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又逢君》 第一章 画框 仕安末年,仕安帝生性平和,不喜交战,是以独守城池,不外战。底下之人不甘心守着寸土,没有战争便不能加官进爵,遂杨氏一族将领杨忠于暗动手脚,偷天换日,独揽大权。朝局表面平静,内里波涛汹涌。 前朝动荡,仕安之乱,即将爆发。 …… “小公主?小公主诶!” “小公主,您慢着些!天儿刚下过雨,青石路面上打滑的紧!” 金秋时节,群芳斗艳的御花园里,一个小太监正弯着腰,小跑着穿梭在花枝丫延伸到的青石板路面上,口中还止不住担忧的叫着。 “小公主,小公主您藏哪了?小公主呦!您快出来,昨儿个刚下了雨,花丛里都是雨露儿,可别弄湿了您的衣裙……” 前面小小的身影快速的奔跑着,隐隐发出‘叮铃铃’的铃铛声,那是带在小公主手腕上的金铃发出的悦耳声。蓦地,那铃声消失,而那小小身影也不见了踪影。 小太监放缓脚步,左右查看着花丛,寻找着方才还蹦蹦跳跳在前面跑着的小公主。 “小公主?您快出来吧——” 小太监找了半天,哪里有半个公主的影子,随即颤抖着声音道:“奴才把小公主弄丢了,回头必定是免不了被乱棍打死了……”说着,还用衣袖掩面而泣,只是那掩在衣袖下的脸,却正止不住笑着,显然是在假哭。 “本公主才没有丢!” 一声清润的女娃儿声自最茂盛的牡丹花丛中传出,接着便看到一个梳着娃娃髻的粉裙女孩儿露出头来,尽管她努力挺直了小身板,可那茂盛的花丛,还是将她掩盖的只露出小小的头颅。 那小女孩儿扒开牡丹花丛,手腕上的金铃再次发出悦耳的声音,只见她卖力的伸腿走出了花丛,看着正掩面而泣,就连肩膀都在微微颤抖的小太监,顿时耷拉着面孔,糯糯的声音仿佛加了蜜糖一般甜甜的声线,因为觉得做错了事软下来的声调更是甜如蜜饯,如清风徐来,直吹进人的心中。 “小鱼公公,本公主这不是在这呢吗?不会有人打你板子的,你不要哭吗?哭了就不好看了,母后说流眼泪会变丑的……”小公主拉了拉小鱼公公的衣袖,软软的声音安慰着。 小太监闻言,当即撤了衣袖,只见那露出的面庞哪里有半分哭泣过的模样,只听小鱼公公咧嘴笑道:“小公主这次可是输的心服?” 小公主还欲开口劝导的词语正要吐出口,在看到小鱼公公满面的胜利笑容时,怔了怔,随即龇牙咧嘴的道:“小鱼公公!看本公主这次不把你饿上几顿不能吃饭!”说着,还拳打脚踢,不过以她的力道,差不多可以忽略不计。 小鱼公公胜利的笑着,赶紧躲向一旁,惹的小公主追着他打。 原本寂静的御花园此刻正是欢声笑语,嬉笑打闹的景象。 远处恭恭敬敬侯着的一众宫女太监看着二人欢乐的模样,皆是笑容满面。能伺候这么一个亲近下人,体恤下人的主子,是他们的福份! 片刻,自御花园外缓步走来两人,打头的是个十五六岁的白衣少年郎,虽年纪轻轻,可身量却是不低,姿态从容,羽冠束起高高的发鬓,容貌清秀,微抿的薄唇在听到御花园内的欢声笑语时,不自觉的微微上挑。 其后紧紧跟随着一名微微垂首的黑衣少年郎,腰间挂着一把长剑,面无表情。二人年纪相仿,而打头的白衣少年郎则更有上位者的气质,谁主谁仆,立见分晓。 …… “小鱼公公!你不要跑!你再跑,就罚你不许吃饭!”小公主苦苦追不到,又开口喊出已经被用烂的惩罚招数。 “小公主可不许耍赖,这次是奴才赢了,怎能罚奴才?”小鱼公公躲闪着,笑道。 每次,他输的时候小公主也是要惩罚他不许吃饭,只是,每次却又舍不得罚他。这次是他赢了,没想到小公主还是这一句。着实可爱的紧。 小公主左右追不上,气得跺脚,只见眼珠子骨碌碌一转,顿时喊道:“皇兄怎么来了?” 小鱼公公当然知道她在唬他,可是在听到不远处的脚步声后,随即去看,正看到两个少年郎正徐徐而来。当即俯身跪下请安,轻声道:“奴才叩见太子殿下。” “哈哈,你被本公主骗了!”小公主捂嘴欢笑,却在下一个瞬间看到那缓步而来的白衣少年郎。当即喜笑颜开,口中欢快的喊着:“皇兄,皇兄。”扯着小短腿一路小跑到那白衣少年郎面前。 被唤作太子的白衣少年郎随即微笑着伸开双臂,小跑而来的小公主当即一把扑进他的怀中。 远处一众宫女太监看到太子驾到,随即跪下请礼:“奴婢(奴才)叩见太子殿下。” 此少年郎便是仕安国当今太子殿下,龙羽。 龙羽随口道:“免了,都退下吧。” 宫女太监们散尽,唯独留下小鱼公公还在跪着,因为小公主早就吩咐过,小鱼公公是她一个人的,只有她可以吩咐,其他人都不能支配他。皇上与皇后宠着她,也就随了她。 龙羽太子身后跟随的黑衣少年郎随即冲小公主俯身请礼,道:“属下拜见倾国公主。” 小公主周岁被赐了封号:倾国。因名字也是倾国,遂大家都唤其一声倾国公主。 倾国公主搂着太子的脖颈,看向黑衣少年郎,嬉笑道:“青源,几日不见,你又长高了。” 青源闻言怔了怔,随即微微垂首,可那面无表情的白皙的脸庞却是有些泛红。 “皇兄,皇兄!皇兄走了许多天,糯儿好想你。”倾国公主蹭着龙羽太子的前襟,糯糯的诉苦。 龙羽太子一把抱起倾国公主,像是在抱一个娃娃般。倾国公主即将满了八岁,身量娇小,可不就是一个小娃娃模样? “皇兄看糯儿一点也没有想念皇兄的样子啊!方才你可是笑的最欢。这不,被皇兄抱着,还要出口调戏皇兄的贴身侍卫。”龙羽太子单手抱着倾国公主,一手点了点倾国公主的精致的鼻尖,调笑道。 倾国公主嘟着嘴,道:“那不一样,糯儿可以时时刻刻都笑,但糯儿的心里也时时刻刻都在想念皇兄。” 第二章 画卷 “就你嘴甜!”龙羽太子点了点她的额头,唇角止不住上扬。 倾国公主嘻嘻道:“糯儿刚刚吃了糖点,当然甜。”说着,还伸手抱住龙羽太子的头,在他的侧脸上亲了一口。 龙羽太子眸光潋滟,唇角的微笑变得悠远而深沉。 “皇兄去见过父皇和母后了吗?方才糯儿从母后寝宫出来,母后想念皇兄的紧。”倾国公主抓起龙羽太子的一缕头发,边数边道。 “刚回宫正要去拜见父皇母后,路过这里,便听到这里欢声笑语。”龙羽太子道。 说到这里,倾国公主猛的看向地面上还在跪着的小鱼公公,随即晃了晃腿,开口道:“小鱼公公快起来!皇兄快放我下来。” 龙羽太子放下她,便看到她走到小鱼公公面前,因为身高不足,所以仰着头道:“小鱼公公,刚才你说你赢了,那就你赢了。” 小鱼公公闻言只觉得后背一凉,直哆嗦。 只见倾国公主捂嘴笑了笑,开口道:“那就赏你~赏你今天晚膳要吃三份!这下你可不能说,本公主总是罚你不吃饭了吧!” 小鱼公公咳了咳,只觉得内伤严重,心底默默道:小公主,您能不能不要和膳食沾边?要么罚他不吃饭,要么罚他吃多点。 “是!奴才领下了!”小鱼公公郁闷的道。 “嘻嘻。” 倾国公主顿时觉得心里开心,一把拉过龙羽太子的手,便向皇后的寝宫走去。 “皇兄快快走,母后还等着呢!该用晚膳了,父皇肯定也在母后的寝宫,咱们走快一点,还能赶上一同用膳!”倾国公主提起吃的,立刻觉得流口水,当即走的更快。 龙羽太子被她拉着,好笑的摇头。 一路疾行,终于到了皇后的寝宫,栖凰宫。 被允许入内,倾国公主拉着龙羽太子大步走到寝宫,正看到宫女们把膳食摆好,随即开心的道:“父皇母后,皇兄回来了!” 膳桌旁,一袭龙袍,正襟危坐的仕安帝正与身侧一袭淡色裙装的皇后说笑,在听到那软糯的声线时立即看去,便看到倾国公主正拉着太子的手快步走来。 走到近前,倾国公主松开龙羽太子的手,二人一起躬身请礼。 “儿臣拜见父皇,母后。” 皇后随即微笑道:“皇儿回来了!” “回母后,儿臣回来了。”龙羽太子面容温和,轻声回道。 倾国公主嘟嘴道:“知道母后想念皇兄,可竟都不和女儿说话。母后你偏心,女儿还是不是您的心头肉了!”说着便跑到皇后身旁,摇着皇后的手臂。 皇后笑道:“就你鬼精灵。”随即抱起倾国公主,放置在身旁的凳子上。 仕安帝看着自己意气风发的儿子,唇角微扬,沉声道:“此行,事情可办妥了?” 龙羽太子躬身沉声道:“回父皇,已然办妥。” 闻言,仕安帝这才笑道:“坐吧!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你母后想念你的紧,也好与你母后说说话。” “是!” 龙羽太子坐下身来,看着身侧的倾国正调皮的让皇后喂她吃东西。而母后那温柔的笑容称的她更加端庄秀丽,而一旁是他的父皇,一国之君。此刻他放下在前朝上雷厉风行的模样,俨然一副慈眉善目的普通父亲模样。 他一直觉得,他虽伸出皇室,却比他国的皇室幸运太多,他没有兄弟,只有这么一个嫡亲的妹妹在身畔,后宫虽嫔妃也不少,但却都久居深宫,更是不曾有任何皇嗣。与他而言,便也没有了权位争夺的勾心斗角。 不靠后宫嫔妃的家中势力,而是以自己的能力治国,虽然国家不如周边各国强盛,但他一直认为他的父皇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父亲。 转眸看向母后温柔的笑,当然,他也觉得父皇是最好的丈夫。 “皇上,臣妾那一位知己好友,不知皇上可还记得?”皇后放下手中筷子,水眸看向仕安帝。 倾国公主一听母后要商议事情,随即爬下皇后的腿,转而走到龙羽太子身旁,伸手要他抱。 龙羽太子轻笑着将她抱起,放置在自己的腿上,伸手拿过面前银筷喂她吃菜。 仕安帝温和笑意不减,轻声道:“能被你称作是知己好友的莫过于那一个,我自是记得!”此刻,他在以一个丈夫的口气回答。 皇后轻笑道:“她前些日子来了书信,说是又怀了龙嗣,心情总是郁郁寡欢,便想要到我这里来走一遭,小住几日。” 仕安帝笑道:“自她嫁入天逸国为后,你们左左右右也就相见了数次,时至今日又是数年未见。如今她要来,你可是欢喜了?” 皇后抿唇轻笑,道:“自是欢喜的,转眼间数年未见了,我也着实是想念她的。” “她何时抵达,我也好派人去皇城外迎接她。蓝子宇那个护妻成狂的家伙,这次竟然舍得让他的皇后独自出宫?”仕安帝打趣道。 “蓝大哥他一心爱着水心,自是爱护有加,听之任之。此次来到这里,想必也是一路精兵护送。水心的平安还是无碍的。”皇后似是回忆起了曾经,眼角流露出一丝丝沧桑之感。 “都多少年了,你怎么还叫他蓝大哥?以后不准再叫。”仕安帝蓦地扳了脸,俨然是吃了醋。 皇后轻笑出声,看了看一旁的两个孩子,垂首嗔了仕安帝一眼。 “嘻嘻~,母后说蓝叔叔对水姨爱护有加,听之任之。但儿臣看来,父皇对母后您那可不仅仅是爱护有加,听之任之!若说儿臣与皇兄是母后的心头肉,那母后就是父皇的心脏,那是不可或缺的啊!羞羞羞~”倾国公主在一旁捂着脸,嘻嘻笑道。 “你这孩子!哪里学来的话,一个姑娘家家的,长大了看谁敢娶你!上次你水姨不是还和你说过,要下次来看看你端庄的模样,你是如何跟她保证的?”皇后点了点倾国公主的额头,嗔怪道。 倾国公主闻言蹙了蹙眉,疑问道:“儿臣何时和水姨保证过要变得端庄的?” 皇后闻言怔了怔,却是仿佛想起了什么,看着倾国公主天真的模样,眸中痛惜,几欲掩面而泣。 仕安帝眸色微沉,轻轻拂了拂皇后的脊背,似是在无声的安慰。 龙羽太子双眸微垂,随即唇角微抿,抚着龙倾国的软发,轻声道:“母后和你开玩笑的。就你这般跳脱的性子,怎么可能会保证那些做不到的事?” 龙倾国闻言果然不再纠结于皇后的话,斜睨着龙羽太子哼了哼,道:“皇兄这是在取笑糯儿!别以为糯儿听不出来!” “好好好,就你聪明的紧!”龙羽太子看着她傲娇的小模样,散去心中阴霾,轻笑摇头。 倾国公主这才看向皇后,傲娇道:“母后,儿臣这般貌美如花,哪里有嫁不出去的道理?再说了,儿臣自小便和晟哥哥有婚约在身,晟哥哥对儿臣是极好的,才不会不要儿臣呢!” “你这个孩子!”皇后早已掩去眸中痛色,闻言无奈摇头,面对自己宝贝女儿的伶牙俐齿,着实是说不出话来。只是,一想到那一点毛病,她便对这个伶俐的女儿,心存愧疚。 “皇兄你说是不是?皇兄和晟哥哥可是好朋友,自然晓得晟哥哥的心思。”倾国公主转头看向龙羽太子。 龙羽太子唇角微扬,眸色微微沉寂,轻声道:“嗯。” 第三章 画谋 倾国公主闻言立即欢喜的笑着道:“儿臣快要八岁了,在过八年,儿臣便可以嫁给晟哥哥了!” 仕安帝轻笑道:“女孩子家的不知羞。” 倾国公主哼了哼,继续大口大口的吃着菜,她要吃的多一点,这样才可以快快长大,然后就穿上美美的嫁衣,嫁给他。 …… 用过晚膳,倾国公主独自回了清月阁,沐浴过后,便躺在床上,开动脑力,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不时的还大笑出声,果真一副孩童的模样。 殿外的宫女太监听着小公主清亮的笑声,也都乐得轻松自在,不消片刻,不闻笑声,想来是睡着了。 小鱼公公抚着撑的不行的肚皮,冲其他宫人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歇息,还是由自己来守夜。 片刻,从里面出来一个小宫女,只见她轻手轻脚的关上门,看到小鱼公公当即俯身道:“小鱼公公,公主已经睡下了。” “嗯,小溪,你先下去吧。这里有我来守着就行。”小鱼公公轻笑道。 名唤小溪的宫女柔柔一笑,看着小鱼公公放下的揉肚子的手,忍住笑意,轻声道:“奴婢前些日子吃的多了,胃里不舒服的紧,小公主便向太医要了些药来,左右奴婢那里还有些,待会儿便拿来一些给公公服用。” 小鱼公公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那就劳烦你,今日有些晚了,你先睡吧。明日再拿也不迟。” 小溪微微颔首,福了福身,退下。 小鱼公公看着小溪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傻笑着挠了挠头,可胃里一阵难受,又让他止不住哎呦着。 他的名字,和小溪的名字,都是小公主给起的,小公主果真是离不开吃的! 小鱼公公守着寝宫,夜风习习,想起方才小溪的笑意,止不住的面露微笑,只觉得舒服了不少。 …… 粉色的帷幔里,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倾国公主从锦被里爬了出来,一头乌黑的秀发披散着,睡袍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揉着小脸,睡眼惺忪的下床麻利的穿上鞋子,便向恭房跑去。 晚膳吃的太多太杂,她闹肚子了。 倾国接连跑了几趟的恭房,终于忍不住肚子疼痛,小脸煞白的趴在床上哎呦个不停。 小鱼公公在外室正打盹,忽听到呻吟声,赶紧一溜烟的跑到倾国睡室的房门外,便敲门边着急道:“小公主,您怎么了?” 倾国哭丧着脸,声音微颤的道:“我肚子好疼,小鱼公公帮我去请太医好不好……” 听着那软糯的声音直呼着疼,小鱼公公心疼,心急不已,遂道:“诶诶!小公主您先忍忍,奴才这就去请太医过来!您先忍着……”说着,人已经跑出老远,却是着急的忘了将宫人们唤醒,照料着倾国公主。 倾国捂着肚子,疼的脸色有些苍白,冷汗一滴一滴的滑落,看着着实可怜至极。 不知等了多久,倾国还是看不到有太医前来,随即下了床,打开房门看着夜色下,有些模糊的道路,便向着一处走去。 “皇兄,糯儿肚子好疼……” “皇兄……” 穿过御花园,倾国向着龙羽太子的寝殿走去,待走到一片竹林处,不小心被脚下物什绊到,当即跌倒在地面上。 倾国捂着疼的不行的屁股,却感觉,肚子竟也不那么疼了。 正待站起身来,却忽的听到前方有说话声。 密林深处,一袭武官朝服的一个男子正负手而立,压低声音同身后说道:“皇帝那里我自然有办法,那皇帝生性软弱无能,最不愿打打杀杀,也没有武力傍身,想要杀他简直轻而易举,所以这件事你不必去管。你需要上心的是太子。” 倾国听得迷迷糊糊,却只觉得心底发凉,不敢说话,不敢动弹,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瞪大眼睛继续听着。 只听那武官身后的黑暗处传出声音,道:“杨忠于,你何时如此胆小了?太子如今还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娃娃!你竟把他当回事!真是让人发笑!” 杨忠于,仕安国武将,杀伐果断,心思阴沉,近年来不甘心止步将领之职,收揽大权,蠢蠢欲动。 只听杨忠于嗤笑道:“若是普通娃娃倒也罢了!但是太子,师承天极老人!” “什么?!”那暗色身影惊讶,转而狠戾的道:“我许多年不曾出山,却没想到无极那老头竟还收了个徒弟?反正那小娃娃也在我的计划之外,我……” “不行!你必须杀了他,我若想坐上皇位,他必须死!这是条件!”杨忠于沉声说着,看向黑衣男子的眸光略有疑惑,一个杀人如麻的杀手竟也有想要放过别人的念想,怎能不让他吃惊与猜测。 “也罢!那我就去会会那个小娃娃!也好领教领教无极那老头的徒弟是个什么模样?”那黑衣男子轻笑道。 “必须要杀了他!”杨忠于再次强调。 那黑衣男子轻笑,却不答话。 杨忠于想要他肯定,却又仿佛畏惧于那黑衣男子,只得不再多言。 “好了,今日就谈到此处,何时行动,以后再议。我也该走了。但是,无论如何,事成以后,你别忘了我的条件!”那黑衣男子道。 “这是自然!”杨忠于轻笑道:“皇帝召见我有事,我先去了。到了约定时候,还请你准时赴会!” “当然!” 二人随即拂袖离去。 …… 不知过了多久,倾国公主搂着冰凉的身子打了个寒颤,从地上爬起来,怔怔的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 小鱼公公正心急如焚的找着倾国公主的人影,就要去上报皇上说公主失踪时,便看到那小小的人影自小路上缓步走来。 “哎呦!我的小祖宗!您这是去了哪里,可让奴才一顿好找!!”小鱼公公跑到倾国公主身旁,心下放松,可又看到她衣着单薄,脸色惨白的模样,当即又心疼道:“小公主可是难受的紧,王太医已经来了,快让他给您瞧瞧吧!” 倾国觉得自己脑袋嗡嗡响,身子冰凉凉的,晕乎乎的,像是受了凉。 可是心中却猛的一惊,转身便要往龙羽太子的寝宫方向跑,可在下一刻,只见她小小的身子一软,险些倒地。 小鱼公公眼疾手快的一把扶住她的身子,紧张的抱着她便冲向寝宫,让等候多时的王太医来诊治。 清月阁一时间乱成了一团。 宫人们都暗暗心惊,只怪自己平时觉得小公主太过省心,这才疏于防范。如今若是有个好歹,他们可如何是好! 倾国被放置在大床之上,秀眉微蹙,口中喃喃着:“皇兄,皇兄……” 小鱼公公闻言,当即站起身对一旁的小溪说道:“你好好照看小公主,我去去就回!” 小溪知他要去找太子殿下,随即点头示意他放心。 第四章 画梦 小鱼公公这才撒腿便往太子殿下的寝宫跑去,到了地方,却又被告知,太子殿下被皇上召见,此刻正在逸安殿内议事,这才锤了捶拳,大步向逸安殿跑去。 小公主是皇上和皇后的心头肉,如今小公主有恙,也必须得让皇上和皇后知晓。 …… 逸安殿的殿门缓缓打开,龙羽与一个年纪相仿的少年郎一前一后走出,随后还跟着两位身穿朝服的中年男子。 其中一个男子正是方才密林议事的杨忠于,而一旁的中年男子便是仕安国的丞相,司明。 杨忠于俯身向龙羽太子请礼,道:“太子殿下,下官先行告退。” 龙羽微微颔首示意,杨忠于眸色暗沉,随即一拂衣袖,大步离去。 司丞相随后俯身向龙羽请礼道:“天色已晚,老臣也便先行出宫了。”说完,看了眼龙羽太子身侧的那位青衣少年郎。 那位青衣少年郎,玉冠束发,剑眉星目,神色沉寂,虽年幼,可那丰神玉朗的身姿却是灼灼其华,一看便知其金玉其内。 这便是与倾国公主有婚约在身的,司丞相的儿子,司安阳。 虽年仅十六,可却在两年前便上得战场,身姿矫健,睿智聪颖,善于兵法,攻于战术,收复边疆,一战成名,封为司安将军,也是仕安国最年轻的将军! 只听得司安躬身作揖,道:“父亲,孩儿与太子殿下有事要商议,一会儿便回府,还请父亲先行回府吧。” 司丞相闻言,点点头,看向龙羽太子,道:“那老臣便告退了。” 龙羽太子虚扶一把,道:“丞相不必多礼,本太子与司安有事相商,丞相可先行离去。” “是!” 司丞相恭了恭身,随即大步离去。 …… 龙羽与司安同步向东宫走去,青源在后跟随,一路上二人皆是心思沉重,片刻只听得龙羽沉声道:“我总觉得杨将军有异样,可又无从查起,这些年,他太过沉寂了。反而不得不让人心生怀疑。” 司安闻言,随即微微颔首,沉声道:“在边关时,他可是赫赫有名的将军,且威信极高,做事缜密,滴水不漏。臣也是刚刚上任,对于军中之事,虽了解不浅,可他毕竟根基已深,臣也和太子一样,无甚收获。” 龙羽轻叹,道:“父皇慈悲天下,不愿纷争,可谁又能保证底下的人,会不会不安于现状,挑起事端呢!天下之大,若想事事顺心,着实是难于登天。” 司安双眸沉寂,沉声道:“如今,我们根基不深,自然不能左右朝堂,待日久天长,总能让那些为祸之人,原形毕露,斩于剑下!” 这句我们,却是现在知己好友的立场上,道尽有心无力之感,道出忠肝义胆之心。 龙羽沉声道:“我只希望,这看似平静的朝堂能够晚些动荡不安,再晚些……”一声轻叹萦绕在心间,道不尽赤胆男儿的壮志愁云! 蓦地,自远处传来一声呼喊,便见那人转眼即到,立刻跪倒在地,声音颤抖,道:“太子殿下,可算找到您了!” 来人正是一路寻来的小鱼公公。 龙羽太子看到本应陪着倾国公主的小鱼公公,心下思辰,随即不安,急切道:“可是糯儿出了事情?” 小鱼公公连连点头,道:“小公主她方才突然腹痛难忍,奴才寻了太医来却不见了小公主身影,正在四处寻找,便看到小公主又晕晕沉沉的回来了,又叫着要去找太子殿下您,可没走两步,就晕倒了!太医正在诊治,小公主呓语着叫太子殿下,奴才这便赶紧跑来寻太子殿下,您……” 小鱼公公话未说完,便觉眼前一阵风过,再抬头,哪里还有半个人影?随即爬起身,赶紧向清月阁跑去。 清月阁内,王太医正为倾国认真把脉,却只觉得一阵风吹过后脑勺,心下一惊,手抖了抖。当即听到一声急切的询问:“王太医,公主她如何了?” 龙羽与司安大步走进寝殿,待看到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儿时,心下急切,急声询问后便俯身在床头,去摸倾国的额头,看看烫不烫。 随后的司安在看到那床上苍白着脸庞的人儿时,双眸暗沉,脸色虽然一如往常平静,可那波涛汹涌的双眸已经将他内心的担忧暴露。只是,看着龙羽俯身关切的身影,握了握拳,最终也只得站在一旁,可鹰眸却是盯着王太医。 王太医老手一抖,胡子一抽,看到是龙羽太子,又看到了司安,怔了怔正要行礼,却被龙羽制止。 王太医知太子心急,当下也不卖关子,开口道:“太子殿下放心,公主虽有腹泻症状,又感染了小风寒,可好在身体调养的好。老臣一剂药,过个几日也就好了。” 此言一出,龙羽心下放松许多,可眉头依旧紧皱,看着倾国苍白的小脸,心疼不已。 司安闻言,双眸微垂,眸中神色,转瞬褪尽。 “有劳王太医了,请务必将公主医治妥当。”龙羽吩咐道。 王太医收了手,俯身道:“这是老臣的职责。”小公主平日里便最喜去他的御药司,还说要拜他为师学习医术,他虽面上不敢,可心底也是极其想要收了小公主这个徒弟的。 小公主性子活泼,倒像极了他的孙女,让他开心不少。且自小在娘胎里便有些体弱,虽百般调养着,可还是将毛病带出了娘胎。这些年,他尽心调理为小公主调理着,虽然如今她的身体好了许多,可终究隐疾仍在,祛除不得。每每想起,他也是自愧于心呐!而如今诊治她,他自然尽心尽力。 王太医退下后,龙羽依旧俯身坐在床边,握住倾国有些微凉的小手,看向已经跪在一旁的小鱼公公。 “自去领罚。”龙羽沉声道。 小鱼公公自知自己失职,自然不会推脱,也不会摆出自己只有倾国公主可以吩咐的命令,来逃脱罪责。 他本就该罚,太子让他自领责罚,那根本就已经是看在小公主的面上饶他了。 在这位年少的太子的面前,他从来都会轻看了去。 他不会忘记当年战场上的传言,年少的太子是如何已三万残云骑打败边疆进犯的二十万大军的。 年少的太子与年少的司安将军,他们共同训练出的残云骑是整个仕安国的神话,是所有进犯敌军的噩梦! 在战场上杀伐果断,血染身姿的太子,今日却只让自己自领责罚,他自当心甘情愿。 当即叩谢以后,小鱼公公俯身退下,四周一众宫人也尽数退下,自去领罚。 …… 倾国自黑沉沉的梦中醒来,正看到龙羽担忧的眸子,只觉得心中苦的很,当即坐起伸手抱住龙羽的脖颈,眼泪瞬间哗啦啦流下。 “皇兄……”呜呜呜…… 龙羽心疼,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慰。 倾国哭了片刻,只觉得哭的嗓子疼,心里那莫名的憋苦竟也淡了。 显然,方才的事,她早已经忘得干干净净。 其实这便是事关龙倾国的隐疾一事,小公主生来带有隐疾,脑部损伤,有些事,可能只消隔几个时辰。或者几天,她都会忘得干干净净。但有时,说不得会记得许久,有时却也能片片断断的想起来。 是以,虽然龙倾国的隐疾除了皇上和皇后以及龙羽和司安知道,还知道的自然是一直调理她身体的王太医。 清月阁里的宫人则除了小鱼公公,其他的宫人都是不知道的,尽管如此,宫人们却也习惯了,只要小公主说没有做过的事,说过的话,他们只管听从小鱼公公的,也自动认为是不曾发生的事就好了! 所以,龙倾国对于自己的隐疾,甚至一点也不知道。 无知便无谓。 没有什么大碍与影响,龙倾国倒也过得挺好。 哭累了,龙倾国这才抽抽搭搭的转头看去那仿佛有人的地方。 只见一旁正直直的站着一位青衣少年郎,看到他的面容,倾国当即破涕为笑,开心道:“晟哥哥!晟哥哥!” 第五章 画诺 龙羽拍打着她脊背的双手僵了僵,随即无奈的轻笑道:“你呀!” 倾国推开龙羽的身子,直直的叫着司安。 司安一直沉寂的眸子,在听到倾国甜甜的呼叫时,眸底掠过一丝柔光,经不住她一直唤,司安这才抬步走到床边。 倾国开心的往一旁坐了坐,拍着床沿,道:“晟哥哥,你快坐下。”还推搡着将龙羽,想让他给司安让座。 司安怔了怔,身形不动。 龙羽拍了拍倾国的头,道:“好你个糯儿!” 倾国嘻嘻笑道:“糯儿许久未见晟哥哥了,着实想念,皇兄就成人之美吧!” 龙羽闻言笑看了一眼司安,随机无奈的轻笑道:“本太子这个皇妹啊!还真真是没有良心的家伙!也罢!” 龙羽站起身,对司安轻声道:“糯儿她身体不适,你们聊一会子就好了,别耽搁了糯儿休息。还有出清月阁时要避人耳目,别让他人说了闲话。” 司安平面色如常,却是微微颔首。 龙羽笑瞪了一眼正喜滋滋的倾国,随机拂袖而去。 房门刚刚关上,便听得倾国欢喜的道:“晟哥哥,你快坐下来。” 司安睫毛微颤,随机唇角微扬,一撩衣摆坐在床边,那双万年沉寂的眸子,只有在看到倾国那张笑脸时,才会如冬雪融化。 “晟哥哥,我们有三个月未见了,你有没有想念我呢?”倾国靠近司安,板着手指头数着日子,语气甚是闷闷不乐。 司安唇角微扬,伸出素手将倾国耳畔的乱发捋在耳后,轻声道:“嗯。” 倾国闻言立刻喜笑颜开,拉住司安的衣袖,清声道:“我也想念晟哥哥!晟哥哥,过些日子便是我的生辰,晟哥哥要送什么礼物给我呢?” “生辰礼物自然是要那一日才可告知。”司安上扬的唇角吐出话语,声如玉碎。 倾国闻言垮下脸,闷闷道:“晟哥哥~,我现在就想知道。” 司安淡笑不语,任由她晃悠着自己的竹青色衣袖。 倾国见他如此,自然也是了解他现在肯定不会告诉自己了,当下也作罢! 低头看了看被自己扯的皱巴巴的衣袖,赶紧为司安抚平,在看到那竹青色的衣衫时,当即喜笑颜开,侧眸打趣道:“晟哥哥不是不喜欢穿黑色颜色以外的衣服吗?怎的今日却穿了我最喜爱的竹青色衣衫呢?” “也不知那日,是谁哭着喊着要让我穿上青衣?倾儿若是忘记了,那我着实应该换回黑色才是。”司安星目泛笑,犹如万千星光绽放。 倾国看的呆怔,可却着实不能理解司安的话,她何时要他穿竹青色衣衫的? 不过,这不影响她此刻看到了花美男的反应,龙倾国呆怔的望着司安的笑,喃喃道:“那就是我好了……,是我——” 司安唇角微扬,任由她在自己的眸中入神,万千星辉,他的眸中也只有她一人。 她是他的未婚妻。 片刻,倾国回了神,意识到自己竟然看他看出了神,脸色可疑的红了红,随即昂首硬声道:“就算是我好了!反正你既然听进了我的话,那以后你也不能只穿黑色,这竹青色甚好,晟哥哥穿上也甚好,甚好!” 司安知她又将此事忘却了,心头微痛,只恨自己没有能力可以治好她。 看着她的模样,司安唇角微扬,轻声呢喃道:“好……” 倾国展颜一笑,继而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傲娇,却又有些支支吾吾道:“不过,现在我还喜欢另一种颜色。” 司安看她神色些许慌乱。却又硬着头皮说出口来,不知她心里又在盘算什么小九九,随即应道:“哦?那倾儿还喜欢什么颜色?我便也穿上,如何?” 倾国支支吾吾半天,一狠心,抬头道:“这种颜色你平时才不能穿,要等,要等我们成亲那一日,你才能穿!” 说的豪气干云,可话一出口,倾国却又有些讪讪的挠了挠头道:“其实平常也是可以穿的……” 司安闻言,眸底神色,波光潋滟。他其实一直都很欢喜,虽然她总是忘记一些事情,可终究没有将他与她有婚约的事情忘记。 看着倾国那不谙世事的模样,轻声道:“倾儿可知,成亲,意味着什么?” 倾国闻言,皱眉挠了挠头,摇摇头,可又点点头,自信的道:“当然!就像父皇和母后一样。每天都在一起,谁也不和谁分开。” “晟哥哥,倾儿想要每天和晟哥哥在一起,那样就再也不用好几个月都见不到你。想见你还要通过皇兄,偷偷的见。”倾国可怜巴巴的摇尾巴。 司安想起上一次见面也就只过了十几天而已,罢了! 司安垂眸轻笑摇头,随即拂了拂倾国的头顶软发,轻声道:“好。” 倾国闻言当即欢乐不已,一把抱住司安的胳膊,糯糯的声音,郑重的道:“晟哥哥,倾儿好想快些长大。晟哥哥,等倾儿长大了,便嫁与晟哥哥。” 司安唇角微扬,轻声道:“好。” 倾国心中欢喜,将头靠在司安的胳膊上,唇角微扬,不消片刻,便已沉沉睡去。 夜深人静,司安看着她的睡颜,想他热血男儿,铮铮铁骨,竟也会为一人有所期待。他期待着她长大,期待着她嫁给自己的那一天。 夜风微凉,司安缓步踏出清月阁,看着月上中空,夜风不静。别了纷争燃燃的疆场,原来他的心跳也可以有那么一刻,如此缓慢,如此清透。 …… 时隔数日,龙倾国大病初愈,得了皇后的心疼,遂一大早的,闹着想要出宫游玩,但却被皇后制止了。 于是,便听到皇后的寝宫里,充满了小女孩儿奉承讨好的句子。那一言一语的,哪里像是一个八岁的小娃娃说得出的? “母后,儿臣就出去玩一会子,小溪武功高强,是母后亲自为儿臣挑选的侍女,有小溪陪着,儿臣肯定不会有什么事的。拜托拜托母后,儿臣好想出宫。”龙倾国小手抓着皇后的凤穿牡丹流仙裙,只闹的皇后放下手中的梳子,看向身侧这个长不大的宝贝女儿。 “不是母后不想让你去,而是今日却是不行。”皇后柔声道。 龙倾国闻言收住闹势,询问道:“为何今日不可?可是有什么事情?” 皇后轻笑着摸了摸龙倾国的头顶,轻声道:“今日你水姨就要抵达皇城了,这可不就是有事吗?你不想见你水姨了吗?还有你水姨的儿子,当年你才这么高,但不知为何偏偏就缠上了他,还哭着闹着不让人家走呢!” 龙倾国随着皇后的手势,比划出从地面到自己胸口的位置,不禁感慨。 这么久远的事情她怎么可能还会记得? 只是,她当时当真是缠着水姨的小公子不放吗? 那也太丢人了吧! 不行。 不行。 不能承认! 咦?不对!水姨何时有了一位小公子? 龙倾国头脑风暴半天,觉得此事适合容后再议! 反正她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就当没发生过,绝对没有发生过,她才不会承认自己干过! “哦~,原来是水姨要来了!儿臣就要见到水姨啦!嘻嘻,那儿臣今日便不出宫了,但母后答应儿臣,日后可不能拒绝儿臣。” 皇后柔声道:“好好好。” “那母后。我们要出宫迎水姨吗?”龙倾国水眸晶亮,期盼着皇后点头。 第六章 画城 可皇后却摇摇头,道:“母后虽着实想念水心,可母后是一国皇后,总该要注意一些,怎能亲自去迎呢?再者你水姨也是隐匿身份入宫,既不向城内百姓公布于众水心的身份,母后若是亲自去迎,反而不好交代。” “那是谁去迎水姨呢?”龙倾国嘟着嘴,很不开心。 皇后拂了拂龙倾国的头顶,轻笑道:“自然是司安。他去迎,不会失了礼数。且,司安不是皇室,城内百姓倒也不会妄加猜测。自是合适不过的。” 晟哥哥? 龙倾国闻言,双眸骨碌碌一转,当即笑颜道:“儿臣知道了。儿臣这就回宫好好打扮,也好不在水姨面前失了礼数。母后也继续梳妆吧!儿臣走了……”话音未落,人已经跑出老远了。 “慢着些,你们快快照看好公主!”皇后向门外的小鱼公公吩咐。 小鱼公公答是,赶紧跑着去追龙倾国。 直到看不到人影,皇后这才转身坐下,向着身侧的大宫女叶语无奈笑道:“这孩子,整日里礼数仪态也不知学到了何处,竟有这风风火火的性子。若水心看到,定要怪我没有带好她的干女儿了!” 叶语是自小跟在皇后身边的丫鬟,如今自然也是皇后身边最知心的宫女。 叶语闻言,轻笑道:“小公主尚且年幼,性子活泼些总是好的。娘娘像小公主这般年纪时整日待在闺房里饱读诗书,专研女工,性子沉静的很,却也失了孩童天真烂漫的天性。如今小公主性子活泼些,也是好的!” “语儿,你现在连我都敢调侃了?你也就比我大了几岁而已,怎的总是一副老婆婆的模样看我?总让我觉得你是小时候府中的那个唠唠叨叨的徐妈妈!” 叶语像是想起了徐妈妈,赶紧摇头道:“奴婢可没有徐妈妈唠叨。”随机轻叹了一声道:“奴婢只是想起了小时候,在府中的日子。不过,如今娘娘您过得这般好,又有了小公主,皇上又如此疼爱您。奴婢也算是没有辜负老爷和夫人的临终嘱托。” 叶语垂首眨了眨眼,将眼眶中的清泪散去。 “唉!语儿,这些年你对我这么好,我又怎会不知呢?爹爹母亲已经不在,如今也只有你一直从小陪着我了。倾国又天生患有隐疾,我每每看在心底,都痛在心里。生怕有一日,她就忘了我是她的母后。”皇后性子感性,不知不觉也湿了眼眶。 叶语闻言虽然感伤,却依旧安慰道:“不会的,您对小公主那么好,又每天都要和小公主呆上好一阵子,小公主每日见着您,又怎么可能会把您忘了呢?娘娘,您放宽心,不要再伤心了。那是意外,导致小公主如此,是谁也不想的。” 意外吗?那不是意外,不是意外,一切都只怪她,都怪她! 皇后掩面而泣,俯首在叶语身前,低声抽泣…… 曾经,曾经…… …… 龙倾国告退了皇后,便一溜烟的向龙东宫跑去。 小鱼公公在后面紧赶慢赶的跟着,看着龙倾国小小身板的模样,恨不得替她跑了这段路程。 终于看到了东宫的大门。龙倾国喜出望外,正要进门,却扑进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定睛一看,龙倾国欢喜的叫道:“皇兄!糯儿正要寻你呢!” 龙羽一出门便看到一个小小身影横冲直撞,待看清了,这才无奈的拦下。 “跑这么快!前些日子是谁说要变得淑女一些,稳重一些,典雅一些。” “皇兄~,皇兄总是这样!”龙倾国哼了哼。 龙羽捏了捏她的鼻尖,轻笑道:“糯儿不来寻我,我也正要去寻糯儿。我们所为,应是一事。” 龙倾国闻言当即开心道:“皇兄也知道水姨要来了?” “这是自然。” “那皇兄,你是不是要去迎水姨?带着糯儿!带着糯儿!”龙倾国摇晃着龙羽的胳膊。 “自然是要带着糯儿的!走吧!时间紧迫,想必此刻水姨的銮驾已经快到皇城了。” “好!”龙倾国拉住龙羽的手,就要往出宫的方向走。 “诶~,还有一件事要做。”龙羽拉住蠢蠢欲动的龙倾国。 “皇兄还有何事?”龙倾国疑问。 龙羽神秘一笑,一把抱起龙倾国向寝宫内走去,龙倾国惊讶道:“皇兄,我们走错方向啦!” “没有走错,我们需要换身衣着。我们的服饰太过招摇,不宜出宫。”龙羽轻声说着,大步走进寝宫,向身后的宫人吩咐道:“去拿来。” “是!”宫人领命退下。 龙倾国挠挠脑袋,有些云里雾里,他们随行出宫迎水姨,与他们的衣着有何关系? 直到褪下华丽的公主裙,穿上一袭素色轻衣,龙倾国这才一拍脑袋,看向一旁已经换上一袭普通服饰的龙羽,自豪的道:“糯儿知道了。方才母妃说只让在宫里等着,如今皇兄要带糯儿出宫,肯定是要悄悄地。所以才要衣着普通一些!对不对!” “对!糯儿真聪明!”龙羽轻笑摇头。 随即拉着龙倾国的手,走出宫。 …… 皇城门口,街道上的百姓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一派繁荣昌盛的模样。 主街道两旁皆是酒楼茶肆,只见,一个二楼酒楼包间的窗帘被掀开一角,接着一个小脑袋探出来,瞅了瞅依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街道后,不高兴的嘟了嘟嘴,又缩了回去。 “皇兄,晟哥哥怎么还不把水姨迎来呢?”龙倾国坐到板凳上,托着下巴道。 只见她身侧一袭白衣的龙羽放下手中茶杯,捏了捏龙倾国嘟着嘴的可爱小脸,道:“快了。” 龙倾国吭哧吭哧着摇摇龙羽的手臂,道:“皇兄。我们为什么不去城楼处,和晟哥哥在一起?那样糯儿就能第一时间看到水姨了。” “不行。我们本就是悄悄出来。难道你想让母后知道你又不听她的话?” 龙倾国闻言,瘪瘪嘴,可终究是不闹了。她母后最怕她不听话闯祸,她不想惹母后生气。并且,她要是惹了母后生气,她那个视妻如命的父皇肯定饶不了她! 龙倾国正要诉苦,却看到自外间走来一人,一袭万年不变的黑衣,整日跟在龙羽身后的,不是青源又是谁? 龙倾国一直觉得不能理解,既然叫青源,为啥要穿黑衣服? 只见青源大步走来,冲着龙羽拱手道:“殿下,他来了。” 龙羽捻着茶盅的素指蓦地顿住,抬眸看了眼青源。随即点头。 “谁来了?”龙倾国听得迷糊。 龙羽轻声道:“皇兄要去谈些事情,糯儿一人在这里先待会儿。皇兄让青源陪着你。” “皇兄要去哪?”龙倾国拉着龙羽的袖子道。 “糯儿乖。皇兄一会儿就回来。”龙羽说着站起身。 龙倾国也蓦地从板凳上跳了身,松开龙羽的袖子,生气的道:“原来皇兄肯带糯儿出来,不是想带糯儿出来。而是皇兄自己有事情要出宫谈,这才顺道带着糯儿的,是不是!” 第七章 画散 哼!都欺负她! 龙倾国皱着眉头,感觉被欺骗了感情。亏她还一直以为皇兄竟然违背违反宫规,只为带她出宫。 原来不是! 龙羽怔了怔,随即无奈笑道:“糯儿莫再闹人,皇兄今日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谈。且。方才皇兄出宫前也是要去寻糯儿的,难道糯儿忘了吗?怎能说皇兄不想带糯儿呢?” “哼!那不一样!” 龙羽轻叹,抬步走到龙倾国面前,弯腰轻声哄着道:“等皇兄谈妥了事情,就晚些回宫,带糯儿四处去玩。” 龙倾国闻言心底一喜,可随即怀疑的道:“皇兄不怕父皇责怪?” 龙羽点了点龙倾国的鼻尖,道:“怕!但皇兄更怕糯儿会不开心。皇兄待糯儿的好,糯儿怎能感受不到呢?” 龙倾国哼了哼,别扭道:“那皇兄不许食言!” “好!决不食言。” 龙倾国听到保证,这才上前一步抱住龙羽的脖颈,青睐道:“那糯儿就在这里等皇兄回来。皇兄要快些回来。” “好!”龙羽抱了抱龙倾国,随即拉开她的胳膊,拂了拂她的头顶,拂袖而去。 目送龙羽离去,龙倾国这才唉声叹气的摇头。看了眼一旁一直静静站着的青源,龙倾国眨巴眨巴眼,忽然觉得心底豁然开朗。 “青源?” 青源闻言只觉得眼皮一跳,随即恭声道:“小公主有何吩咐。” “本公主哪敢吩咐你做事。你可是皇兄的御用侍卫。本公主可指挥不动。”龙倾国大声叹气。眼睛还瞄着青源。 只见青源嘴角一抽,小公主,您哪里有过不敢吩咐自己的事情? “殿下让青源照顾小公主,小公主有事尽管吩咐。”青源平平的道。 “那……”龙倾国看了眼楼下的街道上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正走过,随即被挑起了兴致,开心道:“那青源去帮我买一串糖葫芦好不好?” 青源怔了怔,抬眸看了眼窗台处,阳光撒下窗户,笑颜灼灼的女孩儿正双眸晶亮的看着窗外,脸色的笑容犹如秋日里最美的朝阳。 龙倾国听不到青源回话,随即看向他,却见他正怔怔的看着自己。 “青源?” “青源立刻便去。还请小公主不要乱走。”青源蓦地低头,话落便大步走出房间。 龙倾国嘻嘻笑了一声,继续对着窗外越走越远的糖葫芦望眼欲穿,随即见到大步下楼的青源,正向着那已经走到街尾的糖葫芦追去。 百无聊赖,龙倾国看着这热闹非凡的街道,却也被吸引了目光。 蓦地,龙倾国被一处铁匠铺内的一道黑衣吸引了目光,离得远,龙倾国看不清他的模样。可看那身影,龙倾国却感觉心底颤抖不已,那一夜的片段画面一幕幕闪过,那阴影处的黑衣,那阴沉沉的话语。 龙倾国一把盖住窗帘,靠在墙上惊恐的睁大眼睛,耳边尽是那句:我还就不信他在碰到我的毒药时,还能安然无恙! 毒药? 皇兄? 解决? 天下? 龙倾国蓦地摇着头,脸色惨白,大步向房间外跑去。 寻找着酒楼内的每一处,龙倾国只希望能够看到她想看到的身影。 几经寻找还是无果,龙倾国随即跑出酒楼,朝着青源适才离去的方向跑去。 …… …… 话说青源出了酒楼,便看到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已经走到街尾,转眼便消失在了街尾。 想到龙羽的吩咐,又想到方才龙倾国期盼的模样,青源握了握拳,加快脚步追去。 追到了街尾,便看到那小贩正走在分街的中央,随即大步追去。可是,无论他如何大步追着,那小贩总是远远的走在前面。本想去买其他小贩的,可这放眼望去,偏偏就只有那一个小贩卖着糖葫芦,只得继续追赶。 片刻,直到他追赶到一条无人的小巷时,青源这才蓦地住了脚步。 前面的那个小贩也站定了脚步,只见小贩扔掉了手中一直扛着的糖葫芦,缓缓转身,平淡无奇的面上,唇角微扬,眸中阴霾极甚。 小贩伸手摸上腰间,一把长刀被抽出,刀刃上泛着寒光,在阳光下阴沉沉的。 青源双眸微眯,银牙暗咬,随即大步原路返回。 刚走出两步,便见前面巷头也出现一个手持长刀的男人,青源知道上了当,心中焦急龙倾国的安危,只想快快脱身。随即伸手付上腰间长剑,缓缓抽出。 冰冷的剑光照射在他的脸上,那双平日里沉寂的眸中,蓦地杀气腾腾。 只见那手持大刀的二人,相视一眼,随即举起大刀,向着青源大步跑去。 青源双眸流转,素指握紧剑柄,脚尖轻轻划过青石路面,犹如猛虎般蓄势待发。 近了,小贩举起大刀撕喊着向青源用力砍去。 “小子!拿命来!” 青源双眸泛着冷光,手起剑落,硬生生的格挡住了那把大刀的攻势。 而后面那一名杀手也随后而至,向着青源毫无防备的后背刺去。 青源双眸微眯,抽出左手,只用右手握住剑柄,阻挡身前人的攻势。 而左手伸入腰间一抽。立刻便看到一炳软剑从他的腰间玉带中抽出,杀手不料他有后手,一时不查,竟被那柄软剑一把刺进胸膛,当即毙命。 鲜血淋漓,青源双眸眨也不眨的抽出红刃,怒眸看向身前的小贩。 小贩一惊之下,抽刀后退。 青源双手执剑,不给他留一丝喘气的机会,便大步攻去。 小贩单刀难敌双剑,竟被逼的节节败退。 只见青源右手执剑向小贩腰腹刺去,左手执剑向小贩的脖颈砍去。 小贩抬头,只觉得被那剑身折射的寒光晃了眼睛,直到感觉自己的脑袋骨碌碌落地,这才惊恐的睁大双眸,只可惜已经不能呼吸。 青源收剑,看也不看二人的尸体,便飞身上了屋顶,向着酒楼的方向飞速而去。微凉的秋风吹在面上,直吹的他的心,凉凉不已。 若小公主出了事情?他该如何自处? …… 龙倾国跑出很远,只觉得乏累不已,再也跑不动。面前是岔路,两条街道,她不知该何去何从。 蓦地,龙倾国惊恐的看向右侧,那里正缓步走着一个黑衣男子,那阴狠的双眸,浑身的戾气,不是那一夜的黑衣男子又是谁? 龙倾国怔怔的向后退去,看着那男子的双眸直直的盯着自己,而自己就像是一个猎物一般。 街道上人很多。可龙倾国只觉得自己被他盯着,就像是一个人漂浮着,孤立无援。 跑! 龙倾国第一反应就是跑,随即抬腿便向来时的路上快步跑去。 不知跑了多久,龙倾国再次看向四周,却发现这里人烟稀少,却是不知跑到了何处。 第八章 画血 “倾国啊倾国!你这个笨蛋,这个时候怎么就能忘了回去的路呢?!”龙倾国只觉得脑中痛的紧,心底发凉,回头看去,却看见那黑衣男子依旧不紧不慢的走在不远处,他的双眸依旧紧紧盯着自己,让自己无处遁形。 龙倾国惊恐后退,转头就跑,口中还喊着:“救命!救命!” 只是,偶尔有过往的行人。也只觉得她一个小孩子是在玩闹罢了!先不说光天化日之下的,且也没有看到她被何人追赶。 龙倾国依旧大步跑着,直到再也跑不动,直到心底的惊惧加深。 回头看去,那黑衣男子一直黑沉的双眸似乎是再笑,只见他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龙倾国踉跄后退着,惊恐的睁大双眼。 “怎么不跑了?”黑衣男子的声音想起,像极了破旧的风闸子。 龙倾国后退着,脑中飞快的运转着,思考着自救的方法。 蓦地,只见她伸手背在身后,一把小型弓弩从袖口落入手中。 这是她看到龙羽有。所以才要来玩的。 只是没想到,竟在此刻有了用处。 龙倾国恨恨的道:“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黑衣男子轻笑,不回话。 就在此时,龙倾国已然上好了弓弩,蓦地从身后抽出,对着那黑衣男子射了出去。 那黑衣男子微怔,却在那弩箭飞到面前时,微微侧身,轻而易举的避开。 龙倾国射出之后,便把弓弩向黑衣男子砸去,转身继续跑。 黑衣男子走过弓弩旁,一脚踩碎,随即继续向龙倾国追去。 对于他来说,抓一个小娃娃,简直轻而易举,他还想再逗逗她,看着他的猎物惊恐的模样,看着她徒劳无功的奔跑着,躲避着…… 最主要的是,他想看看,那个负了自己的女人,和别人生下来的女儿。 白锦,如今你是仕安国的皇后,每日相夫教子,生活何其美好! 可我呢! 你可还记得我们的山盟海誓,你可还记得当年愿意为你舍了性命的我呢? 我的锦儿,那么薄情的你,可还记得那些曾经吗? 若是你心爱的人死了,你那凉薄的心,是否也会如我一般心痛呢? 黑衣男子凉薄的唇角微抿,幽深的瞳孔暗沉着,其中夹杂着的百般滋味,无人能够体会…… …… 青源飞身掠过几条街道,却依旧没有看到龙倾国的身影,当他在酒楼里没有看到她的那一刻,他便开始慌了。 此刻,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继续不停歇的飞檐走壁,查找着。 蓦地。只见他住了脚步,视线看向那荒凉的街道上,地面上的物什。 飞身落下,青源怔怔拾起那被踩碎的弓弩,以及箭头→的方向,抬眸看向箭头射出的方向,随即飞身追去。 …… 筋疲力尽,龙倾国踉跄一下,随即跌倒在地,想要起来,却感觉双腿已经累到颤抖,再也无力逃命。 转身看向那越走越近的黑衣男子,龙倾国喘息着,心头没有了方才的惊恐,只觉得苦楚不已。 难道,她就要死了吗? …… “跑不动了吧!没关系,我来帮你……”黑衣男子笑道,随即靠近龙倾国,正要把她拎起来,却蓦地一侧身,身影飞出数步之远。 “青源!”龙倾国惊喜的喊道,那飞身而来的身影,那双剑在手的模样,不是青源又是谁? 青源飞身而来,正看到黑衣男子和蹲坐在地上的龙倾国。当即毫不犹豫,抽出利剑,使出五成内力在剑身之上。 黑衣男子感受到腾腾杀气,格挡已经来不及,这才随即抽身离去。 青源飞身落下,大步走到龙倾国面前,一把将她从地上抱起。 “青源,你可算来了……,青源谢谢你来救我……”龙倾国眼眶湿润,直到方才她才感受到孤立无援,等待死亡的恐怖。此刻她才感受到,被及时搭救时内心的无限感激。 “青源来了。小公主莫怕。”青源心头轻叹,抱着龙倾国的手一紧,转而将她背在背上。 龙倾国听话的紧紧抱着青源的肩膀,埋首在他的脖颈处。有青源在,她便不怕了。即便真的要死,她也不怕。 黑衣男子轻笑道:“我这浪费了一会子的时间,怎的引来了一条狗?龙羽呢?这是他的嫡亲妹妹,他怎么不来?” 青源双眸微眯,并不答话,看着黑衣男子信心满满的模样,他感到了威胁。 他虽自负一身武艺,可在这个男人的面前,他不得不承认,他的武功不如他。 若是平时他或许还会与他一拼,可如今带着龙倾国,他不能冒险。 青源沉吟,随即从衣襟处探出一枚圆珠,入了功力进去,便迅速向前方一丢,只听得一声响,那圆珠爆开,立刻有大量的浓烟扩散。 四周转眼模糊不清。 而青源早已经瞅准了方向,身影立即向着那个方向飞去。 黑衣男子没有料到青源竟战也不战便飞身离去,且还弄下这烟雾弹。 据他所了解,这位龙羽的侍卫身手不错,在龙羽的一众亲兵侍卫中威望极高,没想到竟也不怕失了名声,落荒而逃。 对于一个武者,只会觉得这是一种耻辱。 黑衣男子双眸暗沉,却也不去追赶,他要杀的是龙羽,而不是他身边的一条狗。 但是,他也绝不能让这条狗带着他的主人好好的回家! 蓦地,黑衣男子伸手入怀,一把制作更精良的弓弩在手,弩箭透过重重迷雾,直直的向那身影射去。 龙倾国依旧紧紧抱着青源的肩膀,却突然感觉身后冷风即至,心头发凉。 青源察觉后方夹带着强劲功力的弩箭,眉头紧皱,躲闪已经来不及。随即一把将龙倾国的身子抱在身前,与此同时,他只感到后背一痛,心头一凉,那弩箭此刻已然在他的胸膛。 生生的被震出一口血,青源脸色瞬间煞白,身影微顿,却依旧一个借力,继续向前飞去。 龙倾国只觉得脖颈一热,待看清楚了,这才惊觉那都是鲜红的血液,是青源吐出的血。 “青源,青源你吐血了。”龙倾国在他怀中不敢乱动,只伸手颤抖的付上青源染血的唇角,手指微凉。 感受到那小心翼翼的触碰,青源唇角微扬,声音很轻的道:“青源无事……” 无事吗? 那为什么在流血? 龙倾国蓦地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哭出声来,随即一把抱住青源的脖颈,埋首在他的肩头不敢出声。只是,那微颤的肩膀,却暴露了她此刻的哽咽与隐忍。 青源双眸微垂,感受到她微微颤抖的身躯,伸手拂了拂她的脊背,随即再次借力向城郊不远处的一座破庙飞身落下。 他不敢就这样出现在城内,谁能保证,那死了的两个杀手还有没有同伙,正在等着他自投罗网。 飞身落下,青源抱着龙倾国的身子,脚步踉跄的向破庙中走去,直到探查了没有人,走到了里面,这才感觉身软无力,脚步踉跄的跪倒在地。 第九章 画依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在下一刻就会断掉。 龙倾国听后,更加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 青源唇角微扬,轻声道:“我在沿途留下了记号,相信殿下很快就会寻来了。不用怕,没事了……” 是没事了吗? 可你为什么还在流血…… 龙倾国不敢说,她想用手为他堵住,可是那血还是汩汩的往外流。 “青源,青源你在流血,你流了好多血……” “没事的……” “青源,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的……” “青源,你不要死好不好,求求你,求求你……” “嗯……” “青源,你睁开眼睛,你不要把眼睛闭上,青源……” “嗯……”青源依旧轻声应着,只是,那微弱的呼吸与无力的身体,已经不能够支撑他再有其他的动作。 龙倾国低声哽咽着,时不时的用手去摸青源的鼻息,每次去摸,她都颤抖不已,她怕的要命…… 直到,青源的呼吸再度微弱,龙倾国的恐惧也更加加剧。 看着青源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庞,龙倾国当即拿起青源的剑,咬牙划破自己的手腕。看到鲜血自自己的手腕流出,龙倾国赶紧把手腕放到青源的唇边,鲜血顺着青源的唇角,流进他的口中,流进他的肚子里。 二人鲜血交缠,同样刺目的红,分不清彼此…… 不知过了多久,龙倾国眼前模糊,不知不觉陷入了昏迷,只是那手腕依旧放在青源的唇边,那鲜血依旧在流淌。 …… 那伤了青源的黑衣人正飞身离开。却突觉身后一凉,连忙躲闪,却仍被一枚利箭刺入肩胛处,顿时一声痛呼,看向来人。 当他满面怒容的看清来人时,却突得脸色一白,唇角轻颤。 只见来人也一袭黑衣,却蒙着面,看着黑衣男子的双眸中。尽是修罗一般的冷酷。 “本族主道是关押在牢笼里的那条狗去了哪?却原来是跑到这里来冒充主人了!”蒙面男子冷声道。 那黑衣男子闻言,仿佛听到了命运的宣判,却仍旧抵死反抗道:“主人?哼!你是那老东西的儿子,我也是那老东西的儿子,为什么你可以肆意妄为,而我却只能做你的走狗!” 蒙面男子,冷笑道:“这,你便问老天去吧!当年之事我不杀你,是看在你我同胞的份上!今日,你竟又来破坏她的生活。那便再也留你不得!” 黑衣男子双眸惊恐,正要逃跑,却突觉心口一凉,低头看去,一柄利刃已经穿胸而过,他的血正在汹涌而出,立时便毙命于此。 蒙面男子冷眼旁观,双眸看向这偌大的皇城,想起那黑衣男子搅和的乱子,一计顿上心头。 …… 寂静的城郊破庙仿佛已经就这样空置了不知多少年,而今日却是迎来了两名少年,随后也迎来了太子龙羽。 顺着青源在沿途留下的印记,龙羽带领着众多亲卫终于赶到了这所破败的庙宇。 飞身落下,龙羽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手中握着呢是那被踩坏的弓弩,他怎能不认得这个弓弩,这是他亲手为龙倾国所做,为了让她防身的。如今,弓弩已经出箭,且被损坏,不难想象,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那沿途的印记,也是青源在危机时刻才会留下的。青源一身武艺,功力造诣颇高,各种行动任务,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亲力亲为不假人手,且非常完美的完成。 所以,这么多年,他从来都没有见过青源会留下这紧急的印记,他又发生了什么…… 在皇城寻找的时候,亲卫抓住诸多形迹可疑之人,逼问之下才知,是被收买的杀手。 他看到了那死去的两个杀手的尸体,他识得那是青源亲手所杀。 不见青源归来,也不见他回宫,当时他便想到了青源的顾虑,青源定是知道城内诸多危险,这才不回皇城。 直到飞身落下这印记的最终地点,直到看到那长长的石阶上,来不及情理的斑斑血迹。 龙羽觉得,此刻他的心跳快要停止,莫名的紧张与压迫感袭来,让他几欲爆发。 蓦地,龙羽抬步向里走去,踏上染血的石阶,走进寂静无声,却布满血腥味道的破庙里。 一众黑衣亲卫自发将破庙围住,警惕的注视着四周。 龙羽走进破庙里,放眼望去陈旧的摆设,却看不到他想看到的身影。直到走进里间,直到看到那柱子旁,相依的两道身影,龙羽的双眸蓦地迸发出怒火,与恐惧。 大步走去,入目的便是龙倾国斜靠着青源,面色煞白,眉头紧皱,昏迷不醒。而她的手腕却稳稳的放在青源的唇边,鲜血顺着她纤细的手腕流淌入衣袖内。 而青源也昏迷不醒,尽管一袭黑衣,可那顺着身子流淌在地的血,仿佛要将二人淹没。 龙羽张口想要叫醒他们,却发觉唇角轻颤,叫不出声。 踉跄着脚步,走到他们身边,却发觉手指都在微微颤抖,不敢触摸。 他怕摸到的体温,是死人的冰凉,他怕触到的,是已经没有呼吸的鼻尖。 随后跟来的两名亲卫在看到这幅情景皆是不可置信,他们一直似若头领的青源,竟然奄奄一息,生死不明。 “殿下!”二人沉声道。 龙羽仿佛被惊醒,随即一把抱住龙倾国,将他们二人紧紧相依的身子分开,沉声道:“你们扶好青源,随本太子来。” “是!” 龙羽抱起龙倾国,随即大步向破庙外走去,刚出破庙,便飞身向着东方方向飞去,那方向不是回皇城的方向。 两名亲卫扶着青源,随即紧紧跟随在后,而守在外面的一众亲卫来不及吃惊,也随即飞身跟随在后,保护在侧。 …… 龙倾国自梦中醒来,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看到的窗外是黑漆漆的,正是夜色正浓时。 头晕乎乎的,想要坐起身,却发觉右手微微用力便疼痛难忍,软弱无力。 垂眸看去,却发现手腕处包裹着白布,仿佛是将她的手与胳膊连接在一起。 “青源……” 龙倾国的脑海中蓦地闪过那一副染血的画面,挣扎着坐起身,看了看房间内没有其他的身影,随即大步向外跑去。 腿脚无力,跑出不远便只得扶着一旁的柱子,大口的喘息。 直到此刻,她才注意到四周,虽然夜色正浓,可就着月光,还是可以看到,这是一所竹屋,四周都是浓密的竹林。 她不知道身在何处,此刻她只想见到青源,向看看她是否还活着…… “青源!” “青源……” 无力寻找,龙倾国干脆开口去喊,刚喊出两声,便突觉清风拂过,眼前一黑,便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抱个满怀。 鼻尖萦绕的是熟悉的气息,龙倾国几欲哭泣,随即双手付上紧抱住自己的人的腰身,颤抖着嗓音,道:“皇兄……” 来人正是龙羽。 龙羽抱着龙倾国纤细的身子,只觉得连日来慌乱不已的心,终于在此刻稍稍安定下来。 此刻,他怀中的女孩儿还能再叫他一声皇兄…… “糯儿……” 第十章 画语 龙羽的声音有些喑哑,因为他这些天几乎不曾说过话,又心情动荡,情绪不稳,是以有些憔悴。 龙倾国听出他的忐忑,随即偷偷抹了把眼泪,看向龙羽,轻声道:“皇兄不要担心糯儿了,糯儿已经没事了。” “对不起……”龙羽低声道。 对不起,我自负一身武功,却没能保护住自己亲近的人。 “糯儿不要皇兄的对不起,皇兄,是你救了我对不对?”龙倾国着急的问道。 “糯儿想要问青源的情况吧?”龙羽轻声道。 “嗯!皇兄,青源他怎么样了,为什么我没有看到他,他在哪里?他……”他会不会死……,龙倾国不敢再问下去。 龙羽一声轻叹,轻声道:“放心,幸亏得救及时,青源他此刻正在养伤,虽伤重了些,还在昏迷着。可已经没有大碍了。” 闻言,龙倾国几欲落泪,哽咽着,一番慌乱的经历,此刻她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皇兄,是青源救了糯儿,糯儿看到青源流了好多血,以为他会死去……”龙倾国终于哭了出来。 龙羽再次抱住龙倾国,轻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嗯!”龙倾国揉着眼睛,哽咽道:“皇兄,青源在哪?糯儿想要见见他……” “莫哭了,青源还在沉睡,莫吵醒了他。”龙羽给她擦了擦泪,语气轻快的道。 “嗯!”龙倾国重重的点头。 龙羽拂了拂龙倾国的头顶软发,随即拉着她,便向对面的竹屋走去。 走到竹屋外,龙羽却率先敲了敲门,低声道:“师父。” “进来。”从里面穿出一道苍老的声音,却内力浑厚,一听便知此人修为造诣颇深。 龙倾国疑惑的看向龙羽,却见他点了点头,随即拉着自己的手进了屋。 入目的,是一袭金边白色道袍的老人,只见他白发苍苍,容颜老去,但那双沉稳睿智的鹰眸却甚有光泽。 而此刻,他正盘膝而坐,双手围绕着的气流正向身前同样盘膝而坐的一位少年输去。 那盘膝而坐,双眸禁闭的少年,正是青源。 龙羽看到那白发老者,随即恭声道:“师父。” 此人,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白衣老者,无极老人。 而他的存在是整个江湖上的一个传说,没有几人能够亲眼目睹过他的存在,而传言他已经过了百岁高龄,却依旧功力不减,身体强健。更有传闻,他是个得道高人,即将渡劫圆满,坐地飞升。 而就是这样的一个传说般的人物,在十几年前竟亲自跑到仕安国的皇宫,亲口向仕安帝要了刚刚出生的太子龙羽,要收下他来做徒弟。 时隔十数年,龙羽太子果真非同凡响,小小少年便英勇善战,大战边疆进犯者,凯旋而归。更是创下了令所有国家都闻风丧胆的残云骑,那是属于仕安国的神话。 龙倾国自然听说过龙羽有一位师父,如今竟然真的亲眼看到了,且还在救自己的救命恩人。 龙倾国松开龙羽的手,当即便附身跪下,恭声道:“谢谢您,皇兄的师父。谢谢您肯出手相救青源,救下倾国。倾国在此叩谢了。”说完还磕了一个头。 龙羽垂眸看着懂事的龙倾国,唇角微抿,眸中暖意更甚。 无极老人闻言,却是怔了怔,没有想到这个小娃娃竟然会对自己叩拜行礼,虽然他名望甚高,可也终究是个闲云野鹤,除了他的徒弟龙羽,还真没有皇室会对他行叩拜大礼。 思及此,无极老人倒是多看了龙倾国一眼,随即轻声道:“你的命是羽儿所救,不必谢我。” 龙倾国闻言看了眼龙羽,随即又道:“皇兄的本领都是您教的,所以自然算得上是您救了倾国,倾国自然要叩谢。” 无极老人闻言,随即轻笑道:“也罢!老朽便受了你的叩拜。” 龙倾国这才笑着躬身一拜,站起身来。 看着闭目的青源,龙倾国虽然担心,可也知道此刻无极老人正在尽力施救,她也不好再相问。 看着青源的脸色一点点好转,龙倾国忐忑的心,也终于一点点恢复平静。 寂静的屋内没有一丝声响,直到无极老人收手,将青源扶好躺下,这才抬步走下床,看了眼龙羽,抬步向外走去。 龙羽随即握了握龙倾国的手,轻声道:“糯儿先在这里待一会儿,皇兄去去就回。” “好。”龙倾国知道无极老人找他有事,当即也不再追问。 龙羽轻笑着摸了摸龙倾国的额头,抬步走出房间。 龙倾国看向躺在床边的青源,抬步向他走去,俯身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看着青源沉睡的容颜,依旧止不住内心的颤抖。 “青源,你什么时候能醒来。” “青源,真好。你不用死,我也不用死。” “青源,对不起……” “青源,谢谢你……” 龙倾国低声呢喃着,身子乏力的很,便俯身趴在床沿,依旧喃喃自语。 …… 龙羽归来,进了房间,便看到这一幕,随即轻叹不已。 刚走两步,便看到那躺在床上沉睡的青源,缓缓睁开了双目,当即喜出望外的大步向床边走去。 青源睁开双眸,脑中昏昏沉沉,身上疼痛不已,蓦地想到昏睡之前的事。想要起身,却在转头之时,正看到身边竟趴着一个小小人影,看那面容,正是已经沉睡的龙倾国。 青源只听到心底一声轻叹,身子瞬间卸了力,动弹不得。 “青源,你总算醒了。”龙羽压低声音道。 青源转头看去,想要起身领罪,却偏偏动弹不得。 “不要动,你现在重伤在身,一切俗礼,管它作甚!”龙羽摁住青源的身子,轻声道。 青源这才放松身子,却自责不已,沉声道:“是青源疏忽了,还请殿下责罚。” 龙羽轻叹道:“我还要谢谢你,救了糯儿。又怎会怪你?”说着,看了一眼龙倾国被白布缠绕的手腕,那是他亲手为她包扎的,没有人知道他看到那深深的伤口,有多么痛心。 “糯儿可是划破了自己的手腕,喂你喝她的血,你这才能够撑到得救。我又怎能再责罚了你,让她再担心呢?”龙羽无奈摇头,看着龙倾国的眸中有心疼,有责怪,有自责。 青源闻言怔了怔,随即转头看向龙倾国的手,正看到那纤细的手腕上包裹着的厚厚的纱布。这一刻,他只觉得心底一声轻弦拨动,不知该如何自处。 脑中响起的是那一声声真切的关怀。 “求求你,不要死……” “我怎么救你,我该怎么救你……” 他过往十数年光景,这是他听过最动听的话语。原来。他的性命也值得那几滴眼泪。 第十一章 画情 青源蓦地睫毛微颤,轻声道:“青源受之有愧……” 龙羽轻叹,道:“糯儿的心性你是知道的,你救了她,她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你死而无动于衷?只不过她的方法着实是太过不看重自己的性命,可在当时,却也是救你的唯一方法。你不必自责,她方才还为了谢谢我的师父救你性命之恩,而跪下叩谢,又怎会责怪于你?且,你着实将她护的很好,你没有受之有愧……” 青源听着龙羽的话,只觉得心神动荡,心底轻叹。 “殿下可查明那些杀手的目的?”青源问道。 龙羽闻言,沉声道:“他们虽然招供了,可却都不知道托付之人究竟是谁,是何身份。青源,你是否与之动过手?” 青源点头,沉声道:“一个黑衣人,面相平淡无奇,青源从未见过。他身手极好,青源绝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在从他手中救了小公主后,便迅速逃离,不曾与他动手纠缠,所以,也不知道他的功夫出处。” 龙羽闻言皱眉点了点头,心中沉重,青源的武功他是知晓的,在那种情况下,竟能让青源不战而逃,可想而知那人的武功何其深厚。(作者君:可是他已经死了,表谢我。) “好了,你刚刚恢复,莫要再费神。好好修养,此事我自会追查。”龙羽轻叹道。 青源点头,看了一眼龙倾国,随即移开双眸,只觉得挨着龙倾国的半边身子有些僵硬。 龙羽没有看他,而是伸手轻轻抱起龙倾国,轻声道:“糯儿也是刚刚醒来,便吵着要来见你是否平安,此刻怕是乏力的很,这才睡了。你也睡吧,其他的事你不用担心,只管养伤便是。” “嗯。” 青源点头,看着龙羽抱着龙倾国走出房门,这才怔怔的看着自己方才被龙倾国紧握着的手,眸色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 …… 仕安皇城,近日的气氛有些紧张,司安将军率领了士兵将皇城翻了个底朝天,最终却已漏税的罪名将几家当铺和酒坊给查抄了。 百姓只道着实是劳师动众了些,司安将军出动,他们本以为是发生了什么杀人放火的命案,原来只是几个小店铺漏了税。按理说,即便是漏税了好好处理,也不至于说查抄便查抄了。可是,却有人亲眼所见,那些个小店铺不仅不思悔改,还与官兵大打出手,这才被查抄了去。 总之,这几日紧张的气氛才有所缓和,街道之上,也不见了那些拿着剑四处巡视的官兵。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几日过后,百姓倒也忘了那几家小店铺的事情,一切回归平静。 …… 这一日,杨将军府内迎来了一位黑衣蒙面男子,只见他坐在正堂之上,手中把玩着茶杯,却是在调笑一旁的杨忠于。 “杨忠于,你竟果真如此急切的想要坐上那个位置?竟也不顾及你我的约定,私自便动起了手?怎么样?损失了几处暗桩,可是心里舒坦?” 杨忠于疑问于黑衣男子何时喜欢上了蒙面示人,却也没有多加猜测,随即重重一哼,道:“你为何不将那小娃娃捉来?龙羽那么看重他的那个嫡亲妹妹,定会前来寻,到时候……” “到时候你便暴露了!莫要小看了那龙羽和那个司安,你的暗桩,便是例子!”蒙面男子冷声道。 “若不是你迟迟不肯有所动作,我又怎会调动暗桩的势力?当初可是说好了,听我吩咐行事,我前几日便让你动手,你不肯。我只有在近日他们出宫时,挑出动静,逼你动手。可是没想到,你依旧毫无所获!风影!你莫不是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如今,他们遇刺,以后便更难下手,你的目的再想达到,也难了!”杨忠于冷声道。 风影,这个名字大多江湖人物是不知晓的,但知晓的人怕是要闻风丧胆,脊背发凉。 曾经的仕安国曾存在着一个民族,他们或隐匿于深山之中,或藏身于极北之地。他们族人稀少,可却遍布整个天下。 且,族中之人无论男女,都生来被神秘人秘密训教成杀人的武器,若有人想要杀人,自己又没有能力,便可花重金求于这个民族。 若价钱可以,他们便会出动族人,去帮雇主完成杀人行动。 数十年来,从未失手。 可这个民族却在八年前悄然无息了,没有人能够寻找的到他们,除非他们自己现身。 因为,他们生性冷血,杀人如麻,犹如地狱而来的修罗。 所以,世人都称呼他们族为:修罗族。 而那个神秘人更是不曾有人真正见过,更遑论他的名字。 如今,这个蒙面男人,气息内敛,周身一触即发的戾气,让人触之心生畏惧。 他叫风影,他便是那个训练修罗族人的神秘人! 这一次,他不求金银,自出山相助杨忠于叛国,就连杨忠于也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有何目的? 其中缘由也只有风影自己知道,如今他已然杀了那个冒充自己的狗,这以后得计划,他自然要悄然而变了! 风影闻言,轻笑摇头道:“非是我违反约定,实在是按照杨将军的约定,只会一败涂地。” “难道,你想违背我们的约定!你不想达到自己的目的了吗!”杨忠于沉声道。 “不要一口一个我们!”风影站起身,双眸微眯,轻声道:“我,风影,从来不听任何人的指挥。选择与你合谋,不过是我现在想要那人的性命罢了!说不得哪天我突然不想要他的性命了,便不再相助与你了。并且,你知道,以我的能力,轻而易举的杀了他不在话下!只是我不想就这样便宜了他,这才愿意和你共谋一事。所以,你也不要拿着鸡毛当令箭的,用我的目的来威胁我。明白了吗?杨将军?”他的声音很轻,却犹如淬了毒一般直直的刺入杨忠于的心里。 “你!”杨忠于怒不可遏,却偏偏发作不得。 风影轻笑摇头,随即拂袖负手,大步离去。 只留下杨忠于一人,独自愤愤不平。 …… 这一日,无名山的那一片竹林外迎来了一位一袭青衣的少年,只见他飞身落下,便大步向竹林内走去,步伐虽然沉稳,可却不难看出其中急切。 一袭青衣,绝代风华,沉稳内敛,来人正是将皇城内忧外患解决之后,才赶来的司安。 没有人知道他在得知这一意外时,怀着多么着急的心想要立刻飞身来此。但那时,他不能抽身。龙羽太子已经身处皇城之外,鞭长莫及。只有他才能将他们所有的后顾之忧解决,所以他必须压抑住自己的情绪,留在皇城。 如今,他已经铺平了道路。 此刻,他要来迎接她…… 第十二章 画安 一步步踏进竹林,越过重重阵法,眼前终于豁然开朗,那是一个幽静的竹屋,那里有他日思夜想的人儿…… 走过木桥,来到竹屋外,院子里果然没有看到其他人。司安打开竹门,缓步向院子里走去。 龙倾国一大早便起了身,洗漱完毕却对自己的头发发了愁。她的手伤虽然好转了许多,可是仍旧不能用力,看着镜中长发飘飘的模样,龙倾国觉得倒也没有那么凌乱,索性便不管了,就任由满头青丝披散在身后。更衬得她身形娇小玲珑,面容灼灼其华。 一大早的吃过饭,龙羽便与无极老人出了竹林,不知去办什么事情了,只留下她和青源在这里。 龙倾国摆弄着后院的草药,看着从竹林间透出的阳光,心情好了许多。可又觉得甚是无聊,便大步走到前院,想去和青源说说话。这几日青源都在静养,她是连他的房间都不敢踏进,生怕打扰了他。 但昨日已经听她的皇兄说,青源情况好转了许多。她就去和他说一小会会儿的话,应该不会打扰到他的! 想到此处,龙倾国展颜一笑,加快了脚步,一蹦一跳的,口中还哼着不知名的曲子。 到了前院,龙倾国正要向青源的屋子里走,便看到一袭青衣的身影正缓缓打开竹门,走进了院子。 龙倾国蓦地住了脚步,看着那仿佛凭空而降的竹青色身影,不能移开视线。 “晟哥哥……”龙倾国喃喃道,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再去看,那道身影却也没有消失。 原来,她没有做梦…… “晟哥哥!”龙倾国欢呼雀跃,掀起裙摆便向选中的司安快步跑去。 司安在看到那抹身影时便住了脚步,看着她活泼开朗的模样,便知道龙羽没有骗他,她果真恢复的很好,她果真好好的…… 被心心念念的人铺个满怀,司安双手顿了顿,随即轻轻揽住龙倾国的肩膀。 “倾儿……” “晟哥哥!你终于来看倾儿了,倾儿好想你。”龙倾国用额头磨蹭着司安的胸膛,闷闷的说着。 “对不起,我来晚了。”司安轻声呢喃,眸中满满的都是柔情。 “晟哥哥只要来看倾儿,就不晚。”龙倾国轻声道。 司安唇角微扬,感受着怀中人的心跳,只想就这样抱着她一直一直下去。 只是片刻,他便缓缓松开手,拉开二人的距离,看着龙倾国明眸皓齿的模样,连日来紧张的情绪也缓缓放松下来。 “晟哥哥,皇兄和皇兄的师父一大早便出去了,晟哥哥若是找他们有事,可先行等一等。”龙倾国拉着司安的衣袖,轻声说着。 司安闻言唇角微扬,拂了拂她的青丝,轻声道:“殿下已经和我说过了。这次来并没有其他的事情。”仅仅是来看望你,接你回去,倾儿…… 龙倾国闻言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察觉司安在抚弄她的头发,随即拉开他的手,干笑道:“今日懒惰了些,头发一会儿便束!” 司安闻言,一声轻叹道:“不必瞒我,我都知晓。”说着伸手握住龙倾国的手腕,微微掀开她的衣袖,便能看到那刺目的白布包裹着她纤细的手腕。 疼吗? 肯定很疼…… 你那么怕疼,是不是哭的很丑…… 司安唇角微抿,随即缓缓松开龙倾国的手,伸手抚上她的青丝。 龙倾国只感觉他的手将自己的头发拢起,然后便看到他伸手在他的头顶,将一根束发的青丝带取下,为她将头发尽数束在了身后。 “谢谢晟哥哥。”龙倾国抬头看他,唇角微扬。 司安点了点她的鼻尖,淡笑不语。 “哦对了!”龙倾国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拉住司安的手便向青源的房中走去,边道:“晟哥哥,青源还在里面静养,当时就是他救了我,自己还险些丧命。” 司安自然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此次前来,他也原本里打算当面答谢。 在他的眼里,这个世上没有谁应该救谁,没有谁有责任有义务去救谁。而如今青源愿意豁出性命搭救,他便理应当面感谢,日后报答。 …… 房内,青源双眸微睁,自方才便听到了外面的声音,清楚的听到了他们二人的对话,听着他们二人伤别离,话重逢。就这样静静地听着,感受着屋内的寂静,这一刻青源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寂寥。说来可笑,他一个向来独来独往,早就习惯了孤独的人,竟然也会感受到这种常人么情绪。 青源心头轻叹,微微闭目。 房门被打开,龙倾国与司安二人相携而来。 与此同时,青源也仿佛被惊醒一般,缓缓睁开双眸。 “青源,你醒了?是不是我吵到你了……”龙倾国松开司安的手,大步走到床前,不安的问道。 青源双眸沉寂,向龙倾国微微摇头,示意她不必如此小心翼翼对待他。随即便坐起身向司安拱手请礼,道:“司安将军,青源身体抱恙,还请司安将军勿怪。” 司安挥了挥手,轻声道:“你只管歇着,这些俗礼不必看重。今日,我也是来当面感谢你的,又何提怪罪?”说完,当即冲青源拱手一揖,沉声道:“多谢你以性命救下了公主,来日我必有所回报。” 青源闻言微怔,却也在转瞬间想通了,小公主是司安将军的未婚妻,他此番对自己道谢,却也不是无缘无故的。 青源唇角微扬,沉声道:“保护小公主是青源的责任,司安将军折煞青源了。” 司安微微轻叹,道:“无论如何,这份情我司安欠下了,来日定当奉还。” 青源看他执着,当即也不再推脱。 龙倾国见他们不再说话,这才赶紧插口,对青源道:“青源,你的伤口还疼吗?” 青源微微摇头,轻声道:“不疼了。多谢小公主担忧。” 