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言会有人听到》 一曰初始 一场秋雨一场寒,又是一年寒秋。小巷深处一家不算大的小店被从里面推了开来,走出来的是一个身穿淡蓝裙裳的女子,手里撑着一把油纸伞,伞上绘着梅枝,但却是浅淡的蓝色。手执蓝色油纸伞的女子,右手伸出油纸伞的范围,感觉着雨水落在手心刺骨的凉,果真是一场秋雨一场寒啊。“看样子今天的生意会好很多啊。”蓝裳女子浅浅低语,转身便执伞走回了店内。 细雨仍在丝丝密密的下着,原本沉寂的小巷却慢慢的活了过来。吱吱呀呀的开门声,不时有店主或者小厮打开店门,准备着谈成下一笔生意,却再不见那身穿蓝裳的女子出门半步。原以为今日的一天便会在陆陆续续的客人,一笔笔的交易中结束,却被那能贯穿整条小巷的喊声惊了。 “研姐姐,研姐姐,王大婶病了,爷爷又不肯去给王大婶看病了,你快去看看啊。” 小巷两旁的店铺不时的有人走出来看着从小巷那头跑过来的少年,皆轻笑的摇头。往常还会有人拦下少年问个头尾,但时间久了,却都只是含笑的看着少年。 少年跑到巷子一半的时候,巷尾最早开门的那家小店有了动静。仍旧是之前那个身着蓝裳的女子执着那把淡蓝色的油纸伞,慢慢走来。细雨霏霏,执伞的人从小巷深处慢慢走出,让小巷两旁的人都有些迷了眼,一时静默。 小小少年跑到女子身边,拉着袖角,有些可怜兮兮的抬头望着女子,“研姐姐,你快去看看吧,爷爷又不肯去了。” “你呀。”蓝裳女子亲昵的点了点小少年的额头,“谁让你总是给木爷爷讲些江湖话本什么的啊,还总是讲一些神医立下的稀奇古怪的规矩,不然木爷爷能跟着学吗?” “研姐姐,我知道错了,你快跟我去吧。” 小少年拉着蓝衣女子的袖角,向着来时的方向急急的走去,蓝裳女子笑着摇了摇头,却跟上了小少年的脚步。 小巷里的人看事情已了,便都又回了铺子里,继续之前的工作。有初来乍到的客人满头雾水,便有好心的人细心解释。 原来啊,那小少年名叫木荏苒,小名白苏,是木老爷子的孙子,这白苏别的不喜欢就喜欢那些江湖话本,闲来无事就爱讲给木老爷子听,时间久了,木老爷子竟也学着话本里的给自己定了几条规矩;一、心情不好不看;二、没睡好不看;三、研姑娘不在不看。满足不了这三条规矩,木老爷子是怎么也不看。 又有好奇的客人问了,这木老爷子有那么大本事吗? 这木老爷子啊听说原来是江湖中人,那一手医术神乎其神,后来年纪大了退隐江湖,也很少替人诊病了。 “怪不得这木老爷子规矩这么多呢。”听好奇的客人如此说,讲话的人却又笑了。“你这可是想错了,原来啊,木老爷子可没有这种规矩。” 那时,街坊四邻的谁有个小病小灾的去木老爷子那木老爷子都给看。但坏就坏在白苏那小子年岁大了识字了,开始着迷那些江湖话本了,才害的木老爷子立了这几条规矩。不过啊,也有好处,白苏这小子也有个几年不怎么来街上胡闹了。你是不知道啊,几年前,这整条巷子是被白苏弄的鸡犬不宁啊,想当初,那可真是鸡飞狗跳,不忍直视啊。 这好奇的客人可不想听对方说当年的辛酸史,急急的打断,“那研姑娘又是何人?看那风姿,不像是普通人啊。” 这研姑娘啊,听说是七年前搬来的,搬来的头两年也不怎么出门,有时候在街上看到啊,整个人看着也是很不对劲的样子。后来,研姑娘在巷尾开了个小店,卖卖油纸伞,有时候也会卖卖山水画,倒也是能让两个女子过活。 “停停停,不是说研姑娘一个人搬来的吗?怎么又成了两个女子过活?” 许是我忘记说了吧,随研姑娘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秀姑娘,比研姑娘大三四岁的样子,平日里都是秀姑娘出来采买东西,很少见研姑娘出门。也就只有跟今天类似的情况研姑娘才会出门,所以说起来啊,我们对白苏这小子可是又爱又恨啊。 看好奇的客人一脸诡异的看着自己,讲话的人咳嗽两声,忍不住对着客人翻了个白眼。 这研姑娘气质出众,容貌绝绝,待人温和有礼,巷子里的人最是喜欢研姑娘,但研姑娘很少出门,也就这时候才能看到;但木老爷子这规矩也是让人无可奈何,你说,能不让人又爱又恨吗?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在这生活了十多年了,这些事能不知道的个一清二楚吗?你往后看,这间客栈便是我开的。” 客人转过头去尴尬的笑了笑,怪不得人家陪他聊这么久呢,原来是他站在人店门口挡了人家的客。老板笑着摇了摇头,大肚便便,颇有些笑弥勒的感觉,“客人若住店,还请里面请。” 这边事情已了,我们再言其他。 二曰天遥地远 研姑娘跟着白苏走了一路,走进木老爷子家。木老爷子正躺在躺椅上身上盖了薄毯,手里拿着本书,悠然自得的看着,木大叔站在一旁着急的等着,看着研姑娘出现,眼中满满的欣喜。研姑娘收起手中的油纸伞,放置在墙角,用手中握着的蓝色手绢擦干手上的水才走到木老爷子跟前。拿过木老爷子手中的书,打眼一看便看到封面上三个大字--桃花剑;想都不用想一定是白苏的,将书扔到白苏怀里。转身站在木老爷子身后,给木老爷子揉按太阳穴。 “木爷爷,下次想看,让白苏念给您听。” 木老爷子摸了摸自己的长胡子,“还是研丫头懂事,不像白苏这小子,太不懂得照顾我这老人家了。”给老爷子揉按了一会,老爷子整个人都舒缓了许多,“木爷爷,您该去给王大婶看看了,拖得时间长了岂不是让外面的人笑话您老人家医术退步了吗?” 研姑娘搀扶木老爷子起来,一旁的白苏将手中拿着的斗篷给木老爷子披上,天气寒了,出门自是要多注意了。 “白苏这般懂事木爷爷难道不开心吗。” 木老爷子笑的脸上的皱纹越加深了,研姑娘搀着木老爷子跟在王大叔身后慢慢走着,白苏给二人打着伞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另一只手握着一柄蓝色的油纸伞,却是研姑娘那柄,四个人慢慢的向着王大叔家的方向走去。 到王大叔家的时候,王大叔家的老大正站在门口等着他们的到来,看到他们来了,急忙跑过来帮忙搀着木老爷子。研姑娘便松了手,接过白苏手中的蓝色油纸伞打开,跟在几人的后面。进了门,便看到王家丫头侍立在床前,王大婶面色虽然苍白,但呼吸平稳有力,便是不怎么懂医术的研姑娘也知道无大碍。木老爷子坐在床边,给王大婶把脉,时不时捻着自己的胡须点点头,让人有些无奈,哪怕相似的场景见过数次,研姑娘仍是忍不住瞪了白苏一眼。这姿态,俨然是跟着话本里学来的。 “木老爷子,我家夫人这是怎么了?今天一大早,先是发热后来便喊着冷,过了好久才安静下来。” “没有大碍了,令夫人中的毒已经排净了,今天不过是余毒复发,等我给开个方子,按方子吃上一个月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听完木老爷子的话,王大叔一家才算是彻底的安了心。 木老爷子看看王家老大又看看王家丫头,摸了好几次胡子才像是下定了决心。“王家小子啊,你先让孩子出去,我有些话想问问你。”研姑娘喊了白苏也跟着王家孩子走了出去,木老爷子看了又看,终究还是沉默了。 屋外,白苏看了看王家老大又看了看王家丫头,磨磨蹭蹭凑到研姑娘身边小声的问着,“研姐姐,我爷爷要跟木大叔说些什么?”看着白苏好奇的眼神,研姑娘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白苏,我们都是些小人物,但王大叔一家不同,他们终究会回到属于他们的地方,我们这个小巷太小了。”研姑娘说完看向远方,白苏也跟着她学,却只看到了连绵不断的细雨与远处模糊的市井小巷。 过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候,房门吱呀一声响了,王大叔搀着木老爷子走了出来。研姑娘收起手中的油纸伞递给一旁的白苏,走上前从王大叔手中接过木老爷子,在木老爷子的叹息声中离开了王大叔的家。 一路上,白苏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木老爷子不厌其烦。“爷爷,爷爷,为什么研姐姐说王大叔和我们不一样?爷爷,爷爷,你就告诉我呗。” 木老爷子看了看远方,过了许久才开口。“孙儿,你说江湖是什么样子?” 白苏歪着头想了一会,才有些迟疑的开口,“像话本中说的,江湖侠客,一剑一骑走江湖,江湖儿女,快意恩仇。”仗剑天涯是当时小少年心中最美好的憧憬。 “那你觉得江湖离我们有多远?” 白苏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在话本中了解过江湖是什么样子,江湖对他来说只是一些模糊的文字,他从未见过江湖人,爷爷也从来没有跟他说过江湖是什么样子,他想了许久,才开口,“也许江湖离我就像我离天的距离,无法预测无法想象。” “江湖离你这般远,却离你王大叔家只有一步之遥,你说你王大叔是否与我们不同。” 白苏想了一会,才有些兴奋的问木老爷子,“王大叔一家是江湖人?”木老爷子有些疲惫的点了点头,江湖人啊,距离我们的生活太远了。得到肯定的回答,白苏却有些焉了,江湖人啊,那岂不是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回到家,木老爷子有些乏了,研姑娘便服侍着老爷子睡下才出了门。刚走去房门便看到白苏一个人孤零零的蹲在院子里,细雨打湿了衣衫,却仍旧愣愣的。研姑娘有些不忍,执着油纸伞走到白苏面前,跟他一样蹲在院子里,油纸伞倾斜,挡住了连绵的细雨。白苏抬头看向研姑娘,表情还是呆呆的。 “研姐姐,你说王大叔走了之后,我们还能在见面吗?”话语中满满的不确定让研姑娘都有些心疼了,这孩子从认识就喜欢黏在自己身边,到现在七年了,何曾见过这般无措的时候。 “你喜欢江湖吗?”研姑娘没有回答白苏的话,手摸着白苏的头顶问了他一句话。 “我喜欢话本里描述的江湖,但爷爷告诉我,江湖远远不是话本里描述的样子。爷爷说,江湖是满满的鲜血。我渴望着却畏缩着。” 研姑娘抚了抚白苏的头顶,她听出了小少年话语中的渴望和怯懦,他渴望了解江湖踏入江湖,他渴望鲜衣怒马的江湖生活,却又怯懦着,害怕江湖如木爷爷所说充斥着鲜血。“如果有朝一日,你完成了木爷爷给你布置的功课,研姐姐就帮你跟木爷爷求情。”他渴望江湖,像鱼儿期待着陆地,一边担心自己会死,一边却期待更加丰富多彩的生活,这条小巷太浅太小了。 白苏兴奋的点头,眼睛亮亮的,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研姑娘站起身来,对着白苏伸出手。白苏愣愣的看着,研姑娘无奈的笑了笑,“我拉你起来。”白苏鼓了鼓脸颊,笑了笑,带着少年人的青涩。看着白苏走进房门,研姑娘才执伞走出了木家。 一袭蓝裳,一柄蓝色的油纸伞,在细雨中慢慢渐行渐远,消失在小巷深处。 三曰无医 第二日,天放晴了,温度却一如昨日。 研姑娘早上早早的开了门,便返回屋内,细细打磨手中伞骨,伞骨呈灰白色,看上去并不怎么招人喜欢。等打磨好一根伞骨,秀姑娘便翩然而至来唤研姑娘去吃饭了。 “阿秀,今日城西白家会有人来拿白家小姐之前定下的踏雪寻梅,我放在了第三个格子里,到时别记错了。” “阿秀记住了。” 研姑娘仍旧穿了一身蓝色裙裳,与昨日那件仅仅只是花纹不同,说起昨日那件,研姑娘便是一阵的头疼,裙角满是泥,真心是不想洗。仍旧执着一把蓝色油纸伞,缓缓的向巷口走去,木老爷子家住巷子口,距离研姑娘家可是不近的距离啊。 巷子两边的人都知道研姑娘待人和善,不时的跟研姑娘打着招呼,研姑娘也一一笑着回应,她喜欢这条巷子,喜欢这条巷子里返璞归真的人。每个月的这一天她都会去木老爷子家陪木老爷子下棋聊天,众人看到她也不觉得奇怪。 到木老爷子家的时候,木老爷子跟昨天一样躺在躺椅上看着书,一旁白苏在勤快的做着功课,从昨天研姑娘答应他之后他功课做得是越发认真了,看的木老爷子是万分满意啊。 “研丫头,你来了啊。”木老爷子放下手中的书,起身做了起来。研姑娘连忙收起手中的油纸伞,走上前去搀扶起老爷子。 “妍儿可不敢让木爷爷多等呢。” 搀着木老爷子在一旁坐下,桌上已经摆好了围棋,一人执黑,一人执白,倒也是其乐融融,时间久了,却是苦了一旁的白苏。虽已是入秋天气转凉,但正午时分仍旧是炎热无比。 “爷爷。”白苏可怜兮兮的喊着木老爷子,希望自家爷爷能分神看一下他可怜的孙儿。木老爷子瞥了白苏一眼,继续下棋,这一套用多了不管用了。看自家爷爷没搭理自己,白苏转而可怜兮兮的盯着研姑娘,也不说话就那么可怜兮兮的盯着,让研姑娘一时有些无奈。 “木爷爷,不如妍儿先去做午饭,您不是一直想教白苏医术吗,他一定会好好学的。”白苏附和着研姑娘的话狂点头,木老爷子也顺着研姑娘的话点了点头,他也是不忍心。若非听到昨日白苏和研姑娘的话,他也是不会这般为难白苏,毕竟江湖远远比白苏想象的要险恶的多,他这把老骨头又能保护白苏多久呢。 研姑娘将棋盘收起放好,便去了厨房。研姑娘厨艺算不得多好,但这几年下来,做出的饭菜也可以入口。做好饭菜,研姑娘斜斜的倚在厨房的门框上,有些恍惚。 站直身子,将温热的饭菜放在托盘上,一手执伞,一手托着托盘向对面走去。教学的祖孙二人看着研姑娘走来,也停下了教学,白苏收起桌子上的书,接过研姑娘手中的托盘。