的真实情形,他也有些无法面对。 “昊儿,起来吧,坐。”,独孤菲惯于洞悉人性,儿子的别扭自然逃不过她那双世故的桃花眸,作为母亲,她难道拿出温和的态度,“人生不尽如人意十之八九,好好活着就好,昊儿,你不要钻牛角尖。” “是,母后。”,撩袍子起身,低头敛眸坐到一旁去,亓凌昊不想被安慰,母亲都不行,遂,话锋一转进入正题,“母后,老九昨日下午已经平安回府,这个,您是知道的。今日一早,他便命人把纪纤云送了出去,说是为了养身子。咱们的人已经跟了上去,还没人回报送去了哪里。儿子觉得,是老九府里有小妾怀孕,惹得纪纤云妒火生事,才被老九厌弃送出去的。也许,那水痘,只是放出的风而已。” “老九谨慎的很,咱们的人,十有八九会被甩掉的。”,不是独孤菲灭自家锐气,她只是有自知之明,如今的形势,哎,“算了,纪纤云就一个丫头片子,翻不起浪,先不用管她,还是留着人对付老九吧。留着小妾把她送出去,浪费力气把那丫头抓来,老九也不会为了她就范的。” 亓凌昊点头,之后酝酿了再酝酿,终于慢慢抬起头,脸上很是灰白的弱弱问道,“母后,老九出去这一遭,咱们的人死伤无数,如今,已经没有多少可用。往后,还怎么对付他?还有朝堂上,支持孩儿的大臣并不比老九的多……” “昊儿,你给我住口!人手不够,只要银子撒出去,不要命的人有许多。至于朝堂上,那些支持老九的,谁叫的最欢就设法灭了他,杀鸡儆猴就是。” “……是。”,亓凌昊面对疾言厉色的母亲,只能慢慢低下头。 一个‘是’字,显然的没有信心。 “昊儿!打起精神来!你想想老九,他回朝堂之时,哪有一个大臣支持他……” 第二百二十一章 那货应该很肝颤的 日子如流水,尤其是逍遥自在的日子。 在增城,每日里吃喝玩乐,睡觉睡到自然醒,蓦然回首,已经过了七八天。 宜春楼没有清倌人开苞,碰运气,还是轮流去那附近蹲点,可,刘员外那货一直没有去光顾过。 唯一的一点收获,就是某天在酒楼吃饭,无意中看到了刘员外的真容。 摸着下巴仔细端详过,纪纤云深刻领悟了什么叫‘人不可貌相’。 这刘员外长得一渣渣都不像恶人,更不像个有着看人拿西瓜刀互砍嗜好的变态,嗯,可能她太不会看人,竟然觉得那人颇有些慈眉善目之感。 总之,没有有钱人脑满肠肥飞扬跋扈的样子,三十多岁,体态匀称,外表还算周正。 知道他的长相,闲着无聊,她也加入轮流蹲点的行列,时刻准备着,只要那货一去,他们就实施报复计划。 到了第九天晚上,终于有了动静。 “大当家,来啦!那杂种来啦!” 山上带来的李二狗兴冲冲的跑回来报告,顿时,所有人精神为之一振。 按事先说好的各就各位,迅速穿戴整齐。 “大家都要小心行事,成不成的就看今天晚上了。”,纪纤云豪气的一招手,除了赵嫂、福嫂、槐花三个女人留守客栈,其他人精神抖擞的出发。 熬了这些天,大家已经很是迫不及待了。 李二狗和其他两个山上兄弟穿绸裹缎,打扮成了纨绔子弟的模样,纪纤云和剩下两个山上兄弟跟班打扮。 来福三个胆子小的非要跟着,只能安排在外头放风,可有可无。 乔装打扮过的,包括纪纤云在内,互相鼓励的对视过,装着客人该有的样子,大摇大摆进了宜春楼。 风骚老鸨最是势利眼,一看李二狗几个穿戴阔绰,顿时笑成一朵老菊花,扭着粗腰招呼他们到厅里坐,“几位大爷看着眼生,不过,咱们宜春院的姑娘可是这增城最最漂亮温柔的,包您们开心而来乘兴而归。几位爷来的真是时候,今天咱们如云姑娘开苞,那可是一等一的可人儿。就算不能做上新郎抱得美人归,看上一眼也是眼福……” 宜春院生意兴隆,他们去的时候又是客人最多 的当口,老鸨忙的脚不沾地,热情的安顿他们坐下便一阵风似的奔向了下一波客人。 龟奴殷勤的凑上来,李二狗戏演的很好,整个一个不差钱的纨绔大少,撇着嘴不耐烦的丢出一锭银子,“好茶好点心送上来,最好的,大爷就是银子多!对了,这叁姑娘,大爷不满意,换漂亮的来……” 三个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女人顿时娇嗔的抖起手绢,“大爷,奴家秋香,可是咱们宜春楼数得上的,就奴家这长相……” “粉都要盖不住脸上褶子,大爷要的是姑娘,姑娘那得嫩的掐出水来!”,李二狗斜着眼,笑的猥琐又不留情面,“去去去!大爷要等着今天主角出来,清倌人那才有看头!” 这个碰了钉子,三个姑娘就往李二狗一左一右俩男人身上腻,“大爷,奴家伺候您,奴家会唱曲,跟奴家回房里去吧,奴家唱给大爷您听……” “奴家会弹琴……” “奴家捏腿捏的能让大爷酥了骨头……” 李二狗浑然天成就一混迹风月的货,剩下那俩穷苦人家出身,哪见过这个阵势,一时招架不住。 紧张的一头汗,细看已经哆嗦起来,更加格格不入的,还低着头慌慌张张的扭捏想躲开。 幸好,李二狗在,竖起眉毛没了好脸色,手里折扇一收嫌弃的往叁姑娘身上拨拉,“别在这儿腻,没看见我俩兄弟懒得看你们吗?快快快,走,赶紧回去照照镜子……” 毕竟是女人,被客人如此嫌弃,脸上挂不住,也就另寻他人去了。 那三个莺莺燕燕一走,纪纤云就把苗头对准那俩羞涩的货,“你们俩坦然一点,你们是大爷,怎么能畏畏缩缩的。看见李二狗没有,跟他学学。” “是是,大……”,免得出破绽,那人捂了捂嘴,只点点头。 另一个扮大爷的低声嘟囔一句“李二狗以前家里有钱,都是他这么败光的”,之后,也本分的努力装成李二狗那副慵懒样。 三个人往椅子里很没仪态的一坐,一人一把折扇摇着,还是有几分浪荡客人的韵味。 算了,有个撑场子的也出不来多少纰漏,纪纤云也就懒得理。 作为跟班,站着无所事事,目光就扫向花楼各处。 好色的男人还真不少,厅里坐了不少穿绸裹缎的阔气男人,高矮胖瘦都有,从十几到六七十岁男人齐全。 和脂粉十足的姑娘们调笑,时不时搂一搂沾点便宜,猥琐的正大光明。 看来对男人来说,好色不会随着年龄的增长递减。 最后,目光在离台子很近的主桌边扫过,刘员外正和几个相熟的有钱人谈笑风生,身旁也有姑娘作陪,不过他还算正经。 嗯,看来是衣冠禽兽,人前君子人后畜生那一卦的。 过不多时,铺了红绸布的台子上就被扶上来一羞答答的美人。 也就十五六岁年纪,白白嫩嫩柔柔弱弱的模样,福身跟客人见了礼,按老鸨的要求,坐在椅子边抱着琵琶弹唱起来。 声音甜软,收货一次次叫好掌声。 不过,更多的是交头接耳的评头论足,从长相到身段,从眉眼到小手,处处透着露骨直白。 纪纤云心里就啐一口,花楼这种地方真是无耻之徒的聚集地。 一曲完毕,台上娇滴滴的美女起身道谢,之后羞答答的坐下,任凭龟奴上前把红盖头给盖好。 新娘子,不过,注定是个待价而沽的新娘子。 老鸨子闪亮登场了,担当起拍卖师的角色,不同的是人家卖古董她是卖姑娘。 台上的美女也算极品,老鸨子唾沫横飞的推销之后底下一帮色鬼开始喊价了,底价五十两。 “五十五两!” “五十八两!” …… “一百三十两!” “一百三十五两!” …… 场面很是火爆,从五十两一点点竟然加到了一百八十两之多,纪纤云不禁咋舌,色鬼真多,确切的多,有处子情节的色鬼真多。 一百八十两,那可是三十亩好田地的价格,就算买丫鬟,也可以买十几个头脸周正的了。 哎,美女就是吸引力大啊。 不过,有钱人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美人在前,也没让他们冲昏头脑。 一百八十两之后,没实力的色鬼就只得干心痒,无奈又羡慕的喝着茶水看热闹。 剩下几个肯加价的,也是在老鸨不断的煽动下,迟疑半天才喊一次。 可,还是有人竞争着,花落谁家不一定。 这个当口,刘员外对着身后仆人晃了晃手指,那仆人就高喊一声,“三百两!” 从二百一十五两到三百两,以那几个每次只肯加几两来看,跨度不可说不大。 这一嗓子喊出来,竞争的几人直接没了气焰。 刘员外是真土豪,他们财力拼不过,而且,就算财力可以拼,他们也不敢拼啊。 知府小舅子,得罪了他,还要不要在增城混了? 一时,全都笑嘻嘻拍起马屁,“刘员外豪气,我等望尘莫及……恭喜员外抱得美人归……” “承让承让。” 老鸨子接了银票直接把小美女推给了刘员外,“员外,如云今晚是您的了,她啊,还等着您给揭盖头呢……春宵一刻值千金……”,说着暧昧的话引着人往二楼去了。 美女有了主,一众客人也就各忙各的,有的在大堂里搂着姑娘喝花酒,有的就拉着人到房间享乐去了。 人开始流动起来,纪纤云就对着李二狗使使眼色。 李二狗会意,不动声色往身上喷了酒,手里提着酒壶,一幅酒气冲天的酒鬼形象弹指间诞生。 马不停蹄,身体有些晃悠悠,直奔二楼刘员外那间房去了。 须臾,到了地方,半眯着眼睛推开房门就开始发酒疯。 纪纤云没有上去,只听见刘员外的喝骂声,还有李二狗醉到舌头打结胡说八道,紧接着就是劝说声。 嗯,看来是进去了,不光李二狗成功进去捣乱,跟李二狗一起那俩假装拉扯酒鬼的也成功就位。 从一楼大堂不可能看见二楼房间里什么样子,不过,光听声音,纪纤云心头已经有了小雀跃。 进展很是顺利嘛,李二狗几个倒是不怯场。 楼上那么大动静,大堂的客人和姑娘们都伸长脖子,老鸨子更是被惊动了,扭着粗腰就往二楼跑。 比她快的,是刘员外那几个凶神恶煞的保镖。 不一会儿功夫,李二狗三个就被推搡出来,俩人陪着不是架着醉到说胡话的李二狗忙仓皇往楼下走,“对不住,对不住,我们这就离开,这就走……” 下来之后,只是一个点头,纪纤云就懂了,呵呵,成了。 一切就绪,原班人马麻利的全部撤退,见着来福几个,李二狗就得意了,“放心,都按大当家说的准备好了,请好吧!” “幸好在客栈里演了好几遍,要不,有富贵的人在,吓得直哆嗦,我都不知道怎么把你劝走……” “你就拉着李二狗,我还得往床上撒毒呢,哎呦,当时我的心都要蹦出来了……” 心有余悸是真,更多的,几个人都很兴奋,还很期待。 纪纤云更好奇,从栓子手里拿过小包袱找个背人地方就把衣裳换了,转眼从穷酸家丁变身富贵小公子,“你们几个回去吧,我带着来福和栓子进去瞧瞧,回去告诉你们啊。” 一主两仆进了宜春院,大堂里热闹依旧,面对光怪陆离的众生相,来福和栓子俩老实人局促的红了眼不敢睁眼。 纪纤云就随了他们,反正下人们,低头毕恭毕敬的也不算突兀,至于她,就在大堂里装豪客,听着小曲等着好消息。 过了大概一刻钟功夫,终于有动静了。 阵阵压抑像被人掐住脖子的狂笑从二楼飘来,直穿众人耳膜。 “哈哈……哈哈……” 一男一女的笑声,如癫如狂,听着很是渗人。 一楼大堂玩乐的众人摸不着头脑,面面相觑,好奇心重的就站起来往楼梯口那边看去。 “好像是刘员外的声音……” 不知哪个喊了一声,好多人就附和起来。 “是,就是那屋出来的声,那女人是如云姑娘!” “我的天啊,这是欲仙欲死啊……” “如云姑娘不一般……嘿嘿……” “我怎么听着不对,这笑的也太大声,刘员外不可能让人听……” …… 很快,就得到了印证。 刘员外和那个小美女一前一后,疯癫的从屋里出来了,看那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样子,刚才的运动应该还是挺激烈的。 不过,大家震惊的是现下俩人的表情。 从一楼大堂找好位置,看二楼的走廊还是很清晰的。 那两人站在走廊上手舞足蹈的狂笑狂叫,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整个俩跳大神的神经病。 这俩动静太大,不光吸引了一楼所有人的目光,就连二楼房间里正上演爱情动作片的人们也纷纷探头出来看热闹。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楼下的保镖立马又狂奔上去了。 “肯定是、肯定是被人……哈哈哈……算计了……算计了……中毒了。”,刘员外笑的很痛苦,捧着肚子一脸扭曲,话都说不利索了,“哈哈……刚才那几个人、肯定是……哈哈……他们……哈哈……” 气到要爆炸,可再想发飙,实在自顾不暇,眼下,能做的就是,只有一件事,狂笑,停不下来上气不接下气的笑。 “哎呦呦,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成这样了?”,老鸨子着急的嚷道,脸上的粉震得直往下掉,事发突然,那俩跟中邪了似的,吓得她都麻爪了好嘛。 好再有个平常没心眼的胆大姑娘提醒,她才急急喊起来,“快找大夫来!快找大夫来!别傻站着了,大夫!找大夫!” 各路神佛啊,怎么在她地盘上出这种事啊。 这生意没法做了。 万众瞩目中,直到刘员外笑到累抽,依靠着二楼栏杆苟延残喘,大夫终于到了。 两种毒粉混合物,普通大夫怎么可能有办法? 只看一眼,那大夫就要跑,不过,被老鸨死说活说,不得已蹲下给诊了下脉。 也是走过场,摇头摊手,背着药箱,走了。 刘员外顶着一副鬼样子生无可恋,强撑着一口气,招呼保镖们把他抬回去。 从二楼到一楼,直到出门,看热闹的人们无不瞪圆了眼睛,生怕看不清楚那副惨状。 人都是好奇的,对于如此不同寻常的怪病,谁也不想错过啊。 刘员外一走,才被破身的如云也被龟奴拽回屋。 没热闹可看了,客人顷刻各回各家各找各娘去了。 出了这么诡异的事情谁还敢逗留啊,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不过,敢冒险的毕竟是极少数。 纪纤云也不例外,向着二楼那扇门看了一眼,跟着人流退走。 开苞,对于花楼里的姑娘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也是最风光的一夜。因着刘员外的事,如此重要的一夜搞到这么惨烈,她也只能在心里说声对不住喽。 药粉发作起来,虽然死不了,不过绝对是难受的生过来死过去,恐怕心理阴影得有些日子才能过去了。 当然,她不会一直连累无辜的人。 离开之后,在街上兜一圈,她就让栓子去宜春楼送解药了,以受陌生人所托的身份去的。 除了解药,外加一百两银票,受苦费加床钱,那张床沾了药粉,只有扔掉的份。 栓子把事情办妥,他们便兴匆匆回客栈歇着。 她根本不担心有人找到李二狗几个,那么一会儿功夫谁能记清他们几个酒鬼长相?衣服一换,几个穷人而已,应该挺安全的。 就算刘员外看清楚了他们的长相,又如何?那变态正生不如死呢,哪有心思找人? ************* 本着让刘员外那个死变态多受受罪的心,他们相当不着急,美美的睡了一宿。 第二天一早,纪纤云便让来福在街上买通个小乞丐,去刘员外府上送信。 “当大家,你刘员外能应吗?那么多人,可是不少银子的。您还让他给大家银子,割他的肉啊。” “难道他不怕死吗?放心,有钱人最惜命。” 不出所料,吃过早饭坐上马车去刘员外府附近闲逛,才转悠到第二圈,就看到府里陆续有家丁背着包袱出来。 一个个在门口站好,两手举着卖身契,还有人不时晃晃手里白花花的银子。 刘员外也现了身,被人抬着放到门口的躺椅上,半闭着眼睛,身上一抽一抽,好像抽羊癫疯抽的要死过去。 嘴巴张着,大口喘气,青紫脸上的扭曲昭示着他再笑,可惜,发不出一点声音。 瞧着一副萎靡到虚脱的惨样,就能想见昨夜被折磨的有多痛苦了。 “小姐,成功了!”,槐花透过车帘子缝看个一清二楚,扭头对着自家小姐一脸崇拜。 “那是,我就说嘛,他怕死,肯定能答应。” “得了卖身契,每人还有二十两银子拿,他们可是捡到大馅饼了。” “就是,脱离刘员外这个苦海,就是三辈子修来的福气,何况还有银子……” 无论如何,人家都履行了承诺,纪纤云当然也要言而有信。 逛到离刘员外府上比较远的地方,她便带着斗笠下了车,随便找个乞丐给他几个铜板,解药瓶子和一封信就送了过去。 乞丐小跑着去了,他们也偷偷跟上。 刘员外那副鬼样子引来好多看热闹的,谁也不会单门注意多了他们。 强撑着力气睁眼看了信之后,刘员外表情相当复杂,脸部肌肉更加扭曲了。先是让人给他鼻子上抹了药解了笑口常开,慢慢嘴巴合上不用笑了,他就陷入便秘似的纠结中。 过了足足一刻钟,他终于咬咬牙,打开瓶子把药吞了下去。 见此,纪纤云惬意的打个响指,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她可是留了心眼的,那变态前脚得了解药后脚就能把放掉的下人抓回去,就算不抓回去,那货那么有钱,再买些男仆回去虐待就是了。 那样的话,她的努力,岂不是就白费了? 遂,信里交待的清清楚楚,解药里又掺了一种毒药,吃过也不会直接死,不过,会每六个月发作一次。 “小姐,他真的吃下去了,毒药啊,胆子可真大。”,槐花看见稀罕一样,又惊又喜,“要是他知道小姐就是吓唬他,肯定会被气死的。嗯,谁让他那么坏,活该天天担惊受怕睡不着觉。” 守信用,往后再不用男仆,再不虐待下人,才会按时中解药过去,呵呵,小姐对付刘员外这招,可真高。 纪纤云得意的晃晃脖子,脸上带着恶作剧得逞的笑,美的鲜活灵动,“好几颗药丸放一起根本没法分,他不吃又解不了毒,呵呵,就是胆子小,他也得吃啊。不过,明知道里边搀着毒药还得吃,那货应该很肝颤的。” 事情圆满解决了,很顺利,拨转把头回客栈。 离开增城之前,他还带着一众人来个疯狂大血拼。 山上真是太穷了,除了风景好之外,基本上没有一丢丢让她习惯的地方。 可,她还没体会过劫道的狂野乐趣,还想着在山上住些日子。 没法子,只能大刀阔斧,亲自上阵,尽量改善。 买了好多生活用品,棉被枕头衣服胭脂水粉一样不能少。更多的是吃食,一定要对得起肚子,人活一世,最不能委屈的就是胃。 东西太多,最后,人在车里都快没坐的地方,他们才收手。 第二百二十二章 是冥王 北方的天气,中秋就是个明显的分水岭,一夜秋雨过后,夏日的衣衫穿着,身上便透着凉意。 早晨柔柔的日光里出发,为了尽快把好消息说给大家伙,路上尽量少歇息,临近晌午,精神依旧抖擞的众人就到了六盘山附近。 涛声依旧,两个被定位为‘托’的老头正挑着担子在路边溜达,守株待兔,等候迷路的外乡人上钩。 别的不说,那两个眼神的确好,离挺远就看见他们的车马,历时精神一振,挑子扔一边,呼哧带喘就往前迎,“大当家……你们总算回来了……” 那俩跑的快,比起车马还是慢的多,弹指间,李二狗那三个骑马的催马就带起一阵尘土,迫不及待汇合,报喜去了。 待到纪纤云他们坐车的赶上,那三个争先恐后你一嘴他一嘴已经说到刘员外中毒之后的惨状。 俩老头激动的不行,对着马车就磕起头,“多谢大当家,刘员外总算报应了……” 动不动就跪,的确头疼的紧,避免他们继续磕,纪纤云丢下一句“快起来吧,我们先给二当家他们报喜去”,招呼来福赶车向前。 “我们也不守着路口了,走,回去……” 大喜,大喜啊,俩老头一颗心早不在劫道上,爬起来拍拍膝盖上的土,兴匆匆跟着李二狗几个往山下走。 不过一盏茶功夫,纪纤云他们的马车就被山上的大队人马迎头堵住,二十号人,有骑马的有跑着的,皆是一脸紧张希冀。 和每个打劫的日子一样,他们一直藏在山坡后。 旁边放哨的发现马车回来了,一个个安奈不住急需听到结果,没用招呼,不约而同,一溜烟就往外冲。 他们,心都到了嗓子眼,想知道结果,又怕不是好结果。 跟土匪们打交道日子多了,来福也没了惧怕,坐在车辕子上边勒马边对着人群高喊一声,“成了!办成了!” “成了?” “成了!” “真成了!” “谢天谢地……” “什么谢天谢地,要谢就谢大当家!” 短暂的激动无状后,众人终于确定了成功的事实,一脸狂喜的,就把马车围住,那阵势,就是欢迎凯旋而归的英雄。 “多谢大当家,过几天,我把兄弟接上山,再让他给您好好磕个头。”,络腮胡子冯老八感激的噗通就跪,膀大腰圆的汉子红了眼眶。 纪纤云已经下了车来,作为被跪的那个,她又是一阵头疼,“咱们是一个山头的兄弟,就是一家人,有什么谢不谢的。来,快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要动不动就跪。再说了,我也就出了主意而已,能成功还多亏了这几个兄弟。” 能成功是大家配合的好,她可不会把功劳独占。 跟着去那几个更谦虚,“是大当家的主意好!还有大当家的药!我们也就跑跑腿,比白吃饭强点有限,。你们没看见那刘员外被整的有多惨,哎,大当家真是神人!” “就是,咱们碰上大当家,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可不是。大当家要是个男人,状元肯定能考一个来……” …… 高帽子被戴的太多,纪纤云实在不想被再夸下去,遂,欢快的提议,“今天早点回去吧,我们带了好多肉和鱼回来,收拾了刘员外,咱们总该好好庆祝一下。” “真的买了好多,多的,都差点拿不回来了。这次跟大当家出去可是肥差,就算我以前有过钱,也没住过那么好的地方,没吃过那么好的馆子呢。对了,大当家还给我买了绸缎衣服,嘿嘿,一会儿给你们看看。” 李二狗开始显呸了,明晃晃的炫耀。 气氛好,也没人挤兑他,一路欢歌的回山寨。 马车没法前进的时候,车里的东西只能大家伙分着拿。 东西多又金贵,可是让大家伙开了眼,一个个扛着抱着,都是小心翼翼的。 李二狗还不忘吆喝,“这些东西,你们知道要多少银子吗?三百多两啊!咱们山头,一年有个三十两都够了,大当家一出手,就是咱们十年的用度啊。” 又是一阵唏嘘,大家伙对手里的东西更恭敬了。 不过,纪纤云稍微扫视了一下,每个人除了惊诧并没有旁的。 可能因为她对付了刘员外,所有人对她只有感激,至于仇富啊或者动歪心思,苗头都没有。 人逢喜事精神爽,每个人都是喜气洋洋,说说笑笑的,那条回山寨的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头。 就连纪纤云这个弱的,进了寒酸的营寨,都没觉出疲惫来。 趁热打铁,便倒腾起卧房。 她的屋子不是山前的石头房子,而是在山洞里,那天住进去时候,她便自诩为‘山顶洞人’。 山洞里,进去先是大厅,再是一道土墙,从土墙上的一扇木门进去,就是另一番天地。 纯天然的一间石屋,特别的宽敞,一个人住有些空旷感。 屋里有张木头床,一个桌子两把椅子,一个粗糙连漆都没有的木头柜子,这就是所有摆设。比陋室铭里的陋室应该还差点,不过她也知足了。 外边小石头房子里一间屋得住两三个人呢,相比着,这间石屋就是山上的总统套房档次了。 大把银钱置办的被褥等物放进去,至少床睡起来舒服了。 人活一世除了吃就是住,床舒服了,再有好吃的,还有什么可求呢? 不由得,她对山上的生活也没那么抵触了。 在床上小睡片刻,作为大当家,她便很有责任感的爬起来,打算着梳洗之后去巡视一下庆祝的事。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女的,女扮男装一点意义没有,把脸擦干净,她便把新置办来的女装换上了。 “我还以为仙女下凡了呢!原来是大当家啊!” 才走出山洞,忙活着的张婶正路过,先是愣怔一下,随即由衷的赞一声。 张婶是冯老八的丈母娘,爽朗的中年妇女,嗓门很大,她这一嗓子把人都聚过来了。 纪纤云虽然不虚荣对外貌不甚在意,不过,女人嘛,众人惊艳的目光里还是让她心情灿烂。 “大当家,您是高门大户人家的小姐吧?”,张季捏着山羊胡,自言自语式的猜测起来,“出手阔绰,听他们说您还能识字写信,现在打扮起来也很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那样子,小眼睛不再敢对视,只闪烁的偷瞄。 “告诉你们,我可是从家里跑出来的,不会再回去的。既然已经留在山上就没有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咱们都是一家人。” 这帮人被她的财大气粗镇住了,不过,纪纤云不想跟这些人有太多距离感。 这些,以前当惯了下人,对主子有天生的畏惧心理。 “对,您是我们的大当家,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冯老八在一边马上帮腔。 有二当家附和,人们又自在起来。 “围着我,吃的又不能自己熟,快,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纪纤云拿出大当家的范,三四十号人迅速散去,她便带着槐花各处巡视。 已经开始准备饭了,都是下人出身,干活不在话下,盖房子、打家具、做饭都能搞定。 厨房前边突然有了争执,她过去一看,顿时嘴角都抽了,瓷公鸡张季非要把肉和鱼留下一大半腌上。 这家伙真对得起他这外号,真是瓷公鸡啊,一毛不拔,忒能算计了。 “瓷公鸡,今天难得高兴,你就大方点吧。”,冯老八显然很无奈,正努力劝,“大当家带回来的,交待了要肉管够,你就不能省省心,这回就别克扣……” “二当家,你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肉一次吃完就没了,要是腌上以后能吃好几次呢。还有这大米怎么能一次吃这么多呢,还是搀着窝头吃吧。”,张季油盐不进得很,掰着指头掰扯,小眼珠放着光,各种有道理,“大当家金贵人,留下的肉,以后每天给她做小灶,咱们这些人,一顿吃下去也是造粪……” 听了一会儿,纪纤云很是崩溃,一个大男人比女人都能算计,好奇葩。 山上让他管钱,就是一个铜钱掰成两半花,看平时的伙食就知道,这人有多俭省,估计那八十两银子都是生生在大家牙缝里慢慢挤出来的。 “瓷公鸡,我是大当家,我做主了,今天就得把这些肉和鱼都吃了。大家好不容易吃次肉,你就让大家吃够了吧。” 作为大当家,纪纤云觉得,那货不可能跟她叫板。 张季一脸的为难,“大当家,这……哎,我跟您这么说吧。大伙信任我让我管钱,我就一定得管好。日子不细致可不行,有柴一灶有米一锅不是长久之计,咱们得细水长流。山上这么多人,如果在吃食上省着点就可以多养些牲畜,卖了就可以多攒些银子了。冬天来往的人少,咱们根本没什么进项,要是大雪封山了咱们只能坐吃山空了,现在不省着点,到时候挨饿就不好办了。大当家,您随便吃,至于我们,有的肉丝就是过年……” “那也不在乎这一顿吧,咱们以后省着点,今天就都吃了吧。”,纪纤云扶额,被说的头晕晕。 一顿饭,还是难得的庆功饭,上升到这样的高度?哪里就至于了。 难道就因为今天吃了肉,吃了米,以后就能饿死了? “大当家,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凡事都不能有开头。过日子咱们就得一直按部就班,今天铺张一次,明天就会想着继续铺张。次数多了迟早有没米下锅的时候,还不如一直省着。” 张季陪着笑脸,可,说出来的话却是义正言辞。 “谁家过年不吃顿饺子啊?天天一模一样活着,你说,还有啥意思啊?”,纪纤云一脸黑线,挑眉,跟瓷公鸡杠上了。 没有的时候忍着,无可厚非,有了还只能看着,这是什么过日子方式啊?人生的意义何在? 她非给扭转了不可。 “这肉要是腌上应该可以留到过年的时候包饺子用,到时候咱们就不用杀猪了,一头猪也能卖不少钱呢,大当家你倒是提醒了我。”,张季陡然眼睛一亮,说出来的话差点把纪纤云气晕过去。 她真的崩溃了,打死都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么抠的人存在。 难道老天打发他下来就是受罪的?一点点享福的意识都没有? 真是瓷公鸡一毛不拔,比葛朗台还葛朗台,财迷到骨子里了。 “大当家,您不用浪费唾沫星子了,瓷公鸡认定的事谁也改不过来。少放点肉多放点菜吃着也挺好的。”,张婶过来打圆场,山上的人已经习惯了。 “要不咱们举手表决吧,要是同意都吃掉的人多,你就不能拦着了。”,纪纤云压着怨气和张季打起商量,这大当家当的还挺憋屈,连吃顿肉,还是自掏腰包,都决定不了。 现在可是发动了群众的力量,瓷公鸡不会所有人的面子都不给吧? 事实证明,她太天真了。 “大当家,就算所有人都同意,我也不会同意的。就算你们现在骂我,我也得把这些肉和鱼腌上。”,张季一脸坦然,摆明了坚持己见。 “咱们可是做土匪的,哪天没准就小命不保了。人生最悲哀的事就是人死了钱没花了,你知不知道。” “大当家,这么跟您说吧,命没了,下辈子还会有,这钱要是攒不下,我死了都不会明目的。” 舍命不舍钱的言论,简直让纪纤云呕血,遂,她怒了,蹭蹭蹭回屋就拿了张银票出来,抖开拍过去“瓷公鸡,这是一千两银票,以后归你管。一千两,咱们坐吃山空半年,应该饿不死了,今天的肉让大家吃了吧。” 抠门?她就用钱砸死他。 呵呵,再敢和她杠?可能,她就要发飙了。 把这货脑袋撬开看看,看看哪根弦搭的跟正常人不一样! “大当家,这怎么使得,去增城那一遭,您已经花了您不少银子了。,”冯老八立马拦着。 “怎么使不得,我说使得就使得。银子不就是花的嘛,日子太清苦我可受不了,反正在山上我也没地方花。” 对着冯老八摆摆手,纪纤云就把银票塞给张季,“瓷公鸡,这一千两你存着以备不时之需。我再给你两千两专门置办伙食,我要大家顿顿有肉,顿顿有白米饭白馒头,每天大厅里还要有水果点心供大家吃。银子你不用再算计了,花完了找我。” 有钱谁都会话,她不信,大把银子在手,还有人非要过着吃糠咽菜的苦日子。 看着那银票,山上的人都惊呆了,他们,这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多银子啊。 “谢谢大当家,我一定会支配好的,今天这肉就都吃了吧。”,瓷公鸡好不容易把要脱臼的下巴合拢,拿着银票狂喜到颤抖,“谢谢大当家,谢谢大当家……” 这么多银子在,再没心思纠结腌那些肉了。 纪纤云也圆满了,钱能解决的,对她来说,根本就不是事。 她现在可是大当家,做为头领,让下属过的跟乞丐一样我多没面子。再说了,不说通这只鸡,往后,胃可得受罪了,她可没有受虐倾向。 ************ 作为大当家,还是恩人兼财神爷,山上的人对纪纤云,简直是当老佛爷供着。 她也很是开心,天天睡觉睡到自然醒,没事骑马到山下遛遛,偶尔还能酷酷的去劫道。 就连来福几个都不再催着走,槐花和栓子更是乐不思蜀,直说花那么多银子,值了。 由于纪纤云的慷慨,山上的人们,生活水平有了质的飞跃,直接从赤贫奔小康了。 为什么只是小康不是富余,都在瓷公鸡身上。 瓷公鸡还是瓷公鸡,虽然按照她的要求来,顿顿有肉,不过在量上,跟她想的可差远了。 一个盆里都没有几片好嘛,筷子不会认道的,根本吃不到。 她的碗里倒是有不少,来福几个也是够吃,想必是为了优待他们几个,盛菜的时候特地照顾。 点心只有最便宜的槽子糕,水果更是一看就是处理的,山上的人倒是很满足,过惯了吃糠咽菜的日子估计这就是天堂了。 瓷公鸡这是偷换概念好嘛?纯属偷税漏税的钻空子行为。不过,她也懒得理了,这人真没救了,守着金山也照样得节约。 对着厅里那些东西真是无感,饭也是勉强吃,渐渐的,她不时就怀念起冥王府里的奢侈生活。 尤其是鲟鳇鱼筋,吃过一次就念念不忘,不过,那可是贡品,有银子也根本买不到。 想着美食流口水,不自禁的,脑海里就冒出冥王那张霸道的脸,顿时,一个激灵。 那货肯定早就回府了,发现她跑掉,气到内伤吧? 还有小妾肚子里的孩子,那货知道了,会开心吧? 想入非非心绪不宁,她便烦躁的把京城整个摒弃掉,只看当下,把所有心思专注在她的山头上。 听李二狗说,六盘山属于三不管地带,位于增城、青城、茂明镇三个地方中间,他们平时不伤人命也不打劫有权有势的,就算有老百姓去官府告状,那几个地方官也只是推脱根本不过问。 既然官府不会来剿匪,他们的安全直接取决于被打劫目标的强悍程度。 这帮人一直很小心谨慎,看着有一点点危险的人物绝对不动,每次等到花都谢了终于确定一个目标,一堆人虎视眈眈的冲过去摆好阵势之后,有的时候开场白还没说完呢,人家就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 被打劫的都是渣,遂,他们无比安全。 有利就有弊,安全了,就跟刺激不沾边。 五花八门的战利品,米面蔬菜点心衣服统统不放过,连小孩子玩儿的拨浪鼓都不放过。 他们倒是听话,只拿一半。 每次得手了,几个人七嘴八舌的把东西分开,让人家带走一半。 好多被劫的人根本不敢拿,飞也似的就开跑了。 看着他们劫来的东西,纪纤云这个当家总是哭笑不得,她目标是劫富济贫替天行道,现在干的这…… 每次听他们讨论两件旧衣服哪件更好,是留下两个馒头还是留下一个包子的时候,她就有一种捂脸的冲动。 后来,她也不带头往下冲了,只站山坡上远远看着,权当打发光阴。 不过,刺激? 劫富济贫是好,她这种三脚猫功夫,手下还都这么菜,可不敢轻易去劫车队马队。 万一碰到厉害的角色,肉没吃到嘴里不说,他们先折这了。 小命比面子重要,这种真理早已经深深植入她的灵魂最深处。 一晃, 阴历已经到了十月中旬,即便白天,也是相当寒冷。 因着天寒,通常他们在太阳偏西到一半就收工,气温越来越低路上的人也越来越少,有的时候一天也等不到一个满意的目标,只能空手而归。 一天,太阳已经不那么暖和了,她正和李二狗几个在山坡上边晒太阳边神侃呢,突的,耳朵里钻入安插在路口的‘拖’,周老头的惨叫声。 “大当家,救命啊!大当家……” “完了!肯定是寻仇的!肯定是被咱们劫过的人认出来了!”,冯老八急的直接蹦了起来。 纪纤云也是脸色一变,紧张的站在山坡顶上往坡下的路上瞧。 周老头正被人家押着站在路边,离着有点远,那些人长相看的不是太清楚,不过,赫然是四个骑马的男人。 看来今天是碰到茬儿了,幸好怀里踹了毒药,一会儿群起吓唬也没效果的话,她就直接用毒把那四个放倒。 她一贯套路就是能动嘴的绝不用毒,能用毒的绝不动手,当然,轮到动手了,估计也就到了破釜沉舟的时候。 大家看底下的情况立马抄家伙,二十多号人举着大刀片跟着她就往下冲,大家还是挺讲义气的,明知道遇见硬骨头了为了救周老头,也没一个退缩。 骑马冲下山坡,可,越接近那四个越感觉不对。 陡然,纪纤云瞳孔就是一缩,勒缰绳的手一抖,要不是马速度不快,就得被甩出去。 坏了,打头的不是冥王嘛! 第二百二十三章 哼,还知道错了 坏了,打头的不是冥王嘛! 天啦撸,天天这么小心翼翼,竟然还是被找到了。 除了去增城那一遭,她一直窝在山上,怂包似的没出去招摇过,在增城那几天也是女扮男装来着,那货怎么就能找的到她啊?! 周老头和薛老头,那俩家伙特有眼力见,特别看人下菜碟,谨慎到草木皆兵的地步,他们去搭讪四个骑马挂剑的大男人? 一点可能都不带有的,脑抽也不可能俩人都脑抽啊呀。 她又不傻,冥王那厮肯定是知晓她在这里,捉了周老头来就是逼她主动现身的。 离得那么近,跑是来不及了,再不情愿,她也只能催马上去,准备走一步看一步,硬着头皮见招拆招。 “大当家,救命啊,我根本没搭理他们,他们上来就把我按倒了。”,周老头被清风拧着胳膊,疼的龇牙咧嘴。 一张老脸山都是汗,大冷天的,疼惨了,也吓惨了。 细看,裤裆都湿了,已经吓尿。 不是他胆子小,突然冒出来这四位,不由分说就捉人,阎王爷一样,忒可怕了点。 亓凌霄一身靛蓝衣衫,高高坐于马上,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心头难掩欢喜,不过,他的脸上摆的是阴沉到风雨欲来。 一双幽深如潭的眸微挑,直直看向明显不情愿对上他的人,目光很锐,似乎能看到人心里去。 死丫头,让他担心着急这么久,好脸色就免了。 轻易混过去,哪会有记性?怕是,还会有下次。 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再发生。 任性妄为,知不知道,人心险恶,好运可不是天天有的。 “……先放开他吧,咱们慢慢说。”,纪纤云被看的发毛,眼神闪烁开去,僵笑着一张小脸,明晃晃讨好的道。 只是,任谁都看的出来也听得出来,她特别没有底气。 那厮脸很黑,估计气的不轻。 哼,朝思暮想的臭男人,她已经气的快要郁结于心了好不好? 不过,她这时候可不打算兴师问罪。 说一千道一万,打心底里,她是不想再和这货有牵扯,更不想回到该死的京城去。 撕破脸?她了解那货,即便她闹起来,那货肯定先把她带回去再说旁的。 可,她还惦记着一线生机。 万一呢。 来古代这一年多,一次次峰回路转,教会了她,不能轻易认命。 再难,看上去再不可能,不试试,怎么能死心? “放了他!”,小丫头就在眼前,不可能再溜走,亓凌霄没必要难为个小喽啰。 清风撒手后腿,周老头如蒙大赦,甚是没出息的,撒丫子就狂奔起来,躲到几个兄弟身后。 娘啊,可是吓死他了。 全毛全须的被放开,忒不容易了。 “难道大当家认识他们?不会,您跟他们有仇吧?”,李二狗没有骑马,就站在纪纤云马旁边,青白着一张脸,强忍怕怕的问道。 大男人的不能抖,可,他真控制不住。 小腿肚子已经抖如筛糠,就连这牙也不争气,使劲的往一起磕。 “嗯,认识。不过没仇,他们不会难为你们的。”,纪纤云看出了李二狗眼睛中的莫大恐惧,扫一样,所有兄弟都是一样的,她便点头安抚一句。 声音不大不小,足够周边的人听清。 没仇,无疑,这俩字是天籁,一众人的脸上都有了血色,榻下去的腰也直了一些。 “那就好,这几个人看着可不好对付。”