龙倾国听着他的语气,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可看他深色如常,当即也不再纠结于此事。 “晟哥哥,我们出去吧!皇兄说青源需要静养。我们这样打扰他,着实不好。”龙倾国轻声道。 “嗯。”司安点头。 龙倾国又看向青源,轻声道:“青源,你好好静养,等你好了伤口就不疼了。” 青源唇角微扬,微微点头。 龙倾国又罗里吧嗦一大堆让青源好好休息的话。这才拉着司安的手,一步三回头的出了房门。 直到门被关上,青源的手指依旧在微微颤抖,随即垂下睫毛,心中轻叹不已。 第十三章 画回 屋外阳光正好,龙倾国拉着司安的手坐在院中的长椅上,晒着太阳,闲话家常。 “晟哥哥可是已经将水姨接到了宫里?” “嗯。” 龙倾国蓦地两眼放光,连声道:“晟哥哥,晟哥哥,你有没有看到水姨她肚子里的小宝宝长什么模样?” 司安闻言怔了怔,随即无奈摇头笑道:“天逸皇后是女眷,我怎能对她不敬?再者说,小宝宝还在天逸皇后的肚子里,我又怎能看得到呢?” 龙倾国闻言闷闷的哦了一声,显然又郁闷了。没有接到人,还接二连三出了这么多事,险些和青源一起丧命。 这些日子,她虽表面没说什么,可心里终究难受的紧。 司安看得出她心里难受,随即一声轻叹,揉了揉她的软发,轻声道:“没事了,这件事我在全力调查,一定不会再有事了。” 龙倾国闷闷的点头,又觉得此刻的气氛着实沉重,想起了皇后对她的教导,要保持乐观的心态,随即摇摇头,甩掉烦恼,清声道:“晟哥哥,你从皇城而来,父皇和母后可曾让你带了话给我。倾儿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见到他们了,着实想念,也不知倾儿嫡亲的父皇母后可曾想念倾儿呢?”龙倾国拉着司安的衣袖,洋洋自得的等着听好听的话语。 司安正襟危坐,却任由她弄皱了自己的衣袖,看了眼小丫头的模样,轻笑道:“应是想念的,却不曾让我带来什么话。” “啊?”龙倾国不相信,扯着司安的衣袖道:“不会的,不会的,晟哥哥在逗倾儿玩儿。就算父皇没有话要和倾儿说,但母后肯定有话要和倾儿说的。” 司安拂了拂她的青丝,眸色转沉,轻声道:“倾儿,皇后娘娘病了。” 正在闹人的龙倾国闻言蓦地白了脸色,急急的从长椅上跳下来,道:“母后病了?为什么?严不严重?不行不行,我得回宫,我得回去看母后!”说着便要向外跑。 司安站起身一把将她拉住,轻声安慰道:“皇后娘娘是听闻你遇刺,这才急火攻心晕倒了。宫中御医已经查看过了,没有大碍。且你平安无事的消息太子殿下已经写信给了皇上和皇后娘娘,知道你无事。皇后娘娘的情绪稳定了许多,你不必担忧。” 龙倾国闻言,虽然情绪依旧激动,可终究是平静了不少,看着司安的面庞,突觉心中难受的紧,随即扑进司安怀中,竟放声大哭了起来。 这几日她都强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恐慌与难熬,此时听闻皇后为她而病,又想起青源为她险些丧命,她竟觉得自己是这么令人讨厌。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龙倾国终于受不住了,只想好好的大哭一场。 司安轻轻搂着龙倾国的肩膀,感受着她宣泄的哭声,颤抖的身躯,心中一阵刺痛。 前朝动荡,政局恐有巨变,他不知道即将要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场景,也不知道这表面的平静还能维持到什么时候。 那些按耐不住的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屡次挑起事端,他只恨自己权利不够,势力不足,不能严查,不能将那些人绳之以法。 纷乱尚未开始,便已经牵连这般田地,若有一日,纷争真的被挑起,那这平静了数十年的王朝,又将面临怎样的腥风血雨…… 司安心思沉重,思前想后,也唯有一声轻叹。 江河日下,这些古往今来权利的纷争从未停歇,没有人能够阻止这样的发展与变动,也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只期望,到时候,他所在乎的人,能够平平安安…… 少年沉思,仿佛又千般苦恼,万般清愁,融入这大好河山里,却仿佛仅仅点缀了一抹墨色而已…… …… 皇室遇刺,这仅仅是一个宫闱秘辛,不会公布于众,也不会就此罢休, 龙倾国再次踏足生活了多年的皇宫时,终于忍不住感慨,她这一出宫,着实是犹如戏本子上的描述一样,几经坎坷。她发誓,她再也不闹着出宫了…… 除非和晟哥哥一起的时候!嗯!⊙﹏⊙ 迫不及待的,龙倾国一溜小跑便向皇后的寝宫飞奔而去,顾不得一旁宫人的问安声,便身影如梭的进了内殿。 刚要让守门的宫人通报,便看到殿门被缓缓打开,正走出了皇后的大宫女,叶语。 叶语乍一看到龙倾国也惊喜不已,随即躬身请礼道:“小公主,您终于回来了。皇后娘娘等您,等的着实辛苦。” 龙倾国平复了一下紊乱的气息,这才轻声道:“语姑姑,母后她,她……” 叶语知她心意,随即轻言安慰道:“有了天逸皇后娘娘的陪伴,娘娘已经好多了,知道你今日回宫,精神更是越发好了。小公主快进去吧,娘娘等着呢。” “嗯!”龙倾国点点头,随即抬步走了进去。 走到了里面,正看到大床之上,皇后正卧在床榻之上,一旁一位肚子微隆的华美妇人正与她说着什么,二人甚是开心。 “儿臣拜见母后。拜见水姨。”龙倾国大步走到床前,俯身跪下。 突如其来的问安,让二人一惊,皇后随即怔怔的看着床边下跪的小小身影,双眸再次泛起泪光。 一旁的华美妇人便是天逸国皇后,白水心。 白水心闻言,赶忙看去,随即轻笑道:“原来是倾国来了。”说完看了一眼皇后,见她神色有些悲伤,随即轻言安慰道:“看看你,怎的又落了泪,可莫再伤心,倾国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皇后依旧沉闷着,不说话。眸中也是无可奈何。 龙倾国知晓皇后是真的生了气,随即躬身叩首,道:“母后责罚儿臣吧。儿臣不听母后劝阻,私自出宫,让母后担心了。” 听着那小小身影说着这般自责的话语,皇后也是轻轻擦拭着眼泪,连连说着:“罢了!罢了!罢了!你总是性子活脱的紧,母后也是拿你没有办法。只盼你将这次教训放在心里,莫再让母后如此担心。” 龙倾国看着皇后泪眼婆娑的模样,随即跪着行到床边,伸手想为皇后擦泪,却苦于胳膊短,够不着。 “起来吧!莫再让你母后担忧就好。”白水心伸手去扶龙倾国,轻声说着。 龙倾国重重的点头,看着皇后面色转好,随即柔声道:“母后莫再生儿臣的气了,儿臣以后绝对不再偷偷出宫让您担心了。儿臣保证。” “你呀!”皇后无奈摇头。 龙倾国知道皇后已经消了气,心情瞬间好了许多,转眸便看见白水心那微隆的肚子。 “哇!水姨的小宝宝!”龙倾国欢呼雀跃,想要伸手去摸,却又不敢去摸。 第十四章 画景 屋外阳光正好,龙倾国拉着司安的手坐在院中的长椅上,晒着太阳,闲话家常。 “晟哥哥可是已经将水姨接到了宫里?” “嗯。” 龙倾国蓦地两眼放光,连声道:“晟哥哥,晟哥哥,你有没有看到水姨她肚子里的小宝宝长什么模样?” 司安闻言怔了怔,随即无奈摇头笑道:“天逸皇后是女眷,我怎能对她不敬?再者说,小宝宝还在天逸皇后的肚子里,我又怎能看得到呢?” 龙倾国闻言闷闷的哦了一声,显然又郁闷了。没有接到人,还接二连三出了这么多事,险些和青源一起丧命。 这些日子,她虽表面没说什么,可心里终究难受的紧。 司安看得出她心里难受,随即一声轻叹,揉了揉她的软发,轻声道:“没事了,这件事我在全力调查,一定不会再有事了。” 龙倾国闷闷的点头,又觉得此刻的气氛着实沉重,想起了皇后对她的教导,要保持乐观的心态,随即摇摇头,甩掉烦恼,清声道:“晟哥哥,你从皇城而来,父皇和母后可曾让你带了话给我。倾儿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见到他们了,着实想念,也不知倾儿嫡亲的父皇母后可曾想念倾儿呢?”龙倾国拉着司安的衣袖,洋洋自得的等着听好听的话语。 司安正襟危坐,却任由她弄皱了自己的衣袖,看了眼小丫头的模样,轻笑道:“应是想念的,却不曾让我带来什么话。” “啊?”龙倾国不相信,扯着司安的衣袖道:“不会的,不会的,晟哥哥在逗倾儿玩儿。就算父皇没有话要和倾儿说,但母后肯定有话要和倾儿说的。” 司安拂了拂她的青丝,眸色转沉,轻声道:“倾儿,皇后娘娘病了。” 正在闹人的龙倾国闻言蓦地白了脸色,急急的从长椅上跳下来,道:“母后病了?为什么?严不严重?不行不行,我得回宫,我得回去看母后!”说着便要向外跑。 司安站起身一把将她拉住,轻声安慰道:“皇后娘娘是听闻你遇刺,这才急火攻心晕倒了。宫中御医已经查看过了,没有大碍。且你平安无事的消息太子殿下已经写信给了皇上和皇后娘娘,知道你无事。皇后娘娘的情绪稳定了许多,你不必担忧。” 龙倾国闻言,虽然情绪依旧激动,可终究是平静了不少,看着司安的面庞,突觉心中难受的紧,随即扑进司安怀中,竟放声大哭了起来。 这几日她都强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恐慌与难熬,此时听闻皇后为她而病,又想起青源为她险些丧命,她竟觉得自己是这么令人讨厌。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龙倾国终于受不住了,只想好好的大哭一场。 司安轻轻搂着龙倾国的肩膀,感受着她宣泄的哭声,颤抖的身躯,心中一阵刺痛。 前朝动荡,政局恐有巨变,他不知道即将要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场景,也不知道这表面的平静还能维持到什么时候。 那些按耐不住的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屡次挑起事端,他只恨自己权利不够,势力不足,不能严查,不能将那些人绳之以法。 纷乱尚未开始,便已经牵连这般田地,若有一日,纷争真的被挑起,那这平静了数十年的王朝,又将面临怎样的腥风血雨…… 司安心思沉重,思前想后,也唯有一声轻叹。 江河日下,这些古往今来权利的纷争从未停歇,没有人能够阻止这样的发展与变动,也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只期望,到时候,他所在乎的人,能够平平安安…… 少年沉思,仿佛又千般苦恼,万般清愁,融入这大好河山里,却仿佛仅仅点缀了一抹墨色而已…… 来到这无极老人的竹林养伤已有十数日,龙倾国觉得自己的已经能够独立的做一些简单的事情,虽然手腕还有些痛,但已经不影响正常的生活。 只是,听无极老人的阐述,她的右手手腕,是被青源所持有的天山银髓所铸造的利刃所伤,又伤的太深,怕是要留下疤痕了。 天山银髓是什么东西龙倾国不知道,谁曾想青源手中的剑竟是那个天山银髓所铸造的呢? 不过吧!龙倾国一小会儿的时间就想开了,左右活了性命,疤痕什么的也都不重要了! 倒是这几日龙羽忙中抽空来看龙倾国的时候,对于她的手腕要留下疤痕的事情耿耿于怀,不能安心。 毕竟,一个女子的身上留下这么长,这么明显的一道疤痕着实是不雅观了些,更何况还是一国公主尊贵的身躯。 龙倾国每每看到龙羽流露出愧疚的眼神,就觉得自己又罪孽深重了一分,也随即轻声安慰,这才让龙羽一直揪着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龙倾国一大早起身,简单收拾收拾了之后,便打开门想要到后山走走。在这里的日子她睡得不安稳,总想着她的父皇和母后。是以,也着实是睡不了懒觉了。 一路哼着曲子,蹦蹦哒哒的来到后山,便再次被后山的景色所折服。 秋意浓郁,漫山遍野的森林大多变成了金黄色,飘飘落叶随着清风翩翩起舞,犹如一只只金色蝴蝶。 又恰逢晨时,慵懒的雾气尚未散尽,连绵不断的山,与漫山遍野的黄叶被笼罩在这朦胧的雾气里,别有风味。 龙倾国走在石头铺就的林荫小道上,顺着这路边的树林,向着后山崖口处走去。 那里摆着一张石桌,两方石凳,闲来无事,坐在这山林崖口处,细数着漫天遍野的风姿绰约,果真是神仙一般的生活。 龙倾国顿觉心情大好,一蹦一跳的便向着目的地行去。 只是,路尽隐香处,蓦然转眸,便看到那雅致的石桌旁,正端站着一位一袭黑衣的少年,那少年青丝束起,正面对着前方万里的山河独自沉寂。 秋意的色调与他那一袭黑衣显得格格不入,可那少年周身散发的浓郁轻愁,却仿佛将他整个人都融入到了这山水画间。 龙倾国看的呆怔,随即轻轻捻起裙摆,蹑手蹑脚的向那黑衣少年走去。 待走到那黑衣少年的身后,正要猛的出声吓一下他,便看到那少年突然转过身来。 龙倾国起势十足,正待发功,却被反倒被黑衣少年惊住,竟直直的僵了身体,脚下一个踉跄。 黑衣少年本是闻听到了声音遂才转身查看,那稍显青涩的面庞,孤僻沉寂的眸子,不是大伤初愈的青源又是谁? 第十五章 画阳 白水心轻笑,随即拉着龙倾国的小手覆上自己那微隆的肚子,轻声道:“小宝宝在这里。” 龙倾国小心翼翼的触碰,欢喜的对着那微隆的肚子道:“小宝宝,我是姐姐,你以后要叫我姐姐!” 见她如此小孩子心性,白水心轻笑出声。 皇后也轻笑着摇头,自己在过去的这几日里竟在跟一个小孩子置气,还真是无奈。 “倾国说了这一声姐姐,可是让我想起了两年前我带着玄阳来到这里,倾国初见玄阳,竟叫了玄阳一声姐姐。不知这一次,倾国可是还要叫他姐姐?”白水心说到笑处,竟不停地笑了起来。 皇后也仿佛想起了什么,也跟着笑了起来。 龙倾国挠了挠头,左看右看她们二人都在笑,只有自己感觉莫名其妙。 “玄阳是谁?难道是比我年小的妹妹吗?所以我叫了她姐姐,你们才会发笑?那我以后叫她妹妹便是了。母后与水姨不要再笑了,倾国都不好意思了。”龙倾国扯着二人的水袖,撒娇道。 这话一出,二人笑的更欢,龙倾国很是郁闷,随即一甩手,大步向外面跑去,口中还喊着:“倾国去找玄阳,当面喊她一声妹妹!母后和水姨以后可不能再笑话我了!” 白水心平复了下情绪,但依旧轻笑着道:“玄儿是长得秀气了些,可总归是个男孩子。想起当初倾国硬是缠着玄儿,叫他姐姐。我就觉得有趣的紧。” 皇后笑够了,也抿唇轻言道:“倾国整日里活泼跳脱的很,一点女孩子的模样都没有。” 白水心挑了挑眉,道:“当初我动过要将倾国给玄阳定下做未婚妻的念头,可偏偏倾国后来又被抢先一步定给了他人。现在想想,我都还有些后悔自己下手晚了。” 皇后轻笑道:“先皇的旨意,谁也违背不得的。只盼着呀你这一胎是个公主,也好定给我的龙羽才是!” “好!那可就说定了,以后我这肚子里的可就是女娃娃了。”白水心抚摸着肚子,仿佛真的看到了个女娃娃。 皇后看着越发小孩子心性的白水心,无奈摇头轻笑。 …… 话说,龙倾国雄赳赳气昂昂的跑出栖凰宫,却发现忘记询问那玄阳究竟在何处,想要回头去问。可是一想起方才她们的调笑,便气愤的转头自己去寻。 小鱼公公一直跟在后面,就看着龙倾国一会跑到这个宫,一会儿跑到那个宫。就是不知道在寻找了什么。 终于在龙倾国气喘吁吁,停下歇着时,开口问道:“小公主,您在找什么呢?奴才或许能帮上忙呢?您说一声。” 龙倾国心中烦闷。正要出口拒绝,可蓦地一拍脑袋,看向小鱼公公,郁闷道:“对啊!本公主怎么忘了还有你?那小鱼公公,本公主问你,你可知道水姨带来的那个叫玄阳的现在在哪?” 小鱼公公闻言,纳闷道:“小公主跑了大半个皇宫,原来就是为了找……” “赶紧说,她在哪?”龙倾国心急难耐,催促道。 小鱼公公赶紧道:“在太子的东宫里。” 龙倾国闻言,立马便向东宫跑去。 “诶诶!小公主,您慢点。”小鱼公公赶紧去追,心中纳闷不已,怎么感觉小公主跟天逸太子有多大仇恨似得!明明两年前小公主还缠着人家天逸太子不让人家回国呢! 理不清小孩子的思维,小鱼公公也只得跟着奔跑。 龙倾国一路马不停蹄的跑到东宫外,愤愤的看着东宫的牌匾,一想到那个让自己被嘲笑的人就在这里面,便大步向里面走去,非常有气势! 作为年龄长的人,她着实该拿出该有的风范才是! 待会儿一定要叫她一声妹妹!好好的出口气! 想她龙倾国向来最小,如今也是有妹妹的人了,想想就心中欢喜。 东宫的宫人不敢拦下龙倾国,且,她向来也是无事便往东宫跑,宫人们也都得了龙羽的默认,任由这个小公主自由出入。 龙倾国询问了龙羽的所在,便一路不带拐弯的直奔龙羽的书房,双手叉腰,深深的吸一口气,朝着里面大声喊道:“玄阳妹妹!你给本姐姐出来!” 这一声,如雷贯耳…… 四周隐匿的玄阳太子的暗卫齐齐的抖了三抖,险些从暗处跌落下来。 他们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竟然就这样被一个小女娃,以妹妹的头衔吆喝着。 他们可以当做没有听到吗? …… 龙倾国仿佛听到了乌鸦的叫声,揉了揉耳朵,继续傲娇的注视着议事房的大门。 随后跟来的小鱼公公听到这一声吆喝,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心中直呼,完了完了,谁来救救他…… 万籁俱寂。 只听得‘吱呀’一声,书房的门被缓缓打开,从里面缓缓走出一个少年。 那少年一袭白衣,天青色的竹子分别绣在衣摆和袖口处,随着他的走动,活灵活现。少年估摸十五六岁模样,唇红齿白,面若苍山碧雪,温润却不似女子般娇柔。微微上挑的眉眼,唇角总是噙着淡淡的笑意,仿若一张泼墨山水画般。 他便是响誉天逸国,被文人雅客称赞上一句:【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的天逸太子,蓝玄阳。 龙倾国看着那恍若自山水画里走出来的少年,叉腰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垂下,原本傲娇的面庞也渐渐变得呆愣,双眸直直的看着白衣少年,不能回神。 那白衣少年,唇角微扬,看向院中正对着他发呆的小女孩儿,看着她滑落的手腕上那细小的铜铃,听着那清脆的响声,只消一个瞬间便猜到了龙倾国的身份。 脑海中竟浮现出当年她缠着自己非要叫自己姐姐的模样…… 只是,为何如今,却偏偏又自称是姐姐了? 蓝玄阳轻启朱唇,声如玉碎:“玄阳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位皇姐?” 龙倾国闻言怔了怔,只觉得一口鲜血就要喷出,她这是被打脸了吧!是吧! 她的嫡亲娘亲啊!还有她的嫡亲水姨!她感受到了深深地鄙视…… 直到看到了蓝玄阳,龙倾国的脑海中这才浮现出,自己当初是如何拉下脸皮,厚颜拉着人家叫姐姐,还不肯让人家回国的模样。 她终于明白为何母后提起自己的小时候会发笑,她终于明白为何母后和水姨会一同发笑…… 她也想笑,可她此刻更加想暴走! 捂脸…… 龙倾国一把捂住僵硬的脸皮,双脚犹如被针扎了一样,往后跳了一步,惊叫了一声,撒腿便向东宫外跑去。 第十六章 画惊 小鱼公公刚刚站稳腿脚,又被龙倾国撞的转了几圈,赶紧俯身向蓝玄阳和刚刚走出书房的龙羽请了礼,随即便大步再次向龙倾国追去。 他发现,自从小公主人长大了,脚利索了以后,他就整天成了一个球,还是跟在一个小球后面团团转的大球。(你好,大球。︿( ̄︶ ̄)︿) 龙羽刚刚走出书房,便看到龙倾国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处,随即挑了挑眉毛,看向蓝玄阳,轻笑道:“怎的本太子这皇妹一见到你,就开始不正常了。两年前缠着你叫你姐姐,两年后你们再遇,她反倒跑的比谁都快。” “多谢夸奖。”蓝玄阳悠然自得的接受了龙羽貌似夸奖的话语。 龙羽轻笑摇头,道:“你还是这样,看似温润如玉易接近,却是一个气死人不偿命的性子。你方才与她直说就好,竟还说什么皇姐不皇姐的话来让她尴尬。” “那时被她缠着叫姐姐,委实是吃了亏。今日正好还回来,两清。”蓝玄阳淡淡道。 “估计是清不了了,你让她吃了亏,她缓过神来怎能轻易放过你?你就等着她来报复吧!”龙羽笑道。 蓝玄阳挑了挑眉,不置可否。抬眸看了眼空荡荡的院落,仿佛那小娃娃还站在这里,捂脸的模样。 清风拂过二人的衣摆,两道白衣,却别有一番韵味。 …… 龙倾国横冲直撞的跑出东宫,左右看看没有人,又捂着脸向御花园跑去。 一路跑到御花园,立刻便找到一个枝繁叶茂的牡丹花丛里蹲下。这是她一贯的作风,不敢面对的事。她就窝在这里回神! “完了完了完了,本公主的形象就这样没有了,丢脸丢到了天逸国去了,怎么办。怎么办,我的形象,啊——”哇啦哇啦…… 过往宫人就只听到御花园里有人的嘀咕声,可四下看去,哪里有半个人影,只道是自己耳朵不好使,便脚步匆匆的走开。 小鱼公公一路跌跌撞撞,寻寻觅觅,终究看不见龙倾国的影子,直念叨:“不会又藏起来了吧?” 小公主别的事情都有可能忘记,但就这一件是绝对忘不了。那就是一有事就喜欢躲在御花园里!这是恒古不变的! 无奈,小鱼公公抬步便向御花园跑去,可却在一个殿门拐角处碰到了刚刚进宫的司安。 “奴才拜见司安将军!”小鱼公公赶紧俯身请礼。 对于这位在外杀人不眨眼,却在自己家小主子面前温声软语的将军,他每次见到就哆嗦。 司安从来都是对宫人的行礼视而不见,直接走过。此次闻声熟悉,抬眸见是经常陪伴龙倾国的小鱼公公,这才微微颔首,停下脚步,沉声道:“不在你家主子跟前伺候,慌慌张张的可是出了何事?” 小鱼公公闻言当即道:“小公主她跑出了东宫便不见了人影,奴才正去追赶……” 司安闻言怔了怔,问道:“为何?” 小鱼公公仿佛被踩到了痛楚,支支吾吾的说个不清,司安唇角微抿,沉声道:“说不出便不必说了,你去殿下那里通报一声,就说我去寻公主,让殿下稍等片刻。” 敢让太子等候,你不要命了! 当然,这话小鱼公公也敢在心里念叨念叨。 他可不相信太子会因为这点小事便问罪这位司安将军,且小公主跑的不见人影,太子殿下也有一份责任,自然也不会怪罪。 “是!”小鱼公公躬身领命。 司安看了看四周,随即大步向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小鱼公公偷瞄了一眼司安身影离去的方向,心中叹道:“果然还是司安将军懂得小公主!” 轻笑摇头,小鱼公公抬步便向东宫走去。 御花园。 牡丹花下。 龙倾国将自己平生所学全部应用了出来,直念叨的四周的牡丹花都蔫儿吧唧的,还不肯罢休。 司安来到御花园内,静静地站立片刻,便唇角微扬,向着一处枝繁叶茂的花丛中走去。 果不其然,素手挑开牡丹花丛,那里面正端坐着一个小小身影。 此刻那小人儿的脸上似有千般苦恼,噘着嘴口中念念有词,一会儿哀声,一会儿叹气,像是在讲着戏本子,绘声绘色。 司安静静的看了会儿,发现这个小丫头仍旧不曾发觉自己的到来,无奈摇头,俯身一把将她从花丛中抱起。 “呀!谁敢动本公主!”龙倾国正念叨的有劲,突觉身子一轻,竟是被人抱了起来。 当即口中怒喝,伸手便要去打来人,可转眸一看,那近在眼前的容颜,正是她放在心尖尖儿上的人,立刻便收了手,一把抱住司安的脖颈,哀嚎道:“晟哥哥,倾儿活不成了……” 司安闻言,轻笑道:“看你这般能闹腾,我倒觉得你还能活很久。” 龙倾国闻言怔了怔,当即伸手捶打着司安的胸口,哭诉道:“连晟哥哥也欺负倾儿!你们都是坏人!” 司安任由她打闹,就这样抱着她一动不动。 片刻,龙倾国打累了,又开始埋怨司安的胸膛太过坚硬,垂的她的手都疼了。 看着怀中小人儿一脸嫌弃的模样,司安甚是无奈,摇头道:“你果真如殿下所说的一般,忘恩负义的小家伙!” 龙倾国哼了哼,不理他。 司安唇角微扬,轻声道:“莫再别扭了,你也比从前年长了几岁,怎的还和从前一样,发生了什么事就往花丛里钻?躲得过去?” 说到这,龙倾国置气的脸再次垮了下来,拉扯着司安呢衣角,再次哀嚎着自己没脸活了。 司安无奈摇头,轻声问道:“发生了什么让你活不成的事?来跟晟哥哥说说,让晟哥哥来给你出主意。” 龙倾国看他一脸真挚,仿佛真的是要帮自己解决难题,随即便抽抽搭搭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番。 …… “你竟跑到殿下的书房外,向玄阳太子自称姐姐?还称呼他为妹妹……”司安轻笑。 “你看!你说过你要帮我的,竟然还敢笑话我!我不理你了,你放我下来!”龙倾国弹蹬着双腿,意图逃离司安的怀抱。 可司安却将她抱的更紧,随即正了正脸色,轻声道:“倾儿着实不必为此事烦恼。” “怎能不恼?母后和水姨都在笑话我,还让皇兄和那个玄阳看了笑话,现在晟哥哥又笑话我!”龙倾国气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煞是可爱。 第十七章 画难 司安唇角微扬,轻声道:“在天逸国,人人都称赞那玄阳太子一句: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意在称赞他的满腹才华,也是在称赞他那世所罕见的容貌。玄阳太子虽是男儿,可天生容貌俊逸,比那些美丽的女子都还要有韵味几分,却偏偏没有一丝女气,举止言谈间尽是温润如玉般的沉着大气。所以,你小时将他错认为姐姐,也是在情理之中,怪只怪他自己的容貌生的俊俏!” 龙倾国听着他的话语,突然觉得无比受用。 对呀!都怪那个玄阳太子生的太过俊俏了,可怪不得她! 想到此处,龙倾国忽然觉得自己有了台阶下,心情顿时晴朗不少,转眸看着司安也感觉顺眼了不少。 “晟哥哥,其实倾儿一点也不尴尬,倾儿是怕那个长得娇滴滴的,像是小娘子的玄阳太子会尴尬,所以才赶紧躲起来的。”龙倾国傲娇的说着,虽然觉得这句话太过黑心了些。 那玄阳太子虽然容貌清秀,可举止却没有丝毫女气。但,背地里说人坏话又不犯法,所以她可以脸不红,心不跳。 司安原本正听着她傲娇的话,任由她去。却突然听到不远处缓缓而来的脚步声,心中暗道不好。 可这怀中小人儿却依旧在说着,当那‘小娘子’三字出口,司安已经觉得风中凌乱了。 那不远处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转瞬便有两道身影到达了近前,只见那其中一人一袭白衣,绝代风华,不是款款而来的蓝玄阳又是谁?他身旁是已经差点要捂脸的龙羽。 龙羽听到这一席话,着实是有点暴走的冲动。他的皇妹,真真是个活宝! “不曾想,玄阳今日不仅有了皇姐,竟还成了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嗯?”蓝玄阳轻抬双眸,唇角微扬,似笑非笑的注视着那已经僵硬的小人儿。 …… 这世上最悲催的事情是什么? 是丢人丢到了跨国界的境地。 这世上更加悲催的事情是什么? 是背地里说人家坏话还被正好听到! 龙倾国的脑袋有点晕乎,当她不死心,缓缓转头看到了那似笑非笑的蓝玄阳时,只觉得整个世界都黑暗了! 只听得一声哀嚎,龙倾国挣开司安的怀抱,便泪奔而去……︿( ̄︶ ̄)︿ 不要来救她,她想去死一死成吗? …… 看着龙倾国如箭般的飞奔而去,御花园内的三位翩翩少年郎皆相视一笑,无可奈何。 司安唇角微扬,不再看向龙倾国消失的方向,转而向龙羽与蓝玄阳躬身请礼。 “司安拜见殿下,拜见玄阳太子。” 龙羽自是挑眉一笑,不予理睬,谁让这小子平日里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他还是很享受被他请礼的时刻的。 蓝玄阳看了一眼傲娇的龙羽,无奈摇头,随即轻扶司安衣袖,道:“何时如此生疏?不过几年未见罢了!” 司安行罢礼,闻言轻笑道:“如今玄阳你即将继承皇位,再与往日不同,即便我们关系再好,终究礼不可废。” “也罢,随你!”蓝玄阳轻笑道。 龙羽看不得二人如此客套,随即开口笑道:“你们二人酸是不酸?男子汉大丈夫怎的如此黏黏糊糊,磨磨唧唧。我们三人已经两年未曾相聚,可不要把时间浪费在客套上,那就太浪费大好时光了!” “羽兄是想……”蓝玄阳故意停顿了一下。 “不错!两年未见,今日我和司安便要考验考验你的酒量有没有退步!”龙羽拍了拍蓝玄阳的肩膀,朗声道。 蓝玄阳看了眼势在必得的二人,眉梢一挑,轻声道:“那玄阳便舍命陪君子了!” 三人相视一笑,随即大步离去。 …… 龙倾国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崩塌了,感觉所有人都对自己充满了森森的恶意。 耳边的笑声依旧回荡个不停,直叫她心痛不已,心病复发,心肌梗塞……(额,扯远了……) 她算是吃不下了饭,不敢在外面晃悠,怕又被抓包,于是便一溜烟的跑回了清月阁,一头栽倒在锦被里,连头也不肯露。 小溪被龙倾国这幅模样吓了一跳,赶紧上前询问,轻声道:“小公主,您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龙倾国闷闷的吭哧吭哧半天,就只憋出来一句话。 “把朝阳宫的殿门关上,没有本公主的允许谁也不能进来!尤其是皇兄,晟哥哥,还有那个天逸太子!” 小溪闻言怔了怔,随即领了命令。吩咐了下去。 只是,如何劝龙倾国从锦被里出来,她就是不听,小溪无可奈何,也便作罢。只得寸步不离的守在清月阁外面,也好方便照顾。 本想着等小鱼公公回来询问一下他的,可谁知小鱼公公支支吾吾半天也吐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来。 小溪只道是今日都不太正常!却也作罢!只好好的守着殿门,观察着龙倾国。 …… 话说龙倾国钻进锦被里,只觉得无比柔软,比蹲在扎人的花丛里好的太多!她决定了,以后再也不蹲在花丛里了,就改在被窝里! 嗯! 龙倾国依旧蒙着脸,脑中尽是蓝玄阳那登峰造极的气死人功力! 长着一张桃花脸,偏偏还那么爱笑,一副比她还天然无公害的模样,可是却能吐出来让她吐血三升的话来! 她真真是遇到了生平最大的劲敌了! 而她的晟哥哥竟然也助纣为虐,为虎作伥,欺负她这个八岁的小娃娃! 一贯护着自己的皇兄,竟也在一旁看起了笑话! 真真是对她幼小的心灵一大创伤! 她心塞。她心痛!她感到被抛弃了! ……哇啦哇啦…… 就这样,龙倾国窝在锦被里,心里默默的哭天抢地,埋怨命运的不公,人心的可怕!那欲哭无泪,振振有词,欲生欲死的小模样,真真是一大奇观! 一整天,龙倾国就这样窝在被窝里,不吃饭,不喝水,念叨着念叨着便睡着了!嘴里还流着哈喇子,时不时的吧唧吧唧嘴,估计是在梦里不知吃到了什么好吃的! 说来也凑巧,这几日前朝事忙,仕安帝无暇顾及后宫,皇后又得了白水心这个知己姐妹的陪伴,整日里二人腻歪在一起,足不出宫。自然不知道她家小公主下了命令不准任何人进入她的寝宫。 而司安与龙羽,蓝玄阳更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三人乔装出宫,喝了整整一天,这才在晚间时候,姗姗归来。 …… 这可让决定聊表决心,闭门谢客的龙倾国尴了个尬,本以为还能得来几句劝,谁曾想竟然一个上门访问的人都没有! 龙倾国不淡定了!眼睁睁看着天色渐渐月上中空,依旧没有一个人来关心她,有没有用膳啊啥的!(吃货的世界╰_╯) 第十八章 画心 肚子里空无一物,饿的她生无可恋。 龙倾国第n次看向那不远处餐桌上美味的膳食,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晃晃悠悠的走到餐桌前,一咬牙便狠心当做路过。 大步走到门前,一把拉开殿门,龙倾国的腮帮子气的鼓起。 小溪听到动静赶忙去看,便看见她忧心的小公主鼓着腮帮子,大步走出殿门。 “小公主!您去哪……” “别跟过来!” 小溪闻言生生的停下脚步,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小鱼公公不知从什么地方跑了来,手中还拿着一串糖葫芦,刚一进清月阁,便看见龙倾国迈着大步准备离开清月阁。 “小公主!小公主!您快看这糖……” “你也别跟过来!”龙倾国闷声道,脚下步子不停,一转眼便消失在了寝宫大门,不知去往何处…… 小鱼公公定在原地,看了看手中的糖葫芦,又看了看龙倾国绝尘而去的身影,生生的把到了口中的半截话给咽了回去。 他其实想说,这糖葫芦是司安将军给买的…… 小公主可是喜欢司安将军送的一切的东西…… 比如糖葫芦…… 司安将军每隔一段时间都会送一串糖葫芦,但每次小公主都新鲜的紧,仿佛第一次被司安将军送糖葫芦…… 这其中原因他略有耳闻,可事关皇家秘辛,他却是不敢妄加揣测了…… 不过…… 小鱼公公看了看已经暴走的龙倾国,耸了耸肩,小公主长大了,估计如今这招不好使了…… “小公主,司安将军已经回将军府了……”小鱼公公弱弱的道。 显然,那早就没有影儿的人是听不到的…… —— 龙倾国撒丫子跑着,脑中百转千回都是蓝玄阳可恶的模样。 明明是个男孩子,长得比她还美就算了! 关键是她巴巴的追在他后面见他姐姐时,他竟然从来都没有反驳过,任由自己做跟屁虫。 要是两年前他跟自己说明白,她这么有格调的人万万不会继续犯傻…… 可他偏偏不说!截止今天下午,她还一直觉得他是个女孩子! 那玄阳太子绝对有阴谋!针对她的阴谋! 龙倾国越想越气愤,连带着一天都没有人搭理她的气,也一起爆发! 路过的宫人看到龙倾国气的腮帮子鼓鼓的模样,只觉得这小公主着实可爱,就连生气的时候小模样还是那么讨人喜……(龙倾国:你找事!) 被龙倾国一个眼神秒了的众位宫人,赶紧垂下头,直念叨这小公主这次是气的紧了! …… 龙倾国一路来到东宫,却被告知龙羽与他们二人都不在,瞬间被气个倒仰! 随后她决定蹲点,可当他她快要把牢底坐穿,哦不,是把东宫的殿门踩平仍旧不见那三人的踪影。 龙倾国这才想到一个可能。他们绝对在躲着她…… 夜风习习,秋风吹的龙倾国有些熏熏然,拒绝了宫门口侍卫让她先在殿内等候的话。 她托着下巴坐在殿门口,左右看了许久,终究还是不见踪影。 被清风这么轻抚着,龙倾国觉得原本气愤的心情突然也没有那么急躁了。 仔细想想,其实这也是她的错,她要是被认成是男孩子,肯定也憋不出什么好话来。 罢了罢了罢了! 龙倾国觉得自己是时候发发善心,饶过那个‘客人’!毕竟人家也是来给她庆贺生辰的嘛!(这个台阶有点小……) 想起自己快要过八岁生辰,龙倾国瞬间觉得什么事都不是事了! 心情大好之余,又觉得似乎有什么事被遗忘在脑后,呼之欲出却又着实理不出头绪。 母后说她在娘胎里时候就有些不安稳,出生的时候更是差点让母后难产! 生出来又体弱多病云云~ 虽然这两年她的身体状况已经好了许多…… 偷偷听过许多次王太医拐弯抹角的话,她还是听出来了王太医含蓄的意思,那就是:她有病! 胎里体弱,吸收不足,造成她的脑袋有点发育不全,种种原因造成记忆功能的损伤。 虽然从来没有人在她面前提起过,但她自己也能感觉的到的。 比如每次她觉得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事,可看别人的模样,却像是已经发生过千百回。 还有他们不经意间提起的往事,她都全然没有了印象。 有时候,她也会感觉自己仿佛缺少了什么,有些事情明明在脑海里呼之欲出,却终究全然想不起来。 她果真是病了。 龙倾国叹着气,坐在台阶上默默地摇头,看了看天空中快要变圆的月亮,心情惆怅万分。 等到月亮圆了,那就是她的生辰了。 可是,她又莫名的感觉到害怕,想要想清楚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的时候,她又觉得脑袋疼痛万分。 “唉!” 龙倾国第n次叹气,看了眼四周依旧没有那三人的身影。随即闷闷的站起身,拍了拍裙摆,走下石阶。 左右看了看,最后还是向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小小的身影踩着月光,一步步前行,不时的还轻叹着气,正儿八经的的小脸上似有千般苦恼,万般轻愁。 片刻,龙倾国来到御花园的风起亭中,坐在凳子上,双手托着下巴,双眸恍惚的注视着天边的白月,郁郁寡欢。 “说什么很爱我,都是骗人的。倾儿现在心情很不好可是你们一个个的都躲着倾儿。是不是嫌弃了倾儿。倾儿也想身体健健康康,不再有隐疾,倾儿也不想这样……”龙倾国闷闷的喃喃着,说到人人都不敢在她面前提及的隐疾。竟双眸一暗,满眶清泪,声音也哽咽着。 “好饿——” “好难过……” “你们都不要倾儿了……” 龙倾国抹着眼泪,湿润的双眸注视着天边的白月,又想起了在诗书上读到的句子。仔细一品,又想到自己如今这孤孤单单的模样,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般,簌簌滑落。 …… 轻风徐来,秋风乍起,吹落满园秋色。 一袭白衣,青竹蜿蜒,荡起满园月光。 月光下,那款款而来的白衣身影,似从月宫里走下的谪仙,一抹清笑都仿佛不谙世事般,不解离愁。 “娇滴滴的小娘子都尚未对月诉忧,怎的倾国之人却反倒对影话轻愁了?” 声如玉碎,人如温玉,一袭白衣,青竹蜿蜒,徐徐而来的不是无双君子的蓝玄阳,又是谁? 第十九章 画愁 龙倾国仿佛听到了谪仙的轻叹,泪眼婆娑的看去,便看见悠然踏着月光走来的蓝玄阳。 都是因为他! 只见龙倾国一把抹去眼泪,跳下石凳便向已经走到风起亭内的蓝玄阳跑去。 “你这个大坏蛋!带走了皇兄还有晟哥哥,你是个坏人!”龙倾国身量不够高,只有用脚踢着蓝玄阳的腿。 蓝玄阳垂首看着身高只到自己腰腹的龙倾国,泪眼婆娑,奶声奶气的抱怨着。不经意间便想起了初见,她比现在还更小一只,整日缠在他后边,奶里奶气的叫他姐姐。 他知道自己的容貌,自记事起,他最痛恨的便是别人把他当作女子。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雨夜,他被一个有恋童癖好的达官贵人,想方设法掳去。 也就是那个雨夜,只有九岁的他亲手将那个恶心的男人杀死。 再后来,父皇为他增派了许多暗卫暗中保护,他自己也从此开始勤练武艺,必让那些垂涎他容颜的臭男人,死无全尸! 随着他慢慢长大,容貌便不再像小时候那样雌雄莫辩,再加上他言谈举止皆无女气。慢慢的,他看到的那种目光便也少了。 久而久之,连他自己都快要忘了自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世人只道他温润如玉,君子无双。可从来都不会有人知道,他的手沾染过多少血腥! 直到,他随母后来到仕安国。 直到,他遇到这个像糯米团子一样的小人儿。 怪不得龙羽会叫他的皇妹为:糯儿。 那像是个白团子一样,整日里爬上跳下,跑来滚去的奶娃娃,果真还就像是一个团圆圆的糯米。 她会惊艳的盯着自己看上许久,为了与他靠近些,会奶声奶气的和自己撒娇,继而可以扯着自己的衣服叫自己姐姐。 他看的到,她的眸子里只有惊艳,只有单纯的欣赏。 而他竟也出奇的不讨厌她的目光。 听着她每日在自己身后糯糯的叫自己姐姐,便觉得她甚是可爱,所以故意逗她,便没有和她讲过。自己是男儿之身,竟任由她把自己当作是姐姐。 她会对着自己傻笑,口中还念叨着等她长大也要和自己一般模样。 听着她口中的赞美,他竟破天荒的第一次仔细观察,自己的这般容貌,果真如她所言吗? 他觉得自己是疯了!竟被一个奶娃娃的话,而忘记了自己曾经有多么痛恨自己的容貌给自己带来的伤害! 回到了天逸国,他再也不似以往轻易不肯露出容貌。 他学会了用言谈举止来淡化自己容貌的缺憾,他学会了善待自己的皮囊,他学会了像一个正常人一样…… 渐渐地,他发现,其实一切都不像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糟…… 如今,他又来到了这里。只是没有想到,这一次他竟从姐姐的角色变成了妹妹! 如今他已然少年,除了容貌,形态特征皆是男儿模样,再想装聋作哑,随她心意怕是不行了。 “两年未见,原来小倾国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这么粘人。”蓝玄阳唇角微扬,许是刚刚饮酒而归的缘故,此刻他微醺的眸子仿佛醉了这世间万物。 龙倾国一听可不乐意了,当即收脚,双手叉腰,道:“谁说的,本公主已经八岁了,怎么还会像小时候一样!” “是吗?那方才是谁哭着闹着说自己的皇兄和晟哥哥不理自己的?若是长大了,又怎会如此粘人?”蓝玄阳一撩衣摆坐在石凳上,看着龙倾国泪巴巴的小脸,伸手入怀,掏出一方墨色锦帕递到龙倾国面前,道:“如果长大了,那就该自己擦眼泪。” 龙倾国哼了哼,一把拿过锦帕,胡乱抹着眼泪,擦完了刚要还给他,却又收回了手,将锦帕收入衣襟内,煞有其事的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既然弄脏了你的东西,自然要洗好了再还给你!” 蓝玄阳看着她正儿八经的模样,唇角微扬,不置可否。 一番折腾,龙倾国早已淡了心中的气愤,也随后坐上石凳,继续双手托着下巴,只是神情依旧闷闷不乐。 蓝玄阳抬眸看了看她,见她满腹心事的模样,不禁问道:“长大的小倾国,如此愁眉苦脸,可是有何事烦闷于心?不妨说出来听听。” 龙倾国终于听到了有人询问她,关心她,鼻头一酸,险些又要哭泣。但就是紧闭着嘴巴,不肯说话。 看她如此模样,似有万般轻愁,郁结于心。 蓝玄阳不禁轻叹,总想要长大,可是长大以后才发现这个世界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般美好。 小倾国,等你看到了这个世界的黑暗,你是否还会像如今这般,不解离愁,不问相思吗? “小倾国可还记得当初我不开心时,小倾国是如何安慰我的吗?”蓝玄阳轻言,脑中想起自己那年千般轻愁万般怨怼,只恨这个世界对自己的不公平。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小娃娃,奶声奶气的安慰着自己,现在想想,不禁让他轻叹时光。 龙倾国仿佛被踩到了痛处,此刻她最不想听到的便是‘记得’二字。 她不记得! 她什么也不记得! 她是个有隐疾的孩子! 她什么都记不得! “我不记得!什么也不记得!”龙倾国蓦地站起身,眼泪涌出眼眶,哽咽道:“你们说的什么我都不记得,我就是个有隐疾的孩子又如何!这样你们就可以在我面前,终日提起那些我都不记得的过往来嘲笑我了吗?!你们休想!” 龙倾国抹着眼泪,拿起石桌上的一个茶盅便砸向蓝玄阳,随即便抬步跑开。 蓝玄阳不料她突然反应如此大,细听她话中含义也是一惊。手指微转,稳稳的接住那砸来的茶盅。随即便站起身大步向龙倾国追去。 “小倾国……”蓝玄阳轻唤。 龙倾国捂着耳朵,继续大步跑着,待跑到花园幽径,却被那延伸到路面的花枝缠到脚踝,身子不稳,险些便要跌倒。吓得她赶紧捂脸。 “啊——” 料想的疼痛却没有,龙倾国松开两根手指,正看到自己稳稳的躺在蓝玄阳的怀抱中。 蓝玄阳看着龙倾国泫然欲泣,又被惊吓的忘记哭泣的模样,着实是犹如一个可怜巴巴的萌宠。 “你呀!”蓝玄阳轻叹。 龙倾国这才回过神,嘴巴一撇,又要流泪。 “小倾国可是大孩子,哪能说哭就哭的!”蓝玄阳赶紧道。 谁曾想龙倾国一下子把头埋进蓝玄阳胸膛处,小手紧紧抓着他的前襟,那缠绕在手腕上的铃声清脆的响彻在月夜里。 第二十章 画浓 小头颅伏在他的怀中抽泣着,哽咽道:“我不是大孩子,我只是一个随时都可能忘掉一切的病儿!我可能会忘了所有对我好的人,忘了所有的事。没有记忆,你们说什么便就是了什么!这样的我哪里能算得上一个大孩子?你们都只会骗我,不和我说,害我出丑,还嘲笑我。你们都骗我,都欺负我是个孩子!你们都是坏人,都是坏人——” 龙倾国埋首哭泣,看不到周遭的一切,便也放下戒备,将心中所有的苦楚都一一道了个遍。 蓝玄阳听着她断断续续的诉说,却也将所有的事情都捋出了头绪。轻轻抚着龙倾国的脊背,也便随地坐在了一旁的草地上。 听着怀中小人儿的哭诉,体会着她难过的情绪,感受着她轻颤的身躯。 那些都已经快要被自己遗忘的过往也随之而来侵袭着自己的脑海。那些无助,无奈,凄凉,绝望的内心折磨,他只会深有体会,又怎会不懂? 此刻,就让她将所有的隐忍都哭出来吧…… 轻拍着龙倾国的脊背,感受着她越来越小的抽泣,越来越轻的颤抖,越来越平稳的呼吸。 睡吧!醒来就什么苦楚都没有了。 如果你愿意,就请带着你的乐观,你的坚强,在梦里将这一切的不开心都忘记吧! 月光轻拂,清风徐来,两个相依取暖的人儿,对影成双,话轻愁,诉衷肠,终究是繁华三千里的一场美梦! …… 夜半更深,蓝玄阳感受着怀中人清浅的呼吸声,唇角微扬,轻柔的抱起她,缓步向清月阁走去。 只是,刚走出御花园,便看到自前面拐角处缓步而来的身影。 一袭青衣,行色匆匆的少年在看到蓝玄阳抱着那个身影的时候,缓了脚步。 司安从宫外而来,踏着秋霜,行着月光,文听清月阁宫人说了龙倾国的去向,随即便来到她最爱的御花园。 月光下,青衣少年眸色微沉,脚步不停,不消瞬间,便已然来到蓝玄阳面前。 蓝玄阳依旧唇角微扬,眸色清润,看了眼司安佯装无恙的身形,轻声道:“你受了伤。是何人竟能伤了仕安国名声震震的司安将军?” 司安微微抬首,那原本掩在夜色下的脸庞缓缓露出,只见他脸色苍白,唇色泛着青紫,俨然一副身受重伤的模样。 司安唇角微抿,却不答话,缓缓伸手,示意蓝玄阳将龙倾国给他。 蓝玄阳看着他就连一个轻微的动作便有些微微颤抖的双臂,再看看他坚定的双眸,随即缓缓将龙倾国熟睡地身子放到司安的手上,微微摇头轻叹道:“也应告诉你,她早便已经知道了自己身患隐疾,对于你们的隐瞒和盲目的欺骗,她很伤心。” 司安闻言双手轻颤,却仍旧稳稳的将龙倾国的身子揽进怀中,月光下她微颤的睫毛上还沾着些许泪珠,想必是方才哭闹的厉害吧! “嗯。” 司安轻声应着,夜色下他的神色晦暗不清,但眸中那一抹坚定的神色却是恒古不变。 擦身而过,蓝玄阳转身看向司安有些虚浮的步伐,不禁轻轻摇头。抬眸看了眼天月,他也隐隐猜到,仕安国,怕是有些不稳了…… …… 皇城百里外,无名山。 一袭黑衣的风影站在高高的峰顶上,狂风肆虐着他的衣衫,秋风萧瑟,夜凉如水,而他却恍若无感。 他面对的是皇宫的方向,因为那里有一个人,让他无尽无休的痛心。 不知多少次的就这样俯瞰世间万物,他有多久不曾这样面对过自己的心了…… 八年前他受到了她最诛心的诅咒,心伤不已,遂隐于尘世,再也不曾出面。 而如今,他却是必须要重出江湖。 “锦儿,仕安帝他懦弱无能,根本不可能给予你安稳的生活。杨忠于他狼子野心,蓄谋已久,仕安国即将处于水深火热的地步。到时,谁来护你周全?” “不过你放心,有我在,我不会让我们的孩子就这样被奸人所害。” “你放心,就算你不承认他是我们的孩子,也没关系。” “你放心,他如今是太子,我自然不会让他的身份一落千丈。” “你放心,无论即将发生的事情有多么残忍,整个仕安国也还都是他的。” “锦儿,若是当初,你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我,那么如今我们是不是就会双宿双栖……” “锦儿,那本就是我,是我,不是他……” “锦儿,那是我们的孩子……” 不复年少轻狂,不知离愁情伤。 一世沧海桑榆,只为一人薄凉。 …… 朝堂之上。 仕安帝看着底下臣子一个个都唯杨忠于马首是瞻的模样,感到深深的疲惫与叹息。 江山万里,浮云犹易。 平和平静,终究是一个国家不可能常有的状态。 想他登基二十年来,只将这仕安国犹如一个铜墙铁壁似的堡垒一般守着。一心只为了国泰民安,避免一切战乱。可终究是自己守护的这些人不甘平凡,想要更进一步,亲手将这数十年的平静打破。 仕安帝看着殿堂之上傲然而立的杨忠于,这些日子,他就连隐藏都不想再做。 快了吗?快了吧! 仕安帝久经风霜的沉稳双眸缓缓看向挺直脊背的龙羽,心头微叹,他知他的羽儿是个可造之人。但,他还小,这变化莫测的朝堂,如今的他又怎能抵挡? 仕安帝眸色暗沉,他不能就这样默默地等到那一天,等到一切都来不及的时候再后悔! “无事便退朝吧!”仕安帝沉声道。 如今,即便是有什么事,这帮不甘平凡的大臣也不会再向他直言了。 有几个年老的大臣相视一眼,正要开口,却被仕安帝开口制止,道:“李爱卿,你最近身体不适,朕已经将王太医派到你的府内为你诊治,还是快快回去吧!” 一个鹤发的老臣闻言,久经沙场的双眸一抹痛惜闪过,却终究底底应了声是。 仕安帝此话想来已经是知道什么,所以这是让他如今莫再插手朝堂之事,也好保的一家老小平安。 几个年老的大臣相视一眼,也皆都暗暗轻叹。 若是如今的事发生在他们龙虎之年,权利鼎盛的时期,他们早便拿住叛贼,还能容得他如今如此嚣张吗! 壮士暮年!英雄迟暮! …… 第二一章 画秋 退了朝,仕安帝摒退了一众宫人的跟随,独自行走在去往栖凰宫的路上。 一路上,秋风扫落叶,落花碾作尘。 秋风萧瑟,就快要入冬了…… 仕安帝的心情格外的平静,看到眼前的一切,都仿若正常。不多时,便来到了栖凰宫。 入目的,是那一院子的牡丹花,那是她最喜欢的花。 独自莫凭栏,可那一袭红衣的女子正在花丛里,望着那满园秋色,浅笑盈盈。 恍惚间,仕安帝觉得他又回到了初见她的时刻。 曾经,曾经…… 拥有了她,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而他却没有给过她想要的生活,这片天地如此狭窄,她那么一个喜爱自由的人竟可以陪着自己度过无数春秋。 他曾为了得到她,而坐上了自己最厌弃的位置。 如今,这位置却成了他们的生活最大的变动。 如此想着,便率先回到御书房,负手站在书桌旁,仕安帝沉吟片刻,随即提笔在宣纸上洋洋洒洒写下一封信。封好后,却是对着窗外低声道:“黑雾。” 立时便有一个一袭黑衣,黑巾蒙面的男子飘身进来。俯身跪地,沉声道:“主子。” 仕安帝伸手递过那封信给黑雾,轻声道:“你脚程最快,务必在今夜子时左右将此信送到天逸国国主手中。记住,一定要亲手交给他。” 黑雾恭声道:“是!”伸手接过信,只见清风度过,身影便瞬间消失不见。 仕安帝望着窗外的秋景,恍惚轻然道:“子时信至,两天集结兵力,三天大军压境,到了第六天,以你的能耐,应该就可以带领亲兵抵达天机寺了吧!到时候,她们的性命就都托付给你了!” …… 仕安帝走走转转,却是又来到了栖凰宫,那里仍旧站立着一个红衣女子,巧笑嫣然。 皇后捻起一片落花,正在感叹花儿的凋零,却在转眼间看到了站在花园旁正看着自己发呆的仕安帝。 “皇上,怎的站在那里?”皇后清笑着,立即抬步走向仕安帝。 仕安帝回神,便见自己放在心头的人儿正在向自己走来,走进他的生命,走进他给予她的牢笼。 “锦儿……” 这一声轻唤,却仿佛包含了他多年的辛酸与爱意,话从口出,随风而逝。 锦儿是皇后的闺名,皇后本姓白,单字锦。 白锦突闻仕安帝如此轻唤自己,不禁一愣,遂快步走到他身边,轻声道:“皇上怎么了?” 仕安帝情不自禁拥她入怀,嗅着她的气息,不禁鼻头微酸,涩声道:“没什么,就是想你了。” 白锦闻言怔了怔,随即微红了脸颊,感叹岁月流逝,当年他们年轻气盛,爱的轰轰烈烈,如今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份炙热的爱也渐渐沉稳了下来,不再那么轻易就波澜起伏,她与他是夫妻,更像是亲人。数十年的不离不弃,那份情已经深入骨髓,怎能用一个爱字就能表达的了呢? 如今再听他轻声说着思念,她的心也随之轻颤,过往那些沉淀的记忆都随之而来,挥之不去。 片刻,白锦轻声叹息:“圣翼……” 仕安帝听着自己的名字从她的口中唤出,恍若隔世。自他登基,便被冠上两个字,皇上。这个称呼给予了他所爱之人,却也毁灭了他们所有的梦! 秋风落叶,二人依旧紧紧相拥,那些曾经的沧海桑田,满腔热血,在经过岁月的沉淀,只会变得更加甘醇与浓厚,那是刻在骨子里的念。 …… 龙倾国趴在花园门口的假山后面看着仕安帝与白锦相拥的模样,嘻嘻的偷笑。过几日就是她的生辰了,她想过来看看她的母后承诺给她的公主裙有没有做好,谁曾想竟看到这一幕。 “我还是去找皇兄玩吧!嘻嘻~”龙倾国捂着嘴,刚要从假山后走出来,却被一块凸起的石头给拌住了脚,眼看着便要跌倒。 “哎呦!”龙倾国一声惊叫,赶紧捂脸。 仕安帝与白锦听到动静赶紧回头看去,就在白锦的惊呼声中。一袭月牙白衣衫的龙羽飞身而来,牢牢的接住了即将落地的龙倾国。 白锦这才呼出一口气,发觉自己还在和仕安帝相拥,随即嗔怪了他一眼,赶紧松开来向龙倾国与龙羽二人走去。 仕安帝轻笑,也抬步跟随。 龙倾国捂着脸,没有预想呃呃呃疼痛后,赶紧松开手,正看到龙羽轻笑的眸子。 “你这快要摔倒时就喜欢捂着脸是什么习惯?不用手挡一挡,只会摔得更重,你不知道吗?”龙羽弹了弹龙倾国的额头。 龙倾国痛呼一声,嘟囔道:“瞧皇兄说的,好似糯儿经常摔倒似得!” “难道不是?”龙羽斜睨着她。 额……龙倾国挠着脑袋想了想,远的她想不起来,可是前两天她好像真的刚刚摔倒一次,不过是被蓝玄阳给扶着了。虽然不知道第二天醒来床头怎么会趴在她的晟哥哥,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真的经常摔倒。难道记忆力不行,脑子就反应迟钝了? 呵呵呵!!! 龙倾国发现她现在都能正视甚至调笑自己的隐疾了,甚好甚好!→_→ “是又如何?等糯儿长大了自然就能走的平稳!到时候看皇兄还如何调笑!”龙倾国哼了哼,挣扎着起身。 龙羽瞧着她的模样,无奈摇头轻笑。 白锦走来,看到龙倾国站起身,安然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却忍不住轻斥道:“怎的整日里就这般泼皮?平日里学习的仪容仪表都被你吃进肚子去了吗!” 龙倾国正傲娇,闻言蓦地脑袋一缩,又想起自己偷看的事情,自觉理亏,随即干笑着转过身,乖巧的福了福身,道:“儿臣拜见父皇,母后。” 龙羽也俯身请礼,笑看着龙倾国如何应对。 龙倾国看着白锦依旧有些生气的模样,双眸骨碌碌一转,随即走到白锦身边。一把抱住白锦的腰,撒娇道:“都怪儿臣太浮躁了,想着快要过生辰就开心的忘乎所以了。母后勿怪,勿怪嘛……” 龙羽在心底轻笑,双眸注视着那小小身影撒娇的模样,不住地感叹。 白锦听闻她说起生辰一事,又想起了她生产龙倾国时,所受的罪,想到龙倾国生来带有隐疾,便心头一阵疼惜。 “唉!你这孩子!就知道母后的软肋!”白锦轻叹。 龙倾国一听便知道大难已过,心头窃喜,再次磨蹭着白锦。 第二二章 画离 仕安帝在一旁看着她们二人亲昵的模样,不禁心头微颤。转眸看向龙羽,心头一阵轻叹,这些年他将龙羽细心培养,只盼着有朝一日他能独挡一面,不再如同自己一般。 至于,在遇到那一个人时,他视若亲子的龙羽会如何决定,也全都随他自己的心意了。他自问不曾愧对过任何人,却唯独愧对了那个人,可他不后悔,他爱白锦,白锦也爱他,所以即便是对不起天下人,他也要和白锦在一起! 而龙羽,他尽心尽力栽培,从不曾因为他不是自己的孩子而忽视过半分!也算是抵过他当年所做的错事吧! 仕安帝看向白锦,此刻的她笑颜如花,她一心为了他们一家人,对于这些暗处的龃龉从来都不知晓。 他不想让她知道任何一点黑暗,在她的世界里,她与自己恩爱,为自己孕育一个孩儿,她是幸福的。那就这样一直幸福下去吧! 即便有朝一日,他不在了,也希望她能在两个孩子的陪伴下永远开心! 就这样吧!浮浮沉沉数十年,这一切,也该有个了结了!朝堂变动,这是他自坐上皇位便已经想得到的事情,如今只不过是已经到了罢了! “倾国生辰将至,这几日天气甚好,你也该准备一下出发了!”仕安帝轻声向白锦说道。 白锦闻言怔了怔,轻声道:“往年都是在倾国的生辰前两日再出发的,回来正好便是生辰宴会。眼下还有六日光景,是不是有些早了?” 仕安帝状若无意,轻声道:“最近几日天气不稳定,趁着这两日天气好,早些出发,也好过到时候耽搁了去。” 白锦闻言,轻笑着点头,随即拂了拂龙倾国的头,道:“也对,早去早回也是好的!” 龙倾国闻言问道:“母后又要去天机寺为儿臣祈福吗?” 白锦轻笑道:“是啊!祈求母后的小公主能一生平安。”也祈求我儿的隐疾能早日康复。 龙倾国闻言双眼一亮,扯着白锦的衣袖道:“带上儿臣!带上儿臣!儿臣亲自去祈求,是不是会更加灵验一些!再说,儿臣也想为父皇母后还有皇兄祈福!好不好?” 白锦点了点龙倾国的鼻头,道:“不行,天机大师说过,不能带上你。” “为什么啊?”龙倾国闷闷的道。 白锦闻言心头微怅,其中缘由,她早已经与龙倾国说过多次了,只是,她可怜的孩儿,终究还是记不得。 “听话,母后去去就会,绝不会耽搁了你的生辰的,放心!”白锦道。 龙倾国闻言垮了脸,闷闷的哦了一声。 却听得仕安帝开口道:“久闻天机寺香火鼎盛,人人心愿皆可达成,白姑娘近日不是也有心事郁结于心吗?你们可一同前去,也好有个照应。” 白锦闻言,双眸一亮,道:“是啊!早前她还给我念叨着,说是在天逸国就久闻天机寺大名,却一直都没有机会一去。这次可不就有了机会?” 仕安帝轻笑点走,双眸沉寂,随即看向龙羽,轻声道:“想来玄阳太子要保护他的母后,自是要同行。倒也别让你的母后眼巴巴看着人家母子团聚。所以你也随行而去,路途遥远,一方面陪伴你母后左右,令一方面也好保护你母后和你水姨的安全。” 龙羽闻言怔了怔,斟酌道:“儿臣自是担忧母后与水姨安全,只是儿臣手下政务繁多,怕是脱不开身。” “无妨,如今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你手头的那些小事便暂且放一放,左右不过两三日的时间,也是无碍的。有你在你母后的身边随行保护,朕才能放心。”仕安帝沉声道。 龙羽闻言,虽心头疑惑为何这一次要让自己跟随。却也想不出什么不妥,随即低声道:“是!儿臣定护得母后与水姨安全。” 白锦闻言,轻声对仕安帝道:“哪里就那么麻烦?” 仕安帝轻笑道:“朕不放心,手下的人哪能有自己的孩儿尽心竭力,你便早去早回,误不了羽儿手头的事。” 白锦嗔怪了他一眼,无奈点走。 龙倾国被两科半天,这又突闻龙羽也要跟随,随即苦声道:“皇兄也要跟去。那儿臣自己在宫中会很无聊的!” 仕安帝闻言拂了拂龙倾国的头顶,低垂的双眸微颤,却也轻声道:“司安不是尚在皇城吗?你若无聊,朕便特许你可以出宫,让司安随叫随到。好不好?” 龙倾国闻言当即两眼放光,兴奋道:“真的啊!谢谢父皇!” “你这孩子!”白锦点了点龙倾国的额头,笑骂。 龙倾国脸不红心不跳,随即蹦蹦跳跳的向栖凰宫外跑去,边跑还边向白锦喊道:“母后此行多多注意身体,有皇兄在,儿臣也就不担心了!儿臣要去找晟哥哥了!” 音未落,人已不见了踪影。 只留下三人无奈摇头,感叹皇家竟还能有这样一个活泼开朗之人。 仕安帝唇角微扬,眸底却暗沉如海。 他最近无数次得到情报,八年前隐退的修罗族人在近日,频频现身,蠢蠢欲动。 八年了,那个人终于要出现了。 在这个风口浪尖上,他不知道那个人的这次现身究竟为了什么,但他自己却一丝风险也不能冒。 龙倾国是他自己的女儿,不像龙羽是那个人的孩子。他不敢保证那个恨自己入骨的人会看到白锦的面上放过龙倾国。 所以,他只有把自己的女儿留在自己身边。 此次他故意没有让司安跟随,而是让龙羽跟随。 皆是因为,龙羽毕竟是那个人的孩子,若是那个人找到了白锦与龙羽,也必定不会杀了自己所爱之人和自己的孩子。所以,白锦与龙羽只有不在皇宫,不出现在即将到来的宫变中,他们才能安全。 而留下司安,让他自由出入皇宫,且承诺龙倾国可以自由出宫,是为了司安能够随时好好保护他的女儿。也是为了,万一到时候有自己所预料不到的意外是,司安也好收拾残局。 如今,他能做的都做了,只等,只等这一切都慢慢靠近覆灭,一切就都这样慢慢的结束吧…… 看着身侧,白锦依旧巧笑嫣然的模样,仕安帝心痛如绞,只希望,在以后没有他的日子,她也能平安快乐! 第二三章 画前 龙倾国跑出了栖凰宫,那叫一个红光满面的面,春风得意的意,喜气洋洋的洋。 得了仕安帝的金口玉言,那她以后想要出那道宫墙时,可是要昂首挺胸迈大步的!想想都有点小激动呐! 龙倾国脑中描绘着那时的画面,止不住咯咯的傻笑! 这可让身后紧紧跟随的小鱼公公看的一愣一愣的,他发现,最近的小公主是越来越不正常了! “小鱼,你那是什么眼神?别以为本公主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啊!”龙倾国斜睨了一眼正在抽抽的小鱼公公,哼声道。 小鱼公公嘴角一抽,赶紧把头垂得更低,直说道:“不敢不敢,额……没有没有……” 龙倾国哼了哼,脑中又想起自己可以自由出入的事情,顿时喜上眉梢,随即一蹦一跳的向前走去。 路过转角,龙倾国看到一个身影由远及近,仔细一看,却是让她激动不已,赶紧跑上前去,拉着来人的衣袖,开心道:“青源,你已经好了吗?”说着还围着青源转了一圈。 一袭黑衣,正是刚刚养好身体回到皇宫的青源,青源本正走着,却忽听熟悉的叫声,细看之下才看到一个小小身影向自己扑来。 此刻,看着正围着自己打转的小丫头,青源久未有表情的脸庞,终于松动了一分,唇角噙笑,轻声道:“已经好多了。” 龙倾国确定他已经无事之后,当即大大的送了一口,笑道:“刚刚才得了父皇允许我可以自由出入皇宫的命令,本想着马上就出宫让晟哥哥送我去看看你的情况的。没想到你就已经康复了!真好!真好!青源,你没事了真好!”至今那幅场景她还记忆犹新! 青源眸色微沉,唇角微抿,垂眸看了眼龙倾国拼命把手往后背不让他看到的模样,不禁唇角微扬,道:“还未感谢公主的救命之恩。” 龙倾国闻言一怔,掩在衣袖内的手一颤,那日的割腕之痛恍若还在体验。 “青源莫不是在取笑我?救命之恩这四个字可是我要说于你听得!” 龙倾国如此说着,当即便有模有样的双手抱拳,躬身道:“倾国多谢青源的救命之恩,来日定当回报。” 青源一怔,正要扶起她,却又见龙倾国抬眸郑重的注视着自己,沉声道:“我说的都是真的,青源你的救命之恩,我领下了,莫不敢忘,必当相报!” 青源看她双眸郑重,随即唇角微扬,也学着她的模样,轻声道:“那公主的救命之恩,青源也领下了!莫不敢忘,必当相报!” 龙倾国一怔,随即轻笑道:“好好好!我欠你,你欠我。” 青源看着她的笑,微垂双眸,唇角划过一抹淡淡的轻笑。 “怎的一会儿不见。你们二人就又欠了对方什么?” 一声轻笑传来,龙倾国与青源抬眸望去,那边正缓步而来的月牙白长袍的少年,青丝羽冠,不是龙羽又是谁? 龙倾国闻言哼了哼,看向青源的眸中尽是纯粹的笑意。 青源却淡了笑,恭敬站着。 待龙羽走到近前,便见得他身后的一位公公俯身向龙倾国问了礼,随即恭声道:“奴才去请司安将军了,先行告退!” 龙羽点点头,示意他退下。 龙倾国看到那位公公离去,这才反应过来,当即欢呼雀跃道:“晟哥哥要进宫吗?太好了!” 龙羽一把摁住龙倾国的肩膀,禁止她再蹦蹦跳跳,轻笑道:“当心再像方才一样摔了去。皇兄可是不会再扶你了,让你疼一疼,也好长了记性!” 龙倾国听龙羽戳她痛处,当即哼了哼,道:“晟哥哥就要来了,到时候我就跟着他出宫去玩。在他面前蹦蹦跳跳,晟哥哥可是最喜欢我活泼可爱的模样,才不会像皇兄一样的训斥我!” 龙羽无奈摇头,道:“好好好!你的晟哥哥最好!” “那是自然!”龙倾国傲娇一脸,随即开口道:“我不和你们说了,我要回宫收拾收拾,打扮打扮!” 说着便要跑开,想了想却又停下脚步,拉着青源的衣袖对龙羽说道:“皇兄,青源的伤才刚好,你可不能让他再干体力活!他要好好修养一段日子!” 龙羽闻言直叫到她没良心,却也应了下来,挥挥手,示意她赶紧走! 龙倾国哼了哼,随即笑着看向青源,轻声道:“青源,等我从宫外回来给你带好多好吃的,给你补一补!” 青源垂眸看着龙倾国正儿八经的模样,止不住唇角微扬,轻声道:“嗯。” 龙倾国嘻嘻一笑,这才又一蹦一跳的离去。小鱼公公躬身退下,又开始了追逐小公主之旅。 …… 龙羽看着她的身影消失,骤然轻笑,随即也与青源一起回到了东宫。 入了内殿,青源正要告辞,却听得龙羽叫住他,这才随着龙羽一同入了内殿。 龙羽负手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景色,想起方才龙倾国的话语,蓦地看向青源,轻笑道:“本太子这个皇妹算是把青源你当作好友了!” 青源闻言怔了怔,随即微微摇头,轻声道:“殿下说笑了。公主年纪还小,自是跳脱些。保护公主是殿下给予青源的命令,职责所在,青源即便是丢了性命,也不会讨了公主的报恩之心。” 龙羽轻叹摇头,道:“你不想要她的报恩之心,可耐不住她想要报恩。糯儿她虽年幼,却知晓恩怨分明,你既然有恩与她,她必定不会忘记。” 青源微楞,却也微微颔首,不再推脱。 龙羽看着青源毕恭毕敬的模样,不禁轻叹道:“当年我救了你,也便留你在了身边。我身为太子,自然少不得整日里刀光剑影,你这些年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可是会怪我?” 青源闻言蓦地躬身,恭声道:“殿下何出此言,青源的命是殿下所救,承蒙殿下传授武艺,才有了青源今日。青源怎会怪殿下给予青源活着的理由呢。” 龙羽叹息,道:“你向来严谨,对自己也是苛刻要求。在我的一众亲卫里,你一向是最得力的。所以我想说的是,青源,你活着的理由不是为了完成任务,或许你还可以感受一下其他的事情。这个世间不是只有命令与任务才是一个人活着的理由!你向来执着,认定的事便不会更改,如今我所希望你能洒脱些性情,而不是做一个只会完成任务的木偶。譬如在糯儿身边,你至少还会笑。” 第二四章 画诺 青源双眸沉寂,不禁心头微颤,这些年他一心只为完成任务,有些正常人所做的事情,他向来不屑一顾。 他总以为,这就是他应该的生活。 他知道龙羽太子对待亲卫,从来都不像旁人那般冷血,这也是他甘心卖命的原因。 如今,他竟是流露出了对正常生活的向往吗?所以才会让龙羽太子有了这一番言辞? 龙羽沉吟,却又开口道:“明日,我要随母后一同离开几日。青源,你便留下来,留在糯儿的身边,好好的保护她。” 青源惊讶道:“殿下乃一国储君,怎能轻易便离开皇城?更何况如今这种特殊时期,殿下……” 龙羽摆了摆手,轻声道:“父皇仁慈,总是不喜战火。此次糯儿遇刺,虽然司安已查抄几家商铺的名义将杨忠于的几个暗壮拔出,但还是惊动了父皇。父皇虽然仁心,可终究是一国之君,朝堂之下如此风波涌起,怎能令他心安。前些日子父皇在朝堂之上发了火,将许多一直默默无闻的官员贬了职位,放逐出了皇城。司安是朝臣,终究与本太子走的太近,这一次的暗里动作,不做他想也知与本太子少不得干系。自古君臣有别,越是在这特殊时期,本太子与司安的接触便不能越多,以防那杨忠于趁机使乱,煽风点火,蛊弄朝臣。我贵为太子,他不能如何。可司安却不同,他只是朝臣,若被杨忠于以勾结储君的罪名定下,少不得一番苦楚。所以,此时,我必须要谨慎。父皇虽然不喜权术,可心境却是明了的紧,杨忠于如何,父皇也心中清楚。此次父皇让我暂时离开,虽面上是为了保护母后,其实也意在让我避避风头。” “可是,近年来杨忠于蠢蠢欲动,此时离宫,是否有些不妥?”青源皱眉,只感觉心头阴影不安。 龙羽微微颔首,轻声道:“这些我都明白,但有些事却是不得不为。幸而有司安在,有他守护皇城,在加上父皇也会有所警惕,我只离开几日,应是不成问题。再者,宫内还有你,到时候我会再增派一些亲卫交由你统领,你只管好好保护父皇和糯儿。其他的,有司安便可。” 青源微怔,随即便要拱手领下命令。 却被龙羽率先制止了他领命的动作,只听得龙羽沉声道:“这不是命令,是请求。我要离开,不能在她身边保护她,所以我请求你替我保护她。青源当知糯儿和父皇在我心中的分量。也当知,父皇乃一国之君,不能有事。所以,拜托了。” 龙羽说着,反倒向青源微微躬身,以示请求的心意。 “殿下岂可!”青源连忙制止,侧身避开,随即沉声道:“青源必当不负殿下所托,待殿下归来之日,定能看到平平安安的小公主和皇上。除非青源身死,否则必不辜负殿下所托!” “好!”龙羽闻言唇角微扬,想起要离宫,却也止不住叹息,道:“我离开的几日,宫内若有变动,及时联络。” “是!”青源应下。 龙羽转身看向窗外,不知为何,他的心里总是难安,只盼着无事便好! …… 司安一路风尘仆仆进了皇宫,立刻直奔御书房去见仕安帝。 得了允许进了房间,正看在仕安帝坐在书桌旁,提笔写着什么。 司安双眸沉寂,躬身请礼道:“微臣拜见皇上。” 仕安帝微微颔首,示意司安起身,手中却依旧在宣纸上写着什么,并不说话。 司安静静站着,也沉默不语的等候着仕安帝。 仕安帝写写停停,似是在写什么难以言说之事,约摸一炷香的时间才停笔。收了宣纸,装进信封里。这才抬眸看向司安。 仕安帝眉目含笑,沉稳睿智的双眸定定的望着沉着内敛的司安,眸中尽是信任与期盼。 只听得他缓缓开口,道:“你可知当年朕为何会请求先皇推了天逸国的求亲,转而把倾国许给了你?” 司安闻言怔了怔,这才了然于胸,想他虽然身居将位,可毕竟是为人臣。先皇将倾儿许给了他,这也是当时令众人哑然的一桩韵事了。 今日听得仕安帝所说,原来将倾儿许给他,竟是仕安帝的主意。 司安斟酌着恭声道:“皇上和皇后娘娘视倾国公主如同掌上明珠,想来是不希望倾国倾城嫁到他国。天高路远,倾国公主若受了委屈,皇上和皇后娘娘也是鞭长莫及。” 毕竟他的倾儿身患隐疾,若果真嫁给了别国,必会遭人把柄,受了委屈。 仕安帝微微颔首,轻笑道:“不错,朕与皇后将倾国视若心头之肉。怎能忍心看她千里迢迢,远嫁他国。倾国身患隐疾,若日后被奸人利用,朕也是无法庇护左右啊!这才早早的便将倾国定下婚约。你从小便沉稳果断,睿智勇敢,将倾国许给了你,朕放心。” 司安闻言蓦地单膝跪地,沉声道:“臣必当一生守护倾国公主。” 仕安帝微微颔首,叹息道:“朕这一生,后宫嫔妃众多,即便一心爱护皇后,也终究是亏待了她!司安,倾国还小,你却已然十六。若是寻常百姓,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但,今日,朕要对你下一道命令。” 司安俯身恭声道:“司安听旨。” 仕安帝沉声道:“朕命令你,一生只得娶倾国公主一人,不得相负!” 没有后果的命令,只有一句不得相负。却是这个世间,一个父亲对女儿最强的后盾,最美的承诺! 司安恭声道:“司安晟领旨。司安晟向天地保证,这一生只娶倾国公主一人,只爱她一人。若违此誓,必定不得善终!” 多年来,他第一次将自己的名字全部念出,世人只道一句司安将军,可唯有那个糯米般甜甜的丫头会唤他一声晟哥哥,让他知道,他除了是一个将士,还是一个普通人。 这是他对仕安帝的承诺,也是对自己的承诺!龙倾国如今尚且年幼,说爱与不爱都过于矫情与假意。 但这是他的承诺,无论何时,他都不会忘记! “好!”仕安帝微微颔首,双眸中尽是欣慰。 片刻,只听得仕安帝一声叹息,站起身。手中拿着那封信,走向还在跪着的司安。 亲手扶起司安,仕安帝将信递到司安的手中。 信封上没有署名与要交于的人,司安伸手接过,看向仕安帝。 “这封信是给你的。”仕安帝轻声道。 司安抿唇,收下。 仕安帝又言:“务必好好保管,待必要之时便可打开。” 第二五章 画真 司安恭声应下,又听得仕安帝道:“因着皇后与太子不在宫中,倾国那性子肯定会觉得无聊,朕特准了倾国可以自由出入皇宫,你也可自由出入皇宫。若这几日她嫌宫里无聊,你便将她带回你的府中。” 司安怔了怔,不疑有他,也便恭声应下。 仕安帝负在身后的手握了又握,紧了又紧,最终只一个转身,沉声道:“好好照顾她。退下吧。” 司安抿唇,看了看仕安帝有些佝偻的脊背,和那鬓角微白的发丝,心中有几分压抑。 躬身退下,司安望着微微暗沉的天际,眉头紧皱。 缓步走出仕安帝的寝宫,司安回头看去,那琉璃瓦,金砖墙塑造的宫殿,不知道困住了多少人的梦! …… 龙倾国穿着一袭粉色公主裙,飘逸非常,朱唇不点而红,柳眉不画而浓,大大的桃花眼忽闪忽闪的,可爱的鹅蛋脸嫩白的仿佛能掐出水来。那眉眼虽因为年幼而为长开,却仍能看出是一个美人坯子。 龙倾国脑中回想着方才小溪给她梳妆打扮时夸赞她的话语,只觉得今日的阳光甚好,甚好。(阴天君,默默飘过……) 得了消息,龙倾国便蹦蹦跳跳的等候在了,出了逸安殿必经的一段青石路上,身后跟着小鱼公公,正捶着腿。 “小鱼公公,你这样可不行。要是等本公主长大了你就更加跟不上了。”龙倾国斜睨着小鱼公公。 小鱼公公闻言嘴角一抽,立即直直的挺直了腰杆,昂首挺胸,不发一言,用行动来表决心。 龙倾国扑哧一笑,却在下一个瞬间看见正款款走来的司安。 “晟哥哥!” 龙倾国飞快的跑了过去,飘逸的长裙随风摇曳,犹如一只正翩翩起舞与花丛间,不知人间愁苦的灵蝶。 司安正沉思着行走,突闻那一声糯米般甜甜的呼唤,随即唇角微扬,看着不远处正飞奔而来的小小身影,张开了自己的双臂。 龙倾国一把扑进司安的怀中,咯咯的笑着。 “跑这么快做什么,万一摔倒了可如何是好?”司安轻声斥责,可双眸中却全是宠溺。 龙倾国傲娇的哼了哼,轻快道:“不怕,晟哥哥又不是皇兄,皇兄说下次看到我再摔倒就不扶我,让我疼一疼长教训!可是晟哥哥是不会这样对我的。对不对?晟哥哥!” 司安点了点她挺翘的鼻尖,轻笑着点头,连连称是。 蓦地,龙倾国神秘兮兮的拉着司安俯下身来,在他耳边轻声说着:“晟哥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司安自然知晓她要说什么,却也装作无知的模样,问道:“倾儿要告诉晟哥哥什么好消息?” 龙倾国嘻嘻一笑,笑意再也掩盖不住,清声道:“父皇准许倾儿可以自由出入皇宫了!那样倾儿就可以相见晟哥哥就能见晟哥哥了!” 司安看着龙倾国笑的眉眼弯弯,只觉得心底的乌云也随之消散。 “嗯。” “那晟哥哥赶紧带倾儿出宫!倾儿想出宫!” “好。”司安轻笑。 二人抬步刚走,龙倾国便回头看了看要跟着的小鱼公公,立即住了脚步,嘟囔道:“小鱼公公,有晟哥哥在,本公主不会出什么事的。所以小鱼公公你就留在清月阁和小溪聊聊天啊啥的。” 小鱼公公闻言看向司安,却见司安微微颔首,示意他可以放心。想到司安将军对小公主宝贝兮兮的模样,小鱼公公也便放宽了心,当即俯身告退。 随后一路上的宫人便看到一个青衣少年稳步在后头走着,前面一个粉衣女孩儿正蹦蹦跳跳的,口中哼着不知名的曲子。每走出一段距离,便会调皮的回头望上一眼后面的青衣少年,满目信任与依赖。 果真犹如一副绝美的山水画一般,令人望之心暖。 …… 第二日。 一连阴霾了几天的天色突然转暖,深秋的天气却犹如春暖花开时节一样,直叫人心情甚好,妄想高歌一曲。 因为得了仕安帝的特赦令,龙倾国觉得离开她的母后和皇兄几天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不是她小没良心,哈哈,是她的晟哥哥诱惑太大,她盼着能一直跟在晟哥哥左右很久了。 几日后是她的生辰,如今心爱着她的母后和皇兄正在启程为她祈福,她的水姨也要启程去为肚子里的宝宝祈福。而她又可以自由出入皇宫,可以每日都见到晟哥哥。 龙倾国仰头看着天际明亮的阳光,幸福的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那灿烂的笑容是那么真挚与清透。 宫门。 离别总是伤感的,龙倾国扑在白锦的怀中久久不想不能释怀。白锦抚摸着龙倾国的头颅,唇角荡起温柔的笑意,看向一旁静静站着的仕安帝。 此刻的仕安帝负手而立,被岁月压制的有些佝偻的肩膀不知何时已经挺得直直的。他正看着自己的儿女,看着自己的爱妻,看着这一眼望不到边的天下,不禁心头微颤,却话巴山。 “皇上,倾国还小,总是调皮。臣妾不在的日子里,还请皇上不要多加责怪她才是。”白锦柔声说着。 仕安帝看着自己的结发妻子,那历经风霜却依旧温柔体贴的模样,不禁心头轻叹,轻声道:“照顾好自己。” 白锦微微颔首,继而望向依旧紧紧抱住自己不放的龙倾国,轻笑道:“这么多人看着呢,倾国也不嫌害臊?” 龙倾国从白锦的怀抱中抬头,左右看了看正望着自己轻笑的龙羽,还有白水心,想到即将离别,不禁有些抑郁。 继而又重新埋头在白锦的怀中,闷闷道:“儿臣不要,儿臣不要,什么公主的体面儿臣通通不要。儿臣就是舍不得母后,舍不得皇兄还有水姨。”如此说着,还微微侧头看了眼白水心微隆的小腹,闷声道:“小宝宝还没有叫我姐姐呢!” 这一声哀怨却着实让周围人都哑然失笑。 蓝玄阳刚刚整理好一切事宜走过来,便听到那可怜巴巴的哀怨声,看着那快要缩成一团的小人儿,不禁调笑道:“你现在这幅模样,哪里像是一个姐姐的作为?怕是我这皇妹有朝一日就算见到你,也是不愿意叫你一声姐姐的!”耳濡目染,这几日白水心还有白锦都将那未出生的小娃娃视若女娃,他也便随众了! 第二六章 画别 龙倾国一听蓝玄阳这个声音,便顿时想起自己在他面前是如何出丑的。偏偏他还总是能够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视人,谁也没有她知道这个无双君子的心有多黑! “哼!”龙倾国蓦地松开白锦,转身面向蓝玄阳,愤愤道:“咱们打赌,要是到时候她叫了我姐姐,你就算输!反之就是我输,输的人要无条件服从另外一个人一件事!否则,否则,就每天都没有饭吃!”她一直都是最小的。终于这又来了个比她小的,再不喊她一声姐姐,让她自信一些。她还活着干嘛!不吃饭就是不吃饭! 这个赌注着实是狠了些…… 众人不禁轻笑,龙羽看着自己的这个活宝皇妹,不禁哑然。 蓝玄阳唇角微扬,煞有其事的郑重点头道:“一言为定。” “哼!”龙倾国直接无视了蓝玄阳那仿佛春日合醺的笑,坚决不被他迷惑。 她可是最聪明的小公主,她很有自信! 转头看到龙羽,龙倾国继而一把抓住白锦的手,冲着龙羽郑重道:“皇兄,母后和水姨以及小宝宝就交给你了,皇兄一定要好好照顾她们!至于那个谁,皇兄可不能让他一直跟小宝宝灌迷魂汤,让小宝宝不要叫我姐姐!知道不!” 龙羽轻笑,连连点头,在龙倾国说到那个谁的时候,不禁抬头看了一下无奈摇头的蓝玄阳。 “好好好。皇兄答应你!”龙羽捏了捏龙倾国的脸蛋,也是满眸子的不舍。 “好了,天色不早了,早些出发吧!”一旁寂静多时的仕安帝突然出声。 众人闻言片刻沉默,却也释怀。 白锦抚着白水心进了车辇,在轿子放下之际又深深望了一眼仕安帝,二人四目相对,满目柔情。 龙羽与蓝玄阳一撩衣摆便各自上了马,行走之际,便听得龙羽向仕安帝,拱手道:“请父皇放心,儿臣定当好好照顾母后和水姨。” 蓝玄阳也随之拱手,示意仕安帝放心。 龙倾国拉着仕安帝的手,眼泪巴巴的,却没有流出眼眶。 仕安帝微微颔首。 二人这才一拉缰绳,带领着仪仗队向前方走去。 龙倾国使劲的挥舞着手,向他们告别,终究泪流满面。 “皇兄好好照顾母后和水姨。倾儿等着你们回来!” 龙羽回头看她,唇角微扬。 蓝玄阳不知何时收回了望向龙倾国的眸子,不再回头,只拉着缰绳,直直的走着。 龙倾国看着仪仗队越来越远,终究看不见。 “父皇?” 龙倾国泪眼朦胧的抬头望着仕安帝。 仕安帝微微垂首,看着龙倾国泪湿的眼眶,随即伸出大手为她轻轻擦拭着,轻声道:“倾国长大了,不可以哭了。答应父皇,以后不管遇到再伤心的事,都不可以哭。你是一国公主,你是父皇和母后最心爱的孩子!” “那皇兄呢?”因是哭过,龙倾国的声音有些糯糯的。 仕安帝抬眸看向无边无际的天,声音有些飘渺。 “我将整个国家交给他,他便是这个国家的君主,他更不可以哭!” 龙倾国抬头看着仕安帝有些朦胧的面庞,她看不懂此刻她这个皇帝爹爹的眸色,她听不懂他仿佛暗藏了许多含义的话语。但她知道,她的爹爹虽然是个皇帝,却和其他的爹爹一样,很爱她,很爱母后,很爱皇兄…… 多年后,当龙倾国再次回想起这一日仕安帝决绝的眸光,都止不住的心痛到颤抖。 父皇,你是有多爱我的母后,可以牺牲向往的自由,甘愿困在这个龙座一辈子!只为了守护母后,守住她心底最美的净土! 父皇,你是有多爱皇兄,可以亲手将自己的江山托付给他,交给一个与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 父皇,你是有多么的爱我呢?千算万算,都只为了保我平安。 离别总是伤感的—— 平安,平安,一世长安。 父皇。 我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够有能力为你和母后织绘出一片蔚蓝的天…… …… 今日的天有些阴沉,一改昨日的阳光明媚,变得深不可测,让人有些压抑。 龙倾国今日心情甚好,看着有些阴霾的天,但也不觉得有什么。反倒一大早穿上最漂亮的公主裙,对着镜子照了半天,扭来扭去的嘻嘻笑着。 “小溪,本公主好不好看。”邻家有女初长成,虽然那眉眼依旧稚嫩,可那一股风姿已经是不可忽视。 一旁看着龙倾国臭美的小溪不禁掩唇轻笑,道:“小公主,您不仅遗传了皇上和皇后所有的优点,这性子却是又更加独特,自然是美的很。” “小溪的嘴比本公主的还甜,是不是偷吃本公主的千层糕,甜蜜饯儿了?”龙倾国斜睨了小溪一眼。 小溪继续轻笑道:“小溪跟着小公主久了,自然是被小公主的甜嘴巴传染了,说的话当然好听!不过啊,小溪却是也和小公主一样,从不说谎!” 是吗?龙倾国虚荣了一下,自己平时不说谎吗?她什么时候有这么端正的态度了? 单纯的小溪,你果然被本公主美丽的表面给蒙蔽了,哈哈…… 龙倾国装模做样的清了清嗓子,傲娇道:“那是,本公主虽然不靠谱了些。但人品还是可以保证的!” 小溪清笑,直念叨龙倾国不禁夸。 二人耍嘴皮子了一会儿,龙倾国看了眼外面的天,也便心急如焚的想要走了。 “小溪,本公主不给你在这里耍玩了。本公主今日要出宫一趟,你可要在这里乖乖的等本公主回来哦~”龙倾国嘻嘻道。 小溪住了笑,随即福身,俏声道:“是~小溪乖乖的等小公主回来!” 龙倾国看了眼一旁针线盒里还未完工的头饰,心情瞬间有些郁闷,闷闷道:“小溪,这头饰什么时候可以做好啊?” 小溪轻笑道:“快了,小溪加把劲,等小公主回来,就可以带了。” 龙倾国闻言高兴的拍手,道:“好~谢谢小溪!” 小溪看着龙倾国稚嫩的童颜,无奈摇头,心中直道终究还是个小孩子! 告别了小溪,龙倾国大步跨出清月阁,正迎面碰上走来的小鱼公公。 小鱼公公见是龙倾国,立即上前微微躬身,唇角微扬轻声道:“小公主这是去哪?奴才来领路。” 龙倾国笑的眉眼弯弯,轻声道:“去和父皇打个招呼,本公主今日要出宫。”他的晟哥哥此刻正在御书房呢!她得快点过去,别等自己走到的时候,她的晟哥哥就已经离开了! 小姑娘思情的模样跃然面上,小鱼公公无奈轻笑,道:“那奴才为小公主领路。” “不用不用!你的小溪留在这里就可以了。我乃最英勇神武的小公主!这么点路,还是可以畅通无阻的!”龙倾国着实自信了一把。 小鱼公公不禁轻笑,连连称是。 龙倾国看着小鱼公公笑嘻嘻的模样,也着实感慨了一下。小鱼公公‘年芳’十九,自她记事便已经伺候在她身边,自己也算是看着他一天天成长吧! 小鱼公公不像其他的内侍,女里女气的还说话要翘起兰花指。虽然长相唇红齿白的,却像是这个青涩的大男孩儿! 且整日里和她在一起逗乐子,每每笑起来,那弯弯星眸,像极了小时候的月亮。 龙倾国直感慨,等小鱼公公再大些,一定要给他找一个好姑娘,两个人娶妻生子,和和美美! 咦~小溪就不错! 龙倾国在心里打着小算盘,这就把二人给定了! 显然,年幼的龙倾国并不知道,何为太监。在她的世界里,一切都是美好的。 “小鱼公公赶紧回去吧!小溪还有许多活计要做,又要帮本公主做头饰,定是忙不过来。小鱼公公快去帮忙!”龙倾国嬉笑着,心里的小九九恨不得写在脸上。 小鱼公公看着龙倾国狡猾的笑,虽不知这个整日都不着调的小公主在想些什么,却也是领了吩咐,打了个千儿。 “小公主慢走。” “好啦!本公主要出发了!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龙倾国摆手。随即一蹦一跳的向着仕安帝的宫中走去。 小鱼公公看着龙倾国跳脱的模样,自是欢喜,轻笑着摇头,随即向清月阁内走去。 青石路面上,再也没有了方才的欢声笑语,肆意清声,一阵风过,直吹落满地枯叶。 秋,深了。 …… 第二七章 画天 放眼望去,蜿蜒曲折的山路仿佛一直延伸云端,浓密的林子扩散着,攀爬着,似乎要将整个山头与世隔绝。 龙羽伸手拂开最后一颗大树的遮掩,让后面的白锦与白水心经过。 蓝玄阳待她二人过去之后,这才习惯性的环视了一眼四周,感到无事,这才抬步经过。 龙羽最后踏上山门外的石阶,禁不住抬头望去,绵延不绝的石阶一直延伸着,最上方的便是山门的轮廓。 白锦看了眼几十年都不曾改变的天机寺,不禁与白水心相视一笑,不出意外都在彼此的眸中看到那些轰轰烈烈的过往…… “每年倾国生辰,我都会来这里求上一求。说来,水心你也有多年不曾来过这里了吧!”白锦对白水心说着,声音里有些许感慨。 白水心收回望向天机寺山门的眸光,闻言转而看向一旁的蓝玄阳,这才轻笑着对白锦说道:“记得那时,我刚有了玄阳不过三月身孕。因着你处境危险,子宇他与圣翼大哥赶去救你,便将我安置在了这天机寺中。左右整整等了三日的时光,这才见着他们二人将你完好无损的带了回来。锦儿你可是不知,那三日里,我忧心忡忡,坐立难安,幸而,你们都没事……”白水心伸手握住白锦的手,感叹。 白锦仿佛陷入了回忆,却又轻轻一叹道:“世事无常,终归是一切都好了起来。如今,能与水心你一起再来一趟这天机寺,也是圆了这些年的心愿了!如今,羽儿和玄阳二人都已经长大成人。我只期盼,倾国能够平平安安就好……”白锦说道此处,竟情不自禁的湿了眼眶。 白水心轻笑,道:“锦儿,你如今倒是越发的多愁善感了。好了,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咱们还是赶紧上去吧。多年未曾来过,我也见一见天机大师他老人家了。” 白锦擦了擦眼眶,轻声笑道:“也是,咱们赶紧走吧!” 二人说着,便相携着抬步走上石阶。 龙羽与蓝玄阳随即相视一笑,看着自己的娘亲如此感情甚好,心下也是开心,随即一同抬步走去。 …… 天机寺,坐落于仕安国东南处的无名山上,哪里方圆千里荒无人烟,世人只道是传闻有天机寺的存在,却是不知究竟在何方了! 但,却也都盼着能够去一趟天机寺,亲眼见一见天机大师,若是能让天机大师解一解心中所惑,夫复何求! 顾名思义,天机大师是个与无极老人一样至高无上的存在。 若说无极老人是个法力高强,善于岐黄之术的半个仙人! 那天机大师便是这个世间的妙手回春,善于医术与毒术的僧面修罗! 传闻二人每隔五年,每逢中秋月圆之夜,便会在苍茫山顶一决胜负,势必要比出个高低来。 只是,这岐黄之术与医术毒术究竟哪个厉害,却是无人知晓了。 也从未听闻二人有谁胜谁负的消息传来,是以,人人都盼着,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能够亲眼目睹这两位传奇人物的巅峰对决,与胜负分晓! 那也是不枉此生,来这拥有两位传奇大师的世间走一遭! 入了寺内,便看到极其简单的殿宇与佛堂,只是,偌大的寺庙里空无一人,可却也不显无人入住与收拾的杂乱之感。 白锦与白水心却是有说有笑的向里走,对于眼前的景象像是早已经司空见惯。 龙羽与蓝玄阳倒是有些意外这传闻般人物入住的地方,果然,不同凡响的人物,就连落脚之处的风格都与众不同。明明是个寺庙,却偏偏一点也不像是寺庙。 二人相视一笑,不置可否。 四人刚走到内院,便看得到一个一袭素衣的少年缓步走来,那少年眉眼温润,相貌堂堂,高高束起的发鬓未有饰物,整个人行走如风,身形修长,自带一股清爽利落之风,给人很是舒适恬静的感觉。 这倒更加让人哑然了,寺庙里的人着装也不是僧人模样! 龙羽与蓝玄阳同时怔了怔,脑中不禁又冒出一个相同的念头。莫非这个就是天机大师?这也太年轻了! 只见那素衣少年缓步走来,眸子从白水心面上扫过,毕恭毕敬,待看向白锦时便熟稔了些。 “锦姑姑,您来了。”素衣少年躬身请礼。 白锦看到素衣少年当即笑逐颜开,上前一步轻声道:“千痕,两年不见你竟长这么高了。” 千痕闻言唇角微扬轻声道:“去年外出游历,未曾赶上锦姑姑前来,着实遗憾。” 白锦轻笑道:“不遗憾,不遗憾,以后有的是机会。” 千痕微微颔首,转而看向一旁一直盯着他的白水心,微微躬身请礼。 白锦这才反应过来,随即回头对白水心说道:“这是十年前天机大师收的弟子,名唤千痕。千痕,这是姑姑的好友,你可以叫她心姑姑。” 白水心闻言这才收回了惊讶的目光,方才她还在纳闷白锦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侄子。却原来是天机大师收的徒弟。 千痕闻言随即唇角微扬,颔首道:“师父早便与千痕提起过,却不曾想原来您就是水姑姑。方才千痕失礼,水姑姑勿怪。” “不怪,不怪。真懂事。”白水心止不住夸赞,虽然她的玄阳已经很懂事,可偏偏让她觉得她亲儿子的笑容总是温润之余却有些冷然。想起她儿子小时候受的苦,所以对于蓝玄阳现在的性子也是着实可怜的很。 白锦笑道:“水心,瞧瞧你这话。可让玄阳如何想?” 白水心闻言也是轻笑,随即看向千痕,指着蓝玄阳,说道:“这是姑姑的儿子,蓝玄阳。” 白锦也指着龙羽,开口道:“这是锦姑姑的儿子,龙羽。你们三人年纪相仿,终究是千痕小了一岁。因着叫了我一声姑姑,便也委屈一下,称他们二人为兄吧!” 千痕望向龙羽与蓝玄阳,随即唇角微扬。 龙羽与蓝玄阳相视一眼,三人同时相视一笑,皆微微颔首,略表心意,示意见礼。 白锦与白水心抿唇一笑,知道他们三个少年性子别扭,也便作罢! “千痕,天机大师可在?”白锦问道。 第二八章 画风 千痕仿佛早便料到,随即恭声道:“锦姑姑与水姑姑此次来的不巧,师父他前些日子刚好闭关。” “闭关?” 白锦与白水心同时说道,显然有些郁闷。以天机大师的能力怎能不知她们要来,这是存心躲着她们呢! 却又听千痕说道:“师父早便知道锦姑姑与水姑姑要来,所以锦姑姑与水姑姑此次前来所求的所有事宜,师父已经嘱托千痕全部准备好了。所以锦姑姑与水姑姑不必觉得白跑一趟。” 白锦与白水心相视一眼,有些意外,却又释然。 “也罢!此行见不着天机大师,以后也会再有机会的。倒也不强求。”白水心轻言道。 白锦拂了拂白水心微隆的小腹,以示安慰。 千痕轻声道:“天色不早了,禅房已经备好,二位姑姑与二位兄台长途跋涉着实辛苦,便先行歇息吧!” 白锦轻笑着微微颔首,随即开口道:“那就有劳千痕带路了。” “姑姑折煞千痕了。请。”千痕头前带路,脚步轻快,风姿绰约。 龙羽看了眼远处连绵不绝的山峰,轻声道:“本以为此行可以见到天机大师,怕是不然了。” 蓝玄阳轻笑,道:“机缘未到莫强求。” 二人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眸中看到了无奈。随即微微摇头,抬步跟了上去。 …… 下了早朝,仕安帝在总管太监的搀扶下一路向寝宫走去,路上几支巡逻的大内侍卫侍卫正值换岗。 仕安帝徒步走着,而双眸却已悄然看向那一张张陌生的脸庞。 止不住的,仕安帝心头轻叹,该来的总会来的。 “六福,你跟着朕已经多少年了?”仕安帝向一旁伺候在侧的总管太监六福说道。 六福是看着仕安帝长大的,且一直都陪伴在仕安帝的身旁,如今他的头发已然花白。 “老奴也是记不清具体的了,怕是有几十年了。” “三十多年了。”仕安帝感叹。 六福轻笑着微微颔首。 “六福,你这一辈子都困在了皇宫中,可是会怪朕?”仕安帝轻声问着。 六福闻言不禁微微摇头,道:“什么怪与不怪?老奴只知道自记事起便来到了这皇宫中,这里已经是老奴的家了。” 他曾也觉得这偌大的皇宫困住了他的一生,可自从他多年前遇到了扇儿姐姐,才觉得原来这里才是他的最终归属。他从来没有求过什么,如今到了老,他也只希望自己能够好好活着,不为了自己,只为了扇儿姐姐的在天之灵能够安歇。 他有多么希望,自己当初可以有机会到达扇儿姐姐的身边,亲口告诉她,自己没有死。 那样,她在那决绝跳下城楼的身影会不会有一丝犹豫不决呢? 罢了!罢了!前尘往事,都已经散尽了,就连梦里,他也再见不得扇儿姐姐的身影。 一切。就这样随着时间的长河尽数消散吧! 仕安帝抬头望着天际,不禁感叹,那么从今日起,一切都结束吧! 回到了御书房,只见仕安帝进入隐秘的密室里,从昏暗的墙角处掏出一个陈旧的锦盒,打开来,里面正安安稳稳的躺着一个血色口哨。 缓步出了密室,便见仕安帝单手紧握着那血色口哨,望着窗外天际,不禁感叹:“罢了,罢了,一切都会好的。” 口哨声响,仿佛划破了天际,却被旁人听不进耳中。 不消少刻,三道人影仿佛从虚空中而来,瞬间便来到御书房内,与此同时,御书房原本开着的门窗无风自闭。 “主子。”三名黑衣男子齐齐道。 多少年了,如今他们又听到了自己主子的传唤。 仕安帝负手而立,双眸沉寂,沉声道:“从明日起,你们的主子便是我的儿子龙羽。今日,且再听我的最后一次命令吧!” 三人面不改色,随即齐声应是。 仕安帝微闭双目,心中赫然惆怅。 …… 这一日的天机寺迎来了一袭黑衣的男子,只见他轻易的破了布满屏障的无名山,转瞬便来到了后山,无人察觉。 后山,漫天的枯叶飞舞中,一袭淡蓝色衣裙的白锦正独自凭栏,凝望着绵绵不绝的无名山,想到一会儿便可以赶回皇城见到她日思夜念的人,便禁不住唇角微扬,那一抹笑,灼灼其华。 却刺痛了黑衣男子的双眸,黑衣男子微微抬头,有些苍白的面庞露出,正是风影。 风影怔怔的看着那已经许久不曾见到过的容颜,许久不曾品味过的笑容,不禁感叹沧桑巨变,物是人非。 锦儿,八年了。 锦儿,当我再见到你,还是止不住的心痛。 而你呢?当你再见到我,是不是还像八年前那般用你那双伤人的眸子狠绝的望着我呢? 锦儿,快了,过了今夜,一切就都结束了。你的生活便不会再有变动,你可以安稳一生…… 锦儿,多年不见,你的笑容还是这般清透而美好,而我却早已经不再是当初的我。 锦儿,若能重来一次,你是不是再也不想遇到我? 锦儿…… 你永远不能体会我心中的凉…… 风影重重的合上双眸,掩去满脸痛惜,转身欲走。 白锦似有所觉,转眸正看到那一袭黑衣的风影,只一瞬间,脑中尘封多年的记忆再次涌现,心痛的都在丝丝颤抖。 “风影——!” 风影的脚步蓦地顿住,那宽厚的肩膀竟在止不住的颤抖,只见他缓缓转身,满脸的不知所措与慌乱。 原来,他还是怕的。 他怕看到她蚀骨的恨意眼神,他怕她再次对自己吐出最恶毒的诅咒,他怕那曾经对他巧笑嫣然的模样,再也不复往昔! 白锦看清了风影的模样,这才恍惚间踉跄后退,声音微颤,恨恨道:“你竟然还敢出现在我的面前?风影,你为什么不永远消失?!” 果不其然—— 风影唇角微微拉扯,扯出一抹苦笑,随即微垂双眸,再抬眸时,早已不复方才惊慌失措,心痛无比的模样。只见他唇角噙着笑,轻声道:“我又没有死,怎会永远消失呢?” 白锦看着风影的模样,禁不住心头颤抖,往事历历在目,誓不敢忘! “你来做什么?”白锦沉声道。 风影轻笑道:“我朝思暮想的人在此处,我自然要来看一看的。” 听他如此戏言,白锦似乎想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随即紧紧揽着身子,就连声音都在颤抖,道:“风影,都怪我当初错看了你!” 错看了我吗?风影垂眸掩去眸中失落,不禁抬头轻声询问,道:“都这么多年了,你可否愿意听我一句解释呢?锦儿?” 第二九章 画恨 “不要叫我的名字,恶心!”白锦身子发抖,当年她满门被灭,又身重情药的事情再次浮现在眼前。她时至今日都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好好的人会一边说着爱她,又一边杀了她全家,且给自己下了药,强迫她? 她当初是那么喜欢他,可换来的究竟是什么! “风影,别说十几年的时光过去了,即便是用一辈子,两辈子的时间,我也绝不敢忘记你的所作所为!”白锦恨意不绝,心痛如绞。 听到那仿佛刻在骨子里的恨意,风影止不住心头颤抖,看着白锦那充满恨意的眸子,当年之事,他终究是没有勇气再解释下去。 “也罢!你既不愿听,那我便不说了。”风影唇角微扬,随即转身便要离去。 “站住!”白锦出声制止,随即沉声问道:“你此次出了修罗族,可是要对圣翼不利?风影。我告诉过你,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我与圣翼如何,你都不要再插手!” 风影静静的听着,尽管他已经做好了被责骂的准备,可当他听到,看到,她狠绝的模样时,还是会止不住的心头颤抖。 他知道,他用了半辈子的时间,终究是将他的一辈子都走出了她的世界…… 爱如何,恨又如何? 到头来,他们终究是错过了…… “锦儿,当年我便说过,必定会杀了龙圣翼。我决不食言!”风影唇角涩然,终究是吐出了能让白锦更加恨他的话语。 锦儿,既然你选择了恨我,那便恨得再深一些吧! “风影!你这个疯子!你究竟想要怎样?”白锦蓦然失声,沉沉道:“当年我父亲不过是不愿归属你们修罗族,你便杀我全家百口人,竟还不惜对我下药。如今,你竟还要打扫我的生活!风影!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当初我初识的那个风光霁月般的洒脱之人,为什么一夕之间变成了这般模样?风影,我白锦的一生都活在你给的痛苦之下,如今,你究竟还要怎样呢?!” 听着她的责备,风影蓦地闭上了双眸,心痛到不能喘息。 锦儿,你问我还要怎样? 可我,却不得不为了! 锦儿,昔年之情你已全然将它们变成了加倍的恨意,如今,我还能怎样呢? 我不想怎样,我只想让你的生活更加安定。龙圣翼他软弱无能,根本顾不得你的周全。那便让我来出手掌控一切吧! 你放心,此事之后,我便永远消失在你的面前,永远! 风影唇角轻颤,微微侧头却是再也不看身后女子一眼,飞身而去。 “风影!我恨你!我恨你!” 白锦止不住呢喃,却在下一瞬间脸色惨白,当即便快步跑出了天机寺,向着山下狂奔而去。 白水心在屋子内看到白锦的身影一闪而过,看她满脸惊慌失措,立即便站起身想要追去看。却突然觉得肚子又痛了起来,不知为何这几日她总感到莫名的腹痛难忍。 “锦儿?锦儿你去哪?”白水心轻唤着,可那一抹身影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啊——” 腹痛难忍,白水心不得不俯身蹲坐下来缓解疼痛。 …… 风影一路疾行,终于在一处叫不出名的山崖停下,向下望去,是深不见底的腾云缭绕。 风影却好似并没有看到那是常人见到便会双腿打颤的山崖,只见他双臂微张,一跃而下,黑色身影瞬间落下山崖下的山谷之中。 那山谷两面逢山,陡峭的就好似硬生生将一座山劈开了两半。 风影犹如鬼魅般翩然落下,随即负手而立。 立时便见他身后的一汪深潭中蓦地涌现出三道黑影,只是他们出于潭水,可周身衣物也无一丝水迹。 那三人飞身落下风影身后,齐齐单膝跪地,齐声恭敬道:“族主,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世人不知,只道修罗族是个存于尘世的地狱,却终究不知道他们一族究竟藏身与何处。 他们确实犹如行走到尘世的鬼魅,他们的领域不在陆地,而是在深不可测的地下。 因着领域在地底,上有潭水作为屏障,所以他们尤其善于水性,而这可以滴水不沾的功力自然在族中无甚稀奇。 风影闻言,唇角微抿,望着天际虚空,随即沉声道:“记住本族主的吩咐!出发吧!” “是!”三人齐齐应道。 随即便听到其中一人伸手入口,一声嘹亮的独特哨声响起。 那刚刚平静的潭水便瞬间陆续涌出无数黑衣人,只见他们依然出于水面,滴水不沾,落于地面,整齐划一。 风影侧眸看去,随即一撩衣摆,双臂微张,原地飞升,向着上方一眼望不到的山崖上飞身而起。 而那三名头领也随即一撩衣摆,尾随而至。 接着,便见到那无数的黑衣人也皆原地飞身,向上飞去。 此番情景,着实世所罕见! 世人只道修罗族残忍至极又神出鬼没,故而称之为鬼魅族,可却是终究没有人见过此番令人哑然失色的景象了! 修罗族。 那是曾经的一个神话…… …… 阳光正好。 皇城的街市热闹无比,龙倾国觉得路边小贩叫卖的声音就像戏文一样有趣。 “晟哥哥!那是什么?” 龙倾国一手一串糖葫芦,可还是伸直了手臂指向前方的一个擂台。 只见擂台上两个武生正打的正欢,底下的百姓一个个拍手叫好,一个打下手的小哥正欢笑着拿着铜锣盘子挨圈的收着百姓们赏赐的银子。 龙倾国看着那两个武生打斗的激烈,止不住看向身侧的司安,担忧道:“晟哥哥,他们二人怎么打起来了?竟然还有那么多人起哄!要是出了人命怎么办?” 司安顺着她手指向的方向看去,正待解释却又听得龙倾国的这一席话,禁不住哑然失笑道:“那是走江湖的班子,这些花拳绣腿只是比划比划而已。不会伤着人的。” “噢~那就好,那就好。青天白日的,要是在天子脚下出了人命,那可就对父皇的名声不好了!” 司安看着龙倾国煞有其事的严肃模样,不禁想起了仕安帝对他说的那句话。 “好好照顾她。” 天下父母心,尽管是一国之君,怕是也免不了俗吧! 司安伸手揉了揉龙倾国的青丝,看着她又大口大口的吃着糖葫芦,脸上荡漾起满足的笑容,守护这个笑容的感觉愈加强烈。 生逢乱世,倾儿你可怕吗? 不要怕,不要怕…… 龙倾国察觉到头顶上的大手,回头看向司安,阳光投射下,她有些看不清司安的脸庞,更加看不懂他微微惆怅的神色。 “晟哥哥?”龙倾国轻言。 司安闻言回神,随即唇角微扬道:“已经出来许久了,该回去了。” 龙倾国闻言立即苦皱着脸,嘟囔道:“倾儿不要,倾儿还想再多玩一会儿,咱们还有好多地方没有去呢!” 司安停下脚步,伸手拉过龙倾国的身子,莹白素指为她打理着鬓角的乱发,朱唇微启,声若飘絮。 “倾儿,如今你如此喜爱这皇宫外的世界,可若有一日,你再也不能回宫了。你会伤心吗?”那声音许是太过轻捻,刚一出口,便随风而去—— “嗯?晟哥哥?”龙倾国又吃了一口糖葫芦,抬头看向司安,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司安看着龙倾国不经世事的面庞,不禁唇角微扬,心头轻叹。 “没什么……” 龙倾国又扯着司安的衣袖,糯糯道:“晟哥哥,再玩一会儿吧!” 司安轻笑,轻轻点头。 “倾儿就知道晟哥哥最好了!”龙倾国身子前倾,一把抱住司安的腰身,高兴的蹦蹦跳跳。 司安轻拂着她的眉眼,眸底一片柔情。 繁华的街市两个人影行走在人山人海中,却融不进这幅山水画中…… 天际飘来几片乌云,不多时便刮起了大风,随之而来的是倾盆大雨。 龙倾国眼睁睁看着手中的吃食被雨水淋个惨不忍睹,立即瘪着嘴看向司安。却感觉一件外衣披在自己身上,接着便感觉身子腾空。 司安脱下外衣为7倾国盖上,随即一把抱起她,便向不远处的司安将军府大步走去。 龙倾国双手紧紧抱着司安的脖颈,看着他被雨水淋湿的脸庞依旧是那么风神玉郎,不禁唇角含笑。 更加向他靠近了些,将脸庞凑在他的脸庞下,微微抬头,便将糯米般甜甜的唇瓣印在了司安的下巴上。 大雨滂沱中,司安将军府门外,那正大步走着的人突然顿了脚步,雨水肆意的拍打着他的身躯,而他却仿佛感受不到。 龙倾国轻笑,察觉司安突然停下了脚步,不禁疑问道:“晟哥哥?” 司安睫毛微颤,微垂双眸看向揽住自己的龙倾国,下巴处的柔软触感似乎还在。而此刻她满心满眼的都是自己的模样。 倾儿,我多么希望…… 第三十章 画吻 “晟哥哥快走快走,这雨好大——”龙倾国自然看不懂司安的眸光,只是看着倾盆大雨还在不停地下着,不禁催促着司安。 司安唇角微抿,随即轻声道:“倾儿,好好的记着今日!” “嗯?”龙倾国抬头看他,却见他神色坚定,不禁怔怔的点头,道:“好——” 司安这才唇角微扬,继续几个大步便迈进了司安将军府内。 出来迎的是个老管家,只见他手中拿着油伞等候在府门口,在看到了司安时立即撑开了伞,迎了上来。 司安进了门,大步流星的便向内院走去。 老管家一路为他撑着伞,目不斜视,好似根本没用看到自己主子的怀中还抱着一个女娃。 几个拐角,便到了司安的房间,司安大步走进,脚步不停向内间走去。 老管家停在房门口,立即关上门,不用吩咐便大步向后房走去,为司安张罗着打热水,沐浴。 龙倾国终于掀开司安将她的头都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外衣,不禁抱怨道:“晟哥哥你干嘛呀!快把我闷死了!” 看司安不搭话,正待再闹人,却看见自己已经身处房间里。这一闭眼一睁眼的功夫,就到了?龙倾国感觉自己是飘着进了房间。 被轻柔的放置在一张大床上,龙倾国这才双眸骨碌碌转着,瞅着这陌生的房间,嗅着扑鼻而来的竹香。 “晟哥哥?这是哪?——啊嚏——”龙倾国只感觉鼻子痒痒的,经不住打了个喷嚏!随即揉着红红的鼻头,不好意思的望着司安。 看着龙倾国已然湿透,又脸色发白的模样,司安不禁心疼,随即用锦被将龙倾国牢牢裹住。 “呀!会弄湿的!晟哥哥——”龙倾国看司安就这么给她裹上了干干净净的锦被,正待挣扎,却看到司安伸手覆在她的脊背上,随即便感觉一股热流自后心游走全身。 龙倾国呆呆的感受着这温暖的感觉,不禁抬头看向司安,此刻的他神情专注,许是因为离得近,她竟看到了司安脸庞上细小的绒毛,那张平日里总是冷漠以对他人的面庞,原来温柔起来,是这般动人心弦。 “晟哥哥……”龙倾国轻叹,心头萦绕着莫名的情绪,她不懂自己这是怎么了,最近这些时日,她一看到司安,便有股莫名的哀伤涌上心头。 她怕极了,比知道自己是个病儿的事情还要怕! 母后与皇兄也不在身边,父皇也好像开始躲着她,今日说是要去寻她的晟哥哥带她去玩,也意在想见见离开母后的父皇。可是竟然被挡在门外,一面也见不得。 是不是她想母后与皇兄了,所以才会这般情绪低落,她心中莫名的慌乱真真是让她痛苦不堪。 这淋了雨,难道是将她没心没肺的优点都给冲刷尽了吗?怎的就开始多愁善感了? 小小头颅轻轻倚靠在司安尚不宽厚的肩膀上,女孩儿沉闷的情绪仿佛将四周的空气都感染的低落起来。 司安怔怔的收回手,龙倾国淋湿的衣物已然干透。 “怎么了,可是冷的厉害?张伯已经去备了热水,一会儿泡泡热水就好多了。”司安侧身坐在床边伸手连同锦被将龙倾国牢牢抱在怀中,轻轻抚着伏在自己肩膀上的头颅,感受她低落的情绪。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从小征战沙场,面对百万伏尸,血流成河,也曾面不改色。 可是,偏偏只有她,让他无数次的不知所措。 “晟哥哥,我好难受……”龙倾国闷闷的说着,随即伸出双手绕过锦被,紧紧揽住司安的腰身。那里依旧是湿湿的一片,显然这个大傻瓜没有给自己弄干衣物。 司安以为她是受了凉,所以才这般沉闷,禁不住又暗暗责怪自己为何没有将她顾好。 (友情提示:带小女友出门要看天气预报噢~hahaha~) “乖,都怪晟哥哥,让倾儿受苦了。”司安隔着锦被轻拂着龙倾国的脊背,以示安慰。 龙倾国闷闷的摇头,却是一句话也不说了,因为她知道,她这个晟哥哥在哄人的方面就是个比她还不如的小孩儿。 “晟哥哥,明日就是倾儿的生辰了。” “嗯。” “晟哥哥,母后,水姨还有皇兄是不是就该回来了。” “嗯。”司安回答着,双眸看向屋外的瓢泼大雨,知晓他们怕是不能及时赶回了。从皇城到无名山,路程百里,又多是山路,如今这么大一场雨,怕是山路泥泞,归期后延了。 龙倾国听司安这么肯定的回答,不禁抬头看他,也随着他的眸光看向窗外的大雨滂沱,闷声道:“晟哥哥就会安慰倾儿,外面下这么大的雨,母后他们怎么可以赶路呢?要是淋坏了怎么办?比起母后他们会生病,倾儿还是宁愿他们留在天机寺的好。” 司安闻言回头看她,便望进一汪深潭中,那里面承载了最美好的期盼与最真心的祝愿,那里面是万载星辉,是他的全世界。 “倾儿……”司安轻唤。 “嗯?”龙倾国转头看他,只觉得这个角度的晟哥哥好看极了。 司安心头轻叹,禁不住再次轻唤出声。 倾儿…… “少主子,热水已经备好。”屋外响起了张伯的轻唤。 司安闻言伸手拂了拂龙倾国的头颅,轻声道:“我让侍女伺照顾你洗浴,多泡一会儿,免得感染了风寒。” 龙倾国摇摇头,道:“不用侍女伺候,我从小都是一个人洗浴的,就连小溪我也是不让近前伺候的。” 这司安是不知道的,听她这般自信满满的说着,不禁轻笑道:“是吗?倾儿这么厉害。” “那是当然~”龙倾国咧嘴轻笑,听到赞美,自然心情愉悦。 “那好,我让张伯留下两个侍女在门口侯着,你有事便叫她们。”司安轻声道。随即吩咐张伯,将一切打理好之后便要出了房门,却听得龙倾国急忙喊住了他。 “晟哥哥,可是我没有换洗的衣服。”龙倾国闷闷道。 司安闻言轻笑,道:“张伯已经备好了,就在浴桶旁边。” “咦~”龙倾国对于司安口中的一个张伯真是越来越好奇了,也未听得司安吩咐过什么,可偏偏一切都已经有条不紊的打理好了。 “那好。”龙倾国笑颜如花。 司安轻笑,正待再次迈开脚步,却又听闻龙倾国喊道:“晟哥哥要赶紧换了湿衣服,别生病了。” 司安回头看她,自是道了一声好,不禁轻笑着看向裹着锦被的龙倾国。 龙倾国唇角含笑,轻声道:“晟哥哥待会儿要来找倾儿。” “好!” 司安应道,随即深深望了一眼龙倾国,这才大步走出了房门。 房门外,张伯正侯着,门口出恭恭敬敬的站着两个侍女。 见司安出来,张伯赶紧迎了上来,道:“少主子的洗浴用品已经备好。少主子赶紧沐浴吧,免得感染了风寒。” 司安闻言微微颔首,随即对两个侍女吩咐道:“你们便在这里侯着,不可出任何差池。” “是!”两名侍女齐声应道。 司安这才随着张伯向别处走去。 …… 第三一章 画等 脱了衣衫,龙倾国将自己整个泡在浴桶中,这才感觉方才鼻头痒痒的感觉都尽数消失,身体好受了许多。 看着窗外依旧大雨滂沱,龙倾国再次轻叹道:“母后,你现在怎么样了?儿臣好想你。” 热水氤氲间,那小小女孩儿似有千般苦恼,却终究道出一声声轻叹。 龙倾国轻抚着手臂,却被右手手腕处的一道凹凸不平感顿了手。 抬手,正看到手腕处那有些狰狞的伤疤,虽然有极好的药物养着,可终究是留下了疤痕。 想起自己在书上看到的女子体容的章节,龙倾国又看了看那道长长的疤痕,果然不甚在意。 即便是再来一次,她还是要割腕的,一道疤痕能够换来青源的一条性命,这根本是个没有任何纠结的选择。 龙倾国闭着眼睛,斜斜的靠在浴桶边,感受着温热的氛围,不禁有些熏熏然,不出一会儿便困意袭来,倒头睡了过去。 司安刚走到浴桶旁便止不住轻咳出声,脸色有些发白。方才动用内力为龙倾国烘干衣物,终究是又耗损了些精力。前些日子在皇城外与那黑衣人打斗时的重伤还未痊愈,他这些日子有些力不从心。 褪尽湿透的衣衫,那莹白挺拔的身子上新伤旧伤重叠,那仿佛已经镶嵌在骨子里的陈年旧疤,怕是这辈子也褪不下去了。 而那些刚刚结痂的一道道伤痕因为雨水的浸泡有些发白,看着就像是在肌肤上腐烂,有些渗人。 司安却仿若未觉,抬步走进浴桶,已经脱皮的结痂处在遇到了热水时有些生疼,可他的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这种伤痕他经历了太多,慢慢也就习惯了。 听着窗外的倾盆大雨,司安的眼角微微跳动,心中有些不安。 迅速沐浴完穿衣衫,便大步向着龙倾国这边走来,刚刚走到门口便注意到暗中的一个隐卫到来。 看着紧闭的房门,司安抿了抿唇,终究大步离去。 就是这么一个转身,在后来的很多年里,他一直在想,若是当时他能知道后来发生得罪一切,他还能不能这么放心的离开? 而答案是:若能重来,他必定会牢牢的抱着那个身影,将她锁在自己的身边,寸步不离。也好过这么多年都只能在暗夜里独自舔舐着伤口,万般遗憾! 司安来到书房,那方才在暗处的隐卫立刻现身,俯身跪下,自然顾不得一袭黑袍还在滴着水,便恭声道:“主子,近来频频活跃的修罗族人现世!暗影在皇城周遭百里外看到有大批修罗族人正向着皇城进发。且,我们的暗线似乎消失了,也与残云骑失去了联络。” 司安闻言眉头紧皱,他倒是不知,那消失已久的修罗族此时向皇城进发究竟是为了什么! 而诸多暗线竟然也失去了联络,这根本就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那与太子殿下的暗线呢?”司安问道。 那隐卫闻言随即沉声道:“联络不到天机寺的所有暗线。天机寺似乎被下了屏障,任何人也进不去!” 怎么会这样? 司安心中沉寂,看着窗外已经有些黑沉的天色,随即沉声道:“继续联络残云骑,并与皇宫内的暗线取得联络,查探一下皇宫内的情况。” 那隐卫恭声应是,随即消失。 司安负手而立缓缓转身看着窗外的天色,不禁心头轻叹,随即大步向外走去。 他得进宫一趟。 老伯送他出府,司安一跃上马,对张伯吩咐道:“好好照看她!” “少主子放心。”张伯应道。 司安再次沉眸望了一眼自己的房间的方向,随即一拉缰绳,骏马飞驰,绝尘而去,大雨滂沱,终究不见了人影。 …… 与此同时,皇宫外忽然大张旗鼓的迎来了一辆马车,仕安帝亲自到达宫门口来接。 马车停下,从里面走出几道身影,一袭月牙白长衫的少年羽冠高束,看那面容,正是当朝太子龙羽。 而此刻他正伸手扶过从里面走出来的一个妇人,那妇人微微抬头,正是皇后娘娘白锦的模样。 接着便走出了天逸太子蓝玄阳亲手搀扶着小腹微隆的白水心下了马车。 四人被仕安帝亲自迎接着进了宫门,立刻便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小鱼公公的跟随下一蹦一跳的来到众人身边,看那面容,竟是此刻身在司安将军府内的龙倾国模样。 众人喜乐融融的回了宫,一路欢声笑语,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杨府内,杨忠于听到龙羽众人已经回宫的消息止不住轻笑,对着下方的暗卫道:“既然他们回来了,那派去天机寺的人便撤了吧!回了皇宫,刚好一网打尽!也省的我四处奔波!” 那暗卫领命,随即退下。 杨忠于看着地上被撕碎的朝服,蓦地站起身,望着越来越暗的天色,沉声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身着朝服,也是最后一天身为人臣!龙圣翼,你便好好的等着我来拿你的人头吧!” 杨忠于望向一旁的黑衣人影,问道:“你的主子可是将一切都准备好了!” 那黑衣人影昂首称是,丝毫没有一点谦恭的态度。 杨忠于心中有些发怒,可又想到他是风影的人,也便作罢! 再次望向已经阴暗的天色,他此刻只希望天能黑的快些! …… 风影在皇宫外亲眼看着那白锦一行人走进皇宫,虽然心生疑惑,可看着仕安帝的模样却又仿佛明白了什么! 他中午时分才刚刚到达天机寺,见到了还在天机寺内的白锦,才不信只半日的时间,白锦一行人能够这么快便冒着大雨赶回来。 风影想起天机寺的重重屏障,却也有些明白了仕安帝的目的,那是天机大师独有的护山大阵,至于为何天机大师会如此做,想来也和仕安帝脱不得干系! 虽然不知道仕安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白锦只要不回宫,便是安全的。这一点,他与仕安帝的意图倒是相同了! “龙圣翼,你胜在爱锦儿,也败在太爱锦儿!”风影沉声道,话语刚一出口便被大雨滂沱冲散。 风影蓦地看向远处天际,随即唇角微扬,飞身而去。 …… 第三二章 画变 司安一路打马前行,因是大雨还在下,街道上一丝人影也无,所以他便放纵了速度,犹如风驰电掣般疾行着。 蓦地,司安双眸一沉看向一侧,生生的止住了狂奔的骏马。 只见那不远处的巷子里缓缓走来一个黑衣男子,狂风骤雨在撕扯着他的衣衫,那犹如暗夜之影的人缓步而来,就像是来自地狱。 司安看向来人,握住马缰绳的素手止不住紧握,就连关节都发着青白之色。 骏马仿佛受了惊竟然一跃而起,司安蓦地松开缰绳,脚尖轻点马背,一个旋转稳稳的落在地上。 骏马似是感受到无边的杀气,竟撒腿狂奔,一瞬间便消失在了朦胧街道中。 天色已然黑沉,夜了。 那黑衣男子伸手撩开斗篷,露出那张有些苍白的容颜,正是风影。 风影看着司安,不禁唇角微扬,喑哑的笑出声,狂风骤雨中,他的声音像是魔鬼。 “已经晚了。” 司安蓦地横眉怒目,伸手覆上腰间,随即便拉出一柄软剑来,那泛着寒光的利刃划破了几滴雨水,狰狞在雨夜里。 风影唇角泛着冷笑,缓缓抬眸,双眼中迸发出杀意。 二人身影犹如疾影,瞬间便战到一处。 …… 山路泥泞,却偏偏有一个柔弱女子打马飞奔,大雨中,她的身子已经尽数被浇湿,随时可能坍塌的山路也丝毫阻挡不了她的速度。 那女子抬头看向前方漫漫长路,再次打马加速疾行。 看那面容,不复往日里的端庄沉稳,此刻的白锦的面上尽是焦急与心痛。 此女子正是从天机寺匆匆赶回的白锦,此刻她的脑海中尽是风影那对仕安帝恨不决口的话语,与蚀骨的杀意。 她不知道沉寂了八年的风影为何竟然现身了,可是听着他口中按耐不住的杀意,她便知道,大事不妙了! 遥想起她未出宫时,仕安帝经常对着她流露出不舍与愧疚的目光,白锦便觉得心慌的都在发抖。 怪不得,怪不得! 她在下山时,察觉山中被天机大师下的屏障时,便更加确定了心中所想。 “圣翼,圣翼,你好傻……” “圣翼,等我,求你等着我。” 白锦喃喃自语的祈求着,只是漫漫山路,谁又能听得到她那卑微的祷告呢? …… 天机寺。 正在闭关的天机大师蓦地睁开眼睛,望向不知名的虚空,不禁双手合十,低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一切皆有定数。” 他早便接到了仕安帝的来信,仕安帝在信中道出原委,只希望他能够困住白锦一行人,只待天逸国的来兵。 只是,如今,他怕是无能为力了。 起身,缓步走出密室,看着微暗的天色,滂沱的大雨,不禁再次念出禅语。 只愿,这场大雨能将一切血腥都冲淡吧! 微微抬手,那笼罩在整座无名山上的禁制也缓缓消失。 千痕打着伞自后院而来,正看到后山密室外站着的天机大师,当即抬步过去,迎着天机大师向前院禅房而去。 一路上,天机大师皆是梵语在口,神色肃穆。 千痕从未见过天机大师如此,禁不住心中难安。 龙羽在房内左右坐不住,今早便觉得心中难安,派出与皇城暗线对接的密探到了现在还未回转,他只觉得更加坐立不安。 龙羽眉头紧皱,随即打开房门,正看到缓步而来的天机大师与千痕。 龙羽微怔,不用千痕介绍也知道这位便是天机大师了。 微微俯身,龙羽轻声道:“在下龙羽,见过天机大师。” 天机大师终是抬眸看向他,多年前,他曾见过龙羽,只是,那时候他还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阿弥陀佛,一切皆是定数!”天机大师止不住轻叹。 龙羽不知道天机大师是何意思,可终究心中难安,随即恭声道:“天机大师,龙羽心中难安,怕是要先走一步回宫了。母后和水姨便先安置在此处,待龙羽来日前来迎接!” 他觉得自己必须要回去了! 天机大师又是一声轻叹,望着天际,轻声道:“此时此刻,又何必再急于一时。快了,快了……” “天机大师?”龙羽不明白,只皱眉望着天机大师,他直觉天机大师定是知晓了什么!转眸,龙羽看向一旁的千痕,却见他同样眉头微蹙。 白水心自白锦的房间匆匆走出,顾不得身子不方便,便快步向龙羽的住处前来。 刚有过拐角,便看到天机大师三人的身影,当即急急道:“天机大师?” 蓝玄阳在房中听到了动静,当即打开房门,看到众人,也快步而来。 白水心急急走来,忙对龙羽道:“羽儿,你的母后可是与你在一处?” 龙羽微怔,沉声道:“并无……” 白水心心急如焚,当即对天机大师道:“下午时分便觉得锦儿有些不对劲,此时却是找不到她的身影了。” “什么?”龙羽惊愕,随即看向随后而来的蓝玄阳,便见蓝玄阳也不神色微怔。 “天机大师?”白水心再次急声道。 龙羽双拳紧握,随即便要大步离去,却突然听到天机大师沉声道:“来了。” 众人疑问的望向他,却见天机大师大步向山门口走去。 白水心急急跟随而去。 龙羽与蓝玄阳,千痕三人对视一眼,也抬步跟上。 刚到山门口,便看到自山门口那长长的台阶处正大步走上来一人的身影。 而在他身后长长的石阶下,无名山脚处,密密麻麻整齐划一的站着上千个黑色人影。 那行走在石阶上的人影,一袭蓝衣,玉冠高束,眉眼宽阔,颜如舜华,将翱将翔。就这样沉稳的行走在大雨中,自有一番沉稳睿智。 待走的近了,白水心与蓝玄阳同时惊愕,白水心禁不住快步迎上前去,不可置信道:“子宇?你怎么会在此?” 此人正是仕安帝写信传唤,从天逸国匆匆赶来的天逸国主,蓝子宇。 蓝子宇在看到白水心好好的,连日来紧张的情绪这才缓缓放松,见她就这样冒着大雨迎来,随即褪下身上披风,为她披上,将她揽在怀中。 天机大师轻言道:“你终于来了。” 蓝子宇看向天机大师,随即竟恭敬的微微颔首,随即看向旁人,待看到龙羽时,不禁多看了两眼,随即又微微蹙眉,沉声道:“他说锦儿也在此处,为何不见她?” 天机大师随即轻声道:“阿弥陀佛,该来的总是逃不掉的。她与龙圣翼注定如此,贫僧亦不可违!” 蓝子宇闻言哪有不明白的道理,随即双眸沉寂,看向怀中的白水心,看到她眸中满满的担忧,随即轻声道:“等我回来。” 白水心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也知道非是小事,随即重重点头,道:“我等你。子宇,求你一定要保护好锦儿。” 蓝子宇点头,随即看向龙羽。 事已至此,言尽此处,龙羽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此刻的他只想长了臂膀飞回皇城。 蓝玄阳亦上前一步恭声对蓝子宇道:“父皇,儿臣也跟随而去。” 蓝子宇闻言随即点头。 告别了众人,蓝子宇随即率领着众位亲卫向着皇城的方向进发。 …… 第三三章 画破 …… 终于,白锦伸手抹去满脸的雨水,抬眸看到了近在眼前的皇城,正要直接前往却生生止住了动作,转而向着一旁的一个不为人知的密道而去。 她要小心一点,谁能知道此刻的城楼上驻扎的不是叛军呢! 入了城,白锦又翻身上马向着皇宫的方向飞速赶去,一骑红尘,为的仅仅是那一人。 “圣翼,我来了,等我……” 遥望着那困了她一辈子的皇宫,此刻她却是不得不以命相抵了。这一刻,她的心中没有悔恨,没有痛苦,只有无边无际的凉…… …… 司安生生的吐出一口血,看着前方依旧步步紧逼的风影,不禁沉了双眸。 先不提他已经重伤未愈,就算他武功在顶配时期也根本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 可是,偏偏这个男人却不直接杀了他,如今更是将他逼得距离皇宫的方向更加遥远。 他知道这男人不想他靠近皇宫,可是却不知道他的最终目的为何! 风影一路牵制着司安,只将他逼得节节后退,他不会杀了司安,因为他要扶持龙羽上位,那龙羽身边便少不得得力的大臣,而司安正是与龙羽最贴心的帮手,他怎能会做出对自己孩子不利的事情呢? 前些日子他意在试探一下司安的功力,若是那种中看不中用的人,他上一次便把他杀了。 只是没想到,还不错! 但他上一次也是把司安伤的很重,只想着即将到来的宫变中,他能够顾命一些,远远的避开。没有想到,这小子却偏偏上赶着去宫中送死! 风影轻笑着,虽然很是欣赏司安小小年纪便已经有了这般功力与耐力,可终究比不得他这这个活了几十年的人! “回去吧!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风影轻笑着。 司安双拳紧握,又待出手,便又听得风影说道:“你以为一个老伯伯就能替你好好的看着龙倾国吗?你难道不关心她的安危了?你难道这么放心?” 风影见司安依旧不肯罢休,随即计上心头,也唯有那个小丫头才是这个热血少年的软肋了! 果然,司安在听到这话时,不禁银牙暗咬,沉声道:“你若敢伤了她,我司安晟发誓,穷尽此生定要你不得好死!” 风影轻笑着摇头,只道一句又一个痴情种! 司安知晓再这样下去也是无果,皇城他怕是进不去了。只希望被龙羽安置在里面的青源能够好好的守着仕安帝! 此刻他更担忧的是龙倾国的安危! 司安蓦地收手,立即飞身前往司安将军府,一瞬间便消失不见。 风影看着他远去的身影,禁不住轻声道:“我的孩子,你尽管在天机寺好好等着,等着父亲亲手将整个安稳天下送到你的面前!那些个不忠的臣子我已经替你解决,你尽管安心吧!” 雨夜,那抹黑影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此刻他是整个事件的主宰。 …… 龙倾国沐浴过后左右等不到司安前来,随即一个人悄悄的跑到偌大的院子里,可司安将军府内下人少的可怜,她走了半天也不见人影。 就这样左拐右拐,绕过走廊,她竟是走到了后门处,龙倾国不知那是后门,只见那门被门闩掩着,随即一把拉开门闩,将门打开。 蓦地,一个骑着马飞奔着的女子呼啸而过,尽管速度极快,可龙倾国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她日日夜夜的母后。 龙倾国高兴的上前去喊,可是雨夜将她的声音掩盖,那道身影依旧快速的前行着。 龙倾国心心念念的都是她的母后,随即毫不犹豫的追了上去。 大雨倾盆,那小小的身影就这样冒雨前行,谁也没有发现,谁也没有在意。 跑了一会儿,龙倾国便觉得体力不支,身上早已经被雨水浸透了,湿淋淋的衣物黏在腿上,每跑一步都困难无比。 终于,龙倾国停下脚步,正待发愁,刚好看到一个小贩模样的男子架着马车在赶路,当即迎了上去。 那小贩中年模样,纯朴至极,一见到龙倾国小小的身影被大雨淋湿,没有等龙倾国喊他停,立即便停下了马车。 “这位大叔,能不能搭乘一下您的马车啊!”龙倾国有礼貌的说着。 那中年男子闻言立刻下了车,赶紧道:“这是谁家的小孩儿,怎么下着大雨就这样跑了出来?来来来,赶紧的上来,别被淋坏了。” 龙倾国谢过,便立即上了马车,那中年男子关心的问道:“小女娃,你家在哪啊?我送你回家。” 龙倾国赶紧道:“大叔,你带我到皇宫附近吧!我家就在皇宫附近的地方。” 中年男子不疑有他,随即驾马狂奔而去。 不嫌少刻,终于在皇宫外不远处停下了马车,龙倾国谢过了那中年男子,便目送着中年男子驾车离去。 龙倾国这才急急忙忙来到皇宫外,正看到皇宫外,方才见到的白锦骑的那匹马,被遗弃在宫外不远处。 龙倾国疑惑,正要向着正门走去,却见到不远处的那道身影一闪而过,被城墙遮掩住了身影。 那是…… 龙倾国蓦然想起来那里,之前龙羽带着她偷偷出宫,回来晚了就是从西城墙处的一个密道进的皇宫。 她有些疑问为何她的母后不走正门,可还是抬步跟了上去。 直到进了皇宫,龙倾国这才禁不住颤抖,直感觉一股寒凉之气将她笼罩。 那是怎样一副情景,偌大的正阳门广场上,伏尸无数,血流成河,哪里还有往日的威武雄壮。 龙倾国脚下蓦地一软,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半晌,那蹲坐在宫墙边的小小身影这才站起身踉踉跄跄的向着朝阳殿清月阁的方向走去。 没有人比她更加熟悉宫内的隐秘小道,一路上那躺在暴风雨中再也起不来的尸首,让她只得惊恐的瞪大双眼,努力的分辨着道路。 …… 所有的战争都是在一瞬间蔓延。 当所有宫人惊觉的时候,却早已经落入了牢牢包裹他们的渔网中。 一处院落,青源手持利刃将几个黑衣人尽数斩杀,这才飞快的向清月阁而去。可是到了里面,却正看到满地的尸体。进了房内,哪里有那小小身影一点的影子! 青源心头微凉,随即大步迈出,向着仕安帝的寝宫飞奔而去。 龙倾国终于来到了清月阁外,那平日里紧闭的大门此刻半掩着,龙倾国颤抖的伸手推开门,正看到仰面躺在血泊中的守门太监。 第三四章 画世 “小果子,小华子……”龙倾国喃喃自语,继续踉跄着脚步向内殿走去,还未走到内殿,便在花园处的青石路面上看到了那斜斜躺在一旁的身影。龙倾国终于止不住痛哭出声,大步跑到那个身影旁边,蹲下身摇着那具尸体,哭喊道:“小鱼公公,小鱼公公你怎么了?你快起来,你快起来……” “小鱼公公,你不要死……” 那地上躺着的赫然就是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小鱼公公,只是此刻他再也不能与龙倾国愉快的打赌了。 龙倾国摇晃着小鱼公公的身体,看着满院的尸首,心头颤抖。 往日里生机勃勃的院落,此刻竟犹如人间地狱! 蓦地,几道黑影手持利刃,向着龙倾国杀来,他们收到的命令是格杀勿论!即便只是一个孩童,也不能放过! 龙倾国只感觉寒气逼来,回头看去,正被那破空而来的剑光晃了眼睛。 可是,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身子反被紧紧揽住,闪躲向一旁。 龙倾国蓦地睁开眼睛,正看到已经口吐鲜血的小溪。小溪仗着一身武功,这才得以脱身隐藏至此。 “小溪!真的是你!我以为你也死了!”龙倾国紧紧抱着小溪,心头发慌的厉害。 小溪脸色煞白,看着龙倾国哭泣的小脸,心头轻叹。 尽管她有一身武艺,可终究不是那些黑衣人的对手,此刻她已然是强弩之末。只是可怜了这么小的公主,生不逢时,竟赶到这个祸乱的时代。 “小公主,你不该回来的!”小溪沉痛着双眸,轻声诉说。 龙倾国止不住的摇头,泪眼婆娑。 几道黑影一击未中,便立刻再次扑来,小溪双目冷厉,随即执起手中血刃继续战斗。 可是,早已经力不从心的她,在几道寒光深深的划破身体时,止不住顿了身形,跪坐在地面上。可双臂还在牢牢护着龙倾国。 “小溪!小溪!你不要死,求求你——”龙倾国心痛如绞,只恨自己没有任何能力。 “小公主——”小溪最后一声沉吟,瞳孔扩散,终究没有了呼吸。 龙倾国觉得自己的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就这样看着小溪死去,她只觉得撕心裂肺的痛。 几道黑影迅速将龙倾国与小溪包围,待确定小溪已经毙命,其中一名黑衣人这才举起利刃,便向龙倾国刺去。 蓦地,自暗夜里急射来一枚石子,生生的将那快要刺入龙倾国心口的利刃打掉。 几人蓦地戒备,却被轻易的抹了脖子,尽数倒地。 直到身子被紧紧揽住,龙倾国这才怔怔的看向来人,喃喃道:“青源,小溪和小鱼死了……” 来人正是去而复返的青源,只因他听到了打斗声,这才急忙赶回。 幸而他快了一步,否则,否则…… 青源看着龙倾国苍白的脸色,禁不住心疼道:“不要怕,没事的,没事了……” 龙倾国蓦地想起了自己追来的母后,随即紧拉着青源的衣襟,急声道:“青源,青源,这是怎么了——母后呢?父皇呢?他们怎么样了?” 青源沉声道:“我尚未来得及去皇上的寝宫,且皇后娘娘并不在皇宫,小公主不要……” 他已经在宫变的第一时间派出了隐卫去联络司安与龙羽。 只是,可惜青源身在被仕安帝牢牢控制的皇宫中,根本不知道此刻所有宫中的人都已经与龙羽和司安断了联系。 “不!我看到母后她回来了,所以我才追来的。青源,求求你救救父皇和母后,我不要他们死……”龙倾国的声音几近沙哑。 青源随即一把抱住龙倾国,飞身便往仕安帝得寝宫而去。不用龙倾国求他,他也会去救仕安帝的! 二人所到之处,尽是伏尸,那些犹如鬼魅的黑衣人,那些双手沾满鲜血的叛军。龙倾国努力的睁大双眸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她的家就这样血流成河不复存在。 往日里只觉得片刻便可以到达的宫殿,此刻却显得那么遥远,在这充满杀机的地方,他们举步维艰。 蓦地,龙倾国看到那一片竹林深处几道寒光向青源涌来,当即失声道:“青源小心——” 青源倏地顿了脚步,转而伸手执剑向着寒光飞来的地方挥去,只听得‘铮铮铮’几声,几道寒光被挡开。还未待龙倾国松口气,侧眸便看到青源肩头处深陷的利箭,此刻那被刺穿的地方,正向外‘汩汩’的流血。 而那血,是黑色的—— “青,青源——”龙倾国脸色瞬间煞白,喃喃道。 青源闷哼一声,随即飞身落下一旁的草地,顾不得拔出利箭,便凝眸看着自竹林内飞身而出的三道黑影。 他不明白,为何修罗族人竟好似已经将整个皇宫尽数占领!他却未发现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果真是他太无用了! 那三个黑衣人神情冰冷,看向青源和龙倾国的目光仿佛就像在看死人。 青源暗暗运功调息,却只觉得经脉受阻,垂首看向肩头处的毒箭,不禁心头微颤。 三名黑衣人动作老练,自然是修罗族头领之类的人物,他们察觉青源斩杀了无数的修罗族人。这才现身,准备截杀了青源,免得让更多的修罗族人被杀。 “青源,你的血——”龙倾国颤声道。 青源生生的咽下涌向喉头的腥甜,揽住龙倾国的手不禁有些发白的颤抖。 因为他知道,他根本不是这三个人的对手。 他身边的隐卫早便尽数被他派去联络司安与龙羽,其余的也都去了仕安帝的寝宫保护仕安帝的安全。 此刻的他,孤身一人,又身重剧毒,怎能护得了龙倾国的周全! 龙倾国似是感受到青源微凉的心,不禁轻声道:“青源,我不怕死……” 青源闻言微怔,随即无边的惆怅蔓延。知你不怕死,可我又怎能甘心让你死! 毒已入骨,青源有些恍惚,却依旧紧咬牙关,继续挥舞着手中利刃,试图能够杀出一条血路。 三名黑衣人不愿耽搁时间,彼此相视一眼,骤然下了死手。 长剑落下那一刻,龙倾国紧闭双目双手紧紧揽着青源的脖颈,不哭不闹。 青源双眸沉痛,却依旧一个转身将龙倾国牢牢护在怀中。 只是,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听到刀剑刺入肉体的声音响起,青源蓦地回头看去。 却正看到他派去保护仕安帝的一众隐卫中的几名隐卫不知何时竟回转来。其中一人更是生生为他挡下那致命的一剑。 青源痛惜,却趁着这空档身形一转。飞身逃离了三名黑衣人的控制范围。 “这里交给我们!头领快带着公主走!”一个隐卫沉声说道。 不过瞬间,反应过来的三名黑衣人立即与几名隐卫战在一起。 青源双眸沉痛,终究不再流连那几个隐卫的身影,眸中点点泪光涌现。 龙倾国怔怔的望着那几道投身战斗的人影,注意到青源眸中的泪光,不禁心头微颤,她又怎能不知青源为何感伤? 此次一别,怕是只有来世才能相见了! 第三五章 画诛心 司安一路狂奔回府,寻遍了整座府邸,终究还是没有见到龙倾国的影子。 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感觉有心无力的滋味! 蓦地,自府门口飞身落下一个满身鲜血的黑衣人,那黑衣人随即撑着踉跄的步伐就要向司安将军府内走去,可终究体力不支倒在地上。 司安眼见,瞬间身形一转,大步来到府门口,扶起那名黑衣人。 看其面容,他怎能不识? 这黑衣人正是青源派出来联络司安的隐卫。只是勉强出宫,却终究身受重伤。 司安随即为他输送真气,沉声道:“怎么会这样?!” 黑衣人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道:“杨忠于逼宫,修罗族人相助,宫中形式已变,将军速往支援!”话落,黑衣人终究闭上双眸,停止了呼吸。 青源双眸氤怒,起身正待集结兵力冲向皇宫,却蓦地想起了几日前仕安帝给他的锦囊。 伸手入怀,拿出锦囊,青源飞身来到门沿下察看。越看越不可置信,阅毕,只双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仕安帝自是将自己连日来所有的计谋都写与信上,如今的局面,果真如他信上预料的那样在发展。 仕安帝只让他静观其变,不可擅动,只管护好龙倾国便好! 只是,司安怒喝,他怎能就这样安然的待在府中按兵不动。既然大局已被仕安帝控制,那他至少要保证了仕安帝与龙倾国的安全,若是他们二人出事,他将如何向出宫时对他千叮咛万嘱咐的龙羽交代,他又如何心安?! 左右思量,司安终于听从了仕安帝的嘱托不左右局势的发展,但他却必须要率领少数亲兵,亲自入宫,去救仕安帝! 他不知道龙倾国如今到了何处,可他此刻不得不冲进皇宫。 吩咐了人继续搜索龙倾国的踪迹,司安便集结了自己的亲衣卫,杀向了皇宫。 …… 一路上尽是叛军与黑衣人的巡视,整个皇宫的局势已然变了…… 青源看着眼前的情景,不禁心头痛惜,却依旧强忍着已经缓缓流失体力的身体,终究躲过无数叛军来到仕安帝寝宫。 只是刚一飞身落下宫墙内,青源便双眸一沉立即寻了个隐秘的地方藏了起来。 龙倾国觉得自己被大雨淋的睁不开眼,努力的抬眸看向脸色发白的青源,不知他为何如此神情,不禁转头望去。 只见偌大的内院,遍地死尸,血流成河,大雨滂沱下,电闪雷鸣中。 仕安帝纹丝不乱的负手而立,仿佛置身与无边无际幽深清静的山谷中,格外沉稳与坦然。 而他的面前不远处正站着叛臣杨忠于,此刻他手持长戟,脊背挺的直直的。这一刻,他不再是俯首称臣的臣子,而是一个叛上作乱的一国之将。 仕安帝风雨中抬眸,看着这位为仕安国守护疆土半辈子的大将,只道一句人心果然是贪得无厌的。 “龙圣翼!非是我执意逼宫,而是你太过懦弱无能!你就只守着这一片疆土,不思进取,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君王?所以,你还是乖乖的退了吧!这大好河山落到我杨忠于的手中必定会发扬光大,寸土必争!”杨忠于大笑,多少年了,此刻他终于以这样的姿态站在了仕安帝的面前。 雷光闪烁中,仕安帝的神色异常平淡,仿佛置身事外,无甚担忧。就这样看着杨忠于将自己的野心与多年隐藏不发的怨念一一道出。 杨忠于说道痛心之处,蓦地双目圆睁,恨恨道:“我为了这仕安国征战沙场多年,刀光剑影,马革裹尸,为的是更大的宏图霸业,而不是就这样蜗居在这小小的寸土之上!皇上?仕安帝!你是一国之君,为何不愿意带领着你的臣子去争霸天下?为什么你可以就这样甘心的窝在这狭小的天地!不过,也没有关系,你不愿意,那就我来做!每天都只能守而不攻,被他国狗每每骂上一句守国奴时,你可知我有多么憋屈与愤怒!这样的日子我受够了!” 仕安帝望着杨忠于几近狰狞的模样,不禁心头轻叹。 一国大将有寸土必争的心态固然是好的,可是那硝烟弥漫,战火纷飞中,流离失所的无辜百姓的痛,又有谁来弥补? “杨忠于,多年的战场厮杀,怕是你早已经蒙蔽了自己的心。当年那个威宁赫赫,潇洒坦荡的杨将军,如今竟然变得如此。”仕安帝轻言。 “不要和我提当初,我为了这个国家付出一切,可这个国家给予过我什么?满身伤痕?终身隐疾?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杨忠于情绪跌宕,只见他一手执起长戟便要刺向仕安帝的要害。 龙倾国蓦地瞪大双眸,几欲挣脱惊叫。 青源蓦地伸手捂住龙倾国的嘴,素手已经覆上腰间暗器,蓄势待发。 蓦地,雷驰电掣中一袭黑衣的风影飞身而来,轻易的便将杨忠于凌厉的攻势化解。杨忠于被震的踉跄后退,不禁脸色一变,怒声道:“风影,你要做什么!” 风影飘身罗落下,负手而立侧眸看向杨忠于,冷声道:“你或许忘了,我说过,他的命是我的!” “你!”杨忠于愤恨,可却不敢轻举妄动,他丝毫不怀疑,风影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他知道风影无欲无求,也不屑在朝为官,他当初曾畏惧风影的实力,可也需要他的实力,几番细思量,他还是决定与风影合作,至少风影不会和他抢皇位!如此想着,杨忠于也便容忍了风影的无礼! 而在杨忠于看不到的地方,风影看向杨忠于的眸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八年了,你果然还是出现了。”说来可笑,仕安帝在风影现身的那一刻,才觉得心底一直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 尽管他精心布局,运筹帷幄之中,处处算计,可他还是怕的,他怕一子落错,龙羽便永世不得翻身。 如今,看到了风影,他反倒无比的心安。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的知道风影所想,尽管多年未见,他也是有着绝对的把握。 因为,风影如他一般爱着一个女子,又怎会让她痛苦呢? 风影闻言随即缓缓转身面向仕安帝,二人相对而立,时隔多年的对望,终究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时光流逝下的淡漠。 不再如当初一般,一腔热血,不甘挥泪。 时间可以淡漠一切,包括恨。… 第三六章 画死别 “不错,八年了。你终于能够应了我当初的诅咒,妻离子散,不得善终。怎么样?这满地尸体,遍处哀嚎,皆因你的滋味如何?”风影平静的说出这包含了多年怨念的话语,却忽然觉得一切都那么重要了。 仕安帝唇角微扬,缓缓合上双眸,轻声道:“如何?还能如何呢?当初你满族几近覆灭的痛,如今也算是赋予到了我的身上。若是如此你能够心安一些,又有何不可呢?”他一生为了黎民苍生,此次竟痛下狠心将皇宫与外界隔离,为的不过是还债! 他这一生能幸福美好的过了十数年早已经没有他求。他愿意以后所有的轮回,都能为此次宫变中无辜因为他还债牺牲的人而还债! “动手吧!我曾欠你被灭满族之痛,如今还了你。只是所欠一生所爱之人,此生无望,也唯有下辈子再还了。”仕安帝轻声道。 。 “龙圣翼!你果真可以活活的诛了我的心!你以为这些不值一提的人命就可以低的过我几乎满族被灭的惨状吗?你以为你的命可以抵的过我这么多年的折磨吗?!我告诉你,就算你死一千遍一万遍,也难解我满族心头之恨!难换我风影一世离殇!”风影双眸含恨,多年的隐忍与压抑,也只有在面对仕安帝的时候才会轻易的爆发。 仕安帝眉头轻颤,终是抬眸轻叹,道:“风影,无论当初如何,如今如何。至少这些年锦儿是快乐的。我知你恨我,恨我抢了锦儿原本应该对你的爱意。恨我抢了原本应该属于你的妻儿,你的生活。只是风影,还有什么比她能够开心更重要的呢?风影,放下吧!” 还有什么比她能够开心更重要的呢? 是啊!属于他们二人的征战,也能将她牵扯其中。 她什么都不知道,只管那样幸福的笑着,不是很好吗? 风影蓦地踉跄后退,脑中涌现出在天机寺,白锦那笑颜如花的模样。 还有什么比她的笑更珍贵的呢? 他当年的不争,与后来多年的隐世,不过就是为了她能够开心。那么,如今他还在执着什么呢? 爱与不爱,恨与不恨。 这些在当初无比诛心的情感,再次回顾,却也只剩下满腔辛酸与悲凉…… “哈哈哈哈哈……” 大雨中,风影的笑有些凄凉,有些无奈… 杨忠于看情势有些不对,随即沉眸看向几近疯狂的风影,沉声道:“风影,你疯了吗?赶紧杀了他!” 风影蓦地止住疯狂的模样,随即伸手捻起地面上一柄利剑,狂风暴雨中毫不留情的刺进了杨忠于的心口。 与此同时,守在门口的几名叛军立即神色大变就要上前来助,却被犹如鬼魅一般出现的两名修罗族人轻易的抹了脖子。 杨忠于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胸口的长剑,再看向那修罗族人利落的行动,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风影!你言而无信,竟然害我!”杨忠于声嘶力竭,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风影唇角泛着冷笑,沉声道:“呵呵!是你太过急切坐上皇位,也太过信任我了!言而无信?我风影从未保证过要将你送上皇位,又何来的言而无信!我平生最恨的就是乱臣贼子与内贼,你却偏偏找上门来,我怎能放过你!” 杨忠于瞪大双眼,感受到心脏被轻易的搅碎,最终倒地,死不瞑目。 仕安帝毫不意外,只轻声叹道:“锦儿她并不知道羽儿是你的孩子。我死后,只希望你能守着这个秘密,不要让她伤心。我知道你会的!” 与此同时,那寝宫走廊拐角处,一抹淡蓝色身影在听到仕安帝的话是,蓦地顿住了极速奔跑的脚步,脸色瞬间苍白如纸,不可置信。 那张昔日端庄典雅的脸庞因为急切焦灼而有些发白。 那往日整齐的发髻因为一路狂奔而有些凌乱。 那一袭干净的淡蓝色衣裙因为溅上了泥泞而显得脏乱不堪。 而此刻,她在看到仕安帝平安无事时所有的幸好,都在听到这一席话时变成了淬毒的刀子,生生的剜了她的心。 龙倾国在听到仕安帝的那一席话时不禁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摇头。 青源眉头紧皱,双眸沉寂,只用着仅剩的力气牢牢的护住龙倾国,不让她发出一点声音。此刻,他已然没有了保护她的能力。 风影蓦地转眸看向仕安帝,却看到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仕安帝轻笑,手起刀落,毫不犹豫的用力刺向自己的心口。 “风影,我承诺给你的命,如今,还你!” 一瞬间,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哗啦啦下着,淋在脸皮上,生疼! 龙倾国蓦地紧咬下唇,力劲之大,几乎要挣脱了青源的束缚,冲向前去。 父皇!!! 青源蓦地双模沉痛,随即调动周身仅存的力量再次将龙倾国牢牢揽住,伸手捂住龙倾国的嘴,不敢让她发出一言。 白锦仿佛被蓦然的雷电声惊醒,随即便不可置信的大步跑下走廊。 “圣翼!!!” 撕心裂肺的呼喊也被那骤然加大的风雨淹没,风影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一路狂奔在大雨中的女子。 仕安帝恍惚间听到了那熟悉的嗓音,不禁想要回头看去,可心口微凉,他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向下倒去。 “圣翼!!!” 白锦牢牢的接住仕安帝倒下的身躯,看着他惨白的面庞,不禁声泪俱下。 仕安帝的双眸有些朦胧,抬眸,当真看到了他日思夜想,爱入骨髓的女子。一瞬间心痛如绞。 “锦儿……” 万千话语,终究只化作一声轻喃,生命在流逝,闭眼,也唯有下一世再见。 “求求你,不要死。圣翼!!!”白锦看着仕安帝紧闭的双眸,声嘶力竭。 倾盆大雨中,仕安帝心口的鲜血将她淡蓝色的衣裙染成了血红色,红的诛心。 前尘过往,一一掠过脑海,垂眸,那曾经相许一世的人,再也不能开口叫她一声锦儿—— “锦儿——”风影声音微颤。 “风影——!”白锦蓦地止住了哭声,轻轻放下仕安帝的身躯,踉跄的却坚定的一步步走向风影,此刻她犹如宣判命运的魔鬼。 “我用这世间最恶毒的语言诅咒你!诅咒你生生世世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你不是爱我吗?你不是想要得到我吗?我告诉你,这一辈子我不会属于你。下辈子,下下辈子,无论我轮回转世多少次,你也终究得不到我!风影!我诅咒你!我诅咒你!” 风影脸色煞白,被逼的步步后退,心头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第三七章 画卷尾 “痛吗?风影?你会感到痛吗?你那无情的心也会感觉到痛吗!”白锦泪眼婆娑,伸手覆上自己的胸膛,沉声道:“我白锦此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遇见了你!爱上了你!” “锦儿,你不能这样对我……”风影喃喃道。 “不要再叫我锦儿!若说方才我还没有那么恨你,那么在我知晓羽儿是你的孩子时,我便恨透了你!”白锦的声音沙哑无比,其中千般愁苦万般伤心,无人能懂! 她一直以为,即便她经历过如此不堪的事,至少她不曾失身与这个恶魔。 只是,没有想到,她竟早已经那般不堪了! “圣翼?”白锦蓦然回首,看向那一惊是一具尸体的仕安帝,踉跄的跑回他的身边,双眸再次狠狠地望向风影,沉声道:“风影,我诅咒你生生世世,孤家寡人,永受诛心之苦!” 狂风大作,雷鸣闪烁只见,白锦倏地执起身旁的长剑毫不犹豫的刺向自己的心头。 美人垂首,望向那一具冰冷的尸体,剪水双瞳中尽是柔情。 圣翼,等等我…… 风影听着那刻在骨子里愤恨的诅咒,望着那毫不留情的女子血染的风采。 不禁脚步踉跄,久久不能回神。 不!!! 龙倾国满目悲凉,那稚嫩的脸庞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此刻,她满心满眼都是那相拥而亡的身影,她的父皇和母后,就这样生生的死在了她的眼前—— 青源心痛,手指是龙倾国无意识的撕咬,她的痛,仿佛从他的指尖也一点一滴的传到了他的心里。 最后深深的望了一眼那相拥而亡的仕安帝与白锦,青源蓦地抱起龙倾国便飞身而去。 飞奔在大雨中,青源生生的吐出几口黑血,渐渐体力不支。 蓦地,从暗处出现十数道修罗族人,他们盯着青源与龙倾国,仿佛在看着死人。 青源轻叹,紧紧揽住龙倾国的手有些丝丝颤抖。他果真无用,如今仕安帝与皇后皆身亡。 