研姑娘也不收伞,对着木老爷子告了辞。 “爷爷,我学医天分不够;爷爷又那么喜欢研姐姐,为何不将医术教给研姐姐?” “研丫头啊什么都好,就是太固执。她说啊,连自己都治不好,又怎么去救人?” 研姑娘脚步顿了顿却并未停留,她啊只是有些想起了过去罢了。 回到家却发现家里并非只有秀姑娘一人,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带着几个小厮正在院子里等着。看研姑娘回来,秀姑娘迎了上去,“饭已经好了。”说完便安静的侍立一旁。院子里的红衣女子看研姑娘回来,也迎了上来,“想必这位就是研姑娘了,烟云奉我家小姐之命邀研姑娘过府一叙,顺道取踏雪寻梅。” 研姑娘看了一眼烟云,并未回答。只是收起手中的油纸伞递给秀姑娘,后又净了手才开口,“替我转告你家小姐,研姑娘只画山水。” “研姑娘何必急着推脱,方圆百里谁人不知研姑娘画技超绝,我家小姐愿以百两纹银换研姑娘一副仕女图。”红衣女子话中带着傲气,细细听来让人觉得有几分不喜。 “研姑娘只画山水也是方圆百里皆知,阿秀去取了踏雪寻梅来,送客吧。” 烟云一时有些气苦,她早已听闻研姑娘只画山水,但小姐固执的想要一幅研姑娘的仕女图,后又听经常来小巷买东西的常客说研姑娘生性温柔,好脾气,可是现下看来所言差异啊。看着秀姑娘拿了踏雪寻梅来,又看了看连一个眼神都不肯施舍给她的研姑娘,烟云有些气闷的离开,这可如何是好?这人真真是不给人面子,这下回去怎么跟小姐交待? 秀姑娘送烟云一行人出了门,关上门回来净了手才坐在研姑娘对面执筷。 研姑娘不爱说话,秀姑娘也沉默无言,今儿却有些例外。 “阿秀,我下午还要去木老爷子家一趟,我走后便把店关了吧。白家小姐这一桩生意,足够我们一个月的花费了。” “好。” 吃过午饭,歇了近乎三刻钟,研姑娘才撑起油纸伞出了门去往木老爷子那,上午那盘棋还没分出胜负呢。 到了木家,木老爷子在午休,白苏坐在一旁研习木老爷子给他的医术,研姑娘收了伞坐在白苏对面。随手取了个茶杯,倒了些茶水看着白苏熟悉医书药理,顺便等木老爷子醒来。白苏看了一会便有些疲乏,干脆阖上手中的医术,一手撑着下巴一眨不眨的盯着研姑娘看。 “怎么?”研姑娘好笑的问白苏,手上把玩着茶杯,看浅碧色的茶水漾起一圈圈的波纹。 “研姐姐为什么不学医呢,这样的话爷爷就不用担心后继无人了。”白苏还是想问这个问题,昨天晚上他想了一晚上还是没想明白这个问题。研姐姐人也温柔,脾气也好,这副好心肠最适合学医了。每个话本里都有一个老神医,有着长长的胡子,脾气怪怪的,就像他爷爷一样,而每一个神医都有一个长得漂亮心肠好的女徒弟,就像研姐姐这样。 “我又要做油纸伞,又要画画还要开店哪有时间治病救人,更何况木爷爷没有说吗?我连自己都治不好,更何况去医治他人。” “可是我看研姐姐不像生病的样子啊?”白苏皱着眉满脸的疑惑不解。研姑娘也不解释,一指点向白苏的额头,“你啊,先把木爷爷教你的医术学好吧。” 白苏一脸郁闷的继续去和医书奋斗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之后,木老爷子醒了。研姑娘拿过棋盘按上午的棋局一一摆好,和木老爷子下了一下午的棋。日落西山的时候,才起身告辞,撑起油纸伞离开了木老爷子家。 四曰因始 研姑娘执着油纸伞走向小巷深处,却意外的发现了昏倒在自家门口的一个黑衣男人。隔了很远都能闻到浓重的血的味道,但看了看自家紧闭的房门,研姑娘便知道秀姑娘是真真将她说的话记在了心里。‘我走后便把店门关了吧’ 走近了才发现,那个男人比她想象的更加严重,一身黑衣被鲜血浸透紧紧的贴在身上,黑衣多处破裂,能看到身上深深的刀口,研姑娘一时有些不忍。蹲下身想扶起男人,却被男人猛然睁开的双眼刺的浑身发寒,这个人的目光太冷漠了,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而是无视生命无视一切的冷漠。研姑娘不得不承认她被这个目光吸引了,低叹一声认命的将手从男人脖颈下探过,揽起男人的肩膀,便看到男人的眉皱了皱却并未挣扎。 研姑娘艰难的将男人扶起,整个人的站立都有些不稳了,男人的身体微微倾斜的靠在研姑娘身上却仍旧是站立不稳。无奈,研姑娘只得先放下手中的油纸伞,两只手扶着男人艰难的移动着脚步。所幸,男人晕倒的地方距离研姑娘家只有几步之遥,等研姑娘一步一挪移到门口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是气喘吁吁,而扶着的男人也强撑不下去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头软软的搭在研姑娘的肩上,研姑娘侧头去看,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个人醒着的时候光眼神就能止小儿夜啼,睡着的时候面容却柔软那么多。 研姑娘腾出一只手叩响了房门,过了片刻秀姑娘便开了门,便被门外一身蓝衣满身血污的研姑娘吓了一跳,仔细看去,并非研姑娘受伤秀姑娘那一颗心才算是安稳下来。秀姑娘伸手想接过研姑娘搀着的男人,研姑娘却摇了摇头,“阿秀,你先把我油纸伞拿回来吧,顺便去把木老爷子请来。”说完便搀着男人向房内走去,秀姑娘看了看门外孤零零的油纸伞又看了看研姑娘搀着的男人,脸上的表情变化多次最终定格在欣喜上。将研姑娘的油纸伞捡起收好,便去了木老爷子家。 研姑娘将搀扶着的男人放到床上,给他盖了一层薄被,便去了厨房准备烧些热水来。早年的时候她见过木老爷子处理这类的伤口,都是先用热水浸湿锦帕擦净身上的血污。走进厨房,却看到脸盆里已经有了热水,想是秀姑娘提前备好给她净面的。取了块锦帕,便端着水去了房间。掀开锦被,扯开男人的腰带,小心翼翼的揭开男人的衣衫,光前胸就三处深可见骨的伤口,更遑论那些数都数不过来的小伤口了。黑衣粘在伤口上研姑娘都有些于心不忍,狠了狠心掀起衣衫,却没有听到意想之中的痛哼声,研姑娘向男人的脸上看去,只看到了紧皱的眉心和流血的嘴角。一时之间,怜惜之意更浓。 浸湿手中的锦帕擦去男人嘴角的血痕,又小心翼翼的给男人清理伤口附近的血污,盆里的清水慢慢的变成如鲜血般的颜色,研姑娘将盆中血水倒掉,又去厨房重新换了热水给男人擦身,如此反复几遍,木老爷子才到。 木老爷子看着男人已经明显泛白的伤口嘴角不受控制的撇了撇,倒是跟着来的白苏咋咋呼呼的开了口,“研姐姐,幸亏你不学医术。”研姑娘瞪了白苏一眼,却没有说什么,伤口她好像清理的过了。站起来向后退了几步,将位置让给木老爷子,秀姑娘已经提前搬了凳子以便木老爷子坐着。 木老爷子抚着自己的胡子,时不时的点头,脸色时而凝重时而放松,研姑娘觉得她终于体会到那些找木老爷子看病的人的心情了。木老爷子低着头偷偷的扫了一眼研姑娘,看着研姑娘脸上焦急的神色,才开口却并未先说病情,“研丫头,这个人是你朋友?”不是木老爷子八卦,这实在是这几年她在研姑娘脸上所见的唯一一个如此明显的表情。 “不是。”研姑娘有些不明所以。 “那一定是研丫头的命定之人了,怪不得研丫头这么着急呢。”木老爷子一脸了然的点了点头,让研姑娘都有些无奈了,真真是话本看太多了。 “木爷爷您赶紧说他伤的怎么样吧。” “他身上比较严重的除了这满身的刀伤剑伤就是毒了,不过他的身体实在是太过虚弱,失血过多还过渡透支生命力,身上多处暗伤以及各种毒素残留,相比而言他所中的毒倒是小事一桩了。为今之计先把他的身体养好,我再给他解毒,最后再处理他身上的暗伤以及毒素残留。”木老爷子看着男人的眼神有点像看怪物,“研丫头啊,老头子跟你商量件事呗。”木老爷子搓着手一时有些猥琐,研姑娘连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木爷爷,没得商量,您要是想找试药的我让阿秀帮你去找,他不行。” 木老爷子叹了口气,整个人都透露着失落的气息,研姑娘觉得他知道白苏总是装可怜是跟谁学的了。 木老爷子又偷偷看了一眼研姑娘,看着那一脸的坚定只得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接过秀姑娘递过来的纸笔开始写药方,需要一个加速伤口愈合的还得有一个补血的,想了想又加了一副治发热的,仔仔细细的一一告诉秀姑娘,这个时候恐怕研丫头没心听啊。 那边,白苏叽叽喳喳的跟研姑娘说着什么。 “研姐姐,你看他身上这么多伤疤,还那么多暗伤,一定是话本中所说的影卫,杀人如麻的那种。”研姑娘看了一眼白苏有些无奈,“白苏,你平时都看了些什么话本啊。” “桃花剑,九阴绝学,掌门人秘史,逍遥游啊还有神医狂妃、盟主的桃花债之类的,恩还有影卫是我的。” 听着白苏这些书单,研姑娘觉得自己有点头疼前面的倒还好,后面这几本实在是让人无奈又无语。 “木爷爷,妍儿觉得您还是应该没收白苏的话本,白苏需要专研医术。” 木老爷子欣慰的点了点头,他早就想这么干了,但每次白苏这小子总有各种借口,‘研姐姐说看看没事的’‘研姐姐说这本书很好看’‘研姐姐说………’研姐姐说研姐姐说的看他这次还有什么说的。“研丫头啊,不如把他送我那去吧,你们两个小姑娘照顾他也不方便。” “无妨的木爷爷,一会我让阿秀送您回去,回来的时候顺便去买药然后买几身衣服回来。”研姑娘笑着否了木老爷子的建议,木老爷子笑着摇了摇了头,年纪大了跟不上这些孩子们的想法了。 研姑娘看着秀姑娘扶着木老爷子出了门,转过身来一眨不眨的盯着床上躺着的男人。 五曰初相识 男人并不是很帅,小巷里也住了一两家丰神俊朗的人物,不说他们,便是白苏的容颜这男人也是比不上得。白苏虽还略显稚气,却已经有了其父的风姿,研姑娘曾经在木老爷子的书房里见过其父画像,容颜俊秀眉眼微弯,自是君子之风;其母容颜艳丽,眼角微微上挑,妩媚天成。白苏眉眼酷似其母,眉眼弯弯带着一股魅惑之意,其容却并不会显得女气,继承自其父的君子之风让他整个人有种矛盾的异样美感。躺在床上的人五官并不深刻,第一眼望去很难让人有很深的印象,唇很薄唇色很淡,整张脸没什么出色的地方,但睁眼的时候却甚是出色,那一双眼睛好像得了上天所有的眷顾。眼睛稍显狭长,眸色很深,眼角内尖外阔,眼睛微眯看人的时候最是让人着迷,研姑娘自己救他便是因为这双眼睛。 许是研姑娘的眼神太过热烈,床上的男人手指动了动,然后眉头紧紧皱起,眼睛慢慢睁开。研姑娘一眼不眨的看着,那双眼睛睁开的时候好像整个世界都亮了。片刻的迷茫之后便是冰冷,男人挣扎的想要坐起身来却浑身乏力。研姑娘觉得这个男人的眼眸冷的像冰,如此想着却仍是弯腰扶起男人又给他盖好锦被,然后便是转身去端了杯水来,递给男人。 “你伤的比较严重还是不要乱动的好,我已经请了大夫帮你看过了,伤没好的这段时间你安心待在这就好。”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研姑娘身子歪着靠在床沿上,单手托着下巴看着床上的男人。茶水浸湿了男人的唇,莹润的水色让男人的气色看起来好了那么一点。 “你叫什么?”研姑娘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问男人。 “我没有名字。”男人皱了皱眉,有些读不懂研姑娘那充满探索意味的眼神。 “你不会真如白苏所说是影卫吧。”研姑娘好奇了,总不会是白苏这小子真猜对了吧。 “恩?”男人疑惑的看她,却被研姑娘以为是自己猜对了。 “那就喊你百笠吧,百年的百,笠翁对韵的笠。” “恩。” 研姑娘也不在乎百笠的冷漠,饶有兴趣的盯着百笠的眼睛看,这小巷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但研姑娘却第一次见有人的眼睛能生的这般漂亮。研姑娘不喜欢自己的眼睛,没有杏眼那么圆偏狭长,外眼角偏长眼尾勾起一个细小的弧度,笑起来总觉得带了点媚的感觉。百笠读不懂对方表情的变化,低下头看看自己手中的茶水,又看了看对面盯着自己的研姑娘,一时有些怀疑自己哪里不对劲。 秀姑娘推门的声音挽救了百笠的尴尬,“研姑娘,药已经按木老爷子的方子取来了;方老板那没有适合公子的衣服,所以我只拿了一身,另外在方老板那现定了两身得过几天去拿。”研姑娘站立起身接过秀姑娘手中的东西,看着那大包小包的药一时有些头大,“这些药我拿去煎就好,之前木老爷子特意嘱咐过,这可不敢让研姑娘来。”研姑娘笑了笑也不说什么,她自己也是不敢去的,火候用量什么的她都不懂,怕是会将救人的药弄成害人的毒。 看秀姑娘离开,研姑娘才又坐下。 “这里虽算不上离世寡居但也离江湖甚远,你大可放心便是。” “恩。” 看百笠的脸色仍旧苍白,研姑娘也不好意思再多说其他,“你先休息一会,等饭好了我再喊你,其他的事等你身体好点再说。” 研姑娘说完便起身离了屋子,打算去厨房看看今天晚饭做点什么。她知江湖人戒心很重,她若在恐怕百笠也休息不好。百笠看着她离了屋子,眼中满满的疑惑,这姑娘知他是江湖人却又不惧他满身血腥真真是让人奇怪,她就不怕被自己牵连吗?最后却仍旧是抵不过困乏,阖上了那双研姑娘喜爱至极的眸子。 过了两刻钟研姑娘才算是做好了晚饭,两荤一素一汤三个人吃正好;吃完饭,研姑娘收拾桌子,秀姑娘继续去厨房盯着汤药去了,现在熬得是能加速伤口愈合的药,木老爷子特意嘱咐过要饭后三刻钟才能喝。