,李二狗明显松了口气,随即,有些担忧的睁大了脸,压低声音确定,“大当家,他们是要抓您回去的吧?” 来的四个一看就是出身不凡,尤其打头那个,气势很是骇人,霸道凛然周身散发着不可违逆必须臣服,被那人看上一眼,他都哆嗦啊。 他们都知道,大当家是从家里跑出来的,还是大户人家,不是寻仇的,那这四个只能是抓人来的。 大户人家的小姐跑了,家里哪有不找的?不过,家里要是知晓了,好好的小姐上了土匪山,那后果…… 脑袋里打了个转,他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恐怕,大当家回去之后不会有善终…… 大户人家最重名节,上了土匪山的女子,怎么可能再容的下? 无疑,李二狗问出了一帮人的心声,冯老八他们苦哈哈出身,不过他们至少当做刘员外家的奴才,大户人家的行事做派,他们还是懂的。 而且,即便是小门小户的女子,跟土匪扯上干系,那也是万劫不复。 就因为明白,他们更担忧。 猜的很对,纪纤云只有轻轻点头,漂亮的小脸上一副波澜不惊,“放心,他们不会难为你们的。” 这副表情看在兄弟们眼里,确是认命,怕连累他们。 冯老八咬咬牙,催马挡在最前头,豁出去就对冥王吼一嗓子,“你们休想把我们大当家抓回去,要是敢硬来,我就跟你们拼了!” 人不能没良心,大当家惩治了刘员外,也就是解救了困在刘员外府里他的亲弟弟,这份大恩,他豁出命去也得报答。 一个带头,先前怂啪啪的一伙人,登时打了鸡血,挥着大刀附和,“跟你们拼了……” “……”,大大出乎预料,纪纤云感动的不敢相信。 不过,在某人冷眼的逼视下,她也顾不上感动了,乖顺的跳下马,忏悔状的端着一张讨好笑脸跑上去,径直就拽上了某人垂下的衣摆,“下来啊,知不知道,你坐在马上好吓人的。” 大当家这是…… 突然那么狗腿的模样,还笑成一朵花的撒娇,惊到一地下巴。 后果就是,冯老八一众热血的,净顾着惊诧,都忘了把人拦住。 “本事不小,一鸣惊人,当起山大王了。”,亓凌霄线条冷硬的脸孔已然冷若冰霜,带着冰渣子的话音也很是骇人,不过,再冷厉的表现,在他利落跳下马举动的映衬下,都大打折扣了。 幽怨,莫名的,透出丝丝幽怨。 清风和另两个侍卫嘴角微抽,主子啊主子,您这么听王妃的话,真的好吗? 王妃一个笑脸,就把您瓦解了,麻烦您,多装一会儿能不能行哇? 立威就要拿出点硬的来,一下让王妃看透您只是做个花架子,王妃往后还不上天 啊? 不明智,实在不明智。 哎,美色害人啊。 算了,日夜兼程来接人,就看那着急的劲头,可能,装张冷脸已经很不容易,估计,恨不得立马把人抱着诉一诉相思苦。 三人心里有事哀叹,主子啊主子,这辈子算是栽在王妃手上,没有翻身之日喽。 对面一众土匪再次受了惊,眨巴着眼睛,面面相觑过,很快,皆松了口气。 看来,来的男人对大当家还是不错的。 刀子嘴豆腐心,表面吓唬,实际上,不会真怎么样的。 虽然看着冷漠骇人,对大当家说话也是冷冰冰,不过,他们就是鬼使神差的有了这种感觉。 “让你夸我一次,可真不容易。不过,还是让你找到了嘛,嗯,你本事更大更厉害!”,面对面站着,纪纤云的心没来由的跳的扑通扑通,还是强打精神的仰起脸,笑容可掬的拍马屁。 态度最重要,伸手不打笑脸人。 想轻易蒙混过关,异想天开。 戴高帽也没用,嘴巴甜也没用,亓凌霄脸板的没有一丝裂痕,“大当家?哼,你这脑袋里到底装的都是什么?!好好的京城不待,跑到这种荒山野岭,还跟这些人混在一起。” 说着话,他还扫了一扫小丫头身后的人群。 明显的,乌合之众。 不过,到还算讲义气,还知道感恩,也不算一无是处吧。 娘啊,好可怕! 冯老八他们被看的头皮发麻,不约而同就往后缩了缩,就跟耗子见着猫一样。 真的不是他们想怂包丢人,实在忍不住啊。 诶,大当家可真不是一般人,面对那种阎王爷一样的主,竟然还能有说有笑的。 虽然,这人英俊贵气,一看就有本事,不过,就那周身的冷冰冰高不可攀,白给他们,他们都不要。 “什么这些人?他们可是我的好兄弟,而且这里比京城待着舒服多了。”,纪纤云嗔怪,满满的刁蛮孩子气,“哎呀,你要训我找个地方嘛,当着我的兄弟们训,让我这个大当家脸往哪里放?” 撒娇?哼,还知道做错了。 亓凌霄心里稍安慰,土匪好说,他也不想当着清风几个太落小丫头面子,遂,冷着脸道,“比京城舒服?我倒是想看看这里有什么好。反正天晚了,今天就住在这儿,明天再带你回去。” 天晚吗?纪纤云看看天,明明太阳还挺高的啊。 不过,她的心里浮起一丝窃喜,在山上逗留一晚,也许有机会呢? 反正,总比现在就被抓着往京城赶,好很多。 第二百二十四章 真是欠收拾的紧! 眼见着冥王走去和清风几个说道什么,纪纤云见缝插针,也把冯老八招手叫过去,瞄着冥王那个方向,贼兮兮压低声音飞快叮咛起来。 冯老八听罢是又惊又怕,紧张的直搓手,面对着大当家殷勤的眼神,还是咽掉口水,重重点点头。 这件事,他一定会办好的,一定不会辜负恩人的期望。 打发走了两个手下,只留了清风在身边,亓凌霄牵马往回走,视线在小丫头身上流连过,冷着脸孔悠悠调侃,“大当家,你的地盘,还不头前带路。” “我?头前带路?把我当下人使唤,哼。”,纪纤云佯装郁郁的斜过去一眼,说不出的小女儿态,随即,认命的叹口气耷拉了脑袋,“好吧,带路就带路,可怜的我啊,怎么敢违逆?” 亓凌霄嘴角直抽,只从鼻子里哼了哼。 可怜?贪玩儿跑出来,害他又是担心又是着急,还敢大言不惭的喊可怜? 真是倒打一耙的可以,等着的,让他私下按倒,肯定要好好收拾一番。 一顿屁股板子,少不了的。 那样饱含不怀好意的视线里,纪纤云心颤颤,不再耍宝,真的爬上马背去头去带路。 刚刚才看清,那厮身上脸上好多尘土,下巴上胡子茬很明显,不用说,赶路赶的很辛苦,不快马加鞭哪里会被飞扬的尘土折磨? 可,值得吗?放下朝堂纷争,不顾途中凶险,巴巴的跑来寻她回去。 她在他心中,有那么高的位置? 亓凌霄啊亓凌霄,何必呢? 既然三妻四妾,做出那份深情做什么?给谁看? 难道说一边享受着和她交心,然后再去享受和小妾们交身? 呵呵,的确不错,齐人之福,感情有了寄托,美色也唾手可得,也许,这就是男人的贪心之处吧? 可惜,她不是一朵贤惠的白莲花,仗着有男人的心就觉得比那些小妾高一等,就能接受,就能满足。 三妻四妾,见鬼去吧,什么都可以入乡随俗,就这个不行。 催马在最前头,漂亮的小脸上浮现的苦笑和嘲讽,皆数献给了西边的太阳。 没人知晓她的心伤,没人发现她的坚定。 才走出几丈远,她的思绪就被李二狗突然的一声喊给拍飞了,“大当家,您们先回,我们在这儿多守一会儿,没准,会有大买卖上门呢。” 守什么守?有个鬼的大买卖?!要不是为了等一等去镇上购物的赵嫂等人一起回山,每天这个时候,他们可能都已经收工了好嘛。 呵呵,的确留下来有事情办,有冯老八一个足够,剩下的货? 肯定是没有和散发着生人勿进气息的冥王两个一起走的勇气,娘的,一个个怂的掉渣,至于吗? 算了,也不能怪他们,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她在冥王面前就怂的要匍匐在地,难道还指望那帮有底气不成? 丢下一句“不要耗太久”,纪纤云摆摆手,加紧马肚子就开跑。 慢悠悠散步式?她实在没有心思跟冥王费唾沫星子周旋。 阳光正好,山景也不错,可,观景要看心情。 一个扭头就让别的女人怀孕的臭男人,其实,多看一眼,她都浑身不舒服。 多看一眼,都觉得以前是瞎了眼,付出那么多,命都豁出去,忒不值。 亓凌霄只当她是被抓了现行,心虚逃避,无奈的哼了哼,一骑绝尘,紧追。 想躲?也不看看能不能逃的过。 清风还是有眼色的,刻意拉开一段距离,好些日子不见了,主子肯定有好多话和王妃讲。 有他在一旁,肯定多有不便。 估计,王妃闯了祸,更要撒娇认错的,就算王妃好意思施展,他也不好意思听啊。 顷刻转了个弯,纪纤云就上了进山的大路,亓凌霄的马脚力更好,已经并排。 不过,他没有开口,只偷瞄着身侧的人,冷着脸,静等。 敢离家出走,认错是应该的,他要端住了,决不能让小丫头轻易过关。 收到不时飘过来的视线,纪纤云自然知晓那货揣着什么心思,可惜,她就是不想让他得逞。 嘴巴闭的紧紧,上了拉链一样,迎着夕阳目不斜视专心骑马,就跟展示她日渐精进的马术似的。 自从知晓小妾有孕之后,她从心里对那货膈应,见了面,这种抵触更加强烈,不由得,脑子里就会闪过这货和别的女人纠缠一处,做那种事情的丑态。 拼命想拍飞那些恶心的画面,可,挥之不去,噩梦一般。 折磨的她想抓狂,若不是还有着旁的打算,她真的会忍不住发飙。 努力按捺着,竭力平复着,明明心底在叫嚣着“不能撕破脸,要装着乖顺”,可,她的舌头打了结,一个讨好的字都说不出。 再也没有从前那种感觉了,只有厌恶只想尽快摆脱,明明是两个人并肩驰骋在夕阳下,却好似隔着千山万水。 许久得不到想象中的温声软语,亓凌霄的眉头就皱起,大刺刺看向努力催马想前的人。 当着那么多人,都能放下身段撒娇,就两个人了,怎么不吭声……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小丫头现下很排斥他。 转眼,他便了然,这是跟他耗着呢。 等着他先开口,摸清了他的底线,好有的放矢的应付。 哼,跟他玩儿心眼,小丫头是玩儿的越来越利索了。 想通了,他也打定主意,目不斜视的勾勾唇,随即阴着脸一言不发。 跟他耗?那就试试,谁更有耐心。 幼稚了一点,不过,他喜欢啊。 各怀心思的俩人算杠上了,就算到了悬崖地段,只能小心的牵着马走,默契的,谁也不肯先开口。 只是,趁小丫头不注意的时候,亓凌霄冷峻的脸上有了几丝抓狂。 死丫头,真沉得住气,让他刮目相看啊。 又走了一刻钟,终于进了山寨的木栅栏大门。 亓凌霄驻足,抬眸扫视了下周遭,入目的景象着实让他无语,“……这种地方,你能待着舒服?” 不是他耐性不够,只是想放小丫头一马,自己的女人嘛,差不多就可以了,难为狠了,他自己还心疼呢。 就看这个破烂的地方,他已经很心疼了,简直无法接受,小丫头在这样的地方受了那么多日子的罪。 就算凌厉的眉眼依旧,表情变化很是细微,纪纤云还是在那张脸上看到了丝丝鄙视。 虽然俺眼神中还有别的,不过,被她无视掉了。 山寨比起王府,条件是差很多,其实,可以说根本没得比,可,也不用明着鄙视吧? 呵呵,看来不是一个阶层的人,说不上一个阶层的话,这货是无法理解穷人也是需要尊严的。 “我就是觉得待在这里无比舒服,这里的好,你不懂。”,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嫌弃的笑,冷声怼回去,理智在线,任性过后,又不得不扯热情的笑脸,虚与委蛇,“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嘛,你喜欢高墙大屋,我就觉得石头屋很不错。在这里,我可是山大王,可以横着走,不许嫌弃我的东西不好。” 喜欢当王? “难道在府里有人苛待你?你不是一样可以横着走?” 横着走?呵呵,冥王府里当然是这货说了算,至于她? 困在金笼子里的鸟而已,横着走竖着走,只能看主人的心情。 那个小妾,母凭子贵,往后,是不是也可以横着走了?呵呵,她敢闹起来惹着主子烦,恐怕,横着走的资格也就到头了。 心里通透的很,她还是打算违心顺从,不过,冥王迈出去那只脚给她嘴里送了话,“哈哈,你踩到鸭粪了!” 不光要喊,她还指手画脚,还要前仰后合的爆笑。 趾高气扬,不看脚底,看不上这里,呵呵,中招了吧?倒霉了吧? 鸡鸭鹅是散养的,不用喂食,填饱肚子全靠自己找吃的,在这种地方,一小滩一小滩的粪随处可见,绝对是对付眼睛长在脑瓜顶上人的利器。 压抑半天了,厌恶半天了,突然的一点开心事,弥足珍贵,遂,被她无限放大。 泄愤似的,捧着肚子笑,肆无忌惮,瞧乐子。 “……”, 亓凌霄死皱着眉头,简直要疯了。 嫌弃的用力在地上蹭鞋底,幽深的眸恶狠狠就盯向取笑他的小丫头,咬牙威胁,“不提醒我,就为了看我笑话是不是?你等着,别让我抓到!” “好凶,我觉得你想掐死我,哈哈……”,纪纤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不光不害怕还要指着前方的路叫板,“看见没有,鸡鸭鹅就在你面前大摇大摆的走,你能跟它们较劲吗?在这里,你得给鸡鸭让路,它们根本不会把你放在眼里。粪的话,好多好多的,你可要小心一点哦……” 有洁癖的家伙,恶心去吧,哈哈。 别说踩上,就是看看就要受不了了吧? 这时候,清风赶了上来,看着主子吃瘪,很是有些尴尬。 王妃如此嚣张,主子被挤兑的死死的,被他撞个正着,主子不会迁怒于他吧? 毕竟,哪个男人也不想被人知晓惧内。 不过,已经看着了然后再躲开?好像更尴尬…… 瞟一眼清风留也不是走也不是的纠结样,纪纤云好心提醒, “小心点,迈进这个门,一定要记住看脚下。啊,对了,还有那几只大鹅,里头有只公的,看见生人会追着你拼命啄,被它啄到可是很疼的。” 她可是亲眼看见那鹅咬住栓子大腿不撒嘴,栓子一个大小伙子,疼的都要哭了。 那鹅也配合,她这边话音未落,大白鹅就猛扇着翅膀梗着脖子威风凛凛的登场了。 目标正是站成木桩子的清风。 第一次遇见这种对手,清风也乱了方寸,左蹦右跳的闪身躲避。 心里叹一声畜生都知道找弱的那个欺负,避免出现清风挥剑斩白鹅的血腥场面,纪纤云急急的开口提醒,“清风,你绝对不能把它打死,这可是山上唯一的公鹅,珍贵的很。打死了它,那些母鹅得多伤心啊,那些母鹅就只能守寡了……” 守寡?亓凌霄一脸黑线,被雷个外焦里嫩。 哎,小丫头能不能矜持一点,不要如此彪悍。 比起轻松看热闹的冥王,清风就惨多了。 大白鹅扑闪着翅膀,嗷嗷叫着对他穷追不舍,有着王妃的命令又不敢动手,左躲右闪的他,无法,很是没出息的落败了。 旁边的猪圈棚子上,成了他的落脚地。 哎,看看圈里哼哼的猪,他简直有种欲哭无泪之感,太丢人了。 仰头看着清风的憋屈样,纪纤云不客气的很,扶着肚子都要笑岔气。 王妃啊王妃,不要如此幸灾乐祸好不好?清风不敢对纪纤云表不满,只能把求助的眼神落到自家主子身上。 可惜,亓凌霄丝毫没有制止自家媳妇的意思,不光由着她笑,而且,在清风看来,竟然还满眼的宠溺。 哎,主子也指望不上,重色轻友啊,看透本质的清风,只有无语望天的份了。 可怜的他啊,怎么碰上这样的主子。 不过,主子和王妃也是般配,王妃奇葩,主子还在那纵容,妇唱夫随啊。 山寨里还是有十来个人在, 门口上演的鸡飞鹅跑和肆无忌惮的爆笑,无疑,把他们都吸引过来。 陆续聚齐了,大家伙就把好奇的目光落在冥王和猪圈上的清风身上。 猪圈上的人有些窘迫看着还算和气,大当家身旁的男人可就…… 印着暗纹的靛蓝锦缎衣裳,不华美,不过质地绝对上乘,透着贵气。 再看那挺拔的身姿,冷峻的英俊脸孔,让人望而生畏的眼神,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厉害人物。 大当家怎么会和这样的人在一起?还对着人家笑嘻嘻,好像很熟的样子。 众人心里忐忑,慢慢转动脖子相互对视过,最后还是来福仗着胆子往纪纤云身边凑了凑,开口发问,“小姐,这位是?” 小姐还能有说有笑,肯定不是冥王府的人。 神医,他在小吃城见过的,肯定也不是。 那,还能是谁?小姐一个闺阁女子,认识的年轻男人不多啊。 “我的朋友,今天要在这里住上一宿。“,纪纤云咧嘴一笑,说的是云淡风轻,继而看向张婶,”一会儿做饭,多做两个人的份儿。不用特意准备,就跟大家一样的行。” 挑嘴的货,张婶几个就是特意准备,也是白浪费感情。 这一点,她特别清楚。 不过,那货瞪她作甚?纪纤云不明所以对视过去,“就一顿,对付一下吧,他们就是做,也做不出和你口味的饭菜。” “朋友?!你……”,亓凌霄冷眸中续满不满,似在发作边沿,背对众人,从牙缝里低低挤出几个字。 饭食?他才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身份! 竟敢说他只是朋友,竟敢不承认他是她的夫君,死丫头,胆子肥了,真是欠收拾的紧。 “大当家的朋友来了,咱们总得热情招待,还是杀只鸡吧?”,张婶是个淳朴的,见着那男人扭身和大当家似乎说道起来,扬声就征询一句。 不是她看人下菜碟,大当家这位朋友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大锅熬菜,肯定是吃不惯的吧? 待客嘛,总不能太小气。 第二百二十五章 我是一向赏罚分明 “你们随意,只要瓷公鸡同意就行。”,随口丢出一句,纪纤云拉着眸中怒火熊熊的某人便想走,“走了,去看看本大王的忠义堂。” 她不想跟冥王在院子里起争执,也懒得掰扯。 本来就被休了啊,难道说这是她夫君?朋友,已经给了那货老大的面子。 就算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她也在心底抵触,一丝丝都不想跟这货扯上干系。 自从听说那个小妾怀孕,任何和冥王有关的事情,都让她吞了苍蝇一样恶心。 理智告诉她,的确有点反应过度,可是,她忍不住。 可能是付出太多吧,爬的高摔的惨,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太在乎了,就显得执拗钻牛角尖。 自残一样,时不时恶心到自己,不能自拔。 有些事可以糊涂,也些事绝对不能,对这个身份,亓凌霄就较真了。 岿然不动的站在那里,就算小丫头扯他,他也不退步,目光灼灼盯视着,没有发怒只是一侧嘴角微微扯起,很有几分恶趣味的幽幽道,“怕他们知晓你嫁做人妇还跑出来胡闹?还是怕他们知晓,你是被夫君亲自捉回去的?反正过了今天,也就和他们没机会见,坦诚一点又何妨。” 语调平的毫无波澜,幽深的眸中明晃晃的戏谑挑衅,反正,只有小丫头能看清他的表情,他不介意让她小抓狂一番。 敢不承认他的身份,那就,别怪他当众揭穿,让她来个吃瘪下不来台。 如他所料,纪纤云怒火中烧,心口起伏着拳头握气。 漂亮的杏眼中迅速续满惊涛骇浪,怒瞪着,一副要露出利爪,把眼前人撕碎的架势。 可,没容的她发飙,来福脸无血色先一步惊恐的奔上来,浑身哆嗦着噗通就跪到亓凌霄跟前,磕头如小鸡啄米,“参……参见……” 不过,刹那,他便肩头一痛,本来就舌头打结了一样,这下,喉咙咕噜着连声都发不出了。 中邪了? 不,他觉得他是被吓惨了。 冥王! 竟然是冥王殿下! 小姐只嫁过一次人,虽然被皇家休弃了,可离开京城之前,至少冥王府的人依旧承认她是冥王妃。 能自称是小姐夫君的,除了冥王,还有谁? 乱了! 都乱了! 小姐不是说冥王殿下对她恶劣的很,唯有逃出来才能有活路,可,谁能告诉他,既然冥王那么厌恶小姐,怎么会千里迢迢跑来找人。 他虽然老实,可,还没有傻透。 冥王殿下什么人?日理万机,指点江山,跺一跺脚,京城都得颤三颤的大人物,能让他千里奔袭,那绝对是放在心里的人。 难道小姐骗他们? 小姐也没理由啊。 天呐,想不通,他实在要崩溃了。 嘎巴几下嘴,还是不能发声,他便一门心思只磕头。 诚意十足的磕,疼也不在意,脑袋起了红包也不在意。 冥王殿下眼里不揉沙子,肯定能看出他是在替小姐告饶的。 来福的动作很突然,山上的其他人都看蒙了,一时反应不及,只傻愣愣的半张着嘴站在那里,眼神跟着来福的身体幅度飘飘忽忽。 旁人不懂,纪纤云确是一清二楚,深深瞪一眼仗势欺人非要招摇吓人的某人,之后,伸手死命拉扯惊吓过度的来福,“起来,起来,不关你事,你磕死也不管用的……” 来福哪里敢起来啊,他就是想,腿软的像面条,就要瘫倒了,可不是纪纤云那点力气能拉的起来的。 帮着小丫头离家出走,这种下人,亓凌霄自然大大的不待见,不过,他更讨厌小丫头碰到别的男人。 遂,他屈尊降贵,一把将来福捞起来,目光冷峻淡漠的悠悠警告,“为了你家小姐的名声,嘴巴要严,懂?” “……”,离近了看冥王殿下的脸,来福肝都颤了,比远看更加可怕,忒可怕了,脑袋里唯一的那点理智促使他猛点头。 被这样的人抓在手里,除了臣服,别无选择。 况且,上了土匪山的女人,就算是清清白白做头领,世人嘴里也不会有好话的。 刚刚,他差一点,差一点就害了小姐啊。 要是一声‘冥王殿下’喊出来,山上这帮人就会知晓小姐是哪个,难保,往后不会说出去,到时候,小姐的脊梁骨都得被那些碎嘴的戳破。 哎呦,好险,好险。 啊,这么看来,冥王殿下很替小姐着想的,天呐,他更乱了。 主子们的事情,哎,好难懂啊。 得到肯定答复,亓凌霄再懒得浪费口水,剑鞘探过去解了穴道,拉起气到要炸的小丫头,大刺刺往里去。 那么多人看着呢,纪纤云不是喜欢被人家当猴子看的人,压着肚子里的火,选择顺从,只是,脸很难看。 目送着一对璧人离去,山上的人终于慢慢回了魂,把颤巍巍明晃晃心有余悸的来福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就打听起来,“来福,大当家成亲了?那真是她丈夫?那人看着好贵气,不会是哪家贵公子吧?……” “成婚了怎么还往外跑?那男的长的挺英俊,看着就有本事,难道,是被婆婆难为……” “什么啊,一看那男人,我心就慌,多看几眼,都得短命,估计大当家是被吓的……” …… 嘎巴嘎巴嘴,又能说话了,来福加了万分的小心,一个字都不敢露,被问的头疼,便敷衍一句,“主子的事,我们当下人的不敢议论,要是被发现乱嚼舌根,脑袋就不保了。” 问不出来什么,众人只能悻悻的散了,“走了走了,做饭去,大当家的丈夫来了,咱们得把最好的东西拿出来……” 清风一直在猪圈顶上站着,见来福还算妥帖,便一个纵身跳到院子里。 可不想,那大鹅是个执着的,安静了半天,一见着他落地,立马扑闪着翅膀异常凶猛的冲上去。好在,山上的人对他很忌惮,很恭敬,怕大鹅伤着他,一拥齐上,棍子扁担一顿招呼,弹指间,那白鹅就被制服了。 确切的说,死了。 软趴趴匍匐在地,长长的脖子歪到一边,很惨烈。 “……小爷,这就炖了他,给您报仇。”,有个胆大的,仗着胆子对着清风讨好一句。 清风一贯冷峻,勉强和气的点点头,“麻烦,把我们的马拴好喂一喂。” 王妃可是说了这鹅宝贝的很,哎,看来,纯粹诓他的 。 瞧瞧,这帮人毫不犹豫下死手的劲头,哪有一点对待宝贝的模样。 “是,是,保准好草料。” 料理了马,清风也没有旁的事,小别胜新婚,主子肯定不想他去打搅,遂,他拾趣的苦逼往里走,捡了山前的一栋石头屋,纵身上房,躺房顶歇息。 一路紧赶慢赶,疲惫的很,他急需休息。 山上众人又是面面相觑,不过,没人有胆子上去搭讪,遂,各自散开忙活起来。 只是,怕吵到可以随便飞的那位,一个个都是轻手轻脚,说话更是不敢大声。 亓凌霄这边,已经看过了简陋到令人发指的‘忠义堂’,从始至终,毫不掩饰的嫌弃眼神,慢慢踱着步就坐到了相对来说厅里最豪的椅子上,挑眉下定论,“这种地方,也就你能看的上。” 嫌她没品位,嫌她没见识! 娘的,萝卜白菜各有所爱,管的着嘛! “那是我的位子,看不上就上一边去!”,纪纤云恼火的很,白眼翻上天,撇撇嘴哼哼着没好气,“本来我以为这地方挺好的,就因为你染指了椅子,我觉得,大厅已经要不得了。” 地方再烂,也是她的地盘,嘴贱挑剔,她才不要忍。 大厅里只有两人,亓凌霄没了顾忌,态度不由自主就缓和下许多,嘴角勾起,有恃无恐怼回去,“我能坐在这里,多破烂的地方都蓬荜生辉了。” “你的脸皮,与日俱增。” “比起你胡闹的劲头,还是慢多了。”,亓凌霄哼了哼,面带不悦的觑过去,幽深的眸眯起,吐字拉的很慢,很是有几分渗人,“我是一向赏罚分明,你说,这次,我该拿你怎么办?” 死丫头,明明在山下看见他的时候心虚的很,转眼又抖起来。 显然,是试探过后,猜着他不会再追究。 他就追究一个,给她瞧瞧。 理亏到没边,还敢挤兑他,要是他听之任之,往后,日子可怎么过? 他可以纵容可以宠,可,绝对不能演变成被小丫头压得死死的。 靠!还想罚她! 搞大别的女人肚子的臭男人,竟然还有脸罚她! 对,这样的人,顺他者昌逆他者亡,有脸的很! 纪纤云心底的火焰烧的更旺,漂亮的杏眼直直的瞪视过去,咆哮的话大有压制不住,冲出喉咙的冲动。 还好,现实没有给她冲动的机会,张婶敲了敲大开的门,带着两个人送茶水和水果来了。 待到几人放下东西离开,口渴的亓凌霄,很给面子的端起茶杯喝了起来,不过,只一口,他便放弃了,更甚的,到嘴里的茶又吐回到杯子里。 嫌弃的把茶杯搁到桌上,他的眉头皱的死紧,“要不是笃定他们不敢,我真会以为他们在捉弄于我。这样的也能叫茶?土匪过成你们这样,也是世间少有。” “花茶,不是挺香的?”,有张婶送茶的小插曲,纪纤云的理智重新站在上风,一切以大局为重,她还是耐着性子装起了乖巧,戏谑到带了几分撒娇,“王府的茶那都是特供,各地最顶尖的好东西,我们山上的茶那可是血汗钱买来的,当然没法喝出民脂民膏的味道。” “还以为是树叶子泡的呢,茶汤不清亮,苦涩难以下咽,你平时就喝这个茶?”,小丫头也算锦衣玉食山珍海味到腻的,他真的难以相信,摇身一变,小丫头能喜欢上如此粗陋的生活。 纪纤云调皮的展颜一笑,满满的幸灾乐祸,“平常啊?我可是个会过日子的,喝茶忒奢侈,都是喝白开水对付的。” “你喝不下去,还让我喝,该打。”,亓凌霄黑了脸。 死丫头,这时候了还敢戏耍他,真是胆子肥的可以。 不过,也是他自找的,谁让他给纵容成这样了呢? 自作自受,他活该啊。 “这事可不赖我,茶那种玩意我本来就很少喝。”,纪纤云耸耸肩,随即,好奇心驱使下,乐呵的话锋一转,“我们小心翼翼跑出那么远,藏得又这么好,你怎么就能找过来呢?真是邪了门了。” 住客栈又不用身份证,没有高科技的古代,查个人,那就是大海捞针。 还是女扮男装刻意躲着的人,那更是难上加难。 冥王这货为了她的安全肯定不会大肆贴画像寻人,就算让人拿着她的画像四处暗中打听,八九百里地远,那得问多少人? 靠这种法子拼概率找人,那工作量根本没法想象,人手就是个大问题,小范围还可以行得通,延伸到千八百里地,简直就是不可能啊。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不在乎更小人一点 好奇吧?他就知道小丫头会问,而且,不是见面就迫不及待的问,能憋到现在,已经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重新占据主动权,亓凌霄佯装懒洋洋的扭动下肩膀,又慢动作的晃了晃脖子,鸡同鸭讲的抱怨起来,“赶了几天路,全身都难受的紧,哎,说话的精神都没有了。” 慢悠悠的说道着,幽深的眸里荡漾着势在必得的笑意,灼灼的直视着跟前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某人。 呵呵,笑脸换怒容?咬牙切齿,恨不得扑上来灭了他? 无所谓。 以他对小丫头的了解,好奇心重的很,不就范就奇了怪了。 虽说,被他难为一遭,小丫头会没骨气的屈服,不过得逞之后必然会报复,可,这样一来一回的,他玩儿的开心啊。 嗯,好像,他挺幼稚的。 没关系,谁让小丫头岁数小呢,他太老成,俩人相处还有什么趣味可言。 混蛋!明摆着借机拿娇! 纪纤云用愤怒的眼神传递不满,可惜,某人继续祥林嫂着如何疲惫不堪,没有一点退让的意思。 僵持了也就小半盏茶功夫,还是以她失败告终。 斗鸡似的凑过去,恶狠狠揉肩,“哼,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明明是在泄愤,能好受吗? 亓凌霄郁郁着脸,忍受着上刑般的按摩,凉凉丢出一句,“看来你一点也不想知道。正好,我还省力气说了。” 话音一落,立竿见影,肩头的力道轻多了。 虽说手法很拙劣,还是故意的相当拙劣,不过,盖不住他心里透出来的舒服。 不用回头看,小丫头的脸一定很黑,嗯,这场幼稚的博弈中,至少,他是胜利者。 的确,纪纤云脸色不佳,不过,义愤少一些,更多的,是厌恶,发自心底的厌恶。 如果运气够好,几个时辰之后,她就会摆脱眼前的臭男人,随之的,这时候得不到答案,也就没机会了。 为了不在心里留个谜团,更为了往后更好的隐匿行踪,她没得选择。 即便隔着衣裳碰触,曾经让她觊觎欣赏的这副身体,剩下的只剩厌恶之感,她也默默忍了。 过了半盏茶功夫,她的耐性就到了头,这次学乖了,压着恶心装可怜,“哎,差不多就行了啊。门口总过人呢,让他们看见你把我当丫鬟用,我这个大当家还有什么面子可言?最后一天了,就不能给我留个光辉形象?” 貌似很有道理,亓凌霄的确是吃软不吃硬的,但是,他很清楚,这是小丫头在跟他玩儿心思。 可惜,他还没有惩罚够。 “算了,的确不能让他们看轻你,不用捏了。” 终于说了句人话,纪纤云面上一喜,飞快抽回手,正想着可以马上解惑了,耳畔却又传来某人悠悠哉哉的声音,“回房间,你给我好好捏一捏,没人看见,自然没人看轻。对了,我身上的灰也要好好拍一拍,脸和头发需要洗一洗。那次,我躺在床上,你给我洗头发来着,正好,这次我累的不想动,你就贤惠一下吧。” 轻飘飘的话钻入耳朵,瞬间,心头的那点雀跃便不翼而飞。 双手扎开成鹰爪,她简直安奈不住把某个不要脸的货掐死的冲动。 回房按摩!脸真大! 还要躺着让她给洗头发! 娘的,得寸进尺! 感受到身后的杀气,亓凌霄气定神闲的回了头。 冷峻的脸孔上浮着淡淡有恃无恐的笑意,毫不掩饰他就是故意难为,薄唇轻启,微抬下巴,挑衅意味浓烈,“娘子,你好像不太乐意。没关系,我坐在这里也可以歇息,就是恢复比较慢,恐怕,是没有精神和你闲聊了。” 大爷的,不就是告诉她,不得到满足,就拖着不说嘛。 明知她好奇心重,还来这一套,真是该死的紧。 不过,她更知道,这货在和人对峙上,一贯的耐心十足,不达目的绝不会罢休。 不让这货得逞?她就别想知道这货怎么找来的,往后,对逃跑和隐匿大大不利。 屈服?娘的,不光当下恶心,以后想起来,也是如同吞过苍蝇。 怎么办?! 脑中短暂的人神交战过,纪纤云耐着性子和缓下脸色,轻声细语循循善诱,“不是我不乐意成全你,实在是房间里简陋的很,你肯定看不上。后山有很大的一处温泉,趁着天还没黑,你正好和清风去泡一泡,洗头洗脸还可以解乏。” “……奥。”,深深看过去一眼,似是能看透人心,亓凌霄拉长音应了声,之后别有深意的钩钩唇,起身,“好啊,有温泉泡自然好。” 这么好说话? 中邪了? “……”,纪纤云呆愣住,难以置信。 亓凌霄看的发笑,心情大好,垂眸,在傻呆呆的小脑门上一弹,“还不去准备,我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你!”,纪纤云揉着痛痛的额头,咬牙,转瞬,气哼哼暴走。 回房,将布巾和胰子、梳子扔进木盆,前后不过几个弹指间,便走了出来,不耐烦的推过去,“给你。” 亓凌霄没有伸手,只是饶有趣味的盯着敢怒不敢言的小人,“不该你端着带路吗?不表现一下你的贤惠,让外头那些人怎么想?我也是要面子的,可不想让他们认为我怕媳妇儿的紧。眼巴巴的找上山来,媳妇儿不知悔改,我的脸,可往哪里放。” “……我拿出去给清风。” “算了,我觉得,我还是躺在屋里,等你伺候比较舒服。” 明晃晃的威胁,那语气还透着无奈,好似被挤兑的无路可走。 纪纤云白眼翻了一个又一个,最终,压住冲上去一爪子抓花某人脸的冲动,端着木盆大踏步向外去。 就知道,最后胜利的只有他。 亓凌霄惬意的钩钩唇,抬步跟上。 前后脚的出去,出了大厅的木头门,他便恢复如初,淡漠的一张脸孔,不怒自威。 让他甚安慰的,小丫头和他甚是同步,夫唱妇随,出了门便不再气鼓鼓,笑靥如花,和气的不能再和气。 只对着他没好脸?自己人自然不用装模作样,小丫头对他,跟旁人自然不会一样。 望望天边,夕阳已经成了大半个火红的球,纪纤云收回目光,四下逡巡。 当看到山上人依然很稀疏,来福正蹲在厨房外头拔鹅毛,她便皱了眉头,冯老八那货是不是忘了答应她的事? 算了,支开那俩货,还是她亲自去说好了。 心念一转打定主意,她便招手叫了忙着劈柴的狗蛋过去,“那个人呢?就是被大鹅吓的跑猪圈上那个。” 狗蛋就指了指就近的石头屋子,生怕打扰了谁似的小声回,“诺,大当家,那人屋顶上躺着呢。” 清风累的不轻,正躺着闭目休息,已经是半睡半醒,不过,他一贯耳力好,发觉王妃寻他,翻身就坐了起来。 可,凉凉的一道声音,顷刻让他闭了张到一半的嘴,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躺了下去。 “扰人清梦是不对的,让他歇着吧。有你带我去泡温泉,足矣。” 显然,主子那话是说给他听的。 嗯,他还是不要讨人嫌。 泡温泉啊,俩人去倒是可以来个鸳鸯浴,有了他…… 想想,主子不带他,很是有情可原。 想入非非一瞬,他便装起了死,连呼吸都轻了些。 他正在睡,还睡的很香,打扰他睡觉是不对的。 当然,就算底下人扯着嗓子喊,他也不会醒的,没人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不是吗? “……”,当她瞎吗?纪纤云嘴角抽了抽,闭了闭眼又睁开,火不是一般的大。 明明,顺着狗蛋的手指,她清楚的看见清风利索的坐起了身,就算极快的又恢复原状,她还是很确定,绝对不是她眼花。 至于,为什么清风抽风似的又躺了下去,她也懂的不能再懂。 刹那,她就将讨伐的目光落到某人脸上,咬牙。 亓凌霄心内得意,面上依旧淡漠如初,无视掉小丫头的声讨眼神,挺直脊背努努下巴,之后迈步就往前去,“不要耽搁着了,天黑看不清路。” “……狗蛋,你……” “你去忙吧,你们大当家要给我擦背,有事回来再说。” 纪纤云才要把木盆塞给狗蛋,就见某人回了头,很有气势的摆摆手。 不待她拿出大当家的架子,狗蛋便点头哈腰的跑走了,那样子就跟见了阎王一样,生怕跑慢一步被拉近地狱。 “……你!”,扶额,如果可以,她真想把某个跟她作对的,拍飞。 没等她缓过劲儿来,张婶竟然跑来凑热闹,“大当家,您等等,我去拿蜡烛给您带上。天黑的快,免得紧赶慢赶泡不痛快。” “……不……”,可能是她有些晕头,又慢了一拍。 冥王那货已经先她一步应了声,“劳烦了。” 纪纤云拍拍要炸掉脑袋,生无可恋。 把小丫头气疯可不明智,尤其是稍后还要让她好好配合的情况下,怎奈,旁边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亓凌霄也只能干看着了。 唯一能做的,就是拿了蜡烛和火石之后,拉着人快步离开。 山上的人把院子扫的干干净净,鸡鸭也抓进了窝,倒是不用担心踩到脏东西,这一点,他还是挺满意。 这帮人还是很为小丫头着想的,肯定是想讨他个开心,尽量帮着小丫头削减他的火气。 很快离开山寨转而往西南方向走,沿着崎岖的山路曲折向下,没了外人盯着,亓凌霄露了原型,挑眉抬抬下巴,眼底透着戏谑,“没外人看着,屈尊降贵端着盆,我也可以考虑的。” 那还客气什么?! 纪纤云阴着脸,没好气塞过去。 “收买人心很有一套嘛,山上的人对你很好。”,小丫头不说话,亓凌霄贱骨头的没话找话。 “你一来,就全成你的人了。”,纪纤云很是郁闷,那帮货怎么就那么怂,看见冥王就恨不得匍匐下去。 亓凌霄摇头,长长叹了口气,“哎,可能,只有你不知道,什么叫夫为妻纲。” 哼,见鬼的夫为妻纲! 乐呵呵看着丈夫三妻四妾,还要丫鬟似的伺候丈夫饮食起居,这种妻,她不会做,这种夫,她更不需要。 心里叫嚣着,大局为重,纪纤云只不耐烦的哼了哼。 “看看,都是我把你惯坏了。哎,看来啊,我以后要自作自受喽。” 原来,以前对她的那点好,是打心里不满的,纪纤云忍无可忍,嘲讽的怼回去,“得了便宜卖乖,要不是我妙手回春,你都不知道哪里投胎去了。” 她还有藏在心里没有说出来的,手腕上的两道疤痕,是两道无声的讽刺。 要跟随她一辈子,永远大刺刺的提醒着她,如何的瞎了眼。 “是啊,你是老天爷派来拯救我的,记得,往后也不要辜负老天爷的嘱托,要好好对待我。” 从前,两人经常私下里斗嘴,亓凌霄时常就是如此的赖皮歪理,如今,纪纤云听着却十分刺耳。 有些人真的没有感恩之心,就算有,也只是按照他们的喜好,付出一点点,就认为已经足够到超过被人的给予。 并肩着走,即便心酸苦楚,她也懒得说道什么,只将脸别到一边,假装看风景。 跟这种人争论什么知恩图报?只能是浪费唾沫。 何必呢。 现在,她已经对某人没有任何期待,只求尽快把要套出来的话套出来,然后抓紧实施她的跑路大计。 得不到回应,亓凌霄也不算是个健谈的,俩人之间的气氛就有些尴尬。 还好,温泉很快就到了。 就在山寨所在山峦的西南方向,地势比较低。 泉眼不止一个,温泉水从一个侵蚀的很厉害的山洞里流出,在洞前汇聚成一个宽大的水潭,之后,向东流走。 水汽氤氲,袅袅上升如仙境。 初冬的天气,傍晚很是寒凉,不过,站在水潭边,确是丝丝暖意,如初夏的日光照在身上,很是舒服。 真是个好地方,比他预想的好许多,亓凌霄举目四望,赞许的点头,之后,幽深的眸渐暗,灼灼的盯着身侧的人,很是有几分不怀好意,“肯把这种好地方献出来,算你有心了。