此刻的他甚至自身都难保,又何谈好好守着龙倾国! 殿下,青源失约了…… 其中几名黑衣人蓦地手持利刃,向着青源杀来,青源拼尽全力,却依旧抵挡不住那一道道寒光将他的身体划破。 “嗯——” 蓦地,龙倾国一声闷哼,只觉得脊背一阵刺痛,骨肉被划开的声音仿佛响在耳中。 “小公主……”青源有气无力,看着龙倾国洁白的衣裙上斑斑血迹,心痛如绞,却唯有万般无奈。 龙倾国脑海中依旧充斥着方才的一幕,耳边响起青源粗重的喘息声,不禁抬头看他。 大雨中,青源因为重伤,双眸已经有些涣散。此刻他正心痛的望着自己,手中挥舞着的利刃不知何时已经再执不起来。 龙倾国只觉得身子一顿,双脚触底,却是青源终于再也无力对抗,单手执剑,单膝跪地。 “青源,对不起——”龙倾国喃喃道。 青源唇角微扬,轻声道:“对不起,我护不了你,欠你的,还是还不了……” 雷鸣闪烁,龙倾国看着青源的双眸一点点闭上,终于再也没有了呼吸…… “青源!!!”龙倾国撕心裂肺。 几名黑衣人看着龙倾国,随即不屑一顾,其中一人刚要使出暗器,一击必杀,却被一股大力震的赶紧收了攻势。 蓦地,自宫门外飞身涌来十数名隐卫,带头的正是司安。 其他亲衣卫皆在沿途与修罗族人死拼,他只得率先赶到仕安帝寝宫。却不曾想再此遇到了青源与龙倾国。 只需一眼,他也能够看出青源已经身死,看着龙倾国血染的身体,他有些发狂。 十几名修罗族人相视一眼,立即向司安杀去,刀光剑影,一触即发。 龙倾国转头看去,正看到司安奋勇杀敌的身影,情不自禁的,她脑海中又浮现出方才的惨状。 她的父皇母后死了。 青源也死了…… “晟哥哥……”龙倾国眼睁睁的看着司安的身上也渐渐的沾满了鲜血,心痛如绞的缓步向那一团战乱的人群走去。 蓦地,龙倾国只感觉心口一凉,低头看去,自己的左边胸膛正贯穿了一把长剑,而自己的血正在汩汩的流出。 “倾儿!!!” 司安转眸看向龙倾国,却正好看到那把她穿心而过的利剑,蓦地顿了手中利剑,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 “晟哥哥……”龙倾国艰难的吐出话来,昏迷之际,却正好看到一名黑衣人正拿着闪着寒光的利刃,向司安的胸膛刺去。 小小身影倒下,躺在一地的尸体中,丝毫不起眼。 司安只觉得心头微凉,俯首正看到胸膛处穿胸而过的利刃,此刻,他竟然也的感觉不到痛处,反而觉得心缓缓的平静下来。 蓦地,自一旁的宫墙处陆续涌现出无数黑衣隐卫,领头的赫然就是蓝子宇,还有冲在前面的龙羽与蓝玄阳。 犹如血染的皇宫,仿佛终于迎来了命运的救赎。 而仕安帝的寝宫里,飞身而出的风影在看到蓝子宇带领着亲卫协同龙羽来到的情景时,这才觉得一切尘埃落定。 杨忠于的叛臣想必已经尽数被他的族人灭杀,而如今,这偌大的皇宫也正等着龙羽这个主人的归来。 如今,一切已成定局,他。也该离去了。 回头又望了一眼那遮挡了那两道身影的宫墙,风影一吹血哨,顿时那盘踞在皇宫各个角落的黑衣人迅速飞身隐秘在黑暗中。仿佛他们从来都不曾来到这座皇宫。 雨还在下,一片混乱中,没有人看到一个一袭素袍的老者捞起那地上龙倾国的身体,便飞身隐去。 电闪雷鸣,那被血气弥漫的皇宫终于可以好好的被冲刷一番,只是,那落在心口的痛,是否能够被淹没—— …… 恍惚是梦。 龙倾国开心的走过温暖幸福的家,天空便骤然下起了大雨。 刀光剑影,遍地尸体,血流成河。 那是她的父皇与母后相拥而亡的场面。 那是青源为护她而死的画面。 那是她的晟哥哥撕心裂肺的呼唤。 那是她垂眸,看到自己被利剑穿心而过的无感之痛—— 她被眼前景象惊吓的声泪俱下,蓦地,眼前的景象全部都消失了。 “倾儿,好好的记着今日。” 谁?是谁在说话? 倾儿是谁? 今日又为何要铭记? 龙倾国呆呆的望着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伸手抹去眼角的泪水,不知道自己方才究竟在为何哭泣…… 她投身与光芒之中,唯有不停地行走,踏过无数苍茫尘世,一切都归于虚无…… 对不起,出现在我梦中的所有人。 爱如何,恨怎样。 若能重逢,若再相遇。 我已经将你们尽数忘却。 你们, 可会怪我—— 第一章 倾国 这是一座破败的寺庙,里面差强人意的勉强可以住人。 只是,放眼望去,原本就不大的小院却是一个人影也没有。 半晌,又见一道小小的身影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那禅房门便立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仿佛下一刻就要砰然倒地。 小女孩儿小心翼翼的松开手,眼见着房门依旧完好,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提着一个快要到她腰部的木桶,快步的向后院的水井处走去。许是木桶太过沉重,就这么一个走廊的路程,小女孩儿便歇了几歇。 可是小女孩儿依旧毫不抱怨的继续提着木桶,终于来到了水井边。 小女孩儿立即放下木桶,弯着腰喘着粗气,看了眼前院的一座偏房,不住的嘟囔着。 “有这样的师父吗?” “好歹我也是小孩子!你这样是虐待徒弟!” “明明是个道士,好好的道观不去,偏偏喜欢带着我东奔西跑的,每逢寺庙便要住上几日。还说什么要潜心修佛!” 小女孩儿看了眼远处荒无人烟的大山,又凝眸看了眼破旧的寺庙,随即又嘟囔道:“修佛也不是不可以啊!至少先把你那身道服和头发处理处理吧?!你这样的想修佛,人家佛主还不乐意呢!” 小女孩儿有些郁闷,嘴里虽嘟囔着,可手上动作却是不停,不一会儿便将满满的一桶水灌满。 松开井绳上绑着的小木桶,小女孩儿再次无奈摇头,这个小木桶可是她那个亲亲师傅担心她拉不上大木桶,所以才为她量身定制的,符合她力气的小木桶。 就这样来来回回至少十数次,她这才将大木桶装满。 其实就算装满了她也是提不动的,可她的师父就给她支了一招,硬拉吧! 随即便见到那小小女孩儿身子后仰,吃力的拉着满满一桶水的大木桶,向着后院厨房走去。 一路上,木桶里的水飘飘洒洒,到了厨房里,刚好够一锅水。 对于她师父那神奇的估量,日复一日,小女孩儿早便已经淡然处之了。 熟练的生火烧饭,不一会儿,简单的素菜便被她调制的五花八门,味道极好。 虽然已经是春天,可外面终究是有点冷,所以小女孩便将饭菜放到了屋子里。 看着满桌的饭菜,拂着早就饥肠辘辘的肚子,抹了把脸,终究还是向外走去。 快步穿过后院来到前院,便在一处禅房外停下,只见小女孩儿站在门外恭敬的对里面道:“师父,吃饭啦!” 小女孩儿说完立即闪向一旁,果然在下一刻,便看到那门被人从里面用力一推,砰然倒地。 从里面激动的走出来一个一袭素色道袍的老者,鹤发飘飘,瞧那模样,少说也有七八十岁了吧? 只是,此刻那老者满面红光,看向一旁一脸嫌弃的小女孩儿,立即虎着脸道:“你这是什么表情?别以为你小,师父我就不敢把你像你大师兄一样扔着玩!” 小女孩儿像是蓦然想起了自己的大师兄是如何被扔着玩的,立即打了个寒颤,连连摇头。 “嘿嘿,这不就对了嘛?方才你那表情丑死了!”素衣老者大笑着,当即三步并作两步走的向后院快步而去。 小女孩儿看了看素衣老者潇洒而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破旧的,可怜的,倒地的两扇门。最终还是决定跟着她的师父一块潇洒的离去。 这两扇门在这几天里至少一天要被推倒三次,不过,等师父再回来肯定又会唠叨着谁把他的门弄坏了,然后再自己着手修理。 总会修好的。 哪怕,下次还是被推倒…… 小女孩儿这样想着,自然脚步加快,二人一起来到了后院用饭。 肚子饿的厉害,小女孩儿拿起碗筷便向嘴里扒着米饭,就着素菜下肚,顿觉舒服了许多。 而上座,那素衣老者则是风卷残云的不停吃着,半晌这才舒服的打了个饱隔,悠悠然放下碗筷。 小女孩儿看了看仅剩的一小碟素菜,默默地扒进碗里。 “快些吃,吃完咱们也该上路了。马上就下雨了,到时候你要是淋病了谁给为师我做饭吃!” 小女孩儿握着筷子的手蓦地一抖,嘴角止不住狠狠一抽,心中为自己这个苦命的徒弟默哀三分钟。 师父,你确定我不是你从仇人家里拐来的孩子吗? “吃饱了!”小女孩儿放下碗筷,心里憋闷的很,可却依旧利落的收拾碗筷,洗刷干净,装进行囊里。 素衣老者见她收拾妥当了,这才大步向寺庙外走去,还一直催促道:“赶紧赶紧,跟着为师。” 小女孩儿看着素衣老者的背影,再次觉得她的师父是无比的潇洒。 低头看了看沉重的行囊,认命的背在身上,一步一步的跟着师父的步伐。 师父,你确定不把你推倒的门给整修整修吗? 看着师父快步离去的身影,她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随即便快步的跟上。 “师父?师父等等我!”小女孩儿追到寺门口,已经气喘吁吁,素衣老者停下脚步看了眼小女孩儿红彤彤的脸蛋,终于轮到他来嫌弃的道:“一个小小行囊都背不动,就累成这样?看来还得再锻炼锻炼你。” 小女孩儿回头看了眼快要跟她个头差不多大的行囊,不禁心头默念这‘小小行囊’四个字的意思。 师父,你果真是我的师父! 在你身上,我算是学到了如何的厚脸皮,如何的睁着眼睛说瞎话! 素衣老者听不到小女孩儿像往日一样挤兑他,不由得看了她一眼,便看到她依旧一件嫌弃的模样看着自己?! “你那是什么眼神?” 什么眼神?小女孩儿不禁无语望天,这句话她一天能听无数遍。 她还能有什么眼神,嫌弃您老的眼神呗! 见小女孩儿不再看向自己,素衣老者这才好受了一些。 又见小女孩儿着实吃力,便想起自己这几日收集的药材也全都装进了行囊,这行囊自是比之前大了一圈。 这才吭哧道:“给我吧!你个小没用的!要不是怕你弄坏了我的药材,还得继续让你锻炼锻炼!” 徒弟谢了您嘞! 小女孩儿心中默叹! 接过行囊,素衣老者开口催促道:“赶紧走吧!马上该下雨了!” 小女孩儿闻听要下雨,不禁心头发慌,赶紧藏身与素衣老者的身后。 素衣老者看着小女孩儿下意识的反应,遥想起自己将她捡回来的那一日,不禁心头轻叹,嘴上却依旧不饶人的打趣道:“怎么?终于有你怕的了吧!” 小女孩儿握紧微颤发凉的手指,双眸望着无边无际的广阔天地,轻声道:“倾国自是怕的……” 第二章 倾谪 “小果果,你,可是想起了什么?”素衣老者见龙倾国神色戚然,不禁眉头微皱。 “嗯?”龙倾国闻言不解,抬头问道:“想起什么?” 素衣老者深深的望进龙倾国清澈见底的眸子,那里面没有悲伤,没有痛苦,只有一片苍白的空洞。 唉! 素衣老者不复方才嬉笑的模样,抬眸望着天际,想起他在仕安皇宫看到听到的一切,不禁心头微颤。 想他天机,一世英名,却也有不能知晓的事情! 素衣老者,那个将龙倾国从血泊中捡回来的人影,正是僧面修罗,天机大师! 那一日他只身来到皇宫,在他听到仕安帝说出实情的那一刻,便不禁为仕安帝和白锦以及风影三人感到惋惜! 当真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事情发展至此,他心中只怜惜这个女娃。 费尽精力救她性命,几乎耗费了他所有能力。 她果然醒了,就连从娘胎里带出的隐疾也尽数好了,可她却终究忘却了所有。 也罢!他觉得这样也是好的!忘了吧!把那些痛苦的回忆都忘了! 新帝龙羽已经在今年开春的时候登基,如今国号倾谪。 他犹记得,那是他还在幼年时候的事了。 当时的倾谪国,还是纯渊蓝慕的谪龙国。 倾谪,谪龙。 谁的倾,谁的谪呢? 却是不知那个少年独自坐在龙椅上,家破人亡的滋味将他如何折磨? 他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把龙倾国送回皇宫。 他怕,若是龙倾国触景生情,再次想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自己的亲生父母,被自己多年视若亲哥哥的亲生父亲生生逼死。 虽然,那只是上一辈人的恩怨,但果真到了那时,她该如何自处? 若是她情急之下说出了龙羽的身世,那么整个倾谪国都将陷入人人惶惶的暴乱之中。 就这样吧!上一辈人的恩怨,就这样让它过去吧! 他离开了天机寺,带着千痕还有龙倾国远走他国,并收了她做徒弟。 这样,至少如今一切都是好的! 龙倾国抬眸望着天机大师,见他只顾发呆,随即拉了拉他的道袍。入手,不禁又想起她这个师父喜爱修佛的事情,真真是奇奇怪怪! 见她的师父依旧在出神,龙倾国不禁又要伸手去拉他的道袍,却是一个翻手,又看到了自己右手腕上那道明显的疤痕。 她也不清楚这疤痕是什么时候的事,好像一开始就有,因为,她从睁开眼,记得事情以后,这个疤痕就一直在她的手腕上。 但,哪里有人一出生就会留疤的? 之前的事她都好像全然没有了印象,就连名字都是师父给她的。 师父说她的名字是倾国,要问姓,他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她也便作罢! 反正她的大师兄名字也是两个字,她一直在想,会不会她大师兄的名字也是师父给起的?要不然怎么都没有姓氏? 跟着师父姓? 额,貌似她的师父也没有姓? 算了,对于名字她早就不纠结了。 只是对于这手腕上的伤,她却是越发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随即开口问道:“师父,倾国这手上的疤痕是从哪来的?” 天机大师被龙倾国大力扯的回神。没办法,用力小了,她这喜欢云游泰山的师父根本没感觉! 天机大师被拉的一个踉跄,随即稳了稳身形,立即瞪了龙倾国一眼,道:“呦?力气大了,长本事了?敢这么用力扯你师父的衣服。知道你师父我的这身道袍多贵吗?” 龙倾国黑着脸,闷闷道:“师父整日里都遇见寺庙佛主走不动路,还不如干脆脱了这身道袍,穿上僧袍的好!” 你怎么知道你师父不是个僧人? 天机大师咽了咽口水,终究没有把这句话吼出来。 他能有什么办法? 他也不想的啊! 可,谁让他打赌输了那无极老头。 那死老头非让他穿上道袍,为期一年,不得跟任何人透露自己是个僧人的事情! 那真不知道那死老头哪里学来的变态招数! 他的心里痛苦极了……吧啦吧啦…… 天机大师又开始表情丰富的在心底谩骂。 龙倾国无奈,再次摇着天机大师的衣袖,问道:“师父,倾国手腕上的伤是怎么留下的?” 天机大师正恼,闻言随即嚷嚷道:“因为有一次你不肯给为师做饭,为师便把你从山崖上扔了下去。结果就蹭伤了点皮!” 龙倾国嘴角狠狠一抽,随即咬牙切齿道:“师父,咱们快走吧!大师兄还在炎彧国等着我们呢……” 天机大师哼了哼,脑中停止了对无极老人的谩骂。看也没看龙倾国黑着的脸,一把拉住她的手,脚尖轻点,瞬间便飞身而去。 龙倾国俯首看着下方每个能够称作是山崖的高度,不禁感慨,她应该真的是师父拐来的仇人的孩子! 生存不易,她要好好生活才是! …… 一路上,不知又遇上了大大小小多少个寺庙,龙倾国只有死命的拉着她这个不着调的师父,这才没有又沿途停留下来。 龙倾国望着自己身穿道袍的师父,偏偏见着寺庙便走不动路的模样,不禁无奈感叹。 她还是想要快些回到炎彧国了,虽然他们落脚的地方依然是个寺庙。可也比在沿途中,随意一个寺庙便无比吸引着她的亲亲师父的强。 有一次,她哪里都找不见师父,结果在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人家香火鼎盛的寺庙前。清风摇曳着他那一袭刺眼的道袍,此刻他正红光满面,跃跃欲试。 吓的她赶紧拉着她的师父就跑! 光天化日之下,这么砸场子真的好吗?! 还有,她的大师兄肯定已经等他们等的着急了,出来要寻的药材早就已经寻到。 偏偏这一路上寺庙众多。这才不得不耽误了行程。 她忽然无比想念她的大师兄,至少,大师兄他是个正常的人啊! 别看她的师父武功高强,又可以带她飞檐走壁,游历天下。但光凭不正常这一点,她的师父在她的心中就比不过她的大师兄! 沿途经过了天逸国与倾谪国的边境,只见他们周边的城镇皆是人心惶惶,四处逃难。 已经习惯了周遭百姓看他们师徒二人的眼光,毕竟一个整日念着‘阿弥陀佛’的道士,身边还走哪都提溜着一个小奶娃,着实是一大奇观! 如今,即便是到了这百姓四处逃窜的边境,着急忙慌的百姓也会惊愕的回头看上两眼。 本着心中压不住疑问,龙倾国拦过几个人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天逸国和倾谪国要开战了…… 望着依旧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正拼命吃饭的师父,龙倾国问道:“师父,这两个国家为什么打仗啊?” 天机大师闻言又生扒了一口米饭入肚,这才清了清喉咙道:“两国交战,哪里有什么为什么?你个小孩子懂什么?赶紧吃饭,吃完好赶路。” “噢!”龙倾国知天机大师是不会给她讲了,随即耸耸肩,不再追问,决定吃饱上路。 可是这一低头,她却发现,面前的盘子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一片菜叶子留给她? “师父,你太过分了!”龙倾国拍桌怒吼。 天机大师这才放眼望去,随即面不改色的开口道:“吃完啦?那咱就快走吧!” “师父!你——”龙倾国又要怒吼,却发现身子一轻,已经被天机大师提溜着飞窗而出了。 “诶?师父!没给银子呢咱们!”龙倾国黑着脸提醒道。 天机大师谈了掏耳朵,道:“咱们哪来的银子?”银子都用来买身上这身丑了吧唧的道袍了! 龙倾国嘴角一抽,喃喃道:“师父,你这是吃霸王餐!” “谁让那家是个黑店,白吃点东西算什么?我要不是着急赶路,早就把他的房顶给掀了!”天机大师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 龙倾国彻底无话可说。就这样一路黑着脸,被天机大师提溜着飞向天际。 她继续云游四方的日子,又开始了~ 第三章 九尊 须臾数年,有人亲眼看到,荒凉南地处从天上落下一枚仙石,仙石偌大无比,却在落地之时被震碎,而其中有一枚通体玄色的圣石,圣石之上竟刻有‘九尊’两字。 不知何时,江湖上便有了一个传说。 得九尊令者,得天下! 一时间,无论是江湖众人,还是各朝各派,都开始了对这枚九尊令的争夺。 原本平静了数十年的三国地带,再次陷入了动荡不安的年代。 战争一再蔓延,昔日的乐土,如今已经硝烟四起,百姓怨声载道。 天逸国与倾谪国的战乱,在这几年里全面爆发。 世人不知,昔日互为友好的两国为何会发展成这样的局面,只叹一句,锦绣江山,绊住了多少热血男儿的步伐? 倾谪八年。 不知是谁在江湖之上放出了风声,九尊令已经在炎彧国边界被倾谪国的司安将军收入囊中。 如此一道风声,无论是江湖上中人,还是朝廷中人,皆悄然来到炎彧国边境。 只等寻到司安将军的身影,将他手刃,再自己取得九尊令,也好称霸天下! 沧海江湖,对于他们来说,哪里还有比更大的势力,更强的能力更加吸引人呢! 一时间,炎彧国边境变得风声鹤唳,就连空气都仿佛凝结。 ……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九里悬崖处,黑衣劲装的二十名蒙面刺客,翻过折龙山,整齐划一的步伐不沾染一丝尘土,不带走一片枯叶。 此刻,他们手举白刃,正向着前方的一位青衣男子穷追猛进。 那一袭青衣的男子满目肃杀,神色沉寂,周身散发的气质与他的一袭温润青衣丝毫不符,单看他的模样,倒像是正在冲出地狱的修罗一般。 只是,此刻他的前襟处,衣襟破裂,鲜红的血液正在汩汩的流出,不消片刻,那青衣男子疾风般的速度便慢了下来。 青衣男子自知体力不济,握住血刃的手倏地收紧,停下脚步。 停下不过瞬间,便被后方极速追来的黑衣刺客团团围住。 青衣男子缓缓扫视过围困的刺客,鹰眸微眯,唇角微抿,一丝丝肃杀的警示迸发而出。 众刺客翻转白刃,面无表情的面庞似乎一丝神情也做不得。 秋风萧瑟,一片枯叶自空中飘落,落地的瞬间,众刺客蓦地疾步冲向被包围的青衣男子,手中利刃势要将他斩断。 青衣男子蓦地唇角微勾,一抹嗜血的笑在黑夜里显得阴深恐怖,此刻他仿佛化身修罗,一步步踩着鲜血,冲向黎明。 刀剑相拼发出的铮铮声不绝于耳,震慑在整座山崖之上,惊起一片又一片落叶。 青衣男子手起刀落,不过几个回合便将十名刺客一剑封喉,也因此牵动胸口伤痕,只见那血流的更急,仿佛就要流尽。 青衣男子割破其中一人的喉咙,便蓦地单膝跪地,以血刃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利眸扫过虎视眈眈的其余刺客,周身迸发的戾气,震慑着众人,使他们这些冷血的刺客竟有些畏缩不前。 身受重伤,却依旧能逃过如此远的道路。他们二十人是整个江湖之人都闻风色变的修罗,却有一半人数,竟葬身在他的手中。 此刻,他们这才恍惚想起,眼前这个比他们更像修罗的人,是威胁四海,战功赫赫,被真正传颂为战场上战无不胜的战神,司安大将军。 只是,如今箭在弦上,他们接下了任务,便万万没有半途而废的时候,哪怕是全部覆灭! 那九尊令,他们是必定不会放弃的! 十人相视一眼,皆在彼此眸中看到了以死相搏的决心。 一袭青衣的司安,鹰眸沉寂,望着正向他以死相搏的刺客,不禁心头轻叹,想他威名震震的司安将军,竟落得被江湖刺客围困不得脱身的下场。 身影交错,那镶嵌在悬崖绝壁之上的两个大字,映入眼帘。 九里。 折龙山,九里崖。 他今日便要葬身于此了吗! 司安单手捂住胸口,一手执剑,看着杀气腾腾的刺客们,再次投身拼杀。 失血过多的身体已经虚脱至极,就连眸子都已经有些涣散,可他仍旧一剑一剑的斩在想要他性命的刺客身上。 两柄利刃困住了他执剑的手臂,司安只觉得后心冷风吹过,那夹带着破空之势的利刃转眼已经快要刺破他的胸膛。 司安心头轻叹,脑中想起曾经自己的胸膛也曾被刺穿。 手中紧握着的包裹被他覆上了最后一丝内力,若他死,那这九尊令也断断不能落到其他人的手中! 闭眼,正待迎接命运的宣判,却突觉一道疾风之刃自另一处破空而来,那原本快要落到他后心的利刃被尽数砍断。 司安蓦地凝眸看去,只见到,夜色之下,一抹碧青色的身影转瞬即至,而困住自己双臂的那两个刺客,已然被一剑毙命。 那碧青色身影趁着刺客们失了神,手起刀落,身影在暗夜下快如鬼魅,不过眨眼功夫,那剩余的数名刺客已然脸色苍白,倒地不起。 司安没了黑衣人的威胁,随即微微抬剑指向这不速之客,非是他不念救命之恩,谁又能知道,这位不速之客不是同这些黑衣人一样,也为这九尊令而来?! 毕竟,这时间觊觎九尊令的江湖人数不胜数! …… 龙倾国知道自己是捡了个漏,但是,好像,其实偷袭也不算是违背江湖道义的事吧!是吧! 所以,她刚刚救下的人,他为何会拿剑指着自己呢? 龙倾国感受到身后凉凉的,压抑的杀气,摸了摸鼻子,讪讪的转过身。 “额……,这位大哥哥,我也算是救了你,你这样可不太好吧……”龙倾国眨巴眨巴眼,看向司安的面庞,那有些苍白的脸庞上此刻布满了片片血液,再配上他那一双蓄势待发的鹰眸,着实有些渗人。 夜,黑沉沉的,二人四目相对,昔日仿佛重剪,互不相识。 司安没有想到方才剑法凌厉,行云流水般的剑术竟是被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孩儿使出,看她模样也就十五六岁,一双眸子清澈见底,着实也不像要取他性命之人。 司安思及此,一直紧绷的心弦缓缓放松,这才感到身体乏力,力不从心。 一个踉跄,司安立即单手执剑撑地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形。 “你,你怎么样……”龙倾国轻呼一声,赶紧伸手扶住司安的胳膊,离得近了,龙倾国这才真切感受到男子周身散发的血气,弥漫进整个鼻腔,呛的她止不住有些反胃。 原谅她如此不经事,她从小到大连一只小畜生都没有杀过(因为他们不吃荤腥……),此番情景,实在是人生第一次。 想起自己方才手一抽竟然杀了人,龙倾国心中直念叨着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龙倾国单手执起手中软剑,麻溜的缠在腰间软玉腰带里,抬头却正看到男子垂下的戒备双眸。 龙倾国干笑道:“你不必防着我,我既救了你,万万没有要你性命的念头。” 司安被道出心思,却也丝毫没有羞愧之感,抬眸看向龙倾国,沉声道:“习惯了。” 却是见到面前女子耸耸肩,不置可否。那眉眼间闪烁的光彩,与那无谓的清笑,恍惚间让他想起了那埋在梦中的身影。 司安蓦地闭上双眸,他想,他是疯了。 斯人已逝,今生已经再不得重逢—— 第四章 阔别 司安的声音有气无力,看其疲惫至极的模样便能猜到,这些时日,他为了能从那些对九尊令觊觎的人手中逃脱,已经有多久不曾合过眼了。 龙倾国看他还在硬撑,并且依旧对她防备心极其重,随即当机立断,在司安有点恍惚之时,伸手一把劈向司安的脖颈。 见他在自己动手的时候便眸色一沉,可终究无力反抗,这才沉沉的睡去。 “睡吧!睡吧!先睡一会儿,你伤的太重,我必须给你治疗。”龙倾国自言自语,扶着司安便向山腰处,她暂时居住的山洞里走去。 为他又新添了一层铺在地上的稻草,这才终于好好安置了他。 龙倾国把火堆烧的更亮了一些,本就不大的山洞片刻便温暖了许多。 缓步来到司安面前,就着跳跃的火光,龙倾国这才有些看清了司安的面庞。 火光掩映下,他的脸色有些苍白,那紧锁的眉头似有千般苦恼,那微抿的薄唇无端迸发出一股戾气,即便此刻他是沉睡着,可竟也能让接近的人,有些生冷。 龙倾国唇角微抿,伸手将司安的上半身扶起,让他端坐着,看着他身前身后的衣服都被利刃割的破烂不堪,也不知那隐藏在下面的皮肉是如何千疮百孔了。 看着这男子身上冰凉的血,龙倾国脸色有些苍白,脑海中一些模糊的画面断断续续,难受至极,在寂静的山洞里,她仿佛都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龙倾国将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物尽数铺就在一旁,承蒙他那个不着调的师父的教导,她的医术还是可以看的。 默默闭了闭眼睛,龙倾国呼出一口气,这才伸手将司安身上破旧的衣服一点一点的扒下,单单在看到那脊背上的新伤旧伤时,不禁心头微颤。 真不知道他曾经的生活究竟是怎样的。 龙倾国叹了口气,随即双手微动,轻轻覆在司安的后心,微闭双目,一股醇厚的内力便自她掌心进入司安的七经八脉,为他治疗着内伤。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龙倾国终于缓缓收回手,那因为疲惫而微锁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将伤药均匀的撒在他的身子上,那纵横交错的伤疤铺就在他的皮肤上,有的深处,甚至连骨头都能够看到。 龙倾国莫名的心痛,正值世道混乱的年代,又有谁能够安安稳稳的度过这一生呢? 龙倾国想了想,最后决定点了他的麻穴,也好减少他的痛苦。虽然片刻就会没了作用,可总能缓过一时的疼痛之感吧! 轻叹了口气,随即扶着司安的身子,让他躺下,准备处理他胳膊上的伤口,他的手臂上中了一剑,伤口极深,若不及时处理,怕是这条手臂就要废了。 龙倾国扫视过去,却在下一刻看到他紧握在手中的物什。 什么样的东西,竟让他手臂受伤,失去意识的时候依旧能如此在意? 终究是伤重,龙倾国为了不对他的胳膊造成二次伤害,所以小心翼翼的磨叽了半天,这才把那物什从他手中拿出。 一个普通的锦袋,里面似有手掌大小的扁平石块,龙倾国挠头,搞不明白现在这人怎么想的,一块破石头也能争个你死我活。一把扔向一旁,她决定还是尽快给司安疗伤。 终于将他全身的伤口处理完,而她原本很富裕的伤药,也随之用完。看着司安身上的伤口,她知道,这些伤药想要他痊愈,是根本不够的。 看着洞外月上中天,龙倾国轻叹了口气,想着明早应该去哪座山头采药。 深秋的夜还是极冷的,龙倾国回头看了看躺着的人,又看了看被她扔在一旁破烂不堪的衣服。 没办法,为了不扯到他的伤口,她只得在脱他衣服的时候,把他的原本就已经破烂的衣服,又给撕碎了一些,如今已经跟一堆条状破布没什么区别了。 想着他还是个病人,这样不穿衣服,着实是让她小的可怜的良心有些过意不去。 利落的站起身,龙倾国将自己身上的外衫脱下,为司安披在身上。 看着自己穿上很大,可披在他身上又嫌小的衣衫,龙倾国再次感叹男女的差距。 扭头看了看一旁的锦袋,伸手拿过,想要重新放置在他的手中,也好让他在睡梦中安心,莫再皱眉,却是手一拉,里面的物什便从锦袋中掉落了下来。 龙倾国默念一声罪过,赶紧伸手去捡,却在下一刻看到那掉落的手掌大小的铁块上,刻着的两个字。 九尊! 龙倾国蓦地睁大双眸,不可置信,转头看向一旁依旧沉睡的男子,心中终于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 她虽无心战事,可也总在江湖上四处漂泊,又怎会不知近年来的江湖传言? 得九尊令者,得天下! 多么让人止不住发笑的传言! 可偏偏有那么多英雄豪杰,为了这一块破铁而折了腰! 原来,你就是那个江湖上威名赫赫,倾谪国的司安大将军吗? 因着经常四处游历,她倒是也听过许多江湖上以及朝堂上能人力士的大名。 其中最响当当的就是倾谪国的大将军,世人都称之为司安将军,传闻,那是倾谪国的先皇仕安帝以他的姓氏封的战名,那可是绝无仅有的殊荣! 可近年来,他也有一个有些女气的称号,不知从何时起,世人皆称他一声:倾国将军。 初闻这个称号,龙倾国也是有些惊愕,是那位司安将军长得很好看吗? 因着自己的名字,她也着实别扭了一阵子,可后来也就释然了。倾国二字本就是个形容词,被许多人用到,也是可以理解的。 她曾好奇过一些时日这个倾国将军称号的由来,询问过一些从倾谪国往来天逸国与炎彧国的商人,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那便是一个倾谪国举国百姓皆知的韵事了。 大概是,这位威宁赫赫的司安将军曾有一个从小便定下婚约的未婚妻,那就是倾谪帝的亲妹妹,也就是倾谪国先皇的小公主。只是,后来仕安国内乱,臣子逼宫,一场宫变,那位公主在那场宫变中死了。 自那以后,司安将军便长驻边疆,再也没有回过皇城。 如今,司安将军已经二十有四,若是平常之人,怕是孩子都一箩筐了。 可偏偏这位司安将军一心战场,从未有过一位后院之人。 世人只道他是痴情之人,便渐渐地用那位公主的封号冠给了他。 这便是‘倾国将军’的由来了。 听完,旁观者只留下一阵唏嘘,只感叹问世间情为何物!堂堂热血青年,七尺男儿,鼎鼎有名的大将军,竟也会为情所困,着实是倾谪国的一个传奇了。 龙倾国抬眸望着深秋的天空,月朗星稀,那么耀眼,那么辉煌,却又那么让人叹息感伤。 龙倾国突然觉得有些发闷,蹲坐在地上,火光跳跃着,映照着司安那一张英朗的面庞。 难道,你也为了这一枚破铁,而罔顾了自己的性命! 这块破铁,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龙倾国闷闷的回头看向那地面上静静躺着的九尊令,不禁心头轻叹。 最终,她还是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看着司安即便沉睡着却依旧紧锁的眉头,还是站起身,走出了山洞。 第五章 围困 深秋的夜色有些萧条,月朗星稀,那么平静,却又那么扣人心弦。 龙倾国回头看了看隐秘的洞口,随即向着远处的山头飞去,白日里她瞧过,那里还有些可以治疗剑伤的草药。 月上中空,龙倾国就着月光麻利的采着草药,本想着明日再出来采药的。可是当她看到那枚九尊令时便知道,等不得了! 既然那些黑衣人可以找得到这里,那就还会有更多为九尊令而来的人找到这里,她不能耽搁太久。 承蒙了这些年天机大师的教导,她才有了保命的本钱,如今,天机大师已经在两年前与无极老人双双归隐,二人不问世事,她这个做徒弟的,自然也便成了江湖漂泊,四海为家的人。 她的千痕师兄也在三年前的一次游历中,不知因何事缠身,再也没有回来过寺内。 她的师父也只道是,缘已尽,相逢也若不相识! 她孤家寡人的一个,着实难过,所以这些年也在四处寻着她师兄的下落。 果不其然,一年前她有听到几个江湖中人提及过,千痕剑与修罗绫。她也便知道了她的师兄如今还好好的活着,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 那千痕剑是师父所赐的软剑,师父从来不会给他们说这武器的锻造啊,来历啊,总之就是很不错的宝贝。她与千痕师兄一人一柄,而她的软剑则是用她的名字命名,名曰倾国剑。这实在是她那个懒的不行的师父亲口所赐的名字! 而修罗绫,她与千痕师兄一人一条,名字倒都一样。听她师父讲,这两条修罗绫可是他当年赖以生存的武器呢! 龙倾国在脑中脑补着,一个穿着道袍,口中念着阿弥陀佛,手中又挥舞着两条青色绫缎的‘和尚’?! 想到此处,立即不住的摇头,怪不得她师父名叫‘僧面修罗’,这番装备,着实是像个修罗一般活活把人吓傻了! 脑中依旧是这些年与她师父相处的点点滴滴,想到今后便再也见不到了,龙倾国不禁心中有些发闷。 江湖告急,帝业飘渺,正逢乱世,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采下最后一颗草药,抬眸望着漆黑一片的天际,不禁心头轻叹。 夜风轻拂,龙倾国蓦地双眸微眯,蓦地飞身向山下一旁的山洞方向赶去。 还未到达山脚下,便看到自漆黑的夜空中飞身落下的数十道身影。 有的三五一群的同门派服饰,有的身穿将领服饰,有的表情狠厉,一看便是凶煞之辈。有几个女子,神情妩媚,可眸底那一抹冰冷嗜血的光芒让人心寒。 看着他们正在一人的带领下,飞快的向着不远处隐秘的山洞飞速而去,龙倾国双眸一沉,再一运气,飞快的落身至那一群人涌向的正前方,将他们拦截下来。 月黑风高,一袭碧青色衣裙飘身而至,生生将他们的道路拦截,随即便见那几十号江湖中人与朝廷中人蓦地杀气涌现,死死的防备着那一抹不速之客。 龙倾国轻拂衣袖缓缓转身面向中人,那虽然尚年少,却清冷至极的模样,让众人止不住一怔。 “小女娃!赶紧给爷们几个让开,否则老子把你开膛破肚,生吃了!”一个粗狂的络腮胡的男子手中拿着一柄极大的鳄鱼剪,双手一张一合,那发着寒光的白刃在深夜里,极其阴冷。一旁几个表情凶狠的男人,也随声附和。 此刻,又一个衣不蔽体的娇媚女子,对着那络腮胡的男人嗔怪道:“鳄老鬼,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粗暴,这么漂亮的女娃娃,还不如给了九娘我,让我吸干了她的阴气,也好滋补九娘我这如花似玉的容貌~”九娘舔了舔红艳的嘴唇,眸中带着诡异的笑。 那鳄老鬼眉目一展,正待开口答应,却被一旁的一个身穿战甲的男子嗤笑道:“一群上不得台面的江湖贼人,不赶紧杀了那女娃,竟还在这儿费得什么话!” “你!”鳄老鬼被咽,立即虎目怒瞪着那为将领,就要来开打,却被一旁的一个瞎老头拦住:“你们二人斗了一路也便罢了!如今正事在前,竟还如此胡闹!” 鳄老鬼像是极其怕这个瞎老头,闻言一言不发,却默默地退后了一步,转而怒瞪着前方神色清冷的龙倾国。 那瞎老头一席话,仿佛将所有人都惊醒,随即都死盯着龙倾国,蓄势待发。 微风轻拂,龙倾国轻抬双眸,扫视了一圈,随即眸光停留在那正前方为众人带路的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面上,唇角微扬,清声道:“玉面书生,两年不见,你那狗鼻子倒是灵通了不少?!” “你!”玉面书生蓦地闻听到如此取笑他的话,不禁愠怒,可再仔细的看向龙倾国的眉眼,片刻仿佛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不禁指着龙倾国羞愤道:“你就是当年无名山的那个死丫头!” 龙倾国轻笑,捋了捋耳边乱发,道:“不错,就是我!看来那一次留了你一条狗命,竟让你越发大了狗胆!” “你!”玉面书生恼羞成怒,却仿佛畏惧了龙倾国,只敢怒,不敢有一点动作。 “穷酸秀才,你他娘的真怂!”鳄老鬼呸了一口,拿起鳄鱼剪指向龙倾国,不耐烦道:“江湖规矩,报上名号,也好等你死了,有人来给你收尸!” 龙倾国蓦地双眸凌厉的扫向鳄老鬼,鳄老鬼只觉得那双眸刺的他心头,一颤,回过神来,不禁愠怒。却又听得龙倾国嗤笑道:“本姑娘的名号也是你们这群无耻之徒配知道的?” “他娘的!受死吧!”鳄老鬼唾了一声,随即一拉鳄鱼剪,便向龙倾国冲来,随即所有人将龙倾国团团包围,蓄势待发。 龙倾国抬眸扫去,唇角挂着清冷的笑意,随即伸手覆上腰间软剑,在鳄老鬼靠近的一刹那,身子以诡异的弧度一转,轻而易举的便避开了鳄老鬼的攻势,瞬息间便现身在他毫无防备的身后。 龙倾国双眸微眯,随即拉出腰间软剑狠狠地刺向鳄老鬼的身后,只听得一声惨叫,鳄老鬼噗通倒地。 那一声惨叫惊起了四周的乌鸦,仿佛恶鬼肆行的深夜变得更加让人心惊胆战。 龙倾国故意刺穿了他的痛穴,只希望这一声偌大的惨叫。能够将山洞中的人惊醒。 她虽自负功力在身,可若想将这么多人尽数杀掉,也是需要时间的。若是到时再有其他人前来,还要分心司安,她便真的是应接不暇了! 如今只有将司安叫醒,他自然明白自己的意思,会先行离去的! 这一招凌厉果断无比,那辈他们团团包围的少女不仅没有丝毫的胆怯,那眉宇间一瞬间迸发的戾气,也是让他们这些混迹江湖多年的人不禁怔神! 好强的杀意! 第六章 逃亡 一击必杀,那做了出头鸟的鳄老鬼便已经躺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几个似乎与鳄老鬼同派的粗狂男人见状,立即急红了眼,握紧武器便向龙倾国攻去。 龙倾国唇角噙着冰冷的弧度,见众人齐发,当即右手挥舞着手中软剑,左手一转,一条青绫出现手中,两种武器齐齐的向攻来的众人呼啸而去。 众人只道是防备着她手中可以诡异回旋的软剑,却不曾注意她手中突然出现的青色绫缎。一个不妨,便被那长约一丈,破空而来的青绫给重重击倒。那力道犹如一记重拳在胸,若不是亲眼所见,皆不敢相信,那竟是一条绫缎的力道! 龙倾国乘胜追击,手中两种武器争相攻击,不消片刻,那原本的几十人,已然少了一半。而她那条青绫之上,滴血未沾。 瞎老头被重重一击,捂着胸口踉跄后退,生生吐出一口血来,呸出口中腥甜,便听得他道:“千痕剑?!修罗绫?!你是千痕?!不不不,你明明是女儿家,究竟如何使得千痕的武器?!你是千痕的什么人?又是僧面修罗的什么人!” 此言一出,剩下的一众江湖中人不禁面露惊恐,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龙倾国微讶,双手轻拂着手中的软剑与青绫,轻笑道:“想不到还有一个识货的?不过,本姑娘手中的可不是师兄的千痕剑,而是本姑娘的倾国剑。倒是这修罗绫嘛,本姑娘与师兄一人一条,你这老伯伯倒是说的不错!” 瞎老头闻言随即一怔,这才恍然大悟,立即又恶狠狠的道:“原来是千痕的同门!也好也好,那么今日,千痕欠我老头子的命,便要你这个女娃子来偿还!” 瞎老头说着便要向前冲,却见一旁的众人畏畏缩缩不敢上前,当即斥责道:“你们也就这点胆识!我老头子的这双眼睛就是千痕那小子生生给我挖了!不止我老头子,九娘,你的左脸不就是毁在千痕那小子的手中?!还有你,你们,你们如今身上的残处,不都是拜千痕所赐!怎的到了如今,反倒胆怯了!” 瞎老头指着几个多多少少身有残处的人,怒目而视。 而那几个被点名的人,不禁双眸圆睁,原本有些胆怯的模样,转而被怒火代替。 九娘赶紧捂住自己的左边脸,声音颤抖道:“不错!我九娘最得意的容貌,正是那千痕亲手所毁。你最得意的是你那双眼睛,千痕便生生的给你挖掉!如今,如今有了可以报仇的机会,我九娘一定身先士卒!” 瞎老头隔空摸了摸已经没有了眼睛的眼眶,表情狰狞道:“对!今日,我们就把这女娃子五马分尸,一块一块的挂在炎彧国的皇城上,让那高高在上的炎彧帝看看,他的债,都让他的师妹来还!” “对!!” “对!” 一众江湖中人仿佛皆被踩了痛处,一个个叫宣着,表情狰狞,跃跃欲试。 龙倾国算是听出了缘由,可是那瞎老头最后一句话却是让她听得有些发蒙,炎彧帝?的师妹?她?那炎彧帝难道是,师兄?! 还来不及多想,众人已然攻来。 龙倾国当即收了心思,转而手法凌厉的向着众人攻去,这帮人仿佛被激发了怒气,攻势凶猛,看这架势,势必要将她五马分尸! 此刻,只见原先和鳄老鬼斗嘴的一个将领悄然退下身来,看着众人拼死的模样,不禁轻轻嗤笑道:“一群疯子!本将领便先去寻找司安,夺得九尊令了!素不奉陪!” 说着,便飞身向着前方飞身而去。 龙倾国只觉得一道身影从眼前掠过,定睛望去,不禁脸色微变,随即便想甩了纠缠的众人。可是却在一个愣神,便被九娘一枚银针刺入左臂。 青绫蓦地收回,龙倾国随即止住左臂血脉,便感觉左臂麻软无比,血管青紫,显然那银针上有毒。 “快杀了她,她左臂中了毒,不能使修罗绫!”九娘阴狠狠地道。 众人闻言,表情兴奋,立即紧锣密鼓的再次攻来。 龙倾国脸色清冷肃杀,余光扫向那已经飘身在山洞口的男人,心下焦急。随即右手伸入衣襟,身子旋转,手中数十枚毒丸向着众人的额头破空而去。 暗夜中。几人不妨,被击中,当即从额头处青紫蔓延,不过瞬间便瘫软倒地,死不瞑目。 “果真是千痕那小子的同门,就连毒术都一般无二!”瞎老头啐了一声,随即更加凶狠的攻去。 龙倾国心心念念司安的安危,随即在瞎老头的攻势中,双眸微眯,竟不躲不避的直直的向着瞎老头手中的权杖飞去。 躲了,她就要中了瞎老头的计再次陷入包围。 不躲,最多也就是…… 腰间被生生的一记闷锤,龙倾国身子一转,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便当即飞身冲出众人包围,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向着那边山洞飞去。 还未飘身落下,龙倾国便手持软剑直直的刺向那正抬步走进山洞的将领。 “受死吧!” 将领被一剑封喉,双目圆睁,不敢置信的倒地。 龙倾国飞身落下,看也不看倒地之人,便大步向着洞内跑去,当看到那洞中已经没有了司安的影子,心情一松,这才感到腰腹间的那一记闷锤痛到了五脏六腑。 看了看地面上残留的血迹,破旧的衣物,那枚锦袋装着的九尊令也已经被拿走。 想来,他已经走了—— 莫名的,龙倾国觉得心口有些闷闷的。 “还不走,留在这等死吗?!”蓦地,一声斥责自洞口处出来。 龙倾国蓦地转身看去,便看到那洞口处正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虽然此刻身上穿的是不知从哪一个男人身上截来的衣衫,但依旧丝毫不损他的气质。 “我以为你走了!”龙倾国唇角微扬,心头那股闷闷的感觉突然就消失无踪了。 “原本是走了。”司安双眸微凝,轻声道。 “嗯?”龙倾国听不清他说什么。 “没什么,快走吧!”司安说完,随即转身离去。 龙倾国赶紧大步跟了上去,出了洞口,正看到那已经追至近前的众人,随即惊呼一声,赶紧随着司安的身影,飞身向不远处的密林中而去。月色正浓,密林也好将他们掩护一二。 龙倾国紧跟在司安身后,片刻便觉得腰腹处疼痛难忍,连同左臂也麻软的厉害。虽然已经被自己封住了血脉,可一运功,毒性终究还是向周身蔓延了些。 寂静无比的密林,除了衣衫划破空气的声音,又增加了一丝她有些粗重的喘息声。 没想到那九娘的毒针还真厉害!她身上所有的伤药都给司安敷了,如今就只剩下一些刚刚采的草药。 抬头看了看前方依旧健步如飞的司安,龙倾国蓦地飘身落下,不再跟随,准备敷一些草药。 这些草药原本是给司安准备的,如今看来,司安倒是比她如今的状态要好,她也不必再跟着了。 第七章 恩情 司安正快速穿梭着,突闻身后越来越粗重的喘息,便转头看去,便见那碧青色的身影已然飘身落下。微怔,也随即转身,飘身而至龙倾国的身边。 月色下,龙倾国正斜靠在树干旁,麻利的伸手撩开左臂的衣袖,将一堆草药嚼碎,轻轻的敷在胳膊上。 那条本该莹白如玉的胳膊,此刻竟尽是青紫之色,一看便知是中了毒。 “你中毒了?”司安皱眉道。他道是为何她的速度怎么有些缓慢,虽然对她的功力不甚了解,可之前一见也知她的功力自然也不会差到如此地步。 只是没想到,竟是中了毒。 想起方才他察觉到有人靠近山洞,便已经准备要走了。却在出洞时看到不远处她被围困,却不要命的往山洞这边追来的情形。 想来是那个时候,她才不防备而受了伤。 草药敷在伤口处,立即便蛰的龙倾国闷哼一声,但却依旧紧紧捂着伤口处的草药,妄图运功将药力化开。 可却竟无一丝气力,调动内功不得。 “你不要命了!中了毒还要运功?!”司安厉声制止,随即伸手轻轻覆在草药之上,运功将药劲化开。 龙倾国被斥责,却也听出了话中的关切之意,不禁抬头看去,月色下他的衣襟处斑斑血迹,想来是那身上的伤口没有好透,而渗出的鲜血。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可双眸中却仿佛有一股坚韧的气力,支撑着他残破不堪的身躯。 “大名鼎鼎的司安大将军果然名不虚传,受了如此重的伤,竟只修养了这么一会儿功夫,便能行动自如了。”龙倾国唇角微扬,轻笑调侃着。 司安瞧她疼的龇牙咧嘴,却依旧出言调侃,眉宇间那清透的英气似有不凡。 听她竟直言自己的名讳,不禁抬眸扫向她。 龙倾国有些疼,随即咧了咧嘴,看了一眼司安带在身侧的银白长剑,轻笑道:“司安大将军最擅长的便是苍央剑。且如今江湖之上人人皆知,九尊令牌在司安大将军的手中。种种迹象表明,你就是司安大将军。” 司安蓦地双眸微眯,不禁想起方才被扔在一旁的九尊令。看着面前女子隐隐有些嘲弄的轻笑,却也知晓了她心中所想。 如今争夺九尊令的哪一个人不是为了这江山无限,他自然也被包括在其中了。 收了手,司安看着那左臂上的青紫竟快速的消退,不禁想起那些敷在自己伤口上的伤药,皆是世间难见的伤药。 “姑娘的救命之恩,司安来日必当相报。”司安沉声道。 龙倾国伸手撩下衣袖,虽然还不能运功,但感觉上已经好了许多。闻言,抬眸望着司安沉寂的面庞,不禁想起世人给司安大将军的称号。 如此一个多情的男人,竟也少不得对这天下二字的觊觎。 “不必,出了这折龙山,我们二人便各不相干。”龙倾国拂了拂衣衫,有些薄的衣裙遮挡不住秋夜寒风的侵蚀,她有些微冷。 司安见状怔了怔,蓦地想起那原本盖在他身上,被他醒来的他随手扔掉的衣衫。 他睁眼看到身上竟盖着女子的衣衫,习惯使然,便一把扔了。 如今,却是做错了。 “抱歉。” 突如其来的道歉声让龙倾国微楞,不明白他何出此言,却也摆了摆手道:“看你如今倒比我还要健壮,我再跟着也是拖你后腿。左右也只剩下那一些残兵败将,我一会儿碰到就直接收拾了。你便一直向前方走,就能出了这折龙山。出了山头,正南方便是倾谪国的方向——,额,这些我不说你也知道了,就这样吧!告辞!” 龙倾国无谓的耸耸肩,转头便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司安见她如此,自然明白她是要自己去力战那些江湖中人,不禁唇角微抿,有些看不懂眼前的女子。 明明那双清透的眸子里尽是对自己觊觎天下的嘲弄,却又三番两次的帮助自己。 “姑娘——” “赶紧走吧!我可不想我的那么多伤药白白浪费在一具尸体上!”龙倾国平平的道,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 或许是突然看见所有人都为了一枚破铁而争的你死我活。 或许是今夜她第一次杀了这么多人。 或许是,她亲眼看到存于世间威名赫赫的人也紧紧握着那枚九尊令的模样。 莫名的,她有些惆怅,江湖儿女,难道不应该畅游天地,慷慨激昂,天涯若比邻的吗? 唉!龙倾国默默走着,心中闷闷的。 蓦地,一双手紧紧钳制住自己的右臂,龙倾国惊讶看去,却突然身子被用力一扯,接着便被带着向密林深处飞去。 侧眸看向双眸微沉的司安,龙倾国正待疑问,却突然感受到四周弥漫而来的杀气,不禁心头微沉。 这九尊令果真是一块又香又辣的狗肉,这才多久的时间,竟然又惹来了这么多人来争抢! “一块破铁而已,什么得九尊令者得天下!这种滑天下之大稽的传言,也能让江湖儿女彼此厮杀!真真是可笑至极!”龙倾国郁闷至极,不禁开口抱怨。 司安闻言双目沉寂,转头看向龙倾国,那女子不知世间愁苦的眉宇如此清透,像极了梦中的那一道身影。 微垂双眸,司安唇角不禁自嘲一笑,随即沉声道:“谁又不知这只是一块破铁呢?得九尊令者得天下,他们争抢的,不过是一个名号罢了!” 这似有千般愁苦的声音,哪里像是一个觊觎天下的人可以道出的? 龙倾国不禁转头看向司安,夜色下,他的眉头好似从未舒展过,是在担心自己身首异处,还是在忧愁着其他的什么呢? 说他是个侠肝义胆之人,风光霁月般什么也不在意的人,却偏偏死死揪着九尊令不放,和那些觊觎江山到变态的江湖人一般无二。 可,若说他和那些人一般无二吧,他给人的感觉又不是那种妄图争霸天下,功利至极的人。 龙倾国觉得自己真的看不懂眼前的男子。 叹了口气,龙倾国决定不再纠结于此,此时此刻,她还是保命的要紧。 垂眸看着司安紧紧抓住自己右手腕的大手,心中别扭了一阵,也便释然。 人家光明磊落带自己逃命,自己又在这扭捏个什么劲儿?毕竟,自己给他疗伤的时候,可是占够了便宜的—— 龙倾国差点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头,天啊!自己这是在想什么呢?! “今夜若是出不了折龙山,欠姑娘的恩情,也便只有来世再还了!”司安蓦地开口,随即双眸微眯,拉着龙倾国飞身落下,警惕的望向漆黑一片的四周。 龙倾国蓦地被他低迷的嗓音惊醒,不禁收回了心神,当即便察觉到四周越来越强烈的杀意,已经将他们牢牢包围。 第八章 惊魂 “好啊!能让大名鼎鼎的司安大将军欠下下一辈子的恩情,我倾国也是赚了!”龙倾国说的豪气干云,可一想到要死,还是抖了抖身子骨。 寂静密林,一声倾国,却将那原本镇定的司安惊的呼吸瞬间紊乱,仿佛入梦,仿佛入心,似有千般惊魂,万般失魂。 “你,姑娘,你说你叫什么名字?”司安声音有些轻颤,双眸紧紧的注视着龙倾国的面庞,试图找出一些什么。 龙倾国闻言看向司安,见到他果然变了脸色,随即干笑道:“想来也是巧合,倾国将军的名号人人皆知,而我的名字却也是不想再改的。” “倾国吗——”司安恍惚间喃喃念着,脑中回想的是午夜梦回中的那一夜,那一道闪着寒光的利剑,生生的将那具单薄的身躯刺穿的情形。 虽然后来找不到她的尸体,可那一剑正中心口,她必死无疑的—— 龙倾国见他神色有些不对,正要开口询问,却突觉一旁一道疾风破空而来,随即双眸微凝,伸手执剑,尽数挡去。只见几道闪着寒芒的暗器‘铮铮铮’的刺在一旁的树干上,深入三寸。 好凌厉的手法! “诶?回神啦!这种情况下也能出神,司安大将军怎么和我一介小女子一样了?”她的不着调尽是和天机大师学出来的,没想到今日竟碰到一个比她还不着调的。 杀气逼人的氛围,他竟也能如此淡然。 司安被她叫的回神,随即双眸微凝,伸手抽出腰间长剑,利落的转身刺向一旁的黑暗处。便听得一声闷哼,一个黑衣人便砰然倒地! 好剑法! 龙倾国止不住在心底夸赞,瞅了瞅手中的倾国剑,心中想着要如何使,才能向司安那般一样毫不拖泥太水,有力道。 正出神,忽觉暗处一道极光飞射而来,龙倾国蓦地双眸微沉。 “小心!!” 司安飞身而来,伸出右手一把拉住龙倾国的手臂,将她扯到自己身后。 寒光扑面而来,已然来不及躲闪,司安蓦地左手执剑预要阻挡,却感觉左臂一阵刺痛,这才想起左臂伤重。 龙倾国见他用左手去挡,立即大惊失色,他左臂都快要废了,如此这般再用左臂,是不想要自己的左臂了吗! 龙倾国身子身子被司安拉扯的后移着,却蓦地伸出左臂,只见一条青绫破空而出,划破千钧一发的凝结,险将那暗器生生挡下! 这一刻,她真是无比感谢他的师父赐予了她一条青绫! 四周再次涌来数道黑影,一个个训练有素,手法凌厉,整齐划一,一看便是不同于那些江湖散人一般杂乱,定是与之前那一群黑衣人一样有组织的杀手。 二人四目相对,彼此点了点头,当即转变作战手法,转而准备速战速决。 若是拖拖拉拉,不知道又要引来多少搏命之人! 思及此,龙倾国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司安。 司安无奈摇头,随即手法凌厉的向着一众黑衣人攻去,龙倾国也紧随其后。 刀光剑影中,斑斑血迹里,二人片刻便将这些黑衣人尽数灭杀。 没有时间言说其他,二人便快步继续向着密林深处飞身而去。 可以感觉到,这密林中已经布满了江湖中人,那紧张的气氛已经填满了空气,仿佛都要凝结。 一路斩杀无数,二人又负伤在身,终于体力不支斜斜靠在一旁的树干旁暂时休息,这番车轮战,对手着实是太多了些。 龙倾国抬头看向不远处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却双眸沉静的司安。 那些散布在密林中的人正在一点点缩小着包围圈,想来过不了多久,便会将他们二人牢牢困住。 司安抬眸看向有些有些出神的龙倾国,暗暗咬牙坚持,忍住周身仿佛撕裂的疼痛,踉跄着脚步走到龙倾国的身前,轻声问道:“此处距离折龙山脚下还有多远的路? 龙倾国闻言转眸看他,随即估摸道:“大约已经不足三里了。” 不足三里吗? 司安抬眸望着前方漆黑一片的道路,不禁双眸沉寂,沉声道:“我们撑不了多久了。所以,若是一会儿有什么变动,你一定要听我的。” 龙倾国听他郑重其事,想要看看他的脸色,可他的面庞掩在黑暗里,她看不清,看不懂—— 司安抬眸看她,眸色晦涩难懂,只听得他轻声道:“连累姑娘如厮,司安着实过意不去。只是如今形势所逼,只希望姑娘暂时放下对司安的成见,一会儿司安有所托之事,还请姑娘莫言拒绝。” 对他的成见? 龙倾国挑眉看向司安,听他如此说,想来是看出她心中所想了?其实说是成见倒也不然,江山无限,权利当前,天下英雄,江湖儿女,又有哪一个不为之倾倒呢? 只有她还一直任性的觉得,会有不同罢了! 司安见面前女子只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也不言语。随即也不再多言。 话到此处,要怎么做,全凭她。 二人调整了呼吸,齐齐望着前方漆黑的密林,随即看向对方,龙倾国重重点头,司安也随即点头。 接着便见到二人一同飞快的向着密林深处飞身而去。 此刻,时间决定了一切。 果不其然,刚刚飞行片刻,便正碰上悄然寻来的一众江湖中人。 一个个脸熟却又叫不出名字,想来也是经常在江湖上混迹的人,在看到龙倾国与司安二人时,一个个面露喜色,双眸流露出狰狞的渴望。 二人相视一眼,随即继续开始厮杀。 本就体力不支,又怎敌敌方一群虎视眈眈,精力充沛的饿狼。 不过片刻,二人便筋疲力尽,有心无力。 刀剑划破皮肉的声音响彻在夜色中,二人齐齐聚拢,背靠背防备着已经将他们包围的一群人。 是夜太静了吗?龙倾国觉得,仿佛都能听到自己那砰砰砰的心跳声。 “司安大将军——”龙倾国有气无力的轻唤,原本清透的眉宇间此刻正挂上一抹轻愁。 说不怕死那是假的!谁人不怕死?端看是否死得其所。 若是今夜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围杀,龙倾国觉得自己一定死不瞑目。 司安感受着自己的血液在一点一滴的流逝,力气也在一点点消逝,看着四周依旧虎视眈眈的众人,想着那密林深处,不知究竟还藏着多少想要他们性命的人,不禁心头轻叹。 刀光剑影间,司安靠近龙倾国,轻声道:“你可以吗?躲过那些人,不停歇的飞出这不到三里的路程?” 龙倾国闻言微怔,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不禁侧眸看他。 司安一把伸入衣襟处,在一个诡异的姿势遮掩下,将一个锦袋塞进了龙倾国的衣襟内。 龙倾国感受到那是什么,不禁疑问的看向司安,心中一个猜想让她一惊,不敢相信。 夜色下,他有些英朗的侧脸弥漫着深深的无可奈何,只听得他低沉着嗓音道:“若我死了,这九尊令你便自己收着藏起来,或者,毁了也好!” 龙倾国哑然,却见他神色肃穆,全然不是在开玩笑。 “司安大将军,你——” “走!”司安深深的看了一眼龙倾国,随即一声大喝,转而一手拉着龙倾国的右臂,一手托住她的腰,随即运功用力的向前方密林深处一甩,便见龙倾国的身子瞬间便借力飞出包围圈。 第九章 等我 龙倾国不可置信,身子不受控制的前行,不禁转头看向包围圈内的司安。 朦胧夜色下,刀光剑影中,他有些发白的俊逸脸庞上满是决然,这一刻,他竟是要推开她,自己去迎接那蜂拥而来的想要他性命的人吗? 心下蓦地一痛,终于明白方才司安话中的意思。 想要止住身形的冲动一闪即逝,脑中蓦地响起方才司安说‘一定要听他的’话语,如今她自保尚难保证,何谈和他一起并肩作战? 龙倾国双手紧了紧,咬了咬牙,无声道‘等我回来’。随即脚下一个借力,便迅速飞身消失在暗夜里。 司安双眸扫过龙倾国身影消失的轮廓,刀光剑影中,双手依旧机械化的挥舞着苍央剑,心情却突然平静了下来。 走吧!带着那枚害了无数人性命的九尊令走吧! 永远的离开,再也不要回来—— …… 龙倾国拼命的飞身掠过无数片浓密的林子,终于在这一刻眼前豁然开朗。 伸手入怀,那里正安安静静的躺着那枚引来杀身之祸的九尊令。 胸口的心跳几乎不是她的,放眼前方,此刻若她飞身离开,那么这折龙山里正发生的一切便都和她没有关系了…… 苍天啊!她在想些什么?此刻,她又在做什么? 龙倾国蓦地转身看向刚刚逃出的密林,那里面正有一个人奋勇杀敌。 “倾国啊倾国,你怎么就能心安理得的自己逃出来呢?就算他也是个为了九尊令而罔顾了性命的人,可终归你们也算是一起杀敌的同伴了。你怎么能这么做呢?”龙倾国苍白着脸色喃喃自语,随即紧了紧手中的九尊令,蓦地想到了一个安妥之处。 放置好了九尊令,龙倾国随即飞快的向着方才的密林处狂奔而去,心中默默祈祷着。 刚入密林,便看到前方密林处,月夜掩映下的两个身影。龙倾国立即防备着,双眸微眯紧紧注视着那两个身影。 与此同时,其中一个修长的墨色身影蓦地顿住了脚步,手中一把折扇蓦地合上。 “主子?” 那墨衣男子身侧一个素衣青年蓦地双眸微眯,自然也察觉到了不速之客的靠近。 那一袭墨色身影的男子不动如山,仅仅一个背影却能给人一种沉稳睿智,桑弧蓬矢之感。那沉稳淡然的模样,仿佛一切都在运筹帷幄之中,这种属于上位者掌控一切的感觉,由他周身散发。尽管他已经非常收敛这种氛围,却依旧让人感觉自己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 墨色身影的男子缓缓转身,一双鹰眸倾天下,一抹薄唇道凉薄。 龙倾国正凝眸沉思着该如何避开,却突见那男子缓缓转身。直到看到了那男子的面容,她说不清是惊喜还是心凉。 但这一刻,她知道,她和司安,都有救了—— 龙倾国不再躲藏,一撩衣袖飞身落下,定定的望着那墨衣男子,轻叹:“师兄——” 那墨色身影闻言一怔,不禁抬眸望着龙倾国的脸庞。 三年的时间,当初有些稚嫩的小女孩此刻已然亭亭玉立,眉宇间的坚韧也多了不少,可还是和当初那个一有空便缠着他的小女孩儿的身影重叠。 “倾国?” 墨衣男子正是天机大师的弟子,当年倾谪国无名山天机寺的那个如阳光一般的男孩儿,千痕。 如今,八年转眼即逝,昔日的青涩男孩儿,如今已然二十有三,端的是成熟稳重,一派气宇轩昂。 龙倾国蓦然有些惆怅,可究竟心底在怅然着什么,此刻她却是没有时间去想了。 紧走两步来到千痕面前,龙倾国蓦地一把拉住千痕的衣袖,出声请求道:“师兄,倾国有件事求你。” 千痕看着面前女子苍白的脸色,和衣裙上的斑斑血迹,不禁双眸愠怒,道:“谁伤了你?” 龙倾国摇头,急急道:“倾国无碍,只求师兄帮倾国救一个人。” 千痕伸手覆上龙倾国微颤的肩膀,沉声道:“莫急,师兄怎会不帮?” 龙倾国喜出望外,当即一把拉过千痕的手臂,便向着密林深处飞去。 千痕见她心急,偏又身受重伤,速度减慢。当即一把揽过龙倾国的腰身,自己运功飞行,速度当即提升。 “你气息紊乱,莫再运功,只需告知地点,师兄来带你。”千痕轻声道。 龙倾国点头,随即便向那与司安分别的地方指去。 千痕之速,片刻已至。 龙倾国蓦地运功飞身而下,却是见到遍地尸体,哪里还有一个活口? “不,不会,不会的,不会的——”龙倾国脸色煞白,喃喃自语道。 随即便奔跑着一一察看着那些倒地的尸体,每翻来一具尸体,她都心惊胆战,生怕看到那张决绝的面庞。 没有,都没有…… 龙倾国蓦地站定脚步,恍惚的看向四周漆黑的密林,与遍地的尸体,想起了自己的那一句‘等我’—— 似是在讽刺她,天际蓦地电闪雷鸣,狂风乍起,大雨倾盆而下。 龙倾国只觉得双眸恍惚,身上没有一丝气力,随即便身子一软,直直的向地上倒去。 “倾国!”千痕看龙倾国神色不对,正大步走来,却突见她软了身子,不禁急声呼唤。随即一个箭步赶到龙倾国身旁,一把将她软倒的身子紧紧揽住。 看着龙倾国有些发白的脸色,千痕双眸微沉,随即一把抱起她,向着密林外飞身而去。 与身旁跟随的那个侍从插肩而过时,只平平的道了一句:“处理好一切。” “是!”黑衣侍从领命,随即目送千痕离去。转而看向遍地的尸体,一声哨响,便见数百名黑衣隐卫仿佛从天而降,尽数恭敬的站立在瓢泼大雨中,等候着命令。 —— 折龙山一战,折损了无数江湖中人,有幸运逃出的个别人,皆将折龙山视若刀山火海,修罗地狱。只道是此生再也不会踏足。 继而,也传出司安大将军果真威名赫赫,将他与一位名曰倾国的女子是如何杀敌的画面,传的神乎其神。 世人只知,那女子左手修罗绫,右手倾国剑,面若仙灵,一袭碧衣。是堂堂炎彧帝千痕的师妹,天机大师的关门弟子。 从此,便给那名女子冠上了‘倾国修罗’的名号。 ———————— ?囍:江湖之路从此开启,那些欠下的债,留下的情,也将羁绊一生。 第十章 千痕 大梦未醒,蓦然惊魂。 漫无边际的黑暗里,龙倾国倏地睁开双眸,却看到不远处的窗子外,渗进来的耀眼的阳光。 心跳还在加速,可那些让她心惊肉跳的事情,又仿佛是做了一场大梦。 想要坐起身,可偏偏双臂乏力,只得又重新跌落在锦被里。 龙倾国环视四周,这才发现,自己竟身处一间偌大的宫殿,寂静无声,唯闻窗外鸟鸣阵阵。 这样的清朗天气,她似乎很久都没有见到过了。 呼吸渐渐平稳,龙倾国缓缓将右手伸到眼前,目无焦距,不知在想些什么。 殿门忽然被打开,随后走进一个一袭墨衣的男子,此刻他的装扮稍显贵气,温和之光被遮掩,更显雍容华贵,沉着内敛。 龙倾国转眸看去,看到此番情景,不禁心头轻叹,仅仅几年未见,她已然有些看不懂她的这位师兄。 千痕进了殿内,正看到发呆的龙倾国,见她回神看他,不禁轻笑道:“醒了?感觉可好?” 龙倾国望着千痕走进,听他如此询问,随即轻轻点头,唇角微扬,道:“多谢师兄相救。” 千痕闻言抿了抿唇,一撩衣摆坐在床边,伸手接过身后侍女端来的药碗。 只见他挥了挥手,殿内侍从尽数出去,偌大的殿内静悄悄的,就连呼吸都清晰可闻。 龙倾国缓缓坐起身,斜靠着床头,面色稍显沉寂,不禁抬眸望着眼前有些熟悉又陌生的男子。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想起了折龙山里,那一个瞎老头说的话来。 “先把药喝了。”千痕轻声道。 龙倾国点头,随即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药汁苦涩无比,可她觉得,此刻她的心却更加的不是滋味。 “师兄——”龙倾国放下药碗,不禁轻声唤着。 千痕看她竟不似小时候那般叫着苦,不禁唇角微扬。伸手入怀,拿出一方墨色手帕,轻轻擦拭掉龙倾国唇角残留的药汁,这才轻声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龙倾国任由他擦拭着,闻听千痕如此淡然,不禁抿了抿唇,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千痕收回手帕,看她脸色沉寂,眉头微锁,不禁轻笑道:“是不是想问,你的师兄怎会是炎彧国的君王,是吗?” 龙倾国抬眸看他,其实她想问的不止这一件,可她又怕听到她不想听到的。 只见她摇了摇头,却又点点头,随即又率先开口道:“师兄突然间便离开了师门,师父那一阵子总是念叨师兄你,后来慢慢的就不念叨了。说是缘分已尽。师兄,师父的话是什么意思?是说师兄已经不是师兄了吗。”龙倾国眉头微皱。 千痕看她愁眉不展,不禁轻笑道:“师兄只是有事,不得不回炎彧国。自从继位以来,便再也没有了闲暇能和师父以及倾国相伴了。” 龙倾国听千痕所言,知道他并不是背弃了师门,暗暗送了一口气。随即又看了看四周,唇角微抿,心中已经了然于胸。 看来那瞎老头说的是真的,她昔日的那个阳光清润的师兄,如今是堂堂炎彧国的一国之君。 所以,折龙山的相遇,根本就不是巧合—— 龙倾国蓦地闭上双眸,眉头紧皱。 “可是哪里不舒服?”千痕见她脸色瞬间发白,不禁开口相问,随即伸出素手拉出龙倾国的手腕,骨节分明的素指轻轻搭在她的脉搏上。 龙倾国缓缓睁开双眸,看着千痕认真为她把脉的模样,此刻的他,还是当初的模样。 罢了罢了,怎的她这几日总是多愁善感的?总是想一些有的没的。 她的师兄如今是一国之君,对于九尊令自然是放不下的,不是吗? 蓦然想起,那一双决绝的双眸,龙倾国心头微痛,终究只化作一声轻叹。 千痕抬眸看她,随即松开素指,为龙倾国掖了掖被角,轻声道:“余毒已清,修养几日便无大碍。” 龙倾国抿唇点头,双眸却有些恍惚。 千痕看她心不在焉,不禁轻笑道:“三年不见,昔日那个泼皮的丫头如今倒变得文静了些。” 龙倾国听他所言,不禁想起从前无忧无虑,跟在天机大师身后走江湖的日子。 那个时候,的确很开心。 “师兄,这些年,我和师父都很惦念你。”龙倾国望着千痕,轻声道。 千痕微垂双眸,唇角微扬:“师兄怎会不知。这些时日,没有你和师父,师兄很是寂寥。” 龙倾国听着千痕的轻叹,仿佛记忆中那个清润如玉的师兄一般。只是,为何听着他的声音那么忧愁呢?这些年,他过得不好吗? 龙倾国不禁微微俯身,向他靠近了些。 “师兄——” “嗯?” 千痕抬眸看她,面前女子神色期许,丝丝缕缕的关心,眸色清透,仿佛这世间最美的风景。 一瞬间,当初他在这偌大的皇宫中,步履维艰,一步一步走向皇位的痛楚与孤寂仿佛都被唤醒。 他知道,他虽贵为一国之君,却在这偌大的皇宫里没有一个人可以倾诉,没有一个人会真心待他! 一句很是寂寥,怎能道尽他这些年的处境! 如今,仅仅是一声‘师兄’,仅仅是那一双清透却关心着他的眼神,都让他坚忍了许久的心防尽数崩塌。 天知道,他有多么怕,他有多么怕会从她的眼中看到那该死的生疏与防备。 龙倾国看着千痕微皱的眉头,不禁伸手像小时候一样,为他抚平眉宇间的轻愁。 “不要总是皱眉头,会老得快的。”龙倾国伸出素指轻轻抚去千痕微皱的眉宇,仿佛回到了从前,不禁唇角微扬。 蓦地,手腕被一双大手紧握,龙倾国不解的望向千痕。下一刻,身子便被他紧紧的揽在怀中。 “师兄?”龙倾国微讶,不禁轻唤。 “嗯。” 千痕轻声应着,却是微闭双目,用心去感受拥抱着关怀的滋味。 仿佛能够感受到千痕心头萦绕着的孤寂,龙倾国安静下来,听着他缓慢的心跳,感受着自己的心跳也缓慢下来。微闭双眸,仿佛一切都回到了从前的模样。 江山如画,所有的来来往往都不过是为了心中的执念。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一生所想,一生追求。 在抱负这一事上,没有谁对谁错,也没有该或不该。 龙倾国心头萦绕着无边的惆怅,非是她心胸狭窄,看不得他人以命相搏争天下。 师父已然归隐,自是闲云野鹤,生活平淡。她也由衷的为师父祈祷,能够安享晚年。 她只是想看到她的师兄能够平平安安一生罢了! 如今看来,怕是不可能了。 白云苍狗,以后的路究竟如何,她不能预料。唯独希望一切都能好好的,她在乎的人平平安安,也就够了。 片刻,千痕轻叹着松开禁锢着龙倾国的手臂,看着她那清透的剪水双瞳恍惚着望着自己的模样。想起自己方才的举动,不禁轻声道:“师兄失态了——” 龙倾国抿唇默默摇头,脑中蓦地想起折龙山中的一切,不禁想要询问千痕可否知道司安的下落。 可,看着千痕头上象征着炎彧国国主的王冠,又默然的噤了声。 他是倾谪国的将军,如今三国鼎立,互相征战,她着实是问不出口的。 第十一章 当谋 千痕见她神色恍惚,想起她孤身一人在折龙山,又身受重伤,不禁开口问道:“师父呢?你又为何一人在折龙山,还被伤成这副模样?” 龙倾国恍惚间回神,闻言不禁双眸微垂,轻声道:“师父他早在两年前便已经与无极老人归隐山林了。如今,我孤身一人,四处游历罢了。正巧在折龙山采药,结果遇上了许多江湖中人互相厮杀,其中出了些误会,便被伤了。结果便遇到了师兄。” 千痕眸色微垂,让人看不清他的眸色,只听得他似轻喃道:“误会?” 龙倾国抿唇,重重的点头。 千痕抬首,眸色淡淡,轻声道:“那夜,你想救谁?我随后让手下搜寻了一遍折龙山,没有发现一个活口。也不知其中是否有你要找的人。” 龙倾国闻言蓦然抬头,随即却又摇了摇头,不发一言。 千痕抬眸望着龙倾国有些恍惚的面庞,双眸微沉,看不清深浅。 “这座宫殿地处僻静,你便在此修养些时日,等伤好了再言其他。” “嗯。”龙倾国点头,不禁抬眸看向窗外一闪而过的飞鸟,轻声道:“师兄。” “嗯?”千痕抬眸看她。 龙倾国抿唇,随即又摇了摇头。 “没什么——” 千痕抿唇,又替她掖了掖被角,这才站起身,轻声道:“有事便吩咐下人,师兄还有事情处理,得了空便再来看你。好好休息,养好身体,幸而师父不在,否则不知又该怎么唠叨了。” 想起每每自己生病,都被自己师父嫌弃的想要直接丢出去的模样,龙倾国不禁轻笑出声。 “知道了!师兄去忙吧。” 千痕看了看她的笑颜,不禁唇角微扬,这才拂袖大步离去。 龙倾国目送他的身影远去,随即淡了唇角笑意,望着窗外秋景,想起方才千痕那不知深浅的眸色,喃喃道:“师父,你的话果然还是应验了。师父,我还怎么办呢?” …… 千痕大步走出宫殿,便直直的朝着御书房走去,刚进书房,便见一道黑影闪身进入书房,恭敬的单膝跪地,拱手沉声道:“主子。” 千痕站在窗前,负手而立,淡淡的应了一声。 那黑衣男子便俯首轻声道:“所有出了折龙山的人都已经毙命,却也并没有九尊令的消息。且搜寻不到司安的踪影,想来是已经逃出了折龙山。” 千痕闻言眸色暗沉,半晌沉声道:“继续向方圆千里搜寻他的踪迹,一有消息,立即汇报。切记,不可伤他性命。” 那黑衣男子闻言,双眸阴戾,沉声道:“主子,为何不直接杀了他。他是倾谪国的得力干将,此刻他受了重伤,不正是灭掉倾谪国左膀右臂的好机会吗!” “杀了他?”千痕双眸微垂,唇角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摇了摇头,轻声道:“好不容易能有一个够资格作为对手的人,怎能就这么轻易的杀了……”他的眸中似有万千星辉,似能盛的下万里河山。 黑衣男子看着自己主子眸中的广阔天地,再次卑微了身躯,甘愿臣服。随即又开口道:“有暗线传来消息,倾谪帝已经在数日前离开了皇城,如今倾谪国政务皆有丞相在打理。” 千痕闻言抿唇,双眸微眯,片刻沉吟道:“传信给折空,让他将边疆战事尽数交接给给白哲,尽快回转。” “是!” 黑衣男子领命,随即飞身而去。 “你竟然来了,不是恩断义绝了吗?怎么他一出事,你还是放心不下的赶来?义之一字是会成就你们,自然也会毁了你们。” 千痕抬眸望着天际浮云,双眸微凝,骨节分明的素手伸在面前,缓缓合拢,那么坚定,那么用力。 …… 夜凉如水,幽深寂静的山林里穿梭着一个身影,只见他警惕的查探过四周无人之后,再次飞身穿过密林。 片刻,那身影终于停在一个破旧的桥头,仿佛已经力竭,男子斜靠在桩柱旁喘息着,微微抬首,看着寂静的江面。 那英朗的侧颜稍显疲惫,英气的眉头微皱着,脸色微微苍白,唇色因为失血过多而颜色淡淡,轻抿着。 正是逃出生天的司安。 随后便见四周立即缓缓靠近两道人影,待看清了那桥头上的人影时,立刻快步走来。 只见头前一人手中握着一把折扇,书生模样打扮,在看到桥头身影踉跄的脚步时,止不住喃喃道:“早知如此,当初我便是违反军规也要跟着了……” 蓦地,身后跟着的一个粗狂的汉子在看到司安的模样时不禁吼叫一声:“他奶奶的——!”说着,便率先脚下轻点,飞身来到桥头。 手拿折扇的书生被这一吼,止不住掏了掏耳朵,正要扭头让那粗狂的汉子安静些,却发现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抬头看去,却见那平日里的懒惰鬼,不知何时已经身轻如燕的冲上前去。 书生摇了摇头,随即也飞身而去。 司安双眸警惕着四周,在看到二人出现时,这才蓦然卸了防备,可见对二人的信任极深。 粗犷的汉子大踏步来到司安面前,人高马大的他,脚步重的仿佛要将原本就破旧的木桥给震蹋了。 当看到司安伤痕累累的模样,当即又忍不住大吼一声:“他奶奶的!!!” 司安被他那声虎啸震的皱了皱眉,随即抬眸扫了他一眼。 便见那原本粗犷的汉子当即噤了声,哼哼唧唧着,又用那俩虎眼瞪着司安身上的血迹斑斑处,双手搓着,担忧的心急火燎的,却又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书生从桥头走来,手中挥舞着折扇,看着粗犷的汉子憋屈的心急火燎的模样,不禁笑道:“我说杨彪,你什么时候能改改性子。你这一吼,方圆几里都能震上一震。” 杨彪闻言随即看向一派淡然的书生,立即虎躯一震,找到了发泄口,瞪着眼睛道:“九君子!将军都这样了,你怎么还磨磨唧唧的!君子也不是你这样婆婆妈妈的模样!” 九君子,书生的名字,却经常被杨彪拿来调笑。 九君子扬了扬眉,脚步依旧稳当,暗夜里无人发现,他的速度显然比平时快上许多。 走近了,九君子当即向司安俯身请了礼。杨彪正要再说他磨叽,突然想到自己还未请礼,生生把话头憋了回去,也躬身请礼。 司安微微颔首,随即轻声道:“这几日边关可还平静。” 