熬药的时间研姑娘与秀姑娘在厨房说了会悄悄话,大多是与百笠有关。研姑娘觉得百笠身负重伤她们不应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秀姑娘虽不觉得这个理由是多么的充分,不过秀姑娘也有自己的打算,这个叫百笠的男人对研姑娘也是有些用处的,再说她们两个女子生存总归是有些难,有百笠在她也就不用担心了。 药熬好又看着百笠服下后,研姑娘才安心的去休息了。研姑娘的家并不大,三居室外加一个小客厅一个厨房一个院子便是研姑娘家的全貌,今天特别不幸的百笠被研姑娘安排在了自己的房间,她只得去了客房休息。闭上眼的那一刻,研姑娘仍旧觉得今天甚是有趣。 那厢百笠服药后也是睡得安稳,不过倒也多亏了后来秀姑娘加的一点助眠的药物,不然的话恐怕今晚对他来说是个不眠夜。这边倒是万事安好,木老爷子那边却是没有这么安宁。白苏叽叽喳喳的缠着木老爷子给他说江湖上的事情,缠的木老爷子不厌其烦,“明天去问你研姐姐去。”一句话让白苏哑口无言,爷爷真心太敷衍了,研姐姐哪里知道这么多。 想起今天傍晚的事,白苏仍旧觉得很是兴奋。他看过无数话本,无数话本中描述江湖稍不注意便是刀剑加身但却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血腥。木老爷子以为白苏会放弃对江湖不切实际的幻想,但却未曾想到今日之事却让白苏更加渴望了解江湖,那个世界是那么的奇妙,吸引了小少年所有的心神。便在这对江湖的期望中,小少年阖上了亮如星子的眸子,嘴角微微翘起,梦中是他渴望的鲜衣怒马的江湖。 六曰百利 第二天一大早白苏便早早的醒了过来,穿好衣服便一溜小跑的跑到研姑娘家,却见研姑娘家大门紧闭,这时白苏才发现他貌似起太早了,只得又无比失望的跑了回去。回去做上饭菜,又复习了会功课,天才慢慢放亮,白苏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又跑到了研姑娘的家。这次研姑娘家的大门已经打开,小巷里也有零零星星几家店开了门,有好奇的店主想喊住小少年却被忽视的彻底,只得摇摇头,开始新的一天。 “研姐姐,昨天那个大哥醒了吗?” 秀姑娘看着半大少年兴奋的样子,还是拦了下来,“木少爷,公子还在休息。”白苏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仍有少年人的羞涩。研姑娘从屋里走出来,含笑问道,“平日里这时候你不是还在跟周公下棋吗?今个怎么跑我这里来了。” “研姐姐,我想听昨天那个大哥给我讲江湖的故事。” 研姑娘拉过门口的一把藤椅,半躺半坐的靠在藤椅上,凉凉的开口,“昨日你不是说了吗?百笠是个影卫又怎知江湖之事?”看着白苏的脸色变了几变,研姑娘便觉有趣。 “啊,爷爷还跟我说让我来问他的。那研姐姐,你能让他教我武功吗?”白苏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研姑娘,微圆的眼睛满满的期待,让研姑娘觉的有些像笑老板柜台上那只用来招财的黑猫,眼睛圆溜溜的盯着来往的客人,稍不如意浑身的毛都会竖起来。 “等百笠醒了你自己问他。” “研姐姐,等我从江湖归来,我给你讲江湖上的故事。” 研姑娘坐直身子摸了摸白苏的头,她很喜欢这个小少年,为他的纯真,有时她也会想劝这个少年留在这小巷中,却每每都会被对方眼中的期待打败。“好。”她不好奇江湖,但却不忍打破这小少年对江湖的幻想。 却见白苏双眼发亮的瞅着她身后,一个不注意就跑到她后面去了。研姑娘起身回头便看到白苏一脸崇拜的看着倚靠在门框上的百笠,一时之间有种想把白苏丢出去的冲动。又看了看百笠,好看的眉眼皱了起来。 “百笠大哥,你是姓百吗?这个姓氏好奇怪。” 百笠看向白苏,白苏正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他的眼睛很清澈,一切情绪一览无遗。 “不是。” “那难不成是姓百笠。”白苏皱着眉想了一会,但还是觉的不对劲。研姑娘笑着接口,“百笠没有名字,这个名字是我给他取得。” “研姐姐,你是想告诉百笠大哥,待在你的身边对他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害吗?”白苏眨了眨眼睛一脸黑线的看着研姑娘。 “恩。”研姑娘一脸纯良的点头。 百笠看了看研姑娘又看了看白苏,有些不懂。 研姑娘上前走了几步,站在百笠面前与其面对面,歪着头跟白苏道,“百笠身体还不好,不适合吹风。”看起来好似是对白苏说,但百笠总觉得是说给自己听的。看着对面的小少年对着自己挤眉弄眼的笑,百笠舒展了一直紧皱的眉,转身向室内走去。躺在床上听着外面两个人的谈话声越来越小,百笠的神经越发放松。而研姑娘打发走了一大清早就跑来的小少年,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好生修养的人也是不免长叹了一口气。百笠,这个人又能在这小巷停留多久呢,恐怕某一天白苏兴致勃勃跑来的时候这个人已经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吧。 等白苏跑回家,木老爷子已经醒了。白苏围着木老爷子左看右看跟看到了怪物似的,他还没见木老爷子起这么早呢,每次不是等他做好饭喊个几次才起。木老爷子摸摸自己少了许多的胡子,一时悲从心来。大早上的被浓烟呛醒,幸得邻里帮忙,才熄了厨房的火,也亏他身子骨还硬朗,不然啊,今天被烧掉的就不只是自己的胡子了。如此想着,狠狠的瞪了白苏一眼,手中的拐杖就向白苏身上打去。 “爷爷,干什么打我啊?”白苏一脸的‘爷爷,你怎么能无理取闹’的表情让白老爷子心生无奈,拐杖指了指厨房的方向,便气呼呼的出了门,隔壁张老太邀请他去她家吃,这个孙子他不管了。 白苏顺着木老爷子拐杖的方向看去,一时之间欲哭无泪,完蛋了,没早饭了………… 木老爷子吃完饭也没有回家,直接就去了研姑娘家,给重伤的某人把了把脉,木老爷子更想拿百笠试药了,这恢复能力太强了。但想到研姑娘,整个人都有些小郁闷,差点让研姑娘以为对方病情加重了。百笠奇怪的看了研姑娘一眼,有些不懂为何对方这么着急? “我昨天的方子让他按时吃,半个月以后我再给他把一次脉,到时候给他解毒。” “谢谢木爷爷。”研姑娘脆生生的回答,虽然百笠这个样子不用担心他消失,但病怏怏的研姑娘自己看着都有些不太舒服。 “阿秀,去把第一个格子里那副夜雨图拿来,给木爷爷带回去。” “阿秀知道了。” 木老爷子摸摸自己仅剩的胡子,笑的一脸满足,出门的时候研姑娘怀疑老爷子是在飘。 百笠奇怪的看向门外,在他的认知中,是要给医药费的,但从未见研姑娘给过银钱,自己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支付给研姑娘。研姑娘看百笠疑惑的样子,笑着解释道,“那副夜雨图是我最满意的作品,木爷爷也很喜欢,之前我一直不松口,现下得了夜雨图,估计老爷子得高兴一段时间呢。”虽然并未解答百笠的疑惑,但却仍旧点了点头,默默记下了研姑娘的情,对方不知道他是谁,自然也不为他什么,却肯待他如此,他铭记。 研姑娘看对方不语也不说什么,起身去厨房端了秀姑娘早已熬好的药来递给百笠,看他服下后,接过药碗便离开了房间。百笠睡不下,也干脆出了房门去院子里待会,四处看看。便见研姑娘在院中树下铺了张草席便席地而坐,身边撑着一把水蓝色油纸伞,伞上绘着一尾尾的鱼儿在浅蓝色的荷叶遮蔽下游动的正欢。研姑娘手中拿着一个灰白色的长条在慢慢的打磨,神情专注,从百笠的位置能看到研姑娘紧抿的唇,高挺的鼻,颇好的眼力甚至能看到对方额角滑下的汗珠。研姑娘皮肤细腻,用肤如凝脂来形容都不为过,五官很是漂亮,便是见过太多美人的百笠也得承认,神情专注的研姑娘是他见过的最吸引人的姑娘。忙碌完的秀姑娘看了看百笠,从小屋里搬了一张藤椅来,让百笠歇息这人的身体一点好转都没有,她理应帮研姑娘多注意一些。 二人一个做的专注一个看的认真,倒也是十分融洽。 研姑娘打磨好一根伞骨便停了手,百笠身形一闪便隐于门后,空余一把空荡荡的藤椅,研姑娘嗅到空气中微弱的血腥味,奇怪的扫了一眼四周,无果后便放弃了,将东西收好,撑着油纸伞去了厅堂里。手执一本书,桌旁放着一壶清茗,自是时光大好。 七曰时光静好 时光一晃一日便尽,秀姑娘本以为今日那白家小姐会又找上门来,但等了一天也未见白家踪影,便以为对方也许放弃了吧。如此接连五日对方仍旧未找上门来,秀姑娘也就不记挂了。 撑着把油纸伞站在研姑娘身侧,静静的看着研姑娘和百笠公子下棋,真真是有些岁月静好的味道。几日下来,百笠都有按时服药,每日白苏也有过来帮百笠换药,伤口已经好了许多,但要想彻底痊愈恐怕还需不少时日,本虚弱无比的身体也是好了许多。 秀姑娘又看了看下棋的两人,就这片刻功夫,百笠公子已是又输了一盘棋。对这二人,秀姑娘也是不知如何说。她待在研姑娘身边应该也有十余年,倒是第一次见研姑娘如此用心,一点点的教百笠公子围棋的规则,教其识气辨输赢,讲棋谱那是再认真不过;百笠公子学的也很是认真,这几日未曾问过任何与江湖有关的话题,便是白苏来他也从未多言,好似将自己江湖人的身份忘得个一干二净。 秀姑娘有些不解二人的相处模式,她以为研姑娘是在乎对方的所以才会如此认真,但却从未见研姑娘有什么表示,给百笠公子治病也很是细心,她就不担心对方伤愈之后便离开吗?而百笠公子却好似将江湖抛在了脑后,一心一意的享受着现在安逸的生活。一时之间,秀姑娘也是有些头痛。 下棋的二人下了一会便有些疲乏,研姑娘深深的看了一眼百笠,她还是第一次见有人的棋能臭成这样,便是不喜下棋的白苏棋艺也比百笠好。百笠眼神有些闪躲,这些文人的东西他从未学过,自是笨拙。 “阿秀,现在何时了?” “差一个时辰便是正午了。” “把棋收好,我带百笠去巷子里看看。” 秀姑娘应了一声,便伸手打算拉研姑娘起来,却见研姑娘已经顺着另外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稳稳的站了起来,同样还是那只手伸到她的面前,手的主人静静的看着她,秀姑娘万分无奈的将手中的油纸伞递了过去,看着对方一手撑伞一手还握着研姑娘的手向外走去。‘姑娘啊,你被人占便宜了’秀姑娘欲哭无泪。 研姑娘不知是没注意到还是毫不在意,任由对方握着她的手并肩前行。好久没有人跟她站在一起了,跟秀姑娘一起出门,秀姑娘总是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替她撑伞,转头才能看到对方,但研姑娘希望有人能与她同行,一偏头就能看到对方。如此想着,向左侧看去便见百笠的脸庞,明明不是那么英俊的面容却让研姑娘红了双颊。看对方撑伞的怪异姿势,研姑娘笑了笑,将手伸至对方面前,“百笠,伞给我吧,你这样也不舒服。”百笠看了看研姑娘将手中的油纸伞递到研姑娘的手中。 二人缓步向前,小巷两旁不时有店主或者常客跟研姑娘打着招呼,研姑娘一一笑着回应,有人问起身边的百笠,研姑娘也会笑着回答。有人跟百笠打招呼,百笠也会应上一两声,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关注研姑娘,研姑娘的笑很是温和,但这几日已经有些熟悉研姑娘的他却觉得有些刻意,眼神很平淡,不似平时,眼中都满满的笑意。 小巷里有几家住户和研姑娘的关系更为熟络些,所以有时研姑娘也会停下和对方聊天,很认真的跟对方介绍百笠,这时候对方会含笑看向百笠,转向研姑娘的时候却会一脸的调笑,直至研姑娘红了双颊。 “我今天先带你去木爷爷那,木爷爷医术精湛曾经也有神医之名,若是木爷爷喜欢你,你以后会多些活命的机会,我记得木爷爷家可是有不少好药呢,很适合你们这些江湖人。”研姑娘抬头向前方看去,这几日她一直回避江湖这个话题,但随着百笠的身体越来越好,今日清晨都能看到对方在院子里练功,这个话题研姑娘回避不下去了。 久久没有听到百笠的回答,研姑娘奇怪的看向对方,便见对方直直的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的,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满满的不解。 “别想太多,我只是不想我的好心浪费,你可是”研姑娘话没有说完,百笠奇怪的看向她,研姑娘却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说。这个男人在某一方面太过纯粹,好似他的生活中只有练功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让研姑娘都不知道该怎么给他染上其他颜色。手反握上百笠的手,拉着对方继续向前方走去。 叩响木老爷子家门,跑来开门的却不是白苏,而是一个有些熟悉的面孔。研姑娘一时之间有些想不起来是谁,倒是白苏的喊声让她有了些印象,白苏喊这个小少年介陵,这少年是王叔家老大,姓王名介陵。 “研姐姐。”小少年低低的喊了一声研姐姐,看向研姑娘身旁的百笠时却不知道该称呼什么,合该有些许窘迫的,却在这小少年身上见不到分毫。 研姑娘应下王介陵,带着百笠向院内走去,看着白苏的时候却想起了王介陵。两个少年相同的年龄不一样的生活环境,让他们的性格迥然相反,白苏天真对方却已经称得上成熟,待人不见窘迫。而白苏看百笠来了,几个跨步就冲了过来,缠着百笠教他功夫。百笠却只是静静的盯着白苏,眼神冷冰冰的,整个人都快变成冰块了,但白苏却毫不害怕,反而眼中的崇拜更甚。研姑娘看着二人笑了笑,也不搭理二人,松开握着百笠的手,向着木老爷子走过去。 “木爷爷。”研姑娘走到木老爷子面前,躬身行礼,这一礼是为谢过木老爷子救命之恩。之后方才直起身走到木老爷子身后静静的等他们聊完。百笠本打算过来的,却被白苏软磨硬泡的去院子另一边看他功课去了。研姑娘也不在意,木老爷子太宠这个孙儿了,已经到了有求必应的程度。 而木老爷子他们的谈话已经到了结尾,好像说道王大叔一家人打算离开了,此次前来是跟木老爷子告辞的。木老爷子点了点头,这几年也不止只有王大叔一家江湖人寻医过后就离开的,也多亏了这些寻医的江湖人,不然的话木老爷子的日子可没有这么清闲。 八曰细思量 两个人没聊几句,王大叔一家便离了木老爷子家。木老爷子拿过桌子上的两块令牌将其中一块递给研姑娘,好像从木老爷子定下那古怪规矩的时候,这些江湖人的谢礼便从一份变成了两份,每次白拿东西的时候,研姑娘都很感谢木老爷子。“谢谢木爷爷。”研姑娘把玩着手中的令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又好似嘲讽,这些江湖人也是有意思的很啊。这些人并不觉得她对他们有恩,却又不得不与她打好关系,只因自己与木爷爷和白苏关系很好,又知她于江湖无意,便予她各种似是而非的好处。她不入江湖,这些便如水中月镜中花,一句话便还了她救命之恩。所有人皆知白苏是木老爷子的命根子,自是以为白苏会偏居小巷,若日后拿着令牌找上门去,不知对方是何表情呢? 虽如此想着,但面上却仍旧是温温柔柔的笑。收起手中的令牌,便给木老爷子揉按起太阳穴来,动作轻而有力,让木老爷子有种昏昏然的感觉。研姑娘一边给木老爷子按摩,那双明媚的眸子却是一眨不眨的看着百笠。那个男人的身形并不壮硕,甚至跟她见过的江湖人比起来偏瘦削了些,但冷厉的气息却比她见过的自诩最厉害的要森冷的多,有时候研姑娘会觉得这个男人一定是最厉害的,江湖才是最适合他的,这小巷格局太小,但却有些不忍放手。 “研丫头,喜欢的话就不要放手。”闭着眼的木老爷子开口,语声很低,低到研姑娘差点都没有听到,低头看向木老爷子,却见木老爷子安然的闭着眼,好似刚刚只是研姑娘的幻觉。 研姑娘笑着摇了摇头,不再看向百笠,低着头专心致志的给木老爷子按摩。 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木老爷子的呼吸平稳已然安眠。研姑娘又揉按了一刻钟才罢手,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一手托腮看着正在校验白苏功课的百笠。 日头渐渐升起,白苏脸上的汗珠大大的滑落,百笠却是一身的轻松,二人相比之下显得白苏很是狼狈。研姑娘起身打了盆水来,又取了锦帕,端着向那二人走去。 “已经中午了,都来洗把脸,白苏赶紧去做饭,百笠我们该回家了。” 白苏就着那盆水洗了洗脸,跟百笠说了一声“百笠大哥,明天我们继续。”便跑着去厨房做饭了。研姑娘撑开油纸伞,就向外走去。看着已经离开的研姑娘,百笠跟了上去,却有些不解,不解研姑娘这次所为何事? 回到家的时候,秀姑娘已经做好了午饭,二人洗了脸便上桌吃饭。 “研姑娘,今天可好?” 研姑娘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二人便未再多言,百笠仍旧是一头的雾水,却并未多问。安安静静的吃完了午饭,研姑娘起身打算收拾碗筷,百笠却已经先她一步,将碗筷收拾好,去了厨房。研姑娘收回手笑了笑,将上午在木老爷子那拿的令牌递给秀姑娘,让秀姑娘收好。 “这些东西真是太多了。”秀姑娘调笑的说,研姑娘点了点头,看着秀姑娘搬出来的小箱子,里面已经有十余块了。 “暂且留着吧,等有时间让笑老板看看,哪些能留,不能留的到时候给巷首的赵铁匠吧。” “好。” 二人话语刚落,便听到厨房出来一声碗筷碎裂的声音,研姑娘急忙赶过去,便见百笠弯着腰伸着的手僵着,看姿势估计是想接住掉落的碗筷,但是却因为太滑而脱手,整个人因为不可置信而僵立着。研姑娘笑弯了腰,没想到除了下棋这人还有不会的东西,而且这副表情着实有趣。眉头紧紧的皱着,眼里有着那么一丝不可置信,嘴唇紧紧的抿着,让研姑娘止不住笑。 看二人进来,百笠站直了腰,看向外面,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更是让研姑娘笑的不可抑制,捂着肚子哎呦呦的笑着,眼泪都掉了下来。百笠无奈的看了研姑娘一眼,走了过来,取过门旁干净的锦帕擦净了双手才搀扶起研姑娘,一脸无奈的看着对方,眼中却有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柔。如此亲密的姿势让研姑娘红了双颊,秀姑娘看着那二人,无奈的将二人赶出了厨房,收拾起了残局。 研姑娘就着百笠的手站直身子,缓了片刻才平息下自己的喘息声,看着秀姑娘嫌弃的眼神研姑娘握住扶着自己腰身的手向外走去,脸颊红的像日落时的朝霞一般艳丽。 百笠却浑然不觉,有时候研姑娘真的觉得这个人就是一张白纸,白的太过纯粹,纯粹的让人不忍涂抹上任何色彩,但有时候却觉得这人是最纯粹的暗。 研姑娘让百笠先回房休息片刻,百笠身体未好还需要长时间的休息,上午的时候本想带百笠去木老爷子那让木老爷子看看身体的,但却被王大叔的事阻了,但也并非全无用处。就好像秀姑娘问她的‘今天可好’,研姑娘觉得比她预想中的更好。白苏和木老爷子对百笠的印象比研姑娘想的要好得多,木老爷子看向百笠的眼神戒备已经几近于无,白苏看向百笠的眼神是满满的崇拜,这让研姑娘觉得很开心,虽然她自己也不太懂。但是下午的话还是打算再去木老爷子那一趟的,一方面是让木老爷子帮忙看看总觉得百笠的身子还是太过于虚弱了,步伐都显得无比的沉重;另一方面就是想让百笠和白苏多相处,百笠终究是要回归江湖的,而白苏也终将会踏入江湖。 如此想着,一时有些入神。收拾好一切的秀姑娘从厨房出来,就看到研姑娘一个人坐在厅堂里正对着门口发呆,有些无奈的走了过去,从一旁的茶桌上取了茶盏,倒了杯茶递到研姑娘面前。蒸腾而出的热气氤氲了研姑娘的眉眼,研姑娘抬头看向秀姑娘,似恍然大悟般开口,“阿秀,改日寻个人来,木老爷子那缺个侍应的。”秀姑娘点了点头,“知道了,研姑娘不若先去休息片刻,到时阿秀喊您?” 研姑娘看了看窗外,太阳正好,不宜出门,便起身回了客房,打算休息片刻。 九曰笑言 等下午秀姑娘去喊研姑娘的时候太阳已经下落了一半,研姑娘无奈的看了一眼秀姑娘,好似是在责备秀姑娘喊她太过迟了。研姑娘穿好衣服便出了门,不大的院子里,百笠正在练功,一招一式狠戾非常却后劲不足,研姑娘倚靠在门口,看的入神。 “百笠公子的恢复能力很强,伤口的愈合速度比我们想象的快了一倍。若等木老爷子清了余毒,您就没有让他留下的理由了。” “没有便没有吧,阿秀,你不觉得这小巷对百笠来说太拘束了吗?他的身上仍有江湖上腥风血雨的味道,他的心仍旧是在那片江湖之上。” 秀姑娘想了想点了点头,公子看向小巷外的眼神总是很复杂,这一点与小巷中人丝毫不像;但却总会在看向研姑娘的时候纯澈异常,二人总是复杂的让人看不懂。 小院中的百笠已经停了下来,双手低垂在身侧,整个人的气息也平稳了下来,转身看向研姑娘这边的时候整个眸子都有了色彩。研姑娘对着百笠展颜,明眸皓齿,清澈的眸子中不带丝毫的深沉。 “走吧,去找木爷爷看看你的伤。” 秀姑娘将手中的油纸伞递给研姑娘,研姑娘撑着伞向百笠走去,眉眼弯弯,唇角向上翘起,满满的笑意。走到百笠面前,对着百笠伸手,纤纤素手白皙如上好的白玉,百笠握上研姑娘的手,触手温润,握着研姑娘的手甚至都可以感受的到研姑娘指腹的薄茧,让百笠想起那次看到的研姑娘打磨的那跟奇怪的长条物什。 “百笠,江湖是什么样子的?”研姑娘的话打断了百笠的想象,百笠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话语声很轻,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再回答研姑娘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江湖是什么样子的,除了这次我从未出谷半步。” 谷?研姑娘好看的眉轻轻的皱了皱,难不成百笠如江湖话本所说是什么隐世之地的人? “那为何你会那般狼狈?”研姑娘觉得自己说狼狈还是轻了的,那时候若不是遇到了她,又或者自家已经是巷子尽头平常没有旁人经过,恐怕百笠都去地府喝孟婆汤了。 “兄弟倪墙。”百笠也想起了那次初见,本是必死之局,却没想到侥幸活了下来,更甚之身体因为少时高强度的训练而造成的暗伤也有了痊愈的机会。 研姑娘看着眼前无比平淡的人,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兄弟倪墙,她从未经历过,父母在世的时候只她一个孩子对她自是捧在手心,舍不得受半分的委屈。挣开百笠握住她的手,轻轻的抚了抚百笠的背,“你还活着。” “恩。” 因为你还活着,所以那些人会死。没有人说出口,却好似了然于心。 “走吧,等你伤好了,你便能回去了。” 研姑娘当前一步向前走去,步子并不快,百笠只是跟在研姑娘身后,步子与研姑娘保持一致,看向研姑娘的眼神却异常的温柔。 可能是下午的原因,小巷子里的人并不多,小巷两边的店铺也只有那么了了几个人。有人给研姑娘打招呼,研姑娘虽一一回答,却仍旧是少了那么一丝温度。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早就知道百笠会离开,却从未想过真的想让他离开的时候却会这么难受。 研姑娘停下脚步看向走在自己身边因为自己停下而不解的百笠,终究还是长叹一声,伸手拉住了百笠的手并肩向前走去。脸上的表情未变,眼底的笑意却更浓重了一些。 虽然不太懂对方是怎么想的,但在研姑娘的世界里,她迈出了那一步,那便走下去,哪怕前方荆棘遍地,不悔,哪怕最终是镜花水月,那又如何? 到木老爷子家的时候,木老爷子正在翻看着手中的医书,而白苏则在一旁仔细的做着功课,一不仔细就会被木老爷子一棍子打在身上,然后白苏继续龇牙咧嘴的做功课。看研姑娘过来,木老爷子让白苏回来坐下,将手中的医书递给白苏让他放好,然后让他在一旁看着。 研姑娘拉着百笠在木老爷子面前坐下,满脸严肃的看着木老爷子将手搭上百笠的脉。木老爷子捻须沉默了一会,抬头深深的看了一眼研姑娘才将目光转回到百笠身上。 “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九成,从今天开始可以准备拔毒了。每天下午酉时来我这泡半个小时的药浴,持续七天就好了。但身体还是太虚弱,我再给你开一些补身体的药,做成药丸你随身携带,吃一个月你的身体就会恢复。” 百笠站起身来对木老爷子弯腰行了一礼,“谢谢木老爷子。” 木老爷子摆了摆手毫不在意,转头对着研姑娘,“研丫头啊,真不用老头子暗地里放点毒药,多留他一段时间吗?” 研姑娘看了看一边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转头看向白苏的百笠,一脸的黑线,“不用麻烦木老爷子了,我先和百笠回去了,吃过晚饭我们再过来。” 木老爷子捻着胡须点点头,研姑娘二人走去木家,还能依稀听到白苏咋咋呼呼的声音,‘爷爷,这种事情我们要两个人偷偷的说,你这样让研姐姐怎么回答?’二人相顾无言。 “你喜欢我?”百笠如此跟研姑娘说,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丝毫不惊讶。 “恩,从你看我的第一眼。”研姑娘毫不避讳的承认了。便见百笠转身低头正对着研姑娘的眼睛,一手揽着研姑娘的腰,另一只手抚上研姑娘的脸,手指触摸到研姑娘的眼角,“你的眼睛也很漂亮。” 研姑娘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有些局促的推开了百笠,疾步像前方走去。徒留百笠一个人在身后愣住,片刻后便笑了开来,嘴角翘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微不可查。 十曰笑谈 走到门口,见大门紧闭着,百笠敲了敲门,并未听到秀姑娘的脚步声传来,伸手推门,家里空无一人。转过身看向研姑娘,研姑娘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并无炊烟。“阿秀也许是有事出去了吧。”