投桃报李,为夫也要表示表示,不如,帮你脱衣?” 脱你大爷! 差一点,就差一点,纪纤云就脱口吼出来。 可是,理智促使她后退一步,甚是一本正经的摊手,漂亮的杏眼毫不闪烁的直视过去,“对不住,你没机会表示了。我来葵水了,不能下水。” “……”,亓凌霄扶额,顿觉被人泼了一盆凉水。 老天爷啊,怎么能这么坑他?! 哎,他怎么就这么惨! 须臾,他脑袋里一动,眯眼,探头过去,似是要在那张貌似很坦然的脸上发现破绽,“我怎么感觉你在骗我。哼哼,上一笔账还没算,你还要添新的吗?二罪归一,告诉你,很不明智。” 脸几乎贴脸,热热的呼吸可闻,眼帘中是张放大的俊脸,满满的探究,有种邪气的威压。 纪纤云心跳如鼓,很有咽一咽口水的欲望,不过,紧攥拳头中的指甲陷入肉里,给了她足够的定力。 眼睛都不眨的撇撇嘴,昭然若揭的挑衅,“骗你作甚?不信,你就扒了我裤子看看好了,反正你也不是什么君子,不在乎更小人一点。” “……”,拔掉裤子检验有没有来月事?他哪有那么变态。 亓凌霄嘴角微抽,无奈的站直身子,将木盆放下,宽衣解带,嘴里还念念有词,“摊上霸道娘子没法子哦,肯定不会帮我脱衣裳,为了保住面子,还是不要开口等着被拒。” 边悠悠抱怨边一眼一眼委屈的飘过去,可惜,小丫头看都懒得看他,扭过头,朝着山洞去了。 天知道,纪纤云是心虚的。 依仗猜度人心活着的货,这种人面前,装一下下还好,功夫长了,她怕露出破绽。 而,露出破绽的后果,她实在无法接受。 就算以前无数次亲密过,就算以前很是契合甚是愉悦,如今,她打心底是根本无法接受的。 一想到他和那些小妾一样翻滚过,就连以前的缠绵,都成了她心头的痛,恶心的源头。 不能触碰,不愿想起。 可,事实告诉她,逃避不是办法。 慌神间,突觉腰间一紧,之后,脚便离了地,身体顷刻有了失重感。 弹指间,待她反应过来,已经落了地。 确切的说,落到了一块冒出温热潭水的大石头上。 石头宽大平整,露出水面的部分有张双人床大小,天然的一处休息处,从前,她也站上去过,在升腾的热气中,无聊的幻想自己成了仙。 “……你干什么?!”,挣脱开禁锢的胳膊,纪纤云怒目,“我都说了来了葵水,你是想当畜生怎么的?……” 他哪有那么饥渴? 亓凌霄被训的郁郁,随即,很有脾气的堵住那张聒噪的嘴,用他的唇。 稳准狠,近乎粗暴,血液在沸腾,他只想更近的贴合。 动作太快太突然,纪纤云无处可避,更无力挣脱,恶心促使下,牙齿用力去咬。 亓凌霄吃痛,委屈的败走,摸了摸唇,见手上没有血,才用眼神控诉,“就亲一下,我又不是禽兽,怎么可能你来了那个还要和你做。” 死丫头,他就那么不可信? 就算再想,对她身体不好的情况下,他也绝对会忍着的。 亲一下,都让她恶心到想吐,纪纤云强忍着怒火,一屁股坐到温热的石头上,眼神放空看向远方,“……禽兽也没写在脸上,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这是要气死他的节奏? 亓凌霄一丝不挂的,就算不冷也是别扭的,小丫头不让抱,他也不能光着纠缠,便悻悻的跳入水中。 身体享受着泉水的抚慰,不时瞟一下坐成石雕黑着脸的人,他的眉头就拧成一团。 都说小别胜新婚,小丫头见着他,怎么如此抗拒? 就算他故意小难为一下,鉴于小丫头那个性子,也不至于反应如此强烈。 左思右想到头疼,他也就想到一种可能,可能是故意冷脸给他看,好让他尽快满足她的好奇心。 无法,不想这么僵持着,他便打破尴尬先开了口,“喂,不想知道我怎么找到你的了?” “你是大爷,我让你告诉我,有用吗?”,纪纤云接了话,火药味十足。 在亓凌霄看来,是他猜对了,历时,无奈的扶额。 小丫头啊,把他看的透透的,小心思全用他身上了。 既然找到问题所在,他不想再被冷淡着,为了尽快得到温暖,憋屈的如了小丫头的意。 “还记得增城的刘员外吗?前些日子,他跑到京城去,疯了似的打听师兄的下落,最后竟然跑到冥王府门前去。非说自己中了毒,哭着喊着找神医给他解毒,还拿出给他下毒的人留下的信给侍卫看,巧了,我正好回府,鬼使神差看了信,就认出了你的笔迹。之后就派人到增城附近暗中打听,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打听到你的下落。上了土匪山当上山大王,你啊,胆子真大,真让我刮目相看。” “原来是他!”,纪纤云即刻耷拉了脑袋,悔的握拳捶石头,“早知道就不要写信,那变态也是的,竟然留着,还跑去京城。” 世间就那么多巧合,一封信而已,就把她暴露了。 小丫头有了情绪波动,亓凌霄看来,可爱的紧,他的兴致也高了,攀在石头边沿,肩膀露出水面,懒洋洋得意的钩钩唇,“就算没有信,我也能猜到是你。谁会无聊到用稀奇古怪的毒只为作弄人?再说了,那货描述的症状,跟你带走的毒药药性很对的上,一想就是你。” 纪纤云神色更加恹恹,娘的,无聊恶趣味也会害人啊。 要是知道整治那变态后果如此严重,打死她,她也不会乱出头的。 哎,世上没有后悔药啊。 “好了,别郁闷了。你该这么想,老天爷不乐意看我没媳妇儿孤孤单单,特意安排他去给我报信的。你啊,不要逆天而行,往后,要老实的跟我过日子。哎,也怪我,看来,以后我要多多努力,尽快让你肚子里有了娃娃,你也就不会玩儿心重到偷偷跑出去。” 第二百二十七章 你还要屈打成招吗? 怀个娃娃! 俨然,这就是纪纤云当下的禁忌,而且是旁人碰一碰还好,唯有眼前这货碰不得的禁忌。 一时,血液上涌,杏眼圆瞪,随手抓起木盆里的胰子就砸过去,“生!叫你生一窝!” 该死的臭男人,征服女人的方法也就剩搞大女人肚子这一个了。 搞大小妾的,小妾欣喜万分,还指望搞大她的,让她乖乖听话! 娘的,没当上皇帝先学会雨露均沾的套路,觉得他那根黄瓜就那么无敌?女的都稀罕? 去死吧! “喂!”,亓凌霄伸手矫健的很,轻巧的把胰子抓在手里,对小丫头过激的反应不但不生气,反而还厚着脸皮逗弄起来,“一窝?好啊。娘子想要一窝,为夫自然万死不辞。今天是不行了,回去的,为夫一定日以继夜夜以继日,早日帮娘子完成宏愿。” 那货一贯冷酷诡谲,私下里对她倒是经常赖皮,如今,入目的那张脸可以说是嬉皮笑脸了,可,纪纤云只剩下厌恶。 扔东西都懒得扔,只用蔑视的眼神瞥过去,嘲讽一哼,“小心哪天死在女人身上。” 竟然明目张胆的咒他,好吧,小丫头不是头一次对他恶言相向了,刀子嘴豆腐心,不管怎么骂他,心里还是妥妥的心疼惦记他,这种相处方式,亓凌霄习惯的很。 遂,他丝毫不往心里去,精壮的手臂前勾,小半个身子趴在石头上,放松的勾唇一笑,“放心,为夫身体强健,对付你一个个绰绰有余。再说了,为夫怎么舍得娘子当寡妇。” 对付她一个自然绰绰有余,所以,这就是搞大小妾肚子的理由?! 不知为何,纪纤云什么话都能想到那个小妾肚子上去,这样的她,她自己都是看不上的。 心底厌恶的情绪弥漫,实在没精神理这个满嘴荷尔蒙的货,遂,她逃避的躺倒在石头上,闭目养神,“我困了,睡一下,你洗好了叫我。” “这时候睡?”,亓凌霄疑了一下也就放任,自言自语的拆开头发洗起来,“娘子这是养好精神好和为夫秉烛夜谈,嗯,看在这个份上,为夫就放过你,不用你给我洗头发……” 纪纤云自然是睡不着的,不光睡不着还一肚子的火,听到那些碎碎念,她更是要炸掉。 臭不要脸的自恋货,觉得他是银子嘛,人人都要喜欢,还秉烛夜谈?谈他的大头鬼啊! 气归气,她依旧躺在那里无声装尸体。 人生起气来,理智就可能不在线,为了之后的计划,她现在必须稳住这货。 不论如何气顶脑门,撕破脸是不可以的。 没有过来之前心痒的鸳鸯浴,甚至小丫头只顾着睡觉理都不理他,亓凌霄失望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后果就是,洗头洗澡皆速度惊人。 待到他洗净擦干纵身窜到岸边穿戴整齐,见石头上的人安静如初,不禁郁郁的摇头叹息。 为他自己。 小丫头宁可睡觉也不看他,难道他的身材没了吸引力?从前,只要他脱了上衣,小丫头的眼睛就跟长了钩子一样盯着他不放。 如今,他脱个干净,大刺刺任看,怎么都不给他个正眼? 每天都有练功,他的身材始终如一,哎,可能是看多了,少了新鲜感。 身材没了吸引力,小丫头就心野的往外跑? 想及此,他更是惆怅。 看来,他要尽快另辟蹊径,除了色,要有让小丫头更流口水的优势才行。 暮霭沉沉,天即将黑透,不是他挖掘潜能的时候,胡思乱想一刹那,他便一个纵身跳到石头上,麻利的将人打横抱到怀里。 纪纤云装睡装的辛苦,被触碰的一瞬,下意识想着挣脱,可,还是被她忍住了。 就算挣脱开,不会轻功的她,也跳不到岸边,反正要被抱要被恶心一回,犯不着醒过来,少看那货一样少说上一句话,也是好的。 亓凌霄是个洞悉一切的,怀里的人不睁眼可身体僵硬的很,心知小丫头装睡,他也不揭穿,只宠溺的往额头印上轻轻一吻,换来的是怀里人明显的皱眉。 他只当没看见,为所欲为的又把唇印向紧闭的樱唇,动作迅捷的很,在纪纤云张嘴试图咬上一口的前夕,他便大胜撤回。 “哈哈……我已经加了小心,你别想咬到我。”,得意的轻笑,满心满眼的都是惬意,在小丫头愤恨的怒瞪中,脚尖点地纵身向前,稳稳的落在岸边。 “无耻之徒!”,挣扎着跳到地上,纪纤云嫌弃的抹抹嘴,抬步就走。 亓凌霄端着木盆,紧跟,“娘子,你不觉得你很过分?你还记不记得,是你趁为夫不在府中,偷偷跑出来的。知不知道,当我紧赶慢赶回到府里却发现你没了踪迹,我多着急……” “我乐意出来就出来,我又不是你笼子里的鸟,凭什么画地为牢?”,纪纤云头也不回,冷着一张脸,很是尖锐,“我还想问问你,明明我可以在外边逍遥的,对不对?我是为了救你才回到冥王府当缩头乌龟的,对不对?你不因为你连累到我没有自由而羞愧,反而觉得我出来就是过分,亓凌霄,你不觉得你的想法很可笑?很不可理喻?” “……我……不是的……我是担心你,万一皇后的人捉了你……” “我隐匿的很好,皇后的人没发现我,不是吗?”,纪纤云强势打断,小小的身子气场吞天,刷的扭头,漂亮的杏眼大睁,凌厉嘲讽,“你来捉我回去,还满是你的道理,还要让我认错,我觉得我没有错,你还想屈打成招吗?我要是不想回去,你会把我当犯人押回去吗?” 不想回去?! 也是,一路出来没碰上什么凶险,还当上了逍遥的山大王,顺风顺水,玩儿的心野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我得三生有幸了 理解这份玩心是不假,不过,亓凌霄不可能去放任。 免得小丫头讨价还价,他登时绷起脸一本正经的把路堵死,“胡闹下去也是枉然,我亲自走这一遭,就是防备着他们带不回你。” 就知道结果是这般,纪纤云眼皮都懒得再挑一下,自嘲的冷笑一声,扭头继续走,“劳烦您亲自跑来抓我,我得三生有幸了。” 自嘲,满满的自嘲。 真正喜欢一个人,绝不是难为,是一心想着对方过的舒服。 划出一条路来,走就是皆大欢喜,不想走绑着也要走上去,那是霸道,那是占有欲强烈,就算有喜欢的成分在,也是不平等的。 类似养宠物,宠物讨好主子,主子就会摸摸毛给点好吃的,宠物不听话,那就是另一番光景,训一顿恶一顿,弄不好打一顿,反正就要宠物屈服就算了。 也是,深情的戏码做的那么足,转眼就搞大别人肚子,倒是印证了这份喜欢到底有几分纯度。 明知道结果还要问上一问,闹上一闹,只图把心里底残存的那一点点幻想刺破罢了。 雏鸟学会飞,自然是欢乐的,新鲜无比,突然强制再把羽翼禁锢,绝食都不为过。 小丫头就是那只鸟,满心的怨气,亓凌霄必须狠下心来,不过,打一棒子给个甜枣也是少不得。 紧走几步跟上去,腰微弯,他的气场都矮了几分,眸光偷瞄着,软了语调安抚,“不是押你回去,是请你,不要说得我和恶霸一样好不好?明明是你趁我不在跑出来,我还要费心找你,费力赶来请你回去,恶霸做成我这样,也太可怜了一点,是不是?” 明明是他有理来着,明明是他该板着脸等待小丫头的忏悔讨好,转眼怎么他成了错的那个? 还要卑躬屈膝的伏低做小,看人脸色? 凌乱啊。 今天才发现,冥王这货很是油嘴滑舌,纪纤云再次想撞墙,以前真的是眼瞎心也瞎。 识人不清,白白的两世为人。 讨好的话飘出去,一点回应没有,石头落在水里还有点波纹呢,他可真是失败。 哄人不是亓凌霄强项,他真是头疼的很,唯有端着木盆亦步亦趋,再接再厉,“把你的小脾气收一收,先跟我乖乖回去。最多忍耐半年,等事情告一段落,皇后不再是威胁,随你怎么出来逍遥。到时候,我陪你一起,你想去哪里我就带你去哪里。我跟你说,我去过的地方很多的……” 呵呵,这是在开空头支票? 半年,也许,这货真的可能把皇后那一派消灭,之后带她出来游山玩水? 一个玩弄权术的皇子,能为了个女人离开权利中心? 何况,到时候小妾的孩子该出生了,第一个孩子嘛,估计,到时候抱着孩子不撒手倒是更可信一些。 奥,这货那会儿才说过,要尽快让她怀个娃娃,免得她乱跑,半年呢,时间的确充裕。 脑袋里飞快的旋转着,弹指间,纪纤云便敷衍的摆摆手,“行了,我知道了,我又没说不回去。” 信男人的甜言蜜语,还不如相信猪会上树,既然不信,耳朵受累都是折磨。 闭嘴! 能让某个聒噪的苍蝇闭嘴,她不在意违心的搭讪一两句。 不知道为何,今天的思维活跃异常,就跟迷雾散去突然晴天一样,那货说什么她都能看透。 私下里闹脾气,小丫头一贯当着外人一向识大体,亓凌霄暗赞一句,松了口气的同时,话锋一转恢复了几分正经,“你带出来五个人,两男三女,怎么就见着一个?” “来福会木匠活,在山上跟着做桌子,剩下的去镇上给我买东西了。” “你岁数小,想一出就一出,那个孙掌柜还有手底下伙计,怎么也不拦着……” “怎么,你有意见?还是你要罚他们?” “别,别激动。”,稍微缓和下来的气氛,亓凌霄可不想更僵,只能谨小慎微退一步,“那是你的人,当然得听你的话,吃里扒外才该罚。” “哼。” 算了,逍遥的日子瞬间被他终结,有怨气也是有情可原的,亓凌霄很是设身处地,遂,被一再顶撞找茬,他依旧憋屈的选择忍耐。 一个搜肠刮肚找着话,一个要么不搭话要么夹枪带棒刺回去,这种诡异的尴尬平衡维持了许久。 直到离着山寨的木头栅栏门只剩几丈远,亓凌霄终于重新把腰杆挺直,做回他的冷面阎罗,虽然觉得多此一举,还是低声嘱咐一句,“当着外人,给我留几分面子。” “知道。”,纪纤云神同步的也变了一副表情,隐隐有那么一点乖巧意味。 进了山寨的门,又是下一个征程,还是决定她命运的征程,自然不能意气用事。 温柔刀,刀刀要人命,她不要命,只要能把人麻痹住就可以了。 “你啊,变脸比翻书还快。”,看在眼里,亓凌霄嘴角浮起一抹无奈的笑,“来,盆子拿上,贤惠到底。” 木盆夺在手里,纪纤云扯动一侧嘴角,嫌弃的哼了哼,“那是当然。” 亓凌霄很乐见这种小撒娇,爱恋的摸上小丫头的头,“乖!” 乖你个大头鬼! 心里强烈叫嚣着不满,为了前途,她还不能发作,往旁边一闪身,低声喝止,“有没有点正经!” “天黑了嘛,人家又看不清。” “你当人家都瞎啊,没看见门口有人嘛。” “那边亮,咱们这边黑,他们看不清的。” 两人低声嘀咕着,须臾,便踏入山寨大门。 张婶和冯老八那一帮,早早就恭候着,见人来了,忙恭敬的招呼,“大老爷,大当家,您两位回来……” “噗……”,纪纤云笑喷了,“大老爷,你们怎么想的啊?” 亓凌霄也是一脸黑线,幸好他定力强,没怎么表现出来。 不过,这称呼…… 张季眯缝着一双小眼睛,点头哈腰殷勤的不得了,“大当家,大户人家的主子,下人都是叫老爷。您都是大当家了,我们就、就想着叫大老爷,不好啊,那我们还是叫老爷。” 脑回路很清奇嘛,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看来,这话水分也挺大。 纪纤云摇摇头,抬步就走,“算了,你们随意,他乐意听就行。哈哈,大老爷,怎么听着跟个老头子似的。” 人群里没有来福,呵呵,看来冯老八把事情办妥了。 没了后顾之忧,她的心就有了谱,脚步跟着轻快几分。 “这……” 一帮人很是为难,做了天大错事般的很是不好意思,一个个偷偷看向亓凌霄。 亓凌霄才懒得理这些,目不斜视,妇唱夫随,顷刻就越过他们。 三十多号人,目光齐刷刷就到了清风身上,“大侠,我们该怎么称呼啊?老爷不行,那就少爷?” 清风没法子,当了回好人,“叫主子吧。” “奥,高,谢谢大侠……” 一帮人七嘴八舌竖起大拇指,没等清风开口,鸟兽状飞快散开,跑走了。 留下清风原地凌乱,这都什么人啊。 冯老八他们想法很简单,认为清风就是个跟班而已,自然不值得他们讨好,他们要做的是讨好那位看着就不好惹的大老爷。 天黑透了,皓月当空,院子里光线还好,为了贵客,破天荒的,点了好几处灯笼,比过年都隆重几分。 众人有序的忙活起来,安排晚饭。 纪纤云这边,山洞里的卧房点上蜡烛,正将用过的布巾抖开搭上木架子。 “屋里摆设还勉强能看,比外边看着好很多。”,亓凌霄踱步四望,下结论。 “都是我后来添置的,一开始住进来,你想不到的破。”,烛光里,纪纤云脸上有几分俏皮,搭好了湿布便扭身开了柜子,扯出一块上好的棉布丢过去,“快,把头发拆开再擦一擦,湿着头发睡觉会头疼的。” 亓凌霄心情大好,乖乖照做,“还是娘子关心为夫。” 还是个小孩子啊,不痛快就闹一闹,闹过就抛到脑后去了。 可能啊,回到府里,重新过上锦衣玉食的米虫日子,几天就把外边的疯野忘的一干二净。 想入非非的他,根本没注意到柜子旁边的人还有小动作。 把两个小瓶子塞在袖袋里,再关上柜子门,纪纤云转身之际,嘴角那一抹得逞的浅笑已经消失不见,“你肯定不乐意跟他们众乐乐,不如,我把饭菜端进来给你。” “你也得跟我一起吃。”,他可不要一个人,如果小丫头出去吃,他认可和土匪为伍。 “算了,谁让你胆小认生呢,成全你。”,纪纤云摇着头,勉为其难的吐吐舌头。 真是可爱的紧,亓凌霄擦着头发哼笑,“饿了,还不快去端饭。” 饿了好啊,一会儿一定要多吃点,纪纤云心里腹诽着,状似如常的推门出去。 一墙之隔,就是大厅,里头张婶几个正坐立不安等着呢,“大当家,饭菜装好了,要端上来吗?要不,咱们回各人屋里吃……” “不用,你们就在厅里。我端一份,和那位大老爷在房里单独吃。” 说着话,纪纤云脚步轻快的往外走,路过清风身边忍俊不禁,“你就和他们一起对付对付吧,希望你能喜欢那只鹅,的肉,哈哈……” 她是在活跃气氛,为了让她自己放松下来。 暗算冥王那货不是第一次了,不过,她还是紧张的很。 “……”,清风扶额,无话可说,那只鹅啊,他的一世英名都败在它手上。 端了两份饭菜放在桌上,纪纤云的心到了嗓子眼,脸上还要自然的不殷勤不冷淡,虽然她拿捏的很好,不过,已经到了极限。 扫一眼面前黑乎乎的菜盖米饭,再看看另一个碗里的粗犷豆腐汤,亓凌霄嫌弃的挑眉,“你每天就吃这些?你的胃真是能屈能伸。” “不是啊,怎么可能每天这么奢侈?今天有你这个贵客在,瓷公鸡才大出血,舍得大鱼大肉。”,平日的菜里只有几片肉而已,今天可是杀了两只鸡、一只大鹅,还有专门的豆腐汤,可能是习惯了,这种时候,纪纤云还有心思花在瓷公鸡身上,“一会儿我要问问瓷公鸡,他今天是不是中邪了,竟然舍得杀两只下蛋的老母鸡。啊,可能是其他人把他按住才能从他嘴里夺食的。” “瓷公鸡是谁?” “山上的账房,啊,你刚才看见的,就是解释为什么把你叫做大老爷那个。那个抠门啊,一个铜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对了,他竟然说,人死了还有下辈子,钱没了他死了也不会瞑目的。” 为了掩饰心慌,她端着轻松解释过,就把紧张转嫁到食物上。 夹起一大块肉,大口大口啃起来。 可能是有些日子没吃过鸡肉,肉到了嘴里,真实的取悦了她。 一个鸡腿飞快干掉,接着啃上鸡爪子,再来一口豆腐汤,从胃到心,笑容就爬上脸颊。 亓凌霄看的一愣一愣,这是饿了多久了? 幸好,他来了,赶紧带回去好吃好喝给养一养。 热情十足的解决着食物,积攒体力的同时,正事,她一直关注着,对面那货一直不肯动筷子,纪纤云心里就打起了鼓。 难道,发现了? 不,应该不会。 “你怎么不吃?”,吐掉骨头,她就奉上一个大白眼,“怎么着,我吃的你吃不得,你比我高贵很多啊?” 亓凌霄不想装,面露难色,“菜黑乎乎,看着油腻腻,还有股怪味,实在没有胃口。” “黑的是茄子干,前些日子晒的,本来留着冬天吃,看你来了才舍拿出来。看着不好看,吃起来很有味道,比新鲜茄子还好吃。”,为了表现茄子干真的好吃,纪纤云近乎夸张的连吃了两口,“来,尝尝啊,特地给你准备的,赏点面子嘛。” “天天吃这种东西,你真能开心?”,亓凌霄真心疑惑,山珍海味珍馐佳肴吃的惯惯的,冷不丁就换成粗茶淡饭,小丫头怎么就能如此享受。 看那吃相,的确不是装的。 难道,往后府里要准备一些这样的吃食? “开心啊,好吃就吃的开心啊,你不要以貌取菜,好不好?”,还不吃,纪纤云暗暗有些焦躁,“快,妇唱夫随,有福同享,一起吃,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你多吃点吧,不够的话,我这份也给你。”,菜不是放到一个盘子里夹着吃,亓凌霄觉得,山上吃饭就是每人分一份吧。 不吃?那她的几乎不就泡汤了,纪纤云急切的心如火烤,还是强自镇定的殷勤劝说,“……不吃菜就喝点汤吃点米饭,这里的点心你肯定更不和胃口。” 可是,她再次失望了。 “本来赶了一天路饥肠辘辘,不过,看见饭菜就不饿了。少一顿没所谓,我可以等到明天下山去镇上吃。” 亓凌霄的态度很坚决,为了表示他真的不会吃,还嫌弃的把饭菜往一旁推了推。 怎么办?总不能抓起饭菜往那货嘴里塞啊。 纪纤云心一沉,差点崩溃。 不断暗示着镇定镇定,她才勉强维持住了脸上的笑,无奈的叹口气,“哎,真是怕了你了,你这种人啊,民脂民膏享受惯了,就过不了穷人的日子。你不将就,我又不想饿着你,不如,我给你做饭去?” “好啊,好久没吃你做的饭了。”,对此,亓凌霄倒是很期待。 答应了! 希望之火再次燃起,纪纤云费了好大力气才把那股兴奋压制住,展示出来的是一张嫌弃脸,“哼,人家就那么一说,没想到虚让戚遇上热粘皮。哎,谁让人家我言而有信呢,就给你随便做一点吧。啊,先说好,再不吃,别怪我揍你。” “你做的我肯定吃,就是掺了毒药我都照吃不误。” “贫嘴!”,心里有鬼,纪纤云不免心虚,丢下一句,端着剩菜剩饭滚去厨房。 初冬的天气,山野地方可比不了京城王府里菜色丰富,大晚上的又不能去置办,只能拿白菜、萝卜做文章。 为了那货有吃的欲望,她也算是绞尽脑汁了。 幸好有张婶帮忙,分担了烧火刷锅一类的活,她做起饭来显着井然有序。 张婶第一次见他们大当家做饭,看着还有模有样娴熟得很,惊得七荤八素,“大当家,千金小姐也做的这些啊?真是人不可貌相,没看出来啊。” “没辙,那位就喜欢吃我做的饭。” 张婶就笑,“那就好,那就好。大当家,往后回去啊,您一定别再往外跑了……” 聊着天,也不耽误干活,这顿饭做的还是蛮快。 当纪纤云把打卤面、鸡蛋羹、萝卜丝饼、炒咸菜端进去的时候,却发现,做个饭的功夫,那货已经躺床上睡着了。 呼吸很沉,看来赶路真是累透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有了丝丝犹豫,可,眨眼功夫,便冷冷一笑。 不要痴心妄想了,难道还想第二次掉进同一个坑里?! “起来,起来,吃饱了再睡。”,站到床边拍醒沉睡的人,她还叉起腰威胁,“大晚上的使唤我,要是敢放着不吃,看我怎么收拾你!” 揉揉迷迷瞪瞪的眼,亓凌霄打起精神坐起,声音透着慵懒愉悦,“吃,怎么会不吃,闻着好香,肚子里蛔虫都醒了。” “别光说的好听,给个面子,快吃下去,要统统吃光才好。山上没什么可吃的,将就一下吧。” “保证完成任务,好不容易才吃到你做的饭,要珍惜。”,嘴角浮着笑坐到桌边,亓凌霄开始大快朵颐,不时还要夸上一句,“吃了你做的饭,别人做的都吃不下了,你说怎么办?……回去,你也给我做饭好不好?……” 吃吧,使劲吃,越吃就离她的成功更进一步,默默祈祷着,纪纤云托着下巴附和,“食不言寝不语,不要说话……好,回去给你做……你啊,就乐意使唤我……” 因为吃的开心,亓凌霄只当越加的头晕是太累太困,直到晕乎乎的眼前开始模糊,夹菜的手也虚弱无力,他才确定是真的不对了。 丢了筷子,扶上额头,竭力晃了晃脑袋,唯一那点清明告诉他,是小丫头做了手脚。 眼皮沉重,身体打晃,舌头都不听使唤,“……你……在饭里……” 话嘟囔到一半,人便栽到桌上。 趴在桌上的姿势能看出,晕倒之前,试图伸手去抓桌边的另一个人。 第二百二十九章 慢点,要死人了! 眼见着人轰然扑倒在桌上,纪纤云才惊觉,她早已经从椅子上跳开,离着桌子足有两步远,而且,呼吸都停滞了。 拍拍起伏的心口,平缓下混乱的呼吸,她因着紧张恐惧惨白掉的小脸,终于也染回一丝血色。 不知为何,冥王晕倒前的那个眼神,在脑袋里定格了,挥之不去。 怨念、愤怒、失望、焦急……复杂的情愫混杂,那个眼神,如魔咒。 印入了她的眸,乱了她的心。 即便人毫无生气的趴在那里,还是让她有着深深惧意,似乎,再做下去,就是不可饶恕。 转瞬,她又陡然咬咬牙,漂亮的杏眼里荡漾起无比的坚定。 当断不断必留后患,被一个眼神蛊惑的前功尽弃,得不偿失。 既然接受不了三妻四妾,既然当机立断跑了出来,断然没有回去的可能。 回去?看着他和小妾们生儿育女吗? 眼不见为净,和往后无边的眼泪比起来,不,她不是那种弱的,眼泪都不会有,只要痛心只有郁闷,注定还得逃离。 眼前那点温柔宠溺就是催命的符咒,陷进去才是傻透了。 过了这个村,往后再想跑,困难重重,重活一世,首要的就是活下去,还要活的好。 爱情?古代这种破地方,哪来的爱情! 脑中飞快的人神交战过,纪纤云便抹掉额头冷汗,蔑视的扫一眼桌边的人,脊背挺直的进入逃跑状态。 药量足够,估计着那厮睡个一宿也醒不来,遂,她的时间充裕根本不用着急。 开了柜子找来包袱皮,两套换洗衣裳包了所有的药瓶子和银票等必须带走的,麻利的收拾了行装,心里还是忐忑的担心着。 为保万无一失,端着桌上吃剩的饭菜出门,佯装去厨房。 厅里摇曳着一盏昏暗油灯,别说人,鬼影子都没一个。 纪纤云逡巡一瞬,脸上温和的笑意便转成期待惊喜,难道清风那货真的被冯老八成功解决了? 不得不说,清风是她两辈子以来见过最称职的手下,比亲兄弟还要可靠,天天被往死里使唤,连个好脸色都得不到,还能无怨无悔始终如一。 如果不是这货对明月死心塌地,她都要强烈怀疑这货对冥王有超乎寻常的龌龊心思。 这样的一个人,确定冥王还没睡下的情况下,百分百的应该在外边的凳子上当雕塑才对,让清风破例,呵呵,冯老八真是好口才。 将托盘放到一边桌上,雀跃的握紧拳头挥了一挥,心都要飞起来的她,扭头就往内间走。 撂倒了冥王,清风是她离开的唯一阻碍,再没了他,她大可以大摇大摆的走。 直到摸到内间的木门,她又迟疑了,沸腾的血液因着不确定,瞬间冷却,眉头皱起,纠结非常。 如果清风没走,只是出去上个茅房,那她背着包袱出去,岂不是被抓个现行? 可,要是没成功,冯老八不该那么不负责任,跑的影子都没有,连给她报个信都不做。 也许俩人一起出去了…… 疑心一起,她便欲罢不能,为求心安,重新端起托盘,焦心的往外去。 出了大厅,冷风一吹,身上一个哆嗦,她的神经更加紧绷。 心虚不由得写到了几分到脸上,左顾右盼的,异常安静的山寨让她觉得诡异,连带着脚步都凌乱起来。 “大当家,大当家……” 快走到厨房门口,一道贼溜溜的低低男声钻入耳朵,更让她心头一紧。 手上一软,托盘都险些丢出去。 定睛一起,是冯老八,噗通通狂跳的心才平复一些,紧走几步入了厨房,没容的她开口,就听,“大当家,成了,那人已经睡觉去啦。” 成了! 无疑,这是天籁。 纪纤云的眼睛历时亮了,厨房昏黄的油灯光里,熠熠生辉,“真的?天啊,你真行!” “嘿嘿,不能辜负大当家信任。”,冯老八憨憨笑笑,随即,警觉的往门外瞧瞧,压低声音确认,“大当家,您真要走啊?不是,我是说,您那位夫君看着对您还不错,您个有夫之妇跑个什么啊?要不,跟他回去,只要他不计较,就好好过日子呗。大户人家好吃好喝有人伺候着 ,怎么也比咱们山上过的舒坦。” “你啊,不要被他的表象骗了。他那个人,喜怒不形于色,明明恨不得把我抓回去跪祠堂浸猪笼,当着外人还要表现的很和气,好像不会追究的样子。你想啊,大户人家,媳妇儿跑了还是上了土匪山,那些大老爷大少爷能不追究?我啊,现在不跑,回去别说好日子,活着都不能。” 没法,阻止冯老八劝说,她能做的只能是抹黑冥王那厮。 效果杠杠的好,冯老八唏嘘的点头,粗犷的汉子瑟缩的有些怕怕,“对对,大当家说的是啊。那些高贵人就是当人一套背地里另一套,刘员外就是,在外边他为人好着呢,在府里就跟阎王爷一样喊打喊杀。那,大当家,趁着那个跟班睡下了没人看着,您快逃命去吧。” “是啊是啊,我得快点走。”,纪纤云也是一副怕怕的表情,将心绪不宁进行到底,“你确定,那人真的睡下了?被他抓住,我可就惨了。” 冯老八拍着心口打包票,“放心,大当家,那人真去睡了。不是我多能,是您那夫君,您在厨房做饭的时候,他就出来把人打发了。就在栓子那屋睡,灭了灯有一会了,估摸着,早睡成死猪一头。” “奥奥,那就好。”,冥王吩咐的,那她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纪纤云点点头,扭头就要走,迎头却碰上了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张婶。 张婶一副谨小慎微生怕惊了谁的贼兮兮样,“大当家,您真要走了啊?要么,在想想,那位老爷看着……” “岳母娘,您就省省吧,那人是个人面兽心的,大当家要是回去就没命了。” 冯老八压着手急急打断,张婶也就不再劝,打了个哀声很是不舍,“大当家,您这一走,这辈子怕是见不着了。您是咱们的大恩人呐,我们还没报答……” “好了好了,我也很舍不得你们啊。一辈子长着呢,这么着,我先出去躲躲,过个一年半载,我再回来看你们。” “那就好。”,张婶抹着泛红的眼眶,脸上浮起一丝笑,“大当家,我们等着您回来。大家伙都想来送送您,就是怕那位发现了,都早早回屋窝着去了,您啊,一路走好吧。” 纪纤云一惊,扭头看向冯老八,“他们都知道了?” “大当家,这怎么瞒得住?栓子他们没回来,来福又走了,你说,大家伙能不疑心?还不如偷偷跟他们交代清楚,这样大家一起瞒着,省的那俩起疑心。啊,大家都是向着您的,您说什么就是什么,绝对不敢坏您的事。” “也对也对,没想到啊,你还挺有计谋的。”,纪纤云信服的伸出大拇指,“好了,我得走了,万一那家伙醒了就不好了。放心,他们要抓的是我,就算明天发现我跑了,也不会难为你们的。” 张婶又把人拉住,“大当家,您等等,我去拿件衣裳给您。月亮好,您的衣裳打老远就瞧的见,万一屋里那人……” “对啊,要夜行衣,快,快去拿给我。”,纪纤云对着张婶目露崇拜。 幸好有这些人帮着,要不早漏洞百出的被清风发现了,那货功夫好睡觉轻,万一抽风爬起来…… 人有三急,保不齐一会儿就上个茅房,再拐进厅里溜一遭,呵呵,就露馅了。 张婶瘦小,穿了她的衣裳,意外的很合身。 对着镜子照了一照,纪纤云很满意,靛蓝到近乎发黑的粗布衣,裹在身上很有几分行走在黑暗里大侠的既视感。 比起她那些花枝招展的绸缎衣裳,真是不知道方便了多少。 事不宜迟,看了一眼镜子,她便背上包袱大步奔门口而去,不知为何,开门的一瞬间,蓦然回了头。 视线定格在趴在桌上的人身上,心里很是有些酸。 不舍吗? 很快,她就把这个想法拍飞了。 强自昂着头,凛然离去。 天黑,路陡,山上的马跟她也没默契,步行上路,唯一一种,不选也得选的下山方式。 以防万一,连灯笼都不敢点一个,摸黑走。 想着半路来福几个等着接应,踏上征程的她,对那段悠长陡峭的山路,也没那么惧怕了。 可,现实总是残酷的。 夜色里,独自一人行进,困难重重。 就算忽视掉耳畔一声接一声的猫头鹰和乌鸦的凄厉鸣叫,走上那段最最陡峭的路,还是让她心惊胆寒。 最窄的地方只容两人并肩走,一个不小心就会滚落深不见底的悬崖,粉身碎骨妥妥的。 平日里,大家一起走,又是白天视线好,习惯了也没觉得多害怕,今晚,大大不同。 光亮不错,可山路被高山挡着,背光的一面,黑漆漆的,睁大眼睛,勉强能看清路和悬崖的边界。 加之,蜿蜒狭窄的山路还不平,坑坑洼洼,深一脚浅一脚的,连着几次踩到洼处踉跄一下,吓的她,初冬的天气里,一层一层的白毛汗往外冒。 不是她胆子小,旁边就是悬崖,真要摔个跟头,很可能就滚悬崖下头去了。 小命啊。 又一次踏入小坑里往前栽了栽,险险稳住身形的她,擦掉额头的冷汗,很有一种放弃的冲动。 娘的,一直拿命这么玩儿,她要崩溃了好嘛。 纠结的望天,脑袋里有个声音在疯狂叫嚣,不如,回去算了? 万一掉下去可就完蛋了,还不如回去,等明天下山之后再找机会跑。 反正离着京城有八九百里路,吃饭要吧,住店要吧。 再一思虑,她还是砸吧咋吧嘴,苦逼的选择咬牙坚持下去。 有今天这一出,就是回去了,冥王那货往后防她肯定跟防贼一样,哪还有机会跑?一次下黑手把人放倒,她的信誉值,已经刷啦啦成了负数。 根本不可信赖。 还好,反正没人看着,安全起见,可以手脚并用。 一里多山路,不算长,却费了她九牛二虎之力,一层层冷汗湿透了后背,狼狈不堪。 足足两刻钟后,当踏上宽一些的路时,真真有种喜极而泣之感。 信念的力量啊,无敌。 过了堪比蜀道难的那一段,先苦后甜,之后的路即便依旧不平,即便还让她跌倒一次磕的膝盖生疼,不过,在她看来,都是浮云。 就连路边黑漆漆的灌木丛和老树上不时发出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鸟叫,她也浑不在意,甚至觉得很是悦耳。 过了那段悬崖,就跟捡了条命回来一样,自然,什么都变的美好起来。 惦记着来福几个肯定等的焦急,不禁尽可能的加快脚步。 不知过了多久,走到脚底板生疼的她,突然听到背后有声响,不是鸟叫。 侧耳细听,是策马狂奔的那种声音,夹杂的还有隐约可闻的崔马声,是人。 好像,是清风的声音。 不好,清风追来了! 这样的认知,一时让她花容失色。 什么也不想了,下意识就拽紧包袱,迈开不长的腿,猛跑。 寂静的山里,大晚上的声音传的远,清风离她肯定还有好一段距离。 跑,她心里只有这一个想法,要拼了命的跑。 估计,快到和来福他们汇合的地方了吧? 就算到不了,她也要尽快找个能躲藏的地方。 眼下,一边是高山,肯定爬不上去。 另一边的树稀稀拉拉老远一棵,入了冬,草败了,枯掉的灌木也是孤零零的,一样藏不了人。 后边的人,显然比她更急,马蹄声紧密,催马的声音也是不绝于耳。 由远及近,显然,两人的距离在不断缩短。 入耳的声音越来越响,纪纤云的心也是一点点沉下去,天啦撸,来福他们怎么影子都见不到。 还有路边的这些破草破灌木,就不能茂密一点吗?简直存心跟她做对啊。 越来越大声的‘驾’响彻山间,带着特有的回声,她就更加不好了。 清风那货,就不能好好睡觉,大晚上起来作甚?起来就起来,跑去山洞里有病啊? 知不知道小别胜新婚,能不能给人家小夫妻留点私人空间,能不能让人家好好打情骂俏滚个床单? 不管心里如何咒骂,可,面前的情形越来越棘手是真的。 援兵不见人,没处躲没处藏,她的体力也到了极限,小腿发酸,呼吸急促喘成狗。 可她没有放弃,还在拼死挣扎,踉跄的往前跑。 清风骑着马,速度很是快,夜里,视力绝佳的他,很快就发现了山道上那抹娇小身影,黑乎乎的,在他看来,正龟速前进。 大晚上的,没人会有闲心跑山里散步,而且还是土匪山,王妃无疑。 发现了人,他终于长出口气,扬声喊起来,“王妃,您停下!快停下!” 停下?停下是傻子! 清风能追来,肯定发现冥王被她放倒了,可想而知,把她抓回去之后,冥王那厮的脸会难看到何种程度。 罚她到不至于多重,想跑,往后那就没门也没了窗户。 遂,只要有一线生机,她都要挣扎到底。 哼哼,反正她还有最后一招,药粉。 就算被追上了,只要她够机灵,把那货也撂倒,呵呵,一样成功。 只不过,就要委屈这货在山路上睡一觉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她也是迫于无奈啊。 脑中灵光一现的功夫,她便把包袱扯到身前,伸手进去翻找,药粉,她的药粉。 大晚上也看不清是哪种,反正都死不了人,清风,你自求多福吧。 “王妃,您快停下,主子出事了!”,离着很近了,清风见前头的人还在垂死挣扎不肯停下,急急的大喊一声。 他真是无奈了,王妃为什么非要跑出去疯,为了这个,竟然到了给主子下毒的份上。 王妃不是为了主子可以不要命?俩人不是感情好的蜜里调油?真要这样,王妃怎么可能会拼命跑? 太诡异了! 不过这是主子和王妃之间的事,他根本不关心,当下,他只关心主子的身体。 出事?能出个鬼的事? 不用吓唬她,就是一点蒙汗药而已,虽然倒进去的有点多量有那么一点点过,也就多睡一睡的事。 不对,也就是一盆凉水过后,迷迷糊糊难受个一天而已,离命远着呢。 