九君子一改方才嬉笑的模样,郑重了态度,轻声道:“自传言在江湖上传开,炎彧国在边城的驻军又前进了五十里,看形式近日会有一场硬仗要打。” 第十二章 寡情 司安微微点头,双眸沉寂,不知在想些什么。 九君子看了眼远处江面上缓缓划来的一艘船,斟酌着开口道:“今日辰时,皇上乔装来到了军营。” 司安蓦地抬眸看他,随即转头看向远处缓缓划来的船,夜色掩映,那船头一道身影负手而立,正在缓缓靠近。 九君子看着司安苍白的脸色,不禁轻叹道:“将军,九尊令虽重要,可将军怎能不顾自己的性命?悄悄运走九尊令的渠道数不胜数,属下不明白为何将军要故意放出自己身怀九尊令的消息,引来这番无妄之灾。” 司安抿唇,夜色下他的眸色有些让人看不透。 九君子看他不言语,当即叹了口气,不再多言。这么些年,他从来都没有一天看懂过眼前这个人! 什么样的情况下,可以让一个好端端的人,变得只剩下沉默?!距离那场宫变已经多少年了,从来就没有见他笑过一次。 当年,残云骑突然就与外界失去了联络,等到所有消息传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翻天覆地。 唯见那一日,瓢泼大雨中,山路泥泞,司安只身一人一马来到边疆。大病数月,醒来便犹如换了一个人一样,仅仅只是一个少年,却变得沉默寡言,清冷无波。 当时正值战乱,便一心奔赴在战事之上,在边疆这纷乱的地带,一待就是八年。 昔日的少年如今已经统帅三军,一支残云骑更是犹如整个倾谪国的灵魂,昂然铺就在倾谪国的边境上,将整个倾谪国保护的滴水不漏。 曾经那有些削弱的肩膀,如今已经挑起了整个国家安危的大梁。 也再没有人能够看得懂他! 前尘往事,每每想起,九君子还是唏嘘不已。 片刻,司安收回目光,看向九君子,轻声道:“一会儿你们二人便护在皇上身边,此处虽是倾谪与炎彧国交界,却仍旧不安全。不得让皇上有任何闪失!” “那您呢?您不和我们一起回军营吗?!”杨彪蓦地叫道,眼睛依旧直勾勾的盯着司安身上的伤,恨不得替司安承受皮肉之苦。 九君子同样疑问,却只疑惑的看向司安。 司安淡淡扫过,微微点头。 “可是,您的伤——” 九君子扯了扯杨彪,制止他再大嚷大叫,随即恭声答道:“是,属下遵命!” 杨彪咽了咽,看向司安淡淡的脸色,生生的把话咽进了肚子里,随即拱手恭敬道:“属下遵命!” 司安微抿薄唇,微微颔首。 船已经缓缓驶近,江面上荡漾起波澜,船头,一袭月牙白衣衫的男子负手而立,月光投射在江面上又折射在他温润如玉的面庞上。 八年了,当年那个满腔热血,笑的肆意的少年如今在岁月的磨砺下,渐渐变得沉稳与温润。 这世间不会有人记得八年前那一个雨夜,他撕心裂肺的咆哮,狂风厮打着他当时还尚且削弱的肩膀。而如今,那些仿佛都成了黄粱一梦! 龙羽轻抬眼帘,双眸波澜不惊,薄唇轻抿着,一撩衣摆走上了桥头。 九君子与杨彪皆齐齐躬身见礼道:“微臣拜见皇上。” 司安双眸微垂,拱手躬身,唇角微抿道:“臣拜见皇上。” “不必多礼。” 夜色下,龙羽的眸色淡淡,晦涩难懂。 九君子抿了抿唇角,随即微微躬身准备告退,向船舱里走去,却刚走两步却发现杨彪还傻傻的站在原地不动。当即一把拉住杨彪的手臂,微笑着向龙羽与司安告退。 尽管杨彪身高八尺,五大三粗,可竟就这样被身形削瘦的九君子给拉走了。 “额,你,你拉我作甚——”杨彪自知皇上在前,需轻声慢语,偏就嗓音粗重,故意压低了嗓子,听着像是打闷鼓。 “微臣告退。”九君子咬牙,再一用力,终于拉着杨彪进入了船舱。 杨彪直到被拉着进了船舱,这才猛的朝九君子瞪着虎眼,道:“大将军身上的伤——!”说着就要大步跨出去,却又被九君子给扯回来。 “行了行了你!大将军只要不是失去意识的状态,便用不着我们来管。就那点伤算什么,当初大将军可是只率领了百名将士便歼灭了作乱的小国。回来的路上被炎彧帝暗箭所伤,生生逼进了万恶山里!万恶山是什么地方?遍地沼泽,毒物毒气弥漫,活生生一个人家地狱,连鬼都不愿意去的地方!可大将军偏就是带着那百名战士回了来。当时你还不在,那一夜大将军满身是伤,只剩下一口气,却也硬生生撑到了军营里。那百名归来的战士分毫未损,大雨夜里硬是跪在大将军帐外直到大将军清醒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除了他们没有人知道。所有人只知道从那以后,那百名战士无不奋进图强,硬是跻身进了残云骑里。”九君子用平淡的语气说着,只是那手中无意识敲打的折扇,和悠远深沉的眸色,将他心中所想暴露。 他也不知何时,竟然就这样打心底臣服了司安! 那些过往,那些让他都赞叹不已的事迹,竟也就这样滔滔不绝的说了出来。 “大将军真猛!我杨彪当初咋就是不服气大将军整日冷若冰霜,沉闷闷的性子!所以刚进来的时候,还挑衅过一次,后来也是服服帖帖的!”杨彪听得入迷,止不住赞叹,又遥想起自己当初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止不住傻笑起来。 九君子斜了他一眼,一脸嫌弃。 “还有没有?快说来听听?都怪我杨彪来的晚,要不然也能一睹大将军的风采!也不知当初我是磨叽的什么,竟没有早一点参军!”杨彪一脸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的模样!偏偏他满脸络腮胡,倒是比谁都年长。 九君子轻笑摇头,道:“这些都是曾经,如今的大将军可是不止同往日而语了~,以后你慢慢就了解了!” 杨彪看他卖关子,当即哼了哼,又心急如焚,挠心挠肺,偏偏九君子的性子说是不说那就是不说,杨彪自然知道,偏偏心里就是急不可耐。 转头,杨彪借着微光看着船头那二人的身影,注意力又被转移,当即问道:“诶?我怎么听说咱们残云骑是大将军和当初的皇上联手创建的?可是我来这儿也有三年了,怎么没有在军中见过一次皇上的面儿?倒是大将军一直亲力亲为的训练着我们残云骑。皇上该不会就是想博个名头吧——”杨彪性子直溜,想到什么就直说了。不过这后半句倒是压低了声音。 与此同时,船尾划浆的一个龙羽的侍卫当即侧头看向杨彪,显然是听到了。 第拾叁章 诛心 九君子瞪了杨彪一眼,又把他往里拉了拉,沉声道:“说了让你嘴上长个把门儿的!怎的如今还是这般口不择言?若是皇上听到,迁怒我们不打紧,若是累及大将军,你心可安?!” 杨彪话一出口便知晓不当讲,自知理亏,被这一训当即瘪了下去,垮着脸直点头。 “我杨彪性子糙,肯定改,肯定改!” 九君子斜睨了他一眼,显然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儿。 杨彪挠了挠头,随即又红光满面的说道:“诶你说,如今皇上来了,是不是要给大将军加官进爵啥的,大将军这些年为倾谪可是劳心劳力,虽然大将军的职位已经是莫大的头衔,但是这不上面还有一个称谓呢吗?” 九君子轻笑,摇了摇手中的折扇,道:“非战时不封元帅!如今边境混乱,三国交锋,自是该换个名头了。不过,大将军一向不在意这些,况且如今三军之中唯有大将军最大,封与不封都无关紧要。” “话虽如此,可也总比没有的强不是?”杨彪搓着手,兴高采烈的说着,仿佛这元帅的头衔是要给他的一样。 “瞧把你给乐呵的!只要你以后不给大将军扯后腿,一切好说!”九君子斜了杨彪一眼,凉凉的说道。 杨彪瞪了瞪眼睛,可终归方才的确犯了忌讳,这才蔫儿了蔫儿,不再言语。 九君子无意识的摇着手中折扇,船舱旁的窗帘被清风拂开,遥望江面,波光凛然。 那些曾经难以名状的事情,经过时间的磨灭,还是那样牢牢的记在心里。 那些痛苦的,无助的,期待的,震撼的,曾经那些一切的一切都是时间的使者铺就的。 那些,似乎什么也没有改变,又似乎悄然间将一切都改变。 那些是曾经,可却又仿佛恍如昨日。 那些痛,那些无助后的欣喜若狂还历历在目,点点戳心,如今再回想,也唯有感慨。 三万残云骑,一国金汤固。 那些他们已经经历过的,正在经历的,等待他们去经历的事情,都将一一书写在残云骑的传奇里,那里面是一条条人命,一片片血迹铺就而成的。 世人只道残云骑勇猛精进,所向无敌,可终究没有人知道。这其中夹杂着多少的汗水与血泪。 其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 …… 秋风萧瑟,趁着有些发白的月光,更显得萧条清冷。江面上的夜风,有些微凉。 司安率先垂首拱手,轻声道:“多谢皇上成全。” 龙羽闻言微垂双眸,唇角紧抿着,夜色下,他抬眸望着面前的昔日好友,万千惆怅,终究化作心底的一声轻叹。 “何谈成全二字?且此行并非只为此事,朕,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司安将军不必谢朕,此举全然为了我倾谪百姓,朕身为一国之君,自是义不容辞。”龙羽淡淡道。 司安抿唇颔首,沉声道:“既如此,臣便先行回阁城了。行兵布阵,需尽快。” 龙羽闻言眉头微皱,问道:“若是炎彧帝并没有将其国的折空将军调回呢?” 司安微微摇头,轻声道:“皇上前来,炎彧帝必定会调回折空。”说着,抬眸看向龙羽,眸色微沉,道:“或许,皇上应该见一见那折空将军,还有炎彧帝。” 龙羽不解,斟酌道:“近年来,那位折空将军的名头是越来越大,对我倾谪国边城的攻打势头愈加猛烈。只是,朕不知,司安将军何出此言?” 司安抿唇,不禁抬眸望了眼龙羽孤单的身影,脑中蓦然想起方才九君子所说的‘皇上只身一人’。 是啊!自从没有了青源,他的身边,便再也没有了亲信。 “臣也只是妄加猜测,若有机会,皇上亲眼所见,才好做判断。”毕竟,毕竟曾经,你才是最熟悉他的人…… 龙羽沉吟,终是点了点头。 司安抬眸望了望天际,月上中空,快了,快了…… “事出变故,如今九尊令不在臣手中。但却很安全,皇上不必忧心。”司安想起与自己并肩作战的身影,眸中是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信任。 龙羽闻言看向毕恭毕敬的司安,不禁唇角微扬,自嘲道:“司安当知朕对九尊令没有半分念想,故意争夺九尊令这条计策既然是你所想,朕也相信你会安妥处置,你想要做什么,朕都会尽力配合。只是九尊令对江湖人士影响极大,司安还是不要将九尊令遗落在江湖之中的好!” 司安闻听信任二字,不禁心头微怅,多年情谊,终究还是存于彼此心中的!诸多言语,诸多感慨,还是轻轻放下,便见得他拱手道:“多谢皇上信任,臣自有打算。” 龙羽微闭双眸,不禁心头微怅。 “皇上有事情要办,臣便不叨扰了。臣需尽快赶回阁城,晚了,怕失了先机。”司安拱手道。 听他如此无谓的语气,龙羽不禁看向他身上的斑斑血迹。 他虽远在皇城,日日朝堂。可也知道近年来他倾谪国的军队日益壮大,一支残云骑更是让他国军队闻风丧胆。他不禁想起,自己当时因为宫变深受打击,曾一度一蹶不振,或许是打心底迁怒了当时按兵不动的残云骑,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管过这支他与司安共同创建的军骑。 而如今,这一支仅有三万的兵力的残云骑,已然一跃而起,扶摇直上,成了倾谪国的镇国之军。 这一切,都是司安一人亲手打造的。 如今三国鼎立,战事不休,而倾谪国能够将边城守护的如此坚固,也全然是他全力以赴,不畏生死。 这么多年的战场厮杀,这么多年的刀光剑影,当初同样伤痛欲绝的他,如何走过这匆匆经年? 龙羽微垂双眸,心头萦绕着淡淡的感伤,世事无常,物是人非,终究还是情伤。 看着眼前的司安,又想到这些日子,他是如何被围困的,龙羽不禁抿唇闭了闭眼。 “司安——”一声轻叹,龙羽心头萦绕着化不开的惆怅。 司安抬眸看他,终是抿唇沉声道:“臣,告辞。” 一拂衣袖,司安转身踏入夜色,修长削瘦的身影因为伤重,脚步有些踉跄。却仍然毅然决然的向着正值暴乱的阁城前去,奔赴前线。 龙羽心头微颤,时隔八年,再次相见,那些坎坷,终究还是横亘在自己的心底,无论如何也迈不出去步子。 他该怎么释怀? 他该怎么遗忘? 双亲的死,嫡妹的死,青源的死…… 仅仅是一刹那,他变成了孤家寡人。 他问,聪明如你,若全力相救,他的父皇母后还有妹妹,又怎会就这样死去? 他问,皇城有那么多亲兵供你调遣,为什么你却偏偏按兵不动?就带着少数亲兵是根本就没有打算相助吗? 他问,看着他们一个一个的死去,你真的心安吗? 他不知道事情为何会延伸到那种地步,离别之时,那些所谓的万全之策,信任托付,一夕之间都成了笑话。 脑海中是司安那一双清冷的眸子,没有解释,没有交代。 雨夜里,他策马扬鞭,离开皇城,他们也便从此天涯相隔。 时隔八年,那些日日夜夜剜心的痛只会每晚多上一些,更加诛心一些。 第拾肆章 折空 龙羽转眸看进夜色里,司安的身影早便已经没有了踪迹。 一如当初,他站在城楼之上,看着他一骑红尘,远离了所有。 他孤家寡人这么多年,朝堂风起云涌的变迁,心性的磨炼,可终究还是放不下。 罢了!罢了! 正值乱世,那些恩恩怨怨,他不想再提。 山河动荡,他只希望倾谪国能够在他的手中安安稳稳,百姓不必遭受灭国之难,流离失所,也便罢了! 抬眸,月儿已经快要圆满,已是深秋。与多年前的那个深秋一般无二,只是少了倾盆大雨,少了生离死别。 “糯儿,你还好吗?” 一声轻叹,萦绕在微凉江面,破旧桥头,旷野月下,那一袭修长的身影,全然没有了在朝堂之上雷厉风行的庞然气度。 此刻,他只是一个失了双亲,失了嫡妹,在这个世间没有了亲人的普通人…… 多少个夜晚,他心中压抑的痛楚,无人知晓,无人问津。 …… 夜凉如水,龙倾国收拾收拾便抬步出了房门。 她已经在这偌大的宫殿里修养了几日,有了得师父真传的师兄秘制的伤药,她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她还有事情要做,不能再耽搁了。 又是一个秋夜,满庭落叶。 龙倾国思衬着一会儿要怎样和千痕告别,白日里千痕总是很忙,此刻已经夜幕降临,他应该没有那么忙了吧? 原谅她决定将九尊令交还给司安,毕竟那本就是属于司安的东西。 打定了主意,龙倾国便大步出了宫殿,向着千痕的寝殿,苍云殿走去。 一路上宫娥纵横,侍卫巡视,夜色下的皇宫还是灯火通明,犹如一座不夜城。 跨过一道道宫门,眼前这才呈现出苍云殿的殿门。 看着那重兵把守的殿门,想起要见她的师兄,还要经过一层一层的通报,着实麻烦。 龙倾国撇嘴摇了摇头,多年无拘无束,风风火火的性子已然成了习惯,再让她像个傻子一样等着,着实是不能接受。随即飞身轻易便越过高高的宫墙,进入到苍云殿内。 苍云殿她还是来过一次的,虽此刻是夜色,倒也熟门熟路的一路来到内殿外。 站在御花园,看了看左边的寝宫,还有右边的御书房,龙倾国挠挠头,随即决定抬步向御书房走去,这个时间应该还没有到休息的时辰。 正走着,却见前面花园拐角处缓步走出两个女子的身影,后面的女子宫女模样打扮,手中还提着荷花宫灯。而头前走着的一个女子,身姿曼妙,一袭天蓝色宫装看不出身份。 女子一头青丝及腰,随风飘扬。脚步轻盈,碎花莲步轻移,只一个背影,便让人产生无限遐想。女子手中小心翼翼的提着一个檀木食盒,玉手轻捻,似是格外在意。 看她前行的方向正是御书房。 龙倾国素指轻摩挲着下巴,不禁对这位女子产生了好奇。这么晚了,一女子提着食盒来到她师兄的御书房。 莫非是师兄的后宫佳丽? 此刻,她才真的意识到了她的师兄是一个君王,一个可以后宫佳丽三千人的帝王。 龙倾国蓦地睁大了双眸,禁不住脸色微热,却也对她师兄的女人好奇的很。 她的师兄向来温润,性子温和,仪表堂堂,风华绝代,又师承高门,在武功和医术毒术上面皆有不浅的造诣。这样的君王,估计应该很受喜爱吧! “从未听师兄提起过,也不知这女子是谁,竟能入了师兄的眼?”龙倾国喃喃自语,越看那女子的背影便越觉得好奇。 见那女子已经走到御书房外,正让房外的侍卫通传,那7守在房门旁的一个老太监,一张老脸皮笑成了一朵菊花。 轻抬脚步,龙倾国踌躇不前,不知此时她前去,是不是会打搅了他们相处的时间。 犹豫再三,龙倾国搓了搓手心,决定还是等明日再来。 转身,正抬步要走,却突觉暗处一道寒光闪过,秋夜风刺骨,那绵绵不绝的杀意向她涌来。 龙倾国蓦地双眸微沉,来不及抽出腰间软剑,脚尖轻点,身子急速的向后飞去,手中蓦地扬起青绫去阻挡那扑面而来的剑气。 两道真气碰撞,惊起满园枯叶,簌簌飞扬着,仿佛一只只折翼的枯蝶。 龙倾国双眸微眯,看向终于从暗处现身的身影,只见紧逼自己而来的是一名男子。令人惊奇的是他的头发已然全白,一个银色面具将他的大半边脸都尽数遮挡,夜色下他双眸清冷无波,刀削般的下巴青润光滑,紧抿的薄唇冰凉刺骨。修长的身姿,一袭黑衣似是从地狱走来的修罗。 看其形态,明明尚且青年,却不知为何偏偏白了少年头? 剑气漫天,龙倾国手持青绫蓦地一挥,身子猛的翻转,快速的向后退去,生生的避开那男子营造的剑意之中。 好凌厉的剑法! 好强劲的剑意! 抬眸扫向四周树干,上方布满丝丝划痕,深入三寸。若是方才自己没有避开,恐怕此刻已经被削成了白骨一堆,皮肉一堆了! 二人以气相斗,自是将整座院落的花叶惊落,剑气飘荡,传达四周。 一瞬间,便听得一声大力推门的声音响起,只见那原本紧闭的御书房房门内蓦地飞出一道身影。 而那门外守着的侍卫似乎此刻才反应过来,赶紧拔剑相对,皆面面相觑。 而一旁那个女子似乎猛然惊觉,不禁踉跄后退,花容失色,身后宫女赶紧伸手扶住那女子单薄的身躯。 一袭墨色龙袍,龙爪暗纹其上,正是千痕。 千痕站定身影,负手而立,看向相斗的二人,随即看向那白发男子,沉声道:“折空,休得无礼!” 龙倾国听闻千痕此言,不禁收了青绫,看了一眼千痕,又转眸看向不远处的白发男子。 折空? 炎彧国大名鼎鼎的折空将军? 听传闻,那位折空将军的确是满头白发。没想到竟就是眼前这个人。 龙倾国不禁抬眸打量着那一袭黑衣,满头白发的男子。品味起方才男子凌厉的剑法,不禁想要拍手称快。折空将军,一剑成名,果然名不虚传! 满头华发,银面冷颜,此人正是炎彧国第一大将,齐名与倾谪国司安大将军的名号。折空大将军是也! 折空闻千痕所言,随即看了一眼龙倾国。 这才缓缓收回手中宝剑,淡了剑意,一瞬间,狂风肆虐的院落归于平静,漫天枯蝶翩然落地。 龙倾国看着眼前这一幕,立即满眼星星,没想到她今夜误打误撞竟遇到了传闻中的人物。 看来她这几日走大运,先是司安大将军,又是折空大将军!若是哪天她再能偶遇天逸国国主,那便再好不过! 传闻天逸国国主可是犹如谪仙下凡,她看到世间文人雅客为天逸国国主写的诗文。她真想看看,世间是否真的存在那般不染纤尘的人儿? 龙倾国兴致勃勃,全然没有了方才像个浑身长满刺的小刺猬模样,也忘记了自己两次见到传闻中的人物,便两次差点小命不保的危险。此刻的她是睁大了一双桃花眼,紧瞅着不远处静静站立的折空不放。 折空双眸微垂,单手收剑,月色下他眸色淡淡,清冷无波。 龙倾国觉得他这样简直风姿绰约嘛!想要拍手称快,却又感觉哪里不对劲?转头瞅了瞅千痕,又转头看了看折空,这才惊觉哪里不对。 千痕是君王,折空是将军。一君一臣的区别,那折空为何一点要行礼的迹象都没有?看折空腰杆挺得直直的,看向千痕的眸子里虽然尊敬有加,却也是没有一丝畏惧与臣服。 这就奇怪了不是? 龙倾国下意识的用食指摩挲着精致的下巴,眉头微皱,不动声色的揣度。 折空原本沉寂的双眸蓦地看向龙倾国摩挲着下巴的右手食指,不禁有些微怔,随即轻抬双眸看向她的面庞。 十五六岁的年纪,正值美好的年纪。 若是她如今还活着,应该也是这般,亭亭玉立,时而巧笑嫣然吧? 折空淡色的薄唇微抿,缓缓收回目光,眸中又是一派沉寂的模样。不同于清冷,不同于漠然,那是一种一切都与我无关的沉寂,仿佛一片死海,波澜不惊。 第拾伍章 依然 什么样的人可以拥有这样的目光,龙倾国不明白。她觉得从折龙山开始,她遇到的所有人所有事都稀里糊涂的。莫非是自己与世隔绝太久了?是时候出关探讨一下人生了是吗?龙倾国指了指自己的鼻头,撇撇嘴,摇摇头。 “皇上……” 一声轻柔的嗓音自不远处响起,这一声呼唤。仿佛酥进了骨子里,千娇百媚,柔情似水,娇柔又不造作,轻柔又带着丝丝清透,偏偏其中又夹杂着点点惊慌失措后的镇定,让人听了着实是打心眼里疼惜。 龙倾国正思考人生,却是被这一声呼唤拉回现实,止不住转头看向不远处被宫女搀扶着的女子。 那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柔嫩似水,一双剪水双瞳波光潋滟,朱唇不点而红,吹弹可破的肌肤,盈盈弱弱的身子骨,顾盼流连间,步步生莲。尤其是那右眼角下的一滴朱砂痣,灼灼其华。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1 龙倾国仿佛是看傻了,目不转睛,六神无主,眼花缭乱,饥渴难耐……(额……) 只见龙倾国一个飞身来到那女子身旁,纠结着手指头,眼瞅着那女子的模样,不禁赞叹道“姑娘,你长得好美啊……” 那女子似乎被龙倾国突如其来的身影吓了一跳,不禁抬眸看向龙倾国,在看到龙倾国的夜色下轻笑清透的脸庞时,不禁微微怔神,又闻听她如此袒露的夸赞自己,随即镇定了情绪,微微俯身,柔柔一笑道:“姑娘过奖了。” “哪里哪里。我师兄温和清透,姑娘你千娇百媚,果真是般配,般配!”龙倾国睁着俩大眼,来回看向千痕和那女子。 那女子闻听那句师兄,不禁怔了怔,止不住看向面前的千痕,见他神色自若,似乎并无开口之意。随即微垂双眸,遮去眸底神色。 千痕淡淡扫了龙倾国眼,又转开眼去,似乎果真不打算答话。 随即,便听得那女子掩唇轻笑,美目流转嗔笑道:“姑娘说笑了。依然与皇上只是友人罢了。” “友人?”龙倾国惊讶,不禁看向千痕。 她想说,能做她师兄的友人,比做他的女人更让人吃惊的不是吗? 一个男人有女人很正常,而有一个纯粹的女**人,那才叫不正常。 龙倾国见千痕神色淡淡,根本没有要说上半句话的意思,随即又看向那自称依然的女子。 那女子抬眸看向龙倾国,见她笑意清透,眉宇间的爽朗之色是那般烨烨生辉,女子中能有这么爽朗的笑意与神色者她还从未见过。而如今,竟听她如此坦然的夸赞自己,偏偏看其神色还是真心实意的,眸色不禁有些微沉。这个女子,拥有她不可及的东西。 失神仅仅一瞬,却见她唇角含笑,眼波流转,微微躬身道:“小女子洛依然,天逸国凉城人氏。还未请教姑娘大名。” 天逸国?凉城? 龙倾国食指摩挲着下巴,双眸流转,凉城可是天逸国的皇城,这女子来自天逸凉城,为何如今又在炎彧国的皇宫里? “在下倾国,洛姑娘即是师兄的友人,便不用姑娘姑娘的如此客套的唤在下了,叫我一声倾国即可。”龙倾国摆摆手爽朗道。 一声异响传来,却是不远处折空身侧的一枝枯枝断裂,掉落在地。而那似乎与世隔绝的人,此刻正抬眸看向龙倾国,眸中神色复杂,让人看不懂。 龙倾国闻声看去,在看到折空的眸色时,不禁想起了自己向司安报名的时候,司安的反应也是不太正常。 倾国二字难道有什么问题? 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异常自恋的名字也多了去了。但也着实用不着这样的反应吧—— 千痕余光扫向折空失态的举动,不禁薄唇微抿,夜色下他的眸子深沉如海,让人看不懂。 洛依然觉得气氛有些奇怪,可又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不禁抿了抿唇,随即轻笑道:“姑娘人如其名,果真是倾国之色。那依然以后便唤姑娘为倾国了。” 龙倾国闻言随即看向洛依然,清笑道:“洛姑娘谬赞了。” 洛依然轻笑摇头,柔情似水的眸子悄然看向一旁静静站立的千痕,唇角微扬。 龙倾国看了看他们三人的神色,不知怎的就是觉得气氛有些奇奇怪怪。抿了抿嘴,决定不再纠结,动脑子啥的她最讨厌了。 “师兄,此行,我是来跟你告别的。”龙倾国决定还是先走为上。 千痕似乎早有预料,闻言也只是侧头看了看龙倾国坚定的双眸,随即抿了抿唇,轻声道:“以后若无去处,便回来吧!” 一句话,却有些让人听不懂。 龙倾国眨了眨眼,随即摇摇头甩掉脑中的浆糊,随即唇角微扬,道:“好,如今师父归隐山林。以后我若是在江湖上混不下去了,便回来讨个安稳处!” 千痕抬眸看向龙倾国无谓的脸庞,随即看向不远处站在隐蔽处不显眼的一个黑衣侍卫,看模样,正是那一夜与千痕共赴折龙山密林的那个男子。 只见他在看到千痕望来的目光时,随即点了点头,大步走进御书房,转瞬便快步走了出来,只是手中多了一件黑色披风。 男子快步来到千痕身边,拱手举起。 千痕伸手接过,随即敞开来,上前一步为龙倾国披在身上,轻声道:“马上就要入冬了,天气寒凉,照顾好自己。师兄等你回来。” 那因离得近,而在耳边的轻喃,让龙倾国不禁抬头看向千痕,却见他一派从容淡然,神色认真的为她整理着披风。 龙倾国抿抿唇,摇头甩掉方才自己那一瞬间的念头。 “我知道了。已经许久不曾见过师父了,若是有幸遇到他,我肯定就把他拉过来,让他瞅瞅好几次都差点被自己丢掉的徒弟如今的模样!让他以后还动不动就为难咱们!说我们俩没出息什么的!”龙倾国自己也动手整理着披风,语气轻快,唇角微扬。 整理完毕,千痕抬首拂了拂龙倾国耳边乱发,面色淡淡的轻声道:“嗯。” 二人旁若无人的说着,仿佛谁也插不进去,只能驻足远观。 洛依然抬眸看着龙倾国与千痕互相叮嘱,上扬的嘴角缓缓换上了一种意味不明的弧度。 折空双眸淡淡扫过龙倾国与千痕,随后停在洛依然面庞,她的头低垂着,让人看不清神色。 洛依然突然有一道视线望向自己,不禁抬头看去,却是看到折空那冰冷如霜的眸子,不禁怔了怔,随即垂了眸子,心下一惊。 折空双眸清冷,似乎一点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盯着人家姑娘看是不妥的事情,片刻这才淡然的收回目光。 龙倾国扯了扯身上大小正合适的披风,咧嘴笑道:“这披风不会专门为我缝制的吧?师兄早便知道我要走是不是?” 千痕唇角微抿,淡淡点头。 “师兄果真还是从前的样子。”龙倾国突觉其实一切也都没有变,连着眸色都轻快不少,随即后退一步,唇角含笑道:“那师兄,我走了。” 千痕微握右拳,负在身后,点头。 第拾陆章 轮回 龙倾国转眸看向一旁垂首露出天鹅颈,美的柔和的洛依然,又看了看千痕,眸中尽是戏谑之意。 千痕扫了她一眼,无奈摇头。 龙倾国清笑一声,随即飞身掩去夜色下。 清风徐来,龙倾国微微侧首,看向那静静站立的折空,夜色下,他的眸色让人看不懂。当即收回目光,身影渐渐远去琉璃宫瓦金丝笼。 偌大的庭院内,没有了那一袭碧青色的身影,似乎一下子陷入了沉寂。每个人的耳边似乎还回响着龙倾国那清透爽朗,无心,无谓的笑声。 千痕收回目光,淡淡扫向一旁的洛依然。 洛依然抿唇,随即向千痕微微福身,柔声道:“依然厚颜前来打搅,还望皇上莫怪。” 千痕微垂双眸,随即唇角微扬,轻声道:“朕与折空大将军有事商议。夜凉如水,洛姑娘身子单薄,还是早些回宫歇息吧。” 洛依然闻言抬眸看向千痕,眸色流转,尽是柔情,微微侧头看向身后宫女手中拎着的食盒。 千痕薄唇轻扬,轻声道:“朕正好腹中饥饿,便多谢洛姑娘好意了。” 洛依然原本氤氲着淡淡轻忧的眸子在听到这句话时,不禁波光潋滟,唇角含笑,更加衬得她那张惊为天人的脸庞灼灼其华。只听得她柔声道:“皇上客气了。”随即落落大方的抿唇轻笑道:“依然告退。” “平泽。”千痕轻唤一声。便见那方才拿披风的黑衣男子躬身应是,抬步走到洛依然身后宫女身前,伸手。 身后的宫女随即将食盒递给平泽,平泽拱手接过。 宫女一手拿着宫灯,一手搀扶着洛依然,二人就要离去。却听得千痕轻声向一旁侍卫吩咐道:“护送洛姑娘回宫。” “是!”两个侍卫躬身应下。 洛依然停下莲步,转眸看向千痕,不禁唇角微扬,点头谢过。 路过折空身旁时,微微福身,这才在宫女的搀扶下,抬步离去。两名侍卫,随即紧跟而去。 千痕随即转身向御书房走去,随即向一旁的那个老太监吩咐道:“都退下吧。” 老太监随即拱手俯身应是,随着房门外的几名侍卫躬身退下。路过折空身旁时,皆福身请礼,这才大步离去。 千痕大步走进御书房,折空抬眸扫了下四周夜色,这才抬步向御书房走去,踏进房门的那一瞬间,房门无风自关。 平泽看了看手中的食盒,随即看向暗处,立即便有 一道黑影飞身落下,伸手接过食盒,再次隐身而去。 平泽这才抬步走到房门前,静静站立着,双眸无波无澜的望进深夜。 御书房,只见书房内摆设多以黑色布局,陈设极其简单,却极尽雍容华贵,空气中萦绕着淡淡的龙涎香。 千痕大步走到堆满奏折与线报的书案旁,随即转身看向缓步而来的折空。 “这些年你将边境护的很好。当初,我果真没有看错你。”千痕薄唇微扬,轻声道。 折空行至一旁的窗边,握着手中银剑的素手紧了紧,薄唇轻启,声若空谷深渊:“青源承诺的事情,自会履行。” 一声青源,道不尽的怅然。 那掩在面具下的面容,较之当年的青涩,已经显得成熟稳重,那紧抿的薄唇似乎品尽世间苦涩。 那满头华发不似当年青丝,前尘往事,过往云烟,皆在他重新睁开双眸的时候尽数消逝。 一个死过的人,要怎样才可以一如当初—— 千痕看着折空修长的寂寥身影,不禁心头轻叹,道:“真不知,当初救你是对是错。” 青源唇角噙笑,只是那笑寒凉刺骨,冰冻了秋夜,只听得他启唇道:“对错又如何,既然活着,那便活着吧——” “如今,我还是想问一句,你可会后悔?”千痕双眸微垂,沉声道。 青源唇角微扬,自嘲一笑道:“那个衷心耿耿与龙羽的青源已经死了。如今我是折空,是背负着龙羽对我灭门之仇的折空。所以,你不必怀疑我,也不必防备我,你当信我。” 千痕素指轻捻拇指上的玉扳指,墨玉暗沉,内里点点血色让人看不清,却异常醒目。 “三国鼎立,你当知我心中所虑。”千痕抬眸。 “家仇在前,承诺在后,我会帮你征战天下,也必定会手刃龙羽。”青源唇角微抿,眸色沉寂。 “如此,甚好。” 千痕微垂双眸,唇角划过一抹暗沉的弧度。 “边城军队集结,正值战事。你将我调回却不下命令收兵。此次出战由白哲带领,若司安出现与白哲对战。白哲必输无疑。”青源缓缓轻声道。 千痕唇角微扬,道:“正因正值战事之秋,而白哲却一如既往的自负,稍显狂妄。且每每都不服与你,此次让他亲自带领,也好让他受一受教训,长长记性才是!” “拿六万兵士的性命让他长记性?”青源转眸轻问。 千痕双目微垂,平平道:“白哲也算是将才,当年先祖建国,他也有一份功劳,只是如今有些倚老卖老。六万士兵的性命买他将来的一战之功,收复城池,也不算冤屈。”千痕双眸平静,三万冤魂虽残酷,可他此刻他的心里却承载着整座江山无限,即便满手血腥,也在所不惜。 青源素手轻捻,薄唇轻抿,沉声道:“那若他还是不知悔改呢?” 千痕蓦然抬眸,随即唇角微扬,轻声道:“机会只有一次。” 青源双眸蓦然阴戾,素指紧握,仿佛已经将什么紧紧攥在手心。 “如今天下形式即将大变,边境只有你一人是不行了。所以近日,我钦点了一名武状元,待他日上任,便指去边境,相助与你。”千痕轻声道。 “你亲选之人,自是不必过询问与我。”青源淡淡道。 片晌,青源沉吟,缓缓开口道:“虽然海纳百川,洛依然也的确聪明绝世,可她毕竟来自天逸国。青源不知,向来用人谨慎,心思缜密的千痕,竟也是那种被风花雪月蒙了双眼之人。况且。留一个满腹计谋的人在身边,你就不怕养虎为患?” 千痕食指与拇指轻捻,微扬唇角,轻声道:“不是所有人都认为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吗——?聪明如她,也是这样觉得的。那不如我也这样觉得好了。” 青源双眸看向眸色淡淡的千痕,此刻他笑的清浅,却仿佛犹如一只睥睨天下的猛兽,谁与争锋。 “是吗?那你的那位师妹呢?若有一日,她挡了你的路,你是不是也可以挥剑斩下她的首级?”青源唇角轻抿,淡淡的唇色轻吐出仿佛洞察一切的话语。 千痕却蓦然沉了双眸,连带着那唇角的笑意都缓缓淡了下来。 半晌,只听得他轻喃道:“不会有那一日。”他的声音如此笃定,仿佛一切都紧握在手中。 青源将一切都看到眼中,自是了然于胸。事无绝对,终究世事无常。只是,以后的事,谁又能料得到。 双眸恍惚间望向夜色,不禁转眸看向龙倾国身影消失的方向。耳边是她清透的笑声,脑海中是她右手食指摩挲着下巴的动作,仅仅片刻,她的模样仿佛已经牢牢印在自己的心中。 记忆里,似乎也有那么一个小小的身影,整日无谓的清笑,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那么美好。 只是,这个世界时残忍的,无情的,脑中充斥着那些血流成河的画面。 若你还活着,若你还记得,是否会日夜情伤?是否还会拥有那清透的眸子?是否还可以那么轻易的笑呢? 若你还活着,是会依然笑的很美,还是会感叹命运的不公—— 我还活着,我在这里。 若你还活着,那你会在哪呢? 青源蓦地紧闭双眸,胸口刺痛,那原本就淡淡的唇色更是蓦然苍白。青源缓缓伸手拂过自己的白发,覆上自己冰凉的皮肤,可以想象他现在银色的发,惨白的面庞,冰凉的体温,除了还会跳动的心脏,他果真像是一只鬼一般模样。 “你笑起来真好看……”脑海中是那明媚的阳光下,那一个清透的笑意,那一声清亮的夸赞。 好看吗? 青源蓦地扬起苍白的唇角,骨节分明的素手在碰到覆在面上的面具时倏地顿住了笑意,唇角笑意微僵,眉头倏地紧皱,终究轻叹。 千痕看着青源轻颤的素手,不禁唇角微抿,上前一步覆上青源的脉搏。随即双眸微沉,伸手点上青源的穴道,单手覆在他脊背上,一股醇厚的内力输送进他的后心。 “青源!”千痕沉声喝道。 青源蓦地双眸睁开,呼吸渐渐平稳,踉跄了一下脚步, 轻声道:“若无其他事,青源便告辞了。”说着,便大步走出御书房,转眼消失在夜色下。 千痕看着青源脚步蹒跚,不禁轻声道:“这世间果真只有她能够影响你。这世间果真只有她才能够影响你们——” 脑海中蓦然充斥着那一声清透的笑,千痕唇角微抿,不禁眉头微皱,紧闭双眸。 那一声声师兄,那一句句关怀的话语,似乎都在责怪他,似乎都在嘲讽他。 千痕蓦地单手紧握,一股拳风砸向一旁的书架,只见那书架应声而裂,书页漫天,终究落幕。 “天下!我千痕要的,只有天下!” 千蓦地一声嘶吼,单膝跪地,蓦地伸手砸向地面,只见拳头下的大理石地面硬生生被砸碎。 第拾柒章 猥琐 乱世出英雄。 三国鼎立。 倾谪国以仁治国平天下的龙羽君主。 炎彧国雍容华贵,拥有雄霸天下的野心的千痕君主。 天逸国风华绝代的蓝玄阳君主。 他们三个霸主,在这动荡的山河里,争锋相对,究竟谁能一统天下,无人知晓。 而那飘荡在刀光剑影中的司安大将军与折空大将军,成为了划分这世间权利界限的两把利刃。 唯一不同的是天逸国,没有四处征战讨伐的征远大将军,没有咄咄逼人,寸土必争的凌厉架势。 天逸国屹立在倾谪国和炎彧国之间,仿佛一个与世隔绝的桃花源。没有攻占,没有讨伐。 却也没有了十多年前可以互相和平往来的友谊之国——倾谪国。 两国关系早便破裂,两两相对,同样也蓄势待发。 一枚九尊令,将整个世间都搅乱,无一幸免。 锦绣山河,从来都是要挣的,哪怕是血的代价,哪怕是倾国覆灭,也无法避免—— 折龙山一战,无数江湖英雄皆殒命与此,有幸逃出生天之人,也在数日内尽数暴毙。 天下之大,不管你是怎么死的,或者死伤人数有多少,也算是家常便饭。 更何况如今其他人关心的只有司安大将军手中的九尊令。 折龙山已是最后一站拦截地点,未曾听到司安大将军殒命的消息,那便是还活着。如今已经数日之后,怕是那司安大将军早便已经将九尊令呈与倾谪帝了。 倾谪帝是谁? 江湖上威名赫赫的无极老人唯一的徒弟。 自他十年前继位以来,倾谪国便日益壮大,国力强盛,边防坚固。 如今他得了九尊令,势必又要在整个江湖和朝堂之上,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战争,从来都不会停止,即便是在没有任何理由的情况下,那是王朝发展的趋势。同样也是这个动荡年间所有世人的悲哀。 —— 想要从炎彧国的皇宫再次来到折龙山还是需要一些时日的。 龙倾国紧赶慢赶,两日不眠不休的也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 几年没有回过炎彧国了,如今的炎彧国还真是符合泱泱大国,国土宽阔的颂词来。 眼见着还有一日路程才是刚到一半的距离,龙倾国一屁股蹲在屋檐上,喘着粗气。 “要不是想亲眼看看你到底死了没有,懒惰如我怎么可能这么不要命的赶路?不过你到底死没死?也没个准信!你要是没死,好歹在江湖上喊两嗓子不是?话说,你要是死了,那我就把这九尊令给随随便便扔了啊!让你所托非人!让你死不瞑目!”龙倾国哼哼唧唧的嘟囔着,片刻,酸疼的腿缓过来劲了,肚子便开始咕噜噜的叫起来了。 龙倾国哀嚎一声,微微侧身看向下方街道上的包子铺,面馆,酒楼…… 此刻,她竟无比想念他那不要脸的师父。 伸手探了探荷包,然后拿出几文钱,吃碗面,喝碗汤,多加点大肉,最好再有一坛子女儿红,吃好喝好,肚子饱饱的好上路…… 好吧!她擦了擦口水,还是决定不再幻想了,她还是继续赶路吧。 龙倾国认命的起身,低头瞧了瞧连荷包都没有的腰间,只觉得空荡荡的心儿随风摇摆…… 正待抬步飞身而去,却被前方城门快马飞奔而来的一个士兵吸引了目光? 线报? 边境的? 龙倾国霎时间来了精神,正愁着没有边境的消息呢!这不就是现成的吗?还绝对都是真的,比那些道听途说的可靠多了。 那快马加鞭的士兵飞快穿梭而过,龙倾国眨了眨眼睛,搓了搓手,四下里张望一下,眼瞅着只有飞鸟从自己身边掠过,这次猫着腰飞身跟随而去。 看那贼兮兮的模样,就像是极其猥琐的人要去干什么龌蹉的事情了一样! (龙倾国:额……) 一路跟随,终于见那士兵冲出了南门,向着下一个城镇飞奔而去。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1 两城交界,自然有一片荒芜,芦苇野地好办事呀好办事! 龙倾国四下一看一个人也没有,当即心里jian笑着,向那位士兵伸出了邪恶的爪子。 @~~~@~~~ 一番挣扎与捆绑,逃脱与追逐,惊叫与恐吓,云云云云~ 终于,龙倾国一屁股蹲坐在地上,手里拿着密报,狂笑出声。 一旁的那个士兵已经四仰八叉躺在地上,进入昏迷状态…… 撩了撩乱发,捋了捋袖子,龙倾国美滋滋的打开信封,阅读着上方前线情报。 当在那上面看到司安二字之时,龙倾国一直悬着的心,这才重重落下。 两国早在日前便已经交战,这封信是来回报边境战事的,如今针锋对决刚刚开始,信中只是描述一些初始的战事情况,一切都还未有定论。 龙倾国正反瞅了瞅,憋憋嘴,隔空指了指那躺着的小士兵,清声道:“就这无用的线报也能浪费马力嗷嗷叫的送来。你家皇上在将你家折空大将军调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将后面会发生的一切都想好了。” 龙倾国收回了手,双眸瞅了瞅信封,又叹道:“师兄将折空大将军调回,必定是决定暂且紧锁边关不再发动军事战争了。没有折空大将军坐镇,这一场战事,炎彧国必输无疑。并且恐怕,三国即将休战了。只是不知这次师兄又意欲何为。休了战事,那接下来恐怕就是私底下的战争了。一番阴谋阳谋,倒是不知下一次开战,会是何时?又会是怎样的趋势了……” 半晌,龙倾国将信放回信封,爬起身来到可怜兮兮昏迷这的小士兵身旁,将信塞进他的衣襟里。收了手,仔细想了想,又把信掏了出来。 沉吟了片刻,最终伸手掀开衣袖,只见那玉白的皓腕上一串极精细的银环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格外耀眼。银环之上串着一个小巧的银铃,手腕转动之时,发出细微的‘叮铃铃’声响,既不吵杂,又格外悦耳动听。 “以师兄的洞察力,即便我将信重新封的再好,他也是能够看出是被拆阅过的。到时候,你这个小士兵可就不好过了。见铃如见人,到时候自然也就怪罪不到你的身上去。”龙倾国抿抿唇,将银铃褪下放入信封内,自顾自说着。 伸手入袖,一个精致的玉白药瓶被拿到素手中,利落的倒出一枚丸药,送进小士兵的嘴里。 龙倾国忍不住嘿嘿笑起来:“为了防止你有心理阴影,所以你还是暂且将方才的事情忘记吧!” 一切收拾完毕,龙倾国这才拍拍手站起身,正准备大步离去,可是回头看了看还在昏迷的小士兵,不禁脑子一转,随即大步跳到一旁的草丛里。 伸手捻起地上的一小块泥土,向那没士兵扔去。 正中灵台,小士兵当即一个激灵睁开眼,醒了来。只见他呆怔了片刻,双眼迷茫的看了眼四周,挠了挠头。随即赶紧伸手入怀,直到察觉信封完好无损,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站起身,走到一旁的骏马旁,一跃而上,继续策马而去。 龙倾国憋笑,只觉得这个年青的小士兵的反应着实是可爱的紧。拍了拍裙摆现身,扬了扬下巴,冲着小士兵扬长而去的背影挥了挥手,嬉笑道了声:“后会有期~” 第拾捌章 故友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1 秋日清爽,在得了那人一切都好的消息后,龙倾国算是平了一下急躁的心,淡定坦然的逛着炎彧国内的繁华街道。 虽然还是要赶到倾谪国给司安送九尊令,但至少不用再玩命的不停歇了。 其实多年跟着师父在外四处奔波,她还真没有怎么仔细看过炎彧国的风土人情。不管怎么说,这里也算是她记忆里的第一个家乡。 龙倾国双眼放光的瞅着街道旁的小商贩,主要是在看那些五花八门的吃食。 “咦?那是什么?怎么会有老虎头形状的包子?”龙倾国瞅着那刚刚出炉的,被捏成各种小动物模样的包子,不禁啧啧嘴,止不住夸赞。 “姑娘,要不要来一个!”包子老板笑迎迎的开口张罗。 好啊!全包了! 龙倾国心中豪迈的喊着,面上却是装作‘我不饿’的样子,淡定的路过—— 原谅她没有银子领养那只可爱的小老虎,龙倾国抹泪望天,再次郁闷道:“师父,药能当饭吃吗?” 显然不能。 龙倾国揉着肚子,决定等出了城还是走山路吧!那样她还能自己动手逮野味,要不然她就饿死了。 日落西山,龙倾国终于赶到关城门之前出了城门,虽然那一座城墙对于她来说根本没用,但她还是喜欢走大众路线的。 瞅着人家姑娘一个个扭着小蛮腰,莲花碎步轻快的走着。龙倾国看的兴致勃勃,低头看了看自己那洒脱的走姿,随即也学着那些个姑娘捏着兰花指,走起了碎花步。 娇柔造作我闭着眼—— 龙倾国冲着夕阳挑了挑眉,自我感觉良家妇女,千娇百媚。 日落西山,龙倾国抬首看了眼西斜的夕阳,橘黄的余光洒在她的脸庞之上,平添了一抹柔和。 回首望了望已经渐渐远去的城池,龙倾国冲着城楼挥了挥手,清笑着继续奔往下一站。 一路沿着山路而行,以天为盖地为庐,继那些刀光剑影之后,她越发觉得自己以前的生活是如此美好。 接连几日的路程,龙倾国都行走在山路上,漫山遍野都是深秋的气息,所有的植物都将迎来新的年轮。 抬首望去,前方正是一座城池,那城楼之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三个大字‘壹望城’。 “壹望城啊!”龙倾国清笑着扬了扬嘴角,食指摩挲着下巴。随即大步向向壹望城走去,脚步轻快又急切,与对待其他的城池略有不同。 龙倾国大步走向城内,看着川流不息的街道,繁华热闹的街市,不禁想起自己小时候在这座城内满满的回忆。 不错!在这座城池的边上,有一座流舞山,而流舞山上便有一座没有名字的寺庙。而当年,她就是在于师父和师兄在那座寺庙里共同生活。 所以,本着近水楼台,她没少在这座城池内玩闹,放眼望去,一切都还没变,那些小时候的回忆扑面而来。龙倾国深深的呼吸一口清透的空气,觉得一路上赶路的躁气也都尽数消散了。 刚要进街市去逛,便听到不远处街尾传来吹吹打打的声音,紧接着便看到一对阔气的仪仗队缓步走来。 满目都是喜庆的锦红,那头前的一匹高头大马之上端坐着的竟是一位相貌堂堂的少年,十九岁左右模样。此刻正是意气风发,神采奕奕。但却目光柔和,还不时的向四周围观街坊四邻拱手道谢。 只是,那目光却不时的向远处流转,在人群中流转,似在寻找着什么,期盼着什么。 其后,是长长的仪仗队,而队伍中间许多个箱子被众人四平八稳的抬着,箱盖上贴着锦红的封条,一看便知里面装的都是贵重的物品。 这是个什么情况? 不是娶亲,却偏偏那么隆重?况且对象还是个未及冠的少年郎? 此刻,龙倾国全然忘记了自己才仅仅十六岁罢了!对于从小生活在寺庙里,跟着一个不正常的师父,对于年龄根本没有概念的龙倾国来说,只要是和她差不多大的,都是小孩子一个!她可是自认的少年老成派! 其实就事实而言,男子十九岁的年纪,在这个时代,真真是不小了!已经可以成家立室,妻妾成群了。 不过,龙倾国可没那领悟,承认别人大?那不就是在说自己小吗?她才不干! 等等—— 她怎么看这个少年郎这么眼熟——? 龙倾国又要定睛看去,可是人潮太多,她再也无法直视那少年郎的面庞。 左瞅瞅右看看,龙倾国一把拉住一位大婶,温柔体贴小家碧玉的抿唇轻笑,问道:“婶儿啊!这是在干嘛呢?” 大婶被龙倾国那一笑晃了晃眼,随即稀奇道:“姑娘你还不知道啊?这是咱们壹望城的状元郎回来了!瞧瞧那排场,热闹着呢?不和你说了,我要去看热闹了!” 状元郎? 龙倾国恍然大悟,在炎彧国,此刻正是科举考试以后的金榜题名时。 金榜题名?龙倾国蓦地仰天大笑起来,喜事等于喜宴,喜宴等于有吃的! 此刻,什么熟悉不熟悉的感觉都见鬼去吧! 只见她搓着手,激动不已的尾随着人群一路跟着仪仗队而去,鼓掌祝贺,一样也没有少。 一路热热闹闹,龙倾国想着该拾掇些什么东西当贺礼,也好能够正大光明的进入吃喜宴。这一抬头,正看到仪仗队停在一家门头气派的府邸外。 那府门之上的牌匾上,正龙飞凤舞的写两个大字‘花府’。 这一看之下,龙倾国却是有些呆怔,脑中蓦然浮现出小时候的那道身影来。 若说她在壹望城内有什么记忆的证据,那就是那个童年的好友了吧! 壹望城内的百姓大多姓柳,少有他姓。而花姓,这个姓氏是整座壹望城内唯一的一个姓氏。 只因,当年那位好友和自己说过,他们家是外来户,便留在这壹望城内扎根了。 难怪她觉得方才那男子有些熟悉,男大十八变? 想到这种可能,龙倾国按捺住心头的激动之情,赶紧拉住一旁的一个大婶,一看之下,正是方才那个被自己拉住的大婶。当即捋了捋鬓角青丝,不好意思的问道:“又是婶儿啊?哈哈哈哈,我们真有缘,真有缘——,那个,请问这状元郎就是花家的那一位公子吗?” 那大婶惊讶的瞅着她,道:“姑娘是外来人吧?这花家可不就那一位公子哥吗?这不,科举高中武状元,可真给壹望城争气!” 果然是他! 龙倾国内心笑开了花,一是为好友高兴,二是她终于可以不用担心吃不成喜宴了! 而且还不用送礼! 这是最重要的!这是最重要的!这是最重要的! 放眼望去,那一袭锦袍的男子已经被众星捧月的迎进了府内,四周人都满面笑容的祝贺着。 龙倾国唇角扬起,伸出手掌抹了把侧鬓,歪头挑了挑眉,自认为已经非常潇洒。 第拾玖章 千城 优雅别致的亭台楼阁,桂花香气四溢,飘满了整座府邸。往日里幽静清淡的府内,此刻却是挂满了红绸,随处可见下人们的欢声笑语。 锦城轩内,几个洒扫的婢女窃窃私语。 “公子读书万卷,在咱们壹望城那可是出了名的才子。为何此次竟然考了个武状元回来?”一个婢女向其他几位婢女问道。 一旁的一个婢女闻言也点点头,道:“虽然我是今年刚进的府,可是在外面时也是听说过咱们公子才高八斗,博古通今。至于为何竟中了武状元,还真不清楚。” “别管什么文状元还是武状元,公子此次高中榜首,那就是咱们花府的荣耀。以我看来,这武状元可比那文绉绉的文状元好多了。况且,咱们公子能文能武,即便只有一个武状元的头衔,那也是壹望城的骄傲了!”一旁一个浓眉大眼的婢女笑道。 一旁的几个婢女立即便呼应起来,无论是文还是武,在她们心里,她们的公子就是最好的。 几人又开始讨论着她们心中的公子如何如何,不时的裸露倾慕之情。 片刻,一袭锦袍的男子脚踏云锦靴,踩在青石板铺就的花园幽径处,缓缓行来。 翩翩佳公子,倾城少年郎。 “恭喜公子高中状元!” 一众下人在见到锦袍男子时,皆喜气洋洋的福身请礼,口中说着祝贺的话语,面上更是喜不自胜,仿佛这状元郎的头衔落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都去前院领赏吧!这里不用伺候了。”锦袍男子唇角含笑,双眸温润,稍显青涩的面庞已经菱角分明,隐隐可见眉宇间的刚毅果断。 “是!” 下人们躬身应下,这才一个个躬身退出院落,快步走向前院去领赏了! “恭喜吗?所有人都来恭喜我,那你呢?为何不来……”锦袍男子朱唇轻启,低低的呢喃随风而逝。 片刻,锦袍男子望向远处天际的眸光收回,眸色淡了淡,薄唇轻抿着。垂首看了看胸前挂着的锦花,莫名轻叹一声,伸手摘掉。随意放置在院落内的石桌之上,随即抬步向着房门处走去。 刚踏出两步,便见锦袍男子双眸一眯,随即一个侧身,脚尖轻点,飞身躲向一旁。 只见,一条锦红绸缎险些刺向锦袍男子背后,却被他险险的避开。 那一抹锦红仿佛长了眼睛,随即便尾随着锦袍男子,再次向他发起凌厉的攻势。 锦袍男子双眸微眯,躲闪之下想要看清那躲藏在锦红那端的人影,却总是被大片的锦红遮了双眼,看不清楚。 那攻势随凌厉果决,却没有丝毫杀气。 那操纵锦红之人的武功明明在他之上,却偏偏久久逗弄纠缠着他,不出击,也不撤离。 锦袍男子心中微恼,正待施展功力将那锦红截断,便又见那锦红蓦地***纵者收回。紧接着锦袍男子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卓绝的内力迎面而来,随即便脚尖轻点青石路面,身子向后飞去。 背后撞上实物,锦袍男子回头看去,身后正是一堵墙,他已然退无可退! “你是何人?!”锦袍男子沉声道。 犹如红蝶随风飘落,掀开了遮挡了双眸的红绸,只见那漫天锦红里,一袭碧青色衣裙的女子,眉目清透,此刻正巧笑嫣然。 “四年未见,状元郎可还识得我?”龙倾国乍然清笑,声音清灵透彻,仿佛干冽的泉水叮咚,直清爽进人的心底深处。只见她单手摁着锦袍男子的肩膀,令一只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双眸尽是痞痞的笑意。 这一声清笑仿佛来自梦里,仿佛来自遥远珍藏。 锦袍男子原本肃杀的面庞蓦然呆怔,周身戾气褪尽,双眸直直的盯着近在咫尺的笑颜。 尽管时过境迁,可那埋藏在记忆里,多年的揉捏,早便已经深入骨髓的感觉是永远也不会变的。 譬如,眼前的女子,那样清透的笑意,多年如一日。与记忆中的画面重叠,让他再也挪不开眼。 “小国?”锦袍男子小心翼翼的轻唤。 龙倾国闻言咯咯一笑,竟伸手捏了捏锦袍男子的下巴,清笑道:“在下倾国,敢问这是谁家的少年郎?” 锦袍男子唇角的笑意缓缓扩大,随即双手抱拳,微微福身,声如玉碎:“在下花千城,壹望城人士。” “长得倒挺俊俏!”龙倾国咯咯大笑,随即伸手弹了弹花千城的眉宇。 此番对话,一如初见。 花千城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容颜,不禁心头惆怅,多年未见,她已经长大了,就连容貌都已经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可瞧她依旧多年如一日的没心没肺,终究还是轻叹一声。 “四年了,我总以为你游历他方,落下脚便不再回来了。”花千城薄唇微扬,任由龙倾国揉捏着自己的脸庞,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容颜。时隔多年,面前这张惊艳绝绝的脸与记忆里的那小女孩儿的模样终究出入了些,可不变的还是那一如既往清爽透彻的笑意。 龙倾国捏着花千城唇红齿白的面庞,眸中尽是惊艳,虽然这样的表情对一个男子露出,有些不太礼貌。可她此刻真真的感到惊艳呀! 这细皮嫩肉,剑眉星目,醉玉颓山,美如冠玉,简直美不胜收,哇啦哇啦…… 龙倾国从小也一直觉得花千城长大必定是美男子一个,如今一见,她果然料事如神。 若是那天逸国国主是君子如玉,那她的花千城就是城北徐公1呀!不对,应该是比徐公还要俏上三分。 可是,她记得刚刚问的那位大婶儿跟她说什么来说…… “你竟然去考了武状元?”龙倾国蓦地惊叫,随即一把握住花千城的前襟。 花千城见她如此惊讶,随即轻笑道:“当年之诺,莫不敢忘。。” “我跟你开玩笑的,你还真学了一身武艺等我回来给你过两招啊!花叔叔和花婶婶都是书香门第,无奈从商。你从小也算是博文多识,花叔叔定是希望你能传承家族门第。怎的到了试时,你反倒弃文从武了?”龙倾国松手斜睨着花千城,凑近了想要看清他的眸底。 一览无遗的清透,仿若桃花潭水,幽深却清澈见底,点点星光乍现,摄人心魄。 “喏——,有没有姑娘跟你说过,你这样看人家姑娘会出事的!”龙倾国身子前倾,硬是将花千城困在墙边,随即一把捂住花千城的双眸。 一股清香袭来,一如往昔,唯一变化的是当年个子还低的小丫头,此刻已经可以在他不弯腰的情况下,够得到他的眼睛。 花千城唇角微抿,鼻尖萦绕着清香,直直流转进心中,再也渗不出来。 “未曾有姑娘和我说过会出什么事,不妨你说来听听。”花千城唇角含笑,感受着那一只素手笼罩下的阴影轮廓,微闭双眸。 只听得龙倾国嬉笑一声,撤回手退开一步,背对着花千城,清笑道:“事情就是,全城的姑娘都急切的以身相许,这花府就多了许多位美娇娘。然后过上几年,花叔叔和花婶婶便会孙女孙子一大箩筐。” 龙倾国说着,还伸出双手比划出一个大大的圆圈来,仿佛里面真的蹲坐着一大堆的小罗卜头。 碧衣翻飞,青丝飘扬,女子清澈的声音响彻在秋满落叶的庭院里,莫名平添了一抹春色。 花千城缓缓睁开双眸,看着眼前女子仿佛要乘风而去的身影,情不自禁迈出一步,伸出素手握住了她的衣袖。 衣袖被握住,龙倾国脸上笑意不减,转身看向花千城,却见他双眸含笑,眸底幽深一片,一瞬间的看不懂。 花千城唇角微抿,上前一步,轻轻的将龙倾国的身子揽入怀中,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仿佛面前的龙倾国只是一个幻影。怕微微用力,便会烟消云散,成为了又一个梦境。 “小国,我很开心,你还能回来。”这些年,我不止一次觉得,你再也不会回来了。即便是有承诺在前,我也依旧那样以为的。 身子被揽住,温暖的怀抱散发着点点清冽的醇香,与小时候他温暖的怀抱一样。 眼前蓦然划过一抹竹青色身影,一个坚实安然的怀抱,耳边模糊的轻唤渐渐远去,再寻不到。 龙倾国双眸恍惚,蓦地伸手去抓,却将花千城抱个满怀。察觉到手中真实的触感,她这才仿若猛然醒来。 感受到腰间渐渐收紧的力道和耳边轻喃。龙倾国抿了抿唇,终究还是展开手掌,覆上花千城的腰身。 二人相拥,情谊流转,终究轻叹。 第贰拾章 喜欢 一天的时间,龙倾国都沉浸在美食里不能自拔,距离上一次这么痛痛快快的吃饭是什么时候,她已经不记得了。 坐在屋顶上,看着前院里那热热闹闹的宴席,还有那来回走动向客人们敬酒的花千城,龙倾国咯咯一笑,手一抬便灌进肚子里一大口女儿红。 “唔哈——”龙倾国拍了拍吃的饱饱的肚皮,斜斜的靠在屋顶上晒着秋阳。 “这样的有吃有喝高高兴兴的日子多好啊!偏偏你们几个非要打仗。虽然美人在怀,天下在手很是威武,可难免太过凶险和乏味了些。哎呀~生活如此美好,你们也太不懂得享受了!”龙倾国眯着眼睛,满脸惬意嘟囔着。被秋阳晒的有些昏昏欲睡。 花千城酒过一巡,抬首看向不远处屋顶上斜斜倚靠的人影,不禁摇头无奈轻笑。那一双清润的眸子里盛满了纯粹的笑意。 “城儿,快去给你庆伯伯敬酒去吧。” 一个华美的妇人缓步走来,面色温柔祥和,正是花千城的母亲。 花千城闻言收回目光,随即冲花夫人微微躬身,轻声道:“孩儿知晓了。母亲稍作歇息吧,宴请宾客的事宜便交给孩儿就好。” 花夫人轻笑点头,伸手为花千城整理着衣襟,柔声道:“来的都是亲朋好友,街坊四邻,必不会为难与你。喝酒伤人,还是少喝些。” 花千城唇角微扬,微微点头。 花夫人柔和一笑,这才缓步向内院走去。 花千城目送花夫人身影离去,这才又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屋顶,只是,那里哪里还有自己想要看到的影子。 “又去哪里了?”花千城轻喃,轻笑摇头。随即再次举起酒杯向一处席面走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已是日落西山,人潮尽散。下人们收拾着宴席,谈笑着一天的乐事。 花千城送走最后一波宾客,这才恍然抬头看向夕阳西下,橘红色的阳光照耀在脸上,平添了一抹柔情。 转身拂了拂袖,便大步向着锦城轩走去。 一路上尽是下人的请安道贺声,而此刻的他,满心满眼都只有那一抹身影。 西斜的夕阳将他莹长的身姿拉的更加的修长,映照在青石地面上,平添了一抹急切与轻快。 下人们看着花千城脚下生风快速消失的身影,只觉得今日有些不同寻常。 …… 花千城去了轩内,满目是秋叶飘零,抬首看向四周庭院,每一个墙头屋顶,却皆不见那人的身影。 止不住顿了顿脚步,薄唇微抿着放缓了步子。那双眸子状若无意,却仔仔细细的将整个轩内都看的清清楚楚。 或许,又去找吃的了吧? 花千城心中如是想着,脑中思考着是不是该在锦城轩内增加膳房了…… 一路走到内院,还是不见那人的身影,花千城抿了抿唇,垂首看了看身上平常不会去穿的绫罗绸缎,唇角含着有些清冷的笑意,这才抬步向屋内走去。 径直来到屏风处,素指轻挑,身上布满风尘的绫罗绸缎便被一一褪下。 美人褪衣,青丝如瀑,眉目流转,如诗如画。 仅着洁白中衣的花千城,正待抬手去拿垂挂在一旁的白衣,却突闻房间内一声轻哼,似呓语,似呢喃。 只听那声线,仅一瞬间,他便已经知道发声的是谁。 花千城挑了挑眉,随即抬步走出屏风,向着声音发出的地方寻去,最终在他的床榻前停下脚步。 床边地上,赫然凌乱的放置着两只碧青色的靴子。 而偌大的锦床上,薄被已经乱作一团,却依旧严严实实的铺满整个床榻。中间一块人形凸起,还不时的扭动着,随即又传出呓语般的咂嘴声。 看着那只属于自己的地方被另一个人闯入,可以想象出那锦被下面躺着的女子,安详的做着美梦,清透莹润的面庞紧贴着他曾躺过的地方。 莫名的,花千城只觉得心底一阵悸动,那若有若无的微妙情感,直到此刻越延越烈,就快要将他吞没。 片刻,一只玉手缓缓似是无意识的伸出了被角,抓了抓床单,又缩了进去。 接着便见床尾一只玉足伸出被角,许是锦被皱巴的厉害,这一次却是怎么缩也缩不进去了。 花千城蓦地移开那落在那只玉足上的眸光,随即唇角微抿,抬步上前想要为那小人儿把锦被盖好。只是,这才刚刚弯腰,便见那裸露在外的腿蓦地屈膝一伸,险些踢在花千城的身上。却被他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随即无奈摇头的轻轻放回锦被里。 “嗯?——” 一声喑哑的声音自锦被里传出,接着便见床头被角被大力掀开,正露出里面睡眼朦胧的龙倾国。 花千城正要转身闭眼,却发现锦被中人衣着完好,这才悄然松了口气。 龙倾国从美梦中醒来,挠了挠头,睡眼惺忪的望着床边的人影。细看之下,这才看清了是花千城。 “咦?你也要睡觉吗?喏~让个位置给你。”龙倾国说着。自认为身子往里面挪了挪,实则一寸地方也没有移动。 花千城看着她一如既往的懒惰模样,不禁哑然失笑,随即上前一步,伸手拉起被她掀开的被角想要为她重新盖上,口中说着:“天底下,也就你能如此雷打不动的安然入睡,若我是个坏人怎么办?真该好好的——” 话未说完,便见得龙倾国眉头一皱,似是被人打搅了睡意,嘟囔着:“赶紧睡,不要说话。”一边伸手去挥声音发出的地方。 花千城正在弯腰盖被,却突然被她伸手一挥,拉着他的前襟便将他直直的拉倒在床榻之上。 少女清甜糯糯的气息扑面袭来,花千树有些失神,却在即将倒在龙倾国身上的时刻,及时用胳膊撑住了身子。 衣袖滑落,洁白无瑕的一只藕臂搭在自己的脖颈处。那张清透无暇的面庞近在咫尺,近的她的呼吸都打在自己的面庞之上。此刻,她双眸微闭,朱唇轻抿,想来是在做着美梦。 不是第一次如此靠近,她与他从小相识,虽然因她游历在外的时间很多,他们并不曾朝夕相处。可他们二人自小便毫无结界,亲昵的仿佛这世间最亲近的人。 可是,花千城觉得小时候那种亲密无间的感觉,在长大了以后,似乎悄然不同了。 不知从何时起,他想着她时,会心情愉悦,偶尔茶饭不思。 今日看着她在眼前,会无比满足,有些不知所措。 抱着她,他会心情激荡,欲罢不能,只想就这样拥着她一直都不要放手。 他一向都是自负自律超群,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可唯有在面对她的时候,他慌乱,他冲动,像一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花千城注视着龙倾国平静的睡颜,嗅着专属于她的气息,双眸蓦地微闭,心头轻叹。 他想,他心悦上了眼前之人。 片刻,花千城唇角微扬,心悦她,他从来不会违背自己的心愿,也不愿藏掖着自己的情感。 其实这样的感觉还不错—— 第贰壹章 糯米 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1 曾有无数文人墨客颂着秋,恋着秋,念着秋。 虽然对这些文绉绉的诗句着实提不上兴趣,可龙倾国却打心眼里觉得那些文人墨客说的都是大实话。 “秋花秋叶秋轻水,落花落叶落九尘。” 龙倾国一时兴起,念着自己作的诗句,大步迈向热闹的壹望城街市。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她可是个要赶路的人,如此放纵的日子可是不多,所以趁着秋色,她便再将这壹望城好好的逛上一遍,重温一下小时候的回忆。 七拐八拐的来到巷尾,凭借着记忆来到一家米铺,龙倾国收住脚步定睛一看,正看到那正在舀米的一个妇人。 “嘻嘻!柳婶婶,你店里的米还是可以前一样香!”龙倾国大步跨进米铺,赶紧俯身在那白白的米粒上嗅着米香。 柳妇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和身影惊了一惊,赶紧看去,正看到一个一袭碧青色衣裙的俏女子正俯身嗅着米香,一头青丝垂下,清爽秀丽的身影让人眼前一亮。 “姑娘——诶?你是——” 正巧龙倾国起身抬首看向柳妇人,那经年不改的笑意让柳妇人蓦地想起记忆里的那个小小身影。 “柳婶婶可还记得我?”龙倾国摩挲着下巴,眉目含笑,眉宇间的清透从未改变。 “你是倾国丫头!”柳妇人一拍额头,猛然想起。 龙倾国哈哈一笑,连连点头。 “这都几年未见了啊!倾国丫头都长这么高了!”柳妇人喜不自胜的上前一步,握住龙倾国的手。 “嘻嘻,柳婶婶这些年可还好?”龙倾国清笑。 “好,好,家里一切都好。”柳妇人感慨。 “娘亲?她是谁啊?” 突然,一个软软的声音从盛米的四方槽子后面穿出,接着便见到一个约摸三四岁模样的小白团子跨着摇摇晃晃的步子走来。 “咦哈哈?这是从香喷喷的米粒里跑出来的米仙童吗?怎么能这么可爱啊——”龙倾国仿佛见着了新大陆,上前一步蹲下身就去捏小男童那白嫩嫩的脸庞。 那小男童只觉得眼前一道阴影笼罩,随即便看到一张放大的美脸出现在眼前。不知是被那一笑恍惚了眼睛,还是突然的惊吓,小男童竟瞪大了双眼,直直的看着龙倾国的浅笑盈盈的模样。 “嘻嘻,是不是被姐姐我这清新脱俗的气质所迷倒了呀!你个小白团子的模样还真可爱!”龙倾国伸手捏了捏小男童的脸颊,刚收回去,又忍不住伸手去捏。 柳妇人见到龙倾国依旧是小孩子心性,和当初的模样一般无二,不禁轻笑走来:“诺儿,快叫倾国姐姐。” 诺儿闻言哦了一声,随即开口甜甜的叫道:“姐姐,姐姐你真好看。” 龙倾国闻言,捏着诺儿脸颊的手顿了顿,只觉得老脸一红,笑道:“诺儿,你长大后肯定是万千少女杀手。小小年纪嘴巴就这么甜,长大还得了?” 诺儿闻言,圆溜溜的眼睛一转,疑问道:“少女杀手是什么?” “哈哈——”龙倾国双手揉捏着诺儿白嫩的脸庞,清笑出声。 柳妇人抿唇轻笑,随即开口道:“倾国丫头可莫再逗他了。” 龙倾国这才站起身,伸手抚摸着诺儿的书童帽,向柳妇人笑道:“说来时间也真快,当年他还在柳婶婶你的肚子里调皮捣蛋的呢?这一眨眼的功夫,竟然就已经长这么大了!” 柳妇人双颊泛着红晕,满脸幸福,轻声道:“是啊!幸好是个男孩儿,婶婶年纪大了,若是这一胎是个女孩儿,可当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龙倾国闻言唇角微扬,轻声道:“嗯,这下一切都好了。” 柳妇人抬眸望着龙倾国,随即唇角含笑,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可是听闻了花家公子哥高中的消息,这才赶回来为他庆贺的?” “算是吧!不过过两日就要走了。所以就在城里转转,结果就转到了婶婶这里。谁曾想竟看到了这么个可爱的白团子。”龙倾国清笑。 柳婶婶伸手抚摸着诺儿的头顶,清笑道:“几年不见你,倒以为你不回来了。尤其是那花家公子哥——” “嗯?”龙倾国抬眸望着柳妇人。 柳妇人轻笑摇头,道:“没什么。” 龙倾国眨眨眼,随即转开眸望向远处天际,清声道:“我从小云游四方惯了,处处是家,说不得那一天兴起,就住在壹望城不走了。” “好,到时候就常来婶婶这里坐坐。”柳妇人笑道。 龙倾国轻笑点头,随即又俯身捏了把诺儿的脸颊,直起身道:“我该走了,就不打扰婶婶做生意了!” “诶!要走的时候记得来这里看看,也好让婶婶送送你。”柳妇人拉着龙倾国的手,语重心长的道。 龙倾国转眸轻笑,点点头道:“一定会的。我已经长大了,以后我不在的日子婶婶不必太过挂念我。” “你呀!”柳妇人轻柔的点点龙倾国的额头,随即轻笑道:“你此次回来,怕是让花家公子哥高兴坏了。” 龙倾国扬了扬眉,想起花千城总是挂满笑意的脸庞,随即轻笑道:“他呀!一直都是那个样子!没感觉有什么变化!” 柳妇人看着龙倾国明明清透,却仿若什么都不知的模样,不禁心头轻叹。 她一直都知道,这个小丫头看似多情善感,实则也是个凉薄之人。也不知那花家公子哥以后的路,究竟该如何走了! “正巧你来,便将这一小袋糯米给花家公子哥送去吧!他最近正忙,再来回这里,怕是麻烦的很。”柳妇人从一旁拿起小布袋,里面差不多装着一捧糯米。 龙倾国伸手接过疑问道:“这是为何?小城他几时能碰糯米了?还就只要这么一点?”记忆里他可是最不喜欢吃糯米的。因为,他一碰到糯米就会浑身过敏,身上就会起红疹子。 所以每每自己吃糯米蒸糕的时候,他看自己的眼神别提有多嫌弃了! 柳妇人投给她知道意味深长的笑意,轻声道:“自你走后,他便每月都来铺子里拿一些糯米回去。喏,是你以前最喜欢吃的灵州糯米。” “那个家伙在搞什么名堂?明明不能碰糯米,却偏偏要碰糯米!感情他是觉得自己起一身红疹子舒服好看的紧?虽然长的是好看——”龙倾国嘟囔着,伸手将那一小袋糯米收下,准备回去好好审问审问花千城。 第贰贰章 官人 “好好收着。顺便回去好好的问问他为何如此。婶婶也觉得奇怪呢!”柳妇人轻笑道,那话中似有深意,又状若无意。 “好嘞!我正有此意。那就谢谢婶婶了!”龙倾国清笑着向柳妇人挥手,随即笑望了眼诺儿,这才迈着轻快的步子大步离去。 诺儿拉着柳妇人的手,软软的开口道:“娘亲让诺儿叫她姐姐,那这个姐姐也是娘亲的孩儿吗?” 柳妇人抱起诺儿,清笑道:“她不是娘亲的孩儿,她是娘亲和诺儿的救命恩人。” 诺儿闻言挠挠头,不明白救命恩人是什么意思,随即问道:“救命恩人是什么?” 柳妇人眸色转深,随即看向街尾,那里已经没有了龙倾国的身影。 半晌,只听得柳妇人轻声道:“若是没有她,当年娘亲便不可能将诺儿你安稳的留在腹中。恐怕就连娘亲都要丧命了。” 诺儿似懂非懂,随即搂着柳妇人的脖子,轻声道:“等诺儿长大了,一定会保护娘亲的。” 柳妇人闻言轻笑,摸了摸诺儿的头顶软发,眸中尽是温柔幸福的笑意。 ———— 一袭碧青色衣裙,长长的青丝摇曳在腿弯处,看身姿倒是不凡,可偏偏腰间别着一小米袋,随着走动扭动着,着实有些不搭。 龙倾国才不管旁人是用什么眼光看她,此刻她荡漾着脸上轻快的笑意,将整座壹望城都差不多逛了个遍。 说出来不怕丢人,其实她是转晕了,有点摸不着东西南北。不过好在她会跟着人潮走,总能不再绕弯的。 说来也怪,她这也算是个怪症了!许是游走荒野惯了!无论多么迷宫似的山林野外,她都过目不忘,更别提会迷路! 可偏偏到了有人烟,有街道房屋的地方,她绝对迷糊。在她眼里,那一家一家的墙面,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 大同小异的街巷,高低径同的房屋,在她眼里,那就是迷宫一样的存在! 她果真是畏惧这高墙楼阁,比山林里的野兽还要可怕! 但她就是想要逛逛街市什么,她果真是欠啊! 虽然穷逛有些许尴尬,迷路也有些尴尬,可她依旧是不亦乐乎。不时的还伸手掏出几粒糯米,扔进口中咀嚼着。 眼见着西斜的秋阳终于落下山,龙倾国这才怏怏不乐,依依不舍的往回走。瞅了瞅前方的交叉口,她决定拼一拼人品。 路过路边小摊,龙倾国揉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决定等回去定要好好的吃上一顿。 —— “客官快来呀~” “爷~您昨晚说了要点奴家的,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哎呦~这位小爷新来的吧?来来来,进来让姑娘我好好的教教爷~” “客官~” “……” …… 龙倾国只觉得日落西山的一刹那,耳边顿时多出了这千娇百媚,莺歌燕舞的招呼声。 只见她顿时双眸一亮,赶紧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望眼欲穿。 只见,那方才还紧闭的伊人楼大门,此刻已然大开,正从里面千姿百态的走出了数名步步生莲的妙龄女子。 一个个挥舞着香气扑鼻的手帕,娇嫩的脸庞上尽是柔情似水的笑意。 正见着一个稍显局促的公子哥被一群男子起哄着往里推,立时便有两名美娇娘上前将那公子哥半拉半拽的拥进了伊人楼的大门。 “啧啧啧,一入伊人深似海,从此清白是路人!”龙倾国摩挲着下巴,嘴里念叨着叹息的话语。可偏偏那一张清透的小脸上,一双雪眸晶亮晶亮的跃跃欲试。 “姑娘?你这是要进来看看?” 忽然,耳边响起一声试探的询问,那声音似乎比她还迫不及待。 额?我? 龙倾国猛然收回目光,看向身侧,正看到一个浓妆艳抹的妇人上下瞅着自己,那一双眼睛比她的还要晶亮晶亮的! “姑娘,咱这里面保证有你喜欢的,公子哥~。这样的生意刚开始,保证一个个都嫩的很!”那妇人靠近她,低声的说着,想来就是这伊人楼的老鸨了。 龙倾国闻言蓦地抬首看去,那一双精打细算的眸子里透露的讯息,让她的维停顿了一下,又开始飞速运转。 什么什么?公子哥? 她不过离开了几年,什么时候这伊人楼开始男女通吃了! 龙倾国蓦地睁大了双眸,只觉得天昏地暗,眼花缭乱。 “啊哈哈!那当然是好的!不过今日我家官人尚在家中,待明日他外出采办,我肯定马不停蹄的跑来给妈妈你捧场子!”龙倾国一脸的舍不得,却又异常难办的皱着眉头,眼巴巴的瞅着伊人楼的大门,望穿秋水去不得。 那老鸨看她模样着实不像是说谎,想到她明晚会来,当即又诱惑的开口道:“好好好!明晚上来,包你满意!” “啊?额,哈哈,那是那是!妈妈你的这些孩儿那可都是百里挑一的!那咱们就明天见啦!到时候,妈妈可得把好的留给我呀!”龙倾国觉得脸皮有点疼。 “好!那就这样说了!”老鸨看到鱼上钩了,随即喜不自胜。 龙倾国摆手,目送老鸨离去,只觉得脸皮一抽一抽的,仿佛不受控制。那离去的老鸨突然又回头看了她一眼,只见龙倾国当即豪迈的招了招手,随即依依不舍的扭头往回走。 走了两步,龙倾国觉得自己脸上的笑猥琐至极。 还未来不及调整,这一抬头,她顿时又觉得眼冒金星,脸皮僵硬。 日落西山,人潮尽散。 长长的街道,青石路面上,一袭素色衣袍的男子,正负手而立,唇角含笑的望着前方笑的像花一样的女子。 那绝代风华的容貌,唇角万年不变的笑意,正是寻来的花千城。 龙倾国神思归拢,当即嗷呜一声,一把捂脸,揉了揉僵硬的脸皮,直到觉得面部表情正常无比,这才一寸一寸的挪开手掌。 “啊?小城啊!你好悠闲啊,也来逛街吗?”龙倾国整了整衣着,淡然无比的走到花千城面前打招呼。 花千城唇角依旧噙着笑意,看着龙倾国仿若大梦初醒的模样,不禁唇角微扬,轻声道:“嗯,确是悠闲。倒是不知姑娘的官人若是听到姑娘如此期盼他离去,也好让姑娘有逛花楼的机会时,会如何神伤了。” 额—— 龙倾国只觉得眼皮一跳,气个倒仰! 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个外表纯情的花千城能如此淡然的说出这样损人的话来? 你还是当初的小城吗? 龙倾国咬了咬牙,又深呼几口气,随即干笑道:“关于这个问题是不成立的!官人尚且不存在,何来神伤!” “噢,那我可要告诉那位老鸨,你方才欺骗了她!”花千城抬步要走。 “花千城!你你你,你够了啊!”龙倾国龇牙咧嘴的一把拉住花千城的胳膊,便将他拖着向街尾走去。 第贰叁章 空白 花千城任由她拉着自己走,转头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模样,唇角的笑意蔓延开来。 “你这个时候不应该宾客盈门,忙的不亦乐乎才对嘛!怎么有闲情雅致出来逛街?”关键是还好巧不巧的正看到她不要脸的过程。 花千城闻言微垂双眸,淡然无波,哪里还有方才着急寻人的模样。只听得他轻声道:“宾客都已经送走了。左右闲着无事,便出来寻一下你。毕竟近来城内贩卖人口的人比较多,你又是个不识得路的,别到时候……” “诶得得得!我有那么白痴吗?傻呵呵的跟着人家走?再说了,吃亏的事情是我能干出来的吗?”龙倾国觉得她根本就不记得,方才自己跟着人潮走的事情。 花千城伸手弹了弹龙倾国的额头,轻笑,道:“我不是怕你吃亏!我是怕别人吃亏——” 龙倾国自认为帅气的抿头发的姿势蓦地一顿,僵着脸回头看向花千城。 “小城啊,你应该去考文状元的!”龙倾国语重心长的拍着花千城的肩膀,一脸痛惜。 花千城拂去她的手,整了整衣着,道:“就凭我的文才,哪里还需要去考?” 龙倾国嘴角一抽,默默地抱拳,表示敬佩!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才是我师父的亲传弟子!”