复又想起出门前告诉秀姑娘的,“许是出去替木老爷子寻个侍应的人了吧,估计晚些才能回来。” 百笠点了点头,便向厨房走去。研姑娘伸手拉住了百笠的衣角,有些无奈的看着百笠。 “今儿阿秀不在,我们出去吃吧。”百笠点了点头,但仍旧是回了一趟房间,再出来的时候手中已多了一件斗篷,展开斗篷抖了抖披在了研姑娘的身上。 “天凉了。” 话毕,便拉着研姑娘的手向外走去。百笠走的并不快,研姑娘便撑着把伞慢吞吞的跟在后面,像个小尾巴。 “百笠,你别看我们这巷子小,但巷子中间儿那个店的饭可是好吃的紧。每每和阿秀不想在家吃的时候,总是会去那吃。一直往前走,看到再来客栈就是了。” 因着已经傍晚的原因,客栈的客人并不多,估计除了住宿的便只剩些巷子里的熟人了。店里的老板正站在柜台后面拨弄着算盘,盘算着今日的收益,而柜台上蹲着的黑猫看到研姑娘来,便欲扑过来,被笑老板伸手挡住了。笑老板摸了摸黑猫的后颈安抚了下有些暴躁的黑猫,黑猫复又懒懒的瘫在柜台上。笑老板才从柜台后走了出来,手中仍不忘自己的宝贝算盘。 “呦,今儿个秀姑娘怎么没来。这位小哥倒是稀客,早就听说研姑娘家来了朋友,今日倒是得见真人了。” “笑老板您可就别取笑妍儿了,这位是百笠,以后还希望笑老板能多多照顾啊。” 百笠看了一眼研姑娘口中的笑老板,大腹便便,脸上笑意满满,颇有笑弥勒的感觉。 “好说好说,到时候百笠公子可要多多捧场啊。今儿个算我请客,你们二位赶紧上座,小二小二,死哪去了,赶紧的。” “好,改日有什么需要跟阿秀说。” 研姑娘笑着应下笑老板的话,便跟着从大堂另一边一路小跑过来的店小二去了楼上的雅间。别看这小巷不大,巷子里的店铺看起来也简陋的很,便觉得内里也必是粗鄙不堪。但这一路走来,百笠就看到好几副当代著名文人的墨宝挂在两边的墙壁上,问为何识得只因卷尾皆有题字,转角处的花瓶也是眼熟的很。 “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便觉得奇怪,后来也就习惯了。” 百笠点了点头,在前面引路的店小二看其很感兴趣的样子,便放缓脚步,介绍起了两边墙壁上的画。 “那副字听老板说是一个叫书一的人写的,听说啊,这人本名无人知晓,但他的字啊天下闻名,久而久之提起他时就喊他书一了;那副字听老板说是一个叫莫韵致的人写的,这倒是真名,听说这个人很是厉害,但跟那个叫书一的比比就不知道怎么样了;这副画老板也没说是谁的,只说很贵,是花了好几万两黄金换来的,不过我觉得老板是吹牛,这些字画估计都是赝品,摆在这充充门面的,老板要是有这个财力,干嘛在这么个偏僻的地方开客栈。” 店小二还意欲再说几句,却被楼下老板的声音吓了一跳,“二子,再废话扣你一月月钱。” 店小二充满歉意的对百笠笑了笑,便闭了嘴,带他们去了二楼雅间,楼上有九间雅间,分别是以十天干命名。店小二带二人去的便是这第九间-壬字间。 “这再来客栈共有十间雅间,二楼共九间,以壬字结尾,三楼是第十间名癸,不过倒从未听闻有谁能进那第十间呢。” 研姑娘给百笠解释完,便托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看。目光并不火辣但足够专注,好似是想一次将这个人完全的记住心里。百笠有些无措的摸了摸脸,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沾上了什么东西,却逗笑了研姑娘,百笠的眼中也便多了些笑意。 端着饭菜上来的店小二在门口顿了片刻,才叩响了房门。 百笠起身开门接过店小二手中的饭菜,便欲将门随手关上。反是研姑娘开口了,一边站起身将饭菜一一摆在桌上,一边道,“麻烦小二哥去街上看看,若看到阿秀直接让她上来。”还未待店小二回话,百笠便关紧了房门。门外的店小二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有些庆幸,幸亏自己反应快,不然真应了巷子头那走街老道士的话今日见红了。 “百笠快尝尝吧,笑老板家的厨子简直不能更棒了,我和阿秀经常来吃,开店一个月的收益有一半都给了笑老板了。” 百笠挨个尝了后,不得不承认这家的厨子手艺真的很好。色香味俱全,菜都是家常菜,却做出了不家常的味道。 “很棒。” “我也这么觉得。” 等秀姑娘找过来的时候,桌子上的饭菜已经了了无几,店小二送来的饭菜是按两个人的量来的,以至于等秀姑娘到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她的。百笠去了楼下找了店小二再送点上来,再回来的时候那两个人好像已经说完了悄悄话。店小二的速度很快,不一会便送来了新的,还带了一盘糕点和一碟水果。三个人吃完饭之后,便离开了,秀姑娘走在二人后面,递了笑老板一小块碎银子,算是今晚的饭钱。笑老板却喊住了她,“秀姑娘,这块玉你给百笠公子带回去,刚刚他下来的时候将这块玉抵了饭钱。麻烦秀姑娘明日再来一趟,真真有些小事要麻烦秀姑娘。” 秀姑娘面无异色的接过了笑老板递过来的东西,出了门,便看到那二人已经撑着伞远去,丝毫未发现少了那么一人,有些无奈却无话可说。 话侍者 第二天研姑娘醒来的时候天才蒙蒙亮,揉了揉眼睛起身披了一件外袍便迷迷糊糊的向房外走去。刚推开房门,便看到在院中练功的百笠,意欲伸出的那只脚立刻缩了回来,房门pia的一声关上,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这个时候也恍惚记起昨日忘了点什么了,答应了木老爷子晚饭后去那的,结果给忘了。研姑娘打算今天带着百笠上门道歉去,也不知道昨夜木老爷子是否等待良久啊。 仔细穿好衣服束好发,才推门,拿起房门口的油纸伞,撑开,穿过庭院打开了院门。站在门口向小巷望去,只有寥寥几个人。转身回了院内,便已见厨房升起了炊烟。去房间取了前几天一直在打磨的伞骨出来,又取了块绸布,静静的倚靠在门框上,手中的绸布擦拭着伞骨,眼睛却一直看着庭院中练功的人。 百笠虽然在练功,但是研姑娘房门响的时候仍旧是分散了心神。听着房门关上的声音,心神却收不回来。后来见研姑娘出门又是分散了心神,看着研姑娘手中的物什,疑惑漫上心头,手里的动作也成了花架子。干脆收了势向研姑娘走去,“这是?” 研姑娘看了看手中的伞骨,灰白色,真的很难让人知道这是什么。 “伞骨。” 百笠觉得自己更糊涂了,油纸伞一般不都是用竹子做伞骨吗?但见研姑娘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百笠也就没有再问,只是将疑问压在了心底。 两个人一个磨着手中伞骨,另一个就站旁边看着。秀姑娘觉得如果没有人出现的话,也许会持续很久。 “研姑娘,百笠公子,吃饭了。” 两个人齐齐应声,相视一笑。秀姑娘无力的转身去了厨房,不忍再看。 饭后,研姑娘和秀姑娘收拾了桌子,去了厨房。秀姑娘将昨日笑老板交给她的玉佩给了研姑娘,说是昨日百笠公子抵押之物,后又说今日笑老板让过去一趟,说是有事相商。研姑娘接过玉佩,淡淡的点了点头,并未说什么。握着玉佩的手紧握,冰冷的玉石咯的手心有点发痛。 收拾好之后,研姑娘换了身衣服便打算继续去一趟木老爷子那,秀姑娘出了门便去了笑老板那。 研姑娘和百笠到木老爷子家的时候已经是巳时,木老爷子悠悠的躺在躺椅上看着白苏做功课,看到他们二人进来,双手放在腰腹之上,眼睛也阖上了,好似睡着了一般。白苏收了架势,走到二人面前,唤了声“研姐姐,百笠大哥。”木老爷子仍旧是躺在躺椅上,一副我已熟睡,别打扰我的样子,凭白多了一丝孩子气。 “昨日是妍儿疏忽,木爷爷莫气,今儿个妍儿就是来给木爷爷赔礼道歉的。” 木老爷子冷哼了一声,头歪了歪装作没有听到研姑娘的话。研姑娘无奈的跟百笠对视一眼,白苏左看看右看看却发现自己毫无存在感。“昨儿个阿秀送过来的侍应的人木爷爷可还满意?” 提起昨日秀姑娘送来的人,木老爷子登时来了精神。从躺椅上坐起身来,白苏去屋里拿了个靠垫过来垫在木老爷子身后,以便木老爷子能舒服一些。看着精神起来的木老爷子,研姑娘得意的看了百笠一眼,让百笠觉得有趣,这得意的小样子让人心痒痒的。 木老爷子心情好了,也就忽略了昨晚的事。“白苏啊,去给妍丫头和百笠搬两把椅子来。”白苏对着二人做了个鬼脸,就去了厅里搬了两把木椅过来,放到木老爷子面前,自己则是站在木老爷子身后乖乖的站着。那一刻,研姑娘甚至觉得白苏转性子了。 “白苏啊,不要以为妍丫头来了就不用做功课了,做你功课去。” 白苏的脸色一下子变的极苦,研姑娘看着不由的弯了嘴角,百笠看了一眼小少年,也默默的移开了目光。 看着白苏走开了,木老爷子才继续开口。“研丫头啊,听我老头子给你说啊,昨天秀丫头送来的那个人真是不错。不是老头子我夸秀丫头啊,这姑娘就是能干。”研姑娘无奈的盯着木老爷子,说起这事整个人跟疯魔了似的。“之前啊好多味药一直找不到人试,现在好了终于有人帮忙试药了。不过啊,唯一不好的就是不配合,老头子跟你说啊,昨天我喂了他一味药,就是那个弹指间。结果,身上的伤一好,就想走,多亏了秀姑娘劝了下来,不然啊,哎,老头子这药去找谁来试啊。” 研姑娘看着一脸恨铁不成钢意味的老爷子,再看看听的一头雾水的百笠,更是无力,百笠不会真以为这人是阿秀请来帮忙的吧。 “我说研丫头啊,不如你再考虑考虑,让百笠小子配合我试一下药,不多也就三五味。” 这话吓得研姑娘一个激灵,试一次药她都不让,更别说还三五味了,谁知道这次木老爷子的药会是什么效果,看百笠有想应下来的苗头,研姑娘赶紧伸手使劲拽百笠的袖子,要真应下了,估计她得去小巷子后面的乱葬岗找他了。 “木爷爷要是对这个人不满意,我再让阿秀帮您去寻,百笠的话就算了吧。”看百笠疑惑的样子,研姑娘倾了倾身子,转头凑到百笠耳边,“等回去的时候给你解释。” “今日来本就是为了昨晚之事向您老人家道歉来的,既然已了,那妍儿就先走了。” 看着木老爷子一脸的失望,研姑娘真担心木老爷子一时兴起,真的把百笠留这试药,虽然凭他们之间的交情,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心疼啊。“你这丫头啊,回吧回吧,下午的时候叫秀丫头过来一趟,下午我想试下一味药,有她在,老头子我放心。” “好,妍儿到时候会让阿秀过来。” 话旁人 出了木老爷子的家,撑开油纸伞,缓步向前,研姑娘看着百笠一脸的疑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怎会有人迷糊到这种程度? “木爷爷曾经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医,传闻有活死人肉白骨之能,虽不知是真是假,但木爷爷的医术很好。虽然归隐,每年也会有那么几个人找到他,让其帮忙医治,其余时间木爷爷就会自己研究新药,但药效不明,也没有江湖人愿意为其试药。普通人的话更是不敢,木爷爷也不让,药性太烈,非习武之人不能承受,但又有几个习武之人愿意去尝试这种不知药性,食之不知后果的药?” “当初你来的时候,虽受伤惨重奄奄一息,但身体强健求生欲望强烈很适合试药。那时木爷爷提出拿你试药,但那时……”研姑娘一时有些语塞,转头看了一眼百笠便移开了目光,话也未说全,“于是我便许木爷爷改日让阿秀给寻个试药的人送去。昨日下午阿秀出门,便是去寻人了。” “至于木爷爷所说的不配合,试问有什么人会配合他做这种不知生死的试验。弹指间则是木爷爷配的一副药性极烈的药,能促进伤口的愈合,身体也会比以前更好,但是会衰老的特别快。我之前见木爷爷让人服过这味药,一夜之间,那人的伤痊愈,但头发白了一半,五日之后须发皆白,七日后,身亡,然后便被扔在了巷子后面的乱葬岗尸骨无存。也就只有你,什么都不知道,才会想应下试药的要求。”研姑娘笑了笑,复又开口,“不对,或许还得算上白苏,毕竟那小子直到现在都以为那个人只是病愈之后离开了。” “那秀姑娘带来的是什么人?” “不知,未曾问过。” 百笠想问你是不是江湖人,为什么要待在这小巷中,你又是什么人,秀姑娘又是什么人,却都没有问出,好似完全没有立场去问这些。研姑娘好似看出了他这些疑问,却只是转过头避而不答,她只是个孤女。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时间好像都停在了这一刻,小巷两旁熙熙攘攘的声音也打不破这一刻的沉默。 路过再来客栈的时候,百笠又看到了那个店小二,正在和一个身穿锦衣华服的公子哥推推搡搡,公子哥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说着什么。百笠本不在意,但见研姑娘在再来客栈前停下,也就注意了几分。身着锦衣的公子哥长得很是秀气,虽说用秀气形容一个男子有些奇怪。 “小二哥,今儿个阿秀可是来过了。” 研姑娘执伞站在再来客栈的门口,眉眼微弯脸上的笑意清清淡淡的,好似眼前似闹剧的一出并不存在。听了研姑娘的话,店小二绕过那个锦衣公子走了过来,面上带着殷勤的笑,“回研姑娘,秀姑娘来过,但已经回了。” “麻烦小二哥了。” 研姑娘道了一声谢,便继续向前走去。店小二继续回去和那个锦衣公子理论,离得远了,还是能听到二人的争执之声。 “那个锦衣公子是笑老板的孙儿,好像是叫肖枭,隔上一段时间就来闹上一次,如果明天看到一个身着艳色裙裳的女子在客栈门口,看看就好,那是笑老板小孙女,应该是叫肖潇。”明知道这个人不会在这待太久,但研姑娘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想把这里的人介绍给对方认识。 还未到家,便听到了细微的争执之声,女声尖锐,男声浑厚,其中夹杂着秀姑娘的声音。研姑娘皱了皱眉,握紧了手中的油纸伞,骨节有些微的发白。百笠的眉头皱了起来,拉起研姑娘垂在身侧的手就快步向前走去,研姑娘一时不妨被拉了个踉跄。 到的时候,院门口围着几个稀稀拉拉的看客,一眼望过去都是陌生的脸孔。在院门的两侧分别站着两排人,细细数去,有十人。十个膀大腰圆的男人站在两旁,挡住了看客的目光。研姑娘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想了片刻,仍旧是想不出什么时候得罪了人却不自知,看了看巷子之间的那顶素色小轿,却恍惚想明白了什么。进了小院,便看到一个头戴珠钗,面覆薄纱,身着淡粉色裙裳的女子,身上的料子看似普通,但细细看去料子却是云锦,上面绣满了同色的绣纹,必是价格不菲。 秀姑娘见二人回来,走到二人身前,道出一切。 此女原是城西白家小姐,日前曾定过一幅踏雪寻梅;但白家小姐想要一幅手绘仕女图,被拒后思虑几日,终是不甘,遂上门求画。 研姑娘的画算不得最好,只称得上是风格独特。在此之前也有人固执求画,但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大的阵势。 “白小姐高看了,在下只懂山水。” 面前的女子有着富家女子的倨傲,也有着少见外人的羞涩,如花般的少女能迷了所有男人的眼。 “听闻研姑娘画技高超,日前见了研姑娘的踏雪寻梅更是心中赞赏。小女子不日就将出阁,因此希望能得研姑娘一幅仕女图挂于家中,抚爹娘之思。”白家小姐开口温温柔柔的,虽面纱遮面看不清容颜,但那双眼睛真真是漂亮,若非是画技不精,她是真心想为对方画一幅仕女图了。 “白小姐谬赞,并非不肯,实是只懂山水。隔壁住着一位秀才,仕女图堪称一绝,若白小姐愿意的话,我可介绍你去他那。” 那白家姑娘蛾眉轻蹙,眉间染上一丝哀愁,让人忍不住怜爱。研姑娘忍不住回想,她十六岁的时候时是什么样子呢?记忆却已经有些模糊,唇角微弯,勾起一抹笑。 话邻人 白家小姐自有富人家的倨傲,几次三番求画未果也放弃了,今日来也只是因为实在太喜欢想最后一试。见仍旧未果也自是应下了研姑娘,旁边那个叫烟云的侍女好几次想说点什么都被白家小姐制止了,倒是通情达理的一个姑娘。 秀姑娘带着白家小姐去了隔壁的秀才家里,叩开秀才家的门,说明来意,秀才本不太甘愿,但听闻白家小姐给的价格也比较令人满意,就开门迎了进去。 研姑娘这边一时之间已经是人去院空,研姑娘向厅堂里走去,收起自己手中的油纸伞仔细放好,在椅子上坐下,倒了两杯茶,才开始介绍起这条巷子。 “我第一次来这是在我十三岁的时候,那时候再来客栈还不是这个掌柜的,隔壁也不是住着个会画画的秀才。不过,那时候木爷爷已经在巷子里住了很长的一段时日。那时候再来客栈的老板还是一个死读书总是考不上功名的书生,而同年,那个书生为了进京赶考将那家客栈卖给了笑老板,笑老板请了个好厨子,生意慢慢的好了起来。没有人知道笑老板从哪里来,又为什么要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开一家堪称豪华的客栈。不过每隔一段时间,他的儿子女儿都会来一次。近几年,就是孙儿孙女来,每次都得吵吵闹闹一阵。” “隔壁那个秀才是在我十五岁的时候来的,来了之后除了日常的采买之外很少出门,也不知道怎么过活。也是十五岁那年,我不想总是靠着木爷爷生活,于是和阿秀开了这么个铺子,卖卖油纸伞卖卖字画。那个秀才就是在第二天找上门来的,拿着很多幅仕女画让我点评,偶尔指导一下我画技,慢慢就相熟了。” “还有就是再来客栈隔壁的再来坊,再来坊的方老板。我在的时候方老板就在了,当时我和阿秀两个姑娘生活困难,方老板白送了好多布匹衣服。后来的时候,开了个铺子赚了点钱,也就将旧日的钱债清了。但关系却一直很好,阿秀偶尔会过去帮忙。” “这几家是相熟的几家,其他的平时也没什么交集。这些本不该跟你说,但是百笠你每次不解的样子看起来挺让人心疼的,虽然很有趣就是了。”说着研姑娘便低低的笑了出来,本是很认真的解说,说道后面却也有了几分调戏的味道。百笠也不似平常一脸的冷漠,嘴角微微勾起,眼睛看向研姑娘总是很温柔。 “不知研姑娘来此有几个年头?” 研姑娘思量片刻,“距今六个年头了。” “你没有想过离开这里去外面生活吗?” “不了,外面太大了,不如这里安心些。” 百笠想再说些什么,他的世界在小巷外,他想带这个女子去看看,虽然不懂为何想如此做。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久到研姑娘手中的茶都不再温热,久到隔壁秀才已经画好了一幅仕女图,白家小姐又叩响了她的房门。秀姑娘带着白家小姐进来,研姑娘看到了隔壁秀才给人画的画像,一颦一笑似真人站在面前,此次再来,是特地来感谢研姑娘的介绍,白家小姐留了百两纹银做谢礼。研姑娘也不矫情,收下了谢礼,这些足够他们三人一月的花费,还可以一人添置一身上好料子的衣服。 白家小姐的出现让两人都默契的忽视了之前的话题,秀姑娘去厨房准备今日的午饭,研姑娘则是兴致勃勃的带着百笠去了隔壁秀才家,打算去看看他最近的新作。 叩响秀才家的门,百笠听到了秀才有些不耐烦的嘟囔声,打开门看到是他们,才停了下来,脸上的表情也从不耐烦变成了欣喜。 “打扰了。” “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进来吧。”秀才笑着应下了研姑娘的话,二人之间并没有称谓,却熟悉无比,秀才侧了侧身子,让二人进来,随后关上了大门。 “我之前还打算着你要是不来,我带着画去你那,最近我画了一幅画想让你看看。” 秀才在前面走着,一边跟研姑娘说这话,完全忽略了跟在研姑娘身边的百笠。 “还不知是哪个姑娘入了你的眼?”研姑娘笑着调笑道,还特意转头看了一眼百笠,随即便移开了目光,嘴角的笑意却越发明显了,弯弯的眉眼带了分魅意。 “你倒是可以猜一下。” “我若是猜对了,你为我们画幅画怎么样?”研姑娘停住了脚步,话语有些玩笑的意味,眼中却满满的认真。秀才转过身盯着研姑娘看,眉头皱的紧紧的,好像想知道研姑娘是否是在说笑,却看不出半分的玩笑意味。复又转头看向百笠,从进门对方便一言不发,好似并未存在,但浑身的气度却没办法让人忽略他的存在。 “便是这人?” 研姑娘点了点头,秀才又问道,“不后悔?” “有什么可后悔的。”研姑娘的话淡淡的,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好。那你说,我画中人是谁?”秀才转过身,继续向前走。 “阿秀。” 研姑娘非常笃定的说,便见秀才的脚步踉跄了下。 “我还以为你猜不到呢。” “这你可得为我画这一幅画了吧。” 秀才没有说话,推开了眼前的木门,里面是间书房,一边的长桌上摆着笔墨纸砚。“我带你去看那副画吧,你帮我点评一下,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的。你的画,过几天来拿吧,不过这几天多出来走走。” “好。” 话美人 研姑娘看到了秀才的那副画,画中的女子身着粉衣,头发梳的高高的挽了个发髻,发髻上簪了一支素色银簪;女子粉面含俏,柳叶眉弯弯,大大的杏眼,朱唇不点而朱,端得是个妙人。就是脸上的表情冷漠了些,少了几分温柔多了几分冰冷。百笠仔细看,觉得像是秀姑娘却有些不像,秀姑娘总是温温柔柔的,很少有如此冷漠的时候,嘴唇紧紧的抿着眉头轻轻皱着,不似平时见过的,嘴角微弯的样子。 “有些冷冷清清的。”研姑娘点头评价,身着粉衣应是娇俏几分柔美几分,而不是冷冷清清,这般该换成白衣更合适些。 秀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也不想画成这样啊,但是每次秀姑娘见他总是冷冷清清的,他倒是画过秀姑娘温温柔柔的样子,但是怎么看怎么不满意。 “不过但是阿秀本来的性情,下次你可以让阿秀换身衣服。”研姑娘提了个小小的建议,也不理会这个建议的可行度。秀才倒是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我觉得月白色或者白粉色的广袖长裙更合适,有种月上仙子的感觉。”边说边卷起了画轴,“走,我带你去看看其他的画。” 研姑娘转头看了眼百笠,看对方面上并无厌烦的表情,才又继续去看秀才的画。一幅幅美人图展开,看的人眼花缭乱,或妖艳,或清纯,或魅惑,或可爱,或清冷,什么类型的美人都有,研姑娘也不觉得奇怪,倒是有些好奇这秀才又是跑哪见了这么多美人。百笠看着其中一幅画有些出神,画中的女子一身红衣如火般热烈,容颜娇媚却有有着江湖女子的英气,很容易吸引男人的目光。不过百笠注意到对方却并非如此,总觉得这个女子有几分眼熟。 秀才看百笠的眼神,说道,“你们可是不知道为了画她花了我多少工夫,这个女子功夫并不算多好,但抵不过她身边的人武功高强,好几次差点被抓到,真是太不容易了。” 研姑娘觉得头有点疼,怎么听起来这秀才还有点引以为傲呢? 秀才见百笠将目光移到下一幅画,又是开口解释,“这个女子不会武功,但想见她一面太难了,我可是历尽千难万险才偷偷见了那么几面,画了这么一幅画啊。我可跟你们说啊,我这里这些美人图可没有一幅得来容易的。” 百笠新看的那副画,画中女子穿了一身明黄色,头发高高的挽起,发上珠佩叮当,面容不似之前红衣女子的娇艳,大气端庄,一看便不似凡人,外加那一身明黄更是让人不忍直视。 研姑娘觉得头更是疼了,看秀才还有继续介绍下去的欲望,连忙制止了对方。二人又接着看了几幅画,等秀姑娘来敲门时候,颇有些意犹未尽,不止是因为秀才的画技高超,更因满目琳琅,研姑娘自己都有种看花眼的感觉,反倒是百笠除了那副红衣美人图就再没有多加注意的了。 等秀姑娘来敲门喊二人回去的时候,二人还有些欲罢不能。离了秀才家,百笠总是有意无意的看向秀姑娘,让秀姑娘有点忐忑不安,研姑娘拉了拉百笠的袖角,笑的一脸无奈。吃饭的时候这二人倒是无比的和谐,只是苦了秀姑娘,一顿饭下来吃的战战兢兢的,总是怀疑自己哪里不对劲。 吃了饭歇息片刻,这二人便出了门,打算去木老爷子家。走到木老爷子家门口,研姑娘才反应过来,上午好像答应的是让秀姑娘过来的,但是已经到了门口,研姑娘便直接叩响了木老爷子家的门,不怕,反正还有百笠呢。 来开门的是白苏,看到他们的二人的时候眼中的兴奋挡都挡不住。 “研姐姐,你们可算来了。吃完饭,爷爷就在等秀姐姐过来,这不一听人敲门,就急忙让我来开门了。不过,怎么秀姐姐没过来?” “今儿个秀才找阿秀有事,我就让她去忙了。”这话说的研姑娘都有些小汗颜。 进了门便见木老爷子满脸急切的看着他们,见是他们,张口而出的秀字也被咽了回去,转而成了,“百笠来了啊,正好。走走走,跟我进屋,研丫头啊,你去厨房把药端来。” 研姑娘倒是没有立即去厨房,“白苏,刚刚我过来的时候,笑老板说厨子新研究了一个菜,让你过去一趟。” 果不其然,白苏一听便欢呼着跑出了门。研姑娘笑了笑,转身去了厨房取了药,去了客房。 客房里的三个人无言静默着,研姑娘看了看百笠又看了看木老爷子,一脸的疑惑,将手中的药放在桌子上,才开口问道,“怎么了?” 木老爷子一脸的无奈委屈,“研丫头啊,这次好像试不成了。”研姑娘疑惑的看了木老爷子一眼,等木老爷子说原因,却是百笠接过了话头,“无事的。”木老爷子满脸委屈尽消,兴奋的指挥着二人,“百笠你先制住他别让他挣扎,研丫头放下药出去就行,我一会给他扎针你一个姑娘家不方便。” 研姑娘点了点头,出了房门,撑起放置在地上的油纸伞静静的站在庭院里,时不时能听到屋里传来的惨叫声,声音慢慢的变低最后轻不可闻,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估计木老爷子这次的药怕是废了。又过了片刻,听到木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百笠将他扶起来,帮他运功。”又是过了片刻,那人的声音又是大了起来,听起来也是精神了很多。等百笠推门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浑身大汗,木老爷子跟在后面,倒还是一副精神奕奕的样子。听起来好像并未用太长时间,但研姑娘顺着打开的门向里面看去,先前木老爷子燃起的香已经燃尽。 话旧事 研姑娘上前搀住了百笠,打算直接跟木老爷子告辞,估计木老爷子是看来的是百笠,对那人是没有丝毫的留手啊。 “今晚上记得过来,可不能跟昨天似的忘了啊。”看研姑娘急切的样子,木老爷子挥了挥手便让他们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二人走的有些缓慢,百笠的身子还有些发虚,研姑娘搀着他不敢走太快,手上撑着的油纸伞都倾斜的过分了些。 “秀姑娘带回的那人是出来寻我的人。”百笠的声音低低哑哑的,有些中气不足,话语声不重,却让研姑娘平稳的步伐停顿了片刻。“只可惜对方却是想杀人灭口,还不若给木老爷子做了药人。”语声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感情,却正是如此才让研姑娘有些心疼。 “恩。”她从未想过去追问什么,她也不在乎什么。很早之前,她便仅有自己,但却在遇到百笠的那一刻一无所有。她不在乎一切,却在乎这个从不了解甚至相处甚短的人,好像她娘亲说过的那样,她们这一类人,遇到了便是一生,哪怕看似突然。 “我的人估计很快就能找到这里……”后面的话被百笠咽回了肚子里,突然之间好像说什么都不对。 研姑娘却只是应了一声,反应太过平淡,平淡的让百笠都觉得不正常。 “至少等身上的余毒清了再走。”说完这话,研姑娘便继续搀着百笠往前走,握伞的手却已经因为太过用力骨节发白。百笠想对她说,“他会回来”却终究什么都没说,他们的关系太过模糊,模糊到这类似承诺的话,百笠没有立场说出口。 回到家之后,研姑娘把百笠搀回房,让他休息,自己却是回了房间,在高高的柜子上取下了一个匣子。先是唤了秀姑娘过来问了一下之前笑老板的事,然后便携着匣子出了门。 去笑老板那里的时候,白苏正和小二一起胡闹,把笑老板气的不清。笑老板看到研姑娘过来,白了这二人一眼,拎着自己的金算盘就带着研姑娘去了三楼的癸字间。研姑娘刚一落座,就直接将手中的匣子推到笑老板的面前。笑老板摩挲着手中的算盘,将匣子推到一边,一脸的笑意,话语声却带着罕见的凝重,“我本以为秀姑娘回去之后你便会来找我。” 研姑娘却是笑了笑,说出的话带着几分无奈,“我本不欲来这般早的,但今日下午在木老爷子那见到了百笠那边的人,我便知道一切都该到时候了。” 研姑娘搭在桌子上的手有些微的发抖,面上的表情却仍旧是笑老板平日见惯了的模样,温温柔柔的。 “从百笠出现的第三天,小巷周围就多了些陌生人。我让小二带回来个看过,除了颈后有一个烙痕外没有能证明身份的。你也知道,我呢曾经也在江湖上混过,那个印记我恰巧认识,那是江湖上有名的势力的标记,虽然并非善名。那段时间小巷的陌生人也就只有百笠一人,因你的原因,我也是多了几分的注意。之前我让秀姑娘将百笠抵押的那块玉佩给你,你可带在身上?” 研姑娘在腰间取出一块玉佩,那是一块上好的墨玉,玉佩大小约有成人男子三指宽,圆形的玉佩上一面绘着凤皇,南山经有云:又东五百里,曰丹穴之山,其上多金玉。丹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渤海。有鸟焉,其状如鸡,五采而文,名曰凤皇,首文曰德,翼文曰义,背文曰礼,膺文曰仁,腹文曰信。是鸟也,饮食自然,自歌自舞,见则天下安宁;玉佩另一边则是小篆的令字。玉佩虽华美但研姑娘却不明其意,将玉佩置于桌上右手食指中指置于玉佩之上将其推至笑老板那边。 笑老板却摆了摆手将玉佩又推了回去,手中的算盘被拨弄的噼里啪啦的响。 “在我跟肖枭一般大的年纪,我的父亲曾给我说过。”笑老板看向玉佩的目光有些奇怪,“那时江湖上有一个门派,门派标识便是凤皇。这个门派并不大也并不出名,但一手医术却甚是出色,凤皇见则天下安宁,凤皇的人于当时的江湖人而言也是如此。但不知道为何,一夜之间,凤皇于江湖之上销声匿迹,再无人知晓。若不是见了这块玉佩,恐怕我也想不起这事来,等我掌事,我也曾试图寻找过凤皇,未果。你要是想知道更多的,可以去问一下木老爷子,木老爷子所代表的药谷和凤皇那边关系匪浅,十年后,药谷也慢慢的退出了江湖,许是知道些什么吧。” “恩。”研姑娘低垂了眉眼,低低的应了一声。 “凤皇佩我听过却从未见过,凤皇出现的快消失的也快,但观这块玉佩,成色十足被人保养的很好,玉佩边缘很是圆润,显然是经常被人把玩,而据我所知百笠恐怕是不懂医的吧,但细细闻来,这块玉佩之上却有残留的药香,清清淡淡的,我都怀疑这是所谓的凤皇佩了吧,若为真恐怕百笠会是能查出凤皇一门销声匿迹的唯一线索。” 研姑娘将凤皇佩于手中细细把玩着,听笑老板如此说,研姑娘抬头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笑老板,“这于我何干?” 笑老板有些尴尬的拨弄了一下手中的算盘,职业病发作害的他忘了,研姑娘对江湖毫无兴趣。“倒是我话多了,只不过这么多年没有一点线索的事突然之间有了线索一时激动了些。” “可是这里不是江湖。” 笑老板愣怔了一下,拨弄着算盘的手也停顿了片刻,“也是,不过你还是让百笠放好吧,当年凤皇在某些人里可是出名的紧,难保不会有人盯上他。”一手将刚刚推到一旁的匣子拉了过来,将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的倒了出来,十几块令牌样式的掉落在桌面上。“这些东西应该是那些来找木老爷子治病的江湖人给的吧。” 研姑娘点了点头,好几年的时间也不过才这么十几块。 话琐事 笑老板一边挑挑拣拣的扒拉着桌子上的东西,一边继续跟研姑娘说话,随手将看得过去的扔到一边。“我也不知道百笠的伤还要多久才好,但是你们没多少时间了,这几天小巷外的江湖人越来越多,我让小二去看过,近八成的人服饰动作行为习惯很是一致很明显是一起的人,不然不会如此类似;但仔细观察却会发现这些人很明显的分成两拨,我也不太清除秀姑娘带回来的那个是属于哪拨的。” “敌人。” “恩,就在昨天晚上其中一方带头的人遇袭了,要知道江湖有正有邪。他手下的人不知从哪里打听到木老爷子在附近隐居,最早今晚最迟明晚对方可能就会找过来。” 笑老板将精心挑选出来的那两块令牌推给研姑娘,其他的连看都没看推到了一边,想了片刻,又站了起来,不知碰了什么,屋子里响起了机关的声音,一个小隔间显露在二人面前。笑老板伸手进去,拿了一件东西出来,与铜钱一般大小外圆内方,却是金子所做,正反两面分别刻了知天下与晓万事。将金铜钱放到桌子上的时候还有些肉疼,“这个也给你了。” 研姑娘将三样东西收了起来,便转身,拿起门框的油纸伞推门而出的那一刻,笑老板听到了研姑娘的话,“此恩不忘。”笑老板拿起桌子上的金算盘,也跟着出了门,站在三楼上的楼梯上就对着下面胡闹的两个人喊,“小二子,赶紧的干活去;白苏,你上来一趟,将这些东西给巷子头上赵铁匠送去,看看能打点什么。”便见白苏快跑着冲到三楼,拿了东西做了个鬼脸便跑开了。笑老板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些,他看了研姑娘和白苏六年,于自家孙儿孙女来说感情甚至更深些,有时候能帮一把便总想着帮一把。 研姑娘出门之后便左转进了再来坊,方老板正在拿着尺子给店里的客人量着尺寸,看研姑娘过来也只来得及看一眼便继续忙碌去了。研姑娘在店里四处看着,寻着让自己眼前一亮的颜色,在最靠近内室的墙边有一匹青色布匹(青亦指黑色,如青丝白发),在一众各色布匹中毫不起眼,拉起布匹一角对着光,丝毫不显。研姑娘很是满意,内敛沉稳感觉出奇的适合百笠。方老板刚好给客人量完身送走了客人,站在研姑娘的身边给研姑娘介绍手中的布匹,话语中却带了几分调笑。 “研姑娘手中的这匹布是最新送来的,但颜色过于暗淡便一直没有卖出去,其实材料质感什么的都很好,只是不太适合女子了。而且我记得你和秀姑娘二人没有穿青色衣衫的啊。” “方老板又拿我说笑了。”研姑娘笑了笑,接过了方老板的话,“百笠的伤快好了,便想着给他多做几件衣服,免得以后不知去哪买。” “也可,之前秀姑娘来过但尺寸不太详细,当时想着可以做好之后小修一下;但既然是为了出门穿,明日你带百笠来我细细量一下身,这几天就先做他的,不会耽误了他的事。不过这花样怎么定?” “方老板您看着来就好,我一女子也不懂这些样式。” 方老板笑着点头,便离了研姑娘,去研究衣服样式了。研姑娘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出了门,一如平常。 本打算直接回家的,突然想起之前笑老板所说的的话只得又转身去了木老爷子家。街上来往的人看着执着油纸伞的研姑娘一时有些茫然,小心的讨论着今天是发生了什么事。研姑娘恍然不觉,脚步却不慢,很快便到了木老爷子家,跟木老爷子道了一切之后,便让已经从赵铁匠那跑回来的白苏拿着大包小包的药材和诊箱跟在身后回了家。因不知那所谓寻医的人何时到,为了防止认出百笠,研姑娘跟木老爷子提议将药浴换到了自家,这不,木老爷子便让白苏跟在后面把药材和诊箱帮忙拿到研姑娘家,到时候木老爷子去研姑娘那问诊施针。 回去的一路又受到了路人的注视,白苏跟在研姑娘身后走着,边走边对着两旁相识的行人做着鬼脸。 到家的时候百笠还在调息,秀姑娘接过白苏手中的药材和诊箱放在厅里,便回厨房去准备晚饭去了。白苏凑到刚放好油纸伞坐下的研姑娘身边,眼睛睁着大大的,一副小心翼翼的口吻问研姑娘,“研姐姐,我今晚能在你这吃吗?”反正爷爷会自己做,再不济隔壁赵老太没有看到自家的炊烟也会来喊爷爷的,而且在这吃的话又有时间可以去看百笠大哥了。 “好。”研姑娘点了点头,努力想使自己忽略掉对方时不时瞟向主卧方向的眼神,忽略掉对方这如此明显的意图。 白苏听了研姑娘的回答兴奋的欢呼一声,然后便像想起什么似的,急急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研姑娘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出了房门,穿过走廊去了厨房和秀姑娘一起准备饭食去了。偶尔出来打水都能看到白苏小心翼翼的靠在主卧的窗边透过窗户看着里面调息的百笠。 回厨房便和秀姑娘说起,秀姑娘道,“在白苏的眼中百笠公子便是江湖,他注视的是他渴望已久的未来。”研姑娘洗菜的手有了一丝停顿。“你说江湖有什么好的呢?”研姑娘像是在问秀姑娘又像是自言自语。 话再来 做好饭菜后,二人净了手出门便看到已经调息完的百笠在院子里打着拳,白苏一脸迷弟样的站在一边看着,不由失笑。 秀姑娘去给二人准备了水洗漱,又给灶里添了几根柴,研姑娘则是把饭菜都端到了厅里。今晚的饭菜很是丰富,乳白色的鱼汤,色泽诱人的乌骨鸡,还有油亮亮的东坡肉以及清口的娃娃菜和手撕茄子,吸引的人食欲大增。饭后,研姑娘收拾碗筷,秀姑娘去厨房看灶里烧着的热水,白苏便被使唤着去喊木老爷子了,空余百笠一人无所事事。 白苏回来的时候呲牙裂嘴的,估计把老爷子自己留家没少挨老爷子的打。 研姑娘擦净桌子后给木老爷子搬了把椅子,木老爷子给百笠把脉的时候便去了厨房,热水已经烧好。木老爷子把完脉之后便从之前拿过来的药材里抓药,分量相比木老爷子之前想的有了些变化,然后让白苏去吩咐研姑娘他们准备好热水。抓好药的木老爷子将药给了百笠,让百笠拿着二人去了主卧。里面摆了一个大的浴桶,研姑娘和秀姑娘正往里面加的水,调着温度。木老爷子伸手试了试水温,略低了些,便又吩咐着加了些热水,然后将抓好的药倒了进去,搅拌后吩咐百笠进去,又将白苏留下吩咐水温一旦降低就加热水,必须将水保持在这个热度,一个时辰就好。然后便留两个人待着,自己喊着研姑娘去厅里下棋去了。 白苏倒很是满意,絮絮叨叨的围着百笠说个不停,好像总有说不完的话。偶尔进来送热水的秀姑娘觉得自己都有些无奈了,却见百笠仍旧面无表情,也是有些敬佩。 一个时辰之后,白苏跑去厅里喊了木老爷子,木老爷子下棋正是兴头上,一时还有些意犹未尽,研姑娘只能保证棋局不动下次继续。复又给百笠细细把脉后,重新更改了药的分量后,才嘱咐秀姑娘去煎药。后又问了问白苏现下的时间才放弃了继续下完未完的那局棋的想法,在研姑娘的目送下和白苏踏上了回家的路。 送完木老爷子研姑娘也没敢进主卧,只是站在门外叮嘱百笠重新洗个澡,洗去身上药味,又嘱咐了一下别着凉记得吃药才回了房间,和衣躺在了床上。 这一躺便又是一夜,第二天醒来便是浑身酸痛。 随手整了整衣服防止衣冠不整便出了门,天光正好。逆着光看去,百笠正在院中练功,一招一式虎虎生风,步伐比之前轻快了许多,明媚的阳光让研姑娘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暖洋洋的。一旁的秀姑娘看了看这两个人,摇了摇头,便转身又进了厨房。偶尔百笠一回头,正看到研姑娘掩饰性的低着手,左手抚着右手腕间,一抹青绿色映入眼帘。微掩下心中那一丝疑惑,转而继续。而在他身后,研姑娘抚着腕间,长长的吐了口气,转身去了厨房,看看秀姑娘去了。 二人吃了饭便出了门,徒留秀姑娘自己收拾。 并肩而行的时候,百笠总是控制不住往研姑娘右手腕间看去。研姑娘偶然间看到,顺着百笠的眼神便知晓了对方的疑惑。转而右手执伞,长长的衣袖滑落下来,露出一节皓腕。腕间是镯子样式,青绿色,蛇首衔蛇尾的样式,花纹酷似蛇纹。研姑娘轻轻的碰了碰,便见那抹青绿色放开自己的尾巴冲着研姑娘吐出长长的信子,转眼间便游走于衣袖之中。研姑娘将手中的伞转交到左手,右手自然垂下,长长的衣袖掩住皓腕,便觉那条小蛇又游回腕间,回复到镯子的样式。 