身后不仅有清风的喊声还夹杂了俊美的嘶鸣声,哒哒踏地声,很清晰,就跟在耳边上一样。 纪纤云知道,清风就要赶上她了,把手里的药瓶攥的更紧一些。 漂亮的杏眼里荡漾着决绝,哼,非要跟她作对,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弹指间的功夫,她就发现,身后的人追上了她。 可是,预想中的一马当前,很有气势的拦截,根本没有发生。 那匹马,箭一样就在她身边跑过去了,带着呼呼的冷风。 搞的她都凌乱了,这是闹哪样? 清风不瞎啊,她一个大活人就在路中间,怎么可能看不见? 蒙蒙的将视线追随过去,那匹马跑出有几丈远倒是不往前去了,正原地撒欢呢。 前仰后合连踢带踹,还仰头嘶鸣。 终于,她的脑回路正常了,意识到那货是催马太急,停下很难。 不论如何,清风已经把她堵住,纪纤云只有背水一战。 清风终于勒住了马,拨转马头往回往,边走边急问,“王妃,您到底给主子吃了何毒?他看上去,很是不妙。” “……就是在饭菜里加了点蒙汗药,睡一睡就好了。”,说一千道一万,给人下毒终归是下三滥,纪纤云戒备的站在那里,还是有那么一点没底气。 “不可能的,这时候了,王妃,您就实话实说吧。冰凉的井水喷过去都无济于事,人好像醒了又根本没有意识,而且浑身跟火炭似的,肯定不是那个药。” 清风已经到了呼吸急促的人身旁,一个偏腿跳下马,追问的很是强势。 就算是王妃,只要侵害到主子,他都不会客气。 人下了马,不过离着她足有两三步,纪纤云心里盘算了一下,毒粉撒出去貌似成功率不高。 清风是高手,只能趁其不备,而且只有一次机会,只许成功不能失败。 心里想的透彻,她便佯装镇定的慢慢往那边凑,“我说的就是适合啊,就那种药,骗你做甚?可能加的有点多,睡两天就没事了。” 只想放倒冥王,她好跑路而已,貌似,也就那一种药可用。 而且,她很确定,就是加的那种。 只不过,先前那盘子盖饭和豆腐汤浪费太多,等她往自己做的食物里加料,瓶子只剩个底,不够了。 害的她又开了一瓶满的。 回想一下,倒的是有点多,药量大,应该有副作用的,对,肯定是副作用。 “肯定不对,至少还有别的,王妃,您赶紧跟我回去瞧瞧,尽快拿解药给主子才是正经。”,如果面前这人不是王妃,清风真想先动手暴打一通。 “我也肯定,绝对没有别的,清风你放一马,好不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虽然希望渺茫,不过,纪纤云不在乎试一试。 况且,人对比自己弱小的,天生就有种松懈,因为不放在眼里,呵呵,就给了示弱的那个偷袭的机会。 这时候了,可以说十万火急,王妃竟然还想着一跑了之? 清风真是气顶脑门,口气自然就是不善,“王妃,您就死了这条心,放您走,万万不可能。您不知道主子找您找的多辛苦,主子那么忙身上系着多少人的荣辱性命,您就别拖他后腿不要胡闹了。一句话,您要是不马上跟我回去,别怪我得罪了。” 得罪了,哼哼,不知道谁得罪谁! 已经蹭到有把握的距离,纪纤云嘴角就浮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退在袖子里的手用力握紧药瓶,胳膊猛的发力。 一切看似完美,可惜…… 她刚一扬胳膊,近前的人便形如鬼魅的消失了。 确切的说,是反应飞快的闪身跳开了,以吓人的速度,晃了她的眼,也戳破了她的希望。 药粉撒出去了,成了夜色中一无是处的飞灰,幸好她站在上风口,否则,就要自食恶果。 纵身跳开足有两丈的清风,更加恼火,丝毫没有游说理论的心思,飞身上前,稳准狠的点了还握着药瓶处在失望到无法自拔中人的穴道。 “……你……”,顷刻动弹不得,纪纤云即便恨得牙痒痒,也无济于事了。 娘的,天要亡她啊,唯一的路都给她堵了。 架势还没摆好就被秒成渣渣,为啥,给她弄个如此强悍的对手? 哎! “王妃,事不宜迟,只能得罪了!”,清风把人拎起来搭上马背前,还抱了抱拳。 那不悦的声音就能看出多么敷衍,粗暴的动作更是,他很生气,很不满。 被当小鸡子拎着,很伤自尊好不好?还被跟个麻袋似的搭在马背上,脑袋充血,五脏六腑都被压得要移位。 纪纤云眼冒金星,不过,实在懒得开口。 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无边的惆怅如巨大的茧,包裹的她心如死灰。 把人放上马,清风也飞身上了马背,丝毫不敢耽误,一手拉着缰绳,一手稳着搭在马上的人,催马的声音响彻山谷。 这么一颠簸,纪纤云有种命不久矣的感觉,娘的,胃里翻涌,饭都要倒流了好不好? “慢点,要死人了!”,实在难忍,纪纤云扯着嗓子吼起来,“又不是火烧眉毛,一点蒙汗药,别弄得要赶时间见最后一面一样行不行!” 回答她的只有呼呼的风声。 马蹄声依旧急促,她的肠胃也没有摆脱被折磨的厄运。 这回她也学乖了,咬牙忍着,不再大喊大叫。 平日里对她恭敬有加,碰上冥王的事,立马翻脸,哎,没交情啊。 不过,反正被捉了,她也认命,苦中作乐的,自认还是有那么一点好处。 找冥王那货吹吹枕头风,一点要给清风这厮点小鞋穿,否则,难解心头之气。 一路疾行,山路越来越陡峭越来越窄,骑马行不通,清风便下了马,毫不犹豫的把人当沙包,扛在肩上走。 纪纤云依旧是脑袋充血的命,对清风的怨念,就更深了。 娘的,怕解开她穴道,她再跑了吗?呵呵,真看得起她。 再瞧一瞧老实跟在身后的马,她哭的心都有了。 好听话好有胆子的马,她要是有这么一匹,就不用靠弱弱的一双脚,策马飞奔而去,早和来福他们汇合跑掉了,哪会被追上抓回来? 无限惆怅中,不知不觉就进了山寨。 纪纤云更加欲哭无泪,娘的,费尽心思跑那么远,就这么化为乌有。 更可恨的,山寨里从来没如此亮堂过,到处是灯笼和火把,兄弟们一个不少,都在对着她行注目礼。 狼狈的被人当麻袋扛着走,她这个大当家的脸…… “……大当家,您还好吧?” “大当家……” “走开!”,清风眸光凌厉,很是骇人,冯老八等人皆是缩了缩脖子,搓着手不敢再上前。 “没事,我没事。”,纪纤云努力扯出一个笑脸,可,她知道,她一定笑的很难看。 清风一路疾走,把人扛到山洞里的卧室才罢休,拎到床前,迅捷的解了穴道,指着床上的人咬牙切齿道,“看看,快看看,您到底做了什么?!” 满脸通红衣衫不整,身体不断抽搐,比他发现的时候反应剧烈许多。 他也是个见多识广的,大概也晓得了怎么回事。 可是,王妃怎么能下这种药给主子?! 真是欠收拾的紧! 要不是清楚主子把王妃捧在手心里,含在嘴里怕化了,他现在就能把人一巴掌拍死。 能怎么样?不是好好躺着呢! 纪纤云才要不屑反击,就被细看的景象惊到了,漂亮的杏眼历时瞪圆,“他……这是怎么了?!就是蒙汗药,怎么会……这么……这样严重?” 第二百三十章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这时候了,还要装傻! 清风睚眦欲裂,额头青筋暴起,没好气的瞪视过去,咬牙从牙缝里愤愤蹦出几个字,“魅药!王妃,您是想要主子的命吗?!” “……”,纪纤云被喝退一步,踉跄着站稳,大大的眼睛里全是蒙,随即摇头如拨浪鼓,信誓旦旦否认,“魅?不可能!我又没疯没傻,给他下那个干什么?!” “干什么?你心里清楚!”,还不承认,清风的拳头就握起来,如果不是理智尚存,肯定会狠狠砸上去。 不打女人是真,可有些女人真的,不打就会天理难容。 眼前这个,就是纯粹该狠狠收拾那一波。 揉扁捏圆,十八般武艺都用上,才能解气那一卦。 这是要撕了她的节奏?! 清风骇人起来真的可怖,不过,纪纤云吞吞口水又梗直了脖子,“你、你不要冤枉我。药瓶还在厨房藏着,我这就拿来让你闭嘴。” “一起去。”,确认一下,万无一失,清风也想亲眼看到药瓶,不过,他不会容忍面前的人跑离他的视线。 哼,再没影了,山上那帮土匪帮着藏,想找,就难了。 对这种女人,就得加一万分的小心。 阴魂不散就阴魂不散吧,纪纤云也不在意,抬腿就往厨房跑,中途和山上众人擦肩而过,还不忘强装无事的摆摆手,“回去睡觉去,快点,我不会有事的。” “奥奥……”,众人点头应声,可是,没人挪动地方,聚到一处,惴惴不安的很。 被那可怕的跟班扛回来的,他们可是看的清清楚楚,下人敢造次,可想而知,山洞里没露面那位大老爷发了狠了。 大当家这回,看来是在劫难逃。 尤其是冯老八和张婶,担心的直冒冷汗。 回去就要跪祠堂浸猪笼,一想起这个,他们心里直突突,那位大老爷,不会忍不住,山上就动手吧? 纪纤云也没空看大家伙的反应,飞也似的奔进了厨房,径直奔了锅台边的一堆草木灰,小棍子一扒拉,小小的一个青花瓷瓶赫然在目。 没等她伸手去捡,瓶子就被清风飞快拿了去。 胡乱的用手抹去灰烬, 待看清瓶底的字,清风的脸更加黑,眼里的冷光如刀似箭,恨不得将面前的人凌迟,“这是什么?!你自己看!” 看情形,好像不妙。 纪纤云有种很不详的预感,手指发颤的接过药瓶,靠近油灯的光亮睁大眼睛去瞧,登时,她就瞳孔猛一缩,傻眼了。 揉揉眼睛再看,这回死心到崩溃,药瓶脱了手,啪叽掉到石板地上,碎成了好几半,药粉撒了一小片地。 天啦撸,那小瓶子底部赫然写着‘极乐散’三个字,看名字,就能猜到是什么药。 而且,她本来就心里清楚的很,那药是做什么用的。 花了大价钱,从奇货堂搜罗来的,多亏了师父那人不拘小节,否则,这种药哪会到她手上。 因为一直没机会用,所以就忽略了它的长相。 如果不看底下的字,光看瓶子,和盛着蒙汗药的瓶子,简直一模一样。 哎,都怪她从柜子里拿药心急火燎,大意了。 可,事情已经这样了,印象中她也没有极乐散的解药,遂,纪纤云扎着手,不知所措的看向清风,“错了,拿错了,瓶子错了。这个,这个,买药的时候就没带着解药,清风,那可怎么是好?” 冥王的情况她也是看的清清楚楚,皮肤红的像个煮熟的虾子,不断低吟闷哼着着实痛苦难耐,还有肉眼可见的持续痉挛,简直就是羊癫疯上身,随时要抽过去一样。 都是她的失误造成的,而且,她真的没想害人啊。 这时候了,以前的恩怨纠葛都抛诸脑后,她只想着怎么把冥王解救过来。 这也能错! 看样子,还不是装的,真是无心之举。 人蠢成这般也是天下无敌! 清风捏捏眉心,火气稍减,更多的是凌乱无奈,扫了一眼地上碎裂瓶子处洒出的一点药粉,耐着性子询问,“到底放了多少药进去?” 手指在身前搅动着,纪纤云努力回想,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弱弱道,“……有半瓶吧。不过,是那些饭菜里分着放的,他也没有吃光,算起来,真正吃进去的也就小半瓶。” “小半瓶?!”,清风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天知道,他多想骂脏话多想打人,可,主子的身体要紧,“你还要放多少进去?!要是都吃进去,主子这时候没准已经见了阎王爷!这种药药性极强,只要一点点就能起效,你竟然……哎,还去快回去救人。拖的时间长了会死的。看主子如今的模样,挺不住多久的。” “那怎么办啊?你有解药吗?”,那么严重!纪纤云的心也到了嗓子眼,小脸惨白惨白的,一点血色都没了。 她再怨气,可从没想过让那厮去死啊。 清风扯动一侧唇角,别有深意的看了纪纤云一眼,冷着脸抬腿就走,“有,自然有。拖得久了会死人的,还不快跟我来。” 自作孽不可活,呵呵,不是不报,时候就在眼前。 这种女人就得吃点苦头,免得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有解药啊! 纪纤云登时面色一喜,“走,那快走,你快去救他。” 只是,兴匆匆冲回山洞内间之后…… “诺,解药就是你。”,清风站在床边,冷酷着一张脸抬抬下巴,随即,目光飘忽开去,声音透着无边尴尬,“你和主子行周公之礼自然可解,眼下主子蒙汗药的药劲还没过,浑身无力,应该是不能……嗯,你们是夫妻,反正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办。” 打打杀杀没问题,办旁的事也是责无旁贷,哎,竟然还要处理这种…… 他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什么?!让她当解药! 纪纤云发自内心的抗拒,历时摆手,“我不要,你……” “难道你想害死主子吗?!别忘了,药是你下的,主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难熬是肯定的,致命倒是不太可能,不过,清风刻意往严重上讲,冷酷的脸透着渗人的寒气,“我这就出去,还有,劝王妃你快着点,主子醒来,也许会念着你将功补过态度好的份上,罚的轻一些。” 把王妃吓唬住,主子至少能少遭点罪,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总不能把俩人都扒光,然后扔到一起吧? 就算他活腻歪了敢那么干,主子躺尸没体力,这周公之礼,也得王妃主动啊。 现下,除了说服王妃乖乖受累,别无它法。 恐吓过后,清风迈着大步离去,徒留,纪纤云站在那里凌乱纠结。 冥王那副抽羊癫疯随时要抽过去的凄惨样,简直不忍去看。 的确,都赖她,赖她没有对症下药,诶,是乱用毒药,没有加小心。 害人在先,不救等同于故意杀人,万万是行不通的。 不过,救,就要当解药,宽衣解带和这厮来个疯狂动作片。 想想,就是吞了苍蝇一样,恶心的能吐半辈子。 不甘心啊! 以前怎么夜夜笙歌怎么胡闹那是以前,没了感情做基础,中间横亘一个大肚子小妾,她实在忍不了那份恶心。 不能不管不顾,又不想被恶心到,真真的难为死她了。 原地热锅蚂蚁似的转了几圈,突的,脑中灵光一现,她都佩服自己,危急关头总能急中生智。 伸出还算秀气的手看了又看,最终咬咬牙,痛心疾首的叹了口气,“哎,只能委屈你了,怪就怪你的主人我脑袋进了水。” 虽说手也是她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不过,比起整体沦陷,牺牲一小部分还是可以容忍的。 大不了,这事过后,费它个几盆子水,多打几遍胰子,好好洗一洗,洗到吐露皮。 无可奈何的打定主意,定了定神,牙关一咬心一横,她就行动起来。 怨念脸的坐在床边椅子上, 毫不温柔,确切的说卖力到有些粗鲁的开始工作。 边出力,她边仔细观察着床上之人的反应,须臾,她便确定,她的法子很有效。 立竿见影的,这厮的身体就舒展许多,额头的青筋似乎都缩回去不少。 亓凌霄迷迷糊糊的睁不开眼眸,头痛欲裂,浑身如被架在火上烧,血液似乎都是沸腾的,突然的一抹清凉降临,让他极致的舒爽。 如沙漠里将要渴死的旅人跌入绿洲。 迫切的想抓住这股舒爽,他便奋力的伸出手去抓。 梦呓着,无意识无章法,滚烫的大手去追寻着,如受到指引。 奋力工作的手被抓握住,握的不紧只是覆盖,纪纤云不禁火冒三丈,嫌弃的猛甩开。 没了清凉的注入,亓凌霄更显难耐,不满的哼哼着,大手胡乱的抓挠虚空。 纪纤云也很无奈,还好,她够聪明。 起身到柜子里摸了两条子布出来,不顾某人的奋力挣扎,干脆利落的把那两条妨碍她工作的胳膊一一系到床头栏杆处。 处理完毕,冲着在床上扭动的人撇撇嘴,满是嫌弃的白了好几眼。 哼,自找的。 自作孽不可活。 这就是敢始乱终弃的代价! 虽说这货是在她离开那一个月做下的事,不过,在她看来,喜新厌旧太快,也算始乱终弃那一卦。 心里解着恨,纪纤云又坐了回去,面无表情的重新投入工作。 不同的,这次好多了,胳膊被束缚,身体又没什么力气犯乱作祟,床上的人可以任由她摆布。 唯一的不好,就是太耗费腕力。 暗叹着单身男人自找乐子也是顶顶耗费体力的力气活,一时,她恨不得长出十几二十双手来,最好变成爪子数不清的蜈蚣。 还好,累到手抽筋,解毒效果还是显著的。 细看,脸色不再是煮熟的螃蟹样,没有恢复往常的麦色,顶多也就是汗淋淋的绯红而已,脸上的肌肉痉挛抖动如跳舞也成了过去式。 最明显的是额头和手背上的血管,只是微微凸出皮肤,并不狰狞。先前看着真是心惊胆战,青色的血管突出来的诡异恐怖,跟要随时爆开似的。 成果是可喜的,纪纤云觉得,只要坚持住,足可以把那该死的毒解个干净。 辛苦耕耘的同时,不禁沾沾自喜,她这也算独辟蹊径歪打正着吧? 如果传播开去,往后中了这种药的人,就不必非要去双修,随便谁,辛苦一下就能帮着解了。 万一,正好没地方去找异性,呵呵,她的法子就是救人一命。 想入非非到飘飘然,可,手腕的无力着实让她头疼的将那份发现新大陆的欣喜大打折扣。 她这个第一个吃螃蟹的先行者,累到手抽筋,整个一个要精疲力竭的节奏。 汗水滴滴答答,终于,她实在是坚持不住了,眼见着冥王这厮好了许多,她决定来个中场休息。 手累的抖如筛糠,她真怕累出个毛病来,更多的,她是担心那厮的命根子。 做工和热传递都可以升温,太热了那可就…… 真要给弄出个好歹来,那货非拍死她不可,嗯,可能等不到冥王,清风先把她解决了。 可惜,她的良苦用心,在现实面前脆弱不堪。 才把双手解放出来歇一歇,顶多半盏茶功夫,冥王那厮就变了一副模样。 脸上的红越来越重,跟变色龙变色有一拼,说变就变,诡异非常。额头和手臂上的青筋同步的开始膨胀鼓出,没有衣裳遮挡的皮肤,明显的能看出肌肉在跳动。 纪纤云看的一愣一愣,真真的惊吓。 她真是欲哭无泪,这厮也忒磨人了,没完没了,就不能让她歇会啊。 无法,跟个迷迷糊糊嗑药的,讲道理也是浪费口水,她明智的选择迅速投入第二轮战斗。 等她累到在吐血边沿,终于又让床上的货舒坦下来。 慢慢松口气,擦擦脸上的汗,她惊觉,冥王那货睁眼了。 可是吓的她半死,心扑通扑通到了嗓子眼,魂都要飞走。 一个下药,还是蒙汗药和极乐散混合的,一个把他胳膊绑住还在用手那啥,各种罪归一,那货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她很清楚,这货发起火来,到底有多可怕。 事实证明,她的担忧是多余的,床上的人只是睁眼了而已,唇齿间依旧细碎的哼声,正经的一个字都没有说。 不会啊,怎么也该骂她一顿? 仗着胆子细瞧,昏黄的烛光里,那货的眼睛里似乎没有焦距,很混沌的一种状态。 纪纤云这才回了魂,惊魂未定的猛喘息,幸好,那货还处于意识不清的状态。 虚惊一场,继续卖力耕耘,又过了一炷香功夫,她真的到了有心无力的地步。 管你意志再坚定,手就要癫痫无力,实在没辙。 望一望某人依旧没有颓败下去的物件,她只能硬着头皮扬声搬救兵,“清风,进来!” 她不傻,脚趾头想想,清风那货一定就在门外守着呢。 这种听人行周公之礼的猥琐事,那货还会做的理直气壮。 “好了吗?王妃,您把衣裳穿好。”,等待是熬人的,清风觉得已经过了许久,猜着,应该尘埃落定了,语气里就带了几分小放松。 再磨磨唧唧,她的宝贵成果很可能又一次付之东流,纪纤云皱眉急吼,“衣裳好好的,快进来,着急呢!” 着急?不会主子出了什么事吧? 清风的心就提了起来,大力推门窜入。 看一眼床上衣衫凌乱,胳膊被绑在床头,很不雅的露着某处的主子,再看看穿戴整齐坐在椅子上的人,他历时血气上涌,目露凶光,恨不得将眼前的女人拍成肉酱,“你……你竟然这半天根本没帮主子解毒!”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闲着了!我一直在努力,没看见你家主子好了不少吗?”,白过去一眼,纪纤云又强打精神做起示范,“我太累了,只能你来替我。看着,就这样,很管用的。你看,他现在好多了,咱俩轮拨上阵,肯定会把那个极乐散消灭掉的。” 还敢强词夺理! 而且,竟然大刺刺的当着他的面给主子…… 这是个女人吗?! 清风又气又惊,嘴角抽搐,简直在崩溃边缘,拳头紧握骨节咯咯作响,心口起伏的要炸开一般,“你……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你还让我……” 主子怎么会看上这种女人?! 这是中了邪还是怎么的?!以前看上去不是这么不可理喻的啊。 “什么过分?救人要紧,哪里还顾的上那些有的没的。”,纪纤云再次送上一个大白眼,甚是理直气壮。 虽然男人给男人那个啥是有点恶心,不过跟小命比起来,算个屁啊,真到救命的时候,人工呼吸还嘴对嘴呢,还不是一样要做。 “停!你快停手!你一直这么糟蹋,毒解不了,那里先废了!”,清风这次直接用吼的。 王妃?这样的女人不配让他当女主子敬着。 如果可以,他到不介意把人拎出去,找条狗喂一喂。 养不熟啊,还不如狗忠诚,主子真真的瞎了眼蒙了心,巴巴的费心费力找过来。 不值! 太不值! 铁都能磨成火星子,别说人了,纪纤云也很认同,遂,一本正经吩咐,“厨房有猪油,你去拿一点来,找不到的话,问张婶。咱们手上抹油,滑溜溜的,就不会有事了。” 猪油! 要用猪油…… 这成了压坏清风忍耐力的最后一根稻草。 耳朵收到如此不堪的话语,他最后一点顾忌也没了,彻底爆发。 索命厉鬼般的上前,拎小鸡一样的把纪纤云从椅子上拎起来扔到一边,摔了个龇牙咧嘴。 “叫你作践主子,你这个女人实在不识好歹,死一百次也不为过!” 这一摔实实在在,纪纤云的屁股差点开花,疼的她嘴里嘶嘶抽气的同时,脾气也上来了,梗起脖子恶狠狠瞪向清风,挑衅,“嫌弃我作践你家宝贝主子,那你别用我啊,赶紧的,找个女人来给你家主子解毒。反正,我是不会如你的意,和你家主子那个的。” “能找别人我早去了,荒山野岭,哪儿去找个女人来!你和主子早已经有夫妻之实,怎么就不行?!特地拿这份娇,作甚?啊?!” 清风真心无语透顶,恨不得扒开这臭女人的脑袋瞧瞧。 抽了哪门子的疯?!中了哪门子得邪?! 夫妻之间,早就圆了房的,突然装什么贞、洁烈女?! 呵呵,能找早找了,的确是的。 要是在冥王府,一堆小妾早找来了,呵呵,那些女人还巴不得呢。 纪纤云那根敏感的神经被刺激到,不甘示弱的脱口而出,“山上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女人!” “剩下那俩,一个大肚子要生的,一个是四十岁大娘!”,清风已经无法言说他内心的崩溃。 纪纤云真的顺着这个想起来,“大肚子的肯定经不起折腾,不用想。张婶嘛,虽然岁数大了一点,不过是个女人解毒就没问题。她嫁过两回,对这种事也在乎不到哪里去,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去帮你说说。” 冥王这货毕竟是个帅小伙,张婶应该不会抗拒,实在不行,就银子上阵,再不行,反正冥王妃小妾多的很,多一个也无妨不是吗? 竟然…… 竟然能说出这种话…… 主子在她心目中,就活该找个嫁过两次的大娘来解毒! 既然这么看低,既然这么瞧不上眼,当初休出冥王府去,这人哭着喊着下皇陵,不顾性命的割腕献血,不是有病吗? 清风震惊的无以复加,指着地上的人,手指颤抖,批判,“你怎么就能狠的下心来?!是,你对主子掏心掏肺能豁出去命,主子对你也算实心实意,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主子他那么多大事要做,你不体谅还由着性子往外跑,我清楚的很,他根本没跟你计较,还派人各处寻你,听到你在这里,日夜兼程就赶了来。你还想他怎样?” “休弃我的讣告贴的满京城,我早不是什么冥王妃了,我就不跟他通房,你管的着?!”,千里迢迢来找她,的确,可,把个小妾搞大肚子也是事实。 不求尽善尽美,不过,这种瑕疵她无法容忍。 “那是万岁下的旨意,主子从始至终都把你当王妃待的,他要是不承认你,你以为你能在府里锦衣玉食住那么久?以前你就偏要走,所有人都劝着,你都不松口,为什么劝你,不是你多好,是大家都看的出,主子他舍不得你。周边亲近的人都知道你就是嫌弃他,他又是那么骄傲一个人 ,明明只要冷下脸赶你走,就能挽回面子,可他没有,你想想看,他对你是怎么一份心?” “你被皇后绑了那回,那些大臣的把柄说给出去就给出去了,还有天机阁阁主的身份,很可能就暴露出去,为了救你,他是机关算尽什么都舍得。还有,为了你这个不待他的,为了给你留着你根本不稀罕的冥王妃位置,楼塞公主贴上来,他还要设计送给皇帝,不光没得到楼塞助力,还生生结了一处仇怨。你想想,哪个皇子能做的出?” 抖出去那么多,坐地上那位依旧无动于衷,清风也豁出去了,不吐不快,十分为自家主子鸣不平,“这些你应该知道,再说说你不知道的。堂堂皇子,没有意外的话,以后的皇位也是主子的,他竟然把府里那些小妾都遣散赏给底下人,只想留你一个。现在看来,主子真是瞎了眼!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你不配!你这种女人,离得……” 遣散小妾?! 纪纤云狐疑的抬眸,音量很高,“你说,他把那些小妾送人?全都送?” 里头还有一个大肚子的,呵呵,就是送,也有例外吧。 “骗你作甚?”,清风的火气高的很,讥讽的瞪过去,“你在乎吗?我想你是不在乎的。” “真的全都送人,一个没剩?”,纪纤云不在乎清风的恶劣态度,跪坐起来,小脸上满是执着,大有刨根问底之势。 “剩了一个,有孕在身,不过,那孩子不是主子的。主子是个守身如玉的,要是知道你随便就要把他推给一个老妇,不知会不会气吐血。” 纪纤云呼吸都屏住了,眼睛一瞬不瞬的盯在清风脸上,急急追问,“孩子不是他的,那,谁敢给她带绿帽子?” 清风的人品,她还是信得过,不过,心底就是有那么点小忐忑。 万一,这货受冥王所迫,替他遮掩。 毕竟,谁敢给冥王带绿帽子?那不是找死吗? 他吼出那么多主子的好处,这女人就跟个木偶一样无动于衷,现在,倒是精神了。 难道,是巴不得有人给主子戴绿帽? 这样的猜测,让清风红了眼,“让你失望了,当然没人敢给主子带绿帽。那小妾是特地安插过去的,一个兄弟的女人,俩人暗中有往来,一个不小心。” 原来如此! 纪纤云长长舒出一口气,瘫坐在地,抑制不住的傻笑,“哈哈……” 她就是控制不住,笑的眼泪横流。 清风认为,地上这货是被逗的,是当笑话在听。 历时,脸更黑了,“你……你真是无药可救!算了,懒得跟你费口舌,过了这个事,主子才不会再要你。” 厌恶的丢下一句,他便奔向床边,麻利的解开拴在栏杆的胳膊,继而开始整理床上人的衣衫。 主子看上去又不好了,他的动作要快,没了这个臭女人,只能去水里泡着。 多受点罪而已,若是由此让主子彻底摆脱这个臭女人,值了。 “喂,你干什么!”,纪纤云心情好到飞起,笑容在脸上乱窜,瞥见清风的动作,终于把狂喜暂时按下,爬起来冲过去将床上人死命抱住,“你要带他走吗?他是我的,你不能带他去找别的女人!” “留着给你糟蹋吗?!” 第二百三十一章 你们不会打她吧? “不会的,哪能呢?这可是我丈夫,我怎么可能糟蹋他?”,仿佛那些糟心的事都不是她做的,纪纤云宝贝样的搂着床上的人,偏头义正言辞的对上清风,“本来想让你也帮帮忙,既然你吝啬不肯,那我只能换个法子救他。” “……你要作甚?”,清风整个凌乱了,这人被雷劈了,这人怎么说变就变的? 而且,还能舔着脸指责他吝啬…… 天呐,怎么算不吝啬? 跟着一起发疯,一起糟蹋主子吗? 纪纤云嘴巴弧度咧的很大,反问,“你说呢?他中了那个药,你说我能作甚?” 清风难以置信,站在床边有些呆,“……信你才有鬼。” “你不信我你还能信谁去?你家主子除了我,可是哪个女的都不会要的哦。啊,你看,他抱住我了……看,他在扯我衣裳……发现没有,他好像有力气了……” 这什么女人!竟然让她看…… 清风可是怕长针眼,不忍直视的背过身,冷峻的脸孔上写满了崩溃,“你……你可要言而有信。” “有,肯定有。那什么,你还不走,你是想留下来看?还是要留下来听?”,某人八爪鱼一样磨人的很,纪纤云就要招架无能,只能仓皇急声赶人。 她是挺放的开,可,还是要脸的。 做这种不可描述之事,旁边搁个活人围观,她还是无法接受。 他可没那个爱好,清风面红耳赤,落荒而逃,还不忘,把门带的好好的。 内间成了私密的二人世界,油灯的光幽暗暖黄,纪纤云也就没了顾忌,愧疚逆流成河,本着赎罪的心,尽可能麻利上阵。 是她误会了人家,跑路,等人家风尘仆仆追来,又给人家下药撂倒,想想,她好个过分啊。 没有任何准备工作,径直契合,她感受到的不是疼痛,而是无尽的甜蜜。 由心头荡漾开来的甜蜜,如蜜糖。 亓凌霄啊亓凌霄,长了如此一个凉薄的模样,竟是个痴情种。 她这辈子也算没白活,捞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传来一声低哑的呼唤,“纤云?” 低低的,富有磁性的,包含爱意,似乎,又有几分不敢确定,几分焦急。 纪纤云低头靠近,入目的是一双带着迷蒙的眼,想着这货还没清醒,她倒是安心许多,挂着汗水的小脸上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点头,“是我。” 亓凌霄的确还在迷乱中,确切的说,如坠迷梦,入耳的那道熟悉女声就是他梦中的指引。 得到神谕一般,化被动为主动。 这样也…… 纪纤云陡然轻松下来,舒畅之余,满满的惊悚。 这货,估计感觉是在梦里,梦里也要霸道,对这项运动也如此热衷,真是没救了。 又过了许久,她发现了更不对劲的,那货跟月圆之夜的狼人一样,突然发疯似的撕扯身上残存衣裳,几个眨眼间就成了和空气直接接触。 紧接着,她身上的也没能幸免。 那货扯不掉就用撕的,张婶的衣裳是粗布,根本不结实,顷刻就以破布的姿态被扔出去。 更恐怖的,是床。 晃悠的幅度变大,吱吱作响,纪纤云不禁担忧起她的承受能力。 平常就够她受的,今天可是磕了药,还是嗑了很多…… 各路神佛保佑,要让她看见明天的太阳啊。 清风就在一墙之外,看是看不到,不过,内间的声音可是无孔不入的钻入耳朵。 似乎是越来越…… “阿嚏!”,屋内的纪纤云就打了个喷嚏,哪里想得到是清风想歪了,只当天冷,随手扯了一件破烂衣衫盖一盖。 又在外头踱步了一盏茶功夫,清风终于放弃了。 一来他实在没那么猥琐,二来,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啊。 听着那种声音,不由自主就会有某方面的想法,对他来说,实在大大的折磨。 抬步出了山洞大门,就见那帮土匪一个个揣着手,还在外头等着呢。 见他出来,齐刷刷缩着脖子瞅了瞅,怕怕的,也没人敢言语。 倒是一帮衷心的,各为其主,就算这些人当过绊脚石,清风倒没什么恶感,大发善心的摆摆手,“都回去歇着吧,没你们的事。” 三十多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冯老八仗着胆子陪着小心道,“这位小哥,我们大当家的她?她没事吧?” “睡下了。”,清风只能敷衍一句,总不能说在里头做那种事吧。 冯老八打心底里不信,吞了吞口水,脊背挺了一挺,仰脸质问,“那位大老爷把我们大当家怎么了?他……你们不会打她吧?还是已经……已经把人打死了?” 说到后来,他本来有些怕怕的脸孔上,浮现了明显的愤怒。 一个带头,其余的人也附和着盯着清风,“我们要见大当家……我们要看着人好好的……” “我们人多,也不是好惹的,大不了,跟你们拼了……” “大当家呢?” …… 清风一脸黑线,反正闲着无事,就当消磨时间了,负手而立提高音量,“都说了,人已经歇下。我们看着像随便打杀人的吗?” 像! 特别想! 长得就冷气森森没有和气样! 众人心里是这么想的,不过,没人有胆子说出来罢了。 张婶一脸讨好的向前一步,脸上的皱纹都写着担忧恐惧,“这位小哥,我们大当家她可是跑出来的。您们府上是大户人家,往后哪里容的下她?现在不打杀,是要带回去浸猪笼吗?” “不会。” 瓷公鸡张季小眼睛咕噜着,“怎么不会?大户人家的人肮脏事做的多呢。小哥,您就跟我们透个底,那位大老爷要怎么处理我们大当家啊。” “是啊,求求您了。” “上天有好生之德,您就告诉我们吧。我们往后早晚给您上三炷香,拜菩萨,给您求长命百岁子孙满堂……” “来,咱们给小哥磕头……” “小哥,我们给您磕头了,您就行行好,通融一下。大当家是我们恩人,她不能有事啊……” 刹那,眼前跪倒一片,清风简直无语问青天。 捏了捏眉心,等到跪着的人停了哀求,他才冷脸睥睨过去,“你们是不是瞎,没看出来我家主子对你们大当家如珠似宝?!真要追究喊打喊杀,怎会费心费力的找到你们这个破地方来?!” “……” 好像很有道理嘛,众人哑口无言,纷纷扭头看向身边的人。 面面相觑过,之后,众人往一起凑了凑,偷瞄着清风压低声音开始窃窃私语。 “大当家亲口说的啊,说那个老爷当人一套背地里一套,她回去就会被浸猪笼。” “会不会大当家骗咱们,省得咱们拦着她跑走?” “那人真要那么好,大当家跑什么啊?” “也是啊,男人要是好,哪个女人会往外跑?” “咱大当家哪是一般女人能比的,我看她是个圈不住的。你想啊,哪个女人会乐意带着一帮土匪……” “嗯,玩儿心重,没准就跑出来了……” …… 众人七嘴八舌过,最终冯老八带头,“咱们进去瞧瞧,要不怎么放心啊!走,反正咱们人多,大当家的命要紧,豁出去了……” “都说了,他们已经歇下!你们若是冒然闯进去,我可容不得!” 面面相觑过,众人围成一团,开始新一轮嘁嘁喳喳…… 清风耳力极好,听的是嘴角一抽一抽,懒理那帮土匪,大步回栓子那屋睡觉。 主子真是倒霉透了,看上那些的女人,为了各处去疯,竟然不惜把丈夫说成个大恶人,也是世间少有。 瞧着清风走了,众人又嘁嘁喳喳一阵,各自散去。 回房的回房,还派出几个去山道上找来福几个回来。 基本上,他们已经倾向于,他们的大当家是个为了到处逍遥无所不用其极的。 默默的,为那位大老爷掬一把辛酸泪,摊上这样的媳妇儿,也是三生不幸了。 内间的纪纤云,不晓得人们已经认清了她的真面目,也没精力关心,她的一切,从身体到精神,只在为了一件事倾尽全力。 那就是当好解药的同时,要保住小命,绝对不要变为药渣。 娘的,忒累了,还晃得头晕。 嘴里咬着块布,慷慨就义状,避免出声被听去是其一,最重要的,忒难熬了。 坚持就是胜利,暴风雨总会过去的,地狱过去就能上天堂…… 搜查刮肚所有鸡汤,也低挡不住越来越薄弱的意志。 天啦撸,不作不会死,自作孽不可活,她作大了,不会就…… 尤其是油灯燃尽,屋里归于一团漆黑,更是将她的斗志摧毁殆尽。 满头满身的汗,水里捞出来一般,还有水滴掉落到她汗淋淋的身上,他们俩,不会脱水而死吧? 还好,各种担忧没有一直折磨她。 眼皮越来越沉重,在床的咿呀声中,浮浮沉沉的她,渐渐没了意识,脑袋一歪,昏睡过去。 意识再次回笼,是被憋的。 强烈的窒息感,把她从周公老头子那儿径直拉回黑暗。 睁眼,很黑,不过,世界清净了。 床板闭嘴了,某人粗重的喘息也消失不见。 唯一的不好,她成了人肉褥子,那货趴在她身上纹丝不动。 她单薄的小身板哪里承受的……起,遂,喘不过气之后,身体求生的本能唤醒了她。 “亓凌霄……醒醒……亓凌霄……” 没反应。 伸出无力还有自由的那只手试图推一推,触碰到身上人的皮肤,刹那,却触电似的收回。 那货的背,怎么那么凉?! 这种认知,瞬时,吓的她头发根都要竖起来,瞳孔猛的一缩,忘了呼吸。 天啦撸,冥王不会被她害死了吧?! 都说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亓凌霄这头牛,一直耕地一直耕地,那…… 第二百三十二章 煮几个鸡蛋敷一敷,消肿 极度惊恐中,身体里莫名有了一股强大的爆发力,一下子就把身上的人翻到一旁。 忍着昏沉沉的头痛感侧身,一团漆黑中,手指颤抖的摸索过去,捏,皮肤冰冷,不过不僵硬啊。 凭借触感,滑向心口,温热的。 再探探鼻息,谢天谢地,还能呼吸。 还活着! 大惊大喜下,纪纤云的眼泪又不要钱似的往外飙,搂着昏睡的人,狂喜的亲了又亲,啃了又啃。 放肆的摆弄,没得到一点反应,她才反应过来,这货是累惨了,惨到昏迷没意识。 皮肤冰凉,纯粹是冻的,入冬了,和空气亲密接触,简直向冰棍看齐的节奏。 “哎,瞧我这一惊一乍的,还以为你跟阎王喝茶去了呢。”,平复下噗通噗通的小心脏,她就爬起来,扯了床脚的被子把身侧的人捂起来。 这么简单点事,已经累得她虚脱到眼冒金星星。 没法子,凡事都有度,她这也是……严重的过度被开垦,能活着算运气。 身体极度虚弱,可,再躺下,瞌睡虫一只都没剩下。 那一吓,刺激的她所有细胞高度兴奋,跟打了鸡血一样。 加上坐起来找被子伺候那货盖好花费了些功夫,身下能拧出水的褥子靠她体温保持的温热被打破,晾的凉飕飕。躺在这样的褥子上,可想而知,那滋味真心不爽。 懒洋洋的探过手去,还好,那货身下的褥子至少是干的。 那货耕耘的汗如雨下,最后都撒到她身上,滚到身下的褥子上了,估计,要是光线好,湿湿的褥子上会有个清晰的轮廓,独一无二,她的专属大印章。 想这些都是没用的,找个干爽地方睡觉才是王道,大冬天的,躺在湿凉的地方,不光受罪没准还会染上什么病。 风湿骨痛夸张了点,大姨妈紊乱可能性不小,本身她就一直没调过,以毒攻毒这种蠢事,她才不会相信。 