龙倾国神情严肃的说着,脑中思衬着,这花千城是不是她师父在梦游的时候扔掉的哪个弟子! “过奖过奖!”花千城淡然道。 龙倾国闻言一个踉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她败了! 看着花千城淡然的向前走着背影,龙倾国龇牙咧嘴,张牙舞爪半天,最终眸光一闪,奸计顿上心头。 “你走慢点,我都快跟不上了!”龙倾国嘟囔着,随即大步追赶,终于与花千城的身影并驾齐驱,二人衣衫摩挲一瞬,龙倾国眸底顿时闪着奸笑。 花千城回头看她,正看到她脸上遮不住的得意笑容,不禁脊背一凉,问道:“你又盘算什么阴谋诡计了!” 龙倾国老脸一僵,当即抹了把脸皮,随即一把扯下腰间别着的米袋子,提溜在花千城的眼前,眯着眼问道:“这是柳婶婶托我给你带回来的糯米。喏,讲来听听,是哪个比我还医术超群的人,把你这碰不得糯米的毛病给治好了?我也好登门拜谢拜谢!”听她后面面露精光,又咯吱磨牙的语气与模样便知,那道谢究竟是怎样个道谢法儿! 花千城本想着她在盘算什么奸计,又突见她手中物什,不禁眸色微怔,稍显黯然。 片刻,只见他轻抬素手接过,唇角依旧挂着笑意,可却似有不同,只听得他淡淡道:“并未曾有哪位高人将我的病症治好,我只是想——” “什么——?没,有,治,好——?!!”龙倾国觉得自己险些被自己的噎死,当即摸了摸衣袖,发觉里面的糯米粒儿一粒也没有了。随即僵硬着脖子缓缓看向花千城的衣襟。 花千城觉得她一惊一乍的模样着实不雅,正待好好教育她一番,却突觉脊背处微微瘙痒,不禁眉头微蹙。 “我错了——”龙倾国哀嚎一声,随即一把拉住花千城的手向一旁无人的巷子里狂跑。 片刻,终于抵达巷子内,龙倾国左右看看没有人,随即一把将呆怔的花千城翻身面朝墙面,背对着自己,伸手便去解他的腰带。 花千城只觉得脊背越来越痒,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一个失神,竟被龙倾国轻易的解开腰带,外衣也被她利落的一手扒下。 呆怔只是片刻,花千城唇角微抿,当即一把稳稳握住龙倾国还要继续扯他中衣的素手,怎么也不松手。 龙倾国可谓是心急难耐,心急火燎,心痛疾首,心急如火,心花怒放—— 她错了,她不该把手中的糯米粒儿尽数扔进了他的衣襟内,她总以为他的症状已经治好了,谁曾想并没有呢? 想起小时候他过敏时可怜巴巴的模样,龙倾国止不住在心里念着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天生我材必有用,额不对,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啊呸—— “你快松手,你衣服不能穿了!快让我给你脱掉——”龙倾国挣脱不得,当下就要使用内力,却被花千城的话声制止。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花千城的语气异常平淡。 因他面朝墙,背对着自己,龙倾国看不到他的表情,听他如此说,当即回道:“我当然是在脱你——额——”貌似这话说出来有些不合适。 某人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做,自己口中不太合适的事情。 “我是在解救你,拜托拜托,松手。”龙倾国摇着尾巴。 经过此番折腾,花千城自然知晓她为何着急,那脊背上的瘙痒已经变为痛麻,这种滋味,他熟悉无比,确实不想再体验。 握着手中的有些微凉,却柔软无比的素手,花千城唇角轻抿,往日里总是挂着淡笑的面庞,此刻有些恍惚,却挂满了踌躇与坚定。 脊背上的痛麻渐渐蔓延到了全身,此刻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唇色也淡淡的。 花千树缓缓转身,面对着龙倾国,夜幕已然降临,四周都有些朦朦胧胧。他睁大眼睛看着面前女子的容颜,想要看的更加真切一些。 她的模样较之以往有些出入,那张脸更清透了些,那双眸更明亮了些,唯一不变的是她永远都可以轻易的清笑出声。哦,还有个子也长高了些。 她还会像小时候一样和自己毫无嫌隙的玩闹,会不分彼此。她会很自然的牵着自己的手,还会脸不红心不跳的拿自己逗趣。 她会像小时候一样躺在自己的床上,可以很安然的拉着自己的手臂入睡。 而他可以没有理由的拉她的手,就连拥抱她,也根本不需要任何借口和解释。 他对她做出这些亲昵的举动,她都不会拒绝,不会问为什么。 仿佛,他就该是这个世间与她最亲密之人。 可是,就是这样的亲密无间,却让他觉得心一点点的沉重,寸寸的惊慌,缓缓的微凉。 你看—— 她的眸子清澈见底,她在看着自己的时候很亲昵,又仿佛隔着很远的距离。 她可以亲密的拉着自己,触碰自己,抱着自己。 可那时候,她的眸底深处平静如水,淡然无波。 她任由自己对她做出亲昵的举动,她不拒绝,不问原因。 只因,她对自己根本没有任何期待,自己在她的心湖根本激不起一点涟漪—— 趁着朦胧夜色,他努力的想要看进她的眸底深处,可那一双眸子清澈见底,一眼便已经看穿。而那里,平静无比,什么也没有…… 花千城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些,红疹已经从他的衣襟内蔓延到了脖颈处,点点红星,却将他的脸色衬得更加惨白。 第贰肆章 知否 “是不是痛傻了?”龙倾国见他脸色煞白,神思恍惚,当即伸出另一只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却又被他轻易捉住。 “小城?” 花千城唇角微抿,微垂双眸,随即又缓缓抬眸,眸子轻柔,似承载着万千星辉。 “小国,你可知,我是谁?” “啊?”龙倾国被问住,当即凑近花千城的脸庞,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无比确定的回答道:“你是小城啊,我的好朋友——,你该不会真的痛傻了吧?这过敏症状莫非越来越严重了?不行不行,找机会我得去询问一下师父,让他给你瞧瞧。这样的毛病。还是得尽快治好的。别到时候——” 花千城听着她故意转移的话题,不禁心头微沉,蓦地抬眸看向她,眸色深沉如海,摄人心魄。 龙倾国察觉到他的目光,口中的碎碎念蓦然停止,双眸停留在花千城紧握着自己双手的手上,红疹已经蔓延到了他的手掌,映着他有些苍白的皮肤,红的渗人。 不知?怎会不知? 可即便知道,她又该如何面对? 本想着明日便要离去了,以后得日子,他自己定然会想明白的。通透如他,必然也不会为此折了脚步。 可此刻,他这样看着自己,这无声的指责与询问,竟然让她手足无措起来。想她一向最会打哈哈,此刻竟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龙倾国淡了无谓的笑意,正了脸色,抬眸看向花千城,此刻他的眸色,她有些看不懂。只见她咬了咬唇,正待开口,却又被花千城出声制止。 花千城蓦地松开龙倾国的手,不过瞬间,脸上又布满了淡然的笑意。那笑意和往昔一般无二,仿佛方才那一瞬间的模样只是幻觉。 “嗯,是该请天机大师给我瞧瞧,这种感觉还真是难受的紧。”花千城唇角微扬,眸色淡淡,一如既往。 龙倾国顿了顿,止不住凑了看他的眸色,只是那双眸子里尽是淡然。让她觉得自己那惊鸿一瞥,是在做梦。 二人四目相对,花千城衣衫凌乱被龙倾国抵在墙边,脸庞偏又挨的极进,就连呼吸都互相缠绕,纠缠不清。 巷尾一个大婶儿迈步走来,手里还拉着一个小女孩儿,路过二人身边时,赶紧一把捂住小女孩儿的眼睛,加快脚步离去,口中还念叨着:“世风日下,真是世风日下!” 额—— 龙倾国闻言只觉得脖子僵了僵,随即转眸看了看二人如今的情形,也觉得真的是世风日下,伤风败俗—— 不过,她喜欢! 伸手拍了拍花千城的肩膀,瘪了瘪嘴,神色感伤的为他把外衣穿好,随即感慨道:“真是不好意思,让小城你的清誉受损。不过,我是不会负责的……” 花千城看着龙倾国依旧清笑盈盈的和他开玩笑,心头不禁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双眸微垂,掩去点点苦涩,当即抬首,唇角含笑道:“多谢你的不负责。” “诶!这就对了嘛!人生在世,清誉什么的都不重要,看开些看开些!”龙倾国一副大哲学家的模样。 花千城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虽然两者根本扯不上关系。龙倾国抬眸看他,只见他唇色淡淡,脸色煞白,却偏偏像个没事人一样。小时候他因为过敏,痛的颤抖的模样她可是没有忘! 龙倾国眼珠子骨碌碌直转,迅速转头看向四周,一看之下没有人,当即趁着花千城不注意,伸手便点了他的穴道。 花千城唇角笑意蓦地一僵,看着龙倾国满脸奸笑,心中呜呼哀哉。 果不其然,龙倾国偷袭成功,一招得中,当即斜睨着花千城任由她摆布的模样,食指摩挲着下巴,笑容奸诈,眸子泛着绿光,那模样别提多么猥琐。 “为了明天我的人身安全,所以,我必须这么做,谁让你不配合,可别怪我!”龙倾国嘟囔道。 只见她素指一挥,花千城那刚刚被系好的墨玉腰带便被轻易的解开。接着只见她挥舞着爪子,脸不红心不跳的扒下花千城的上衣,在摩挲了片刻后,终于找到了那被自己扔进来的糯米粒儿。 看着花千城的皮肤上布满的红疹,龙倾国口中念着阿弥陀佛,伸手入怀拿出一瓶玉露膏给他抹上,虽不能除根,可经过她这些年的改善,暂时缓解疼痛还是可以。涂抹完,龙倾国这才悠悠然给他穿上了衣服。 花千城从龙倾国扯下他衣服的那一刻便唇角紧抿,那微凉的指尖划过自己的皮肤,竟将那痛麻的感觉压制,那温热的呼吸不时的萦绕在自己的皮肤上,每每都让他咬牙。 终于被套上了衣服,花千城一直紧绷的情绪这才蓦地放松,双眸止不住盯着龙倾国笑的肆意的面庞。他长这么大,这个世间,能让他咬牙切齿的就只有眼前这个不着调的女子! 龙倾国知道自己笑的太猥琐,看了看花千城估计是被自己气的青白的脸庞,当即略微收了收太过放肆的笑声,道:“不错,不错!挺好,挺好!练武功还是有好处的!” 听出她话中意思是在夸赞自己,花千城没有感到一丝荣幸,看着她煞有其事的点评,他只觉得嘴角狠狠一抽,气个倒仰! 谁来告诉他,这真的是个姑娘吗? 龙倾国无视了花千城青白交错又略带红晕的脸庞,兀自收了药瓶,却收不住满脸满眼的奸笑。 龙倾国觉得自己真的没有说谎!花千城的身材还是不错的,毕竟是练武之人。 不过,她突然就想起了折龙山的那个山洞,她看到的司安的身体。 不同于花千城没有受过多少创伤的经历,司安多年征战沙场,那身上早便已经伤痕累累,那是荣耀功勋在他身上绘制的蓝图。 不知为何,一想到他,龙倾国便觉得有些微微惆怅,莫名的感伤。已经多日过去了,想必那场倾谪国必胜的战争早便已经结束了,不知,他的身上是否又添了新伤?到时,又会是谁为他上药,为他止痛呢? 失神只是一瞬,龙倾国随即咧嘴一笑,伸手弹了弹花千城的额头,眨眼道:“我可以给你解穴,不过,你可得保证不伤害我。” 花千城眯着眼睛,瞅着龙倾国邪肆的嘴脸。 “喏,你这是什么眼神?不行不行,为了我的小命儿,我决定不给你解穴。”龙倾国瞪着他,装腔作势要走。 花千城嘴角一抽,蓦地闭上双眸,再缓缓睁开,已然没有了方才的恶意。 “哇!这么快就不恨我了?不行不行,不可信,你这么狡猾,心里肯定在盘算着怎么处置我。”龙倾国摇头晃脑,煞有其事的郑重脸色。 第贰伍章 殊途 花千城:…… 龙倾国纠结于解穴还是不解穴,就这样来来回回在花千城的面前踱着步子。 花千城被晃的眼花缭乱,他决定了,等他自己穴道解开了,一定让龙倾国知道什么叫伤害。 月上中天,龙倾国终于一拍脑袋,想到了自认为无比合适的逃命方法,随即便要伸手去解花千城的穴道。 只是,手刚刚靠近花千城,便见原本应该动弹不得的他,竟突然恢复了自由。 手被紧紧拉住,龙倾国心中一阵哀嚎便知道大事不妙! …… “你作弊!你怎么可以自己解穴!你作弊!”某女哀嚎。 “来,我不会伤害你的——”某男淡然。 “我不信——,啊——” —— 1 日上三竿,锦帐内的人儿依旧正在酣睡,三千青丝如瀑,一双柔夷垂放在枕边,不谙世事的清静。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袭锦衣玉袍的花千城缓步走来,望着锦帐内睡意正浓的人儿,眸中划过一丝柔情。 屋内静悄悄的,只有二人的呼吸声清晰入耳,安静的,仿佛这个世间只有他们二人。 花千城轻抬素手隔空轻拂龙倾国的睡颜,片刻又轻轻放下手,单手背后,转身抬步欲要离去。 突见,那原本静谧的锦帐内蓦地涌出一道青绫,刹那间便稳稳的缠上花千城的腰身,用力一扯,便见花千城被轻易的扯进了锦帐内。 花千城一个不妨便只觉得腰间被缚,脑中蓦地想起昨夜那小儿咬牙切齿说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话来,只觉得身子一僵,直觉不妙。 龙倾国早在花千城进来之时便已经醒了,以为他要说什么悄悄话正装的兴致勃勃,等着听他说话。可偏偏床边之人磨磨唧唧,磨磨蹭蹭的一句话也不说,竟还打算一走了之? 她昨晚被他伤透的心到现在还拔凉拔凉的,怎能让他就这样跑了? 此刻,龙倾国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一脸呆怔的花千城,狂笑道:“一大早的不知道逃命,偏偏自己送上门来,那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花千城看着龙倾国狂妄的笑,不禁感慨,一个人怎么可以有这么多的表情,她好像无时无刻不在笑。嘲笑,讥笑,大笑,奸诈的笑,无聊的笑,而此刻她正在得意的笑。 “噢?你还想怎样对我不客气?”花千城任由她摁着自己,看着她脸上掩盖不住,也不想掩盖的笑意,觉得原本因为要告别而沉闷的心情,突然就变得平静了。 龙倾国摩挲着下巴,磨着牙,挑着眉,像是在想怎么处置花千城,活脱脱一副山大王强抢良家妇女的痞样。 花千城不知道她的这些行事作风究竟是从何处学的,唯一知道的就是,每一次,她都让自己无可奈何。 “你长得这么如花似玉,就把你卖给昨天的那个老鸨,也好体现体现你的价值!说不定,我哪天兴致一来,就跑过去照顾照顾你的生意!”龙倾国伸手捏了捏花千城的脸,觉得手感不错,便再也不撒手了。 花千城闻言煞有其事的点头,轻声道:“贩卖朝廷命官,这个罪名恐怕那个老鸨不敢担。” 龙倾国瘪瘪嘴,一脸嫌弃,道:“臭显摆,一个武状元的头衔了不得了你!本姑娘若是男儿身,就把这文状元和武状元的头衔通通拿下!” “你这个假设不成立。” “你——” “更何况以你这般性子,怕是若生成男儿身,不知要祸害多少良家少女。危及百姓安危,这是犯法的。”花千城摇头。 “咦?你这是在夸我?” “你可以这么认为。” “什么叫可以?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 二人一番唇枪舌战,最终以和局告终。 龙倾国撩了撩头发,翻身下床,洁白宽松的睡裙摇曳着一抹惊心动魄的弧度。 透过窗外的阳光,花千城只觉得眼前弥漫着点点荧光,缓缓坐起身,走下床解开腰间的青绫,随意的扔在床上。 “我要进京面圣了。”花千城薄唇微抿淡淡道。 “嗯?”龙倾国闻言回头看他,这才看到他今日锦衣玉带,玉冠高束,官服玉帛披身。 这幅模样的他,她还从未见过。果然惊艳! “正巧,我今日本打算和你辞行的。”龙倾国坐在梳妆台旁,拢了拢青丝,手中正拿着一根碧青色飘带。 花千城了然于胸,望着龙倾国的背影,忍不住走上前去,伸手拿过那跟飘带,帮龙倾国将满头青丝束与身后。 “你似乎有事着急去做,这两日见你不似往常那般轻松自在。”花千城轻声道。 龙倾国打了个响指,清笑道:“知我者莫若小城也!我的确有要紧的事要去做,在壹望城停留两日已是极限。” 花千城唇角微扬,道:“看来这些年你四处漂泊,还不曾没心没肺的将壹望城忘记。” “那是当然!”龙倾国转头看他,道:“柳婶婶的小诺儿都已经长这么高了,还着实是神奇的很!当初小诺儿还在柳婶婶的肚子里呢!” “嗯。”花千城唇角含笑。 “小城,今日一别,再相见已不知几何。常言道,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不知何时你身也能有几个小萝卜头整日缠着你,妻妾成群,阖家欢乐呀!到时候,我就教他们最厉害的武功,最厉害的医术,当然也不能少了毒术!看谁不顺眼就赏他一记毒药,咯咯咯,那叫一个自由自在,潇洒肆意。以后啊——” 花千城捋着头发的手蓦地一顿,随即双眸微垂,薄唇轻抿,让人看不懂神色。 龙倾国依旧自顾自说着,仿佛并不曾在意花千城作何反应,只是那似有若无的疏离与推拒,早便已经在二人身边弥漫。 “倾国。”花千城蓦地开口,语气晦涩难懂。 龙倾国笑意不绝,弯弯着唇角回头看他。 花千城唇角泛起一抹弧度,抬眸望着龙倾国,轻声道:“今日一别,再见何许。望他日再见,你依旧安然。” “自然。”龙倾国轻笑。 “时辰不早了。我要走了。”花千城唇角微抿,轻声道。 “好啊!”龙倾国摆摆手,当即转头不再看他。 花千城轻抬素手,却在半空中陡然收回,随即拂袖抬步离去。走至房门处止不住顿住脚步,却又涩然一笑,大步离去。 以她之性,留与不留,都是徒然。 她若想走,即便是他一命相抵,也无济于事,只是徒增惆怅罢了! 龙倾国依旧浅笑,直到脚步声再听不到,这才缓缓转身看向空荡荡的房门处,心头轻叹。 今日一别,只盼永不再见。 若离与我,只望你安然无恙。 卿之心意,穷尽此生也莫不敢忘。 只是,殊途陌路,你的良人终究不是我。 —— 花褪残红青杏小。 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枝上柳绵吹又少。 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 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笑渐不闻声渐悄。 多情却被无情恼。1 第贰陆章 告别 “小诺儿,姐姐要离开一些时日,你一定要乖乖的呦!” “姐姐要去哪里?” “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嘿嘿,小诺儿要多吃点,然后快些长大,姐姐也好带小诺儿走遍天下。” “好!诺儿一定多吃饭。” 龙倾国蹲下身子抚摸着诺儿柔嫩的脸颊,不时的清笑出声,神情惬意。 “姐姐,娘亲怎么还不回来?”诺儿嘟着嘴道。 龙倾国看他模样可爱的紧,当即抱起他,自己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将诺儿放置在腿上。 “诺儿娘亲去上缴军粮了,要一会儿时间才能回来。诺儿可不能闹人噢!”龙倾国揉着诺儿的脸颊,轻声道。 “上缴是什么意思?”诺儿瞪着俩大眼疑问。 “哈哈,诺儿你此刻模样真真是该让小城给你画下来。他的手艺绝对能活灵活现的。你这幅模样真真是软到姐姐心里了。”龙倾国爱不释手,揉揉这儿捏捏那儿。 “姐姐还没有回答诺儿呢!”诺儿可不管她又在说着什么,依旧问着。 龙倾国揉捏尽兴了,这才缓缓开口道 : “边关战事的原因,粮草供应不足,所以就从各个城池收集上缴,也好给边疆的战士吃饱饭。最近轮到了壹望城,自然就每家每户都要上缴一些粮草,然后由钦差押送到边城。这样,打仗的战士就不会挨饿了!” 这番言辞,龙倾国自然知道诺儿是听不懂的。不过她就是喜欢看他一脸懵的模样,像个白团子,不对!像个小寿桃! 果然,诺儿就只听懂最后那一句不会挨饿。最后还煞有其事的点点头,道 : “诺儿知道了,等诺儿长大了也要上缴,不能挨饿。挨饿好难受。”诺儿说着还揉着肚子,似是想起了饿肚子的时候,小脸皱巴成了一团。 龙倾国扑哧笑出声,伸手又捏了捏诺儿的脸颊,口中赞不绝口。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士兵,想来是收集粮食的。不过一个上午的时间,整座壹望城就开始热闹了起来。炎彧帝钦点的辅机将军白平正是这一次粮草的押送者。听说,这辅机将军是一国元老白哲大将军的外甥,白哲大将军亲自向炎彧帝要的人,这位辅机将军面子上尊贵着呢! 谁人不知白哲是元老级的人物,却偏偏这这一次的战事中吃了败仗。竟还能张口向炎彧帝要人,果真是面子大。 龙倾国余光撇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士兵,不禁心头轻叹,这些从皇城而来,英姿飒爽的士兵,不知到了战场上,又有几人能回。 事情也终于和她预想的一样,结兵屯粮,她师兄果然要严守边城,打持久战了。 暂时的平静,不知能够延续到几时。 日上中天,柳妇人终于忙完一切回到了米铺,随即大步来到龙倾国身旁,看着她面上无谓的笑意,不禁轻叹道 : “真的要走吗?何时回来?花家公子哥知道吗?当年你就是不告而别,你不知他,他——”柳妇人皱眉,半晌也不知该如何道出当年花千城浑浑噩噩的模样。 那样一个风光霁月,饱读诗书的人,怎么就能突然堕落成那副模样?可偏偏突然就好了,从那以后便专心练武功,直至如今,他竟考了一个武状元回来。 “他如何?”龙倾国不经意的回头看向柳妇人。 柳妇人仔细看了看龙倾国依旧清透无意的眉宇,便知一切已成定数,这丫头的无情,她不是不清楚。 若非如此,她恐怕也不会活到今天——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突然拿起了刀剑成了武状元,倾国丫头,你难道没有问过他为什么吗?”柳妇人轻声道。 龙倾国闻言恍然间轻笑,道 : “噢这个呀!好像之前我嘲笑他手无缚鸡之力,又有和他说,若他能接我三招,我就是远在天边也要回来和他过上几招。我原本都忘了,此次回来也算是巧合,没想到他还真弃文从武了。” “巧合?难道你竟是不打算回来了?倾国丫头,你此话若让他听到,便不怕他会伤心吗?”柳妇人眉头微皱,语重心长道。 龙倾国恍惚间看向远方天际,唇角微扬道 : “我只怕会耽误了他。” “原来你也是知道的!可为何——” “柳婶婶,情之一字无人能懂,我无心于此,便不会模棱两可徒惹麻烦。”龙倾国平静的看向柳妇人。 柳妇人品着她话中意思,片刻愕然道 : “难道,你竟不打算回来了?” 龙倾国唇角微扬,从腰间摘下一个锦袋递到柳妇人手中,轻声道 : “他走的匆忙,所以我没来得及给他。这本就是他的东西,婶婶便替我还给他吧。” 柳妇人看了看手中锦袋,不禁眉头微皱,又抬头看向龙倾国,轻声道 : “倾国丫头,你可想好了?” 龙倾国闻言微垂双眸,轻笑道 : “没有什么想好没想好,只是这本就是必经之路,刚好又遇到了必经之事罢了!如今一了百了,不必再拖泥带水,黏黏糊糊。也好。” “倾国丫头!”柳妇人轻叹。 “柳婶婶,若是以后他——”龙倾国欲言又止,随即微微摇头,淡淡道 : “也没什么,他那么通透的一个人,想来一切都会好的。” 柳妇人轻拍了拍龙倾国的手背,轻声道 : “你放心,我会好好劝劝他的。倒是你,你此次离去不知几何能回,如今世道正乱,千万要好好保重。婶婶不求你能常回家看看,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重要。” 龙倾国看着柳妇人亲切的面庞,只觉得干涸了多年的眼眶有些微微湿润。她没有家人,自小跟着师父漂泊各地,她不知道家人都该是怎样的,不知道家人的感觉。 唯有柳婶婶,让她觉得自己其实也是有家人的,有了如此温暖的关怀,一向没心没肺的她,竟有些哽咽。 “柳婶婶,谢谢你。”龙倾国轻叹。 “你这个傻孩子。要谢也是婶婶谢谢你。没有你,婶婶如今怕是连骨头都化成一培土了!唉,世事无常,只盼你能平平安安的。”柳婶婶抿了抿湿润的腰间,叹息连连。 “娘亲,你怎么哭了?” 一旁的诺儿拉着柳妇人的裙摆,小脸一皱,欲要哭泣。 “诺儿乖,娘亲好好的。”柳妇人伸手抚摸着诺儿的头顶,轻声安慰。小诺儿这才懵懂的点头,紧紧抱着柳妇人的腿。 龙倾国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无比满足,最多的其实还是成就感。 “柳婶婶,我要走了。”龙倾国看了眼满脸童真的诺儿,随即轻抬脚步,向外面走去。 “倾国丫头,好好保重。”柳妇人紧走两步,叹息道。 “会的!婶婶万事保重。”龙倾国转眸挥手,最终消失在街道拐角。 直到再也望不到龙倾国的身影,柳妇人这才回眸注视着手中物什,轻叹连连。 —— 街道上,一行士兵悄然看着这一切,随即互相使了个眼色,随后便见一人脱离队伍,迅速向着辅机将军白平的落脚处快步跑去。 —— 第贰柒章 阁城 奢华的酒馆天字一号房内,正莺歌燕舞,丝竹管弦,几个娇媚的美娇娘舞动着小腰,魅惑的眼神紧瞅着上位上的一个男子,勾人的紧。 上座上,一个一袭蓝色锦袍的男子正左拥右抱的享受着美人儿的伺候,一时兴起便抱起一个美人儿亲吻着。 肆意妄为的笑声不绝于耳,奢侈迷乱。 此人正是辅机将军白平,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却又花天酒地,混乱无比。偏偏又有些小聪明,在战事之上颇有战绩,这才让有些看他不顺眼的人敢怒不敢言。 不多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白平眸色一转,随即沉声道:“进来!” 一瞬间,娇媚无限的舞娘停了舞姿,丝竹管弦顿停,一起躬身退下。屋内瞬间只剩下白平一人。 房门被打开,正是方才那一个士兵大步走来,到了屋内躬身跪下,禀告道:“将军,那人正是将军要找的倾国修罗!属下亲耳听到那妇人喊那女子,那女子名唤倾国!” 白平闻言蓦然大笑,随即从衣袖中抽出一张白纸展开,上方正画着一个女子的模样,碧衣风华,青绫飞扬,正是龙倾国! “果不其然,终于还是让我找到了她!”白平笑容扭曲,大笑不止。终于,他可以为他哥哥报仇了! 那士兵当即又道:“属下听到她们谈话,倾国修罗似是要离开壹望城,且临行前将一个锦袋交给了米铺的妇人!” 白平蓦然止住笑声,脸色阴戾,思衬半晌,这才蓦然阴笑道:“给那些与倾国修罗有血海深仇的江湖草莽放出风声。就说折龙山上,是倾国修罗杀了他们的同伴,如此他们自然不会放过她。先让那些流寇草莽会会她!我这边还有事暂且走不开,到时候我再坐山观虎斗,好来个渔翁得利!” 那士兵恭声道:“是!将军,那米铺妇人手中的……” “给我抢过来!当时倾国修罗也在折龙山,万一是九尊令的线索呢?宁可信其有,不可放过一个!” 那士兵担忧道:“那米铺地处闹市,不好明抢啊!” “咣当——”一声玉器碎裂的声音在士兵身边想起,却是白平一怒之下扔来,只听得他沉声道:“你傻吗?那就到晚上!若是不给,就直接杀了!” “是!”那士兵颤颤巍巍接令,赶紧爬起来退下。 白平冷笑着,自言自语道:“折龙山上你杀了我哥哥,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一个女娃子也想独吞九尊令称霸天下,简直痴心妄想!爷爷我就让你瞧瞧,做错事的后果!也不枉费我哥哥临死传信之痛!” 只见他一把抓住画像正要撕毁,却又被画像上的容貌迷了双眼,随即露出诡异的笑,道:“倾国修罗的确是倾国呢?这么美的人儿,还是适合躺在床上的。哼——” ———— 倾谪国边城,阁城。 阁城内的百姓早便已经在战争开始时就已经迁走,如今偌大的阁城,只有驻扎的军队。 昨日刚刚击退了白哲率领的五万大军,连日以来战火弥漫的恐惧之感,一瞬间得到解压。随处可见城内士兵笑容满面,高谈阔论,大谈自己在战场上与敌军对峙时威猛的模样! 倾谪国士兵的战袍皆是银白色,此时在秋阳的照射下格外耀眼,人人脸上的笑意都透着随意与轻松。 虽然有的人身上还缠着止血白布,斑斑血迹,但他们依旧笑的很开心。 该巡查的巡查,还歇息的歇息,阳光正好,谁也不愿意闷在房子里,街道上随处可见谈笑风生的士兵。 仿佛,这里不是边境战场,而是他们的家,而他们正在和家人闲话家常。 片刻,从街尾走来一队巡查兵,带头的男子却是一袭天青色战袍,身姿修长,头戴同色头盔,行走间透着一股清逸之风,仿佛置身与青山绿水之中。 天青色的战袍,这个世间只有一支军队身穿天青色战袍,那就是威名赫赫,倾谪国的战魂,残云骑, 那一支巡视对一路走来,一旁街道上的士兵皆发自内心的躬身请礼,便见那天青色战袍的男子唇角含着轻笑,一一点头示意那些士兵不必多礼。而他身后的一对残云骑精兵面色谦逊,却目不斜视,昂首阔步,那是一种自信的风采,真正强者的风姿。 待走到一半,便见一个伤兵瘸着腿走到那天青色战袍的男子面前,担忧的问道:“军师,您的伤势如何了?属下还未感谢军师的救命之恩,属下在此跪谢军师的救命之恩!” 那士兵正要拖着瘸腿跪下,却被那被称为军师的男子上前一步伸手扶起。 青丝滑落染血的天青色盔甲,那莹白如玉的脸庞书生气十足,眉目清润,眉宇通透,确实应是一副军师的模样。但看他身披战甲,血迹斑斑,更像是一个征战沙场的军人。 细看之下,便能发现他腰间无时无刻不别着一把折扇,如此清逸,任职军师,又英勇杀敌,任职战士,着实是一代奇才。 此人,正是司安大将军的左右手,九君子。能文能武,年纪轻轻便位居军师之位,让人不敢小觑。 “起来吧!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你为国杀敌,自然不该白白送了性命。”九君子唇角微扬。 那士兵眼眶微湿,说是如此,可身处战场,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自顾不暇的情况下又有谁能帮你一把?而眼前这个人,身居高位依旧能够把他们这些士兵看在眼里。自己虽然是个粗鲁汉子,也知其中艰难与难得! 怪不得所有士兵都削尖了脑袋想要进入残云骑,有这样的将领,是他们士兵的福分! “大恩不言谢,但以后我的命就是军师的了!”那士兵郑重说着。 九君子轻笑摇头,正待开口,却被一声粗犷的声音打断。 “诶?我说九君子,你怎么在这儿呢?都找了你半天了!赶紧的,将军有事商议!” 只见不远处正大步走来一人,此人一袭天青色战袍,却偏偏膀大腰圆,五大三粗,雷厉风行,仿佛要将地面上踩出一个个大洞来! 此人正是粗犷不羁的杨彪。 九君子掏了掏耳朵,淡淡道:“小声点儿,这里都是伤员,你这雷打的嗓音就赶紧闭上吧!” 杨彪虎着圆目正要开口犟几句,却又觉得九君子说的极对,转眸看了眼四周的确全是伤员,有的似乎是刚刚被他吵醒。随即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不敢向九君子那样明目张胆的掏耳朵,随即躬身道:“见过杨次将!” “额,免了免了!的确不是第一次见我,那怎么还次次都见过见过的。见过就得了,下一次别再见过了!”杨彪随意的摆摆手,随即大步走向九君子,伸手便要去拉九君子。 也不见九君子如何动作,便轻松的躲了杨彪的大手,竟头前两步走了,只听得他吩咐道:“你们继续巡视。” 只听九君子原本带领的那一支残云骑精兵齐齐躬身应是。 杨彪甩甩手,随即大步追上前去,偏偏九君子脚步轻快,不多时便将他甩下一大截路。便见杨彪迈着大步,咣当咣当走着,仿佛地面都在震动。 二人随即消失在街尾,不见了身影。 众人这才按部就班,再次继续方才的手中事宜。 第贰捌章 独明 九君子与杨彪一同向着城楼之上走去,一路上尽是二人的斗嘴声,每每都是杨彪被咽的说不出话来。倒是悦了一路上众兵士的心。 高高的城楼,举目眺望可以望向十里之内的风景。如今炎彧国退兵,没有了密密麻麻的敌军,视线好像更加广阔了一些。 只是,放眼望去,秋风萧瑟,天地苍茫,天连着地,四下旷野,有种说不出的萧条之感。 城楼上,肃然起敬的将士坚守着自己的岗位,不放过任何威胁到阁城的动静。 倾谪国三面环海,周边小国不足为虑,唯有这东面正与炎彧国接壤。而阁城就好比倾谪国的大门,一旦失守,将是倾谪之难。 所有的将士都明确的知道阁城的重要性,他们征战沙场多年,唯一的使命就是守护阁城,守护倾谪,即便醉卧沙场,也生当不悔,死当不惧。 苍茫天地,江河日下,江山社稷。 守护,成为了他们生命的唯一。 征战,是他们生存的内容。 牺牲与继续守护,是他们必须的抉择。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1 当一件事情已经融入生命,刻进骨血,那就是他们生命的升华,人生的起点。 踏上城楼顶端,九君子抬眸看向那负手而立的一袭天青色战袍的身影。在沙场上,他浴血奋战,冰冷的如同修罗。如今褪下了一身血气,便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与寂寥。 他自负聪慧过人,能识破万物。却不知道,也从来都没有看懂过那个身体内的心里,究竟在想着什么,又要做些什么! 九君子微垂双眸,心中难免轻叹,随即大步走上前去。 杨彪自上了城楼便噤了口,因为他只有在面对司安的时候,安静的不像话。 因着司安没有叫他,他却偏偏又想留在这里,许是便默默站在远远的一旁,继续瞻仰着自己崇拜的身姿。 “刚刚得到消息,炎彧国正在广收粮草,屯兵边城,更增派了白哲的侄子白平前来驻守。炎彧帝此番动作,莫不是要养兵休战了!”九君子亦站在城楼边,眺望了一下炎彧国的方向,随即看向身侧之人。 刀削般英朗的轮廓,那双眸子依旧悠远而又深沉,薄唇紧抿着,不像是刚刚击退敌军,更像是要即将奔赴战场的将士! 断鸿孤雁,世人只知司安大将军威名赫赫,却不能明白‘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2是怎样的感受。 有这样一种人,即便他置身与万千人群当中,依旧格格不入,难以通透。 司安闻言双眸微垂,轻声道 : “自然。江湖传言九尊令现在我手,那些闻风而动的江湖人与各小国自然看局势而择佳木。炎彧帝素来喜欢运筹帷幄之中,必不会在此时与江湖局势背道而驰。朝廷即江湖,江湖即朝廷。他自是明白的!” 九君子闻言仿佛豁然开朗,哑然道 : “你故意争抢九尊令就是为了让江湖局势倾向倾谪?好让那炎彧帝休战?” 司安淡淡点头。 “果然!”九君子不知该说什么,唯有哑然失笑,轻声道 : “你是有多了解炎彧帝,知道他必不会与江湖局势背道而驰?万一他打算强攻,我们的胜算不大!” 司安眸色淡淡,轻声道 : “鱼死网破,他若真的想要强攻,也便不是他了!一个真正的王者,当如此。” 九君子闻言心头一震,不禁转眸看向司安,听他说的平淡,可其中千回百转的算计,又怎能一语道清? 王者之意,要什么样的人才可以懂得王者之意。 九君子自嘲一笑,果然,他遇到的所有挫败都是司安给予他的。 “可是,你若想要这样的局势,大可直接放出风声说九尊令在你手中。可你却偏偏亲自置身于杀局,险些就没了性命!”九君子沉声道。 司安唇角微扬,摇头道 : “我若不亲自出面,那些混迹江湖之人不亲眼见到我,又怎会相信?他们不是傻子,炎彧帝自然比他们精明百倍。所以我才故意将路线规划到折龙山,也好让炎彧帝的眼睛亲眼看到我。这样他还有那些江湖之人才会相信,愿意相信,九尊令就在我的手中!不敢再胡作非为。” 仅仅一枚破铁,就这样将所有人玩弄与内,真不知是世道不幸,还是局势所向! 九君子唇角微扬,眉宇间尽是轻愁,不禁感叹道 : “那若是你就那样死了呢?你可有想过,你若死了,这偌大的倾谪国谁来守护?!” 我若死了? 司安蓦然抬眸,脑海中浮现出那一夜,那一个身影,自己所托之话。 确实,有那么一刻,他真的要死了。 司安唇角噙着悠远的笑,道 : “我不会死。” “你啊!”九君子伸手拍了拍司安的肩膀,无奈摇头。 片刻,九君子轻声道 : “白平押送粮草,必经万恶山。而万恶山绵延数百里,横贯我国国土与炎彧国国土。正好,我们便去截他一截!断不能就这样轻易的放他过去!” 司安抬眸看向九君子,见他跃跃欲试,当即思衬片刻,随即道 : “嗯。那就你带些精兵去拦截吧。” 九君子好斗心作祟,却没想到司安真的应允,且让他自己带兵,当即干笑道 : “万恶山是不是有点太危险了?我这一去,别偷鸡不成蚀把米,那样可就赔了夫人又折兵了,我这把年纪还没有——” “这是军令。且务必将白平斩杀!白哲一向狂妄自负,但却也与我国争斗多年,深知我国情势。白平一死,他必要带兵攻打,而炎彧帝怎会如他所愿?据我所知,那白哲早便已经不得人心,炎彧帝也已有退他之心,只不过在找一个契机罢了!恐怕就连人选都已经选好了。没有了白哲,便没有了一个隐患,自然也给了那炎彧帝一个诛杀他的理由!两全其美,何乐不为?”司安淡淡说着,仿佛说的只是一些家常话,却早已将整个局势掌控。 九君子赞叹连连,当即一拍手,道 : “好!既如此,那我就必要取了白平的项上人头!” 司安点头,道 : “挑选一些上一次随我从万恶山出来的残云骑加入,他们有经验,或许会好些。” “嗯。” 片刻,九君子抬眸看了眼天际,风雨欲来,天色暗沉,只见他脑中蓦地闪过一道灵光,当即道 : “又到了雨季,且看天象,这一次的暴雨来势汹汹。若是降下,必定会水淹万恶山,爆发山洪。炎彧国此刻粮草紧缺,不如我们就趁此刻——” “不必。”司安启唇道 : “你不要忘了,万恶山同样横贯我国国土,我们存在同样的风险。且白哲必定也会算着这一步,有了防范。若到时我们出兵攻打,必定讨不了便宜,反而会消耗兵力物力。且,如今两国休战,这正是我要的场面,又为什么要去打破?天逸国两年前突然便撤了兵力,死守城池不外战,必定酝酿着什么计谋。若是此时我国出了变故,不难保证他们二国不会串通一气前来攻打。到时便得不偿失了。” 九君子听闻他如此说,想到那时的情景当即惊了一惊,随即点头道 : “将军说的是。是属下考虑不周。” 司安抬眸看向他,淡淡摇头,道 : “如今三国鼎立,炎彧帝想要称霸天下的心早便已经公诸于世,虽然他强大却可以明着防范,而天逸国蓝玄阳之心中所想,我却是未曾可知。战争不是儿戏,我们赌不起。” 九君子重重点头,叹了口气。 “如今暂时休战,你自当先行杀了白平,之后的事,之后再论!” “是!”九君子恭声应是。 司安抬眸看他,却见九君子正瞅着远处的杨彪,脸上露出坏笑。 知他必然会带着杨彪,他们二人互相碾压的情况,早便已经是人尽皆知了。这样的‘好事’九君子怎能少了杨彪。 司安无奈摇头,随即抬眸看向远处,清风徐来,摇曳着他的发丝,划出清逸的弧度。 脑海中蓦然出现了两道人影,他竟可笑的想要她们重叠。 司安蓦地闭上双眸,感受着秋风萧瑟。 很快,距离那一晚,又一年的时间到了。 倾儿,你冷吗? 为何晟哥哥觉得一年比一年冷了呢? 这么冷的秋天,你感受得到吗? 你怕冷,又怕疼,唯独不怕苦。真真是个别扭的孩子。 倾儿,若你还能回来,你会回来吗? 倾儿,我遇到一个女子,她的笑很像你—— 倾儿—— 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3 第贰玖章 敌意 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1 龙倾国捂着脑袋蹲坐在一座破庙的石桌上,抬头看了看露天的房顶,低头看了看可以养鱼的地面,不禁抹泪望天。 是谁说行走江湖,归隐山林,很潇洒很肆意的? 为什么没有人说下雨了怎么办? 肚子饿怎么办? 冷嗖嗖的怎么办? 没地方睡觉怎么办? 果然风花雪月都是建立在吃饱喝足之后的! 龙倾国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无比怀念他的师父。 虽然过了许多年这样的生活,她已经可以很淡定的面对,可她实在是可怜自己啊! 龙倾国龇牙咧嘴,眉飞色舞,挤眉弄眼,手舞足蹈,无声无息的比划了半天,最终又是大叹一口气,继续蹲在桌面上等雨停。 天空中还打着雷,龙倾国默默祈祷,她这辈子到现在也就做过一件亏心事,那就是欺骗了那个老鸨,没有按照承诺去伊人楼。 其实这也不算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事吧? 所以,这雷应该不是劈她的吧? 龙倾国瑟瑟发抖了半天,口中不时的嘟囔着什么,一张小脸上表情丰富,着实有趣。 这雨已经下了快一天了,她不过才刚出了壹望城,果然出门要看黄历的! 破旧的小庙独自承受着暴风雨的侵蚀,幸亏没有摇摇欲坠的修饰,倒也可以勉勉强强暂且躲着。 雨还在下,拍打着周遭的秋树,又剥落下一丝秋意。 片刻,只见一道月牙白衣衫的男子身影快速穿过密林,向着这所寺庙大步来到。男子步伐快速,却偏偏有一种信步庭院之感,从容不迫,淡然处之。 直到走到市庙内,这才站定脚步,抬头看了看天际乌压压的黑云,便知这雨一时半刻是停不了了。 男子轻拂衣袖,衣襟早便已经湿透,透着股寒凉。而他的右臂处正在渗出点点血迹。那张仪表堂堂,清新俊逸的脸庞有些苍白,眉头微蹙,薄唇轻抿。 一袭月牙白衣袍,谦谦君子如是,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倾谪帝,龙羽。 与司安一别,他便来到了炎彧国境内,不曾想遇到几个江湖中人,偏又识得他。所以才大战了一场,灭杀了那些人,行至此处。 龙羽轻捂着右臂,独自走进市庙,准备上些伤药。 堂堂一国之君,身侧没有相护之人,这世间的帝王,恐怕也只有一个龙羽了! 龙羽左手执剑,缓步进了庙内,率先探查了一番,感受不到旁人的气息,这才缓缓抬步来到一旁不漏雨的地方,吃力的脱褪下右臂处的衣衫,看到那深可见骨的刀口处流淌着鲜红的血,这才松了一口气,幸而没有毒。 放下手中利剑,伸手入怀拿出一个瓷瓶,便往伤口上撒着药粉。 “咦?那是九倾粉!” 蓦地,只见一旁的角落里蹿出一道人影,随即便是女子的惊讶声。 龙羽只觉得眼前一花,手中的药瓶便被来人生抢而去,当即双眸微沉,单手执剑,戒备的看着眼前的身影。 龙倾国感受到有人靠近,又嗅到了血腥味。当即便不想招惹麻烦的躲到了一边,本打算不出来的。看到这男子拿出了一个瓷瓶,一嗅之下,竟是九倾粉的味道! 这可让她吃了一惊,立时便跳了出来。 九倾粉为何物?恐怕你出门随意拉着一个江湖中人问上一问,你就能看到他们对九倾粉的觊觎之色。 毕竟行走江湖,总少不得刀光剑影,而这九倾粉便是上好的止血愈合良药。 不过,这九倾粉乃是天机大师所有!是以他们只敢觊觎,不敢强抢。毕竟谁也不想与僧面修罗正面交锋! 一来打不过,二来谁也不愿意与一个医者交恶,人在江湖,说不得那一日自己便不得不用的上他的医术呢? 龙倾国瘪瘪嘴,没有人比她知道她师父有多黑心!偏偏他名声在外,世人就是买他的账! 看来自己以后也可以考虑考虑将自己的医术发扬光大!这样她至少不会被人追赶着喊打喊杀的! 额—— 不仅没有师父的威名赫赫,让别人敬而远之。貌似她近来还成为了众矢之的。 一来她管了司安的闲事! 二来,谁让她师兄是千痕? 也不知她师兄在惩治那些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这个千娇百媚软绵绵的师妹会不会受牵连。 龙倾国默默可怜自己,决定不再纠结于此。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游历江湖,靠的就是不怕死的精神! 嗯! 想得豪气干云,终究是底气不足! 片刻,看着手中的九倾粉,龙倾国挑挑眉。 她本来造出来很多在身上装着的,只是尽数都给了那司安疗伤。药引难得,她如今也没有时间再炼药,乍一看到这九倾粉,那可是满满的亲切呀! 多年以来,她师父与无极老人打赌已是输无可输,后来竟打起了自己这药方的主意,可把她气个倒仰! 不过最终,她还是大气的拿出了一些让他拿去当赌注,但是想要药方是不可能! 她有必要维护他们师门最后的格调! 谁让她师父这也赌那也赌,偏偏又会输,就快把自己从里到外给输个干干净净了! 如今,这九倾粉竟在此男子手中出现,他师父抠门的紧,是不可能发善心散药的。莫非是无极老伯转赠给了谁—— “你是何人!”龙羽沉声道。 龙倾国感到一股浓浓的杀意,随即脊背微僵,看着手中抢过来的药瓶,当即干笑一声转过身看向身后人。 “你别动怒啊!我没有恶意的。只是见你竟有这九倾粉,所以一时稀奇罢了!”龙倾国觉得自己笑的很善良。 龙羽乍一看到龙倾国的面庞不禁有些怔然,那眉眼间竟像极了他的母后。 只是,他的母后笑容温婉,而眼前女子笑意不羁,平添一股肆意之感,与记忆中的母后格格不入。却偏偏,莫名的让他有一点混乱。 “咦?”龙倾国看向龙羽手中利剑,莹白剑柄,隐隐泛着银光的剑身,乍看之下不觉什么,可细看之下却是让她一惊。 天山银髓所铸的宝剑!这世间仅此一柄,传闻是无极老人花费十年光景,深入天山内里挖出来锻造而成! 当时这把宝剑一出,曾惊动江湖。 后来被无极老人转赠给了自己的徒弟做拜师礼。 咦,她倒是发现那个无极老伯是真的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转赠给自己的徒弟呀!不像自己的师父,比她还抠门! 这些都是她听她师父讲的,她可没有忘记,当时她师父说到这宝剑无缘与自己的时候,那叫一个鬼哭狼嚎,声泪俱下,仿佛白来世上走了这一遭。 第叁拾章 蓦然 无极老人与自己的师父是好友,这个她一直都知道。 但关于无极老人的唯一一个徒弟,她却是知晓甚微。只知道,他如今是倾谪国君主,名唤龙羽。 如今一见,果然不凡! 但是!这些都无法压制她此刻内心的波澜壮阔,龙倾国忍不住拂了拂自己右手腕上的伤疤。 小时候她师父的话是骗她的,这个伤疤因何物造成,她长大以后便已经了解了。 天山银髓所铸造的剑,皮肤一旦被其划破,便永远也好不了伤疤。 而她手腕上的伤痕,正是天山银髓所伤! 龙倾国随即微眯双眸,看向龙羽的面庞,轻声道 : “倾谪帝,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望你能回答。” 其实无论哪一个国家的人。无论是百姓还是高官皇室,在面对一个国家的君主时,都不应该是龙倾国这种态度。嘴上虽然挂着倾谪帝,可看其神情,恭敬之余却有些怠慢。 龙羽眉头微蹙,看着眼前女子对自己乍然升起的敌意,有些疑惑,随即双眸微沉道 : “你怎知我的身份。” 龙倾国唇角微扬,轻声道 : “这把天山银髓所铸造的剑是无极老人赐予自己的徒弟的!而他的徒弟,就是倾谪国的君主。所以你就是倾谪帝无疑了。” 龙羽看她竟在与自己闲话,不似他人一般着急要自己的性命。他不知已经有多久的时候没有和别人平淡的说过话了。垂眸看着手中的利剑,不禁轻声道 : “这把剑表面与普通剑没有两样。你如何看出?” 龙倾国挑眉,手中轻捻着右手腕上的疤痕,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道 : “自然识得,怎能不识?” 她的话模模糊糊,模棱两可。仔细听去,似有敌意掺杂其中,看着她唇角若有若无的轻笑,龙羽抿唇,沉声道 : “方才姑娘还说对我没有恶意。可此刻我看姑娘不仅对我有敌意,对我手中这把剑更是敌意更甚。” 龙倾国被道出心思,当下也不恼,反倒加深了唇角的弧度,轻声道 : “若是有一条蛇咬了你一口,你下次再见到那条蛇,是想杀了它?还是留着它?” 龙羽闻言眉头微蹙,仔细看了看龙倾国不似玩笑的神情,不禁回想过往的时间里。他是否真的对她做过什么事。 可是,没有,他不记得自己曾用这把剑伤害过她。 况且,方才这女子也是刚刚才认出自己,他们自然是第一次见面,又何谈曾经伤害? 莫非—— 龙羽垂首看着手中利剑,不禁轻叹,他怎么忘了,这把剑他曾赠给了青源的。 “所以呢?姑娘若想动手,我自当奉陪!”龙羽抬眸看向龙倾国,不作任何解释。 龙倾国清笑一声 : “你这是作何?我只是想问你个问题,你又何必如此敌视与我。等你回答了我的问题,咱们再论战是不战!” 龙羽沉眸看她,不语。 龙倾国也不等他开口,自顾自说着 : “你可认识我?” 龙羽薄唇微抿,随即摇头。 “喏,是八年前,我大概这么高吧。看你也不像滥杀无辜之人,若是曾伤害过一个小女孩儿,你当能记得的!好好想想!”龙倾国斜靠着一旁的柱子,伸手比出一个高度。对待君子,她很有耐心。一切好商量。 “我从不曾伤害过小孩子。”龙羽沉声道,不愿提及青源,可若再这样纠缠下去也不是办法,正待再来口。却听得龙倾国略带笃定的语气传来。 “那么,或者——,他人也曾使用过这把剑。”龙倾国似是询问,却已经确定。 龙羽蓦地抬眸看她,只望进一片深潭之中。 “你若想报仇,便尽管找我。他所有的后果,都由我承担。”龙羽沉声道。 “是吗?”龙倾国唇角微扬,随即轻声道 : “有仇不报非君子!也好!不过如今你有伤在身,看在他的份上,我也不想欺负你。江湖规矩,他日再见,必定讨回!” 这个他,她自然不会说出名字。倒是这个‘欺负’二字,她说的顺口。 “他?”龙羽眉头微蹙,不知这个‘他’是谁。见她说的豪气,自信满满,仿佛下次再见,她果真能够如意的在自己这里讨到便宜,不禁仔细打量着她。 龙倾国任由他看,自己的修罗剑在腰间别着,青绫未出。即便让他看,又能看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不是她藏着掖着不愿意亮身份,实在是她的身份在此刻着实有些尴尬。 世人皆知天机大师有两个徒弟,龙羽身为无极老人的弟子,自然也知道她师父的两个弟子的名号。 她的师兄是炎彧帝,她若果真向倾谪帝报出名来,恐怕此刻他们二人已经剑拔弩张,势同水火了! 若是平常倒无所谓,只是如今她还有事,可不能耽搁。 虽然没有和龙羽交过手,可是能做无极老人他的亲传弟子,必非凡品! 她可不想不明不白的就和他打上一架。真正的伤害她的人还没有找到。 若果真找不到,她再牵连无辜,殃及池鱼也不迟!反正这人好似巴巴的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如今她还要赶到倾谪国阁城送东西,她的麻烦事已经够多了! “喏,你的伤药。下一次使用前要用内力释放一下药性,这样更有作用。”龙倾国素手轻捻,双眸微转,随手一扔。 龙羽看着那脱手而出的药瓶,双眸微眯,当即调动内力与左臂,在那药瓶到达近前之时,堪堪接住。 好强的内力!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对方,龙羽眸子深沉如海,龙倾国却一副果不其然的模样。 “好了,我要走了。这里留给你。”龙倾国拍了拍衣袖,随即抬步走了两步却又蓦然停下,转眸看着龙羽光着的半边肩膀,清笑道 : “下次可要看清有没有人再脱,万一遇到色鬼,那可就惨了!” 龙羽蓦然怔住,脸色转黑。 “哈哈——”龙倾国大笑,随即而去。 龙羽看着那一抹碧青色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药瓶。方才,这个药瓶曾被她拿在手中。 能仅仅嗅到味道便知这是九倾粉,必定是对九倾粉异常熟悉之人。普天之下,没有几人拥有这九倾粉,却是不知,她是谁? 耳边似乎还回响着那清透的笑意,龙羽垂眸看向手中利剑,想起方才她的话来。 下一次相遇,他必定要会一会她。 龙羽不知,此刻他已然决定要与她下一次相见。 外面的雨仿佛忽然间就停了下来,龙羽信步来到窗边,看着虚无缥缈的天际,感受着周遭寂静无声,唯有他一人孤影成只。曾几何时,他身侧也有那么两个人,他们可以高谈阔论,可以伤春悲秋。 也有那么一个小小身影亲切的唤着自己。 也有那么两个人慈爱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流转。 龙羽蓦地闭上双眸,心头轻叹。 只是,那些都是曾经罢了! 日落山西,人潮尽散,孤影对酌,蓦然无言。 第叁壹章 找死 “贼老二,你确定倾国修罗在这里吗!这荒山野岭的,哪有半个鬼影子!你的那条小蛇能不能用,我们可没有那么多时间耽搁!” 一处荒山之上,密林深处,一个女子的疑问声传来。紧接着是一个粗犷的男声 : “我的金蛇可是千里追踪的宝贝,怎会错!” “那她去哪了?我们一大群人都跟着你瞎跑半天了,你若是不行,可别白白耽搁我们大伙儿的时间!”那女子轻哼一声,面露不耐烦。 只见二人身旁正站着大约十数人,一个个衣着不同,有粗布有绸缎。许是追的太久,都有些急躁,此时听到那女子的话,都齐齐的看向一旁的贼老二。 贼老二也是个急性子,一向仗着自己有寻踪金蛇格外自傲,此刻听到那女子这样说,不禁面露愤慨。察觉到众人落在自己面上的目光,贼老二急得脸红脖子粗,当即低吼道 : “白四娘,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们这是不相信我贼老二吗!” 白四娘见他急了,想到他平日里确实作用挺大,他们又相交多年也是知晓他的为人,当即便放缓了声音道 : “贼老二,非是我们不相信你,我们都已经追了两天了,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大家时间精力有限,实在是不能在这么耽搁了!” 贼老二听到这番话,这才觉得顺了口气,闪着精光的双眸四处瞅着,肯定的道 : “倾国修罗绝对就在这附近!我的金蛇是不会追错的!大家仔细找找看呐!” 白四娘蹙眉,也看向四周,不禁开口问道 : “那为何——” “咦?你们这劳师动众的,是在找我吗?” 只听得密林深处一道清亮的声线传来,只是那声音如同从四面八方传来,让人摸不清方向。 众人闻声,当即围成一个圆圈,戒备的看向四周。 清风徐来,片片秋叶飘零,枯枝败叶漫山遍野。 一抹碧青色就这样镶嵌在那枯藤老树之上,为这枯黄秋色增添了一抹色彩。 女子巧笑嫣然,此刻正悠然自得的看着下方戒备的人群,美目流转,似在赏玩着什么有趣的物什。 “你果然在这儿!”贼老二一张老脸布满激动的褶子,傲然的扫了众人一眼。 白四娘看着龙倾国的模样,眸中闪过一丝嫉妒,不禁冷哼道 : “鬼鬼祟祟,我道是突然名声大噪,大名远扬的倾国修罗是个怎样的侠人,原来也不过如此!” 龙倾国剑眉一挑,不禁稀奇道 : “咦?明明是你们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跟了我整整两天。怎的此刻竟说是我鬼鬼祟祟?白四娘,你莫不是在嫉妒我比你漂亮,故意诋毁于我?”她真真切切的看到白四娘眼中的嫉妒之火,不禁轻笑。 “你!谁嫉妒你!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我白四娘是什么人,怎会嫉妒你一个初出茅庐的臭丫头!”白四娘被道出心思,不禁恼羞成怒。 “哈哈哈哈,是啊!你都这把年纪了,要是遇到一个妙龄女子就要嫉妒,那你岂不是被气死了?”龙倾国捋着青丝,唇角微勾,朱唇轻抿。 此话一出,众人中有的竟发笑了出来。 “你们说,她是不是比我老?并且没有我美?”龙倾国抬眸看向众人,眉目如画,朱唇微扬,谈笑间自有一处风景。 那些江湖中人自是见过天下无数美人,无论是千娇百媚,还是身段玲珑。可偏偏就被龙倾国着清透一瞥恍乱了心神,皆不约而同的看向她。 “你!你竟然敢说我老!”白四娘闻声怒不可遏,伸手覆上侧脸,不禁气红了脸,当即便亮出手中皮鞭,欲要出手。 “白四娘!你怎的被一个女娃子牵着鼻子走!今日我们就是来报仇的。你可不能自乱了阵脚!”贼老二性子粗犷,倒是没有被恍了心神,当即伸手拉住白四娘,沉声呵斥。 此话一出,那些被龙倾国的话引导的像看热闹的众人当即回过神来。 不错!他们是来报仇的!没想到他们混迹江湖半辈子,竟被一个女子牵着鼻子走! “你管我!今天,我一定要将这个死丫头片子碎尸万段,做花肥!”白四娘怒喝,当即向龙倾国一甩皮鞭。 “啧啧啧,不愧是九娘的好姐妹,她要用我滋补容颜,你要用我做花肥。我还真是害怕的不得了!”龙倾国转眸一笑,飞身落地,轻易的便躲开了白四娘的皮鞭。 只见那原本完好无损的树叉,竟被抽打的立时断裂,掉落在地。 “费什么话!一会儿我把你拆开的时候,再让你好好的说!你们还在看什么,还不快一起围攻她!”白四娘阴狠的说道,随即又是一鞭抽向龙倾国。 众人闻言,当即亮出武器,齐齐的向龙倾国攻来。 龙倾国双眸微眯,堪堪的躲开白四娘的又一记皮鞭,身子乘风后退。 “看在你们这么锲而不舍的找死的份上,我若不成全了你们,反倒辜负了你们!”龙倾国冷声讥笑,伸手寄出青绫,立时便与白四娘甩来的皮鞭互相缠绕。 二人互相拉扯,以内力相搏,白四娘面上透着阴狠,势必要将龙倾国碎尸万段。 众人随后而至,牢牢的将二人围起,几人相视一眼,齐齐举起刀剑向龙倾国砍去。 龙倾国双眸微眯,随即右手抽出腰间倾国剑,生生的将那砍来的数把刀剑格挡。浑厚的内力集于剑身,以气之力,硬是将那些人震退数步开外。 好强的内力! 众人面色一变,不禁想起了眼前这看似人畜无害的女子,其实是斩杀了无数江湖中人才被给予了倾国修罗的名号! 众人皆传,他们本不以为意。今日一探,果然名不虚传! 但是,他们又怎能如此退缩?传出去岂不是让所有人都笑掉大牙! 只见众人齐齐对视一眼,同时向龙倾国攻去。一拳难敌四手,总能克制住她。 “诶!怎么都喜欢以多欺少?不过,本姑娘乐意奉陪!”龙倾国清笑,当即翻转剑身,挑起胸前一缕青丝,随性肆意。 只见她眉峰一转,冷眸扫向苦苦支撑的白四娘,随即左手一拉,立时便见白四娘身子失控,被龙倾国拉着向前飞去。 只见龙倾国脚尖点地,乘风后退,硬生生拉着白四娘退出了包围圈,也躲开了众人的攻击。 白四娘蓦地站定脚步,想要将手中皮鞭撤回,却见龙倾国勾唇一笑,道 : “先别急啊!还没玩够呢!” 龙倾国蓦地双眸微凝,左手用力一拉青绫,只见白四娘大惊失色之下竟被龙倾国一个用力甩向空中,划过一抹弧度掉落到不远处的地面之上。 白四娘脸色惨白,当即便吐出一口血,难以再动。 “四娘!” 贼老二大喝一声,当即用凌厉的双眸看向龙倾国,手中挥舞着大刀冲上前去。众人见状,也当即红了眼睛,齐齐的向龙倾国杀去。 龙倾国眸色微冷,扫视着四面八方涌来的人,薄唇微抿。 既然你们想要我的命!那也休要怪我无情! 第叁贰章 催魂 便见她左手青绫蓦地转动,一股无形的气流霎时形成一个包围圈,将冲进来的众人包裹其中。 随即便见她右手执起倾国剑,以剑尖指着天际,口中轻念梵语。只见霎时间,无数道气流之剑从倾国剑身上涌出,迅速的遍布在青绫域之中。 众人只觉得脚步一顿,周遭似有万般沉重的空气拖拽着自己的动作,不得再前进寸步。 “倾国冢!” 龙倾国清喝一声,当即挥舞着手中利刃向天际划去。 “斩!” 霎时间,那些遍布在青绫域中的气剑当即闪着寒光向域中的众人凌厉的刺去。 一瞬间,惨叫声此起彼伏,只见那仿佛被定住身形的众人衣衫被气剑划破一个又一个洞,立时便有鲜血渗出来。 龙倾国双眸沉寂,握着倾国剑的手不禁有些青白,扫视了一下四周众人,皆面露惊恐,脸色煞白,被气剑凌迟的只剩下一口气。 龙倾国抿唇,蓦地收了青绫域,右手一转,倾国剑收入腰间玉带。 那原本犹如血涂的倾国冢瞬间消散,众人身子没有了控制,当即软倒在地,只剩下一口气。 贼老二瞪大了双眼看着龙倾国,却偏偏发不出一点声音,这一刻,他觉得自己距离死亡那么近。 龙倾国到了最后,终究是生出了恻隐之心。 折龙山一事,一直都存于她心中不能消散。 有自责,不得已,有遗憾。 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不会好心到将自己的性命双手奉上,所以别人来犯,她只得自保。 杀了那些人,那是她平添的一抹血债。江湖儿女,本该肆意潇洒,偏偏也会为这万里江山而折了腰,舍了命。 “为什么不杀我们!”贼老二喘着粗气,眼睛死死的盯着龙倾国。 龙倾国眉头微蹙,轻抿唇角,喃喃道 : “折龙山的事我很抱歉,你们寻仇我也受着。我只是,不想再徒增冤魂。杀了你们有什么用,能改变什么?能改写什么?” 贼老二捂着胸口,闻言重重一叹,痛惜道 : “我们这些人都是折龙山一事死去的人的同伴或者兄弟姐妹。原本我们也是很自由自在,畅游江湖,潇洒至极。可偏偏,他们被九尊令的濠头蒙了双眼,不听劝阻硬是要参与其中。终究还是落得个不得善终!” 龙倾国抿唇,不知此刻该说什么。 贼老二满脸愤慨,却又布满无奈与痛惜,继续道 : “有些人原本已经全身而退,可是就在回来的两天之内,尽数暴毙。几乎每一个从折龙山上逃下来的人都是同样的死法。筋脉尽断,活活痛死!你怎么能够这么残忍?他们虽然与你有了过节。可终究不曾伤到你!他们不曾争抢到九尊令,你又为何如此心狠手辣对他们下如此杀手?”只见他说道痛处,蓦地看向龙倾国,满是痛责! 筋脉尽断? 龙倾国闻言蓦地脸色一白,这种死法,这世间只有一种毒药能够做到。 那就是天机大师的催魂散,天机大师以医师著名,同样也以毒王著称。 最有名的疗伤良药是九倾粉,而最有名的毒药,便是催魂散。 一旦中毒,便无药可解,会慢慢腐蚀身体内的奇经八脉,起初只是微痛,后来便是剧痛,只至筋脉尽断,活活痛死。 这种药的炼制方法极其困难,世间少有。因为太过残忍,所以她的师父从不曾将这种药公诸于世,也从不曾对他人使用过。 龙倾国踉跄后退,不禁摇头,喃喃道 : “师父他早便已经归隐,再者以师父之性,虽然平日里纨绔不着调,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缓缓伸手入怀,一个瓷瓶被拿出,这里面装的就是催魂散—— 这个世间除了她的师父有此药,再有便是她和师兄—— “倾国修罗!他们虽然被功利蒙蔽了双眼,妄图杀了你,你的确有理由可以置他们于死地。可是,你如今平安无事,当时他们也已经夺取九尊令失败,退身折龙山,你为何还要如此狠心对待他们?” “我?”龙倾国蓦地抬头看向贼老二,正见他痛惜的指责自己。 “他们虽与你有过节,可你如此做,也太过残忍!”贼老二愤慨着说道,因为激动,又生生的吐出一口血来。 龙倾国薄唇微抿,听着贼老二指责,不禁想问,为何一定认定是自己做的? 当时,司安也在的—— 可又转念一想,不禁苦笑。 世人皆知司安顶天立地,战功赫赫,是个睥睨一切的将军。 一般,对于这种英雄人物,世人定会觉得他光明磊落,不屑于这种恶毒之术的。 所以,如今这烂摊子便尽数都砸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龙倾国想笑,下一次再见他,一定好好的调侃他。 可是,此刻,她有些笑不出来—— “可,那不是我做的——”龙倾国轻声说着,双眸看向贼老二,她不知道自己这样说,他们会不会信。 “不是你还能有谁?有几个与你过招的人都说了,倾国修罗善用毒术,他们有些人身上的毒就是你使出来的!那让人筋脉尽断的毒,也必然是你所为!”贼老二斥道。 龙倾国唇角微抿,是啊!在他们眼里,杀人的不是她还能有谁? 她的师兄如今是高高在上的君主,并且那一夜根本就没有传出他曾出现在折龙山的消息,又有谁会想到他的身上? 就连此刻,她也都不愿相信,这会是她的师兄所为。 可是,她清楚的知道,催魂散,这世间只有她和师兄,师父有。 或者,是他人偷了师兄的催魂散也未可知? 龙倾国此刻只想当面问一下她的师兄,那么风光霁月温和有礼的人,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她的师兄,她越来越看不懂的师兄。 “不管你信与不信,我都要说,那不是我做的。”龙倾国平平的说着,双眸看了眼四周匍匐在地的众人,不禁微微摇头。 “原本我们也是猜测,但是白平与我们说就是你所为!”贼老二沉声道。 “白平?”龙倾国蹙眉,她不记得自己曾与这个辅机将军有什么过节。甚至,她与他应该都不曾蒙面吧! “不管别人如何说,此刻我只想告诉你们,此事不是我所为,我便不会揽下。不管你们信与不信,我只想说你们被奸人利用了!白平何许人也?他的话你们也能信!恐怕他此刻正在坐山观虎斗,准备渔翁得利!”龙倾国沉声道。 第叁叁章 江湖 贼老二被她清亮的声音呵斥的头脑一清,品着她的话。不禁有些怔然。 “那他为何要如此做!”贼老二问道。 龙倾国思衬,不禁在脑海中想到那一夜,折龙山上被杀死的那个将领,她好像记得,鳄老鬼称呼他时,有提到他姓白! “莫非——”龙倾国眉头微皱,脑中豁然开朗。 “莫非如何?你个小女娃有话快说!”贼老二嚷道。一番品味,他也终于品出其中不妥。那白平往日与他们无甚交界,为何偏偏要告诉他们这些消息,不就是为了借他们的手来杀了倾国修罗吗?只是这是因为什么。他这个榆木脑袋却是想不通。 “因为,那一夜,我杀了一个姓白的将领。现在想来,那位白将领身穿炎彧国战袍,且,白姓,在炎彧国是白哲一族的姓氏!我杀了他,所以白平才想要杀我——”这样一想,一切都豁然开朗。 龙倾国双拳紧握,心头将白平谨记,若是遇上他,定让他尝尝苦头! 贼老二一听一下,也只觉得脑中豁然贯通,不禁面露颓败,沉声道 : “我没用,没有找到贼人报仇,又被奸人利用!唉!一枚九尊令,究竟还要害多少人!” 龙倾国抿唇,不禁轻声道 : “关于你们兄弟的死因,我一定会调查清楚给你们一个交代。至于白平,我也不会放过他!我倾国说到必然做到!” 贼老二看着龙倾国尚且有些稚嫩的脸庞,清透的眉宇,看那模样,明明就是一个刚刚长大的丫头罢了!哪里能有那样狠毒的心?之前不查,如今一想,他果真被复仇蒙蔽了眼睛,错的离谱! “对不住了!倾女侠之心我9贼老二明白了!我贼老二今日不死,便必定不会让贼人逍遥法外!”贼老二抱拳。 龙倾国轻叹,看了眼四周之人,随即伸手入怀,一瓶疗伤药被拿出来,随即缓步来到贼老二身侧,轻声道 : “这是上好的伤药,你放心,没有毒。” 贼老二自然不傻,龙倾国若是想要杀他们,又何必废话。当即服下一粒,打坐调息,片刻便已经好了许多。 贼老二再次抱拳,沉声道 : “多谢倾女侠不杀之恩!我贼老二不会说什么好听的,也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却仗义至极,倾女侠今日一语惊醒梦中人,又要帮我等寻得真正的仇人。从此以后就是我等的恩人!江湖再见,我贼老二必定敬重有加。” 伤药被众人陆续服下,听闻了半晌。他们也都懂得了。也尽数与贼老二一起,聊表心意。 龙倾国闻言淡淡一笑,伸手扶起白四娘,喂她吃下伤药,这才缓缓开口道 : “人生不易,不求多么强大,只求问心无愧,你们不必如此。我也一直心怀愧疚,只要大家以后不再被奸人利用,便是极好。江湖儿女,谈什么谢字?只求浩荡一生,自由自在罢了!” 白四娘听闻如此说,心头微怅,不禁又瞪了龙倾国一眼,道 : “就你懂得多!一个小女娃而已,别太自大!” 龙倾国看着白四娘别扭的劲儿,不禁轻笑道 : “看来,你还是伤的不重,不过你既然有心思与我调笑。自然也是不再怨恨与我!多谢!” 白四娘哼了哼,兀自坐起身,道 : “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师姐她本就执念太深,终于还是应了师父口中的劫数,这是她的命。” 龙倾国轻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个小姑娘,怎的这么粗鲁?”白四娘见她像个男子似得,竟还拍她的肩膀,不禁嫌弃道。 “是是是,就你女人的很!”龙倾国清笑。 白四娘白了她一眼,道 : “那是!我这个年纪的女人才是最迷人的。你啊!还有点嫩!” 龙倾国重重点头,一副你说的都对的模样! 白四娘见她如此,这才心满意足的笑了。 龙倾国轻叹,随即站起身,向众人躬身拱手道 : “在下倾国,以后江湖再见,我们大家就是朋友了!曾有失礼之处,还望勿怪!” 贼老二闻言,当即爽朗一笑,道 : “哪里的话!我们江湖儿女,不就是图个爽快!今日是不打不相识!以后江湖再见。我们就是朋友!” 众人皆拱手一一道出名字,神情前所未有的轻松。 “时间不早了,我有要事要去做,不能再耽搁了!今日,便就此告别了!”龙倾国轻声道。 白四娘瞥了她一眼,随即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道 : “一个姑娘家风餐露宿最有损美貌,你可得注意!别下次再见,你就成了黄脸婆了!” 龙倾国清笑,道 : “那下次再见,四娘便看看我是不是黄脸婆了!” 白四娘哼了哼,不理她,兀自抹着自己的脸颊,顾影自怜。 “好了!何为,倾国告辞!”龙倾国沉声道。 “倾女侠保重!告辞!”贼老二与众人齐齐拱手告别。 龙倾国看了眼众人,最终一叹,正待大步离去,却又想到了什么,随即顿住脚步看向众人。 “白平前几日尚在壹望城收集运往边城的粮草,壹望城距离此处有些路程,可能他如今尚在壹望城内。各位如今身受重伤,切莫承蒙前去生事。还是把伤养好了再去寻事不迟。我此次正是要去边境,若是他抵达边境,我定然会候在边境好好的教训他!到时,再将他绑了送于各位处置!”龙倾国轻声道。 贼老二闻言怔了怔,随即惊讶道 : “倾女侠难道不知?前两日我们有兄弟看到白平早便离开了壹望城。”说道此处,贼老二左右看了看,悄声道 : “我们的人亲眼所见,白平在壹望城弄出了人命,不知为何还着起了大火,将整个连云街都烧的精光。虽然天高皇帝远,可白平终究还是怕此事生变,便找了替死鬼,赶在事情发酵之前离开了壹望城,此刻恐怕已经快要——” “你说哪条街?”龙倾国蓦地脸色煞白,急声问道。 贼老二被她突变的脸色惊了一惊,当即又道 : “连云街——” 仿佛是什么东西在脑海中炸开,龙倾国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当即踉跄一步,喃喃道 : “柳婶婶,小诺儿——” “倾丫头,你怎么了?”白四娘见她面色有异,当即出声询问。 “倾女侠,你——”贼老二开口问道。 “我得回去壹望城一趟,告辞!”龙倾国恍惚间拱手告别,当即施展轻功,瞬间便无影无踪。 “倾丫头——”白四娘轻唤,只是眼前哪里还有龙倾国的影子。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想起方才龙倾国的模样,只盼着别出什么事才好。 第叁肆章 恨意 满地残红宫锦污,昨夜南园风雨。1 风雨飘摇,打落满地泥泞,偏又无花无叶无意,徒留满目疮痍。 深秋多雨,天冷如冰,不甚脚步颠簸,枉自堪忧。 款款经年,星天外清风徐来,寥寥几瞬,也可催断凉情,徒增渺渺茫茫。 望眼欲穿,山河偌大,锦空万里,不及一眼万年。 凉凉之意,堪堪浮现,片片秋意,折起轮回一转。 任是漫天秋雨袭来,也无法浇灭心头只恨。 任是凉凉风云再起,也不能停留一刻一瞬。 龙倾国不知道自己何时抵达此处,只觉得天地广阔,而她的眼中只容得下那一片废墟。 昔日繁华,悄然落幕。 路上行人匆匆过,举目四望,她不知该向谁倾诉。 这样的画面,仿佛与灵魂交织,她竟在折影中看到了仿若前生。 龙倾国抿唇,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那一句温暖的‘保重’。而此刻,那个地方已经满目狼藉,一片废墟。 被大火吞噬过的房屋摇摇欲坠,漆黑的一片,焦黑的一片,哪里还有往常欢声笑语,温暖如阳。 发生了什么? 龙倾国恍惚间看向四周,若不是有陆续的行人路过,她几乎以为自己置身与一副画景。 这难道竟不是一场梦吗? “姑娘,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也不撑把伞啊?” 一个妇人自远处避雨亭而来,身边一个丫鬟为她撑着伞。二人来到龙倾国身旁,那丫鬟受命,当即的将伞为龙倾国撑上一半。 “柳婶婶?”龙倾国蓦然回首,脸上的喜色还未绽放,便已经褪尽。 不是柳婶婶—— “花婶婶,是您——” 那妇人正是花千城的母亲,花夫人看清龙倾国的模样当即惊讶道 : “倾丫头?你不是已经离开壹望城了吗?怎的此刻——”花夫人话到此处,不禁看了眼面前的废墟,最终叹息道 : “柳家婶婶她,已经不在了。一家三口全都葬身在了这大火之中,可怜了那柳家小儿,才那么小——” 龙倾国觉得有些发冷,听完花夫人的话,再次转眸看向那一片废墟,她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冷。 “那,那花千城可曾回来了?”龙倾国不知道自己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问别人。 花夫人听不甚清,又见龙倾国在瑟瑟发抖,不禁开口道 : “倾丫头?倾丫头你莫再站在这儿了。秋雨寒凉。莫感染了风寒。” 龙倾国怔怔的点头,恍惚片刻,随即向身侧妇人道 : “多谢花婶婶,倾国还有事需要去办,就不做停留了。” “倾丫头啊!你切莫太过悲伤,柳婶婶她若是还是,必定不愿意看到你如此神伤。”花夫人语重心长的说道。 龙倾国扯了扯嘴角,不知是否有了笑意,喃喃道 : “倾国明白。” “倾丫头——”花夫人叹息。 “花婶婶,倾国告辞。”龙倾国轻声道。 抬步,行走在漫天风雨中,龙倾国蓦地又站定脚步回头望了一眼那片废墟。当即双目微凝,恨意滔天。 白平,我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龙倾国双眸暗沉,当即施展轻功,飞身而去。 —— 万恶山一脉长约三百里,两端坐落于炎彧国边境国土与倾谪国边境国土。 传闻山内常年毒气弥漫,密林交错,沼泽遍布,毒物散布。常年来无人敢入内,那里相传是一处古战场,里面英魂无数,生人勿近,是一处凶兆之地。 关于万恶山一脉,众说纷纭,唯一统一的认知,那便是有进无出,有来无回。 古往今来不知多少年,当今天下唯有数年前倾谪国的司安大将军率领百名士兵从里面脱险而出,这也是司安大将军在整个鎏金大陆上声名远扬的重要历史性事迹之一。 无论是炎彧国还是倾谪国,在万恶山周边的地带皆是一片荒野,人烟稀少。 因接近边境,也便由边境士兵把守着,但也因为山内险峻,不用特意把守,也是天然的防御地。 没有人会不要命的带领着军队妄图度过万恶山,是以,根本不会存在敌国军队从这里突袭的可能。 只是,近日,这里即将迎来它的第二批来客,那就是九君子与杨彪将率领少数残云骑精兵穿过这里,进入炎彧国边境,将途径此处的白平斩杀。 