百笠有片刻没有回过神来,本以为是玉镯或是其他,却没想到竟是条筷子粗细的小蛇。 “放心好了,小青不伤人的,只是偶尔会有些怕人。” 研姑娘笑笑,继续往前走。走到再来坊,便见再来坊挂上了谢绝来访的牌子,叩响店门,片刻后见方老板走了出来,将二人迎了进去。百笠一脸的不解但还是跟着方老板走了进去,研姑娘收好手中油纸伞便在一旁坐下,看方老板指挥着抬手挺胸,看的很是有趣。量完身又见方老板拉着百笠去柜台处对着一本册子研究衣服样式研姑娘倒也不觉得无趣,反倒是隔壁小二找了过来。一问之下才得知,是笑老板让他过来的。就在刚刚有一伙陌生人来了巷子,问了几户人家之后去了木老爷子家,所以特来让小二跟研姑娘说一声。 研姑娘皱了皱眉却在百笠看过来的瞬间舒展了眉眼。 小二说完之后便又回了隔壁,出来太久忙不过来的笑老板恐怕又恼羞成怒的要扣他工钱了。 那边被方老板喊着挑样式的百笠也走了过来,微弯了腰盯着研姑娘看。研姑娘只是对着他伸出手,顺着百笠的力道站起身来,拿起一旁的油纸伞对着方老板道了别。 回去的路上,研姑娘简单说了一下小二刚刚说的事,便见百笠的眉头紧紧的皱着。不自觉的紧了紧握着百笠的手,“我们先回家,这几日你便先在家待着,等什么时候身体好的差不多了,你再做下一步的决定不迟。” 没等百笠回答,研姑娘便放开了百笠的手,快走几步走在了百笠的前面,率先向家中走去。 回到家,不等百笠说什么,研姑娘便进了房间,在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个锦盒,不知取出了什么然后便喂给了腕间的小蛇,待小蛇复又缠回腕间,才放心的垂下手腕,去了厅内,取一杯茶,静静的等一个人。 话归属 果不其然,不一会,白苏就咋咋呼呼的跑了过来。研姑娘拿起一边的油纸伞,跟在白苏的身后像木老爷子家走去。一路过去,路上的人比平时少了一点,气氛也不似平时那般热闹,恐是那般江湖人惊吓了巷中来往的百姓。一进木老爷子家,研姑娘就注意到了带头的那个人,一身黑衣容颜亦像极了百笠,但相比略显稚嫩了些。微不可查的扫了一下四周,上上下下二十多人,除了那个带头的,其余都是黑衣覆身,黑布遮面,恐怕别人不知道自己身份似的。 研姑娘也不在乎,穿过庭院,站到木老子身后静静的看着这些黑衣之人。 便听为首的人言道,“听闻老爷子医术高超,今日特请老爷子救人一命。”他口中所说的病人是唯一一个不穿黑衣的男人,那人一身白衣,白衣染血,在一群人中极为显眼。研姑娘不知木老爷子什么打算也不好开口,只是静静的站在木老爷子身后,不言不语,恐是白苏也觉出气氛凝重,一改往日跳脱的性子。 木老爷子不言语,只是冷冷的盯着那个白衣染血的男子。脸色极白像是失血过多,嘴唇黑紫色,暴露也身中剧毒,对他而言并未有太大问题。只是看看周围人的架势,木老爷子不想救,恐牵扯太大扰了安宁,便欲推脱了去。那带头的男子恐怕是看出了木老爷子意欲拒绝,复又提出其他,“我们这有一株百年冰灵花,愿赠与老爷子。” 研姑娘便是站在身后,都能感觉到木老爷子的兴奋之意,老爷子没啥爱好,就是喜欢祸害药材,拿一些珍稀的良药试图制出无解的剧毒,据她所知,上一株冰灵花早在一年之前就被老爷子祸害完了。如此想着,便见木老爷子转过头来看向研姑娘。“白苏,跟我一起去收拾间空房。”接到木老爷子的眼神示意,研姑娘如此对白苏道。 木老爷子转头对着为首的黑衣男人笑而不语,也不让人进去也不说让人离开。好一会,木老爷子的眉头都皱了起来,黑衣男人才恍然大悟般从怀里掏出一个黑木盒子递给木老爷子,木老爷子打开看过才侧过身去让那几人进了屋,那些黑衣蒙面之人便留在了院中。 进了客房,研姑娘对着里面原本的房客做了难,木老爷子家只有这一间客房,这可如何是好? 正为难之际,白苏凑了过来,“不然的话先把他藏在我屋,等晚上的时候再把他送到笑老板那去。我看他的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也用不着待在这了。” 一番话说得研姑娘恍然大悟,有这伙人待在这,恐怕木老爷子也没有试药的时间,还不如等晚些直接扔到乱葬岗去。研姑娘笑着摸了摸白苏的头,夸赞了少年的好主意。 白苏笑的嘴角都快咧上天了,研姑娘伸出右手覆于那人腕间,腕间的小青蛇爬出来一口咬了上去。“可以了,一会就借换被褥的机会将人裹在中间,将人带到你屋里去,晚上的时候我让秀姑娘过来将人送到笑老板那去。” 白苏应了下来,将人用被褥裹了个严严实实的,用绳子在中间系上,扛起来便出了门,迎面碰到木老爷子。 “爷爷,我看着被褥都旧了,我便想着先拿我屋去,让研姐姐重新换些新的。” 木老爷子一脸欣慰的摸了摸胡子,笑的意味深长。 将人带到客房放下,木老爷子便坐到一旁给人把脉,脸色变得很是凝重,时不时摸摸自己的胡子摇摇头,研姑娘就静静的在一旁看着,脸上看不出有一丝的表情,真的好像一点不在乎的样子,虽然好像真的没有在乎的必要。 黑衣男子也是一脸着急,出门在外也没带什么伤药,受伤之时也只来得及喂了颗解毒丸,外伤也只来得及简单包扎一下,正心中忐忑的时候,便听木老爷子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我开服药先把毒解了,身上的外伤再熬几服药,吃上几天就好了。”黑衣男子一时也有些愣了,看木老爷子一脸凝重的表情,还以为没救了呢。 但动作不慢,赶紧让身边的人记下药方来,好去抓药。 木老爷子交待完,也是不管事了,直接喊着研姑娘便出去了。一进了客厅,便拿出那冰灵花让研姑娘看,笑的一脸得意,“这小子估计也是初入江湖,不知道冰灵花的重要性,那小子中的毒虽然难解,但也用不着这么贵重的医药费。这些呢,我留一半,另外一半我加到百笠小子的药里面。”研姑娘笑了笑,并未接木老爷子的话。便见木老爷子接着说,“之前那个人让阿秀今晚便解决了吧,别管两方是不是认识,见着了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事。” “多谢木爷爷了。” “我这也是为了白苏那小子,他想入江湖,我便想着能少结份仇便少一份吧。”二人坐于桌前,研姑娘拿了茶水来给木老爷子倒上,一手执杯,听木老爷子继续说,“不过,研丫头啊你怎么想的,给老头子我透个底。” 研姑娘执杯的手抖了一下,“还能怎么想的,先把百笠的身体治好,再说其他吧。他要想走,我也不留;他若想留,我也不赶。” “你这丫头啊,什么都不说,想留就去留啊。”木老爷子端着的杯子重重的落在桌子上,温热的茶水顺着缝隙留了满桌子。 看木老爷子这样子,研姑娘反倒是笑了,“木爷爷,太多的事不能强加于人的。如果您年少时,木奶奶让您陪她隐居,您能同意吗?更别说百笠还有仇人在外,又怎能安心隐居?便是他安心,恐怕我都安不了心,到头来还得麻烦笑老板和阿秀,还不若,他在这江湖走一圈。我阿爹当年便是如此,阿娘等了他五年,五年后,阿爹回来他们相伴直到死去。” 说道阿爹阿娘,研姑娘的眼中满是向往,“我希望我能如阿娘一般等来他,我们相伴终老。” 见此,木老爷子叹了口气,“研丫头,那你想过没有,如果他爱上了别人呢?” “不会的,我看上的人逃不掉,哪怕只剩尸骸也要在我身边。”研姑娘仍在笑,却换来木老爷子更重的叹息声。 话百笠 研姑娘饮下杯中茶水,将茶杯掷地,弯腰捡起一片碎片划破左腕,鲜血汩汩流出,鲜血呈现艳丽的红色,几息的功夫,鲜血就停止了流淌,一只豌豆大小的蝎子便顺着伤口爬了出来。看蝎子爬了出来,研姑娘戳了戳小青蛇,小蛇伸出长长的信子舔过研姑娘的左手腕,便见伤口在慢慢的愈合,最后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印。研姑娘将手中进入沉眠状态的蝎子递给木老爷子,木老爷子接了过去,“这蛊我听过,倒从未见过呢。” “此蛊一生也便只有一只。” “我会封到今晚给百笠的药丸中。” “恩。” 研姑娘继续低下头喝茶,时不时抚过腕间因为少了一个小伙伴而低沉下来的小青蛇,嘴角却微微的弯了起来。木老爷子只以为那蛊名情蛊,研姑娘却知道并非如此,一生之中只有一只的蛊并非单指情蛊,还有一种蛊无人知无人晓,她也不会说。 这边研姑娘打算跟木老爷子告辞回去了,却被老爷子拉着下起了棋,美其名曰陪伴孤寡老人,让从笑老板那刚回来的白苏一脸的生无可恋。 而另一边那个白衣男人半靠在床上和黑衣男子讨论着这次的事情,黑衣男子低声叹气,“也不知道大哥现在怎么样了,直到现在也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 白衣男人安抚性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右手顺势放下,搭在了床沿,却明显感觉到了手下凹凸不平的质感。对着黑衣男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手指细细的摩挲着,有些像是他们后颈处的烙痕的样子。白衣男人移开右手,让黑衣男子得以看清,果不其然。二人低低讨论着来处,最后一致认为其口中的大哥应是曾在此治病,甚至怀疑在他们到来之前对方应该就是在这。 言至此处,黑衣男子看了一眼门外的方向,白衣男人低咳了一声,才继续说道,“现在情形,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我们并不能确定这就是大公子留下的标记,如果贸贸然询问的话恐怕会打草惊蛇。”便见黑衣男子的眉头紧皱,话锋一转继续说,“但是我们可以先让下面的人出去打听一下,看看是否有不认识的人出现。”黑衣男子这才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白衣男人说的话。 等手下买完药回来之后,便低声嘱咐了几句。 在厅里和木老爷子下棋的研姑娘看了眼匆匆而去的黑衣人,眉眼低垂,干脆利落的落下一子困住了木老爷子大半棋子。 再说那被嘱咐的黑衣人出了木老爷子家之后,放眼小巷,一时有些不知从何处下手,总不能拉过来一个人便问。顺着巷子向里走去,路上的人并不多,也少有言谈。偶尔看到有人交谈便一个人凑上前去,听到的也多时一些家长里短的闲言碎语,看到再来客栈的时候才算是有了点苗头。进了客栈便能看见大腹便便的笑老板站在柜台后笑眯眯的逗弄着那只黑猫。 喊过小二来叫了壶茶,随手塞给小二一块碎银。小二机警的四下看了看,才收了起来。 “不知这位客官想要点什么?” “我想打听个事,不知你们这最近有没有什么生人来。”如此说着,将一块碎银放在桌前,看小二一脸为难的样子,又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之上。 小二也很是为难啊,这话怎的说? 反倒是一旁的笑老板摸了摸黑猫,拿着金算盘从柜台后走了出来。“这位客官可是问对人了,要说有没有生人,可没有人能比我们这些开客栈的知道的多了,只是这价格……”一开口便是一副标准的市侩模样,小二摸了摸嘴角看了看桌子上得银子,很是可惜的去伺候其他客人了,这些可能抵他好几个月的工钱了啊。 “老板也别太贪心了,一个消息可值不了更多的钱了。” 笑老板不在乎的继续道,“值不值的要看对方需不需要不是吗?” “最多只有这些。”男人又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重重的放于桌上。 “好说好说。”笑老板坐于男人对面,将银子拿到自己面前,笑得更是和善,“我们这这段时间确实来了生人,来了个黑衣男人。”说到这,便听身后小二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小二,要是病了可不好,传染了客人可是要扣你工钱的。”身后的咳嗽声立消,笑老板满意的拨弄了下手中的算盘,“那男人一看就跟我们这些平头小百姓不一样,别看我们这偏僻,可是也来过不少的江湖人啊,我看那,那个男人十有八九就是江湖人。” “那个男人长什么样?现在住哪?” “这可得另加钱了。”笑老板拨弄着算盘笑的一脸的无害,“客人您别误会,您看,要是被人知道我跟客人您说这么多,我这店里的生意可怎么做啊?让我们这些邻里知道,该怎么看我啊,您看,怎么也得再给点吧。”笑老板毫不理会又生病了的店小二,笑眯眯的试图从人手中拿到更多。 “老板就直说,还要多少?”男人也是无可奈何,听这老板所言,那黑衣男人很可能就是他们大公子,当时也是在这附近失踪的,很可能是被这的人救了下来。 笑老板伸手比了个五的手势,男人皱了皱眉,从怀里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一脸的肉疼,为了个不知真假的消息,他可是快把老底都拿出来了。 笑老板收下银票,笑的更加的和善无害。 “那个男人长相还算不错,但眼睛狭长,唇太薄,一看就是薄情寡性之人。”或是看出男人面色不善,笑老板急急改了话语,“不过,这种人一看便是成大事之人,日后必将成大事。” “别说废话,那人现在在哪?” “就巷尾那家买油纸伞的那家,好几次看到那家的主人和那个男人一起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