长痛不如短痛,身上无力,她还是咬牙挣扎着坐起来,攀爬着碾过冥王这座昏睡的矮山头,趴在床沿伸手往地上摸。 还好,老天爷这次向着她的,很快摸到鞋子。 姿势别扭慢动作的坐起来把脚放进去,披着锦被的她向大闹发号施令,站起来。 可,身体很听话,就是力所不能及。 脚下一软,摇摇欲坠,真的坠下去了。 要不是慌乱中扶到了床沿,就不是出溜坐到地上那么便宜,非来个狗啃式,摔个鼻青脸肿不可。 小腿面条一样没力气,大腿上的肉还不停的抽搐,浑身没一寸舒坦的地方,乳酸里泡过一样,酸胀酸胀的,难以形容的苦不堪言。 找个干爽地方睡觉的欲望促使她扒着床沿爬起来,趿拉着鞋子,咬牙往前挪。 屋里漆黑,倒霉的磕到了椅子,疼的她龇牙咧嘴。 再次感叹,“自作孽不可活啊。” 可能,这就是老天爷对她的惩罚,谁让她误会了那厮,还各种作来着。 想着一女的,披着被子出去实在不是个事,可,点灯找干净衣裳穿起来实在会累死她,遂,她也把脸皮豁出去了。 摸索着在桌上寻到跑路时带的小包袱抱在怀里,裹着被子就往门口去。 先找个地方睡,等缓过来,再套上衣裳也不迟,反正睡觉嘛,有被子就行了。 好不容易摸到门推开,迎接她的还是无尽黑暗,“清风,清风……” 没人应,那就是没人喽。 纪纤云怨念的撇撇嘴,这货不称职啊,怎么能跑去躲清闲,坐在厅里随叫随到才是他一贯风格啊。 也许…… 转瞬,她大概也能猜到那货为什么溜号。 隔着一堵墙,确切的说是一扇木门而已,里头没完没了的上演劲爆的爱情动作片,别说阳刚的大男人,只要不是太监,就受不了那份折磨。 好处也是有的,那货不在,至少不用被看见她狼狈的惨状。 脸,该要还是要要的。 可惜,世上有太多的事与愿违。 当她废掉九牛二虎之力摸到大厅的门,推开走出去那一刹那,脚迈的低了,小小的门槛子绊了她一个结结实实。 “噗通!” “嘶……” 疼的她差点背过气去,脑袋里嗡嗡作响,金星,满世界都是金灿灿的。 赤条条,只裹着一层不算厚的被子窜到石板地上,那是何等的…… 如果力气够,她真的想仰天爆粗口。 实在没力气动弹,她也懒得动弹,唯一的一点安慰,就是后背没觉出冷来。 被子没飞出去,没让她来个果奔,也算不幸中万幸了。 和疼痛、酸痛、无力,努力做斗争中,耳畔传来的脚步声,更让她急的欲哭无泪。 娘的,非要在她狼狈不堪的时候加观众吗? 报应不要一股脑来,匀一匀成不成? 作为一个死要面子的,郁闷到吐血是真,咬牙往起爬也是真。 有一分希望,她也不想让人看到这副惨状。 “大……大当家?!”现实又使出一记重拳,没等纪纤云爬起来,张婶就到了,她是听到这边有声音找过来的,地上黑乎乎的一团在那动,可是吓的她一个激灵。 睁大眼睛仔细瞅了瞅,借着月亮的光,那身量和小脑袋瓜,让她几乎笃定。 不过,更是惊吓。 跑上去就去扶人,嘴唇哆嗦着,难掩担忧气愤,“大当家,您没事吧?哎呦呦,那位老爷是怎么对您了啊?作孽哦,作孽哦,我们就不该听那个小哥的,要知道您受了这么大的罪,大家伙一早就该冲进去救您……” “我没事,真没事,门槛绊倒了而已。”,有人扶着好多了,纪纤云终于站了起来,裹裹被子,很是真诚的解释。 可是,语气太过无力,实在没有说服力。 张婶只当大当家在强忍着不敢抱委屈,心疼的掉下泪来,“哎,别说了,我扶您到我屋里去歇着,咱回去说去。” 万一那位大老爷就在屋里,她说错了什么话,可就连累大当家受难了。 有张婶这个拐棍,纪纤云轻松许多,脑袋也清明了一点,“还是去槐花屋里吧,吵到你不好。对了,槐花他们还在山道上……” “别急,石头和狗蛋去找了,估计也快回来了。大当家,还是去我屋里,烧了柴火炕是热的,槐花她们屋里清冷的很。” “那好吧。”,热炕的确舒服,纪纤云屈服于享受再不推辞,慢吞吞的走着,脑袋里突然蹦出个疑问,“啊,大半夜的,你怎么在外头?不会是,你一直守着吧?” 大冬天的,冷哈哈,谁会半夜跑出来散步? 冷风嗖嗖的一直守在外头,这也…… 这也太让她感动,简直催泪啊。 不过,张婶的话让她毫不犹豫把汹涌的情绪拍飞了。 “那头母猪要生了,我得着眼瞅着等接生,估摸着得生后半宿。刚看了一会儿,实在冷,回屋拿衣裳,就听见这边好大一声响,我就过来了,没成想,是您……” 母猪! 好吧,是她自作多情了。 直到拼劲最后一丝力气爬到炕上躺下,她简直如获新生,有气无力还是笑眯眯,“张婶,这个炕好温暖。早知道这么舒服,我就搬出来了。” 屋里有油灯,张婶总算看清了窝在炕上人的惨状,披头散发乱糟糟,脸上惨白的没血色,真真的一点精神都没有。 还有那裹在身上严严实实的被子,以及不经意间漏出来的半截胳膊上刺目的青紫,抱在怀里的小包袱,都让她心惊胆战。 酝酿了再酝酿,她就忧心忡忡着试探开口,“大当家,那人打你了吧?这男人打女人也是平常,只要不要命,你就忍忍。那什么,我去煮几个鸡蛋来给您敷敷,消肿管用的很。” “……”,纪纤云慢吞吞扭头,无语的很,“我没被打,真的。” 难道,她真的很像被家暴过的? 好吧,应该还是有的像的,毕竟,看上去肯定是惨兮兮。 “大当家,我也不是外人,您就别死要面子活受罪。”,既然开了头,张婶也就放开了,坐在炕沿上,满满苦口婆心的架势,“您这跑出来上了土匪山,人家找来您还跑,搁哪个男的,他也得有脾气。打就打了,就让他出出气。左不过没伤到筋骨没害您的命,算好的了。他也赶了您,您也算如了意,往后,山上就是您的家,我们都会好好照顾您的。” 纪纤云有点蒙,“谁说他赶了我?外头那个?” 可不嘛,也就清风了,可这货怎么会造这样的谣? 很闲嘛,还是,巴不得她被赶走? 哼哼,肯定是后者。 想及此,她就眯起眼,在心里给清风暗暗记下了一笔。 张婶没注意到炕上人的微妙表情变化,只叹着气,直直那个小包袱,“诺,东西都让您带出来了,还不是赶人。算了,这也是好结果了,总比浸猪笼强。啊,他给您休书没有?要是没有,一定要跟他要,免得往后有牵扯。他能放您一马,万一,回去他家里人不依不饶呢,弄个二来二把您捉回去,那就没命了。” 赶人?休书? 这都什么跟什么? 不得不说,张婶的现象力实在丰富。 纪纤云一脸黑线,无力的闭闭眼又睁开,“张婶,您想太多,他没打我也没赶我。我就是嫌那里睡着不舒服,出来找个舒服地方睡一觉而已。” 睡的好好的换地方?大冬天的,哪有这么干的? 张婶自觉不傻,只当这位大当家不肯掀开那层遮羞布罢了,也不想讨人嫌,遂,话锋一转,“要不要喝水?饿不饿?要不,我去给您煮几个鸡蛋?” 又是煮几个鸡蛋! 还是认定了她挨了毒打,需要拿鸡蛋敷一敷消肿呢。 纪纤云实在累了,也懒得辩解,只打了个哈欠,闭眼,懒洋洋拒绝,“不用了,我不饿,就是想好好睡觉而已。张婶,不跟你说了,我困的睁不开眼呢。” 得,油盐不进,张婶也是无可奈何,只当大户人家出来的人都好面子,惴惴不安的摇着头往外去。 那头老母猪也是的,非要今天晚上生不可,耽误事啊。 才到院子里,就见迎面走来一群人,这下,她一扫颓败。 找到希望般的奔上去,拉着赵嫂几个就絮叨起来。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才将进入梦乡的纪纤云就被可怜的挖了起来。 “……小姐哦,您可是受苦了。冥……主子他怎么能,他那样的人,对女人真下得去手啊……”,是赵嫂。 “……您别瞒着了,您是我们看着长到几岁的,让我们看看也没什么的。小姐,您就让我们查看查看,不行,还是去看大夫……”,是福嫂。 俩人声音都不大,就在耳朵边,还是吵得她头疼不已。 哎,张婶啊张婶,还搬兵来了。 天知道,她要累死了好嘛。 装死只能换来更多的折磨,而且,这俩个也很多担心她,还是很有必要安抚的,遂,她强撑着睁了眼,义正言辞的强调,“我没事,真的没事,我很困,需要休息。你们也很累了,快回去睡觉吧,有事,明天再说。” 赵嫂心急如焚,哪里肯依,“小姐啊,凡是要未雨绸缪。他,他是不是真的说死了不纠缠您了?要是让他打一顿出出气换个后半辈子安生,也值了。” “是啊是啊。还有您身上的伤,还是给我么瞧瞧吧,来福他们都没进来,就我们几个女人,没什么的。您让我们瞧瞧,瞧瞧就心安了。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怎么和仙去的老爷和夫人交待啊。” 福嫂说完,张婶还搓着手补了一句,“大当家,我那死鬼男人活着的时候,三天两头打我,男人打女人不稀奇的,您不用抹不开脸。” 是不是她不承认挨了打,这几个就不肯罢休啊? 纪纤云瞌睡虫缠身,实在不想招架,“我可以发誓,他真没打我。他对我好着呢,不舍得的,走吧,我要睡觉。” “小姐,您是不是糊涂了?”,赵嫂就摸上自家小姐脑门,发觉并不热,眉头皱的更紧,“打了就打了,不妨事的,给我们看看,要是没大碍,您放心,我们往后都不会再提的。” “是啊,身体要紧……” 还没完了,还让不让人睡觉啊,纪纤云困得要崩溃,脱口就无力的吼出一句,“我没被打,真没有。男人腰力好不行啊?” 第二百三十三章 我这人特别记仇 极度透支的身体,闭上眼睛便睡的昏天黑地。 再睁眼,窗户纸透进来的阳光刺目的很,眨了几下适应过后,才发现,满炕的阳光,早已经日上三竿。 循着有节奏的呼噜声撇过头,是张婶,就睡在她旁边,睡的很沉的样子。 母猪肯定已经成功生下猪宝宝,纪纤云脑洞里历时冒出这个想法,随即惺忪着睡眼,挣扎着围着被子坐起,除了去看看冥王那厮,她对猪宝宝也是很期待的。 四肢百骸依然酸痛无比,被无情碾压了无数遍一样,掀开被子,胳膊上青紫触目惊心,无不昭示着昨晚的惨烈。 她是再一次庆幸,老天眷顾,活着挺过来了。 拿过包袱穿好衣服,拖着疲惫酸痛的身体下地找梳子梳了头发,瞧着铜镜里憔悴到面色苍白眼睛恹恹的人,她十分想得到一盒子粉扑一扑,可惜没有。 用木盆里的水抹了抹脸,迷迷糊糊的脑袋总算清醒一些,迈着虚浮的步子除了门,抬头看天。 太阳已经老高老高,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很舒服,她这一觉睡的可真长啊,估计,会有人笑话他们纵、欲、过度吧? 不过,她也没心思关心这些,肚子里一阵阵咕噜噜的嚣张叫声,提醒着她,胃里已经唱了空城计。 “大当家,您醒啦!”,海棠挺着大肚子正在房前晒太阳,见人出门,有些兴奋的打起招呼,只是,淳朴的脸上有些许别扭。 有意无意的往那娇小的身形上瞟,似乎要看出个所以然来。 纪纤云懂,肯定是张婶跟闺女说了,这货正想入非非她的劳累过度。 虽说这也不是个什么事,不过,被人知晓激烈的做过运动然后睡到日晒三竿,她还是有那么一点难为情。 遂,假装没那回事,无视掉海棠别有深意的眼神,家常的聊起来,“大家伙都吃过饭了吧?对了,昨天晚上听张婶说母猪要生了,怎么样?生了几个?” “一口气生了十二个小的,都活蹦乱跳的,一个都没伤耗。”,海棠摸着大肚子,丰腴的脸上染了喜气,“可把瓷公鸡乐坏了,一大早就舍得让大家伙吃捞面。专门给您和那位老爷留了,等着,我去给煮碗新鲜的。” 怎么能劳烦孕妇,纪纤云急急摆摆手,“不用不用,你歇着吧,人手多的是,我找赵嫂他们给我煮。呵呵,趁着煮面的功夫,还能去看看小猪仔,能让瓷公鸡拔毛,它们是劳苦功高。母猪更是功不可没,十二个,肚子可真能盛。” 聊天的当口,赵嫂和槐花已经闻声赶过来,吩咐了赵嫂去煮面,她和槐花两个就到猪圈边参观。 真的有十二个,粉嘟嘟的超萌超萌可爱,比起肥硕脏兮兮的母猪,真是天上到地下。 晒太阳兼顾逗小猪仔,一炷香的功夫之后,赵嫂寻来,纪纤云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小姐,姑爷还没醒吧,您就先吃别去搅他。年轻人虽说身子骨好,养养血气还是要的。”,端着托盘走在一起,趁着旁边没人,赵嫂压低声音笑眯眯嘱咐,“下回啊,完事您可别到处走,要好好躺着,这样才容易有娃娃。这女人啊,没有娃娃……” 纪纤云嘴角抽了抽,大白天,光天化日说这种话真的好吗? 这是古人吗?好吧,一直盯着生生生,的确很古人。 不想继续这个尴尬的话题,她就径直接过托盘,嘴角含笑的把人打发掉,“好了,我端进厅里自己吃。那货在里头守着呢,看来,没法听你说话了。” 清风瘟神一样在厅里坐着,自然生人勿进,赵嫂的生娃教导不得不忍痛中断。 心里念着冷脸也是有好处的,纪纤云懒洋洋的迈过门槛,进了正厅,挑了离清风很近的位置坐下。 昨天晚上的确有那么点不愉快,确切的说,他是逾越的,清风有些讪讪,站起身行礼,“王妃,昨天……” “少废话,坐下,我可不想暴露身份。”,筷子挑着面条,纪纤云往下压压手,对着里间努努下巴,“对了,他还没醒吗?” “属下开门看过一次,主子睡的还很沉。”,清风按吩咐做好,恭敬的答道。 “昨天晚上不是挺厉害的吗?现在对我这么客气,天呐,我都有点受无能呢。”,纪纤云吹了吹热气袅袅的面,抬头挑眉,似笑非笑阴阳怪气的戏谑,“做人不要最重要的是开心,压抑自己会生病的,来,现原形吧。” 装大尾巴狼了,哼,她可不吃那一套。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她是女子,记仇是必须的。 虽然有情可原,不过,敢把她拎起来摔倒屁股开花,不怼一怼,着实难咽下一口恶气。 “虽是为了主子安危,不过,属下的确冒犯了,属下给您赔罪。”,清风重新站到一旁,一揖到底。 吃了一筷子面条, 纪纤云才斜眼哼了哼,“赔罪管用,这世上不知要多出多少打家劫舍的恶人?” “……属下任凭您处置。”,清风依旧没有起身,一副随时准备慷慨就义的模样。 “呵呵,那我就不客气喽。又是抓又是扛,对了,你还摔我骂我来着,这些破事传言出去,往后我可就没脸混了。为了以绝后患,闪人灭口最好使。不过呢,我这人善良心软,也就割了你的舌头,挑了你的手筋,让你不能说不能写而已。放心,动手之前呢,我那瓶蒙汗药都给你吃下去,保证当时不知道疼。我对你还是不错的吧?嗯?” 闲着没事,纪纤云玩心重也想整整这货,遂,放下筷子,专注的歪头看过去。 音调抑扬顿挫,小恶魔一般。 “……您……”,清风抬头惊悚的很,王妃开玩笑的吧?之后,低头保证,“属下绝不会说出去的,这也关乎主子名声的,您请放心。” “听着倒挺有道理,不过,你可能不太知道,我这人特别记仇,有仇不报都睡不着觉的。为了能让我睡的安稳,要不,你试试笑口常开和花枝乱颤?放心,也就难熬一阵子而已,不会太久,只要稍稍满意了,我就会给你解药的。” 清风再次看过去,冷峻的脸上出现裂痕,那两种药什么效果他很知道,基本是生不如死。 闭上眼睛再睁开,他还是认命的豁出去了,“只要您高兴就好。” 至少态度是不错的,纪纤云只是想戏弄一下,目的达到了也就拜拜手,“起来吧,别跟我欺负了你一样。不过,这事可没有过去,先记下了,等我哪天闲的实在无聊,还是要拿药给你乐一乐的。” “……是。” 那货坐过去了,纪纤云吃了几口面,胃里有了食物,心情也好许多,瞟了一眼不苟言笑的人,笑眯眯话锋一转,“你是吃什么长大的啊?天天看着都跟打了鸡血一样精神。对了,你跟明月有下文没……” “清风,备马,即刻起身回去。” 没容的清风回答,纪纤云耳畔就飘入一句熟悉又冷厉的声音,藏不住的怒气冲冲。 第二百三十四章 我认命了 冥王醒了,暴风雨难免的,谁让她作大了呢,纪纤云内疚的很,心里很有被惩罚的准备。 扔了筷子,起身就迎上去,讪讪的笑着满是讨好,“你醒了啊,饿不饿?我去给你下碗面吃,好不好?” 好个谄媚的,这位王妃可真是善变,清风暗自摇头,领命大步走了。 迈过门槛还不忘把山洞的木门给关拢,呵呵,主子在王妃面前就是个纸老虎,不过,怎么也要象征性的发发威啊。 大门一关,俩人乐意怎么闹怎么闹去吧。 至于备马?他只悠闲的靠在山前晒太阳。 脸色苍白连带着嘴唇都没血色,眼圈发黑,目光不够犀利澄澈,大病初愈一般,显然是昨晚上太过激烈,掏空了身子。 那副模样,歇个一天两天很是必要。 开门就喊着走,肯定是说给王妃听的,纯粹吓唬人。 木头门严丝合缝,关闭之后,偌大的山洞大厅顿时归于黑暗,纪纤云看不清不远处的人脸上的表情,不过,能分辨出,有一道黑影在向她靠近。 犯了错误首先就要态度端正,低三下四争取宽大处理才是王道。 那货不理她,她便笑嘻嘻狗腿的往前凑,拉长音撒娇,“不要生气好不好?你的脸好黑,太可怕了。都是我的错,我跟你道歉,你就原谅我好不好?肯定很饿了吧,我给你做面条去,要不,你先吃我这碗?” 清风关门前,她还是来得及看了两眼冥王,憔悴的很,再来,就是根本懒得看她。 连看她都不乐意,肯定是气的不轻。 哎,她的确办的很差劲,不生气就怪了。 亓凌霄夜视极佳,俩人错身之际,发现娇小的人伸手试图拉他,闪身避过,之后,嘲讽的哼了哼,“我可不想再中毒!” 下毒,还是那样的毒,着实够狠。 而且,下了那样的毒之后,还…… “昨天的事,都是我的错。我只想给你下点蒙汗药的,谁成想看错了瓶子。”,作为一个有前科的,纪纤云只有继续低头认错的份。 “纪纤云,耍我是不是很好玩?”,亓凌霄负手而立,挑眉质问。 声音低低的,没有愤怒,没有责备,只有一种心如死灰疏离的冷淡。 纪纤云舔着脸往前凑了凑,麻利的抓上人家胳膊,嬉皮笑脸撒娇起来,“我知道错了,求你原谅我这一次吧。你想罚我,怎么罚我都行,我都认……” 身体无力,抽回胳膊都要竭尽所能,亓凌霄躲闪的往后退了退,鹰隼似的眸中荡漾着无尽伤感和落寞, “从你治好我,你就走到了我心里,之后的种种,更是让我对你不能自已。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舍,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去做,总是猜着你的想法,去满足你的喜恶,到头来呢,你就这样对我。纪纤云,你太善变,你这人就没有心。”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 “你不知道!“,亓凌霄痛心的打断,双手握拳,靠着桌子继续幽幽道来,似乎是说给他自己,“实话说,在你面前,我一直很自卑。作为男人,最起码的安稳都不能给你,让你担惊受怕,危难关头还得你舍命相救。以前你总是拒绝我,我也没有强迫你,不是吗?终于盼到你对我也有意,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开心。那之后,总是琢磨着做些什么能对得起你的付出,能讨你开心……” 看不清表情,话语里的悲伤却泛滥的溢满整个山洞。 从没见识过冥王有这样的一面,煽情的情怀混着苦水,听得纪纤云心里犯酸,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求求你,求你别这样。我真的知道错,以后再也不敢了,你要是生气,打我一顿骂我一顿都行,你随便出气。” 说着话,她又往前凑。 亓凌霄闪身往后退,轻轻叹口气,闭闭眼又睁开开,似乎攒足了所以力气,“你真的太过分了,我真心待你,你就能随便践踏我的尊严吗?一直这样追着你,我也累了。从前,我总想着,只要我够坚持,反正一辈子很长,你就是块石头,迟早我能把你焐热。从今往后,我再不会这样想。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我认命了。你不想跟着我,不择手段,就想着到处跑,你随意,往后,我绝不会再来接你回去。” 别的都可以忍,可昨晚上的事,触碰到他底线了,他实在忍不了。 不光忍不了,他实在无法面对。 这事,会成为他命中,永远的一根刺,挥之不去的噩梦。 “我要跟你回去!回去之后我一定改!”,纪纤云急急的伸手过去,潜能爆发的追上步履有些虚浮的人,死命的抱住,“求求你,带我走,我可以改的,我真的可以改的。你说,你怎么才能原谅我,我回去慢慢赎罪……” 心慌,她心慌的无以复加。 以前两人也吵过,冥王对她可以霸道可以冷漠,从来就没有这种心灰意冷的放弃。 太过反常,让她特别害怕。 小丫头抱他抱的很紧,换做以往,他会开心的心发飘,如今,只剩下淡然。 昨天晚上的事,他真的不能释怀。 一个能舍命下皇陵救他的人,怎么会忍心对他做出…… 愤怒,不得其解,不过,他也不会开口去问。 这件事,是他这辈子的梦魇,既然发生了,纠结也无用。 任何解释,都不是那样对待他的理由。 都不足以,让他释然。 “不必,我不会带你走的。”,哀莫大于心死,亓凌霄叹了口气,之后轻轻吐出一句,不喜不怒,决绝又坚定,“你救过我的命,你对我做任何事,我都没理由怪你,所以,提不上原不原谅。不过,往后我不会再执着于你,儿女情长不适合我,我有更重要的去做。” 话音未落,他便使出所有力气将怀里的人推开,扭身离去。 夫妻做到这般,再把人找回去还有什么意思? 就算再难过,心在滴血,他也不要如此作践下去。 长痛不如短痛,对他来说可能要痛一辈子,痛就痛吧,至少这辈子没有白活,还有可痛的事情。 望着那个决绝又伤感的背影,纪纤云眼泪就决了堤,都是她作的,自作孽不可活啊。 颓然的差点瘫掉,呆愣了一会儿,又反应过来,抱着最后一线希望追上去。 到院里一看,冥王没了影子,迎面,清风正大步奔向她。 啊,是冥王让这货来的吧? 看来还是舍不得她的,欢喜的差点掉泪,纪纤云忙迎上去,漂亮的杏眼里全身希冀,“清风,你来叫我的吗?等我一下,收拾一下马上可以走。” 现在知道怕了,知道慌了,真是活该。 主子终于硬气了一回,清风还是挺欣慰的,不过,他猜着,主子也是一时气话,真一辈子不回头,根本没那份骨气。 遂,要为以后着想。 “不是。”,严肃着一张脸,清风很是端着,态度要有,事也要做,佯装义愤的哼了哼道,“路是走出来的,您也不用委屈……” 原来是空欢喜一场! 纪纤云踉跄后腿一步,有些摇摇欲坠,脸上执拗的很,盯着清风不放,很是有几分可怜兮兮“不,不会的,他不会的。清风,你快去帮我说说,他也听你的话的。我是错了,我可以改啊,他生气可以,怎么能抛下我……” 寻个由头,背着主子跑来的,时间紧迫,清风没功夫听这位絮叨,直截了当的开口打断,“主子对您的情义,您很清楚,他应该正在气头上,气话算不得数的。不过,您有错在先,总不能等着他消气了之后放下身段来接吧?属下回去帮着劝劝,您啊,过段日子,自己回去,倒是主子气也消了,看您巴巴的找上去,这事肯定能翻篇。要是再到处跑,活神仙也帮不了您,后悔也就没用了。” “……那我先谢谢你了,一定要帮我说啊。”,也没有旁的法子,纪纤云将清风都当成了救命稻草,“师傅他们呢?要是师傅回去,让他帮忙劝劝啊。” “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不过,我们肯定都不会袖手旁观的。主子等着呢,我得走了,告辞。” 追着清风走,就见冥王已经坐在马背上,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直到两人骑马走远,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呆愣愣的望着那人远去的方向,纪纤云又是红了眼眶,直到赵嫂等人忧心忡忡围上来,她才收回心神,强撑着笑脸,安抚起来。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如果世上真的有后悔药,她绝对不会做让冥王难过的事。 那样纯净的一颗真心,就毁在她的猜疑上,如果可以多一点点信任,也不会闹到今天这步田地。 哎,只能往后尽心尽力慢慢弥补。 第二百三十五章 做你个大头鬼的梦 心情实在不美妙,耐着性子安抚赵嫂几个几句,纪纤云便托词很累,郁郁回到山洞内间。 关起门来独自一人,不必伪装,索性就扑倒在凌乱的床上,大刺刺的翻滚着,毫无形象抓狂的唉声叹气。 什么叫悔的肠子都青了,就她那样。 翻来覆去,长吁短叹,心烦意乱许久,随着时间的推移,眉头渐渐簇起,脑中慢慢升腾起一股别样的情绪。 不对啊! 就说下毒是她的错,不过,她也因此吃了大大的苦头啊,何况还态度极其诚恳可怜兮兮的苦苦道歉恳求,到头来竟然是跟她来个一刀两断,至于吗?! 想想从前,她对那货干下过分的事手指头加上脚趾头,都不够数的,那货哪回也没揪着不放。 下毒,以前也下过,又不是第一次了,就连她跑路占山为王,那货还不是屁颠屁颠的找过来,也没要把她怎么样啊。 怎么这回就过不去了? 还践踏尊严,一点极乐散而已,用得着和尊严挂钩? 她又不是看他受罪,即时献身当了苦哈哈的解药来着,用得着那么悲痛欲绝吗? 骂两句训一顿,都是可以的,她认,不过,闹的老死不相往来,难道不是小题大做,小心眼? 念头一出,她的心就活了,眸中悲戚、懊悔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怨念、蔑视。 胳膊肘一撑床铺气哼哼坐起,嘲讽的撇撇嘴,“切!当着清风耍威风!好,让你耍个够!等我送上门去求饶,做你个大头鬼的梦!” 以前的确是做下许多破事,那货也每每忍下,不过,都是俩人私下里的交涉,就算大家伙有些耳闻,也是靠猜,没有摆到明面上的时候。 这回,可是被清风看了个大笑话,估计,那货忍不了了,唯一能找回面子的,就是,大男子主义十足的把她踹掉。 当然,那货对她的感情还是有的,也不会真的想跟她来个了断,这个她不怀疑。 呵呵,等着她巴巴的灰溜溜回去告饶? 真是想瞎了心了。 面子嘛,她可以给,直说就是,当着清风的面,她大可以伏低做小忏悔一番。 装腔作势跟她玩儿诡计?那就别怪她不配合。 打定主意,顿时颓废不在,笑容重新爬上嘴角,胡乱收起床上被褥和撕碎的衣裳团成一团,抱着就往外去。 院子里阳光正好,已经到了做晌午饭的时候,经过厨房,纪纤云扬声吩咐一句,“张婶,生了那么多小猪仔必须好好庆祝一下,晌午杀上一只羊,要最大那只,让大家吃个够!” 张婶正端着刷锅水要往外倒,闻声就愣了愣,着实感觉听错了,下意识就“啊?”一声。 比起张婶的惊讶,几步外劈劈柴的瓷公鸡张季却是惊吓,一斧子下去劈歪了,他索性扔了斧头,急吼吼就跑过去,小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大当家,您说什么?杀……杀羊?!” “心疼啊,瞧你那小气样!”,纪纤云吊儿郎当瞥过去,奉送一个大白眼,“今天大当家我高兴,你啊,不要扫兴。要是再叽叽歪歪,那我就不要羊,直接来头大肥猪!” 张季的心简直要滴血,麻爪着手,哭丧着脸顽强抵抗,“……猪!不行啊,大当家,过日子怎么能这么没算计,您要是想吃肉,我让兄弟们去买就是了。山上还有五六斤,够吃……” “呵呵,没工夫跟你瞎扯,走喽。”,嘴角大大上扬,留下一个灿烂笑容,纪纤云抱着一大团被褥扬长而去,只留一句得意叫嚣随风瞟向顿觉逃过一劫的张季,“等我回来要是羊还能出气,可别怪我亲自动手给那头猪放血!” “……”,张季才恢复几分的脸更颓了,扶着心口差点背过气去。 再心疼,他还是拾趣的没有追上去掰扯,只连连叹气的对着冯老八招招手,“二当家,你带人去杀个羊,大当家让的,吃了就吃了吧,哎。不行了,我得回屋躺会儿去,羊啊,我的羊啊……” “瞧你那熊样!”,冯老八没好气的瞟过去一眼,大踏步就去取刀,“大老爷眼巴巴找过来,咱们大当家高兴呗,你啊,大喜的日子,一只羊算个鸟啊。” “大当家不是说,大老爷着急走,先走一步。过些日子大当家也得走,在咱们山上的日子可是过一天少一天,瓷公鸡啊,你就大方点,随大当家高兴呗。就说大当家给你那些银子,多少只羊都有了……” “我说张婶,你可别把我看地底下去。我张季算计是算计,可不会贪大当家的银子,等大当家走的时候,都是要给大当家带回去的……” 耳畔接收到那几个的斗嘴,纪纤云脚步不停,扯动一侧嘴角,冷笑一下。 走?暂时是不会考虑了,亓凌霄啊亓凌霄,看谁耗得过谁。 就差声泪俱下控诉了,目的无非就是让她内疚忏悔,早日舔着脸求上门去,哼,错打算盘了。 那货的面子是面子,她的就不是吗? 经过这回,她倒是对那货有了新的认识。 标榜的情圣中的情圣,为了面子就能那么控诉,还能数落过后扔下她就走,表里不一的货。 走出十来丈远,她那点跑路下毒的负罪感越来越弱,满心满眼就剩对冥王的怨念,怀里的被褥不由得被她恶狠狠收紧些,大步往悬崖边去。 槐花和福嫂远远瞧见,不明所以,对视一眼,飞快的就往前追。 到了近前,槐花大口喘着气,眼睛瞄着那团被褥,蒙蒙等等的发问,“小姐,您这是?您是要被子晾晒吗?给我吧,我来。” 其实,她心里想的是,小姐这是怎么了?就是晒被子,也该往绳子那么去,抱那么多东西出了山寨,要作甚啊? 福嫂先是端详了自家小姐的表情,很平静,不过,丝毫不见欢喜,她断定肯定不是因为姑爷的到来高兴傻了,历时,多了几分忧心,“小姐,您去哪儿啊?怪沉的,给我们拿着吧。” “不沉,我拿的了。”,纪纤云勉强扯出一抹笑,抱着东西继续走,“没事,你们忙你们的去,我就扔点东西,马上就回去。” 好好的新被褥,都是好绸缎做的啊,怎么要扔呢? 槐花两个觉得更不对劲了,福嫂哪肯回去,亦步亦趋的跟着,语气里都是担忧,“小姐,您是有什么不痛快吧。难道是王爷他……他难为您了?” “没有,那会儿不是说了嘛,没事。昨天晚上被子上撒了菜汤,太脏了……” 与此同时,亓凌霄和清风已经骑马下了山,山口处,四个侍卫正等的心焦,见人到了,忙迎上去行礼。 亓凌霄面色无波,只点点头。 见主子没有急着吩咐走,清风心领神会,偏过头去小声征询,“主子,留下两个兄弟保护王妃吧?万一咱们的行踪败露……” “镇上那几个足够用。”,再气,亓凌霄还是做不到不管,冷着脸别扭开口。 被打断的清风差点笑出来,清清嗓子便跳下马嘱咐那几个去了。 两个不够,竟然要留下四个,哎,瞧瞧担心的。 主子啊主子,何苦呢? 好不容易硬气一回,还得操心费力,不是自找难为吗? 第二百三十六章 简直要她的命嘛 山寨里窝了几天,身体恢复如初,心里那股义愤怨念逐渐平复下来,纪纤云顿觉闲的发慌。 生怕冥王此行引来皇后的人,派山上的兄弟在山下周边仔细巡逻过,连着三天,终于确定没有暴露。之后,她直接开始撒欢模式。 一改先前畏首畏尾,除了例行劫道,心血来潮就让栓子驾上马车,领着福嫂几个到镇上逛逛。 特别是五天一次的大集,每次必到,镇上比不得增城繁华富丽,不过赶上大集的日子还是热闹非凡,货物应有尽有。 银子多的流油,买东西自然不会手软,直接的后果就是,栓子几个成了勤劳的苦力。 每每从镇上回来,都是满载而归,到了山路难行的地方,一行人只能扛着走,远远看去,就如负重回巢的蚂蚁。 钱大把的花出去,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土匪们的衣裳、鞋子、棉被统统换新,人靠衣装,兄弟们看上去倒是精神不少,这一点,纪纤云很是满意。 吃饭用的搪瓷碗盘统统换成青花细瓷,就连笔墨纸砚和山水字画也不放过,放在山上自然没人真正欣赏的来,附庸风雅而已,就算做土匪,她觉得做有文化的土匪也是很有必要。 茶叶茶具都要最好的,不求最好只求最贵。琴也买了镇上最好的,时不时弹上一弹,唯一的一项才艺她不想荒废。 每每回来还要买上一两匹好马,山上的马又少看上去又都是老弱病残,兵强马壮,劫道也要有劫道的气势。 要不是考虑到现实情况,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大件东西不好搬运上山,否则,家具她也会换新。 经过半个月买买买的不懈努力,山上彻底改头换面,兄弟们的衣食住行有了显著的提高。 特别是大厅,墙上贴着各种字画,桌子上铺好素净的桌布摆上精致的茶具,空地上摆了用来放琴的小桌子,风雅的一点看不出这是土匪的忠义堂。 对她这种近乎疯狂的消费,起初瓷公鸡张季各种瞠目结舌各种苦口婆心,直到她甩出几张大额银票,只能痛心疾首的随了她,“大当家,既然您有的是钱,那就花吧。不过,千万别给我们花钱了,您给自己买就行。我知道,您这是马上要走了,想花钱安顿我们,我们命小福薄,现在的日子已经过福了,这辈子没白活,知足的很,不能再费您的银子了。” “就是,大当家的,我们都不知道怎么报答您了……” “大当家,您是我们的大恩人,实在不能再花您的钱了……” 咽掉镇上最好的点心,用香茶润了喉,纪纤云翘着二郎腿,挑眉一笑,“谁说我马上要走了?你们啊,不要不好意思,我置办这些是为了自己享受,你们顶多算沾点光而已。” “……啊?您不走?那大老爷不是来找您,您怎么能不走?”,冯老八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他替大家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福嫂几个没开口,不过脸上的表情比那些土匪更急几分。 “怎么?你们很盼着我走啊?” “不不不,不是……” “好了,瞧瞧你,开个玩笑而已。”,纪纤云看冯老八急的脸红脖子粗,捂嘴笑呵呵,“不是不走,是暂时不走。这里没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难得的好日子,我还想多过几天。” 好日子,土匪山上哪算什么好日子,赵嫂十分不认同,她更担忧的是冥王的态度,也不顾得那么多人在场,脱口就问了一句,“小姐,那姑爷那边……姑爷怪罪怎么办?” 冥王走的时候,她见着了,脸上可是冷峻的很,不过,听山上的人说,冥王从出现就是那副表情,可能那就是喜怒不形于色吧。 可,小姐的话让她忐忑的心更忐忑了,冥王若是真的只先走一步而已,小姐怎么可能说出暂时不走? 还是说,冥王是气愤离去,小姐觉得没脸回去? 这是一场拉锯战啊,不过,最终,她和那厮肯定不会真的分道扬镳的,纪纤云心里有底,不想让赵嫂他们担心,更不想被他们天天催促念叨,遂,很是真诚的展颜一笑,“放心,就是他让我这么做的。家里那边不太平,他说了,我可以在外边多躲几天清闲。” “……真的吗?” “我用得着说假话吗?他都亲自找过来了,你们不觉得,他很重视你家小姐我吗?” 大庭广众的说这种话,实在是…… 赵嫂几个都替自家小姐脸红,不过,心里倒是安定多了,甚至,对冥王的体贴感动不已。 千里迢迢的,那么尊贵的人亲自找上来,真是难得的紧,怎么可能是不在乎? 再说了,他们虽然对那些皇族斗争不太懂,不过,冥王面对的烂摊子,他们也是知晓一些,小姐在山上,着实清闲许多。 冥王,对小姐,真是情深义重。 堵了所有人的嘴巴,纪纤云的生活更加恣意,不过,碍于大家伙的阻拦,她花钱的速度慢了许多,反正该置办的也都买了,她也不太纠结于此。 唯一的不好,就是天越来越冷,北方的冬天风冷的透骨,晚上泼出去的水早晨一看就是一片冰。 天气寒冷,出门的人也减少许多,山下经过的人越来越少,有时候两天都等不到一个好目标。 直到冯老八说出“兄弟们也忙活不了几回了,哪天下雪就得封山,到时候,咱们得在寨子里窝个至少一个月。”,她才知道,占山为王当土匪也分淡旺季,天气恶劣的时候还得喝西北风进入坐吃山空模式。 不过,这也提醒了她,趁着没有大雪封山,还能下山的日子她蹦跶的更欢实起来。 栓子赶车,槐花几个陪着,对吃喝玩乐最有研究的李二狗成了贴身跟班,一行人几乎天天泡在镇上享受。 镇上的酒楼、茶馆,成了他们的食堂,成衣铺、胭脂铺也时常看见他们的身影,点心铺干果铺更是时常光顾。 去的次数多了,她迷上了一家茶馆,不是茶有多好喝,确切的说,是迷上了一个说书先生。 开始就是进去喝茶解渴,谁成想听了里边的说书人说书,竟然欲罢不能了,被那老头讲的故事深深吸引住。 没有布景没有搭档, 老头就一个人往桌子后边一站,光凭一张嘴,跌宕起伏的故事便绘声绘色的呈现在大家眼前。每个停顿就是一个悬念,吊的人胃口十足,小说里的人物就跟活了似的,大家只能跟着老头的节奏为书中的人物或喜或悲,时而捧腹,时而落泪,时而急的心提到嗓子眼。 故事着实精彩,让人欲罢不能,不过,老头也不是铁人,每每到最最扣人心弦的地方就要戛然而止,坐下喝茶休息片刻。 每每到此刻,纪纤云就很有一种冲过去问老头接下来如何的冲动,没法子,上瘾了。 瘾大到,被老头的故事迷住之后,每天必到茶馆报道,山寨、茶馆,连点一线。 天亮就下山,一般老头没开讲呢她就已经坐那等着了,等到太阳落山,老头实在讲不动了,再往回赶。紧赶慢赶回到山下的天已经黑了,回山寨都是走夜路,为了不错过一点点情节,再苦再累,她都甘之如饴。 任何好吃的好玩儿的,如今都不能和老头的故事相提并论,饭可以不吃,书绝对不能不听。 老头不是茶馆开门就开讲的,为了讨赏钱,必须等到喝茶的人有个七七八八。 实在灼心挠肝的很,她是等不及的,每每乖乖让李二狗奉上一大把铜钱过去,有钱能使鬼推磨,说书老头见钱眼开,就算只有纪纤云一个客人照说不误。 栓子等人倒是没有那么迷,槐花和赵嫂作陪,他们几个男人听的腻了就各处闲逛,唯一算正事的,也就跑腿买买东西。 