沙场秋点兵,即将出发之际,杨彪想起世人对万恶山的传言,不禁再次向一旁的九君子开口问道 : “九君子,司安大将军真的让我们二人带领百名残云骑深入万恶山啊?这万恶山,我可没有进去过,万一——” “怎么?怕了!”九君子斜睨了杨彪一眼,淡然的眉眼似在调笑与他。 杨彪闻言脸色又白转红,又由红转青,当即挺了挺脊背,拍了拍胸膛沉声道 : “我杨彪岂是胆小怕事之辈!你一个白面书生尚且不怕,我怎么可能会怕!” 九君子唇角含笑,当即拍了拍杨彪的肩膀,轻声道 : “不用怕,我罩着你。” 听他如此说,杨彪立即虎着脸,紧接着捋了捋袖子,粗声道 :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杨彪啥时候需要你来罩着了!等进了万恶山,让你看看我杨彪的威风!” 杨彪丝毫不查,此刻的他早便已经被九君子激的跃跃欲试,哪里还有方才的缩手缩脚。 “诶~这就对了!不就是个万恶山吗!将军能只身一人带着百名普通士兵出来,我们二人难道还不能把百名残云骑带出来?你不是一直想要将军的赞赏吗!喏,机会来了!好好表现!”九君子拍了拍杨彪结实的胸膛,进行诱拐。 杨彪被九君子一番话说的是容光焕发,跃跃欲试,迫不及待的想要勇闯万恶山,证明自己的实力! 九君子转身,眉眼弯弯,唇角尽是得逞的笑。 司安从不远处走来,正看到九君子的笑意,不禁摇头,这个九君子,就会拿杨彪寻开心。 九君子见到司安前来,见他冲自己摇头,当即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司安信步来到众人面前,仅仅只是安静的站立着。也自有一番风姿绰约,成为所有人瞩目的中心。 “将军!” 百名残云骑整装待发,跃跃欲试,雄赳赳气昂昂。看着他们引以为傲的大将军,只感觉浑身有用不完的力道。 杨彪站在前方,昂首挺胸神情庄严肃穆,像是要即将奔赴修罗场一样。 九君子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向司安开口道 : “将军,这万恶山可不是好去处,待我们回来之时,将军可有什么奖赏?” 他说的轻快,口中虽然说着万恶山无比凶险,可那眉眼间哪里有丝毫的怕意。 第叁伍章 候命 司安抬眸看他,随即望向众人,沉声道 : “司安在这里等候大家归来的好消息。” “大将军只管静候佳音!我们定会全力以赴,摘了白平首级,夺他手中粮草!”杨彪浑厚的嗓音响彻在众人心中。 此番拦截白平一事,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就像是山贼下山,强取豪夺一番似得。 不过,他们好像就是在做着那样的事! 众人心中豁然,那又如何?成者为王败者寇,战场上哪里有那么多公平可言?更何况对方是无恶不作的白平,人人得而诛之! “那么,我们便出发了。”九君子唇角含笑,看向司安。 司安抬眸看向九君子,随即轻声道 : “该带的都带齐了吗?” “这是自然。按照将军吩咐的,一样不落!”九君子转眸看向众人,随即似想到了什么,不确定的问道 : “皇上自那日辞别之后,便再也没有露面,将军您看——” 司安沉吟,道 : “皇上师承无极老人,自然身手不凡,且暗处有保护之人,必不会出什么事。你只管去拦截白平,之后的事。便交给我。” 九君子点头,当即抱拳沉声道 : “将军就等着我们凯旋归来的好消息!” 司安伸手拍了拍九君子的肩膀,沉声道 : “记着,无论如何,活着最重要。” 九君子神色一禀,当即躬身道 : “属下遵命!” 司安缓缓点头,眸中尽是信赖。 目送九君子一行人远去,司安转眸看向不远处的城楼,庄严肃穆,沉重漠然。 这里是他守护了多年的地方。 可是,受了这么些年,他最想守护的人却早便已经不在了。 纵使他守护了倾谪,守护了天地,也终究再也守护不了那一抹笑意。 …… 万恶山边缘地带,正从西方荒地缓缓行来一队人马,其中粮草先行,士兵分别护在左右前后,正前方一人高头大马,稳坐马背,一身软金铠甲,价值不菲。 其后是两名侍卫,正左右护着中间之人向着前方方向进发。 只是,越往前行,每个人心中都越加忐忑几分,此时正是日上三竿,却仍旧能够感受到自前方连绵不断的山头里划出来的冷风阵阵。 骏马嘶鸣,前蹄高高扬起,却是停下马步,再也不愿往前走去。 “吁——” 两名侍卫其中的一人一把拉住缰绳,稳住马身,向中间人轻声道 : “辅机将军,前方马上就要路过万恶山,士兵们已经连日赶路,皆疲惫不已。此刻便要进山,恐有变故。不如先行休息片刻,再一气呵成跨过万恶山脉。” 那高头大马头前行走的人正是连日从壹望城赶路的白平,只见他听闻那位侍从如此说,当即瞪了那侍卫一眼,哼道 : “一群窝囊废!一个区区的万恶山便将你们吓成这幅德行!我们又不是进到山里面去,只是沿边缘地带前行,也能出个什么事来!” 那侍卫被责骂,当即瑟缩了一下,但毕竟是白哲派来保护白平的人自然有些胆量,且他们受命而来,绝不能任由白平我行我素。 “辅机将军,前几日刚刚下了暴雨,万恶山内山洪泛滥,道路泥泞,那些沼泽地更加不好估量。大将军他吩咐过,一定要等他做好万全准备,给我们传信后,我等再行度过万恶山。此刻大将军他恐怕已经在途径之处加派人手防范于未然了,若是我们就这样冒然前往,到时大将军他——” “得得得!别说了。”白平瞪了那侍卫一眼。随即挥了挥手示意后面队伍停下,开口道 : “大家原地休整片刻。一会儿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若是此次出了什么变故,定然饶不了你们!” “是!” 那侍卫听闻白平同意停下休整,当即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若是白平果真执意要先行通过万恶山,大将军自然知道白平的为人,到时候虽然不会太过牵罪与自己。可等白平受过罚之后,自己便在劫难逃了。 如今,他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小命了。 众人闻言可以休息,当即停下疲惫的步伐,原地蹲坐在枯黄的草地上休憩。 连日来疲于赶路,他们早就已经体力透支,浑浑噩噩了。前方便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万恶山。纵使他们是一群七尺男儿,终究还是被传言惊了心神。 无风不起浪,那万恶山自然是恐怖的,要不然也不会有这样的传言。 虽然他们只是途径边角旮旯,可仍旧是畏于传闻,不敢妄然,不得轻松。 瞅了瞅头顶上正值当空的秋阳,他们只希望待会儿能够平安度过万恶山,最好能够赶在夜幕降临之前度过万恶山。前些日子又遭遇了罕见的山洪,等到晚上,那充满沼泽的危险地盘自然更加神秘莫测,不可估量。 众人原地休整,白平坐在专门准备的软凳之上,享受着别人为他端茶倒水,捏肩捶背。 不消片刻,便见远处快马加鞭赶来一个士兵,到了近前当即下马小跑到白平面前,附身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那白平正悠然惬意的眯缝着眼,闻听那士兵说完,蓦地睁开双眸,眸中迸发出愤怒与凶狠。 “一群废物!” 白平蓦地一脚踹向那士兵,只踹的他身子滚落一旁,脸色青白,瑟瑟发抖着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当即又颤抖着身子爬起来,匍匐跪地。 白平看也不看他,当即摔了手中美酒,啐了一声,沉声道 : “那些个江湖草莽果真上不得台面,被一个小女子便三言两语的糊弄过去,老子还真是高估了他们的本事!早知如此,在壹望城时老子就直接出手拦截了她!” 众人不知他又发的什么火,只得默默不敢言,不敢妄动,生怕一个大喘气就被牵连其中,没了小命。 “那她人呢!现在何处!”白平看向那匍匐在地的士兵,厉声道。 那士兵瑟缩了一下身子,颤声道 : “她与那些江湖之人分开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属,属下们功力不足,追赶不上——” “废物!废物!一群酒囊饭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给我滚去继续寻找她的踪迹!加派人手去找!找不到提头来见!”白平手中捏着利剑的手指紧了又紧,终究没有朝那士兵的项上人头落下。 当着这么多士兵的面,且一会儿还要度过万恶山大关,他不好在此刻杀人见血。若是平时,他早就怒不可遏,一剑将其毙命了! —— 第贰陆章 勿扰 —— 那士兵如蒙大赦,当即捂着被踹的生疼的肚子站起身,连连告退,翻身上马飞快的消失在白平的视线里。生怕再多耽搁一会儿,就人头落地,血溅当场。 “哼!”白平啐了一声,当即又抓起一旁刚刚递到面前的酒壶,一饮而尽。 “怎么这么慢!还要等多久的时间!”白平有些不耐烦。 当初他自己率领着军队也从万恶山边缘度过的。因是国内领土,又来回运输行军,那个边角处早便已经被他们整理的很好,小心一点安然度过,不成问题。 无非就是有些许沼泽地,除了夜间不好行走,白日里就跟平常之路没什么区别。虽然山里发生了山洪,可凭他自己照样进出自如。 如果不是如今要运输大量粮草经过,被扯了后腿,他们一行人早便通过了那儿了,那还需要在此处休整磨叽,浪费时间。 本来规定好的路线是绕过万恶山,从其他的城池经过,可那样就加长了三分之一的路程。 边境粮草有些空缺,士兵不待,他与他舅舅也曾商议过,最终决定就从万恶山度过。 一个区区的万恶山,不足为虑! 他本以为他的舅舅还如当年那般英勇无比,谁曾想也是五十而知天命者,畏手畏脚。非要他在此处等待。 若不是有这么多粮草拖累,他早便已经度过了,还真是麻烦!倒不如打仗领兵来的痛快! 白平看向一旁的士兵,皱着眉,要听他回答。 那侍卫当即躬身道 : “大将军说要等他派人快马加鞭送来消息,我们再行动作。” 万恶山邪性,飞鸽传书之类的根本不能用,无论是什么飞禽,必定飞不出山内,便暴毙死去。 每每想到这里,所有人都会想要传闻,万恶山里英魂恶鬼遍布,常年飘荡在山脉上方,不得散去。 白平闻言不耐烦的挥挥手,闭上眼睛小憩,就只等着他舅舅的来信,也好让他们尽快度过这万恶山。要不是他敬重他的舅舅,早就直接行动了。 —— 万恶山的另一边,身穿黑色战袍的千名炎彧国军队正在整齐划一的守在万恶山边缘,其中多名士兵正向万恶山内进发,只待为即将到来的辅机将军白平铺平道路。 一个墨色战袍的领将从远处打马前来,看到众人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动作,当即沉声道 : “大家行动快些,仔细排查危险地带,此次辅机将军押运粮草前来,不得出一丝变动!” “是!”众士兵齐齐应是,当即又加快了速度。 那墨色战袍的将领坐在马背上,监督着众人的动作,抬眸看了眼天际正值中空的太阳,并不再催促。 时间还早,虽然爆发了山洪道路需要再休整休整,可过一会子功夫还是可以休整好的。 众人按部就班的准备着,只待事成之后,迎接辅机将军来到,他们也好早早离开这邪性的万恶山。 片刻,只见从不远处的密林里快步跑出来一个士兵,那士兵身上泥土遍布,显然是在万恶山内休整时触碰的。士兵快步来到那墨色战袍将领的身边,当即恭声道 : “曾将领,前面山林内的情况比预计的要糟糕一些。虽然山洪尽退,可道路依旧泥泞不易分辨,许多曾经规划好的路线已经被冲毁。河水移位,不能分辨,有好几个士兵都一时不察而陷进了沼泽里。若要重新规划好路线。休整道路,怕是要花费些时间。” 这位曾将领是白哲身边的得力助手,此次受了白哲的吩咐前来休整道路,迎接白平。 曾将领闻言当即皱了皱眉,随即又看了眼已经有些西斜的太阳,随即沉声道 : “再加派些人手进入休整,务必小心排查,谨慎行事。尽量速度快些,辅机将军恐怕已经到达了边缘地带,时间耽误不得。你再带领两人先行穿过道路,向辅机将军禀明这里的情况,让他稍安勿躁。” “是!”那士兵躬身应是,当即又调动一些士兵向山林内进发。 曾将领看着前方一望无际的山林,不禁眉头微皱,当即调转马头,打马而去。 他得回去向白哲大将军禀报一下这里的情况,听听大将军如何吩咐,辅机将军不同于别人,那可是白哲大将军的亲外甥,若是有了什么闪失,他这个负责人了吃不了兜着走。 一时间,剩下来的士兵都在四周边缘处静静把守着,只待山林内的人休整好一切。 —— 一颗颗参天大树,郁郁葱葱盘根错节,已经不足以形容此刻万恶山内的古木参天的情形。 密密层层的枝叶直插云霄,犹如刀山剑树,横叉在这片高低不平的山地上。树影婆娑,直插云霄,又粗壮不已,几人环抱的树干随处可见。有的枝干垂下,一直延伸在地表,与地面上的盘根错节的树根交错重叠,互相缠绕牵引,遮天蔽日的笼罩在万恶山的表面。 每隔一小段路程,必有不知深浅的河流遍布,平静的水面,不时会荡起一丝丝涟漪。河水浑浊,让人一眼看不到底,或许你站在河水边望着水面时,里面也有一只或者数只庞然大物,正紧锁着你的身影,妄图将你拆吞入腹。 影影错错的地面草丛里,不时会蹿出几只被打扰到的小型生物,它们隐秘性极高。布满寒光的眸子会紧紧的盯着自己眼中的猎物,只待时机一到,便猛然蹿出死死的咬住不放。 除了这些动物,也不要小瞧了那些不会动的植物,别看它们只安安静静的待着,只要你一个不小心,碰到它们,便有可能被它们表皮上的毒性沾染。 你看那看似平坦的路面上,也不要对它心存侥幸,因为可能你一脚踏上,便会被吸食进去,一点点的沦陷,那些隐秘又凶恶的沼泽会慢慢吞噬你的身体,你的灵魂。 若你在挣扎时无意中抓到了前人的骷髅骨架,不要惊讶,不要害怕,因为你也即将变成你手中物什的模样。 在万恶山里,无论动物还是植物,它们大多有毒,且毒性千奇百怪。即便是慢性的,或者毒性不强的,只要你被沾染,便不可能安然走出这里。 万恶山,它就坐落在这里。 它很平静,似在像世人说着,勿扰。 这里就像是一个布满陷阱的大迷宫,一不小心,便会要了你的命。 第叁柒章 快走 丛林密布,只见那因刚刚下雨而有些泥泞的草地上飞快的掠过一行人。矫健迅速的步伐,如蜻蜓点水般划过寂静的山林。众人都面带黑巾,捂住口鼻,以防嗅到林中瘴气与毒气。 前面带头之人一袭白衣劲装,身手不凡,只见他全神贯注于四周的情况,带领着众人行走在最安全的道路。 偌大的山林里却没有一点鸟叫声,安静的犹如一潭死水。 静谧,等待—— 仿佛在等着一个合适的契机,一举爆发。 前方是一片不知深浅的河水,上方漂浮着枯枝败叶,河水表面平静异常,偶尔清风吹过,泛起点点涟漪。 片刻,那一袭白衣劲装的男子蓦地停下脚步,向身后众人竖起手掌。其后的百名黑衣男子也随即停下脚步,警惕的注视着四周的动向。 随后一个魁梧的男子走上前来,悄声对那领头之人说道 : “九君子,可有什么不妥?” 一袭白衣劲装的男子正是九君子,而那魁梧大汉正是跟随而来的杨彪。 九君子双眸沉寂,紧紧的盯住水面,闻言轻声道 : “四周都是沼泽地,且瘴气弥漫。想要度过这里,必须穿过这条河。” 杨彪听他如此说,随即看向不远处盘旋在古树四周的河,当他看到那长约三丈的宽度,不禁惊道 : “这么宽,我们——” 因着声音粗犷,此声一响,原本静谧的四周草丛各处当即发出‘沙沙沙’的声音,而原本平静的河面也从深处荡起点点涟漪。 仅仅一瞬,又再次恢复了寂静。 九君子蓦地看向杨彪,杨彪这才惊觉自己的大嗓门,随即一把捂住嘴巴,懊恼的点头。 百名残云骑自然也发现了此番动静,当即眉头微蹙,警惕四望之余皆看向九君子,只待他给予指令。 九君子伸手入怀掏出一枚丸药,这是一枚毒药,毒性之猛烈,无人能挡。这药是司安给他的,让他带着以防万一。入了炎彧国境内的万恶山,他们一路上都是沿着边缘地带行走的,情况比山林深处要好上不知千百倍。 但即便如此,他也已经用掉好几颗,如今也只剩下最后两颗。司安让他们临走时装备的克制林内毒物的物品,也都消耗殆尽,索性前面目的地已经快要达到。有了来时的经验,剩余的物品也足够支撑他们回到倾谪国。 九君子看着河水涟漪的中心,随即将丸药扔进水中。 毒药遇水即化,仅仅片刻便弥漫一大片河水之中。 九君子示意众人小心观察,只见片刻过后,那河水突然翻腾,闷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水面,随即便见一片又一片的河水被无名的鲜血染红。 半晌,河水又恢复了平静。 而地面上的草丛里又随之来时动荡不安起来,许是嗅到了血腥味,那些不明生物已经开始躁动。 “向河中树木借力!切记不可触碰到河水。”九君子沉声道。 机不可失,九君子当即一个手势,众人会意当即齐齐借力便飞向河面,有的借力与高高的树干,相距比较远时,便借力与河面上的枯枝腐树。 杨彪早便已经听从九君子的指令头前带路,而九君子自己选择垫后。 众人大多数已经开始飞身与河面,四周的草丛里躁动的走兽便开始蠢蠢欲动。 九君子蓦地双眸一沉,抽出长剑斩向一旁飞速蠕动而来的花蛇,一击必杀,当即断成无数截。 “快!” 最后几名士兵正待飞身,却被陆续冒出的毒物挡住了去路,当即退身与九君子身旁,几人团团面向四周,警惕的注视着那些纷至沓来的毒物,蓄势待发。 静—— 前所未有的静—— 蓄势待发的静—— 那暴露的,隐藏的,恶毒的,凶狠的,一双双眼睛就这样紧紧的盯着自己眼中的猎物,缓缓靠近。 九君子唇角弯起冷凝的弧度,几人相视一眼,当即齐齐抽出腰间利刃向着那些大大小小的毒物攻去。 刀光剑影,仅仅片刻,那草地之上便布满了斑斑血迹,有的毒物的毒性之烈,滴在草叶上,立即腐蚀透彻。 “此地不宜久留,你们速走!” 一波毒物被击退,九君子当即大喝一声,示意几人先行离去。 几人相视一眼,其中一人沉声道 : “军师,还请您先行离去!” “休得废话!快!”九君子挥剑斩下一头狼首,厉声呵斥! “是!” 几人知晓时间宝贵,如今这里血气弥漫,不消片刻便会将方圆几里内的毒物尽数引来,着实不宜久留。 几人相视一眼,当即互相借力,向河面上飞身而去。 就在此时变故突生,一条手臂粗细的草色蟒蛇竟飞起半身,向着那最后飞身离地的士兵偷袭。 那闪着寒光的毒牙紧紧的咬在了那士兵的脚腕处的布靴之上,那士兵立时便发出一声闷哼,身子一顿,落下身来。 “孽畜!” 九君子斩下一条毒蛇,回头正看到这一幕,当即双眸阴沉,飞身上前,将那正欲卷起士兵大腿的蟒蛇一剑毙命。 那蟒蛇被砍成几段,却仍旧在草地上扭动着身躯,鲜血四溅,最终没了动静。 “快!吃下去。”九君子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三颗丸药便捂进那士兵的口中。 那士兵脸色煞白,勉强吞咽下去,却依旧冷汗直冒,神情痛苦。 九君子当即撕开那士兵脚腕处的裤腿,目之所及,那整条小腿已经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黑紫色,依旧在向上蔓延! 那士兵见到此番情景,面如土色,心中已经知晓自己是活不成了! “军师快走!”那士兵一把抓住九君子的胳膊,推开他的身子,沉声道。 九君子面色严峻,转眸看着那士兵的脸色,心跳如打鼓。 “小心!”那士兵眸色一变,一声嘶喊。 九君子当即双眸一沉,迅速转动身子迈向一旁,挥剑斩向一只凶猛的猎豹。 猎豹形体偌大,被砍一剑,竟只是顿了顿身影,便再次向九君子攻去。 九君子连连出击,与那猎豹战成一团。 那士兵见状,当即咬了咬牙,随即双手执剑,瘸着腿便向那只猎豹砍去。 猎豹被九君子强势的攻击吓的有些后退,转眸看见那士兵,随即猛的一扑,向那士兵攻去。 “军师快走!” 那士兵猛的推了一把九君子,周身内力运与手掌之上,九君子的身子当即便被他推的向前方河面飞去。 仅仅瞬间,从四周赶来的毒物已经布满了那一片草地,而那名士兵的身影也在挣扎中,颓然倒地。 九君子双眸欲裂,双拳紧握,却重重叹息一声,当即一个借力向河对面飞身而去。 耳边似乎还回响着那名士兵的那一句 : “军师快走!” 走! 我要快些离开这里,我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只有这样,你才不会白死! 第叁捌章 信仰 杨彪飞身落地,随即探查了一下四周的情况,没有感受到威胁,这才回头看向陆续飞身而来的众人。 陆陆续续的士兵飞身而来,杨彪一个不漏的查着人数,到了最后几名士兵飞身落下,杨彪望不到有人再来,当即出声道 : “怎么少了一个?王威呢?还有军师呢!他们二人怎么还不来!” 后面来到的几名士兵相视一眼,其中一人当即回禀道 : “杨次将,军师在善后,王威,应该是和军师一起的。只是——” “磨磨唧唧,快说。”杨彪暴躁催促道。 那士兵随即皱眉抿唇,同样疑惑道 : “王威应该与我们几人一起而来的,只是为何此时还未到,属下不得而知。” “说了等于没说!”杨彪虎着脸说着,当即紧走两步向河对面看去,只是河面宽广,更有古木阻挡视线,根本一眼看不到边。 等了片刻,杨彪垂了垂手,骂骂咧咧道 : “这个九君子在磨叽什么!不行,我得去看看。” 杨彪说着便要吩咐其余人在此等候,刚要开口,便见远处河面上飞身而来一袭白衣劲装的九君子。只见他轻松的几个借力,便翩然落地,立于众人面前。 “你可算是过来了!我正打算去看你在磨叽什么?!那——,咦?王威呢?他没跟你一起?”杨彪探头探脑的看向九君子身后,又看向河面,却发现空无一人。当即一个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九君子面色沉寂,闻言握了握拳,随即沉声道 : “他牺牲了。” 杨彪闻听他如此说,当即怔了怔,随即一把拉住九君子的胳膊,沉声道 : “你在说什么呢?!王威他刚才还好好的,出发前还说要给我看他家里未婚妻给他写的信呢!我还调侃他——” “他牺牲了。”九君子抬眸看向杨彪,眸色沉寂。 杨彪的声音戛然而止,面色变了又变,最终缓缓收回紧抓住九君子胳膊的手。只见他抿了抿唇,双目有些恍惚,随即又看向河面,仿佛那里正飞身而来一个身影,还能再笑着和他说自己的未婚妻如何体贴。 众人闻听此番消息,不禁面色微变,一个个面面相觑,有些不能回神。 他们都是闻名天下的残云骑,他们都是战场上的修罗,从来都只有他们主宰别人的命运。 他们是战友,更像是亲人。多年的陪伴,一起上过战场,一起在冬夜里挨冻,一起空着肚子挨饿,一起喝过污水,吃过生肉,一起逃过命,一起追过兵,一起欢呼与哭泣。 虽然他们知道终有一天,会有人陆续离去,也自以为都做好了准备。 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怎么反而放不下了呢? 这一趟出行,一路上尽管艰难险阻,可终究有惊无险。 可是,就已经快要到达目的地,怎么反倒撂下了一个人呢? 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河面,只希望那里能有一个人正在飞快赶来,笑骂着问他们是不是要抛下他! 是的。 这一次,他们真的要将他抛下—— 众人眼眶有些湿润,心中萦绕着轻不可闻的叹息。 从他们入了军队,成为残云骑的一员开始他们便知道,‘牺牲’二字将时时刻刻挂在自己的脑门上,挥之不去。 九君子唇角微抿,随即一拂衣袖,沉声道 : “继续前进。” 众人如闻惊雷,如知天命,当即精神一震,褪去软弱,整装待发。 九君子不再回头,随即头前带路飞身向前。 众人也都打起精神,飞身跟随。 杨彪飞身之际再次看向河面,口中喃喃道 : “小威子,你安心走吧——” 众人一路艰难险阻,无论前路多么凶险,他们也要冲破难关。 到达一切不可能到达的地方。 完成一切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是他们的使命。 是他们的信仰! —— 穿过无数艰难险阻,沼泽瘴气,九君子一行人终于来到炎彧国边防地带。 那些炎彧国士兵修整道路留下的痕迹清晰可见,看到这些,他们仿佛看到胜利的曙光,也同样看到了即将染满鲜血的战场。 如何才能不虚此行。 如何才能凯旋而归。 便看片刻之后,他们浴血奋战。 九君子挥手示意众人停下。 前方密林深处正站着炎彧国士兵岗哨,看来是在为修整道路的士兵们放哨。 杨彪手一挥,便见身后几人立刻悄然飞身靠近那炎彧国士兵,不过瞬间便轻松将那些士兵放倒。 几人查看了下四周情况,当即向密林深处的众人挥手。 九君子等人收到信息,立时向前方进发。 一路上,见兵杀兵,见将折将,那些已经修整的差不多的道路被他们更加恶意的毁坏。 众人这才得了九君子的命令,想着万恶山以西飞身而去。 —— 还是那一片荒芜草地,此时正等候着白平众人。 白平看着太阳西斜角度,当即跳起身,整了整身上的衣着。沉声道 : “不要再等了,出发。” 身旁的侍卫闻言当即颤了颤,开口道 : “辅机将军,大将军的指令还没有来,我们是不是再——” “你知道什么?!”白平厌恶的瞪了那侍卫一眼,随即沉声道 : “已经申时三刻,秋日天短,我们若想安然经过万恶山必须的耗时一个时辰,且必须得白日。若是再这样空等下去,恐怕就天黑了。难不成我们要在这万恶山过夜不成!” 一提到要晚上待在万恶山的四周,众人立时毛孔直立,连连摇头。 白平大步翻身上马,开口道 : “速行!说不准在半路就能够遇到大将军派来的指令。” “是!” 众人当即整理行囊,跟随着白平前进的方向而去。 —— “他奶奶的。一路损兵折将终于等到了他们!” 万恶山内,靠近白平一行人的边缘地带,正隐匿着那九君子众人。杨彪放眼望去看到了白平一行人。当即拍了拍九君子的肩膀,笑道 : “不愧是军师,竟然知道白平肯定不耐烦再等,会擅自前来。” 九君子闻言抿唇摇头道 : “白平此人行军做事还是可以的。如今已经申时已过,他自是知晓万恶山内的情况,自然会等不及擅自前来。” “哼!那就让他有来无回!”杨彪折断一枝树枝,哼声道。 九君子双眸注视着白平一行人前来,脑中谋算着战术,只待那白平进来万恶山内,便摘了他的项上人头。 第叁玖章 了结 众人屏息以待,耗时多日的奔波,无数次惊险的逃脱,他们肩负着使命与责任如今,只等待机会来临的那一刻。 —— 静谧—— 等待—— —— 蓦地,众人只听到仿佛是从天际传来的一声清喝,恍然抬眸间,只见那自远处翩然而来,飘身落下的一道碧青色身影将所有人的视线吸引。 一袭碧青色衣裙,青丝如瀑,或许是因为一路上风尘仆仆,她鬓角旁的青丝有些微微凌乱,却更为她清透的小脸增添一抹亮色。 只见她右手执剑,闪着寒光的刀刃在西斜的秋阳照射下发出灼然的光晕,晃花了旁人的眼。 女子抬眸,眸光扫向白平一行人,最终定格在白平的面上。冷峻肃杀的眉宇,微抿清冷的唇角,暗沉如海的双眸,没有一处不让所观之人为之一振。 此人正是自壹望城不停歇赶来的龙倾国! 九君子双眸微凝,看着不速之客的到来,当即挥了挥手示意身后众人暂且观战。 白平早在龙倾国到来之时便收住了前行的步伐,此刻,他感受到那有些渗人的目光,不禁脊背一寒,有些不明所以。 “大胆!辅机将军的大驾也敢阻拦!”一旁的侍卫伸出手中利剑端坐在马背上,指着正前方龙倾国的身影,怒声道。 白平眯了眯眼,双眸望向龙倾国的面庞,那张面孔蓦然与脑海中画卷上的女子融合,却比那画像上的女子多了太多灵气与清透。 “你就是倾国修罗!”白平自信满满,紧紧盯着龙倾国的面庞,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 龙倾国唇角微扬,闪过一抹嗜血的弧度,清声道 : “听到我的名字自你的口中念出,还真是让我感到恶心!” 白平已经摆出英姿飒爽的姿态来,却不曾想被龙倾国此番言语侮辱,当即面色一变,沉声道 : “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江湖中人也敢这般辱骂本将军?!本将军的口中能够念出你的名字,那是看得起你!休要给脸不要脸!” 龙倾国冷哼一声,握着倾国剑的素手微微翻转凌厉的隔空指向白平,沉声道 : “白平!我且问你,壹望城的连云街的火灾是不是你所为!” 白平只感觉自己平日里的傲气在面对不远处的女子时,不知为何竟尽数消失。此刻闻她此言,面色变了又变,当即沉声道 : “不错!本将军杀几个老百姓而已,你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江湖中人也敢有何异议?!那些江湖草莽杀不得你,便由本将军亲手了结了你!” “了结?”龙倾国嗤笑一声,握着剑柄的素手收紧,青筋交错。只见她利眸扫向白平,用着极轻的声音说道 : “既如此,你已亲口承认便好!让你活着离开壹望城已经是我的过错。今日,我便让你知道什么叫做‘了结’!” 龙倾国蓦地声色俱厉,左手处瞬间涌现出一条青绫,只见那青绫犹如一条灵活的蛇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向那围在白平身前的士兵。 只听得一阵惨叫,那些士兵已经被掀翻在地,痛苦的呻吟。 “都给我上!”白平一声怒喝,只见身后被龙倾国猛烈的攻势吓傻的士兵这才又扬起手中利剑向龙倾国冲杀。 龙倾国冷笑一声,当即挥舞着手中利剑与青绫,身法迅速的穿梭在士兵们中央,不过瞬间,便见那些冲过来的士兵身影一顿,颓然倒地。 “世人赠我倾国修罗之名号。白平,今日我便让你知道,什么叫做修罗!!”龙倾国平声说着,而那仿佛啐了毒的话语穿过众人,竟直直的钻进白平的耳朵,那语气中必杀的意念,让白平止不住心底一寒。 行军多年!他白平可曾被人如此侮辱!况且还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江湖女子! 白平当即便红了眼,立时飞身而起脚尖轻点马背,伸手抽出腰间弯刀,双手紧握刀柄,便凌空飞向龙倾国,将弯刀斩向她。 龙倾国清除最后一波士兵,当即抬手用剑硬生生挡下白平的凌空攻势。 二人功法内力相抵,竟同时将对方震的连连后退。 龙倾国身形缓冲后退几步,当即站稳了脚步,利眸扫向白平。 只见白平脚步划出一段距离,想要稳定身形,却踉跄后退几步,以刀置地,这才勉强稳住脚步。当即面色一变,神色严峻的看向不远处恍若无事的龙倾国。 这一番较量,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不远处的密林深处,杨彪见状喜上眉梢,当即道 : “那个白平似乎不是那女子的对手!” 九君子一直静静观察,闻听杨彪此言,当即开口道 : “不是似乎,是压制!你看白平的脸色,他必然是已经探查出自己的功力不如那女子。” 杨彪乐呵呵道 : “那好啊!不管那女子是干嘛的!只要能杀了白平,咱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九君子闻言扫向杨彪,当即沉声道 : “杨彪,你在想着什么!白平必须由我们诛杀,且必须要让白哲知道是我们所杀!这样我们的目的才算达成!” 杨彪被他这一吼,当即想起了其中的厉害关系,若不是为了让白哲对倾谪起兵,他们也不比冒死穿过万恶山,亲自动手了! “是是是!我杨彪头脑简单,得意忘形了!军师责骂的是!”杨彪当即连连点头,一副任君责罚的样子,偏偏他又生的五大三粗,这幅模样着实滑稽。 身后众人看到这一幕不禁唇角微扬,他们一直觉得,能拿住杨彪那粗犷的性子的人,除了他们的大将军。就只有他们的军师了! “知道就好!”九君子没有时间再像往常一样与杨彪调笑,当即转眸看向龙倾国与白平二人,沉声道 : “所以!绝对不能让那女子杀了白平!” “是!军师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杨彪重重点头。 “事不宜迟!杨彪,你带领半数人深入万恶山,故意显现踪迹给那白哲派来迎接白平的炎彧国士兵看到,且要做出我们很多人的假象。”九君子沉吟瞬间,当即估算道 : “带几个来过万恶山的兄弟一起,务必在一刻钟内将他们引到此处!务必保证安全!” 第肆拾章 强盗 杨彪不问其他,当即领命,领了半数人便迅速消失在丛林间。 剩余的半数人摩拳擦掌,只待九君子给出命令,也好速速去执行! 九君子看了眼天色,随后向众人中的几名士兵开口道 : “你们都是曾随着大将军出入过万恶山的人!那是你们光辉的历史事迹!如今,接下来的行动需要你们的经验!” 当即便见近十名士兵重重颔首,其中一人恭声道 : “军师只管吩咐!” 九君子点头,沉声道 : “一会你们全数去搬运那中间一辆黑色马车内的东西,不管一会儿发生什么情况,都只管搬运,之后便由你们几人带领着原路撤回。我与杨次将定会带着其余的兄弟随后而至!务必保证自身安全!情不得已时大可放弃搬运的东西!” 众人闻言面色微沉,却当即恭声应是! 九君子转身看向已经被龙倾国压制的垂死挣扎的白平,当即一挥手,便率先冲出密林。 出了密林,九君子便直直的向着龙倾国与白平打斗的方向飞身而去。而那半数残云精兵当即目不斜视的,向着那失了防守之人的长长的粮草队狂奔而去。 待来到那中间黑色马车让,便利落的刨开麻袋,将里面一个个大约十寸方圆的圆球一一抱走。 ——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龙倾国怔了怔,仅仅瞬间,那手中正要砍向白平项上人头的长剑也被一个不速之客拦截。 龙倾国当即身形一转,撤开一段距离单手执剑紧紧的注视着来人。 九君子堪堪拦下龙倾国的利剑,当即一把点住白平的穴道,将手中利剑放在白平的脖颈处。 龙倾国道是白平的援军到来,只是放眼望去,那一个个蒙着面,像是强盗的一样生拉硬拽着物资的众人。又看了眼将利刃放置在白平脖颈处的男子,不禁唇角一抽,清声呵斥道 : “你们是什么人?!强盗?!” 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抢人头么这不是! 九君子束缚了白平,闻言不禁嘴角狠狠一抽,他们堂堂残云骑,竟被说成是强盗?! 九君子一抬眸,正看到不远处生搬硬拉的众人,止不住嘴角抽搐的更厉害,是是是挺像强盗的?额—— 没有多余的时间解释,九君子当即向龙倾国施了一礼,清声道 : “姑娘,在下得罪了!这白平的性命,在下不能交给姑娘!” 果不其然! 龙倾国秀眉一竖,清喝道 : “东西你们尽管拿!但这白平的项上人头,我非取不可!” 九君子抬眸看向不远处已经陆续撤离的众人,当即估算着时辰,随即轻声道 : “姑娘,白平的性命自然留不得,但在下还请姑娘将白平的性命交于在下了结!” 仅仅是二人说话的功夫,那些生搬硬拉的众人已经尽数褪去,隐身与密林深处,不见了踪影。 龙倾国眯着眼睛看向众人手中只拿着一样物什,对于其他的金银珠宝,粮草软褥皆不屑一顾。且撤离时有条不紊的顺序,又看到他们竟尽数退至万恶山内,不禁利眸扫向九君子,沉吟道 : “你们不是强盗。” 九君子觉得自己刚刚平静的嘴角再次狠狠一抽,当即带了淡淡‘笑意’,轻声道 : “如姑娘所言。” 龙倾国暗暗思衬,方才那一行人动作整齐划一,纪律严谨,进退有素。如果是什么门派中人也必不可能有如此严谨的纪律与协调性,他们不是江湖门派中人,更像是受过训练的军人! 龙倾国蓦地双眸微眯,清透的双眸注视着九君子,执剑姿势看似随意,却已经是入骨的老练。且从头到尾没有粗鄙不堪的言语与攻击性,想来是不想和自己发生争斗。偏偏,又那么坚定的讨要白平的性命。 蓦地,龙倾国看向九君子腰间的那把玉扇,仅仅是一瞬,便当即抬眸看向九君子。 九君子被她这一打量,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有些不自在,看她清透如水的双模望来,他心里咯噔一下,已然清楚她此刻的猜想。 “你是倾谪国九君子!”龙倾国蓦地出言道出心中所想。 九君子闻言,不禁有些叹服,当即轻声道 : “不错!在下倾谪国残云骑军师,九君子!” “果然!”龙倾国蓦地淡了眸中点点肃杀,转而恢复了平常颜色,哪里还有方才的万分戒备,剑拔弩张。 九君子见她突然就卸下来对自己的防备,不禁微讶。 龙倾国自是想起了司安,而世人皆知司安是倾谪国军队,与残云骑的大将军,而身为军师的九君子,自然就是常伴他左右,为他出谋划策的人了。 原来,他身边的人也都果真不凡! “你们想杀了白平,让白哲起兵。”龙倾国说了‘你们’二字,自然是将司安也带了进去。 九君子闻言不禁又开始对龙倾国升起了防备,看着面前女子信心十足的推测,他不禁想起了司安说出计划时的模样。他们二人的神情,与给人的感觉竟出奇的一致。 白平自是听到了龙倾国的话,不禁瞪大了双眼,无奈哑穴被点,根本无法发出声音。看着龙倾国望向他时,那嗜血的眸子,他只觉得命运之手已经扼住了自己的喉咙。 龙倾国已经知晓现下情况,自然也不再着急抢人头,至少她知道了对方身份。 “如果我所料不错,你想要从我手中抢下白平,是要让白哲的人亲眼看到是你们杀了白平。所以你才出手阻拦我,不想让如此关键的他就这么白白牺牲了。”龙倾国双手环抱胸前,此刻她反倒不急了,反正没跑。 九君子闻言不禁摇头轻笑,道 : “姑娘果真聪明。” “这个计策是他想出来的吧?”龙倾国蓦地开口问道。 九君子听她如此相问,不禁微怔,随即开口道 : “姑娘与大将军相识?” 龙倾国看着九君子依旧不曾卸下的防备,不禁轻笑摇头道 : “你不必防我。我此行便是要寻他的,只不过中途出了些变故,只能等杀了白平才能继续寻他。没想到,反倒遇上了——”她挑了挑眉,看向九君子,双眸中尽是爽朗清透的笑意。 龙倾国眉眼清透,神情洒脱,心中所想仿佛一眼便能忘穿。 九君子看着她清透如水的模样,竟从心底生出了对她持有怀疑态度的愧疚之感。 第肆贰章 怕疼 “姑娘既与大将军相识,又知晓大将军之意。想来不会从中作梗。那在下便在此多谢姑娘。”九君子微微颔首,神色谦恭礼让。若是龙倾国不加以阻拦,那他果真要谢过她,因为,他不是她的对手! 龙倾国挑眉,唇角微扬,看向白平面如死灰的嘴脸,不禁勾唇道:“我可以不阻拦你们的计划,但白平此人的性命,我必要亲手了结!” 此话何意?九君子抬眸看她,见她神色坚定,望向白平的双眸里尽是滔天的怒火与绝杀之意。想来是与白平有什么深仇大恨,必亲手杀之不可。只是,白平的性命只有一条,他与她二人之手,如何诛杀? 龙倾国似是看穿九君子之想法,当即抬眸一笑,道:“我可以帮你让白哲的人亲眼看到是你杀死了白平。” 九君子挑眉,明白了她话中含义。只是,她果真能够做到? 龙倾国抬步上前,伸手入怀,一刻丸药被拿出,当即一把握住白平的下颚,使他嘴巴微张,那枚丸药立时便被他吃进肚子里。 白平的身子在颤抖,确实被吓得! 九君子抬眸看向龙倾国,意在询问。因龙倾国走到近前,他这一抬头正看到龙倾国眸中势在必得的得意笑意,再配上唇角的轻蔑,活脱脱一副山大王的模样。 他有些怔神—— 龙倾国不等九君子发问,当即开口道:“这药会在片刻发作,届时白平便会进入假死状态。之后,你知道该怎么办——” 九君子被她自信一笑晃了眼睛,当即收回目光,重重点头,沉声道:“姑娘放心,只要达到目的。到时候白平的性命全然交给姑娘处置。” 龙倾国唇角微扬微微点头,看向九君子,一副‘你很上道’的神情。 九君子见她如此模样,不禁有些哑然失笑。 龙倾国蓦地看向不远处的密林,笑意淡下,轻声道:“他们来了,我先躲起来。” 九君子点头,便看到龙倾国的身影刹那间隐去。 “哈哈哈哈,尔等还不束手就擒,看看我们军师手中是谁?” 只听得一声粗犷的笑意自密林深处传出,接着便看到以杨彪为首的数十名残云骑齐齐飞身而出。 而其后,则是追赶而来的炎彧国士兵,为首追来的的正是曾将领。待看到那挟持白平的人之时,霎时变了脸色。 不知何时,九君子已然摘下面上黑巾,那一张清逸俊雅的面庞显露出来。 普通人或许不知,可是交战已久的两国将领又怎会互不相识?曾将领当即便认出了九君子,再看那站在其身后的数十人,自然知晓那便是其手下的残云骑了。不禁大喝道:“九君子!我们两国已然休战,你竟然敢私闯边境,截杀我朝大臣!” 九君子唇角微勾,手中利刃当即划向白平的脖颈,只见一道血印顿时流着鲜血。 “曾岩,成者为王败者寇,兵不厌诈你不是不懂!白平的性命,我今日是要定了!”九君子一声清喝,当即重重压下手中利刃,便见白平蓦地双眸圆睁,随即紧紧闭上,没有了一丝气息。 曾岩见状当即便红了双眼,立即一挥长剑,指挥身后众士兵向九君子众人冲杀而去。 九君子与杨彪对视一眼,当即重重点头。 只见几名残云骑快步移至那一队粮草旁,伸手入怀掏出数把火折子扔向马车内,霎时间便着起了大火。 一时间,厮杀声不绝于耳。 而九君子一行人目的已然达到,不再恋战。当即在一众残云骑的掩护下,飞快的带着白平的‘尸体’飞进万恶山内。 杨彪善后,在斩杀了一波炎彧国士兵后,与那几个做掩护的残云骑精兵一起飞身入林。 密林掩映,随即便看不清了人影。 曾岩大喝一声,当即不待普通士兵跟随,便与几名弓弩手一同飞身入林跟随其后。 密林内,九君子等人的身影阴影绰绰,曾岩等几名弓弩手当即拿起身后擅长的弓弩,弩箭立时便对着前方人影飞射而去。 曾岩善用弓弩,其带领手下特训的弓弩手在炎彧国军队中更是占领了一席之地。 只见弩箭出鞘,当即便有几名垫后的残云骑受了弩箭,索性未中要害,皆在身影一顿以后,更加快速的向前飞去。 曾岩双眸冷凝,手中特制的双弩箭孔被拉到极致,待对准了九君子的走向,当即咬牙发狠的松手。 只见那两支犹如脱缰野马的弩箭,夹带着破空之势向着九君子的要害击射而去! 九君子一手抓住白平身影,飞身之余,蓦地感到两道冷冽的寒芒向着自己的头颅与左胸飞射而来,不禁双眸一沉。 手中之人让他多有不便,只见他拼尽全力身子以诡异的弧度扭转,堪堪避开左胸要害,一枚弩箭直直射进他的左肩。而竟一枚弩箭正冷冽的向着他的天灵盖飞射而来。这一次,他确实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 杨彪蓦地睁大双眼,无奈身形落后甚多,根本无力阻拦。众人皆眼睁睁的看着那一枚弩箭即将穿破九君子的天灵盖,要了他的性命! 惊魂——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自密林深处蓦地飞身而来一道碧青色身影,那速度竟比离弦之箭还要快上几分。 九君子心凉之余,只觉得那一道寒芒的气流已经快要刺破他的皮肤。却突觉眼前一暗,一只玉臂已然在千钧一发之际伸至自己的额前,只听得一声利器入骨的声音,随之发出的是一声女子的闷哼声。 九君子蓦地转眸看去,便见衣袖翻飞,龙倾国眉头微蹙的模样映入眼帘。接着便见她用另一只手一把拉住自己的手臂,借力给自己因为受伤而有些减缓速度的身子。 九君子蓦地唇角微抿,看不到她被衣袖掩盖下中箭的手腕,却随即全力运功借着龙倾国的助力加快速度向远方飞去。 杨彪等人大惊失色之下,见九君子被人救下,当即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随即全力追赶而去。 密林深处,不过瞬息间便不见了众人踪影。 密林静谧,早已寻不到他们一抹衣袖。 曾岩见状蓦地一把摔掉手中弓弩,嘶吼一声,却已经无济于事。 第肆贰章 怕疼 片刻以后,万恶山密林。 白平被重重摔落在地,躺在地面上犹如一动不动犹如一条死狗。 随即便见九君子与龙倾国齐齐落下脚步,九君子眉头微蹙单手捂住左肩,脚下一个踉跄。 “忍着!” 龙倾国蓦地伸手封住九君子左肩穴位,一把抓住那深深镶嵌进九君子肩甲处的弩箭,利落的一拔。 “唔——!”九君子蓦地眉头紧皱,咬牙忍住痛呼。 “诶!你干什么!” 只见杨彪飞身而下,顿时迈着大步跑向九君子,正见到龙倾国竟下狠手的将那弩箭拔出,鲜红的血晃了他的眼睛,让他一直微颤的心不禁又惊了一惊。 龙倾国却是丝毫不理会,兀自伸手入怀掏出一瓶药粉,向九君子的肩甲伤口处洒去。 “杨彪!不得无礼!”九君子一把拦截住杨彪即将抓住龙倾国手臂的大手,当即甩向一旁,沉声道:“这位姑娘是在救我!” 杨彪被九君子呵斥,这才头脑一清,看向龙倾国利落的速度,不禁怔了怔,转头看向九君子。 此刻他的大脑还停留在那差点要了九君子命的瞬间,任是他纵横疆场数年之久,见过无数尸体成山,血流成河。可是,他唯一不能看到的就是司安大将军与九君子受伤,在他的心里,他们二人就是主心骨,是整个残云骑的脊梁。他们二人若是倒下了,那他就完了,残云骑也完了。 如今,杨彪看着九君子依旧好好的活着,不禁有些莫名的苦涩。他自小便粗狂成性,也的不懂得儿女情长,可是那不代表他就傻,他心里有放不下的人,有放不下的事,他杨彪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九君子,我以为你这次死定了。”杨彪恍惚间喃喃道。 “扑哧——” 一声轻笑传来,却是听到此话的龙倾国发出的,只见她利落的为九君子上完药,这才看向呆呆的杨彪,开口道:“喏,赶紧给这个你以为要死定的人包扎伤口。” 龙倾国清笑一声,当即掀起右臂衣袖,蹙眉看着已经将自己的手腕贯穿的弩箭,随即伸指点住右臂大穴,用左手比划了半天,终究是没敢去拔。 她怕疼! 她真的怕疼—— 九君子见她此刻反倒畏缩起来,那蹙眉叹气的脸部表情煞是丰富,不禁轻声道:“我来帮你。” 龙倾国挑眉看他,见他血淋淋的左半边肩膀。当即用力的摇头,撇嘴道:“我可信不过你。” 拒绝帮助且连带损人的话竟说的这么理直气壮,恐怕也就只有龙倾国了。 九君子闻言怔了怔,却仍旧伸手右手,唇角含笑,轻声道:“你放心,不会很疼的。” 他的声音属于温和清润的那种,此刻轻柔的说出来,倒像是在蛊惑一般。 但对于从小就听惯了千痕讲话的龙倾国来说,完全免疫。只见她挑了挑眉,仍旧怀疑的看向九君子。 没办法! 只要是和疼沾边的事情,她就得慎重慎重再慎重! “姑娘,我们军师可是出了名的温柔体贴,你就放心让他拔好了。”一边正在为九君子包扎的杨彪实在是看不下去二人如此磨磨唧唧,这才出声对龙倾国说着。要不是他看在龙倾国救了九君子的份儿上,如此磨叽的女子,他早就开口赶人了! 温柔体贴? 龙倾国蓦地看向五大三粗的杨彪,又扫向他身后狂点头表示赞同的众人,不禁唇角抽了抽。 一大群男人说另一个男人温柔体贴,她怎么就是感觉有点不对劲儿呢!龙倾国看向九君子,正好见到他有些抽搐的唇角,和尴尬的面庞,不禁哑然失笑。 女子清亮的笑声响彻古木参天的老林,那碧青色的衣裙在威风中摇曳,为众人紧张多时的心平添了一抹轻松之意。 然而神经粗大的杨彪却是像看有病之人一样瞅着龙倾国,看着她正在滴着血的手腕,不明白她因何可以笑的这么爽朗。 “是吗?那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让你们口中温柔体贴的军师来帮我把箭拔了。”龙倾国大步向前,向九君子伸出右臂。 九君子闻言不禁无奈的看着龙倾国调笑的面庞,摇摇头,道了声:“得罪。”这才伸手覆上龙倾国的手臂,右手一把握住箭尾,正要用左手握住箭头,却突然想起自己呢左手左边肩甲受伤,左手根本不能正常发挥。 “我来握着箭头。”龙倾国看出他的为难,当即一把握住穿过手肘的剪头。 九君子抬眸看了她一眼,唇角微扬,当即垂首敛去笑意,双眸之中尽是严肃。 只见他运气与右手,紧紧握住插满羽毛的箭尾,蓦地一用力,便硬生生将箭尾掰断,而箭身却丝毫微动。 龙倾国没有感受到被牵连的疼痛,当即挑了挑眉,连连点头赞叹:“不错不错!技术不错!来来来,箭尾已去,接下来就拔箭吧!” 九君子抬眸看向,不禁轻声道:“将箭身拔出,恐怕就有些疼了。” 龙倾国一听到疼的字眼,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当即猛的闭上眼睛,表情视死如归,沉声道:“来!” 九君子见她悲壮的表情,不禁哑然,当即伸手紧紧握住箭头,微抿唇角,瞬间便利落的将箭身从龙倾国手腕内拔出,连带出一道血线,与一声闷哼。 龙倾国蓦地咬牙,眉头微蹙,喃喃道:“这不是有些疼,是非常疼——” 九君子见她有些惨白的脸色,当即没有了笑意,不禁开口道:“姑娘方才的手中良药快拿出来,上点药就不疼了。” “你说谎,那药是止血的,又不是止疼的。看来,我得再研究研究一种能够止疼的药出来。这疼的感觉真的是一辈子也不想再受!”龙倾国嘟囔着,当即伸手入怀掏出方才那瓶药粉洒在伤口处,随后撕下一片衣角,随意的包扎起来。幸亏没有伤到手筋,要不然她还不就废了! 九君子看着她利落的包扎手法,不禁轻叹,如此怕疼却要行走于江湖之间,想来刀光剑影已是家常便饭。 难道,她不应该是养在深闺中,绣花作画的闺阁小姐吗? 正值乱世,山河动荡,却偏偏置身于江湖之中,恐怕以后得痛还有很多—— “九君子。你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事?”杨彪开口问道。 九君子微微摇头,轻声道:“幸而箭上没有毒,也幸亏有姑娘相救。”只见他转眸看向龙倾国,拱手道:“姑娘已然知晓在下的姓名,那在下便冒然请教姑娘的大名了。也好来日报了这救命之恩。” 第肆叁章 引开 龙倾国闻言挑眉看向九君子,随即也抱拳拱手轻声道 : “在下倾国。”‘倾国修罗’这个名号什么的,还是不提为妙。 如今江湖中人恐怕已经传遍了,‘倾国修罗’此人是炎彧国国主的师妹。但是不知道司安这些人知不知道。反正那一夜见过她的人都死光了。 额,貌似还有司安。 当然除了白四娘他们知晓她的名号。 不过他们在又不会巴巴的跑来告诉司安他们。所以她目前在倾谪国应该还是‘安全’的。至少不会被倾谪国人用有色的眼光看待。 其实她倒是不觉得同一个师门有什么不妥,她可是个不掺和任何一方斗争的世外人,她的理想就是像她师父那样! 可在此刻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万一人家有想法呢? 唉!一个个的,真麻烦! 九君子闻听她的姓名,不禁怔了怔。 龙倾国见他如此反应,也见怪不怪,笑道 : “喏,你家将军听到我的名字时比你的反应奇怪多了。那没办法,我就叫倾国,那怎么办?” 九君子听她如此说,当即轻笑摇头 : “倾姑娘莫怪,在下并没有什么恶意,大将军他也自然是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只是,只是终归还是有些惊讶罢了。” 龙倾国挑眉点点头,不置可否。当即也不想再纠结于自己的名字和别人的反应,只见她大步走到白平跟前,踢了踢他犹如死猪一般的身子,眼角的笑冷却。 九君子见状,当即道 : “现下,倾姑娘想让白平如何死,都任由姑娘定夺。” 龙倾国双手环抱胸前,看着白平身上的一身军衣,不禁轻笑道 : “好啊!那就多谢了!” 九君子摇头,轻声道 : “何必言谢。要谢也是在下谢过倾姑娘。” 龙倾国耸耸肩,当即看向九君子,又看了看他身后众人,斟酌着开口道 : “要不?你们就先行吧!我还要想想让这个白平什么个死法?以后咱们江湖再见!” 九君子不料她说出此话,当即怔了怔,抿唇道 : “倾姑娘难道不和我们一路吗?倾姑娘不是说也在寻大将军吗?如今,大将军就在阁城。” 龙倾国闻言笑了笑,轻声道 : “当然要寻他。只不过不是现在,为了追捕白平,一路上赶时间而来。答应他的事还没有去做,暂时不能去见他。不过,我们应该很快就会再见了!” 九君子见她去意已决,当即拱手道 : “那好!那九某便在阁城等候倾姑娘的到来!到时候定会为倾姑娘接风洗尘,聊表相救之情。” “好啊!那你们就等着我吧!我很快就会去的!”龙倾国扬眉轻笑。 九君子这才微微颔首,随即开口道 : “万恶山艰难险阻,姑娘所想此刻出山,便向西直走,此处尚未到达万恶山深处,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危险。倾姑娘一路保重!” “好的!谢谢!”龙倾国点头,正待说些什么却突闻不远处密林深处丝丝动静,不禁双眸微沉。 看向九君子染血的手臂和他身后许多受伤的残云骑,当即双拳紧握,猛的皱了皱眉,拍了把额头,懊恼道 : “哎呀!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做!” 九君子被她突然一惊一乍的模样惊的怔了怔,又听得龙倾国皱眉道 : “此事有些麻烦,不如这个白平便暂且由你来带走关押着。等我办完事找你们时,再手刃了他!” 九君子闻言一怔,轻声询问道 : “倾姑娘可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不如告知在下,在下也好——” “我哪里需要什么帮手?好了,你们赶紧带着白平走吧!我得赶时间呢!”龙倾国豪气的挥手,说着就要跨步走。 九君子抿唇,本着信任,不疑有他。当即就要开口告别,却被龙倾国打断,道 : “快走吧!男子汉大丈夫的如此磨叽可不好!” 九君子闻言轻笑,看向杨彪。杨彪随即一把扛起白平。九君子这才一躬身,随即带着众人,飞身而去,前去追赶已经先行离去的另一半残云骑。 龙倾国目送他们离去,抿唇淡了笑意,这才转头看向密林深处已经越来越近的人群,不禁唇角讽笑。 白平,没想到你的命还真是值钱,竟然让他们不要命的追到万恶山中来! 不过,没用! 龙倾国抬眸看了眼倾谪国阁城的方向,不禁唇角微扬道 : “哎呀呀!这可怎么办?司安大将军,这下你可欠我一个大人情了呢!” “你说我自从遇见了你,就开始第一次杀人,第一次被别人追着逃命,第一次被救。如今还得千里迢迢跑过去给你送九尊令,就我这一贯懒惰的性子,还真是活见了鬼了才这么积极。” “就当是我的名字的缘故吧?谁让咱俩都是倾国。哈哈,你要是变成女的,那咱俩就是好姐妹了!” “咦~不对,你变成女的这个可能性不大,应该是我和你那个未婚妻是好姐妹,我和她才都是倾国嘞!” “……” …… 龙倾国觉得自己是真的患了疯魔症,大难临头竟然还有心思胡扯八道。 远处密林深处的动静已经越来越大,龙倾国蓦地伸手入怀掏出一枚小小的黑色圆球,猛的运功向身后的密林投掷而去。只见那枚黑色圆球蓦地炸开,瞬间散发出浓密的烟雾弥漫笼罩在身后的密林中,遮挡人的视线,看不清楚一切。 (某女 : 我去,我衣服里能装的东西可真多!) (某作者君 : 表谢!) 龙倾国蓦地掩住口鼻,当即大喝一声 : “九君子,快带着白平往那里跑,那里没有毒气,这边全是瘴气不能走人。” 接着,便见她大步向一旁的密林深处跑去,而那随之跟来的曾岩正看到密林掩护下,龙倾国消失的身影。 他可是没有忘记,方才自己那就快要一举要了九君子性命的弩箭,是被那个碧青色女子给拦下的! 只见他倏地停下脚步看向正前方,正看到那里弥漫着浓密的烟雾,随即面色一变,赶紧掩住口鼻。 他身后的众人也赶紧捂住口鼻,生怕自己被瘴气沾染,死在了这万恶山里。 “追!”曾岩大喝一声,随即带领众人向着龙倾国逃跑的方向追去。 第肆肆章 白哲 龙倾国快速飞身之余看向身后狂追而来的曾岩众人,不禁轻笑道:“这家伙还真是上道!嗯对!就是这样,跟着本姑娘走吧!别回头,别停下,本姑娘带着你们逃离你们害怕的万恶山。不客气。” 龙倾国唇角轻笑,口中说着调侃曾岩的话,可速度速度丝毫没有慢下来。只见她脚下生风,偏又在曾岩众人快要跟不上的时候稍稍放慢一点速度,就这样吊着曾岩一行人尾随她行了半晌。 为了不让曾岩起疑心,她一直都是往万恶山内,倾谪国的方向在跑,虽然她心态一向乐观,可一路上重重艰难,还是让她不得不煞费心思的去化解。 能够成为世人眼中的噩梦,万恶山的传闻不是瞎传的。 此刻,天际的秋阳已经垂下山去,那万恶山内遮天蔽日的古木,早便已经将最后一点光亮遮挡。 四周一片死寂,静的出奇。 龙倾国蓦地停下脚步,凝眸扫向四周暗沉的颜色,当即掏出手帕蒙住面。那四周隐藏在暗夜下的浓郁颜色,才是真正的瘴气! 四周的草地上也都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动静,想来这里四周必定有沼泽地,那些毒物自然晓得哪里危险,哪里安全。 龙倾国止不住苦笑,人家小畜生都知道躲着走的地方,她却必须要用来掩护自己。 后方似乎没有了动静,不过她可不认为曾岩已经放弃了追赶。想来是他们也察觉这里已经深入万恶山,情景险峻,不得不小心些了。 不远处,一群人小心翼翼的探查着四周的情况,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没了命。 蓦地,只见其中一个士兵伸手入怀拿出一个火折子便点燃起来,却被曾岩一把抓住扔进水沟里。 “谁让你点火的!”曾岩压低声音怒吼,却蓦地脸色突变,警惕的看向四周。 众人只听到原本寂静的密林,此刻竟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来,仿佛千万只脚在草地上摩擦,直听得人心里发毛。 那一抹火光,正是引来发出这些声音的毒物的来源。 在这万恶山里,有许多毒物,它们常年面对的是一望无际的黑夜,只要有一点光亮,它们便会纷至沓来。 众人只觉得耳膜发麻,止不住心惊肉跳的围成一个圆,警惕的看向四周。不知何时,手中的刀剑已经不自觉的紧紧握住。 蓦地,只见那发声的来源又发出沉闷的叫声,各不相同。有些士兵已经吓的双手颤抖,冷汗直冒。 只听得曾岩大喝一声,道:“快!杀了那些毒物!要不然我们都得死!” 众人被这一声清喝叫醒了头脑,当即咬牙向那纷涌而来的各种见不上名的东西扬起剑砍去。 —— 龙倾国旁观着不远处的那一幕,不禁无辜的耸了耸肩。 “这可不能怪我,谁让你们在这万恶山外生活了这么久,竟然都不知这万恶山林内的小生命都是不好惹的主?还敢点火,你不遭殃谁遭殃?” 看着那些人上蹿下跳的模样,她止不住瘪瘪嘴,一群大老爷们能被吓成这个样子,也真是奇哉。 “诶,它们喜欢火,你们就往远处扔一些火折子把它们引走好了啊。” “诶诶诶,树上也有,爬树上也没有用。” “不是,那么小一只你用剑砍,还不如用脚踩来得快!” “……” …… 只听得那悠然的发慌的声音不时的嘀咕着,看其模样,声情并茂,扣人心弦,仿佛在讲书一般。 明明看样貌很是清丽的一个女子,偏偏此刻让人有些想要暴打她一顿。站着说话不腰疼。 龙倾国斜斜的倚靠在树干上,不时的还捶打着因站的久而有些酸痛的腰。 “别那么害怕呀?它们都是没有毒的。” “打,打跑它们。让它们以后见着你们就得躲着走!” “哎呀呀,曾岩你怎么被咬了?怎么办?诶,反正又没毒,疼一疼也就过去了。” 龙倾国絮絮叨叨的观战,看着一群士兵被一群小东西围攻,那番鸡飞狗跳的场景,还真是赏心悦目。 此刻,她多么想飞奔过去告诉那被咬了,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的曾岩,那些东西没有毒的! 要不然她还能这么悠闲的站着? 她要杀的只有白平一人,这些人跟她根本八竿子打不着,她也不想妄害了人的性命。 如今有这些小东西帮她阻挡住曾岩众人的去路,也是极好不过的! 龙倾国估摸的时间,若是觉得九君子一行人路上顺利,此刻应该已经离开很远了。 只见她当即站直身子,拍了拍衣袖准备闪人,却蓦地被一股浓烈的杀意惊了惊。 电光火石间,龙倾国倏地腾空而起,踏上树干,一个借力落在一旁的草地上。堪堪躲过那闪着寒光的三道菱形箭。 只见那三枚菱形箭‘铮铮铮’的便刺入她踏过的那棵树干之上,深入三寸犹不止。 好强的杀意! 龙倾国握了握疼痛的右手,决定不再恋战,当即转身飞向夜色中的密林,而身后绵绵不绝的剑阵仍旧不断地袭来,只能让她跑得更快。 —— 不知是谁向地面上洒上了药粉,遍地的虫兽蓦然褪尽。 一个一袭黑色战袍的男人飞身落下,稳稳的站在众人前方。 只听得曾岩蓦地惊喜交加,瞬间跪倒在地,冲来人恭声道:“属下参见大将军!” 众士兵也蓦然回神,当即俯身叩首,一同叩拜。 能让曾岩俯身跪拜口称大将军的人,也只有炎彧国的元老级大将军,白哲! 只见暗夜下,一位身披墨色战甲的男子,常言道五十而知天命,看起来,他已经知天命有几年了。 此人已经白发遍布,却面色严峻,双眸闪着精光,隐隐久居高位的自傲与威严流露出来,让人肃然起敬,却又觉得此人锋芒毕露,光芒太盛便易折。 此人正是白哲! 白哲看也不看曾岩一眼,便冷声斥道:“都是废物!一群小小虫兽,都能把你们围困成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真是丢尽了本将军的脸面!” 曾岩众人被白哲呵斥,却不敢言语一声,只匍匐在地跪着,洗耳恭听。 白哲老脸一横,双眸注视着前方密林,一言不发,似在等着什么。 第肆伍章 修罗 片刻,只见前方密林深处飞快掠回一位老者,一袭脏灰衣衫,精瘦干练,头发花白,可那双眼睛却闪着精光。只见那老者飞身落下白哲身旁,手中隐有清脆的铃声响起。却见他腰杆挺得直直的,见到白哲竟也不俯身拜见。在看到那一群匍匐在地颤抖着的曾岩等人,眼中流露出浓浓的轻蔑,继续高昂着只见的头颅。 而白哲似乎习以为常,对他如此行为,视若未闻。 那老者手中铃铛又响,传进密林深处,随即便见随后又飞身而来三人,那三人皆手持银色弓弩,面无表情,一双眼睛没有丝毫的波动,里面没有一丝光亮。皮肤是不正常的铜色,身高体大,飞行速度飞快,可落地以后,便一动不动的定在原地,让人看上去便觉得僵硬如木。 三人给人的感觉就是,更像会动的死人。 “我道是哪位大人物得罪了大将军,竟让大将军唤我林鬼前来出手。没想到竟然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林鬼的声音沙哑刺耳,在这深夜里发出笑声,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白哲闻言微微蹙眉看向一旁依旧匍匐跪地的曾岩,沉声道 : “怎么是一个女子?九君子呢?我的平儿呢?你们一大群人苦苦追踪的竟然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子?!”白哲脸色一变,杀意甚浓。 曾岩颤抖一下,已然意识到自己被龙倾国给诓骗了,当即脑袋飞速运转,沉声道 : “并非并非无关紧要啊大将军!那女子一直和九君子众人在一起,截杀白平公子,她也有份。且属下就要将九君子杀死,是那个死丫头救下了九君子。大将军!那死丫头跟他们的关系肯定不浅,只要困住了那死丫头,不怕九君子他们不来!” 白哲重重的踹向曾岩,将他踢的一个踉跄倒在地上,只听得白哲又问 : “平儿呢?他们劫持了平儿,平儿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传口信的人结结巴巴也不说个明白,你且说来听听!” 曾岩脸色煞白,兀自又爬起来躬身跪下,颤颤巍巍,双眸流转,最终咬牙沉声道 : “白平公子完好无损,不知道被九君子他们挟持了要做什么!想来是要拿白平公子要挟大将军!” 曾岩身后众人闻言齐齐点头,没有人敢说自己亲眼看到白平已经被抹了脖子。他们敢确定,若是此刻他们说出实情,那他们的性命,便到此为止了! 白哲闻言冷哼一声,当即看向林鬼,沉声道 : “如何?” 林鬼诡异一笑,沉声道 : “我林老鬼费了二十年的光阴,才琢磨出一个凶恶无比的修罗阵。而在这凶险万分的万恶山摆成的修罗阵,有万恶山的地利相助更是凶险万倍。生人一旦入内,绝无逃出来的可能。当年司安那小子被皇帝逼进来时我的修罗阵还没有完全做好,这才让他冲出阵法逃了出去,却也让他脱了一层皮。如今可不一样了,我的修罗阵大成,必定能要了他的性命。大将军就等着九君子与司安等人带着白平公子前来换人吧!到时候,我们就将他们一网打尽!” 白哲闻言这才缓了脸色,负在身后的大手紧握,青筋暴起,似是将司安与九君子紧紧的捏在手中,粉碎着。 “传令下去,暂且松懈一下万恶山的巡查,让他们更加容易的进到境内,等到时候——”白哲双目微凝,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此刻,他不知道是为了能够白平的性命而喜,还是为了能够杀死司安众人的性命而喜。 “大将军明鉴!”林鬼冷笑,看向自己引以为傲的三个铜尸,仿佛看到了自己名扬天下的那一刻。 蓦地,白哲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即看向曾岩,沉声道 : “皇帝新任了花千城为将军,此刻已经在路上了!恐怕不出明日便可以到达这个地方!” 曾岩静候,等待下文。 只听得白哲冷冷一哼,沉声道 : “待他到了此地,便传信给他,就说万恶山里困着绑了我平儿的人,让他亲自进来追捕!初来乍到不吃点苦头,日后怕是就不好训了!” 曾岩闻言赶紧点头称是。脑中不禁想起来以往被皇上指派来的将士,皆是越不过这万恶山便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如今那个花千城,怕是也要成为大将军手中的亡魂! 白哲负手而立,看着远处星空,冷哼道 : “我白哲一生征战为了炎彧国,没想到一个刚刚登基的小皇帝竟然就想安插人手进军营?简直是做梦!我白氏世世代代皆是炎彧国的功臣,必将世代传承下去,无论是谁,也不能阻挡!” 夜色下,白哲的声音沉重,带着征战一生的傲气,带着久经沙场的锐气! 没有人会忽略他是一个征战一辈子的大将军!即便他已经年华老去。 —— 密林深处,一袭白衣的男子悄然闻听到他们的话,不禁薄唇紧抿,捂住受伤的左肩,静悄悄的远离此地。 惨白的月色洒在他的苍白的脸上,平添了一抹凝重。往日里清逸的面庞,此刻却眉头紧皱。此人正是去而复返的九君子。 他行至半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以龙倾国对白平的杀意,怎么可能到了手边却又让他们先行带走。 于是,他便嘱托杨彪带领众人一路返回,自己折返回来察看情况,没想到便听到了白哲与林鬼的阴谋。 九君子蓦地停下脚步看向密林深处北面,修罗阵,他怎么就忘记告诉她,这万恶山深处,还有一个修罗阵了呢? 林鬼为白哲卖命,苦心研究了数十年的困阵,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围困住想杀之人。 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莫说他此刻受了伤,即便是没有受伤,他也断断没有可能深入万恶山内,将她救出来。 可是,他又怎么能忍心就这样看着她被围困致死?那本是他们倾谪与炎彧的恩恩怨怨与她无关,而如今就因为一个相助,便硬是要害了她的性命! 不! 他不能让她死,绝不能! 九君子蓦地看向阁城方向,为今之计,只有司安才有能力搏一把。 想到了白哲对司安的性命信誓旦旦的模样,九君子又有些犹豫。以将军之性,若是友人被困,他必定全力以赴前来相救。 可是,这里却正有一个大陷阱等着他!他是倾谪国的守护神,他不能出事! 第肆陆章 诡异 九君子蓦地想起从前,他们二人把酒言欢之时,司安说过的话。 人一生,遗憾之事或许有许多,可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不让自己后悔! 九君子咬唇,若是他不将此事告知,等他以后知道了,怕是会怨了自己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吧?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他那么清透的一个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中都清楚的很。若是自己根本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那不是对他太不公平了吗? 九君子蓦地凝眸,主意已定。 只见他伸手入袖,竟掏出一只手掌大小的机关鸟,随即见他用手指沾染上自己的鲜血,在撕下来的衣襟上写着什么。 片刻便一挥而就,将衣襟塞进机关鸟装信的地方,这才扣动开关,便见那机关鸟倏地展开翅膀便向阁城的方向飞去。 九君子此刻无比庆幸他们的皇上前些日子曾来到阁城,他们入了万恶山大多数化险为夷的倚仗,就是龙羽带来的。 就连这机关鸟,是无极老人赠给龙羽的,他也尽数拿出,一备不时之需。如今,果真件件都利用的透彻。 九君子看向四周漆黑一片,随即踉跄着脚步向密林边缘处走去,他需要找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安全的地方来恢复,也好等着司安前来。 机关鸟飞行速度惊人,不出今夜便会到达司安的手中。若是他想来,不带一兵一卒的情况下。以他的本事,最多明日中午便可到达此处。 九君子抬眸看向密林深处修罗阵的位置,此刻他唯有祈祷,祈祷她在里面能够化险为夷。 虽然相识短暂,可她那么聪慧灵敏,定不会有事的! 九君子薄唇轻抿,随即抬步离去。 —— 四周异常沉闷,漆黑一片,唯有点点从参天古木夹岸苍崖中透出来的一点点月色光斑掩映。 龙倾国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只觉得从心底升起的沉闷感越发沉重,四周的空气都仿佛是凝结的,没有一丝流动。 她不知来回走了多久,始终还是回到了原地。 这里就像是一个小小的世界,而她已经被它困住。 被不明物追赶着,那杀意强大无比,她本能的逃走,却是被逼进了这阵法之中。 手臂阵阵疼痛,还好她的意识很是清醒。察觉这这是有人布下的阵法,她也便歇了能够就这样走出去的念头。兀自停下脚步,选择一个相对安全的地带歇息。 斜靠着大树,龙倾国举目四望,目之所及是浓密的山林,坑坑洼洼的地面,草丛铺就,一望无际。 第一次,她面对他人的手段感到深深的无力。 她的师父是个卜卦大师,是个药师,是个毒师,是个不着调的宗师。可偏偏不是像无极老伯那样的既悟道又精通机关的大师! 她决定了,等她出去了,一定要好好的劝导劝导她的师父,向无极老伯服个软。先学几套机关阵法再说! 龙倾国重重的叹了口气,扶着树干坐下,斜斜的靠着,喘着气。 这里闷的很,吸进口中的空气仿佛是被她生拉硬拽进口鼻中的。空气不流动,幸而这个阵法还算大,她但不至于立即就被憋死。 那可真是丢人丢大发了!到时候指不定他的师父该怎么笑话她呢! 龙倾国哼了哼,觉得是时候发挥自己没心没肺的本事来安慰自己一下。 可看了看四周情况,她还是悲催的想要暴走啊! 这世间,好人难当啊!像她这种上赶着做好人的人,更加是绝种了啊! 师父,您现在是不是正在卜卦,卜到了你的小徒弟就要玩完了,然后你就哈哈哈大笑三声,准备出山再收一个省事儿的关门弟子? 她的师兄啊,还等她回去呢!我可是要杀了你朝廷命官的人,估计她的师兄知道了也是气得跳脚吧? 想来想去,她还剩下一个好友那就是花千城。可是她把他当好友,可他却不曾把她当好友啊! 再有就是只有一面之缘,却是罪魁祸首的司安!你在哪呢!赶紧出来救你的救命恩人! …… 龙倾国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要死了,竟然不知不觉把所有人都念叨了一遍。 不该啊!她要是个短命鬼,当初师父怎么可能会收了她? 一阵头脑风暴,龙倾国决定先暂停一下越来越不着调的胡扯。 此刻,趁她还是活生生的,那就保证自己能够有更长的时间活生生的。 伸手入怀,一瓶毒药水被掏出,龙倾国砸吧砸吧嘴,她貌似有点渴—— 蓦地一个激灵,抖了抖脑袋。脑袋沉重的厉害,她还是真是有点不正常了。 将自己周围的草地上都洒了点,这样她就不用担心会有什么毒物趁自己不注意而来攻击自己了。 将所有能够防身的东西都备在顺手处,这样遇到突发状况情急之下,她也好不用太过慌乱。 整理好一切,龙倾国这才拍了拍手,继续俯身坐下。没有人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危险等着她,她能做的就只有在还算安全的时候保存体力。 这么多年了,不是没有遇到过困境,也不是不会害怕。她终究害还是怕的,怕自己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去,身边冷清清的,一个人也没有。 可是,就算怕那又能怎么办呢?她能做的唯有拼命,她不想死,所以她只有努力的活着。 龙倾国微闭双眸,感受着四周越发沉闷的空气和静悄悄的环境。此刻她真的是孤身一身,就算她此刻就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的吧? 可是,那样真的是太过悲哀,她不想那样! 谁会来救她? 会有人来救她吗? 龙倾国咧嘴想笑,却发现脸皮僵硬,竟是笑不出来。 —— 就这样静静打坐到半夜,那种沉闷之感越加眼中,空气仿佛都凝为了实质,需要用力的才能吸进体内。 龙倾国蓦地收手,脸色有些沉重,感受到四周的异样,不禁抬首看向天际,霎时间脸色煞白。 那是什么情况? 她仿佛看到了扭曲在一起交织纠缠的空气,无数处那样的情况散布在各个地方,有的缠绕在树枝上,竟硬生生的将那一根树枝扭断。紧接着,它们又漫无目的的飘向远处,再次遇到阻挡物便又轻易的折断。 “唔——” 龙倾国蓦地痛呼一声,不禁迅速闪身他处,抬头覆上脖颈,那里正疼痛万分,松手一看,满是鲜血。 原来,不知何时,那悄无声息的风刃,已经来到她的面前,想要了她的性命! 第肆柒章 随后 躲! 可是,当龙倾国举目四望,那无声无息的风刃弥漫了整个密林,她能躲去哪里? 此刻,她唯一能做的只有一个一个的闪开那些催命的风刃。它们没有生命,没有意识,她纵有千般毒药万般口才,也不可能毒杀了它们,劝导了它们。 龙倾国决定了,她再也不要多管闲事了。 谁说好人有好报的?拉出去砍了! 她做了这么多好事也没见着一点好处! 一阵冷冽秋风吹来,龙倾国蓦地身子一转,躲向一旁,堪堪避过那又悄无声息袭来的两道风刃。却突觉脚下一软,电光火石间赶紧飞身而起,这才没有被脚下的沼泽地吞噬。 飞身落向一旁草地,龙倾国蓦地覆上有些疼痛的左边脸颊,随即便感到丝丝鲜血自侧脸上滑落在地。