山上的人对于他们大当家魂都被一个说书老头吸走,很是理解不了,张季看她每日起早贪黑累的脸色都变差,迂回劝说,“大当家,已经进了十一月,天一天冷比一天,没准哪天就得大雪封山。通往山寨的路大多都是背阴的,那雪一个月都不见得化完。您有什么想买的,到镇上赶紧买了,大雪封山想买都没处去。” “这样啊,那山上也得多准备吃的用的,可别到时候让大家伙挨饿。”,累了一天,好不容易赶到山寨,纪纤云饥肠辘辘,低头大口吃着饭,出口的话有些囫囵之音。 “天寒地冻的,山下也没几个人过,兄弟们都闲着呢,去两趟就置办齐了。倒是您,您的吃的用的,我们恐怕办不好,要我说,您这几天就别去听那个书,好好带着他们买买东西。” “那可不行,书我肯定要听的。买东西好办,我晚上列好单子,白日里让槐花她们去买呗。”,对于听书,纪纤云依旧有了执念,哪是置办冬眠的东西能撼动的,想到瓷公鸡的抠门,她特地抬头郑重嘱咐,“对了,你可不要太抠,到时候光让我们吃白菜豆腐,我可要找你不答应。上次给你的银子使劲花,千万不要在大家伙嘴里省钱。” “大当家,您放心,保准让大家伙顿顿有肉吃!”,张季拍拍胸脯豪迈的保证。 纪纤云对他也算很有些了解,甚是质疑的白过去一眼,笑眯眯威胁,“当我们傻嘛,一大锅白菜放两片肉,那也叫顿顿有肉。不过,呵呵,瓷公鸡,你的打算肯定会落空的,你要敢委屈我们的肚子,我就让大家杀鸡杀鸭杀羊杀猪,反正你不花钱买,吃山上现成的也是一样的。” 大厅里的众人全都笑嘻嘻,盯着张季,看他吃瘪。瓷公鸡的抠那是无人能及,对于他拍着胸脯的保证,大家伙和纪纤云一样,不是怀疑,是根本不信。 “大当家,千万不要啊,那些畜生都养了好久了,开春能换不少钱呢。您放心,放心,我一准让他们多多的买,绝对让大家满意。”,张季精明的小眼珠历时露出急色,那些可是他的命根子,怎么能说吃就吃?! 舍不得那些活生生的钱,从那往后,张季认命的带人去镇上大采购三四次,就跟准备冬眠的松鼠一样,疯狂往窝里堆吃的。纪纤云当然也备了不少,不过,只要动动嘴,槐花她们办的妥妥的。 不光买了她要用的,实在不满意张季的抠唆,为了满足大家的胃,特地买了二十只羊两头牛赶回去。张季误以为那些畜生是要养着,直到知晓那些是用来吃的,心疼的差点晕过去。 天天听书外加指挥采买,欢乐的日子里,纪纤云突然意识到一个很是严峻的问题,大雪封山之后,山都下不来,就更别提到镇上听书,那简直要她的命嘛。 “大当家,您愁什么呢?” “大雪封山,书就听不到了,我能不愁嘛。”,瞟一眼李二狗,纪纤云只有惆怅的份。 就这么个事啊,李二狗眼珠一转,贼兮兮抖抖眉毛,“大当家,我倒是有个主意,保证您天天有书听。” 第二百三十七章 给你记一功 纪纤云的眼睛就泛起光,精神为之陡然一振,一瞬不瞬的盯向李二狗,音调难掩兴奋和期待,“快说!” “咱们下不来,他上去不就成了。绑他回去,哪还用每天辛辛苦苦跑这么远,大雪封山也不怕,就让他在山上天天给您说,想怎么听就怎么听。”,说书老头在角落吃饭呢,客人稀拉拉只有几个,李二狗瞄瞄周遭没人注意,偏头过去,一脸坏笑的压低声音怂恿,“到时候就在咱们忠义堂里,想想都气派。” 真够简单粗暴的,不过,“……那可是绑架,不太好吧,太损了。那老头一看就是个胆子跟鸡一样大的主,一看是土匪山,再把他吓出个好歹来。” 嘴上说着不好,纪纤云的表情还是透漏着纠结,不间断的听书,对她来说,魅力太大了。 李二狗看在眼里,心领神会,顺杆爬的摇摇头,甚是坦然的游说,“好,没什么不好,您想啊,咱们可是土匪,绑个人不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再说了,又不抢他的钱又不要他的小命,也就给他换个场子说书,好吃好喝养着他,等您听腻了,多给他点银子打发掉就是了。堂会,对,大户人家的堂会就这么个样,大当家,咱们这不是绑架,是请他到家里表演。” 虽说一听就是歪理,纪纤云却很是动心,望望角落里闷头吃饭的老头,摸着下巴陷入人神交战,“……真要绑了他,那就得有些日子再让他走,他家里人得担心啊,不行,不行,太伤天害理了。” 随时听老头说书梦寐以求,不过,她的良心还是有的,为了一己之力去穷凶极恶,实在是做不到。 “嘿嘿,大当家,您的善心多余喽。我早打听好了,这老头就光棍一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绑了他别说一两个月,就是三年五载也不带有人找他的。” “呵,你这货是蓄谋已久啊。”,纪纤云就乐开了,赞许的对李二狗点点头,将仅存的道德枷锁抛到脑后,拍板,“为了听书顾不得了,算了算了,不管了,就这么干。“ “择日不如撞日撞日,呵呵,大当家,今天就不错。” 纪纤云一个响指,欣然同意,“既然是绑架,他也就不能回去收拾东西,咱们不能亏待人家,快去置办衣裳被褥。” 说书的老头哪里会想到有人打他的主意, 等到太阳落山累的口干舌燥,对着纪纤云这个金主抱抱拳才收摊离去。 等的就是这时候,纪纤云头一次绑架别人,就算绑架对象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激动还是中有着几分小紧张,对着李二狗几人摆摆手,一路尾随跟上。 栓子和来福各赶着一辆车,槐花和赵嫂都是女人胆子小,李二狗自报奋勇,毛遂自荐,他来动手。 太阳在天边还有红红的一牙,主街上人还是不算少,大庭广众自然不能动手,几人也算有耐心,不远不近小心尾随。 许是很享受收工之后的悠闲,或是回家一个人也实在无所事事,天边微弱的夕阳里,老头走的很慢,跟着他转来转去转了几条街,才走到了一处比较僻静的地方。 左顾右盼四下无人,李二狗摩拳擦掌就在车上抽出一根木棍,紧走几步到了老头身后,老头也发觉异常,不过,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一棍子打在后脑勺处,白眼一翻,软趴趴倒地不起。 “哎呀,真狠!”,槐花撩着车帘子看的清楚,吓得心都要跳出来。 纪纤云是见过腥风血雨的,打个闷棍而已,自然不放在心上,急急的催着栓子,“快,把车赶过去,帮着李二狗把人扔上车。” 顷刻之间,好端端享受夕阳的说书老头就成了马车里毫无知觉的一滩烂泥。 车轮滚滚,爬上车的李二狗戳戳被打蒙的说书老头,扬起脸来嘚瑟的不行,“一次成功,呵呵,大当家,我也算有用一次吧。” 倒是不用亲自打闷棍,纪纤云毫不吝啬的奉上大拇指,“厉害,给你记一功。” 绑架成功,凯旋而归,天也渐渐黑透,来福招呼栓子快马加鞭往上寨赶。 出了镇子,到了没人的大路上,李二狗无聊的很,掐着人中把老头折腾醒了。 老头揉揉昏花的眼,借着马车里昏黄的油灯光看清了周遭的人,惊恐的抖如筛糠,再没了往日说书时的口齿伶俐,上牙打下牙哆嗦的带着颤音,“你……你们……” 纪纤云赶紧出声安抚,“老大爷,淡定,淡定,我们不会害你的。我天天去听你说书的,你看看我的脸,不会不认识吧?” “……”,老头不瞎,自然认得这位出手阔绰的金主,不过,那也驱散不了他的滔天恐惧。 此时此刻,这位漂亮的姑娘脸上貌似讨好的笑,让他抖的越发厉害,从脑瓜顶凉到脚底板,别说动弹,说话的能力都消失不见。 他就一穷说书的,绑了他作甚,除了这条贱命,他没别的了啊。 可,他还没活够。 “别怕,不为别的,我就是太喜欢你说的书。”,纪纤云不想把老头吓出毛病来,拿出最最温柔的笑脸,柔声相对,“往后,我不能去镇上茶馆,只能请你回我家去,天天给我说。你放心,包你吃好住好,一个月再给你五两银子,肯定比你在茶馆说书挣得多。” “……”,老头依旧惊恐无状, 难道,他遇到疯子了? 正常人,想听他说书,直说便是,一个月五两银子,哪用用绑的?一句话,他肯定乐颠颠的去啊。 不对,不对,这姑娘肯定在骗他,在骗他。 “一个月五两银子,不少了,喂,天上掉馅饼,吱一声行吗?” 相对李二狗的纨绔,槐花和赵嫂温和多了,也帮着劝说,“我们真不是坏人,我家小姐就是想听您说书,没别的,真没别的……” 众人七嘴八舌,安抚了足有一炷香功夫,老头惨白的脸上才恢复几丝血色,战战兢兢爬跪起来,连连磕头,“女侠,饶命……您饶命……小佬把钱都给您,您,您放小佬回去吧……想听书……您要是想听书,来茶馆,小佬天天给您说……啊,吃住在您家里多麻烦啊……” 李二狗听的烦了,狐假虎威的撇撇嘴,“省省吧,实话告诉你,我们是六盘山的,没错,就是土匪。我们大当家真的喜欢听你说书,怕大雪封山听不到了,才特地把你请上山。” “……土……土匪……”,老头惊的下巴都合不拢,刷的脸又白了。 “放心,我们是土匪,可从不伤人。你是镇上的,应该知道的。”,纪纤云人畜无害的笑眯眯,“在哪都是说,在山上待个一两个月就放你回去,很快的啊。” 抖了底也好,让他好好消化消化,山路难行,她是真心希望老头能平静下来,免得大家伙把他抬上去。 老百姓哪有不怕土匪的,老头抖成一团,跪都跪不住了,“大……大王,您……您就放小佬回吧……小佬上有八十岁老母要奉养,没了小佬,老娘就没法活了啊……” “打住!”,李二狗一巴掌拍过去,没好气揭穿,“光棍一个,家里就你一个喘气的,狗都没一只,我早打听过了。费那么大劲儿把你绑了,怎么可能轻易放你回去?给你吃给你住还给你银子,没什么不好的,碰上我们,你是走运了。” 被绑架还走运?老头欲哭无泪,这时候了,也只有认命的份儿,“大王,您什么时候放小佬回去啊?一个月?” 人嘛,接受现实,就好沟通多了,“等我听腻的时候。” “您们肯定不会杀小佬吧?听腻了也不会杀小佬,对吧?” …… 纪纤云绑架绑的顺风顺水,与此同时的,千里之外的京城,冥王府思梅园正厅里,气氛很是压抑。 灯火如昼,佳肴满桌,唯一影响气氛的,是冥王周身散发的逼人冷气。 清风和梅仲琛对视一眼,味同嚼蜡的默默吃饭,最终,梅仲琛实在忍不了了,酝酿了再酝酿,狐狸眼一挑,试探着问道,“小表哥,要不,我去把小表嫂给你护送回来?山高路远,她肯定是……” 第二百三十八章 天真无比 “你很闲?!”,亓凌霄投过去一个威胁的冷眼,凉薄的口吻透着丝丝沉怒,似乎那货再说下去,就会来个杀无赦。 把人接回来?哼,当他什么了,那么没骨气,真的没那个丫头不行! “……”,梅仲琛缩缩脖子,顺着口水把另一半话咽了回去,嘴角讪讪的浮起讨好求饶的笑,连连摇头,“呵呵,我忙的很,忙的很,小表哥,我真的忙的很。” 生怕某个被媳妇折磨到无处发泄的把精力都花在找他麻烦上,又悔又怕的夸张端起碗,全力扒饭。 没几下,嘴巴被撑的鼓鼓囊囊,滑稽又可笑。 没出息的家伙,清风瞟一眼临阵退缩的那个,突然发觉,他其实一样怂,只得,默默低头,做起合格背景板。 饭桌上又恢复先前的沉闷,除了偶尔的勺子碰到碗的声响,压印的让人没有胃口。 勉强吃完碗里饭食,亓凌霄面无表情起身离去。 门被从外边带上,少了一尊大佛,梅仲琛终于长出口气,扔了筷子歪歪斜斜靠到椅子里,对着清风夸张的拍心口碎碎念,“小表哥的闲事管不得,天呐,差点就引火上身,好险好险。你不觉得小表哥太过分了吗?我好心好意帮他,他竟然那样对我?哎,苦命的我啊。” “谁让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怪我吗?能怪我吗?你瞧瞧小表哥那脸,成天跟谁欠了他八百两银子似的,虽说,他以前也经常那副德行,自从有了小表嫂,可不是好多了,也像个人似的。哎,我自告奋勇,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他。你说说他,多大点事,不就小表嫂给他下点药,人家也就年纪小贪玩一点,至于弄的非要一刀两断?呵呵,抖一回威风给人家下马威,到头来怎么样,还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小表哥啊小表哥,平时挺能算计的,这回怎么如此拎不清,中邪了,哎……” 一个大男人话多的滔滔不绝,清风很是看不上,“冥王的家务事,他肯定有他的道理,你就别掺和了。” “道理?我看他悔的肠子都青了。估计是拉不下脸,不好意思给小表嫂低头。”,梅仲琛狐狸眼笑眯眯,泛着稍稍幸福的光芒,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旁的事算无遗策,碰上小表嫂,他只有被算计的份,一物降一物哦。呵呵,想着发次脾气让小表嫂乖乖回来认错,哎,一看小表嫂每天过的逍遥自在早把他抛诸脑后,估计小表哥心里都要气疯了,嘿嘿,虽说他现在挺郁闷,不过,不得不说,能看小表哥的戏,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痛快的……” 清风冷脸把筷子拍到桌子上,“有本事你当着冥王说道去!” “我哪有那个胆子啊。”,梅仲琛双臂护在身前,娘气的很,眉毛抖啊抖,笑嘻嘻怂恿,“你胆子大,说呗,劝劝他坑个声,只要他点个头,咱们去把人接回来呗。这么僵持着也不是个事啊,小表嫂那边倒是快活了,咱们在小表哥手底下难混呐,就说六子,天天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弄得都要去撞墙了。” “主子回来的路上就说了,让我不要提起关于王妃的任何事。”,清风也很无奈,摊手,“算了,反正散人昨天出发找王妃去了,一准能把王妃带回来。” “散人?哈哈哈……”,梅仲琛笑的东倒西歪,好不容易恢复正常,丧气仰头,“你是不是被小表哥过了傻气?散人是什么人,闲散好乐子,不嫌事大的主儿,而且特别喜欢坑小表哥,就他,怎么可能把王妃带回来。不用看就知道,俩人到一处会一拍即合,合起火来逍遥快活,连小表哥是谁,都能忘。” 清风也没了底气,略一思忖,眉头蹙起,“……不会吧?散人走之前,我特地和他交待了,就算用骗的也要把王妃先骗回来,人只要回来了,主子不可能不给台阶下的。” “异想天开,天真无比!散人啊,估计把你的话就当耳旁风了……” 两人研究的当口,亓凌霄一人回了房,燃着灯烛的卧房不待,不由自主就游荡到小隔间去。 漆黑一片也不在意,熟悉的很,轻巧的就到了地铺边,清冷中多了几分颓丧,无声的躺下去,对着黑暗的空气静默。 心头,一股股火气冒上来,恨的他直咬牙。 无计可施的咬牙。 死丫头,可以,真可以,对他做下了那样的事,待到他离开,不仅不忏悔难过,过的倒是逍遥自在。 侍卫报回来的都是什么?赶集买东西,乐呵呵的四处闲逛,起早贪黑的去听个说书先生…… 简直…… 简直是…… 他说一刀两断就一刀两断了吗?死丫头,什么时候那么听他的话? 做了错事,态度总要有的吧?乖乖回来低头认错,难道他还能把人轰出去不成? 此念头一出,他从心里更加烦躁,他真是个贱骨头,对待没心没肺那个,简直就是软到没骨头。 偏偏烦躁中还藏不住的小希冀,师父兴冲冲走了,至少僵局可以打破,至于把小丫头带回来…… 他太了解师父那人,就算带回来,那也得是两人玩儿腻歪之后。 占山为王当土匪,还是土匪头子,打家劫舍快意恩仇,想想就对老头的胃口…… 越想越郁闷,越想越烦躁,深深的无力感缠绕,亓凌霄心灰意冷的翻个身,头埋在被子里,嘴唇紧抿的暗下决心,不想,不去想,要有骨气。 随即,被子里熟悉又让他贪恋的气息,又让他好不容易树立的志向溃不成军。 后悔,他真的有点后悔了,早知如此,当时就该忍一忍,至少先把人带回来。 有怨气有脾气,人在眼皮底下,还不是想怎么发怎么发,总好过现在,他就是气出毛病来,死丫头还是照样玩儿的欢实。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不是幻觉 “爹,停车!快停车!” 栓子一声带着明显兴奋的呼喊,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纪纤云再不管说书老头,麻利的撩开车帘子往黑乎乎的外边看去,“怎么了?” 荒郊野岭的,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值得人兴奋的。 “小姐,您看,有一匹白马!在那边,看着好像是没主儿的,就在那瞎转悠!”,此时栓子已经停了车跳下来,手指着西北的一块荒地快速说道。 俨然,那匹马在他看来就是地上的一个金元宝。 顺着栓子的手看去,不远处真的有一匹白马,大晚上的,白的特别显眼,再看看周遭模糊的景物,已经是六盘山地界,离平日劫道的山坡很近。 纪纤云更奇了,大晚上的,谁会跑到土匪山附近晃荡?诶,那马溜达来溜达去,好像没什么目的,难道是偷跑出来迷路的? “大当家,那马看着真不赖,我去牵过来,反正没主,咱们不要,跑山里成野马也是浪费不是?”,迅速跳下车的李二狗,自报奋勇的声音打破了纪纤云的思绪。 想想也是,不偷又没抢,白捡谁不捡啊?况且他们可是土匪,别说捡一匹马,就是抢一匹,也是理所当然。 入目的白马着实漂亮,拉回去当坐骑再好不过,幻想着骑着膘肥身建的白马策马奔腾,她实在没有理由拒绝,声音都透着稍许迫不及待,“去吧,带上栓子和来福一起,能牵就牵来,要是马太野就回来,千万别让它踢到你们。” 那几个好似就等着这句话,话音未落,结伴就向着目的地进发。 目送着几人蹑手蹑脚向白马走去的背影,车上的人满怀期待,槐花恨不得把脑袋探出去,“大当家,我的心都到嗓子眼了!” 王府出来的,皇宫都去做过客,好东西见得不要太多,纪纤云淡然的多,只是那几个离白马越来越近,她心里的期待值逐步上升。 马的警惕性不低,想跑早跑了,看来,坐骑到手,很是有门。 李二狗走在最前头,小眼睛泛着势在必得的光,突然脚下被绊到,打呼着“哎呦”,一个趔趄扑在地上。 真不小心,把马吓走怎么办?! 来福和栓子很是不满,栓子年纪小,嘴巴也快,当即就瞪过去,低声怨怼,“真笨!” 不成想,平日能说会道的李二狗丝毫没有分辩,蹭的弹跳起来,扭头就往回跑,后头有狼追似的。 中邪了? 来福和栓子看的一愣一愣,可李二狗奔跑着变了声音的恐惧呼喊瞬让两人心脏狂跳。 “……死人……有死人……好多死人啊……快跑啊……” 仗着胆子弯腰瞧了瞧离脚边几尺远,来福和栓子魂都要没了,惨白着脸,和李二狗如出一辙的往回跑。 许是太可怕,吓的腿肚子转筋脚发软,来福中途摔了一跤,也顾不得疼了,爬起来踉跄往回奔。 转眼间,三个斗志昂扬去牵马的成了夜色中的丧家犬,径直往马车而去。 车里的几人,即便看不清那三个的表情,可李二狗变了声的呼喊刺耳的很,闻听,也是变了脸色。 槐花哆嗦成一团,颤巍巍抓住了纪纤云胳膊,眸中全是恐慌,“小……小姐,死人了……死人了……” 说书老头胆子小的很,死人了,还是好多死人,可怕的信息让他再去陷入恐惧中,嘴唇翕动几下,竟然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最镇定的要数纪纤云,死人而已,医生见得太多,在她看来,活人远比死人可怕的多,甚至,她当即有些小遗憾,恶事当前,避免嫌疑,那马是万万要不得了。 “……大……大当家……那马、旁边有好几个死人,吓死个人啊……咱们赶紧走!”,一口气跑到马车边,李二狗终于大口喘息起来,舌头打结,气喘吁吁汇报,“摸到血……好多、好多血……肯定是被人弄死的……” “快上来,栓子、来福,赶车快走。”,纪纤云听闻,也有了几分急色,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千万不要被牵涉才好。 虽说这是他们的地界,一早就去了镇上不清楚山上兄弟都做了什么,不过,她笃定,那些死人绝对和兄弟们无关。 大家都是快跑的心思,顷刻鞭子抽在马背上,马车绝尘而去,直到转弯上了通向山寨的山道,比较安全了,车速才稍稍慢下来。 转弯没多远, 就听阵阵马蹄声,转眼,隐约可见有马队迎面过来。 从山上下来的应该是自己人,不过,心有余悸的来福父子俩慎重的拉了缰绳,车上一众人都是捏了把汗。 万一,是杀人的恶人进山不得返回来,可就糟了。 “李二狗,是你们嘛?” 正当纪纤云快速纠结着要不要掉头开跑,就听迎面来的人开始远远喊话。 一听是冯老八,大家伙的心终于放了回去,有人接应,先前的胆怯都舒缓许多,来福父子吆喝着将车赶的很是平稳的去汇合。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我们正商量着去镇上寻你们呢。”,不消片刻,合到一处,冯老八便问起来,“李二狗呢?也不劝着大当家点儿。” 李二狗僵硬着手指撩开车帘子,小声应答,“……绑了那个说书的回来,大当家爱听书,省的大雪封山之后听不着。” “不就绑了个说书的嘛,瞧你那怂样!哈哈……你啊,怂的都掉渣了!”,冯老八举着火把,将李二狗胆小怕事的样子看了个清楚,历时大嗓门的笑话起来,惹得一帮打接应的哄笑。 土匪们虽是乌合之众,看对谁,手无缚鸡之力的说书老头, 山上这帮人还是不放在眼里的。 李二狗脸上挂不住,跪坐着梗起脖子,急急分辩开来,“你们知道什么!就在山下,离山嘴子可近的荒地,好多死人躺在那儿,要不是我去牵死人堆里的马,还发现不了呢。别笑话我,换你们,照样得吓破胆子。” 平地一声雷,顿时,笑声夏然而止,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陷入恐慌中。 少顷,瓷公鸡倒吸口凉气,眼珠子转悠着提供线索,“……太阳落山那会儿,我们才从镇上回来经过,那时候可什么都没有呢。” “看来是天黑之后发生的。”,冯老八国字脸上浮现担忧,家门口冒出来一堆死人,任谁也淡定不到哪里去。 瓷公鸡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小眼珠子咕噜噜,泛着算计的光,捏着胡子小心翼翼的看向大家伙,“你们说,明天白日里,要是有人经过看到那些死人会怎么样?那些人的家人会不会找到这里?会不会……去报官啊?” 对啊,怎么没想到呢?纪纤云顿时多了几分紧张。 人死在谁家门口,谁家都不可能置身事外的,看来,有麻烦了。 “是啊!要是赖在咱们身上就坏了,这附近可就一拨土匪啊!”,冯老八当即一拍大腿。 瓷公鸡也想到了,得到附和,再说话,声音都带了颤,“到时候,人家来寻仇,咱们一准惹不起。要是再报了官,万一官府来剿匪,那就更惨了。” “那可怎么办啊?” “大当家,咱们怎么办啊?要不,跑?” “对,趁着没人发现,咱们连夜跑吧?” …… 事情摆在眼前,愁云瞬间罩住了一众人。 那几个商量的时候,纪纤云在绞尽脑汁思考,幸好,急中生智,遂,将头探出车窗外,很是稳当的对一筹莫展的人们说道,“别慌,不管那些人是正巧到这儿被仇家杀的,还是有人故意在山下杀人想赖给咱们,都好办。只要咱们趁着天黑把尸体处理了,明天就不会有人发现,想赖给咱们的,没有死人摆在那儿,官府本就不愿意搭理咱们,自然更不会理他们。” “没错,趁着没人发现,赶紧动手!”,没有旁的主意,冯老八当即赞成,对这位大当家,他还是很信服的。 处理死人的确是个触霉头又可怕的事情,可比起灰溜溜离开山寨去过不确定的漂泊日子,土匪们也豁出去了,短暂的商议过后,一致同意往回返。 纪纤云作为大当家,谢绝了大家让她先回山寨的提议,责无旁贷的同行。 一盏茶多的功夫,白马又出现在视线中,还在原地。 跳下马车,她不由叹一句,“多亏了有那马,要不咱们可就遭殃了。走吧,快过去。” “大当家,您就别去了。” “放心,我不怕,走吧。” 带头走到地方,定睛一瞧,火把的亮光里,七八具年轻男子的尸体赫然入目,一个个一动不动直挺挺的躺着,山上血迹成片,显然是利器所杀。 白马在一具衣着考究尸体旁徘徊着,显然,是在守着主人不肯离去。 冯老八扫了眼地上的尸体,强做镇定的做了牙花子,“大冷的天,土都不好挖,怎么埋啊?” “挖是能挖,要是就埋在附近,人家到处搜搜,就给找到了,到时候,还得找咱们麻烦。” “是呗。要不,咱们拉着扔远远的,扔镇子旁边去,肯定就没人赖上咱们了。” …… 七嘴八舌的议论中,纪纤云当机立断, “把他们装上车,拉到半山腰断崖,直接扔下去。那儿根本看不见底,肯定不会有人发现的。顺便把这附近的草都烧了,反正是枯草,一把火过去,地上的血迹也就烧没了。” 这样一来真是人不知鬼不觉了,众人没有异议,为了以后的安全,硬着头皮向尸体伸出手。 这么多尸体,两辆马车勉强够用,说书老头肯定没了坐车资格,被李二狗粗鲁的拽下来扔到一旁。 清晰过来的说书老头,眼见着土匪抬着尸体往车上放,情绪再次崩溃,这回倒是没有晕过去,声嘶力竭的瞪着惊恐的眼睛开喊,“你们……你们……杀人了……救命啊……” 本来就吓的手脚不怎么听使唤,旁边多个捣乱的,大家自然不爽,李二狗不耐烦的一脚踹过去,“你是不是聋了,人不是我们杀的。再喊,小心爷爷对你不客气!” 李二狗狐假虎威的吓唬当真管用,老头赶紧闭了嘴,缩在一边,抖的如秋风中瑟瑟的树叶,看上去,好不可怜。 可,没人想关注他,就算他身上发出水声,不受控制的尿了裤子,也没人多看他一眼。 把尸体都装上车,那匹白马竟然跟了过来,念着它是通人性的畜生,主人去哪跟到哪,主人死了还是不离不弃,纪纤云也就随了它。 反正,尸体往崖下一扔,这马跟着下去就下去,要是不去殉主子,那就拉回去好了,反正,先养在山寨里,也不会有人发现。 火折子点了火,枯草呼啦啦连成片的冒起火苗,车轮滚滚,大家骑马的骑马,走路的走路,一路急急忙忙离去。 说书老头,也没有扔下,直接捆到马背上走。有了这档子事,肯定不会轻易放掉他,这货若是把抛尸的事情宣扬出去,可就前功尽弃了。 一路急行军,终于熬到了断崖。 真到抛尸的当口,大家就谦虚起来。 谁也不想动手,把尸体摔个粉身碎骨,是对尸体的严重侮辱,会折寿的,各个都怕冤魂找上门。 事情还必须要做,最后决定俩人扔一个,谁也不吃亏,万一他们的魂找来,大家一起倒霉。 小心翼翼把尸体抬下来放平到地上,除了吓掉魂的槐花和动弹不得的说书老头,众人两两组了队。 一人手插腋下抬肩膀,另一个抓两只脚腕,十六个人都摆好了姿势,要扔一起扔。 “兄弟,你可不是我杀的,冤有头债有主,谁杀你你找谁去,可千万别找上我。你放心的上路吧,以后我会给你送纸钱的,下辈子投个好胎啊……” 大家也都很害怕,听瓷公鸡念念叨叨,一个个也开始有样学样。 纪纤云身先士卒,绝对的同甘共苦,自然,没有袖手旁观,不过,她对那些祷告无感。 等着冯老八念叨宽心话的功夫,暗叹姿势白摆了,刚想把尸体放下歇歇手,突然感觉很不对,瞬时,抿唇拧了眉用心感受起来。 没错,不是幻觉。 是真的…… 手是插在尸体腋下的,尸体啊,怎么感觉…… 好像腋下还有温度呢? 第二百四十章 他是活的 没死?! 转瞬,纪纤云便被陡然冒出的猜测惊诧到。 火把的光线里,搭着的尸体上心口赫然被血染红,伤口的位置也是一刀毙命,貌似绝没有生还的可能。 不过,哪怕只有一点怀疑,她为了求个心安还是挑眉招呼冯老八,“来,先放下,这个好像还没死透。” “……没死透?!”,冯老八愣怔的停了向各路神明祷告,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尸体苍白的脸,在瞧瞧心口的伤,顿时对着这位语出惊人的大当家,脑袋摇成拨浪鼓,“大当家,他伤到了要害,不可能活命。” 说是这么说,还是按吩咐把人撩平放地上,只当一个女人家反悔了,不想造孽扔尸体,很是上道的给打圆场,“那就先放着,等他们忙活完了,这人要是缓不过来,我就跟石头搭伙,把他扔下去。” 纪纤云哪里顾的他的那些小九九,蹲下便检查起来,手指探向鼻尖,山风瑟瑟,根本无从判断。 待她探手转向旁处查验时,其余人等看她认真的很,皆扔了手边的冰冷尸体,匆匆围上来劝阻。 “大当家,他肯定死了,那么多血又伤在要害,要是不死,那可是活见鬼。” “是啊,横死的,怪吓人,您还是躲远点儿。” “大当家……” 纪纤云不死心,将大家的话当了耳旁风,严肃着脸,一派严谨的工作状态,对着尸体又捏又摸,眉头微皱,似乎很是纠结。 这下可是把土匪们搞糊涂了,有两个疑神疑鬼对神灵敬畏无比的,凛冽寒风中哆嗦的如筛糠,眼神里都是极度惊恐,“……大当家,她……中邪了……鬼啊……” “咱们……石头……怎么办?……他们变鬼上咱们身可怎么好……” 出来俩危言耸听的,这可不得了,一时间极度诡异的森森鬼气蔓延开来,众人吓得头发根发麻,从脚底板径直凉到了脑瓜顶,没用商量,不约而同就往一处挤。 似乎,只有抱团,鬼才不会趁虚而入。 槐花本就害怕,瘫软在地,动弹不得,说书老头再一次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来福和福嫂是衷心的,仗着胆子凑到纪纤云跟前,嘴唇颤抖着噗通就跪下了,磕头如小鸡啄米。 “冤有头债有主,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家小姐……你走吧,别,别上我们小姐的身……我给你磕头,往后……给你烧纸……” “……你不想我们扔你……不扔……不扔了。我……找地方、安葬您……给您立碑……求求您了,别上小姐的身……投胎去吧……我们小姐是好人……” 那俩带动下,所有人挨挤着跪到一处,纷纷磕头告饶。 “鬼爷,有话好商量……您饶命……小的们错了……” “……给您磕头……我们逼不得已、没法、没法子啊……” “……找和尚好好超度你们……下辈子投个好胎,有钱、有权……当大官 ……” …… 悬崖边,十几个人就显得拥挤不堪,齐刷刷跪地磕头连连告饶,七嘴八舌,吵人的很。 纪纤云最烦工作中被打扰,还是被一群人打搅,一时心烦意乱没法集中精神,历时,就没了好脾气,刷的抬头,漂亮的杏眼里闪动着凌厉威慑的光,扬声训斥,“都闭嘴!” 这…… 相处这么久了,大当家没发过脾气啊,为了个死人,竟然吼他们! 众人被吼的一个激灵,瞠目结舌的互相对望过,更加确信大当家被鬼上身,一时,哆哆嗦嗦靠的更紧些,惊恐的都不敢抬眼看一门心思摆弄尸体的人。 胆小的闭了嘴,胆大的几个,即便怕的心都要跳出来,还是强撑着梗起脖子,属来福最无畏,跪爬两步凑过去又磕起头,“你放过小姐上我的身……” 感动归感动,纪纤云却没功夫纠葛,厉声就把那几个张嘴的喝退,“我没被上身,不是鬼,忙着呢,都给我把嘴闭上!” 没被上身? 众人将信将疑,眼神交流过,还是拾趣的把话咽了回去,只担忧的一瞬不瞬盯着换了个人般的大当家。 一个弱女子而已,怎么就不怕尸体,还摸来捏去? 世界终于算是清净了,纪纤云也确定了比起其他僵硬的尸体,她先前起疑的那具只有冰冷并不僵硬。 扯开鲜血结冰贴在心口的衣襟,手探到肌肤细细感受,沁凉,可,稍稍有温度,是可以确定的。 再趴到胸口贴耳感受,屏气凝神细心捕捉,可惜,山风把她耳朵尖都吹的拔凉拔凉,心跳声都没有被抓获到。 难道,这人只是死的比那几个晚一些而已?! 脑中的结果让纪纤云有些颓,哎,白忙活一场。 才想着爬起来,簪子搅到尸体衣裳上,避免头发散开她不得不小心翼翼试图摆脱,脸依然贴在尸体心口小浮动的尝试着。 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到有些异样,是心跳,弱,很弱,弱到无力,很幸运,还是有的。 暂时把簪子抛诸脑后,贴的更紧的验证,没错,就是心跳。 人,没死。 这下,她全身的细胞都兴奋起来,猛的一甩头就看向众人,冲口就道,“活的!他是活的!真的活的!” 大家伙看着发丝披散开,被冷风吹得群魔乱舞的大当家,满满的不信服。 甚至平添几分恐惧。 长发飞舞,脸颊染着殷红鲜血,不得不说,很狰狞,鬼气森森啊。 “不信吗?来,过来听听,他还有心跳呢。真是命大,他的心长偏了,要不必死无疑!” 纪纤云又是几声清脆带着些许激动的呼喊,终于打消了一行人的疑虑,冯老八胆子不小,往前爬两步还帮大家检验了一下,当他连连点头确认后,大家终于如释重负的爬起来,围着这具昏死过去的躯体,跺着冰凉到发僵的脚,商量起来。 显然,问题摆在眼前,死的扔山崖下就一了百了,突然冒出来个半死不活的,可不棘手嘛。 第二百四十一章 都闭嘴 纪纤云胡乱用手指梳理了头发,站在了主张搭救的那一边,“死透的那几个直接扔下去,这个活的扔下去可就是咱们杀人,还是带回去,死马当活马医。” “大当家,他也就没剩两口气,折腾到山寨可能就咽气了,死在咱们山上可不好啊。”,瓷公鸡马上接口,一双小眼睛睁的溜圆,满满的不赞同。 纪纤云还是坚持己见,耸耸肩摊手,不肯让步,“那也没办法,反正人活着呢,现在就不能扔。就算死在山上,咱们尽力了,就当积德行善,万一救活了,不光积德,有他作证,谁也别想把破事赖咱们头上。” “大当家,他就不可能缓过来……” 冯老八摆摆手,跟瓷公鸡对上,“就听咱们大当家的吧,咱们把他带回去,生死有命,只能看他的造化了。活着咱们受益,就算弄回去就死了,再扔一回就是。” 道理摆在那儿, 大家也就没再说什么,狠狠心把死透的几个扔下断崖,挑两个体格壮的兄弟,把还有气的那个往山寨抬。 “二狗,你带俩人,赶紧回镇上抓药,伤药和草药都要。好人做到底,顺便再买点人参,别怕费银子,没有药他肯定活不到明天。” 吩咐了人去置办,纪纤云带着人扭头往山寨赶。 山路到了陡峭处,车是上不去的,只能徒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换了三波兄弟抬人,才熬到目的地。 站在猪圈边,顶着越来越凛冽的寒风,瓷公鸡为难的指指那个血糊糊的,“大当家,这个放哪儿啊?” 身上大片大片的血,衣裳的破处是刀剑砍的,瞧着身上得挨了四五刀,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浅白,看着跟死人真差不多了。 在他看来,把这种东西带回来不光是白费力气,还大大不利,大大的晦气。 总不能扔在外头院子里医治,至少得给间屋子住住,折腾几个时辰死透了,死人可以扔掉,那间搁过横死过人的屋子就成了大凶,再也住不得人,甚至往后,从那间屋子跟前经过,都会瘆得慌。 大当家啊,小姑娘家家的太心软,哎,没法子啊。 “放到我屋里吧,往后,我搬去槐花她们屋里住。”,古人迷信,屋里死过人会被认为极度不吉利,不光那一间,连着的三间都会被视为洪水猛兽,走路都要躲着,做了这么久的古人,纪纤云还是懂的。 “大当家,那怎么行?!这人要是死了,以后就住不了那屋了,看您收拾的怪好的,那可都是银子堆出来的。”,瓷公鸡先掂量的是银子,一想到那些大把金银买来的东西成了避之不及的晦气物,他的心简直疼的滴血,“算了,去我们屋吧,反正没什么玩意儿。就算住不得了,大不了明年开春推倒了重新盖……” “小姐,使不得,您怎么能跟我们挤去。您的屋才收拾好没住几天,不能糟蹋,不行不行,还是用旁的屋……” “他死了,我再搬过去呗,我不在意这些个。别争了,赶紧送过去,要不人真死了。”,纪纤云一脸严肃,抬步就往前走,口气是少有的严厉,“谁也别再唠叨,我是大当家,听我的。再多话,这个大当家,我不当了。” 看她态度强硬,土匪们拗不过,来福几个也不敢再多嘴,最后那人直接放到了她的炕上。 山上的其他人也得了消息都聚过来,一时屋里屋外闹腾的很。 打发走那些好奇看热闹的,纪纤云麻利的爬到炕上,跪坐到病人身旁,扬手叫过石头和栓子帮忙,“你们俩,把他衣服脱下来。” “小姐,他是男人,您得回避……” “是啊,大当家,您去歇着,我们来……” …… 做事老有扯后腿的,纪纤云真是崩溃,甩过头去目光凌厉,丝毫没有耐心的模样,气场甚是强大,“都闭嘴!你们一个个看见血都怕,谁会给他医治?!我会医术,我让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 小姐会医术?来福几个面面相觑,几岁就没了娘在相府受欺凌,哪有机会学的医术? 虽然怀疑,不过,反正治死也无妨,他们就没有再争。 因为他们很清楚,自家小姐好说话不假,还是很有主意很有主见的,一旦认定的,就算他们反对,结果也是一样的。 看着来福几个退到一边,土匪们也老实了,石头两个爬上炕仗着胆子去脱染满鲜血的衣衫。 可惜,被血浸透的衣裳和皮肤冻到一起,根本脱不下来,等着自然化开太慢,用送来几个火盆给屋里加温。 很快, 屋里热气弥漫,小心翼翼出手,终于把衣裳扒下来,露出有着狰狞刀口的胸膛和四肢。 身上多处血水,大略看看竟然有六处伤口,大腿上的肉翻着,狰狞又恐怖,胸口的伤口也很严重,要不是这人心脏偏右,这一处伤就直接要了他的命了。 纪纤云暗叹,命大,简直比小强都命大。 屋子里热腾腾,血腥气更加浓郁,熏的张婶都要吐了,稍别过脸不敢看炕上的人,好心建议,“大当家,他是个大男人,又浑身都是伤,要不,让他们给擦擦,您就别在这屋里熏着了。等药买来,让他们糊上就是,能不能活命,还得看他自己造化。” “无碍,救人要紧。”,纪纤云一脸严肃,雷厉风行的工作状态,“张婶,你赶紧去准备热水,再拿点儿盐过来,我得赶紧给他清理一下。” 她不是非要亲自动手清理,没法子,剩下的人,谁也没那个胆子啊。 一个个的,别说给擦洗伤口,就是看看血葫芦一样的人,吓得都要没魂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要不,跑? 张婶去准备东西的功夫,纪纤云麻利的用软布沾了清水把伤者身上黏糊的污血擦了擦,待到送来的淡盐水由滚烫转为微热,又用盐水细细清洗了伤口。 前后折腾了足有三刻钟,炕上的人就像个木偶纹丝不动,若不是还有那口微弱的气息在,真的跟死人无异。 仅有的半瓶金疮药用在心口最重的伤处包扎好,又挨了一阵子,李二狗几个终于赶了回来。 药物是充足了,这边上药包扎,福嫂她们去熬喝的药,所有伤口都处理停当,累的纪纤云满头细汗,再一看炕上的杰作,她无奈苦笑。 没有医用纱布,只能用干净白布凑合,手法再专业挡不住材料山寨,那么多伤口裹啊裹,最终就出现了一具木乃伊,就剩一张脸露在外头。 忙里偷闲端详两眼,嗯,倒是一副好相貌,即便眼睛紧闭气色极差,也盖不住五官的英气俊朗。 古代医药条件有限,包扎了伤口也就没有用武之地,只能等着药熬好了喂下去,屋里没有消毒措施,避免感染,她就把人都清了出去。 瓷公鸡张季硬生生把她往忠义堂拉,“大当家,我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大家伙说了,大家都很揪心,聚在厅里饭也没人张罗,就等着您这个主心骨呢。” 左右看着伤者也起不了什么作用,纪纤云就跟着到了山洞大厅,入目的,是一张张忧心忡忡的脸。 作为公认的主心骨,即便有些隐隐担忧,面上她还是一派轻松和煦,漂亮的杏眼打趣的扫过众人,调侃,“一个个的怎么不开饭,是不是瓷公鸡又抠门不舍得拿菜肉出来吃?” “大当家,那人……那人?” “不是,大当家,死那么多人,肯定会有人找我们麻烦的,怎么办啊?” …… 对上一双双恐惧惴惴不安的眼,纪纤云依旧笑意盈盈,慢条斯理的坐到桌边喝了杯水解渴,之后才挑眉安抚道,“不用担心,不是还有一个活口吗?等他醒过来,一切迎刃而解,没人能栽赃到咱头上。” “可是,那人看着就要见阎王了。” “就是。大当家,他瞧着可不好,怕是熬不过今天晚上去,等他死了,咱们可是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 “那些死的扔了,那片地也烧了,可真有人较真找了官府的人来,这祸事指定还是跑不了。不说别的,就看抬回来那个的穿戴绝对是大家公子,这样的人死了,他家人指定不会善罢甘休……” “怎么就在咱们山下动手?肯定是有预谋的,就是想赖给咱们。那些杀人的玩儿阴的,为了摆脱嫌疑,肯定会想辙把人死在咱们地盘透漏出去……” “你说的对!太对了!估摸着,很快就得有人找过来对付咱们……”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 …… 七嘴八舌闹闹哄哄,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惊心,好像,明天的日头就看不到了。 集思广益真没错,一帮乌合之众凑到一处,也能头脑风暴,纪纤云也不认为大家伙完全是杞人忧天。 待到众人无计可施的把目光都投向她,她便一脸镇静的吩咐起来,“明天起不劫道了,派几个机灵的轮流到山下放哨。咱们处理的挺干净,万一真有人找上来,马上回来汇报,到时候是走是留再做打算也来得及。怎么说,咱们地势好,就算有人堵了下山的路,咱们可以往山里躲,反正不会让人抓到就是了。” 冯老八作为二当家,还是有担当的,先站出来拥护,“对,大当家说的是,大不了咱们往山环子里!再说了,官府也不见得派衙役过来,山那么陡,那些死人家眷找来一看是土匪山,上来寻仇也得掂量掂量,咱们先消停的,别自己把自己吓破苦胆。” “说是那么说,我这还是怕啊。啊,咱们先去收拾东西吧,看着不好,拿起来就跑,省的耽误工夫……” “对!对!手脚得快点……” “大冷的天,往山里钻,棉被棉袄可得带着……” …… 有点事情做总比原地打转怕兮兮好很多,纪纤云也没有阻拦,随了他们一涌而出,各自去收拾逃跑的行囊,没人缠着了,她便抬步回房去看伤者。 赵嫂也把熬好的药端了来,可惜,炕上的人牙关紧闭根本喂不进去,纪纤云当机立断,暴力的用刀子把牙撬开,用勺子慢慢灌下去。 一碗药送下肚,试试呼吸,似乎强了一点点,不过,她并不觉得前景乐观,伤的太重,一脚就在阎王殿里,哪是那么容易拉回来的? 内服外用,竭尽所能,捏着眉心驱散那股无力感,深深看一眼没有醒转迹象的货,暗念着被当大树砍都不死应该是个命大的,便找福嫂要吃的去了。 那人能不能活过来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忙到如今她可是又累又饿,前途未卜,吃饱喝足攒足精神,山上的人还都指望她呢。 不光她吃,还让来福几个死说活说让土匪们一起开饭, 大家味同嚼蜡草草往肚子里塞一些又各自忙去了,纪纤云知道,注定是个没几个人能睡着的夜。 哎,作为土匪,他们怂的掉渣从不招惹厉害人物,可拦不住天降横祸啊。 烫手山芋扔不掉,也只能先抱着,走一步看一步了。 山上灯火通明,空气都是紧绷,忙碌的纪纤云想不到,镇上一处客栈里,围桌而坐的四个冷面男人正为她的事拿不定纠结。 “……我肯定没听错,天泉山庄的二少一口咬定是六盘山的土匪伤的他,还说他大哥被土匪杀了。说的神乎其神的,什么绊马索啊迷药啊,人多又是偷袭,就得手了。” “胡说八道嘛不是?就那些货色,捆起来也打不过一个二少,还伤他?还杀大少?那帮土匪怂包的很,怎么可能去劫一群横档立马的男人?” “说的就是啊,估摸着,是有人冒充土匪,畏首畏尾的,想把祸事赖给王妃他们。哎,早知如此,就不该看王妃他们的车快到山边就偷懒跑回来,跟着去,没准能看见尸体给处理掉。算了,有人想栽赃,就算清理了,也是于事无补。哥几个,拿个主意,怎么办?” “官府管不管的,反正天泉山庄不会善罢甘休,真要揪着不放,咱们几个可挡不住,要不,劝王妃躲躲?他们打听打听,知道六盘山上都是什么货,这事也就了了。” “这么大的事,总得把消息传给主子……” ********** 和赵嫂、槐花睡一屋,早晨那两个起来穿衣服,纪纤云也就醒了,屋里有些昏暗,天才蒙蒙亮。 “小姐,您多睡会儿,饭好了我再过来叫您。我们是早起惯了,天一亮就睡不着。”,赵嫂看自家小姐也要起身,停了穿衣裳的手,忙开口阻拦。 纪纤云一骨碌身起来,麻利的扯过衣裳往身上套,声音清亮没有往日和床铺分离时的慵懒不舍,“我得去看看,昨天带回来那个人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您躺着,我去看了告诉您。”,槐花自报奋勇,加快了叠被子,浓重的黑眼圈昭示着一宿都没睡好,“夜里有他们轮拨守着,一直没人吱声来叫您,那人肯定还有活气。对了,肯定也没发热,没准啊,真能缓过来呢。” 赵嫂双手合十闭眼拜了拜,眉头皱着,一脸虔诚,“菩萨保佑,菩萨保佑,他可别死啊。” “去看看就知道了,我觉得啊,那人命硬的很。”,心里也是担忧、紧张,纪纤云穿好衣裳,跳炕去穿鞋,“那么多人都死了就剩个他,命不该绝,没准啊,老天爷就留他给咱们解围呢。” “我跟您去瞧瞧去。”,槐花胡乱挽了头发,颠颠跟上,“能让您给他上药包扎那可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肯定死不了。” 一路疾走,越是接近那个屋子,纪纤云的心越是忐忑,现代经手的危重病号无数,第一次查房是战战兢兢的。 进了卧室,油灯还亮着,呼噜声阵阵,吵人的很。 是石头,趴在炕捎,四仰八叉,睡的跟死猪一样。 再瞧炕头的病号,还是无声无息的,直挺挺躺着,跟昨日临走时候,毫无二致。 确切的说,跟死人没什么两样,根本看不出胸口的被子有任何起伏的波动。 顾不得训斥偷懒的石头,槐花眼睛瞪的老大,惊恐到嘴唇哆嗦,盯着炕头的人结结巴巴颤音道,“小姐……他……他看着还那个样……不会、不会已经……死了吧?“ 纪纤云心跳如鼓,她真怕恶事成真,本着早死早逃生的心,快走两步就到了炕沿边,强自镇定的伸出手指探到病号鼻子边去。 按捺住心浮气躁,细细感受,片刻后,她神经一松,全身的细胞都蠢蠢欲动的叫嚣着大难不死。 好,还好,有呼吸,可喜可贺的,比昨日抬回来气息稳了许多,至少不是气若游丝。 “小、小……小姐……” “还活着呢!”,纪纤云扭头给了槐花一个灿烂笑脸,一扫阴霾,美的炫目,“应该是比昨天好了一点儿,看来他活下来问题不大。” 槐花愣愣怔怔,傻呆呆站着,过了几息功夫才反应过来,激动的她小脸通红,乐的眼泪都往外流,“……那就好!太好了!可别死在咱们山上……啊……我去告诉他们去!大家肯定都急死了……” 喜不自胜那个一溜烟跑了,纪纤云笑着摇摇头,如释重负的长出口气,轻松许多的继续做检查。 试试额头,温热,不发烧就是没有感染,她的心更定了。 凭经验,凭这人强健的体魄,对于此人活下来,她虽没有十足的把握也是信心十足,才直起腰打算出去,就被窗外的呼喊声吓了一个激灵。 槐花报信如旋风过境,把山上的人都给卷入其中,顷刻间,狂喜的惊呼声不绝于耳。 再一缓神,就听到了跑动的脚步声,开门声…… 屋里的石头被吵醒了,迷迷瞪瞪往四处瞧瞧,登时窜起来,羞愧的连连点头哈腰,“大当家,我……” 纪纤云反应也是快,撒开腿就往外屋去,很是即时的把激动喜悦的一群人拦在门帘子外,严肃着脸强调,“停!谁都不能进去!人多了伤口会化脓,就前功尽弃了。” 一听这个,所有人都如牵线木偶,定在当地,再不敢向前。 “不进去,保证不进去,他可得好起来,往后咱们的日子好不好过,可就看他了……” “大当家,他真能好吗?我们瞧着您真会医术,比镇上那大夫还强些……” “大当家,他什么时候能醒啊……” …… 问题一股脑丢过来,纪纤云应接不暇,终于等着一屋子人稍微安静下来,她才逮着机会插一句,“什么时候醒还不知道,不过,过了昨天一宿,他能熬过这一劫已经把握很大了。你们要好好照料他,只要他醒过来就能说出谁要杀他,咱们也就不用背黑锅。” “对,对,大当家说的对,咱们一定得让他活下来!“,瓷公鸡抻着脖子赞成,小眼睛里闪烁着算计的光,“瞧他的衣裳,顶顶的大户人家,要是咱们把他救活了,就是他救命恩人。到时候啊,咱们不光不会倒霉,还能捞一笔谢礼。” “瓷公鸡,你他娘的真是要钱不要命,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谢礼……” “大当家,您别听他吓咧咧,我们以前都是伺候人的,保准把里头那个当活神仙供着。”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们再使劲也得那病号争气活下来,以防万一还得做双手准备,纪纤云又吩咐道,“二狗你机灵,带着栓子和顺子马上下山去镇上探探消息,要是有人报了官,镇上的衙役肯定有动作。顺便再买些药和补品回来,记住,打听到消息立马回来,千万别贼头贼脑的让人起疑。” 报官,她还不太担心,这么多年六盘山的土匪一直在,也没见官府有作为,这回,也不见得官府会出力。 比起官府, 她更担心死者家属收到消息直接过来报仇。 那些杀人的之所以玩儿陷害,就是怕死者家属的能耐,就看那些尸体的体格和身旁散落的刀剑,都是练武之人,可想,他们的家属也是舞刀弄枪的主儿,真要碰上,山上的人战斗力渣成粉末,还不得随人家砍。 二狗他们匆匆走了,纪纤云又看向平日里负责当‘托’引过往行人上钩的两个老头,“你们俩,再带上几个身材单薄灵巧的,到山下加强巡逻,记住,藏得严实一点,看见有像来寻仇的,赶紧回来汇报。” 性命攸关,大家没人敢耽搁,统统进入备战状态,纪纤云不用操心其他,专心关注至关重要的病号。 人没有醒,伤口的药还是要换,汤药照样撬开嘴巴往里灌,灌完了药又灌了点儿糖盐水进去,失血过多,补充糖分和盐分是必须的。 忙完了,才吃了面条,靠在椅子里歇了歇,下山巡逻的小土匪就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跑回来汇报, “大……大……当家……山下来了、几个、几个官差……” “别急,慢慢说!”,纪纤云心里咯噔一下,面上还是强自镇定,倒了杯水递过去。 小土匪摇头不喝,红着一张脸大汗淋漓的猛喘几口气,呼吸匀实一些之后继续,“来了几个捕快,在山下那片烧焦的荒地来回看了半天,我回来的时候他们刚走。离得有点远,听不见他们在说道什么,不过,跟着捕快来的有个穿戴贵气的小娘子,可是哭惨了,最后瘫在地上,拉都拉不走。奥,她一直嚷着,土匪害了他的什么哥哥,还说要不是那哥哥护着她跑,她也死在那儿了。” 捕快来了又走,只有几个人,可能就是碍于报官的有点背景不得已来应付一下,纪纤云不敢有侥幸心理,还是摆摆手让小土匪回去,“知道了,你们继续看着去吧。万一有人要上山,千万不要露面让他们发现,赶紧回来报信。” 打发走了人,有一搭没一搭的磕着瓜子,她的脑袋里飞快转着,那个贵气的小娘子…… 肯定打斗的时候在场,那,杀人的一伙还是做戏做的全套,竟然当时就冒充起了土匪。 也是,像现在,有了小娘子那个落网之鱼,若是当时不扮上土匪,如今就赖不上了。 百无赖聊的在忠义堂里烤着火,傍晌午时候,顶着冷风中零散的小雪花,栓子几个抱着东西急急跑了回来。 “小姐,小姐,六盘山的土匪在山下杀了好几个人的事,已经传开了,镇上现在是人心惶惶!昨天晚上,有仨人直接去亭长家告状,说是死的人里有天泉山庄的少主,那人可是号令武林的人物,惹不起啊!” “还有,药铺伙计说,昨晚那仨人去了他们那里医治,其中一个肩膀被砍伤的是少主的弟弟,那人一直嚷着,一定要平了咱们山头给他哥哥报仇。那几个死的虽然处理掉了,死里逃生的仨咬定是我们干的,一样麻烦啊。” 噩耗,真是噩耗。 纪纤云身体一僵,眉毛顿时皱的能夹死苍蝇,略略思忖过,目光飘忽的望着炭盆里的火炭,自我安慰似的点点头,“来了几个捕快瞧了瞧就走了,摆明了是不乐意管,随便找几个人来应付一下,要不,怎么可能就来那么几个人?再说了,又没尸体又没血迹,没有证据,光凭他们一张嘴,衙门又不是他们开的,就一片黑草灰,谁会信他们那少主就死在那儿了?咱们这里是三不管地带,这么多年不管,我看呐,这回也就走走过场。” “原来是没错,官府懒得管咱们,大当家,这回可不一样啊!”,李二狗嘬着牙花子,愁的都要哭了,搓着手热锅上蚂蚁似的团团转,“官府不管,那是穷老百姓去喊冤,天泉山庄啊,他们死了人,县老爷都不敢坐视不管。受伤的是他家二少爷,死的是他家大少爷,大少爷啊,我都知道,那可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他要是愿意,武林盟主都是他的。这样的人物,大当家,您想想,官府敢不管吗?就算他们真不管,天泉山庄派点人来,咱们六盘山,别说人,就是畜生,都得给抹了脖子。” “哎,陷害咱们的人真该挨千刀!敢惹天泉山庄也得是有本事的,怎么就跟咱们这些鱼鳖虾蟹过不去?……” “不得好死……” 比起栓子和二狗的咒骂,瓷公鸡务实得多,“大当家,要不,跑?天泉山庄离的远,一时半会儿来不了人,官府的人可近,没准那几个捕快回去找当官的汇报要帮手去了。要是他们再扑回来,到时候可就不能下山,只能往山里钻,这大冬天的,冷的飘雪花,山里可不好过,弄不好得冻死咱们。” 打不过再不跑,那绝对是傻,眼下,貌似跑路是最好的法子。纪纤云抿着唇,漂亮的杏眼里突然一亮,“昨天带回来那个,穿戴最好,应该就是他们的少主吧?” 瓷公鸡知晓大当家打的什么主意,那边话音一落,他便反驳道,“就算他是,就跟阴曹地府离着一张窗户纸,咱们也不好指望他。熬个一两天,他要是嘎嘣死了,那时候咱们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喽,不到山里挨冻就得让人家剁成肉酱。” 第二百四十三章 该千刀万剐 就算对伤者能醒来很有把握,可保命要紧,生死关头,经不起任何一丝冒险。 纪纤云定了定心,手指敲着桌子,漂亮的杏眼里闪烁着坚定,挑眉对瓷公鸡直截了当,“让人把山下放哨的兄弟尽快都招呼回来,等人到齐了,商量一下该往哪儿走。” 瓷公鸡几个毫无异议的撒腿去办, 行装有槐花他们收拾,纪纤云便趁着清闲回房查看伤者。 呼吸平稳,面色红润些许,只是依旧昏迷,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注视着那张无声无息的脸,她的目光闪现几分纠结担忧。 他们跑路的话,病号该怎么办啊? 丢下不管?别说重伤在身,就是苦寒的天气,都足够把他最后一口气夺去。 带着他上路?不方便是其一,最重要的,羸弱不堪的身板,根本经不起折腾,没准移动移动就见了阎王。 十年军医生涯,对病号不抛弃不放弃是职业准则,可如今…… 须臾,深深叹了口气,也将沁入骨髓的信念抛诸脑后。 今时不同往日,她不是军医,只是个古代怂包山大王,伤者也不是士兵,只是个不相干的人而已,大难临头,自然要自己的命为先。 问心无愧,已经使劲浑身解数,醒不来只能怪他命不好,生死簿上就给了这些寿命,黄泉路上无老幼,谁也没辙。 狠下心来决定放弃此人,可笑的,她竟然决定再细细看顾一次,也许,徒个心安吧。 撬开嘴巴喂了糖盐水,还放了参片让其含着,毕竟能量足了,还能多挺一时半刻的。 拆开白布换药,伤口不再冒血,依旧狰狞,金疮药效果不错。 比起先前两次, 这次的换药她尤其小心,手法温柔,确切的说,是虔诚。 对鬼神没什么信仰,这次,她也入乡随俗,手上换药,嘴上学着山崖边扔尸体时候瓷公鸡他们的说辞,念念叨叨的,求着老天爷让这人下辈子投个好胎。 “小姐!小姐,他……他睁眼了!” 心口和腹部的伤口重新上药包扎过,又转向对付腿伤,她正虔诚的细致忙活着,打下手的福嫂突然见鬼似的嚷起来。 福嫂嗓门大的震的纪纤云耳朵嗡嗡响,事发突然,惊的她差点把药瓶子扔出去,缓了缓神,等三魂七魄归了位,才反应过来,方才耳畔收到了什么。 睁眼了?! 紧张、忐忑、怀疑……眼神复杂的慢慢抬头看过去,入目的景象让她的心陡然澎湃起来。 那人真的……真的睁眼了! 恰在此时,目光和她的交汇,一副彷徨的呆愣样。 激动,难以抑制的狂喜席卷,纪纤云全身的细胞都叫嚣着兴奋,欢呼着峰回路转,差一点,她就要学着古人来个双手合十念念阿弥陀佛。 “你终于醒啦!” 瞌睡有人送枕头,用到他了就睁了眼,实在是可喜可贺,想到这下山头有救了,再不用想着落荒大逃亡,她的笑容就在脸上绽放开,如三月桃花,绚烂夺目。 “……我……没死吗?”,靳庭轩被面前笑靥如花的姑娘晃了眼,不可置信的嘴唇翕动道。 话已出口,他才意识到声音是那么无力,短短几个字,就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似乎耗尽了许多气力。 虚弱,如今的他,虚弱的让他接受无能。 关注点瞬间到了身体上,顷刻,铺天盖地的疼痛从四肢百骸传来,铁骨铮铮的汉子,不得不咬紧牙关,眉头皱起。 即便如此,他的五官还是被疼痛折磨的变了形。 疼?很疼。 看来,他真的没死。 人醒了,万事大吉,福搜高兴的一拍巴掌,对着稍显迷茫的人扯开嗓子轰炸, “没死!你活着呢!得回我家小姐心善,昨天晚上把你费劲巴拉救回来,要不啊,你真得见阎王爷去!” “醒了就好,醒了,我们就不用逃跑了……”,槐花也很是激动,手舞足蹈的欢呼过,跪爬着到窗户边喊起来,“海棠,张婶,快去告诉大家伙,他醒了!醒了!” 霎时,外头的人附和的欢呼雀跃声传来,“真的啊!太好了!实在太好了……” “请问,你是不是天泉山庄少主?”,排山倒海的喜悦流淌中,纪纤云目光灼灼的盯着炕上的人,急切确定起来。 人既然醒了,此时此刻,她更关心此人的身份。 若是,皆大欢喜,若不是,事情还是有的麻烦。 靳庭轩稍稍偏过头,英俊的脸孔上有几分疑惑,攒足力气道,“正是在下。小姐,你怎么认识在下?” 得到肯定答案,纪纤云一颗心彻底放下了,大咧咧坐在一旁,挑眉一笑,“我上哪儿认识你这种大人物去?只不过呢,天泉山庄二少带着俩人昨晚去亭长家告状,嚷嚷着我们六盘山的兄弟杀了他们少主,我看你穿戴最贵气,才猜到你就是那位少主。” “那他们……我带的人?”,心里有着答案,靳庭轩还是存着侥幸心理。 毕竟,认定必死无疑,他不是活了下来?那几个,也许有命大的呢。 也是亏心事一件,纪纤云摸摸鼻子,脸上就浮现几分讪讪,“实在不好意思,那几个人已经被扔山崖下边去了,不过,扔的时候他们已经死的透透的了。我们也是没办法,昨晚回来的时候,正好发现你们的尸体,就想着不能让别人发现给我们惹麻烦,只能把尸体清理掉。你真幸运,命不该绝,要不是我扔你的时候发现你还有那么一点点活气坚持把你带回来医治,这时候啊,你没准都投胎成谁家的胖娃娃了呢。” 靳庭轩是个通透的,“你们也是无可奈何,靳某多谢小姐仗义相救。” “不用客气,我们是好人,哪可能见死不救?”,身为土匪,标榜着好人,纪纤云坦然的很,话锋一转不客气直抒胸臆,“对了,靳少主,你胳膊没受伤,身上再乏写几个字还是行的。这么着吧,你写封信替我们澄清一下,我派人送给你兄弟,让他们别告我们了。人不是我们杀的,肯定是有人栽赃,还是让他们查查谁是真正凶手吧。” “这位小姐,万万不可。”,靳庭轩疼的一脸冷汗,嘴角抽搐虚弱回绝,“实不相瞒,昨日对在下下狠手的就是他。若知晓我还活在人间,必然再次加害于我,凭在下如今的身体,被他找到,必死无疑。” “……我的老天爷,您这弟弟也太畜生,亲哥哥都下得去手!还、还嫁祸给我们,真是该千刀万剐!” 纪纤云很赞同槐花的话,不过,只是后半句,连累了他们,可不该死嘛。 至于手足相残?呵呵,在京城看多了,不说帝王家,就是高门大户,为了利益,血腥杀戮事儿多不胜数。 人家的事也就看看热闹,还是切身小命最重要,这货不肯写信,她就摊了手,“那怎么办?你那弟弟闹腾的挺大,官差一早就来了,虽说查看一下就走了,保不齐是回去搬兵剿灭我们的。跟你兜底说,我们连功夫都不会,劫道纯靠装腔作势,平时一拥齐上吓唬吓唬过往老百姓还凑合,要是碰到拿兵器的官差,我们只能等着人砍。可,我们不想死啊,没法子,只能收拾东西马上跑路,你这病样儿肯定禁不住折腾,留下自生自灭,也别怪我们。” 不得不说,纪纤云从里到外的失望。 人醒了,到头来,什么也改变不了。 等着官兵赶过来,然后让这位少主给澄清?呵呵,笑话,官兵来一趟,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们这些土匪,为了官差的面子,也得搞点动静,至少,得抓点土匪回去交差。 这种结果,绝对不能发生,遂,依旧只有跑路可行。 还要尽快。 第二百四十四章 怎一个狗血 靳庭轩目光在身侧灵气十足的女子脸颊扫过,对坦荡到无情的话语丝毫不放在心上,只觉得此女子大气有主见。 那边话音落定,他才微眯着锐利的眸,波澜不惊的回答透着心有成竹,“小姐不必担忧,以在下对我那个二弟的了解,他是万万不可能指望官府来剿匪的。为了堵住上下的嘴,定会速速派人回天泉山庄报信。以家母的脾气,一旦知晓在下糟了土匪的毒手,必定带人赶来报仇,到时候被二弟巧舌如簧蛊惑一番,气顶脑门冲上山寨,恐怕不等你们辩解,就会手起刀落将你们大卸八块。” 不指望官府,指望舍近求远派人回天泉山庄搬兵? 见惯了京城高门里的肮脏暗斗,领略过家族内部争权夺势的血腥阴谋,貌似不合常理,好多事情还就是那么顺理成章。 纪纤云挑眉在病号眉眼间流连过,心思微转,便打消了质疑,松了口气的同时笑容灿烂如霞,“那我就放心了。到时候他们找上山来,只要你露个脸澄清一下,一切迎刃而解。啊,过几天人来了,正好把你接走,还省的我们费力气把你送下去。” 只要官府的人不来掺和,其他都好说。 江湖人士?对土匪也许会嗤之以鼻,大肆屠戮绝不可能。 何况,他们还救了这位少主,无论如何,只要误会解除,天泉山庄的人来了也不会横眉立目。 一时间峰回路转,没了危机感,纪纤云彻底松懈下来,打发了槐花两个出去让大家伙欢呼的声音小些,杏眸微转注视着病号的手掌闲话起来,“你的手心,都是薄茧,一看就是练家子,还有昨天那些尸体,应该也是习武之人。就算你那个弟弟再能胡诌,令堂他们瞧见我们这群乌合之众的怂包样儿,怎么可能信是我们这帮货色杀了你们?” 她的确很疑惑,穷凶极恶的悍匪是可怕,渣成粉末的土匪也不是没有,脑门上是没写着字,可只要眼睛不瞎,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何况就是这人的老娘眼瞎心瞎,或是儿子死了一时糊涂,跟着来的人不见得都脑子不清楚吧? 就六盘山这帮鱼鳖虾蟹,看见舞枪弄棒的膝盖都打软,能杀一帮有武功的壮汉? 傻子都不会信。 “……小姐有所不知,在下的弟弟心思深重细的很,依在下推测,他早已和我那未婚妻暗通款曲,到时候只要我那未婚妻一口咬定是土匪所为,我母亲定会相信。若不是她偷偷在我水囊里下毒,就凭我那弟弟的功夫,哪可能杀的了我。料想小姐不是长舌妇人,如实告知,请莫要传扬出去。” 静默片刻,靳庭轩轻哼了哼,低低的话音里饱含恨意,还有藏不住的痛心、伤感。 家丑不能外扬,可他实在憋闷的慌。 一个是他从小纵容的亲弟弟,一个是和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未婚妻,除了母亲,这世上和他唯二最亲的人,竟合谋要置他于死地? 一颗心啊,除了千疮百孔,各种心酸,只有他能体会。 奥,和官差们去勘察现场的女子定是那位未婚妻喽。 哭到撕心裂肺,伤心到拉都拉不走,天啦撸,好会演戏! 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不光和小叔子偷偷摸摸暗度陈仓,还有胆子亲自参与谋害未婚夫,事成之后还能没事人似的演好情深义重的戏码,嗯,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强。 更多的,作为局外人,她最大的感受是天雷滚滚,雷的外焦里嫩。 三角恋诶,还是亲兄弟和一个女人的三角恋,还到了手足相残的程度,除了狗血,没有词汇能形容了。 连连点头不会外传,纪纤云不禁叹一句,“鱼找鱼虾找虾乌龟配王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两个歹毒的为了在一起竟然敢对亲人下手,肯定会有报应的。老天爷站在你这边,伤口再偏一点,你也就见了阎王,哼,你侥幸逃过一劫,这回他们想逍遥在一处的如意算盘算是一场空。” 靳庭轩轻叹口气,没有搭言。 婉柔是为了情,他那个弟弟,哼,应该没那么简单。 可惜,平日里他实在迂,对他们,没有过防备之心,如今想来,一路走来,破绽不少。 若不是情况不允许,他真想尽快出现在那两个面前,亲眼看一看,那两个密谋失败后的恐惧嘴脸。 机关算尽,算不过老天爷,今日不死,再不会对他们手下留情。 人家不说话,而且还一脸莫名,纪纤云拾趣的换了话题,“现在感觉怎么样?除了伤口疼,还有什么不舒服?” 醒过来了,头脑也清楚,只要不是回光返照,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都是外伤,失血过多,在下感觉还好,不过,我母亲来之前,要有劳你们照料几日。” 人死之前自己是感觉的出来的,看来是她想多了,纪纤云点点头又伸手弄他大腿上的纱布,“没什么劳烦,你能活下来就是我们大大的幸运。呵呵,多亏你的心长偏了,要不,必死无疑。昨天晚上啊,正好我扔你,冷风嗖嗖的,手都是僵的,也是奇了怪了,我竟然能发现你还没死……” 一个姑娘家在给他换药包扎,即便是大腿,暴露在人家眼里,靳庭轩还是心跳加速红了耳朵。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何况,看那手法的娴熟,这位姑娘来做也必有她做的道理,扭捏拒绝是不会,他只有些别扭的搭话,“在下靳庭轩,请问恩人怎么称呼?” “你就随兄弟们叫我一声大当家好了。”,萍水相逢,假名都懒得编一个,纪纤云很是自然的敷衍一句,瞄到某人脸色充血的害羞样,还大大咧咧安抚一句,“你刚被弄回来的时候,染了血的衣裳都冻到身上了,等烧炭把冰化开,又全身都是血水,着实有些吓人的。没人敢上手,只有我来了,谁让我是大当家呢。呵呵,我这个大当家,胆量还是可以的吧?” “……大当家?小姐你……是大当家?!”,靳庭轩被惊了个七荤八素,音量都高了几分,明知人家没必要骗他,一时还是很难接受,惊诧稍许才把舌头理顺,“巾帼不让须眉,勇气可嘉,在下一身伤,若是旁的姑娘瞧见,吓瘫也是有的。” “我是土匪好不好?还是大当家,一般姑娘怎么能跟我比?”,拧开伤药瓶子,纪纤云嘚瑟的挑眉傲娇道,什么叫给三分颜色开染坊,就她那样,“你啊,碰见我,就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要不是人家我胆大心细力挽狂澜,你早被扔山涧底下摔成渣渣了。这会儿啊,没准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飘到哪家成了胖娃娃。” “噗……”,一个姑娘家如此不矜持,俏皮话说的溜索的很,惹得靳庭轩喷笑,这一笑不要紧,牵扯的浑身伤口都疼,历时脸皱成一团。 笑容因着疼痛扭曲,看着可笑之极,纪纤云还是善良的,憋到内伤的别过头去,免得惹的这货笑到伤口崩裂。 死里逃生的,还是被兄弟绿,被兄弟和未婚妻合伙谋害,两句话就能笑,哎,笑点不是一般低。 麻利的把大腿伤口处理好,她便爬下炕打算离开,“你先歇着,我去让人给你熬点粥……” “大当家,信!山下有人捉了我,让稍信给您……说是、是您家里的下人……让您尽快逃离六盘山……信,我进来了啊……” 突的,窗外刺耳的一声喊打断了她的交待。 第二百四十五章 面子能当饭吃? 送信?下人?让他们马上逃跑? 纪纤云脑袋里轰隆一下,第一反应就是有诈。 再不顾炕上的病号,脚步匆匆就冲出内间,和喘着粗气推门而入的小五子差点撞上,闪身躲过之后,径直就把那货捏在手里的信夺了过去,边拆边急问,“那人是不是让你送信做幌子尾随你上山来?你小子一贯机灵,怎么这回就不动动脑子!” 小五子猛抹着额头热汗,咽掉泛酸的口水摇头,“没、肯定没……我留了心眼……让、让大牛在草堆里盯着,我、我才跑回来、跑回来的……大当家,他、那人看着是为咱们着想的,让咱们、咱们快走。” 算了,已经发生了,纠结这些也没意思,纪纤云把低头,注意力集中到展开的信纸上,飞快扫过短短几行字,历时,提到嗓子眼的心就放了回去。 紧皱的眉头不禁松开,嘴角绽放一个慧心笑颜。 亓凌霄啊亓凌霄,算他还有点良心,话撂下的那么绝,背地里还是留了人暗中保护着。 哎,何苦来着,也不嫌麻烦。 面子,面子,面子能当饭吃吗? 哼笑着撇撇嘴,她就把信纸揉了,不得不说,这么多天堵在心头的一口气瞬间就散了大半,顿觉神清气爽,看哪里都顺眼的很。 “小姐,小姐?信?信上写的什么?” “大当家,不是中计了吧?” “小姐,您笑什么?有什么好事吗?” …… 槐花和赵嫂紧随小五子而来,被自家小姐变脸的速度惊的楞怔怔。 “没事,自己人。”,纪纤云丢出一句,挑眉就对着小五子努努下巴,“你去告诉瓷公鸡,让他找个伶俐的过来。我去写回信,立马送下山。” 小五子点头跑走了,赵嫂还是很蒙,“小姐,自己人?山下哪还有自己人?还下人,不可能啊。” 槐花眼睛亮了亮,顿悟的拔高音量,“是、是王……” “嘘!”,纪纤云眼疾手快,麻利的捂了槐花嘴巴,小声叮咛,“是他留下的人,不要声张。” 赵嫂也会意,历时笑的合不拢嘴,“真好,姑爷想的真周到。这些日子了,咱们天天往山下跑,竟然没发现他们,那些人藏的可真好。” 纪纤云心里舒坦的很,脚下生风往外去,屋外冷风夹着雪花吹的脸疼,因着心情好,竟觉得凉丝丝舒服到心坎里去。 天空中雪花纷飞,远处的山白皑皑一片,银装素裹很是壮观,她却没工夫欣赏雪景,大步去了忠义堂写信,刷刷点点言简意赅,叠好之后让人揣好往上下赶。 可事与愿违的,天工实在不作美。 随着李二狗几个顶着一头雪花跑到山寨,送信那个也随着到了纪纤云跟前,很是为难的把信原封不动奉上,“大当家,您交待的差事我没办好啊。雪越下越大,山路难走,我就半路跟着他们回来了。” “大当家,我们从鹰嘴崖碰见他的,那时候他正摔了一跤,离悬崖就不远了。那边的路您也知道,平常都得加小心,这大雪天滑的很……” “现在白了地皮,雪片子跟鹅毛一样,用不了多会儿就得挺厚。我们紧着跑,要真赶上地上雪积的多,没准都不敢爬回来。” “这天阴的,风又大,雪指定小不了,估摸着会大雪封山了。” …… 李二狗几个把实际情况摆出来,纪纤云漂亮的小脸上有了几分羞愧,“对不住,是我鲁莽了,就不该让你下山。” “大当家的,没事。您啊,没从这山上过过冬,哪知道下雪了山道多难走。您也放心,山底下送信那两个看雪大也就自己回去了,他们不会傻到盼不到咱们下山找上来。就算真来,到半道也得回去,山环子那么多,他们哪知道哪条通山寨的。” “对了,大当家,听说那人活过来了!太好了,咱们这回不用跑了吧?说实话,我们可不想离开六盘山。” “不用!那可是天泉山庄少主,有他作证,咱们还拍什么!”,纪纤云底气十足,然后释然的摆摆手,“算了,不管他们,大雪封山了,没人能上来,就算他们不知道靳少主活着,反正寻仇的也上不来,也不至于太着急。咱们啊,惊吓一场,这回没事了,该好好乐呵乐呵。瓷公鸡,以示庆祝,你就大方大方,拔根毛出来,让大家伙吃顿羊肉吧。” “石头,你们几个小的去杀只羊,最大那只!瓷公鸡太啰嗦,扣门的不要不要的,二当家我,今天就发回威风,替他做主了!”,没等张顺叽叽歪歪,冯老八胸脯一拍,威风凛凛的下达命令。 “好嘞!有肉吃喽!” 眼瞅着石头跑走,瓷公鸡张季就瞪了冯老八一眼,“说什么呢?!你怎么就知道我舍不得了?!不光杀羊,再来两只鸡!高兴,肉管够!对了,还有酒,一会儿我去抱两坛子酒出来,一人分一碗。” “天呐!太阳在西北出来了?瓷公鸡,你是不是中邪了……” “管他中不中邪,咱们有肉吃就行!” “瓷公鸡,你可别反悔,这么着,我现在就抓鸡去!” 张季小眼睛就翻起来,对着打趣他那几个怼回去,“喊什么喊,起什么哄!我就不能大方一回?要是那少主不缓过来,咱们就得跑,鸡啊羊啊猪啊,都得撇下,这回好了,咱们不用逃,拿出一点来解馋,我也豁出去了。高兴,今天高兴!” “对!高兴!兄弟们,咱们晌午肉管够,下午把屋里烧暖和,一起听书嗑瓜子!” 一大片愁云呼啦啦散去,山上被欢声笑语和肉香酒香笼罩,纪纤云等人啃着羊骨头的时候,山脚下的两个侍卫就没那么惬意了。 漫天的大雪扑簌簌下落,好似就没有停歇,白茫茫的世界里,北风呼啸,吹的人衣衫作响,透骨的凉。 都是练家子,也是肉做的,拢了拢披风,眯眼望着人影都没有一个的山道,小胡子侍卫连哈了几下手,“我说哥哥,看样子王妃他们是不可能下山了。送信的回山也有些时候了,要是王妃愿意下来,这时候可不该影子都瞧不见。” “我觉得也是。风大雪大的,就是现在想下山,估计也没那个本事。” “咱们的信上说的多清楚,王妃怎么就不下来呢?哎,这回可麻烦了。就算大雪封山一时半会没人能上去,天泉山庄那帮人绝不会善罢甘休,雪总有化的时候,那时候王妃他们还不被人堵个正着?” “算了,说这些没用,咱们也不能在这冻死,还是先回镇上。有这场雪掺和着,总能拖延些日子,快马加鞭给主子送信,看主子的意思吧。” “也是,主子多派些人过来,咱们哪儿用惧着天泉山庄?” 第二百四十六章 实在没出息! 大雪泄愤似的飘在天地间,把万物狠狠踩到脚下,猖狂没有节制。 傍晚时分,连着听了两个时辰的书,纪纤云打着哈欠站起身,扶着酸酸的腰扭扭脖子,摆手让说书老头散场,“行了,今天就说到这儿,歇着去吧,咱们明天继续。” “我说大当家,您今天瘾头好像不大。”,李二狗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半靠在椅子里,闻听要散场,奇的就把目光投过去,“平日里您可是巴不得老头一直说,恨不得住到茶馆不回来,怎么的,是不是老头今天说的不好?” 说书老头身在土匪山,本就加着百分的小心,听着土匪挑他毛病,吓的魂都飞了一半,噗通就跪下,抖如筛糠,“大、大当家,小佬没……没偷懒,小佬可是尽心尽力……” “起来,快起来,我又不是阎王爷,瞧把你吓的。”,纪纤云上前两步把老头扯起来,随即白了李二狗一眼,“尊老爱幼懂不懂?人家一把年纪的,你啊,少吓唬他。” “没吓唬啊,他就是太胆小。”,李二狗笑嘻嘻凑上前,还是揪着先前的问题不放,盘根问底,“大当家,不是他说的不好,那您今天怎么兴致不高?靳少主活了,咱们不光没麻烦,没准还能借着救命之恩攀上天泉山庄,因祸得福的,您该高兴才是。” “高兴啊,你看不出来嘛,我挺高兴的啊。”,纪纤云揉着发酸的腰,漂亮的杏眼真诚满满,至于为什么对听书没那么执着了,“坐着听书也得有体力啊,昨天夜里睡的不好,今天上午又担惊受怕的,又困又累,哪来的精神?” 平日里起早贪黑,为了听书那可是要爬山赶路的,大当家还不是天天跟打了鸡血一样。 就算路上累到哈切连天,只要老头一开讲,聚精会神两眼放光,比吃多少补药都管用。 今天这样提不起精神,还是有点奇怪…… 李二狗砸吧咋吧嘴,实在想不出旁的由头,眼珠子眨巴眨巴,勉强认同点头,“那大当家您先去歇息,等饭好了再让人请您。” “估计饭快熟了,躺下就得起来,算了,我还是活动活动筋骨,去瞧瞧咱们那位少主。他可是金贵人,不能有任何闪失。” 说着话,纪纤云抬步走出忠义堂,厚厚的门帘子外,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苍茫的雪白世界,白的如梦似幻,壮丽的气势磅礴。 踩着没过脚面的雪,吱吱的声响让她心情雀跃,伸手接住飘落的雪花,灵动的眸中神采奕奕,望着灰蒙蒙的天,脑出突然出现一张冷峻面容。 亓凌霄啊亓凌霄,分别有一个月了吧,午夜梦回,有没有思念她呢? 想及此,她的脸上荡漾起自信甜笑,哼,想的抓心挠肝也活该,这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冷风吹醒了想入非非,她就甩甩头,拢好披风快步入了病房。 身系山上所有人安危,靳庭轩是个堪比大熊猫的存在,一直有人轮拨守在身旁,这时候是栓子当班。 除了栓子,屋里还有福嫂在,看样子也是刚进屋,正将托盘里的饭食往病人身边摆放。 一大碗油乎乎的汤,看着实在没有食欲。 瞧着自家小姐盯着那汤看,福嫂笑眯眯道,“鸡汤。按您交待的,这几天他先得喝汤汤水水,我们就商量着给他炖鸡汤喝。瓷公鸡大方的很,把最肥那只老母鸡让人杀了,炖了一下午呢。瞧瞧这油,飘山盖海的,肯定补,熬了小半盆,够喝两天的。” 鸡汤,油没有撇出去的弄鸡汤,喝一口,那油肯定糊在嗓子上,反正,她是喝不下去。 山上都是穷苦人出身,福嫂几个就算当年在相府当过差,庄子上过了多年苦日子,对吃食的品位,大多也更注重有没有油水,纪纤云很是理解,自然也不会去挑剔。 反正,也不是她喝。 不过,看那人的气度,从小必然精养出来,对食物不可能不挑剔,遂,还是对福嫂强调了一下,“奥,那就喂给他吧。失血过多,气血两亏,着实该补。那什么,喝汤就行,还是拿勺子把上头的油撇开,太腻了也难以下咽。” 福嫂点点头坐到炕沿上,真喂起来,还是自顾自直接用勺子舀,在她看来,鸡汤就该有油水,要不哪里补? 这可苦了靳庭轩,一口油腻腻的汤到了嗓子,他差点吐出来,皱着眉头咽下去,就不肯再喝了,“……还是给我喝些粥吧。” 粥?鸡汤不比粥强?福嫂的脸就黑了。 “噗……”,那个戒备的仿佛福嫂手里端的毒药模样,惹得纪纤云噗嗤笑出来,养病心情好也是必要的,总不能给这货留下心理阴影啊,她只能出来调停,“福嫂,各有所好,既然他喝不下去鸡汤,就给他弄碗小米粥吧。” “鸡汤多好,小米粥能比得过鸡汤?身上那么多伤,留了那么多血,还不什么补吃什么,还挑,再挑小命都没了。”,福嫂郁郁嘟囔起来,不想让步,“坐月子上了元气都得喝鸡汤,你说补不补?喝粥就是凑合活着,有什么养力?命是自己的吧,为了伤口赶紧好,再不对胃口,那也得喝下去不是?鸡汤难道能比药汤子难喝?……” 萍水相逢的,要不是这人的死活关系到大家伙的今后的生活,她才懒得用心思伺候。 鬼门关里走一遭,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离活蹦乱跳老远呢,一个弄不好,又得回去报道。 吃人家喝人家住人家,躺炕上等人一口口喂,还敢挑三拣四,真是拎不清的可以。 一连串的质问袭来,靳庭轩也懂的人在屋檐下的道理,不得不低头,认命的张了嘴,“那就喝这个吧。” 福嫂这才脸放晴,“这就对了,老母鸡汤是好东西,闻着都香,最养人,瞧你虚的,一定得多喝。” 多喝?真要命啊。 靳庭轩暗叹身不由己,默默咽掉一口口黏黏腻的汤汁,真真的有种作呕的感觉。 喝个鸡汤就像上刑,就算病号脸上掩饰的很好,纪纤云还是能体会到他此时生无可恋,鞠一把同情泪的同时,也只能耸耸肩。 自求多福喽,好不容易熬的,就喝一碗吧。 一碗鸡汤喂下去,福嫂满意的端着碗离开,纪纤云就拢着手坐过去,聊表安慰的转移话题,“地上雪很厚,看着还得继续下,大雪封山之后得一个月上不来下不去。这样一来,你家里人是不可能找到你的,只能在山上委屈着了。” “无碍。一个月养伤正好,就是,家母要白白担心许久。” “真的无碍吗?天天喝油鸡汤也无碍?”,纪纤云打趣的挑挑眉,慢悠悠调侃,“我要是你,别说喝上几天,就是一碗也受不了。实话实说,你现在嗓子难受不?” 被说到症结,靳庭轩也是无可奈何,“……她们也是为了我尽快恢复。” “气血两亏,补肯定得补,不过,也分怎么补。做的清淡一些,不光补身体,心情也会好。”,纪纤云眼中闪过一抹小算计,之后,很是诚恳的自报奋勇,“这样吧,这几天你的饭食由我来做。我呢,作为大当家,给你做什么吃,还是做的了主的,她们肯定左右不来。” 对他这么好?! 靳庭轩着实有些受宠若惊。 再想到给他清理伤口换药包扎,不禁,耳根就红起来,莫不是…… 有些笃定那种可能,一时,弄的他表情很不自然,舌头都跟着打结,目光飘忽的不敢对视,“大当家,这……使不得。我……刚才的鸡汤就很好、很好。” 两世为人,古人的小羞涩还是看的清,纪纤云瞥过去一眼,默默奉上一记白眼。 呵呵,真会自作多情。 就算自觉长得不错,家世也不错,可,她看起来像那么花痴的吗? 哪里来的自信?被人砍成血葫芦躺在炕上等人喂,还能被女人看上。 打击人家自信心,尤其是人家很脆弱的情况下,貌似有些太残忍,遂,她只当没发现,干脆的直抒胸臆,“靳少主,我这人不会绕弯子,就直说了。我们呢,竭尽所能的照顾你,也不是不求回报的,等你康复之后,希望天泉山庄帮个小忙。” “……”,原来不是…… 靳庭轩自作多情一场,脸上更显尴尬,目光讪讪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为了掩饰窘态,绷着脸道,“……请说,只要我天泉山庄办得到,一定竭尽全力。” “好说好说,对少主您来说,肯定算不上大事……” ************** 答应的事情就要做到,翌日一早,纪纤云困倦的很,还是哈切连天,两眼迷蒙的咬牙爬起来穿衣。 赵嫂已经出去忙了,槐花正轻手轻脚的梳头发,见小姐起的急切,不明所以的很,“小姐,外边的雪都到小腿肚了,二当家正带人清理,您还是多睡会儿,等院子里的雪扫干净再起来。” “不睡了,我得去给病号做饭。” “什么?!”,槐花陡然提高了音量,一张脸倔强的杀气腾腾,“小姐,您是金枝玉叶,怎么能给他做饭?不行,不行,要是让王……让姑爷知道,肯定不高兴。” “不就做个饭,有什么的?还有啊,你们是不是傻,坑你家小姐我的事也让那谁知道。算了,就当我这人馋,单开小灶,除了自己吃匀给他一碗。你不看看他病怏怏的样子,不好好喂养,有个三长两短倒霉的还是咱们。” 想想也是,油腻的不乐意吃,清淡的吧,只有清粥小菜喂下去,熬不了几天没准那人还是活不成,槐花也就叹口气,牢骚满腹的过过嘴瘾,“大户人家的少爷真不好伺候!我看呐,他就是欠饿。原来我们在庄子上,菜粥都喝不饱,过年都没一碗鸡汤……”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舌头都是娇贵的,哪是一点波折就能改观? 纪纤云也不和槐花争论,穿戴整齐就出了屋。 雪停了风住了,天还是灰蒙蒙一片,苍茫大地,人是那么渺小,呼吸着凉飕飕的清新空气,瞌睡虫瞬间跑了个没踪影。 不能用扫的,要用木锨铲雪,兄弟们忙的热火朝天,一时,她也动了玩儿心,鼓动着李二狗几个,给她堆个大雪人。 众人争先恐后的团雪球,她就去了厨房,等到她做好了勾芡粉的野蘑菇瘦肉汤,一人高的雪人已经有了雏形。 做饭是她来,喂饭还是福嫂,等到纪纤云把雪人的鼻子眼睛装点好,福嫂也端了托盘出了屋,走过自家小姐身旁还不忘抱怨,“得回都喝了。他要是再敢拿娇挑剔,我就给他灌下去。鸡汤都不好,还得劳烦小姐你冷哈哈的亲自下厨,他啊,也不怕承受不起……” 还挺记仇,对病号不肯喝鸡汤耿耿于怀,纪纤云深知越劝福嫂抱怨越多,索性敷衍一句拉着槐花给雪人衣裳去了。 虽说福嫂几个多有不满,碍于病号金贵,看他乐意吃自家小姐的饭食,除了抱怨几句,之后也没有阻拦。 这下,纪纤云就成了个养生厨娘。 大雪封山没法采买,幸好前些日子囤积了不少,可冬日里食材还是匮乏得很,做出可口的羹汤还是需要费些脑细胞。 每每在厨房忙碌,她便想起初到冥王府的那些日子,那时亓凌霄病着,她被皇后下毒不得已做内奸,为了讨好那货得意留下,成天不遗余力的做汤做果汁。 隔了一年多光景,想来,就跟发生在昨日一般。 在厨房忙碌会想起,给病号换药也会想起,就连看着福嫂给病号喂饭,也会禁不住想起曾经和冥王周旋的那些荒唐时光。 一幕幕在脑海翻腾,根本控制不了。 领略了什么叫触景生情,思念如潮,吞噬着她的那些残存赌气成分。 心底深处那些别扭的较劲一点点瓦解,倒是让她想通了不少事。 既然想念,就回去呗,也当全了那货的面子,何乐而不为。 两地这么耗着,谁也不肯低头,那不是互相折磨吗? 傻! 她是聪明的,不要做亓凌霄那种傻瓜。 可想的再透彻,外头的皑皑白雪就是拦路虎,每每闲下来,她就对着没有融化迹象的雪地叹一声,“亓凌霄啊亓凌霄,老天爷都让我跟你耗着,可不赖我。” 下不了山,每天也就做几顿饭,唯一消磨时光的项目,还是听老头说书。 说书老头在山上待了几天,又不聋不瞎,土匪能救人,待他也是好吃好喝和颜悦色,早没了恐惧。 和几个兄弟住一屋,饭桌上谈笑风生,偶尔,还跟兄弟们开两句玩笑。 这样一来,说书的时候发挥如常,一张嘴口吐莲花,故事拿捏精彩的引人入胜,引得山上不少人如痴如醉。 一时间,说书老头成了山上大红人,总有人围在旁边问下文如何,面对那几个崇拜期待的眼神,老头慢慢开始拿娇,大模大样的卖关子,惹得众人急不得脑不得,抓心挠肝,只盼着老头白日里开讲。 比起新加入的狂热书迷,纪纤云这个第一个发现新大陆,慧眼识珠把人绑上山的大当家,似乎,热情消退了许多。 书说到精彩处,兄弟们拍手叫好,气氛高涨的很,再看她,好像就是慢半拍。 渐渐的,不光旁人,就连她自己也是疑惑不解。 她这是怎么了?怎么总是困兮兮,脑神经懒散的似乎总在神游天外,老头说的什么,时常根本接不上。 难道,是太想那货? 天啦撸,她原来是个情圣,这……这也太离谱了。 难以接受相思成疾的一面,纪纤云拼了,强迫着自己磕着瓜子专心听书,实在困倦走神就亲自上场,抱出古琴给大家伙弹奏一曲。 就算这么努力分散注意力,到头来,她还是发现,情况不容乐观。 面对脑袋里的最终答案,她实在欲哭无泪的想撞墙。 纪纤云啊纪纤云,没出息! 实在没出息! 怎么会为了个男人神魂颠倒! 第二百四十七章 真没出息! 汤药、补药喝下去,饭食也精细,享受着大熊猫的待遇,本又身体底子极好,靳庭轩伤势虽重,恢复速度却很是惊人。 躺了五六天便可以倚靠着被子半躺半坐,十天头上,狰狞的伤口封了口,摆个炕桌,再不用人喂,坐在桌边吃饭利索得很。 一晃过了半个月,恢复神速的在屋里窝不住,腿上的伤口虽不能吃撑他行动自如,被俩人架着,也能坐到忠义堂里和大伙一起听书。 天泉山庄少主,也是指点江山的人物,和土匪们混在一起,意外的,他发现没有排斥,甚至有些喜欢山上无拘无束的生活。 遂,早饭就要来忠义堂和大家坐到一起吃,之后,就和大家伙一起聊天听说喝茶嗑瓜子,如此接地气,自然博得了山上众人的好感。 如此过了三四天,彼此熟了没那么多顾忌,趁着说书老头歇口气的空档,众人正坐着喝茶烤火,李二狗谄媚的笑嘻嘻,冷不丁问道,“靳少主,您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谁在山底下对您下手,应该晓得吧?说说,等伤好了下山去,打算怎么收拾那些挨千刀的。竟然敢嫁祸给我们,千刀万剐也不多,要是可以,带兄弟们去瞧瞧您怎么大杀四方啊。” “二狗,那是人家的事,打听到心里不嫌撑的慌啊!”,旁人不知道,纪纤云清楚那挨千刀的谁,避免尴尬,忙拿栗子丢过去,冷眼阻止,“行了,给我倒杯茶来。” 亲弟弟跟未婚妻有染不说,绿帽子妥妥的,是个男人都要郁闷到呕血。 更过分的,狗男女还联起手来要他性命,就算这帮货不知道,被人挑起话头不得不想起来,心里也是堵得慌,哎,这种大家公子,估计没受过这种屈辱。 “无碍。”,靳庭轩摆摆手,英气的脸孔上波澜不惊的很,丝毫没有恼怒不堪的痕迹,只是,眼眸放空,闪过一丝明显的杀气,“他们敢冒险,就得担起恶果,再相见,我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靳庭轩语气里的肃杀显而易见,众人也能料想到嫁祸他们那些人的下场,登时满意了,碍于大当家的扫过警告眼神,只得把欢呼雀跃压了回去。 一个杀气萦绕,剩下的憋到内伤还要装作无所谓,陡然间,山洞里的气氛诡异到尴尬,幸好,快到晌午时分,有人招呼一声,大家呼啦啦就散了。 劈柴的、喂牲口的、扫院子的……相同的,三五成群交头接耳,为即将得报的仇叽叽咕咕。 那俩狗男女看来是要到死期,纪纤云并不多在意,也跟着往外去。 大家伙该高兴,她只当听不到也看不到那些涌动的解气欢笑,拢了拢披风,冒着严寒冷风,径直去了厨房。 里头张婶带着福嫂、赵嫂正忙着,五花肉在大铁锅里炒的滋滋冒油,肉香气扑鼻而来。 不知怎么的,纪纤云才掀帘子进去,那股香味就把她呛的一阵恶心。 进而胃里一阵肆虐翻滚,忍不住捂住嘴,拔腿就往外跑。 “呕……”,弯腰在墙根干呕了几下,也没吐出什么,外边冷风一吹,那股恶心终于缓解下去。 福嫂见自家小姐怪异的捂嘴跑走,围裙擦着手就跟了出去,眼瞅着小姐难受干呕,眼神就变了变。 待到纪纤云缓过来,舒展眉头直起腰呼吸新鲜空气,她才有些贼溜溜的凑近,压低声音询问起来,“小姐,您这是闻见猪油味就恶心吧?” “……啊。”,脑子里也没想,纪纤云随口应声,“以前也没事,就这两天,闻见炒猪肉就犯恶心。福嫂你看仔细一点,是不是猪肉坏了。” “……您是说,这两天都这样?”,福嫂眼睛泛着光,明显兴奋起来,压低嗓门的模样,看上去很可笑。 “是啊,昨天还好点,就刚才,突然进去被猪油呛的不行。”,纪纤云被福嫂看的发毛,实在不知道这人鸡同鸭讲是犯了哪门子邪,“福嫂,我说的是真的,你还是赶紧看看那猪肉去吧。大雪封山又下不去,大家伙要吃出病来,可就麻烦了。奥,猪肉要坏了一定先告诉我,我去扔,免得瓷公鸡那抠门的舍不得。” 福嫂搓着手,一张脸在冷风里笑成了红色的核桃皮,还是不管猪肉,继续紧张又兴奋的追问,“小姐,您想想,是不是闻了油味恶心,吃了油腻的也犯恶心。那什么……您这两天有没有总反胃?……有没有看见油腻的就想吐?” 福嫂今天是怎么了? 怪怪的。 纪纤云审视的看过去,不过脑子的敷衍一句,“好像有点儿,估计是这几天吃太多了,有点窝食。” “吃太多?奥,对了,我才想起来,您这些日子胃口好的很。还,好像还老爱犯困。哎呦呦,我也是的,怎么就没往那上面想。”,福嫂突然一跺脚,脑袋别一下,好像曾经错过了多么重要的事,之后,直愣愣的盯视过去,“小姐,您的葵水多久没来了?” 福嫂鬼上身不成? 纪纤云被整的发蒙,下意识就后退一步。 愣怔过后,脑袋里突然轰的一下,貌似,有那么一点明了福嫂中邪为哪般。 “小姐,您倒是说话啊。”,福嫂急的差点原地打转,催促着,又自言自语念叨起来,“嗯,我记得您上次好像是上个月……不……不是……是上上个月的十几……十几来着?哎呦,老了老了,记不清了……啊,怎么算也是差不多有俩月了……小姐,看来啊,您是有了,有了!” “……有了?!”,纪纤云重复一句,其实这也是她心底的答案,可,又有些不确定,“不是吧?我那个一直不太准,也可能,可能是迟了……” “有了,肯定是有了。”,福嫂看着纪纤云肚子,激动的眉开眼笑,“那个可能并月,不过啊,怀孕闹病瞒不了人。我生过俩,这个懂的很。腰疼犯懒想睡觉,胃口大还怕油味一看见油的就想吐,错不了,怀了娃的才这样。” “不可能,不会的,我自己住……” “怎么不可能?您忘了,姑爷来找过您。”,福嫂坚持的很,眼珠子叽里咕噜转,掰着手指算起来,“哎呦呦,算算日子,姑爷走了一个半月了,小姐,您肚子里的娃娃也有日子喽。大喜,真是大喜哦……看我,都乐傻了,外边冷哈哈的,我赶紧扶您进屋去歇着,双身子人,往后得好好养着,厨房的活计万万不能做……” 纪纤云整个人还是迷糊状态,有了? 回想着最近的日常,她还真的没法反驳,突的,从头到脚的惶恐不安,“我还小,我还是个孩子呢,不想生孩子啊……生孩子多危险,我自己身体还没长成……” “哪里小了?我的小姐,眼瞅就到年,您可就十六了,十六生孩子还小啊?”,路平的很,福嫂还是小心翼翼扶着人,安慰的话才开个头被莽撞轰鸡的赖头差点撞到,历时就嚷起来,“你个死赖头,眼睛放屋里了,怎么往我们小姐身上撞!小姐有了身子,要是让你给撞坏了,看我不撕了你的皮!呸呸呸,娃娃在小姐肚子里稳得很……” 福嫂情急一骂可是炸开了锅,赖头呆头呆脑的跳出去好远,愣头青的把嘴张老大,“大当家,你……啊!有娃娃了……嘿嘿,那大老爷真厉害,一回就有了……” 院子里四散做活计的统统涌过来,看稀罕似的直盯着纪纤云平坦的小腹猛瞧。 “大当家,恭喜!恭喜!……” “哎呦喂,可喜可贺,大当家,咱们得好好庆祝庆祝……” “您以后可别干活了,好好歇着,到时候生个大胖小子,我们哄着他……” “去去去,用得着你!那大老爷怎么可能让大当家把娃娃生在山上,过些日子肯定把人接走……” “说的也是!就是这大雪封山的,没法往外头送信啊。” …… 赵嫂先是乐的差点蹦高,好不容易平复下来,见一堆大男人闹哄哄围着就拉下脸,把人往旁边巴拉着开路,“都散了散了,外边冷风冻着小姐怎么好?小姐啊,咱们赶紧回屋去炕上躺着,厨房的活计再别去瞧,头三个月万万不能磕着碰着。” “大白天怎么能去炕上躺着……” 纪纤云嘴里狡辩却毫无用处,福嫂和赵嫂一左一右把她连扶带架,眨眼功夫就拉近屋弄到炕上。 不光连哄再劝给她放躺在炕头,还夸张的把被子盖的严实,美其名曰,“有了身子都累,躺着歇着最好。” 纪纤云被摆弄到崩溃,一双漂亮的杏眼里都是抵触和无可奈何,“才一个多月,顶多一个蚕豆大,躺什么躺?海棠都八个多月了,不是还在外头走来走去?我昨天还看她晾衣裳来着。” “头三个月顶顶要紧,过了三个月稳当了再由着您。”,赵嫂一脸的紧张,之后又压低声音道,“您是金枝玉叶,身子娇贵,怎么能和海棠个乡野村妇一道论?她皮实,您可不能大意,万一有个闪失,哭都没处哭去。菩萨保佑您有了,姑爷那边肯定更看重您,生下来就是长子,投胎到您肚子里,可是休了八辈子福。” 福搜跟着点头,忽然想到什么,一时情急脱口就道,“小姐啊,您现在可是没有名分的。姑爷对您再好,那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到时候小少爷生下来,可就算不得嫡长子……” 话到一半,她又觉得煞风景不当说,讪讪捂了嘴,把后半句咽了回去,“啊,那什么,咱们小少爷福气大的很,不会的,不会的。” 赵嫂有眼色的附和,“就是就是。等雪化了咱们就下山回京城去,有没有名分还不是姑爷一句话。小姐,您说是不是?” 迎上两双殷切带着忐忑的眸,纪纤云心底明白的很,为了让她们心安,很是随意的扼首,“那是自然。他不是留了人在山下守着嘛,到时候就让他们护送咱们回去。山上是自在,哪有府里锦衣玉食,我啊,这几天总想着府里的好吃食呢。” 就算闹明白了,这些天的慵懒神游天外不是相思成疾,纯粹是怀孕了的反映,她还是决定不叫那个真了。 回去就回去呗,亓凌霄那货就要那么一点面子,她大度,就给了呗,能怎么样? 何况,也是事出有因,谁让她先不问青红皂白跑路来着?谁让她耍心机给下毒来着?那货耍耍脾气也有情可原。 人无完人,作为一个古代王爷,那货能做到专一,能私下里对她不摆架子殷勤讨好,实属难得,追求极致那纯粹自寻烦恼。 亓凌霄啊亓凌霄,要是知道她有了娃娃,不知会作何反应呢。 赵嫂和福嫂对视一眼,都是松了口气,俩人乐的皱纹都深了许多,“这就对了嘛,京城多享福啊。咱们小少爷从您肚子里就不能亏着……” 比起山上因着纪纤云突然有孕的喜气洋洋,十里外的镇上,一身寒气的亓凌霄,处境却十足的不美妙。 逍遥散人没正行的窝在椅子里,双脚大咧咧往桌面上一搁,好笑的对着二徒弟奚落起来,“看看这是谁?这不是我徒弟吗?哪个王八蛋说的来着,不要在他面前提起纤云一个字,啧啧啧,说话不算数喽。啊,我老人家知道了,你肯定是得了信怕我老人家打不过天泉山庄那帮人才日夜兼程赶来的,不用,真不用,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大忙人一个,我个老头子死不了的。” 亓凌霄心里甚堵,被说的更堵,懒得和师父争辩,只冷冷瞥过去一眼。 “小兔崽子,你瞪什么瞪!啊,看来不是为了我老人家,那什么,你说说,你大老远跑来为了谁啊?”,逍遥散人撸着胡子,笑眯眯欠抽的很,“呵呵,纤云都懒得理你,你还巴巴的跑来,啧啧,真是没救了你,没出息!真没出息!” 清风实在听不下去,从背后捅捅老头,打圆场提醒,“散人,您来的早,给我们说说,到底怎么一回事吧。” “着什么急?!我老人家还没乐呵够呢。”,逍遥散人回头撇撇嘴,换个姿势蹲到椅子上,摇头晃脑,“反正山上的雪一时半会化不掉,天泉山庄那帮凶神恶煞的也飞不上去,我家纤云在山上逍遥的很。等着是实在没意思,小二子,你来的正好,我老人家正好拿你寻寻开心……” 第二百四十八章 天大的乌龙(大结局) 午时刚过,无风无太阳,天气阴冷透骨。 屋内炕热火盆熊熊,温暖如春。 可,再舒服的屋子也挡不住纪纤云油然的惆怅,单手支头坐在炕桌边,望着兴致勃勃缝制小衣裳的槐花叹气连连,“大家一起多好,哎,非要我闷在屋里好没意思。槐花,槐花,缝了一上午眼睛都酸了吧,放下,快歇歇。” “小姐,我娘说了,山洞里人太多乌烟瘴气的对您身子不好,万一被那些鲁莽的冲撞了,更是追悔莫及。您啊,肚子里有了小公子,一点闪失都不能有,一定得在屋里安静养着。”,槐花抬头,瞟了一眼自家小姐肚子,笑眯眯摆道理,“您要是实在觉得没意思,就帮我想想,给小公子的肚兜上绣个什么花样。呵呵,想想做的衣裳能穿在小公子身上,我就开心。” “哪来的小公子?肯定是个小姑娘,我喜欢小姑娘。”,纪纤云甚是好笑的摸摸平坦的肚子,小脸上有着即将成为人目的憧憬,“男孩子调皮不听话,小姑娘好,到时候给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带出去溜达……” 槐花郁郁噘嘴,义正言辞强调,“小姐,肯定是小公子,我娘说了,您生了小公子地位才能稳固。我娘还说,怀女娃娃会很早就呕吐,您到现在都没怎么吐,孩子上身晚,肯定是男娃娃。” 古代人重男轻女,生了儿子母凭子贵是公认的,纪纤云才懒得费口舌做无用功争辩,换个姿势靠着被子话锋一转,“你去跟你娘她们交待一下,晌午给我弄点清淡的,嗯,就醋溜白菜就行。不能每次都吃肉,不好消化不说,对肚子里孩子也不好。” “小姐……” “不好了!不好了!上来人了!好多人呢!山下上来人了!……” 槐花才开口的据理力争,霎时被院子里高亢的喊声湮没掉。 顿时,槐花半张着嘴呆愣住,纪纤云也坐直了身子,很快反应过来,爬下炕去穿上鞋子,抓起披风就往外去。 待到她赶到院子里,山上的人几乎聚齐了,正将冯老八围在中间,商量应对法子。 看见她跑出来,一个个急急阻拦,“大当家,外边冷,您有了身子,赶紧回屋歇着去。上来人就上来人,肯定是天泉山庄的,咱们有靳少主呢,没什么可怕的。” “是啊,小姐,您快回去,乱腾腾的,千万别碰着您。” “大当家,您别操心了,咱们肯定没事。那什么,我们把靳少主抬着,就放山寨门口去,那些人看见他活着,肯定不能难为咱们……” …… 话是那么说,纪纤云还是不放心,坚持着共同进退,唯一能让步的,就是她走在最后。 不到一盏茶功夫,除了大肚子的海棠,山寨所有人都出现在栅栏门外,整齐的排列,如迎敌的战士。 纪纤云被护在最后,和故意藏在后头的靳庭轩并排而坐,她个子矮,一时心急就站到椅子面上,举目向通向山寨的山路瞭望。 果真来了人,还是不少人,浩浩荡荡足有四五十,已经过了鹰嘴崖半里路的样子,蜿蜒在通向山寨的斑驳雪路上,很扎眼。 靳庭轩在最后,不过前边的人特地给留了缝隙,足够他看清疾步赶来的人们,只稍稍观察,即便看不清长相,他还是笃定的红了眼眶,“是家母!没错,绝对是家母!” “那就好,她老人家带头,我们可就没什么担心了。”,纪纤云大大松了口气,随即不顾赵嫂几个劝说,向着同样精神抖擞起来的兄弟们吩咐,“听见没有,带头的是靳少主母亲,咱们一定点危险没有。一个个的,按先去说好的,把戏演好,不要一开始就嚷嚷着靳少主在咱们这里。” “是!” “大当家,您请好吧。” “小姐,下来,下来!反正也不会有事,咱们回屋待着去吧……” 赵嫂几个急的很,纪纤云也不是那么不懂事的,扫一眼更近的人群就要下椅子,可就那么一样,就让她瞪大了眼睛。 那里头有…… 没错,是亓凌霄! 距离还是有些远,五官看的不够清晰,可身形和感觉,万万不会错。 何况,那货身旁那位近乎上窜下跳的,太有标志性,师父,是师父。 “小姐,小姐,别看了,快下来……” 随着福嫂催促,纪纤云麻利的下了椅子,可没有遂福嫂等人的意,一闪身就绕过她们,往队伍前头去了。 这可急坏了几人,“小姐,小姐,您回来,肚子!小心肚子!……” 避免被活捉回去,纪纤云快速丢出去一句,“你们姑爷来了,怕什么?这回什么都不用怕。” 她这么说,心里也的确如此想的,亓凌霄那货一出现,她真的安全感爆棚。 一石激起千层浪,福嫂等人历时兴奋起来,不光不阻拦自家小姐,甚至,一拥而上全都跑到前头,眯起眼睛,仔细在渐近的人流里逡巡。 栓子眼睛尖,第一个喊起来,“没错!没错!真的是王……是姑爷……” “我也看出来了,哎呦,阿弥陀佛哦,想什么来什么,咱们小姐这回是妥当了……” 没等那几个平复下来,那一群人急行军已然到了跟前。 走在最前头的一个年轻男子率先高喊起来,“娘,您看,就是他们,就是这些土匪害了大哥的性命!他们摆好阵势等着咱们呢,看看,多嚣张!好,正好,咱们把他们大卸八块,给大哥报仇雪恨!让他的在天之灵安慰!” 话音未落,那人拔剑就要向山寨前众人劈来。 “慢着!”,清风拔剑相迎,将一脸怒容的男子拦住,“靳二少,不分青红皂白就下手,想屈打成招嘛。” “你走开!谁敢拦我们给大哥报仇,别怪我刀剑无眼!”,靳庭煜眼神闪烁一下,转瞬便怒吼着提剑便出招,和清风打成一团的同时,还不忘向同行众人叫喊,“娘,您快带人把土匪杀掉!这帮人拦着,土匪跑走,咱们可就抓不着了!……娘,快动手啊……” 殃及池鱼总不好,纪纤云很惜命,有了娃娃更惜命,眼见着那两个你来我往在一丈外过招,忙默默往后缩了缩。 眨眼睛,她便发现,纯属多余。 巨大的保护伞,师父,鬼魅般已然到了她身旁,正鼓着嘴巴,气哼哼状。 心底的确虚,她只有赔笑,“师父,您老人家风采依旧啊,您……” “少跟我胡咧咧!你个不孝徒弟!”,逍遥散人瞪眼怒怼,“又不告而别!哼!气死我了!你说说,你还有脸叫我师父嘛!啊……” “师父,大敌当前,咱的内部矛盾先放放。”,纪纤云嬉皮笑脸就挽上老头胳膊,“来,先看看打架。” “你是不是傻?还看打架,他们是来杀光你们的好不好?靳家老二说的,你们山上的人杀了人家好几口子,呵呵,长本事了。” “我们只劫财,杀人?给我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 逍遥散人笑的牙不见眼,“嘿嘿,不用你说,我知道你怂。有你个怂货大当家,这帮土匪肯定怂的掉渣。” “还是师父了解我,来,先看打架吧。” “对啊,反正有小二子在,咱们就当看戏好了。”,逍遥散人认同的狂点头,随即伸手,“有瓜子没有?有板凳没有?” 纪纤云扶额,“师父,您这样,是不是太嚣张了点?!” “切,他们的戏有什么好看!”,逍遥散人撇撇嘴,之后,扶额过去贼兮兮道,“我要看你和小二子的戏。把小二子挤兑到地底下,你有事了,他还得一溜烟跑来。高!厉害!是师父的好徒弟!我啊,就磕着瓜子坐看小二子没脸,哈哈哈哈……” 这什么师父啊?! 纪纤云只白过去一眼,将身边一心看笑话的老头无视掉,目光飘去中间打斗的两人身上,可惜,恰在此时,打斗停了。 以清风将剑驾到那个喊着报仇的男人脖子上定格住。 靳庭煜急红了眼,亲娘不听话,急急就看向人群中一白衣姑娘。 “……就是他们!就是这些人杀了轩哥哥!”,白衣姑娘会意,窜出人群,指着纪纤云这些人,恶狠狠喊起来。 呵呵,不用猜,这是靳庭轩的未婚妻,那个被清风制服的,自然就是靳庭轩弟弟。 纪纤云目光瞟过两人,不禁摇摇头,男的俊女的美,真是人不可貌相。 再嚣张一会儿,靳庭轩一现身,这俩货估计就剩下哭了。 对这种人,自然不用多浪费眼神,她的目光如钩的定在某人身上,可惜,人家侧身相对,一个眼神都吝啬给她。 就算注定有惊无险,注定化险为夷,可,人家千里迢迢来营救,还是在丢下狠话的情况下,不容易,忒不容易。 可以想见,别人不敢,师父肯定奚落过无数次。 脑中飞快闪过某人的不容易,一种名为感动的情愫促使下,纪纤云颠颠的摸了过去,厚脸皮的抓住人家胳膊,甚是亲密的依偎着,目光却迎上那控诉的白衣姑娘,“我们都不会武功的,怎么可能杀了你的羽哥哥,听说他武功高的很呢。” 亓凌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之人,自然一早发觉某人靠上来,明明心里想着不能就范,可,身体是个叛徒,老实的没有丝毫拒绝。 感受着胳膊上的力度,余光收到小丫头那副有着靠山气势十足的样子,他油然的释然了,算了,算了,何必自寻烦恼。 遂,两人看上去特别和谐。 至少侍卫们看呆了,自家主子原来还有如此一面啊。 天泉山庄的人也有些蒙,为人冷冰冰的人,竟然可以大庭广众之下和个姑娘卿卿我我! 白衣姑娘却没那个闲情逸致,她一根神经绷劲,生怕有丝毫闪失,眼泪扑簌簌的声嘶力竭,“你们用草灰,用药粉,你们这些下三滥的土匪,还敢狡辩。我……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们,把你们碎尸万段,给我轩哥哥报仇雪恨……” “我们要真像你说的那么有本事,那你怎么没事?你别跟我说,你长了三头六臂武功高强。” “轩哥哥他们在前边,看他们着了你们的道,我们当然就小心了。你们这些丧心病狂的,竟然趁着他们睁不开眼的时候一拥而上,双拳难敌四手,他们死的好惨啊……呜呜……” 演技不错嘛,纪纤云又往亓凌霄身上靠的紧一些,心里安定了,玩心蹭蹭上涨,笑眯眯反问,“那你,还有他,你们俩怎么会见死不救呢?他们死了,还是被我们砍死的,再看看你们俩,全毛全翅的,显然就是见死不救嘛。奥,对了,我们都不会功夫的,就他,武功挺高的,有他一个出手,我们全山的兄弟,不知道能死几个来回呢。” 白衣女子脸上先是一僵,随即呜呜痛哭,缓了缓才又抽着气呜咽道,“……你怎么能诬赖人?呜呜……我们明明出手的,是轩哥哥,他已经被砍伤,还一心顾念着我,嚷着让庭煜带我逃走。你们这些丧心病狂的土匪,对我们俩穷追不舍,庭煜背上的伤现在还没好利索呢。轩哥哥对我的深情厚谊,这辈子,我是没机会报答了……呜呜……” 呸! 还情深义重! 好个不要脸的! 纪纤云差点翻白眼,挑衅的丢出去一句,“想报答你的轩哥哥,怎么可能没机会?拿把剑抹脖子,殉情嘛,是不是挺好的?嗯?” “你……你……”,白衣女子被僵持住,一时语塞,好巧的,透过当做围墙的木栅栏,她正看到那匹白马,历时抓住救命稻草的喊起来,“看,看,那是轩哥哥的马!劫财杀人,赃物还在呢,他们抵赖不掉的!这个女人,就是这个女人,是她杀了轩哥哥……就是她……当时就一个女人在……就是她,我想起来了……” “对!就是她!娘,快杀了她给大哥报仇!”,靳庭煜顿觉峰回路转,义愤的喊起来。 显然,那匹白马起了作用,一时还算淡定的靳夫人历时红了眼眶,紧抿唇瓣的就拔出宝剑。 玩儿归玩儿,打起来就不至于了,纪纤云就要道出实情,有人却快她一步。 靳庭轩扬声就喊了一声,“娘!孩子在此!” 平地一声雷,对来的那帮人来说,这声音绝对震撼。 土匪们四散开,靳庭轩又出现在人前,活生生的人坐在那里,靳夫人直接泪奔,“轩儿!娘的轩儿啊!” 随着靳家母子抱头痛哭,这场闹剧,对于纪纤云等人来说,就算终结。 不管多烂,他们不会去插手也不好插手,实在是丢人现眼,纪纤云便招呼着所有闲杂人等,包括她自己,回避。 亓凌霄被挽着胳膊拉回屋子,没了旁人在,他的脸更冷了几分,目光放空没好脸色的丢出一句,“我这就下山,你只有一刻钟了结山上的事。” “奥,你的意思是,要接我回去喽!”,主动回去和被某人邀请,呵呵,还是很是不同的,纪纤云不禁,嘚瑟的两眼放光。 亓凌霄心里呕血,即便如此,还是没脾气,“再耽搁,你就剩一炷香的功夫了。” 这么多日夜的思念,他实在不想多煎熬。 无论如何,他也要把人带回去。 至于死丫头那样对他?忍,他忍了。 纪纤云是给三分颜色就能开染坊的,何况肚子里还有宝贝在,眼前的人低头了,她的气焰是更加嚣张,大刺刺爬到炕头坐好,在某人牙痒痒的目光里慢慢扶上小腹,拿捏分寸绝佳的选在某人发飙前,灿然一笑,“亓凌霄,我怀孕了。呵呵,你可不能气我,会动胎气的。” “……”,亓凌霄愣了愣,之后拳头攥起,一脸铁青,那目光几乎能杀人,一字一顿咬牙逼问,“说,谁的?!” 天啦撸,这是什么鬼反应! 纪纤云一脸的蒙,缓了缓,拿起身旁针线笸箩就扔过去,“亓凌霄,你个王八蛋!我有了,不是你的是鬼的啊!就你上次来就有了,你还装糊涂!好啊,你敢不承认!等着的,我去叫师父来,打你个满嘴找牙!” 他上次来?! 亓凌霄依旧脑中迷雾重重,可,在纪纤云跳下炕之前,还是一把把人抱住,目光晦暗不明的确认,“你说,上次我来?上次,不是那个老女人?就是,那个土匪的丈母娘。” 这人抽风了不成? 纪纤云没好气的撇撇嘴,“我说亓凌霄,你脑袋有病吧?就你有这个想法,人家张婶都不带同意的。” “……那……那天……明明床上是那个老妇的衣裳。” “张婶的衣裳?啊,我拿了她一件衣裳当夜行衣用。”,纪纤云终于找到了这货那回决绝离开的原因,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哈哈……亓凌霄,你啊……就不能问问我……和张婶?哈哈……这些日子得有心理阴影了吧……” 云开雾散,亓凌霄心里无法开解的郁结终于散去,回想这个天大的乌龙,扶额,“你还笑!还不是赖你,谁让你给我下药,还给我下那种药。” 事情很是明了,这货决绝离去是误会她用张婶给他解毒,根本不是她下毒和逃跑,嗯,这货容忍度还真是大。 纪纤云再次感受到她在某人心里超然的位置,不禁得意忘形,“这是天意好不好?要不是我下毒,咱们能有孩子嘛。” 不知怎地,亓凌霄竟被某人的歪理说服了,认同的摸上某人小腹,近乎欣喜若狂,“我真的要当爹了,好,生了这个,你还欠我七个。” “先说好,你以后要是敢找别的女人,我就带着孩子离家出走再也让你找不到。”,要说煞风景,非纪纤云莫属。 亓凌霄叹息一声,“哎,有你一个就要半条命,剩下半条,我还得养我的八个娃娃呢。” “那你当了皇帝呢?那些大臣肯定让你收一堆妃子。” “这点事情都要被大臣要挟,那我还是不要做皇帝了。” “哼,那是你还没当上皇帝,到时候,你就该说身不由己了。”,不得不说,纪纤云对此,真的有点忧心,“还有,还有皇后,哎,回去之后,我又得过上困在思梅园里的生活了。” 亓凌霄一脸真诚坦然,将人放到炕上安顿好,郑重道,“把心放到肚子里,我一定说到做到,这辈子不会有二心。至于皇后,她已经是孤掌难鸣,回到京城之后,就在年前,最后一次早朝上,父皇会出其不意下诏退位将皇位传于我。到时候,木已成舟,皇后绝无反击可能,顾忌她的一双儿女,只要任我摆布。” “那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 半月之后,苍梧国皇帝早朝突然下诏退位,禅位给皇子亓凌霄。同一日,皇后独孤菲搬出凤仪宫,作为太后入住锦翠宫,儿子亓凌昊携带家眷,和女儿亓梦盈,一起入住,跟前尽孝。 翌日,新帝即位,再三日,迎娶皇后纪纤云为后。 新帝废除后宫只有一后,帝后多年恩爱,育有五子三女,成为民间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