不用去看,她的左边脸颊定然是被划出了一道伤口。 好家伙!你们来真的是吧! 龙倾国蓦地瞪着眼睛,扬起手中倾国剑便向身侧砍去,剑刃看似并没有划过什么东西,却只听得‘铮铮’两声。那身侧凝结的空气仿佛瞬间散开,两道风刃被击碎。 龙倾国双眸一亮,不禁看向手中的倾国剑,没想到她那不着调的时候赏给她的还是一把宝剑! 有了此剑,她也不至于没有还手的余地了! 看着四周涌来的越来越多的风刃,龙倾国抿唇,没办法了!看来今夜她是消停不了了,这么多等着要她命的凶险物,也不知她是否能够活着出去! 摇摇头,她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先过了眼前的难关再说。 寂静密林,唯有那一道碧青色的身影不住的躲闪着,又不时的拿起手中修罗绫与倾国剑挥舞着,击碎一个个试图靠近她的风刃。 月朗星稀,这里还有一个生命在做着挣扎,想要努力的活下去。 ———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广阔无垠的阁城边境也即将在第一缕阳光的照射下醒来。 远远望去,那城楼之上的巡查兵也已经换了一批又一批,对于守护着阁城的他们来说,没有昼夜,没有阴晴。 而此刻,一处院落内,正有一个修长的身影在手持利剑,操练武艺,无论刮风下雨,酷热寒暑,都不曾改变。 满园剑意笼罩,风起,风落,叶飞,叶旋,空气流转,凝结,皆在那一人的掌控之中。 蓦地,只见天际快速飞来一道小小的鸟状身影,直直的来到此处院落,却被剑意阻挡在院外,不得寸进。此物正是九君子放出的机关鸟。 那青衣男子蓦地抬眸收剑,满园剑意尽退,漂浮在空气中的枯叶也失去了控制,相继旋转飘落在地。那营造的剑意世界瞬间消散。 那机关鸟没了阻挡,当即又忽闪着翅膀向选中飞来。 那青衣男子脚尖轻点地面,飞身而起,一把握住机关鸟,飘身落下。 衣袂翻飞,青丝飞扬,清冷的神情多年不变,正是司安。 司安在注意到机关鸟的身影时,便微蹙眉头。这机关鸟是他嘱托九君子在紧急情况下使用的,可是,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到以九君子之能,会有什么样的情况竟让他使用这机关鸟? 没有耽搁,司安轻抬素手将机关鸟体内的物什掏出,当看到那写满血字的被撕裂的衣摆时,眉头紧皱。 散开来,查看其中内容,当看到那倾国二字之时,司安的眸色止不住闪了闪。 竟是如此吗? 司安薄唇微抿,当即看向万恶山的方向,素手紧握。 原来,你正在寻我吗。 —— 一行约千人的行军队正沿着有些衰败的草地行走,看其行走的方向,正是炎彧国边城柳城的方向。 而此刻,他们已然快要到达横贯前方道路的万恶山边缘地带。 头前一男子一袭白色锦袍,挺拔的身姿端坐在骏马之上,秋日的朝阳已经露出半边身子,金光洒在大地上,洒在他清逸俊美的面庞上。此刻,他像是行走在自己的花园之中。 美如冠玉,俊美无涛,此人正是刚刚受封将军职位,前来柳城任职的花千城。 如今边关战事已然平息,接下来便是炎彧帝一道圣旨传来,唤白哲大将军班师回朝的旨意了。 这样的发展是肯定的,每个人心中也都明白。 但,端看白哲一世英名,能否躲得过炎彧帝的旨意,跨得过这个坎了! 花千城唇角微抿,连日以来的赶路让所有人都有些疲惫。可是,看着前方已经快要到达柳城境内,他竟还是没有追上白平! 小国,想来你已经一路追赶上了他吧! 你如今怎么样了? 柳婶婶一家惨死,你那么在乎他们,定然是要为他们报仇雪恨的! 只是,如今你在哪里? 可还安好? 你一向难有敌手,想来这一次也定然是安然无恙的吧? 或许,在下一段路口,就能看到你俏生生的站立着,清笑着指责自己的速度怎么那么慢? 花千城似是真的看到了想象中的那一幕,薄唇轻轻扬起,却又蓦地僵住。 他怎么忘了? 她如今已然是在躲着自己。 在知晓了自己的心意后,她选择了离开。 花千城面色变得清冷,薄唇紧抿,握着缰绳的大手也倏地收紧。 没事—— 你不必介怀—— 你既然选择躲着我。 那我便不会去打扰你…… 花千城唇角微抿,看了眼前方横贯道路的山脉,不禁又加快了些速度。 倘若他可以早一些追到白平,那便省了要在军营里再将白平灭杀的麻烦。无论如何,他绝对不会放过白平。 一行人兀自走着,清晨的秋阳洒在每个人的周围,驱散了夜色的凉意,带来了一丝温暖。 直到越发靠近了万恶山,花千城蓦地抬眸看向四周的草地,那草地里留有比一句行来时,要深一些的车轱辘印,必定是押送粮草的马车在这里停留的太久,所以才会将草地压出痕迹。 前方不出一里,便是万恶山林,而这里又曾经发生过什么? 蓦地,只听得前方一声催促声与马蹄踏踏的声音传来,接着便见到前方目之所及处,有一身穿炎彧国军衣的士兵飞快跨马奔来。 花千城蓦地收紧骏马缰绳,整支队伍立即停下,等候着花千城的指令。 第肆捌章 破解 只见那疾行而来的传信士兵手举白哲贴身令牌,在到达近前后飞身下马。 花千城看到他手中令牌,随即唇角微抿,微微颔首。 他如今只是一个刚刚上任的将军,面对白哲,还是要行礼的。 那传信士兵当即开口道:“大将军有令!辅机将军在万恶山受到贼人围堵,下落不明。闻城羽将军到达万恶山附近,特委托城羽将军,入万恶山协助寻找辅机将军踪迹。” 那传信士兵说完,当即向花千城施了一礼,轻声道:“属下见过城羽将军,大将军特命城羽将军立刻开始寻找辅机将军的下落,还请城羽将军立刻动身前往万恶山内。” 花千城闻言倏地看向那躬身施礼的传信士兵,眸色虽然淡淡,可内里却波涛汹涌。 那传信士兵只觉得头顶上蓦地有一股无形的压力,直让他有着冷汗直冒。莫不是这深秋的晨阳温度突然便强烈了起来? 片刻,花千城缓缓收回目光,看向前方的万恶山,似若无意的随口问道:“你可知晓,是何人掳走了辅机将军?总要给本将军一个目标才是。” 那士兵觉得头顶压力一轻,蓦然听闻此言。又觉得一股压力遏住了他的喉咙。没想到眼前这个尚未及冠的城羽将军,竟有如此之大的9威慑力。 “回,回城羽将军的话。掳去辅机将军的是倾谪国的军师九君子,还有一个江湖女子相助。如今,他们已经被围……” “江湖女子?”花千城垂眸看他。 那士兵被花千城打断话语,顿了顿,又道:“是的。那女子手持一条青绫,还伤了曾将领。”莫名的恐惧与压力,那传信士兵竟将自己所知道的尽数说出。 青绫吗? 花千城抬眸看向万恶山林,唇角微抿。 果然,你还是先行到达了。 果然,你是不会放过白平的! 无论你相助于谁?只要你能安好。 “回去回禀大将军,千城领命,自当倾尽全力相救辅机将军。”花千城沉声道。 那传信士兵蓦地松了一口气,当即拱手道:“属下告退。”这才翻身上马,一溜烟儿的不见了人影。 “杨严。”花千城轻唤身后一位面目清秀的青年男子。 “将军有何吩咐?”杨严打马上前,拱手道。 花千城抿唇,轻声道:“你是皇上专门挑选给我次将,有进出万恶山的经验。你便率领众人跨过万恶山,先行抵达军营,我随后便到。” “将军!”杨严闻言一惊,拱手沉声道:“将军万万不可一人前往啊!将军生在壹望城,并没有进出万恶山林的经验。此行追捕之路必定要深入万恶山内。其中凶险不可估量,属下恳请将军让属下跟随,也好能在关键时刻为将军挡下危险。” 花千城看他,声音转为平和,轻声道:“你有心了。只是,这万恶山我必须要一人前往了。” 杨严蓦地抬眸看向花千城,眸中含着痛惜,看了看四周,终是一咬牙,倾身靠近花千城,轻声道:“皇上历年来派到军营里的将军都是在途径这万恶山时,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其中蹊跷,以将军之智必定能够明白。所以,属下恳请将军,一定要多多保重。” 花千城唇角微扬,抬眸看向万恶山,这里是天然的屏障,也是白哲称心的拦路虎。那些事情他又怎能猜想不到。 只是,如今他必须要进到万恶山,不为其他。只因那里有他要找的人。 “我知道了。”花千城轻声说着。随即看向杨严,唇角轻牵,轻声道:“杨严之心意我领下了。你放心,我必定会多加小心。” 杨严闻言,看着花千城坚定的眉眼,不禁轻叹:“也罢!还望将军多多保重。” “去吧!”花千城点点头,不再看他。 杨严重重拱手颔首,随即便带领着千名士兵,向着已然开辟好的道路走去。 秋阳温和,花千城胎膜看了眼虚空。随即唇角紧抿,轻声道:“小国,等着我。” ———— 龙倾国抬眸看向树影斑驳下,那透着阳光的空隙,深深的呼出一口浊气。随即便双眸一沉,再次挥舞着手中倾国剑重重的看向身侧的一道风刃。 只是,却被另一道风刃划破衣袖,皮肤上立时布上长长的白印,转瞬间便渗出丝丝鲜血。 一夜的拼搏,她周身上下已经伤痕累累,此刻这一道痕迹,早便已经不痛不痒了。 龙倾国从来没有想过,这么怕疼的自己,竟然生生的受了这么多伤口,还没有哭鼻子。 包扎伤口什么的已经不需要了,伤口那么多,她也包扎不完。 只见她迅速的来到一颗树下,果不其然寻到一颗两掌大小的石块,随即便举起手中的化水粉滴落到那一块石头上,便见那石头立刻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化成了一摊水渍。 而面前已然飘到她鼻尖处的风刃瞬间消散,连带着四周的几道风刃也立即消散。 龙倾国转身看向四周,虽然空气中还游荡着那无形的风刃,可较之后半夜已经少了许多。 收起化水粉,她继续脚下生风的按照自己推算的方位,寻找着下一个石块的位置。 一切皆因昨夜到了后半夜,空气中的风刃越来密集,她已经走投无路,被生生的逼到一块沼泽地旁。就在快要被那无形的风刃千刀万剐之时,她躲闪之际无意中提到一块石头。 瞬间便见到那已经飞向面前的风刃竟尽数瓦解,不见了踪影,四周的风刃也都消失不见。 她这才在躲闪之际,苦思冥想之余,想到了如何破解这阵法。 她曾无意中翻看到过一本无极老伯的阵法图,那上面便描述着一种阵法的布阵方式。 以石头为载体,五行八卦为阵,天地纯气为障。 只要将石头摆出正确的方位,压住阵脚。便能够在任意的空间里形成一个域。 而在这个域里,将会幻化出无数操纵者载入的利器,比如无实质的刀剑,无实质的冰火,等等一切可以致命的东西。 而这个阵中,操纵者幻化而出的便是无实质,利用空气凝结而成的风刃! 知晓了这阵法,龙倾国便觉得精神百倍,当即便四周寻找着阵脚。 如今风刃已经越来越少,想来是她已经将摆阵的石块清除的差不多了! 第肆玖章 回眸 龙倾国唇角微扬,抿了一把侧脸,有点疼,伤口上的血已经凝固。低头看了看身上斑斑血迹,她咧了咧嘴,觉得此刻,自己才像是个吓人的女修罗。 秋阳已经越来越耀眼,向着大地洒下无尽的光泽,而在那暗藏杀机的万恶山中,修罗阵内,还有一个每清除一个石块便咧嘴傻笑的女子。她的身上血迹斑斑,可却遮不住她那依旧清透的笑颜。 —— 而在炎彧国军营正大肆庆祝,酒池肉林的林鬼蓦地把手中酒壶一扔,瞪着眼睛便当即站起身。 “怎么了?” 白哲放下手中酒杯,蹙眉问道:“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林鬼看向白哲严肃的眉眼,当即硬生生压下心头不妙,道:“无事。大将军,我突然想起了阵法或许还可以再加固一些,我现在就去将阵法加固,失陪了!” 白哲闻言抬眸看向林鬼,眸色幽深,当即摆摆手,道:“去吧!本将军等着阁下的好消息。” “是!我林鬼必定不负将军所望!”林鬼垂首之际,眸中一抹焦灼闪过。当即一拂衣袖,快步向外走去。 片刻,只见得一个士兵快步从外面走进来,看其形貌,正是给花千城传信的那个士兵。 只见他躬身跪下,轻声道:“回禀大将军,城羽将军已经动身前往万恶山内。” “好!果然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既如此,那本将军就给他长长见识的机会!等他到了阴曹地府,可别说是本将军亏待他!”白哲一拍桌案,狂声大笑。 皇帝! 你千不该万不该想要将我白氏一族的势力从军中瓦解,没有我白氏一族哪里来的炎彧国基业不倒?只要我白氏一族存在一天,这炎彧国的军队必须姓白! 白哲双眸沉寂,隐有风雨,却暗沉如海,无法估量。 —— “不对,不对——” 龙倾国低喃着,踉跄着脚步在一颗参天大树周围苦苦寻觅。可是,她已经寻了许久,还是没有找到那关键的石块。 她的脑袋有一点晕眩,神经有一些麻木,此刻她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找,找到它,找到那几块关键的石头,她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她就可以活着了。 龙倾国举目四望,无边无际的密林交叉横贯,无数的陷阱凶险还在等着吞噬任何可以吞噬的东西。 若她,能够解开这个阵法。 是否,真的可以平安的走出去呢? 呵呵—— 龙倾国蓦地咧嘴轻笑,抬眸看向天际,树影婆娑,点点光芒洒在她的脸上之上。驱散了密林里的丝丝阴凉之意。 缓缓靠在身后几人环抱的树干上,她觉得就连眨眼睛都有点费力。努力睁大双眼,她在看向阳光,看着它的颜色,看着这个世间的颜色。 一缕风刃悠悠而来,龙倾国转眸看向那那即将划破她胳膊的风刃,竟觉得没有了力气再去躲开。也并不是那么想躲开了,无非是再多一个伤口罢了—— “还不起开,是要在这儿等死吗!” “小国,小心——!” —— 龙倾国突然觉得自己听到了两声熟悉的斥责,是司安的,是花千城—— 还未转头望去,却看见一柄闪着寒光的刀刃猛的砍向那已经到达近前的风刃,而那剑的主人正抬眸怒瞪着自己。 可,她却觉得腰间一紧,反被另外一人揽住身子躲开了那到达近前的风刃。 司安—— 可,揽着她的是谁? 龙倾国惊愕之余转头看去,正看到花千城痛惜微蹙的眉头。 小城—— 7清风徐来,龙倾国觉得自己因为失重而有些晕眩,难道她是要死了而做的白日梦吗? 这两个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此刻就在她的身旁—— 司安手持苍央剑刚砍下那一缕风刃,却看见与此同时,有另一道身影伸手将她拉开。当即飞身落下,抬眸看向那人。 花千城揽着龙倾国飞身落下,视线与司安相对,深究,警惕,打探—— 龙倾国双脚着地,便蓦地睁大双目看着二人,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看着二人双目对视,尽是防备与探究,龙倾国抿了抿唇,随即一把拉住花千城的衣袖扯了扯。 花千城蓦地收回目光看向龙倾国,看着她遍体鳞伤,不禁薄唇微抿,轻叹道:“知晓你必定会寻白平报仇,却不曾想将自己置身于如此危险的境地?!小国,你难道忘了答应我的话了吗?” 龙倾国抿唇看着花千城微蹙的眉眼,不禁摇头,伸手想要拉开他在自己腰间的手,却触到了伤口,痛的龇牙咧嘴。 “现在知道疼了?怕疼都不怕死,世间也唯有你了!”花千城蓦地松开龙倾国,只怕自己再触到她哪一个伤口,又让她受罪。 “我不是没事吗?你别担心啊,真的没事。”龙倾国咧了咧嘴,却被花千城伸手揉了揉脸,只听得他道:“笑的比哭还难看。丑死了。” 龙倾国也觉得自己眼下的情况很是糟糕,余光看见不远处司安静悄悄的站着,身形笔直。 对于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那漆黑的逃亡之夜,那时是她在救他。而再次相遇,却变成了他来救她。 他真的是来救她的吗? 龙倾国唇角微抿,想到他跋山涉水从阁城赶来救自己,她心中竟萦绕着点点的喜。 这段日子,她从来都没有克制过自己不去想他,她以为那是正常的债主和负债人的牵连。可是,此刻再见,她才觉得那是不同的—— 感受到内心的想法,龙倾国蓦地一惊,心跳如雷。 “小国,你还好吗?你脸色有些不好——”花千城蹙眉,看到她侧脸上的伤疤,不禁心中痛惜,暗暗自责自己为何没有立刻带她去医治。正要开口,却被龙倾国打断。 龙倾国闻言暗暗咬了咬唇,随即抬眸看向花千城,咧嘴笑道:“我没事,你——小心!” 龙倾国蓦地惊呼,当即一把拉住花千城的衣袖,堪堪让他躲开那悠悠飘来的一缕风刃。 花千城也察觉到了四周的不同,当即看向龙倾国,沉声道:“修罗阵!” 第伍拾章 念起 龙倾国可没有听过什么修罗阵,闻听花千城道出阵法,竟也没有心思去询问。只见她蓦地转眸看向司安,想要看看他身旁是否有这风刃。 却看到司安蓦地身形一侧,正轻松避开那无形的风刃,而那风刃直直的刺向一旁的树干,入里三分。 龙倾国觉得自己的心正要提起,却又忽的重重落下。 司安没有看她,而是抬步走向方才她寻了半天的古树旁,低头寻找着什么。 龙倾国抿唇,看着他认真的模样不禁唇角微扬,想来他也是在寻找着那摆阵的石块吧。 清风轻拂佳人袖,佳人已赋相思意,不离潮汐。 —— 花千城抬手想要为龙倾国拂去耳边乱发的手蓦地僵住,看着龙倾国唇角清浅仿若无物的弧度,他竟觉得心头被什么狠狠一击,闷疼。 他从来没有在她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笑,那么淡,却又那么深。浓郁缭绕,挥之不去。 花千城顺着龙倾国的视线看去,正看到司安手持利剑,挥剑斩断一小节树干,而与此同时四周的空气仿佛变得轻松了一些。 “你找到了!” 一声惊喜的呼喊在花千城身侧响起,竟是龙倾国欢呼雀跃的大步像司安走去。 花千城轻抬的素指微颤,随即缓缓收回。 龙倾国大步来到司安面前,看着那被司安砍断的一小节树干,不禁惊讶道:“我说怎么寻了半天也不曾找到,原来,此处阵脚,非彼处阵脚。” 司安抬眸看她,正看到她笑意盈盈的面庞,纵使那侧脸之上有一条伤口,却丝毫也没有损了她半分清透。 司安蓦地收回双眸,微微点头。 “听闻当年司安将军可是一人带着百名士兵,完好无损的从万恶山走了出去。那番事迹,着实是令后人称赞!不像我,方才真的是要死了。”龙倾国轻笑,那眉梢眼角的笑似与往日不同。 司安眸色淡淡,却开口道:“完好无损?你可能听到了假的传闻。” 龙倾国闻言蓦地轻笑,抱怨道:“哎呀,你不要太较真嘛!世人传闻伟大事迹,当然是要往高处了吹捧。这样才能彰显那事迹真的值得传颂嘛!难道要说只剩下一口气?啧啧,那样有损形象!” 司安看着龙倾国眉飞色舞的说着,哪里还有方才半死不活的模样?想起方才她就在那靠着等死,不禁紧抿唇角,不再看她。 龙倾国看着司安突然就变得冷淡的脸色,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传闻人物果然不是她这等凡人能够理解的! 余光扫向静静站着的花千城,龙倾国蓦地咧嘴开口道:“喏,你们俩应该不认识吧?既然如此,那就不做介绍了!” 呵呵呵呵呵呵—— 开玩笑,他俩简直是最正宗的对头好吗?堪比她师兄与倾谪国国主相同概念的对头! 司安闻言抬眸扫了龙倾国一眼,便见她蓦地僵住夸张的笑,默默退向一旁。 花千城抬眸看向司安,正看到司安也抬眸看向自己,只是那一双眸子太过沉静,没有一丝波澜。 “在下炎彧国花千城。”花千城微微颔首,轻声道。 司安随即也微微颔首,道:“在下倾谪国司安。” 对于身份,即便不相报出,他们也早在第一眼便已经认出。 龙倾国仔细瞅着,见二人脸色正常,没有因为国家敌对而互相剑拔弩张,这才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不为其他,她就是不愿看到他们二人拔剑相对。 可是你听听,一个炎彧国,一个倾谪国,单单是这两个国家的名字,就注定了永远也不可能和解。在国家面前。他们不单单是自身,还有责任。 若是天逸国—— 唉!其实想想,若是天逸国又能如何? 炎彧国虽近年来闭关锁国,面上不争不抢,可终究国与国之间是不可能和平共存的,这是恒古不变的。 就这样静了半晌,龙倾国觉得气氛委实尴尬,当即开口向司安问道:“噢对了,九君子他们可还好?还有你是——”是怎么到这里来的?这句话她却有些问不出口。 “九君子半途折返听到白哲的阴谋,担心你的安危,故传信与我。”司安淡淡道。 “他竟没有回倾谪?那他现在如何了?他受伤了。”龙倾国并没有问他怎么会真的就来了,仿佛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司安抬眸看她,遂又垂了双眸,轻声道:“我已经让他自己先行回去了。” 龙倾国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重重的点头,随即又仿佛想起了什么,问道:“白哲的阴谋?对啊!他们定然巴不得你来自投罗网,你怎么就来了?趁现在他们还没有发现,我们快些把这阵法破了,你就赶紧走,赶紧走吧!” 司安抬眸看她,随即唇角微抿,轻声道:“我既然敢来,便不会惧了那些阴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遇事便退,站在你面前的便不是司安了。” 这话说的挺傲气! 龙倾国抬眸看他,想要开口调笑他。却见他眸色深沉,不禁心头轻叹,是什么能够让他说出此话,那不是傲气,那是久经考验的锐气。 龙倾国扯了扯嘴角,轻笑道:“谢谢!” 虽然这句话此刻说来,的确有些莫名其妙。 司安唇角微抿,不再多言。 龙倾国转眸看向一人独立的花千城,抿唇,蓦然轻笑道:“小城啊,我一路行来有听到人说你已经被任职了城羽将军,想来应该到军营里报到了。等一会儿这阵法解开了,你就回去军营吧。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就后会有期了。” 花千城抬眸看她,她在笑,可那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感受得到的疏离,再次狠狠地刺着他的心。 “自然。”花千城轻启唇角,淡淡道。 龙倾国转头不再看他,当即看向四周,清声道:“这里不安全,我们赶紧解了这阵法,就出去吧!阵法已经变成这个样子,设阵之人必定会有所感应,我们还是快快离去的好。” 二人看向那浑身血迹斑斑,却依旧强一支撑着削瘦的身体四处寻找着的身影,不禁唇角微抿,也开始四周寻找着。 第伍壹章 魑魅 龙倾国不知道自己是不敢看向他们,还是不想看向他们。这个世间最屡不清的是感情,而此刻她真的无心无暇顾及那么多。 过往十几年她的情感完全就是一张白纸,她能做的只有顺从本心。如今,即便这很是伤人,她也必须要这样做。 小城,我意已决。你我挚友多年,你当明白。 龙倾国余光扫向花千城的身影,不禁摇头轻叹。 对于生存的追逐从来都是不停歇的,没有人敢懈怠。 三人一路推行演算,终于同时在一处沼泽地旁停下来。 “原来阵眼竟然在这里面!好生恶毒!”龙倾国轻斥。 司安看着眼前近十几丈方圆的沼泽地,不禁薄唇微抿,眉头微蹙。 “林鬼竟然能够将阵眼设在如此大的沼泽地里,果真是恶毒!”花千城眉头紧皱,出声斥责。 龙倾国闻言看他,道:“林鬼是谁?” “林鬼是白哲私下豢养的术法高人,最擅长的就是摆阵。且私底下不知养着什么诡异的东西,异常邪性。”花千城轻声阐述,他在打算踏足朝事之时。便多多少少对一些朝廷中人做了了解,且又身在炎彧国,自然对白哲之事了解一些。 龙倾国闻言蹙眉,蓦地想起昨夜自己被那凌厉的攻击逼到此处,她从来没有感受到那种异样,没有一丝气息波动。现在想想,难道那围攻她的竟然不是人? 龙倾国抖了抖身子,看着四周静悄悄的密林深处,心中默默想着。不知对于独自奋斗了一夜的她,此刻才感到恐惧算不算反应迟钝? “我来吧!我擅长青绫,比较方便!”龙倾国自告奋勇,摩拳擦掌。 司安与花千城二人闻言同时看向她,眼前这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女子,带着不怕死的精神劲儿。却偏偏周身血迹斑斑,侧脸也有一道伤疤,让人看了平白增添了浓重的不信任。 “诶?你们俩这是什么眼神?鄙视我?”龙倾国瞪着眼睛,一身狼狈的模样再加上她故意虎着的脸,别提有多么让人发笑。 司安抬眸看向花千城,正见他也抬首看自己,二人皆在彼此眸中看到无奈。 “先不提你身上有伤,且那么远的距离,若是要坚持腾空不坠下,任何人的轻功也不可能做到,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还有这边沼泽地处阴暗之处,占尽天时地利,世间稀奇古怪之事何其多,其中必定有不可预知的凶险隐藏。你擅长青绫确实有便利之处。可单凭这样,却是不够的。”司安轻声说着,清逸的眉头微蹙着,似在寻着解决之法。 “咦?堂堂的司安大将军什么时候竟也相信这些有的没有?”龙倾国挑眉清笑。 司安似在琢磨到要紧处,并不回答。 “不过,你之前好像不是被困在过这里一次吗?会不会你有什么解决的办法?”龙倾国蓦然想起司安的伟大事迹,当下脱口而出。 司安扫了她一眼,眸色淡淡。 龙倾国捂脸,似乎此刻提及他曾被困的事迹是不合时宜的对吧? 见他不答话,龙倾国挠挠头,抿抿唇,闭上了嘴,当即也不再打扰。她是不是有点吵…… 花千城静静旁观,看着二人一问一答,格外合拍,似是认识许久的老友,即便是一个表情,一声叹息,也能知晓对方的心意。 原来,他自认为与龙倾国无人可比的情谊,在她心中,不知在何时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是吗? 花千城微垂双眸,蓦地手起剑落,砍下两缕悄然飘来的风刃,随后默默收手,继续静静站着。关于阵法,他了解的并不深,此刻他却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龙倾国感受得到一旁之人的情绪起伏,却兀自转头不去看他。既然选择了不接受,那便不要再给他一点点期许之念。 司安在思考,花千城也在思考,唯有龙倾国觉得自己此刻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只得悠悠转转的注意着四周的情况,抽空再砍几道风刃来撒欢儿。 手起剑落,正要砍向那就要削掉一根树叉的风刃。却突觉脊背一凉,当即抬步借力与树干飞身而起,堪堪避开那险些将她刺成马蜂窝的菱形箭。 落地那瞬,一缕耳边青丝飘散落地。 一探之下,却查觉不出丝毫的气息,又是这种感觉,又是那诡异的情况!究竟是谁!若不是人,这青天白日的,怎的竟也能出手偷袭! 龙倾国蓦地寄出青绫,凝眸看向密林深处,沉声呵斥:“哪个小人如此鬼鬼祟祟!出来!” 此番动静,必然惊扰了司安与花千城二人,司安的思路被打断,止不住蹙眉。抬眸看到龙倾国依旧完好无损,随即又转眸看向沼泽地,他此刻无暇顾及其他,他虚得尽快想出对策。 花千城唇角微抿,看向司安沉思的模样。随即大步来到龙倾国面前,与她一起并肩战斗。 “哈哈哈哈!没想到你们一群小娃娃竟也有些能耐!只可惜,那噬魂沼泽地,你们是进不去的!若想进,唯有变成一具尸体!” 一声狂妄又难听的大笑传来,让人感觉连着整个山林都在震动。 龙倾国蹙眉掏了掏耳朵,嗤笑一声,喝道:“尸体?也好,等你变成了一具尸体,我们便成全了你,将你扔进那沼泽里!” “哼!你个小女娃口齿倒伶俐!功夫也不差。竟然在这里呆了一夜都没有死!只可惜你很快就要死了!” 不远处。蓦地出现一道身影,看模样正是林鬼。 龙倾国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可一探之下。却发现他气若游丝,生气淡淡,根本就像是一个快要断气的身体。但看其红光满面,还口出狂言,哪里像是将死之人? 果然有古怪!只是那两次对她攻击的东西。却并不是他!龙倾国悄然警惕的注视着四周,她知道,哪里肯定还藏着窥探他们的东西! “本姑娘的功夫自然不在话下,可最重要的是你这阵法太过拙劣!根本不够本姑娘拆的!”龙倾国轻笑,论气死人的功夫,她的确不赖! 第伍贰章 有妖 “你!”林鬼蓦地红了眼睛,他这一辈子最恨别人说他的阵法不行!却正被龙倾国戳到了痛处! “你这个死丫头!你就等着待会儿痛不欲生求饶的时候吧!我一定把你这幅年轻美丽的皮囊生剥下来,做成标本,存放个百年!”林鬼咬牙切齿。 “咦,你这个死老头也真是够恶心的!人都说相由心生,怪不得长这么磕碜人!就连你养的东西,也是个见不得光的!”龙倾国满脸嫌弃,毫不留情的嘲笑。 “你这个女娃子口出狂言!我的宝贝们将来要踏遍万里江山,怎的就成了你口中见不得人的东西!来,我的孩儿们,给我将他们都生吞活剥了!”林鬼扭曲着脸皮,本就布满褶子的面皮仿佛就要脱落下来! 就在他话落,只见四周蓦地阴风乍起,三道高大威猛的身躯便迈着偌大的步子走来。 正是林鬼苦心研制的铜尸。 龙倾国双眸微眯,心道果不其然!她故意恶心一下林鬼,为的就是让他把那暗处的东西叫出来,也免得一会儿交战的时候不好应付。 看着那三个根本没有气息的身躯,龙倾国只觉得反胃至极,当即嗤笑道:“竟对死者施以鬼魅魍魉之术,你妄称高人,根本就是见不得人的勾当!” “哼!你个小娃娃莫要再牙尖嘴利,一会儿有你求饶的时候!给我上!”林鬼蓦地摇了摇手中铜铃,只见那三道身影仿佛立时拥有了生命一般,迈着步子向龙倾国与花千城面前走去,手中还持着一柄弓弩,只是却是菱形的箭! 白哲苦心培养,曾岩的弓弩求,林鬼的巫蛊之术,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龙倾国双眸微眯,余光扫向还在专心致志解阵的司安,当即唇角微抿,扬起手中青绫便向那其中一个铜尸打去。 花千城也手持利剑,飞身砍向那其中一个铜尸脖颈。只见那铜尸竟不躲不藏,而利剑划过他的脖颈,却发出“哧溜”一声锐响,铜尸的脖颈分毫未伤。 花千城飞身落下,正巧 龙倾国也打了几个回合撤身落下,二人背对背,警惕的注视着那三道铜尸的变动。 “什么东西做出来的皮?竟然刀枪不入,就连我的倾国剑都一点用都没有。”龙倾国皱眉,轻声和花千城说着。 花千城抿唇,看着即将靠近的铜尸,当即道:“这是一种秘法炼制而成的药水,涂抹在将死之人的身体之上,让其瞬间七窍不通,犹如死尸,却又留有一丝阳气,不至于真的变成毫无生机的尸体。可一旦如此,便真的就是一个还留有一丝阳气的尸体了,残忍至极。” 龙倾国闻言蓦地扫向不远处狂妄大笑的林鬼,心里面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铜尸已然到达近前,二人只得再次攻守同盟,只盼着司安能够尽快破解阵眼! 而这边,司安蓦地睁开双眸,竟抬步向面前沼泽地走去,不知要干什么。 “司安!你在做什么!”龙倾国想要看看司安如何了,却正看见他大步走向沼泽地的画面,当下一惊,正被铜尸钻了空子,一掌便已经到达她的面门。 “小国!” 花千城蓦地面目含霜,身子猛的一跃,堪堪拉过龙倾国的身子,右手执剑,一剑砍向铜尸的手腕。虽不至于将它的手腕砍断,却因为力道,而将那铜尸的手格挡偏了一些。这才让龙倾国堪堪躲下那致命一击。 龙倾国被拉的踉跄,看到眼前一幕才惊觉自己方才犯了多么大的失误!当即瞪向司安,自从她遇见他,就什么都不正常了! 花千城眉头微蹙,伸手覆上龙倾国的肩头,眸中尽是指责之意。 龙倾国自是知晓自己的失误,不好意思的点头。 花千城带着龙倾国退出一段距离,飞身之余也看到司安兀自走向沼泽地的身影,不禁唇角微抿。现下他无暇顾及其他,不过他可不相信司安是想不开去寻死的,既然不是找死,那就是在找活路。他与龙倾国此刻能做的,就是继续拖延时间。 二人与三尸打的激烈,林鬼也用力全部意力去控制那三尸。 而此刻的司安却平静异常,只见他抬步走至沼泽地旁,撩起衣摆缓缓蹲下身。 看着眼前偌大的沼泽地,让他感到奇怪的是这上面竟然寸草不生。即便是凶险万分的沼泽地,其表面一般情况下也应该有生长有喜湿性和喜水性沼生植物。 可是,这一片偌大的沼泽地面上,什么都没有。 司安抬眸看向四周,这四周两侧是悬崖峭壁,周围又有密林遮挡。无论春夏秋冬,这片沼泽地都不可能会被阳光普照。而这种情况不知已经延续了多少年。 所以,没有阳光的照射,这是其上方才不长沼生植物的原因吗? 方才林鬼说,若想踏过这片沼泽便变成一具尸体—— 缓缓伸手,司安轻轻将手掌悬浮在沼泽地上空,再渐渐往表面靠近,就在快要接触的时候,忽然一道妖冶的火光自沼泽表面蹿出。司安只觉得掌心灼魂般疼痛,立刻收手看向沼泽表面,正看到瞬间又潜入沼泽地内的那一窜蓝火。 忍着疼痛,司安撕下一块衣摆,试探着放在沼泽地上方,近些再近些,直到那衣摆尽数被他搁置在表面上,仍旧没有见到那一串蓝色火焰涌出。 不对,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能解决。 司安看着眼前沼泽,那上面干干净净,没有潜伏一丝木屑与水草,也没有一丝其他的物品。而这四周树木丛生,那些枯枝败叶怎么可能会一点都没有落到这沼泽里,必定是那些诡异的蓝色火焰将它们点燃的! 司安正蹙眉,忽见那一块衣摆蓦地燃起了火,瞬间被烧个干干净净。 果然—— 事出反常必有妖—— 司安蓦地抬眸看向那正在与龙倾国二人打斗的三具铜尸,若是不出他所料,那三具铜尸才是关键…… 既如此—— 司安看向林鬼手中操纵着三具铜尸的铜铃,当即双眸微眯,瞬间飞身而起,空中拔剑,便向林鬼攻击而去。 第伍叁章 破解 龙倾国一个躲闪飞身落下,正看到司安冲向林鬼的身姿。感慨司安终于有了动静之余,也不禁感叹,果然盖世英雄都是直接擒贼先擒王的。 转眸看了眼身旁一直护着他的花千城,龙倾国心下微怅,果然,英雄只要过了美人关,便皆成神。 就像司安,自己方才因为担心他一时走神,险些丧命,还不是连他一个眼神都没有换来? 龙倾国在心中对司安一阵拳打脚踢,让你傲! —— 司安手持苍央剑以破空之势向着林鬼攻击,却连林鬼蓦地赤红了双眼,连连摇晃着手中铜铃,霎时间便见一个正在攻击龙倾国二人的铜尸飞身而来,堪堪挡在林鬼近前。 司安双眸沉寂,趁着此时,蓦地松开剑柄,化拳为掌,猛的拍向剑柄。便见苍央剑趁着力道直直的向铜尸的灵台刺去。 出乎意料,那固若金汤的铜尸竟真的被那一剑刺破了皮肤。 林鬼蓦地一声惨叫,手中铃铛?竟然也不听使唤了,摇摇晃晃的,不成音调。 而除却那被骗攻击的铜尸的另外两个铜尸,也蓦地停止了对龙倾国二人的攻击,皆浑浑噩噩的站在原地,不闻指挥,不动身型。 龙倾国与花千城对视一眼,当即瞅准时机也学着司安将手中宝剑刺向铜尸的灵台。 可,“铮”的一声响,剑尖触到铜尸的皮肤,立时止步不前,不得寸进。 这是什么情况? 龙倾国与花千城哑然,不禁齐齐看向司安。 莫非,是司安的宝剑比他们二人的宝剑厉害? 额—— 林鬼狰狞着表情,蓦地伸手入怀掏出一包药粉便往口中尽数倒进,接着便见他脸色变得有些发青,却兀自扭曲的笑了出来。 “哈哈哈,就算你这几年想出了破解之法,你也灭不了它们,他们不是人,他们是尸体,你纵然有天大的本事,莫非能够将尸体杀死吗!”林鬼大笑,吃了药粉的他仿佛功力暴增。只见他一掌推在面前铜尸后心,那铜尸当即竟顶着司安的苍央剑,一步步向司安走去。而那苍央剑却是紧紧镶嵌在铜尸的灵台之中,拔不出来。 司安看着林鬼不正常的脸色,当即面色微沉,站定脚步,双手合十,向着走来的铜尸发出一击。 铜尸果真被他击的顿住了脚步,可身体依旧完好无损,苍央剑依旧卡在它的灵台之中,恍若无物。 林鬼此时也弃了手中铜铃,向着铜尸后心发功,二人以铜尸为载体,互相攻击。 花千城见状,当即手持利剑飞身向林鬼攻击,却被司安与林鬼二人周身气力格挡在外,不得寸进。 与此同时,四周密林深处突然出现许许多多炎彧国士兵,而那领头之人正是白哲。 他们正在疾步追来,不出片刻便会到达。 龙倾国蓦地脸色微沉,掏出怀中手帕便飞身来到花千城身旁,沉声道:“掩住面部,白哲将至,你身为炎彧国将军,此时不易和他撕破脸!” 花千城抿唇,随即一把接住将面部遮挡。 白哲将至,他们的处境将更加危险,若还是不能破解了这阵法逃出去,他们就真的只能当做炎彧国士兵们的箭靶子了! —— “倾姑娘,若有一次机会可以借力,你是否可以飞到中间地带,将其中阵眼击破?”司安蓦地向龙倾国发问。 龙倾国闻言当即点头,沉声道:“这是自然!” “不可!让我来!”花千城上前一步,开口制止,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龙倾国去犯险。如方才司安所说,这一片沼泽占尽阴气,其中必定有妖异之事。万一—— “这件事,我们三人之中只有倾姑娘所修习的功法可以做到!”司安蓦地沉眸看向花千城,其中告诫之意甚浓,他不一样花千城因为放不下而坏了事!虽然其中真的有危险,可此时此刻,不得不如此。否则,他们都别想安然无事的逃出去! 方才他已经想明白了,那沼泽里潜伏着的蓝色火焰,只要遇到生人气息便会蹿出来,即便是没有生机的衣物树干,也会引燃。而只要是没有生气的尸体便可以踏足。 这也是为什么方才林鬼说,除非他们都变成尸体的缘故! 而那些铜尸,不正好是最好的借力吗! 花千城听闻司安所言,不禁眉头微蹙,当即也不再阻拦。 “花公子,你将此铜尸扔向沼泽地里,好让倾姑娘借力!” “倾姑娘,你绝对不能碰到那沼泽中泥土,一定要在这铜尸被陷进去之前回来!切记!不可触碰沼泽!”司安快速说着,句句强调着。 “好!”龙倾国当即点头,看向花千城。花千城亦重重点头。 司安蓦地大喝一声:“起!” 只见司安与林鬼中间的铜尸蓦地被一股大力掀飞。 林鬼听闻司安竟知晓了破解之法,那诡异的脸色无尽扭曲,体内的功法继续暴增,势必要将司安碎尸万段。 司安看着林鬼犹如催命一般的暴增速度,不禁一叹,即便林鬼此刻功法大增。事后,也必定不死即残。 花千城见状当即飞身接住那铜尸,用尽全力向着那不远处的沼泽地用巧劲一扔,便见那铜尸稳稳的落在平面落在沼泽表面上。 龙倾国唇角微抿,在花千城松手的那一瞬间,便向着沼泽飞身而去。 花千城看着龙倾国悬浮的身影,不禁默念着平安。 不容众人喘息,白哲已然带领着弓弩手到达近前,看着正在试图逃命的几人当即冷笑。嗜血的眸子看向司安,沉声道:“司安!从今日起,这世间就再也没有司安了!哈哈哈——,给我放箭!” 霎时间,漫天弩箭飞射进阵法之内,齐齐的向着龙倾国,司安与花千城三人飞射而来。 花千城看着白哲的嘴脸,当即双眸微凝,手持利剑便护在司安周围,为他将一个个要命的弩箭挡去。 刀光剑影,英雄本色。 龙倾国运起全身功力飞行,也不得不出手持倾国剑,将那些刺向她的弩箭格挡。 身子已经有些吃力,龙倾国蹙眉,不受控制的向下落去,正巧落在那铜尸之上。随即便一个借力,再次飞身向更远处的沼泽。 第伍肆章 尴尬 就是这里! 龙倾国蓦地双眸微凝,寄出修罗绫,便挥舞在手中,盘旋在半空中。 霎时间,只见一股无形的气流形成的一个包围圈呼啸着盘旋在沼泽上方。 沼泽表面仿佛被气流割破,那气流竟缓缓深入沼泽底层,连带着那一片沼泽都开始混乱搅动。 随即又见龙倾国右手执起倾国剑,以剑尖指着天际,口中轻念梵语。霎时间,无数道气流形成的剑气从倾国剑本体中抽离出来,迅速布满在青绫搅动时形成的域中。自然也深入那一片沼泽内。 阵眼可寻,可在沼泽中的准确位置却难以辨别。所以。唯有天罗地网,将那一片地盘都控制在手中,才能一举成功。 因为,她没有多少时间消耗了—— “倾国冢!” 龙倾国蓦地一声清喝,当即挥舞着手中倾国剑向天际划去。 “破!” 霎时间,那一片沼泽翻滚如海水,蓦然从中间形成一个漩涡,漆黑深沉。 阵眼! 龙倾国面色大喜,当即执剑向那漩涡砍去。 一声清脆的破裂声响起,那修罗阵,已然被破! 岸边白哲蓦地看向龙倾国犹如翱翔九天的身姿,鹰眸沉寂,当即一把拿过一旁的弓弩,用力一拉,便见一道弩箭夹带着破空之势向龙倾国刺去。 阵法已破,司安已经无须再拖着林鬼。当即一记苍央变,便将林鬼力斩! 司安转身瞬间,却看到白哲阴戾的笑,而他手中的弓弩正缓缓放下。 蓦地,司安转眸看向龙倾国的方向,刀光剑影中,那一抹削瘦的身子刚刚倾尽体力与功法,身形微晃。悬浮在半空中的身体,仿佛就要跌落。 而那一道弩箭。正毫不留情的刺向她。 “倾国!!” 是那熟悉的名字,直到被叫出来,司安的脑海中又再次浮现出多年的那一幕。 满目疮痍—— 倾尽体力与功法,龙倾国终于破解了阵法,当即趁着阵眼爆裂的力道,一个借力便向岸边飞去。 空气中仿佛传来一阵轻微的破空之声,龙倾国恍惚间胎膜去看,却只觉得左胸口一凉,随即是麻木的疼痛。 “唔——” 轻微的呼声仿佛通过刀光剑影,嘈杂之声传入司安的耳中。 司安恍惚间眼前是多年前的画面,而那一道身影,再次即将倒下。 “不——” 倾儿,你不可以死—— 晟哥哥,倾儿要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 好,都依你—— 梦境,破裂—— 司安蓦地犹如离弦之箭,迅速向着沼泽地飞身而去。 他在冲向命运之轮,他妄图想要改变什么。 就仿佛,他的人生还可以重新选择—— 龙倾国觉得自己已经泄尽了全力,连带着昨天一夜的紧张,也都突然消失了。 时间仿佛慢了下来,她竟看见司安的身影,朝着自己飞速而来。 衣袂翻飞,龙倾国身子翩然落下,青丝飞扬,那眉间一抹凉意。 众人只看到一袭白衣身影飞快的向着沼泽地飞去,一起一落间,堪堪接住那就要与沼泽地接触的碧青色身影。 生人之气靠近,众人只看到那原本便不平静的沼泽地,突然间便冒出妖异的蓝色火焰,直直的向着二人的身子侵蚀。 蓝色火焰里,他们二人犹如浴火重生。 龙倾国只觉得四周突然有些发热,却被一个有些凉意的怀抱揽住,头颅被一只大手轻轻的摁在谁的胸膛,鼻尖萦绕的是一丝丝淡雅的竹香。 真好闻。 这个味道,她前世是不是闻到过呢—— 已经无力再做些什么,可左胸口的疼痛却没有丝毫减少,反而越加剧烈。 “唔——,好疼——” 天知道,她有多么怕疼。 身子有些飘飘的,像是在云端一般。龙倾国觉得如果要是不疼,那就更完美了。 她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或者她这是已经死了还是怎的。此刻她能够做到的,就是努力睁着眼睛,嗅着鼻尖竹香。 “给我追!不能让他们跑了!” “快!” “那里!给我放箭!” “快去追!” —— “这样不行,我去引开他们!” “你小心。” “你,要救她——” “嗯。” “追!快追!在那儿——” “……” 嘈杂的声音渐渐远去—— —— 追什么追啊? 追谁啊? 救她?她是谁?她怎么了? 别追了。 还放箭,你咋不放毒呢? 和本姑娘比比,看谁能比得过本姑娘—— 龙倾国咧了咧嘴,不知自己是不是已经笑了出来。 身子被谁轻柔的放置在草地上,只因她的手耷拉下来了,正碰到软软的小草,上方还有冰凉的露水。 那个怀抱突然消失了,龙倾国蓦地蹙眉,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抬手去抓,正抓到一个凉凉的衣袖。 “不要走,不要走——” 为什么要离开,不要离开—— “我不走,你放心。” 耳边响起了一个低沉的男声,龙倾国觉得那声音仿佛是响在心里,让人格外安心。当即松开了眉头,轻声道:“好——” 随后,龙倾国便觉得自己没有了直觉。 她这几日真累,她要睡觉了。 ———— 应该是被痛醒的,龙倾国想要伸手揉揉饿的不行的肚子,却觉得左臂疼痛万分。一动之下,当即痛呼出声。 “唔,好疼——”龙倾国疼的眼泪花子都出来了。 “你醒了。”一声清逸的男声在身旁响起。 龙倾国缓缓1睁开双眸,正看到俯身靠近的司安,身子被他轻轻扶着靠在身后的树干上。 四周依旧是密林,漆黑的夜色降临,此刻应是深夜了。 龙倾国似是想起了什么,蓦地垂首看向胸前,透过衣衫,她看到被包扎好的左边胸口,当即便老脸一红。 可,红了一会儿却突然意识到,这大半夜的,司安根本就看不清她的脸是红的还是青的—— 她觉得自己委实尴尬—— “额,谢谢你。” 不对,她应该是被占了便宜吧?那她为什么要道谢?因为救命之恩?她什么时候这么有良心了? 司安抬眸看她,夜色下,他的脸色让人看不清,只听得他低声道:“情况紧急,无意冒犯,倾姑娘见谅。” “啊呵呵,没事,没事。我也看过你的不是——”话到此处,戛然而止。 第伍伍章 夜生 龙倾国龇牙咧嘴的别开脸,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嚼碎了 吞进肚子里。 你会不会说话?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不会说话就别说话,你这样是会挨打的知道不? 司安正要喂她吃药的手顿了顿,抬眸看她,夜色下她的眸子亮的出奇。许是察觉自己言语不当,表情有点,难以言状。 这世间,怎么会有人有这么多表情?都快死了竟然还能开玩笑。 “你就不担心自己的伤势?”司安抬眸看她,轻声说着,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她方才的话。 龙倾国见他没有‘过激’额反应。应该不会一怒之下把自己给扔了。当即转头看向司安,咧嘴笑道:“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若是平常之人怕是已经死了,但我的心脏不是在右边嘛!我知道那一箭要不了我的命!” 是啊! 她的心脏生长在右边,这也是当年她能够被师父留下的原因。要不然,一箭穿心,心都碎了,谁还能救得活呢? 司安喂她吃下药,听着她轻松的语气,不禁抬头看她。 龙倾国咽下口中丸药,见司安这般瞧着自己,当即轻笑道:“你替我包扎伤口,自然也看到了我的左胸口也有一道陈年旧伤。这里,都已经被穿透过一次了,再来第二次,也不算什么。”就连她的右手腕也是,旧伤加新伤,就不能往其他地方伤! 司安见她竟就这样将那丸药咽了进去,不禁眼帘微闪,她竟也不怕苦的吗—— 看着她清透的眉眼,听着她口中那么自然的说出曾经,不禁垂眸看向她的左胸口。那里,的确有一道旧伤,许是当时伤口太深,便就下了一道狰狞的疤痕,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犹为刺目。 当年,他的倾儿,也是被一柄利剑穿透左胸。 可是,她的倾儿,是否也如眼前女子一样,将心脏生在了右边呢? 司安自嘲一笑,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异想天开。 “那个伤口,是什么时候留下的。”司安抬眸看她,轻声问道。 龙倾国抿了抿唇,微蹙眉头想了想,开口道:“我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我是被我师父捡回来的,那时我受了伤。喏,就是这个伤口,险些要了我的命。我当时有七八岁吧?我醒来就不记得曾经的事了,怎么受伤的就更是不记得了。我师父一向疯癫,也不肯和我说,我也便没有再问过。” 司安凝眸看她,听着她口中说出的话,每听一句,心便抽痛一下。在听闻她说出自己七八岁时的话,当即不受控制的一把握住她的胳膊,声音有些低沉:“怎么会不记得了?你好好想一想——” 那么相似,那是巧合吗? 龙倾国被司安突然的激动弄的有些发蒙,右臂被他摇晃,之前为救九君子而中的弩箭伤口突然疼的很。 “唔,好疼。你有话好好说,别摇我右手——”龙倾国疼的龇牙咧嘴,使劲抽着手臂。 司安听闻她呼痛,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当即松开了手,连连抱歉。 右手? 右手—— 司安蓦地想起了什么,又忽的一把握着龙倾国的右臂,微凉的大手有些微微颤抖,却坚定的抬起她的手臂,缓缓掀开她的衣袖。 目之所及,却是她包扎的严严实实的手腕。 “噢,这里啊?这是昨天,应该是昨天吧?我哪知道我昏迷了多久。就是我救了九君子一命,被曾岩射来的弩箭刺中了手腕。”龙倾国见司安看的认真,不知他在想什么,当即直接开口回答。 “那——”司安正待开口问她,却被她打断。 “诶?对了!小城呢?他在哪呢?我怎么没有看见他?司安大将军,小城呢?”龙倾国举目四望都没有见到有花千城的影子,一颗心提了起来,当即开口问道。 司安到达嘴边的话戛然而止,夜色下她蹙着眉,看其虽然再问花千城的影踪,可那眸中却全然没有任何惊吓。 那是因为,她心中根本不会觉得花千城会出事,甚至会死。 那是一种信任。 司安缓缓放下龙倾国的手腕,微垂双眸,唇角止不住划过一抹自嘲。 他方才在想什么呢? 他怎么会一瞬间以为眼前女子便是倾儿呢? 人有相似,事有相似,可是倾儿便只能是倾儿。 这些年,他是孤独的太久了吗? 所以,才做了这异想天开的美梦? 老天爷这么残忍,怎么可能会将他的倾儿就这样送到自己的身边来呢? 司安晟,倾儿已经死了。 即便没有她的尸体,她也已经死了。 死,多么简单的一个字。 却可以带走一切,毁灭一切。 “司安大将军,你怎么了?”龙倾国看不清夜色下司安的脸,却只闻听他凌乱的呼吸节拍。 司安抬眸看她,眸中已然一片清明,只见他收拾着四周散落的药物,轻声道:“他去引开了追兵,且他刚走马上任,若是我所料不错,他如果平安,想来是已经回到炎彧国军营了。白哲既然想要除掉他,必定会先对他的手下下手。虽然相似甚短,但看其为人是定不会抛下自己的士兵不管的。而若他性命堪忧,必定会弃了前路,顺着记号寻到我们,准确的说应该是来寻你。如今已经过了我预料的时间他还没有来,想来定是平安的。你不必担心。” 龙倾国听着他的话,随即点头,不禁轻笑道:“你对他倒是了解。他那样的人是不会抛弃了自己的手下不管,以他之能,那些追兵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只要甩得掉白哲,回到军营,白哲便再不能奈他何。” 司安闻言点头,看了眼她异常放心的模样,不禁无奈摇头道:“你现在更应该关心的是你自己,你流血过多,且伤痕累累,幸而如今天气不热,否则伤口溃烂,你早就死了。” “诶~这不是天时地利人和尽在嘛!所以我才不会担心啊!”龙倾国勾唇一笑,仿佛是什么开心的事情。 “你哪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思想?眼下给你一个选择,是我背着你走,还是你自己走。”司安收拾完东西,站起身。 第伍陆章 一起 龙倾国闻言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当即笑了起来,道:“这哪是选择啊?傻子才会选择自己走啊!我又不傻!” 司安煞有其事的点点头,不置可否。 “那,就委屈司安大将军背小女子了?”龙倾国咧嘴一笑,仿佛是捡了个肉夹馍。 司安看着她又开始不正经的模样,摇了摇头,当即背对着龙倾国俯身下去。 龙倾国看着司安宽厚坚实的脊背,不禁轻笑,那笑容里有一丝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心悦。 俯身在司安脊背上,龙倾国用尚且还可以动弹的右手牢牢的圈住他的的肩头,以防自己掉下去。虽然她知道。若是司安想让她掉下去,她就是多出了一双手也没用。若是他不想让自己掉下去,即便自己无力揽他,他也能稳稳的揽着她。 可,她就是想要揽着他,感受着他。这种感觉很奇妙,让她的心有些微微荡漾。 “司安大将军,你这是要带我一起回阁城吗?”龙倾国百无聊赖,发问道。 司安注视着自己动向,尽量往安全的地方走,闻言轻声道:“嗯。” 龙倾国当即眉眼弯弯,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瞎高兴什么,反正她心里就是舒坦的很。 “那阁城里皆是你们军队的人,你让我一个江湖中人进入,你就不怕我是别国的碟者?”龙倾国挑眉。 司安继续稳步前行,闻言淡然道:“从未见过像倾姑娘这样,的间谍。” 这是什么意思? 龙倾国愣了半晌,蓦地黑脸,咬牙切齿道:“你这是在说我笨!?” 司安半晌不听她讲话以为她疲惫睡去,谁曾想又听到她这般闹腾。当即眉头一跳,轻声道:“笨倒是不笨,就是反应有点延迟吧?” 龙倾国被气个倒仰,龇牙咧嘴的瞪着司安的侧脸,可瞪了半天。却发现人家都不看自己一眼。 好好好! 要不是看在你暂时是我的坐骑的份儿上,我铁定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司安不用去看也能猜得到背后的龙倾国在搞什么小动作,这个女子,有时就像个孩童一样!可有时却又理智的可怕。 二人‘无声’赶路片刻,司安却蓦地停下脚步,将龙倾国小心翼翼放下。 龙倾国瞪着眼睛,道:“诶,你不是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吧?我这么乖,没打你没挠你的,你可不能这么缺德啊!” 司安抬眸看她,再次无奈摇头。只见他快速的褪下自己的外衫,为龙倾国披上,将她包裹个严严实实。随即一弯腰,再次把龙倾国背在背上。 龙倾国见他没有把自己丢了,当即笑道:“我就说嘛!司安大将军怎么可能这么没良心,会把我一个小女子给扔在半路。”话虽这样说着,龙倾国却依旧瞪着眼睛,龇牙咧嘴,她决定了。等她伤好了,不用再看他脸色行事时。一定要让他尝尝自己的厉害! 嗯?她怎么又想到了同样呢话?果然是一遇到司安。她就不正常! “别闹了,趴好了。前面要经过一段比较危险的地方,你身上有血味,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一定要把自己裹好了,能不能尽快走出去。你自己看着办!”司安轻声说着。可那双眸子却异常认真的注视着前方。 龙倾国闻言老脸一僵,赶紧拢了拢身上的衣衫,将自己包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没办法。谁让她脸上也受伤了。 “司安大将军。”龙倾国放低了声音说着。 “嗯?”司安侧眸看她,她故意放低的声音又被衣衫蒙住口,声音听起来有点憨。 龙倾国骨碌碌转着一双大眼睛,轻声道:“司安大将军,要不我们先在安全的地方呆一夜,等天亮了再赶路吧。这里到了晚上怪吓人的。” 夜色下,司安看到她灵动的双眸里夹带着丝丝担忧,看来是真的有点怕。不禁轻笑道:“怎么?你被修罗阵困了一夜都没有叫过一声害怕,怎的现在反倒害怕了。” 龙倾国眨巴眨巴眼,有些不可置信,司安,在笑。这种笑,和以往的自嘲,讽笑,都不相同。 司安见龙倾国看着自己发呆,以为她是真的怕了,当即放缓了脚步,抿唇轻声道:“今夜。我必须出了这万恶山。明日,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没了。笑没了。 龙倾国皱眉,听他此话,当即问道:“什么要紧的事非得明天做?这里是万恶山,前面的地方你自己都说危险,什么样的事情比你的性命还重要。”还有我的性命! 司安闻言微微抬首,天际一片漆黑,前方更是没有一丝光亮。 这里的确是可怕的。 稍有不慎,便会葬身此地,成为这里的千万条亡魂枯骨之一。 但,明日要做的事,却也是不能耽搁的。 错过了,就要等到下一年。 可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即便有下一年,再下一年,也终究不能弥补。 他不能等,她不能等,他也不想等,她应该也是不想等的吧? “确实很重要。”司安轻言。 “比性命还重要?”龙倾国问。 司安转眸看她,眸色淡淡,又转开眸子,望向虚空,轻声道:“性命吗?性命有时会很重要。可,这是两种不同的概念。而我既要性命,又要不留遗憾!” “你真贪心。”龙倾国挑眉,她喜欢! “贪心?”司安想不到她这般评价,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道:“是有些贪心。可我若是不贪心性命与信念,想要的更多一些。那我早便化成了一堆白骨了。” 人生在世,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爱?为了恨?为了自由? 或许这些都有,可还有一种东西也是必不可少的,那就是信念。 可是,他没有爱,也没有恨,身为肩负一国安危的大将军,他更加没有自由。 若问是什么在支撑着他,也便只有信念二字了吧! 信由何起?念由何生? 那么多日日夜夜,他怀揣着的信念究竟有何幻化? 闭眼,那一抹清透的笑似乎是唯一的答案。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的怨,当初的愤,差不多都已经随着时间流逝变得淡了。 第伍柒章 苍央 唯有那浓浓的遗憾汇聚的信念还一直支撑着他。 贪心。 如今,他除了努力的贪心,还能再做些其他的什么呢? —— 龙倾国真切的感受到他忽然低沉的情绪,那种感觉仿佛穿透了她的皮肤,骨头,进入了自己的心脏。她竟也感到无比的压抑。 他怎么了? 他想起了什么? 什么样的事情,可以让他堂堂七尺男儿流露出这样的情绪。 蓦地,龙倾国睫毛微闪,不禁看向司安的侧脸。 你,是在想她吗? “好啦!我也就说说。你想要今晚离开万恶山,便今晚离开。区区万恶山而已,你既能闯出去一次,便能闯出去无数次!我相信你!”龙倾国咧嘴笑着,眸色清透。 司安转眸看她,轻声道:“可能会死。” 龙倾国轻笑,眉目如画,道:“能跟鼎鼎大名的司安大将军死在一起,我也算没有白活一世!” “一世?”司安瞧她,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怎的就能说出一世的话来。 龙倾国迎着他的眸子看向他,眼波流转,满是信任。 司安抿唇不再说话,转眸看向前方密林,紧了紧揽住龙倾国的大手,迈着沉稳的步子向前走去。 龙倾国瞧着他的侧颜,心头不禁有些微怅。 有时候,前路没有选择,唯有向死而活。 悄然靠着更近些,感受着他坚实的脊背,他的肩膀扛着一国重担,也扛着她。 越靠近前方密林,龙倾国就越觉得脊背一阵寒凉,只见她蓦地伸手抓住司安的肩头衣襟,轻声嘀咕道:“不怕不怕,没有鬼的——” “鬼?”司安蓦地怔住,听着耳边女子的嘀咕声,竟兀自轻笑。连带着他的肩膀都在颤动。 “你别笑啊!这里以前不是古战场吗?尸体无数。后来又有那么多人没有走出过这里,肯定有许多人都死在了这里。难道不会有鬼吗?”她除了怕疼,她还怕鬼!龙倾国皱巴着小脸,就差念叨着阿弥陀佛了。 “你怕吗?”司安转眸看向前方。 龙倾国闻言哼了哼,问的这么直白让她怎么回答?要是回答怕,那不是很没面子。要是回答不怕,一会儿你可不得取笑我吗? 司安听见龙倾国哼哼唧唧的不说话,不禁轻声道:“不用怕。”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仿佛是这世间最浓醇的窖酒,让人沉醉其中。 “你不是说那里很危险吗?”龙倾国蹙眉,你都说危险的地方,那肯定是比鬼窝还可怕吧? “是很危险。万恶山常年以来少有人深入了解,其中也的确不乏毒气瘴气,陷阱野兽。但这都不是致命的,任何一个有胆识和能耐入得了深处的壮士哪一个不是武艺超群,对付区区野兽毒气不在话下。可纵使如此却百年来有无数武士丧命于此,你不觉得奇怪吗?这里被世人传的神乎其神,不过一处荒山而已,能凶名传世,这不是很奇怪吗?” 龙倾国听得入迷,又体力不支头脑犯晕,干脆就用下巴搭在司安的肩头。听司安说道此处,不禁点头道:“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啊。是挺奇怪的。深山哪里都有,其中的瘴气野兽也都不尽相同。而这万恶山不过就是大了一些,危险比别处多了一些,便会传的犹如修罗地狱一般可怕。的确是挺奇怪的。” 龙倾国突然的靠近,让司安怔了怔,感受着她的下巴抵着自己的肩头,随着她张口闭口说话而抵着自己。 她的声音有些疲惫,想来是身子虚弱,疲惫的很。 司安抿唇,随即加快了步伐,轻声道:“把眼睛闭上,一会儿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声,也不要睁开眼。等我告诉你可以睁开的时候,你再睁开。” 龙倾国迷迷糊糊的听着,随即歪头看他,声音因为慵懒而有些糯糯的,只听得她轻声问道:“为什么啊?” 司安脚步不停,当即开口道:“听话。” “噢。” 龙倾国闻言点点头,果真将眼睛闭上,她实在是疲惫至极,乏困至极。此刻让她闭上眼睛真的是很好的提议,她也觉得此刻她应该睡一觉。 司安见她闭上了眼睛,却是昏昏欲睡,不禁停下脚步将她叫醒,道:“倾姑娘,不要睡。” 龙倾国闻言正要睁开眼睛问他。又想起他说不要睁眼,当即就这样闭着眼睛,将头歪在司安肩膀上,糯声问道:“可是我好困。” “你若睡着经过那片密林,便再也醒不过来了。要保持头脑清醒。”司安沉声道。 醒不过来? 什么意思? 嗯!? 龙倾国蓦地一个激灵,偏又闭着眼睛,模样有些滑稽。 “为什么啊?”额,她这三个字的使用率是不是有点高了? “不用问什么?只需切记我的话。闭上眼,别说话,保持头脑清醒。”司安再次沉声重复,只希望她能记得。 龙倾国闻言重重点头,她可不想就这样睡过去了!一切都听司安的,谁让人家现在是最高指挥呢!自己这半个残废,还是保持沉默,遵命行事吧! “切记!”司安再次重申。 龙倾国再次重重点头,伸手牢牢揽住司安的肩膀。随即便感觉司安继续抬步向前走去。 闭上眼睛,对周围的听觉便变得有些敏感起来,夜风轻拂,枯叶沙沙作响。偶尔会有几片落叶砸在头顶,又滚落到司安肩头,最后掉落在地,却不留有一丝声响。 空气仿佛一瞬间成为了实质,可以摸得到,龙倾国清楚的感受到它划过自己的脸颊。 就像就像可以穿过的气墙,进入的瞬间,侵蚀了全身上下,就仿佛置身于拥有极大密度的物质里。 耳边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由远及近,循环缭绕,围着她的周身不停的旋转。 那是什么声音—— 厮杀声—— 冲锋声—— 刀光剑影,利器穿心。 马蹄踏踏,重物落地。 是痛苦的呻吟,是艰难的喘息。 声势浩大,席卷而来。 那是战争的声音—— 龙倾国蓦地痛苦的蹙眉,脸色苍白,冷汗直冒。 “不要去听!将它们隔离,将它们路过!”司安察觉到龙倾国神思昏乱,当即清喝一声。 第伍捌章 九倾 龙倾国蓦地被这一声大喝清了头脑,霎时间五感六觉恢复,察觉自己方才极尽走火入魔,不禁浑身一个激灵。 那一瞬间,她仿佛已经行走了一辈子的距离。 司安说出此话,声音传出,四周霎时间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与隐约的嘶吼声。 只见他单手稳稳托住龙倾国,另一只手紧紧握住苍央剑,警惕的注视着四周。而脚下步伐,越发的快速。 龙倾国唯有单手揽着司安的肩头,听着一瞬间响起的厮杀声,与拼搏声。 感受着司安因为快速奔跑而震动的身子,和他微微喘息的呼吸。 她心急如焚,随着每一个冲上来的危险而心惊胆战。过往十多年里,她从没有一刻这么无力过。 这段路程,仿佛过了百年。 龙倾国紧紧咬着牙,一点一点的感受着,感受着被保护,被司安背负着冲出死亡区。 不知过了多久,司安的速度缓缓减下来,步伐也逐渐平稳。 抓着司安衣襟的手蓦地紧了紧,便听到司安微微的喘息声在耳边响起。 “好了。没事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又夹杂着丝丝缕缕的低沉与痛楚。 龙倾国蓦地睁开眼睛,侧头看向司安。 不知何时,天色竟然都已经蒙蒙亮了。 朦胧的天是有些灰蓝色,映照在司安英朗的侧颜上,一切都仿佛是梦境。 微微低头,正看到他正在渗血的腹部,那血在朦胧天色下,枯枝败叶中,洁白衣衫上,异常刺目。 龙倾国蓦地紧咬住唇,抬眸看向司安,说不出一句话。 司安听不到她说话,有些好奇。以她那跳脱的性子,看到如今他们已经安全了,怎么会不欢呼出声? 侧头,却正看到龙倾国眼角氤氲的泪光。 那是泪吗?他有些看不清。 “怎么了,伤口很疼吗?先忍着些,出了这片树林,便是阁城了。”司安轻声说着,声音低沉,安定人心。 伤口很疼吗?这不正是我要问你的话吗? 龙倾国蓦地低垂双眸,闷闷的点头,轻声道:“是很疼!快疼死了,那还不你赶紧走快一点。” 司安听着她闷闷的声音在肩头响起,唇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笑。虽然淡,却难得。 “快了——” 龙倾国埋头在司安肩头,嗅着他衣襟上的竹香,只是那竹香里却夹杂着丝丝的血腥。 司安,还未谢谢你。 谢谢,你能穿过这么危险的地方,赶来救我—— 眼前是再普通不过的树林,平坦的道路直通前方。 龙倾国想起方才自己听到的战争声,不禁开口问道:“方才,在那峡谷密林里,我听到了一些声音。” 司安闻言微微点头,轻声道:“说来听听。” 龙倾国抬眸看他,瞧他满脸不好奇,明明自己也曾听到过的吧!还要让她说。哼! 可龙倾国却在下一秒兴致勃勃的开口道:“我听到了,战场杀敌的声音。真的很奇怪诶,难道我们经过的那时候,有人打仗?”显然,这是非常弱智的推断! 司安侧头看她,见她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可是那眉宇间深深的疲惫感,与苍白无力的脸色却出卖了她。 司安抿唇,当即又加快了脚下的速度,行走间却更加沉稳。 “你也曾听说过,那万恶山曾是古战场,里面英魂无数。那些英勇事迹,永不可磨灭。”司安轻声说着。 龙倾国一听他要讲故事,当即选了个舒服的角度,侧头靠在他的肩膀处。 司安将龙倾国的身子往上托了托,正要开口,却被龙倾国打断。 只听得龙倾国蓦然惊呼道:“哎呀!都已经到了安全地带了。我就下来自己走吧!还让你一直背着有些怪不好意思的——”呵呵呵,我在说谎—— 司安转头看了看她,却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依旧稳稳的揽着她的身子,款款道来。 “其实说是古战场就有些违实了。说来万恶山曾经应算是个极尽繁华的地方,有古时候遗留下来的史书记载,万恶山这块地段曾经是当时一个朝代的国土,那个国家名九倾。九倾国领土甚小,却能傲然于世,只因九倾国的军队就像是一个神话,百战百胜,战无不克,被世人美名为龙骑。让周边的那些国家都不敢侵犯。后来据史书记载,那个朝代不知是触怒了那方神灵,一夜之间满城百姓,全部军队,王公大臣皇亲国戚以及当时的皇帝尽数暴毙。一代繁华国家就此变成了一座死国。”司安抿唇,眉头微蹙。 龙倾国听到此处蓦地睁大眼,随即亦9皱着眉头,轻声道:“这么邪乎?神话故事吗?当时不会有妖怪之类的吧?那得是多久远的故事啊!” 司安看到龙倾国兴致勃勃,当即又开口道:“或许有些夸大其词。但满国人尽数灭,却是真的。当时九倾国的邻国听到这个消息,皆觉得是上苍相助。便纷纷战鼓齐鸣,妄图冲进九倾国内,强抢豪夺九倾国内的珍宝。” “后来呢?那些国家肯定是得逞了,所以九倾国就此荒废?”龙倾国一脸好奇,猜测着结局。 却不曾料到司安摇摇头,继续说着。只是声音却有些悠远。 “那是个雨夜,没有人知道那些邻国冲进九倾国内之后发生了什么。他们进入九倾国之后,便再也没有出来。这件事在当时引起了非常大的轰动。有后人在后记上记载,那是进犯九倾国的其他国家的人消失的第九天,很多人好奇他们的踪迹,却不敢再踏入九倾国的国土一步。那一天,许多人都看到,九倾国的城楼上,高高的竖起一把旗帜,旗帜上方是一条飞龙,那条飞龙是九倾国军队的军旗。没有人知道是谁插上去的,没有人知道城内发生了什么。后来的后来,一场巨变,九倾国周围的火山喷发,地面裂开很大的缝隙。当这些天灾停止时,有人却发现九倾国消失了。消失在了地平线,再也寻不到踪迹。” 龙倾国听到此处,已经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个故事听着,有些凉意,有些悲壮。 “所以,万恶山曾经是九倾国的国土。那那些我听到的厮杀声呢?是那九倾国的龙骑的厮杀声?”龙倾国轻声问道。 第伍玖章 回城 “你可知为什么万恶山内不能飞鸽传书?那些飞禽皆飞不出万恶山的范围便会神思错乱,一命呜呼。”司安轻声说着,不急不缓。 “你快说,你快说,我听得正入迷呢!”龙倾国急急的催促着。听故事呢!她现在不想动脑子。 司安唇角微扬,随即9也不再卖关子,轻声道:“万恶山之所以成为如今人人闻风丧胆的凶险之地,皆是因为当年的天灾,地面裂开,将九倾国尽数覆盖。而那原本轻叹的地面,便变成了如今的山脉密林。而方才我们经过的那片峡谷,地势巧妙,团团环抱。形成了天然的阵法,将曾经在里面发生过的事情尽数保留了下来。若我所料不错,你听到的那些战争厮杀声,便是当初九倾国龙骑对抗外来侵犯者的厮杀声。那声音被留在了那片峡谷,经年传递,循环往复。却摄人心魄,一不小心便会夺了经过之人的心智。更别提一些飞禽走兽,它们只会望而生畏,止步不前。” 龙倾国听得呆愣,随即一点点消化掉。她与师父在一处时,曾听到过无极老伯讲过,这世间存在天然阵法。若不曾想,那万恶山内便存在一个。并且还是当年九倾国遗留下来的音阵。 九倾,那么富有神话色彩的一个时代, 只可惜她生不逢时,不能亲眼目睹当时九倾的风采,不能亲身感受龙骑的动人心魄。 “诶!是个挺有意思的故事!”龙倾国抿唇轻笑。 司安微微摇头,轻叹道:“这不是故事,这是真实存在的。” “嗯对对对!这不是故事,这是一段传奇!”龙倾国清笑出声。 霎时间,东方天际一抹晨辉洒下来,将整片大地普照。 司安蓦地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横亘在身后辽阔静卧的万恶山脉。那里,仿佛还上演着那些传奇,那些富有神话色彩的事迹,却能感染者后人的心。 只是,曾经的辉煌终究还是落幕。 这世间,又有什么样的经典与传奇经得起时间的推敲与流逝。 再强盛,也终究会埋葬在历史的长河里,永久覆灭,成为一个点,直到永远也不会被后人记起。 龙倾国抬眸看向司安的侧颜,朦胧的晨辉洒在他的脸上,清楚的显现处他的满目疲惫。只是,那一双眸子依旧深沉,那一抹薄唇依旧凉薄。 这样的人,他是有情,还是无情? “司安大将军——”龙倾国低喃。 司安9闻声转眸看她,却发现她眉目含笑,其中似有千般心思流转,让他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 “咱们赶紧走吧!我好困呀!还有我好疼!”关键是她还饿! 司安见她双眸一瞬间又如同漫天星光,璀璨却让人琢磨不清,明明很是清透却恍若无物。 第一次,他有些看不懂一个人的眸光。 司安转头看向前方隐约可见的城池,随即也不再作其他想法,大步向着阁城走去。 龙倾国被他的步伐颠簸的很是享受,就像在坐秋千一般。微微侧头靠在司安的肩头,不知不觉竟安然入梦。 静卧着的阁城终于在今日迎回了它的领袖,满城士兵肃穆起敬。在看到司安的那一刹那,担忧司安的伤势之余,却被那安然俯卧在司安脊背上的碧青色衣裙的女子吸引住了目光。 那是谁? 想他们敬重有加的司安大将军,从来都是两袖清风,不染红尘。 今日,竟会稳稳当当的背着一个女子走进阁城。 这怎能不让他们惊讶非常? 可更多的是欣喜,莫不是他们如同谪仙的司安大将军准备下凡了? 想是这样想,可他们一个个在面对司安时,却是一个比一个正儿八经,目不斜视。 但,无论他们如何假装,这个让人惊讶的事情算是在整个阁城军队传开了。 大家都翘首以盼,能见见那位让他们的司安大将军下凡的人儿! —— 龙倾国幽幽醒来,看着头顶上素净的帐子有些呆怔,转头看向四周,她此刻应是身处一间屋子里,屋内摆设简单,朴素静雅。窗户微微打开,有轻微的秋风吹来,屋内桌案上一盏灯烛正跳跃着,正是深夜。 这是哪儿? 龙倾国揉揉惺忪睡眼,想要撑起身,却哎呦一声又跌落在床榻上。 “唔,真是疼啊!”只见她龇牙咧嘴的转眸看向只见的左胸口还有右手腕,不禁失声感慨:“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放其血,饿其肚!——阿弥陀佛” 挣扎磨蹭了半晌,龙倾国这才晃晃悠悠的坐起身,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天色,再次失去对时间的感知。 昏睡前的一幕幕涌上脑海中,龙倾国怔怔的坐在床头,不知今夕何夕。 这一次,她是又昏睡了多久? 司安? 这里是阁城吗? 龙倾国抿抿唇,兀自下床,看着自身着中衣的自己,随即走向一旁的屏风处,拿起上方悬挂着的一件天青色披风披在身上。 “咦?这个颜色真好看。一定是司安准备的吧?两次见他都是天青色衣袍,他好像很喜欢这个颜色。有眼光,和我一样有眼光……”龙倾国悠悠转转两圈,口中还嘀咕嘀咕着什么。 看了看屋内四周,也没什么书信啥的,龙倾国耸耸肩,随即打开房门,向房外走去。 四周寂静无声,目之所及是一处别致的院落,一棵红枫树,一张石桌,两方石凳。 举目四望,却没有一个人影,龙倾国看了看四周的院墙,伸手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决定出院门转转。 她,有点饿…… 刚走下台阶,踏足小院里的青石板路面,便听到正前方院门外响起了说话。 一稍微粗犷的男声像是在对谁说着:“醒了没有?还没醒吗?都睡了好些天了,怎么比我还能睡?不会是睡过去了吧?我——” 一声敲打的声响传开,接着便是一个清逸的男声恨铁不成钢的道:“说了多少次让你嘴巴上长个把门的!你怎的就是不长记性!” 那粗犷的男声蓦地噤了声,接着便结结巴巴的闷声道:“九君子,你别再用你那把破扇子敲我的头了。再聪明的人也得被你给敲傻了!我这不是着急倾姑娘的伤势吗!这都睡了好几天了。我担心万一有个什么好歹——” 第陆拾章 醒来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院门外瞬间寂静无声。 龙倾国却扑哧一笑,累及左胸口处的伤口,疼的她眼泪花子都出来了。 “诶?!谁在笑?是你们?” 只见院门外,杨彪正虎着脸瞪着那两个看守院门的士兵,那两个士兵皆低垂着头颅,肩膀不停地颤抖显然是在笑。 杨彪见他们不回答,当即一个大步跨向他们面前,正要离近了再发挥自己的威力时。却被一旁一袭白衣的九君子一把拉过来。 “好了好了!赶紧的正事最重要!” 九君子早在那一声清笑传来时,便抬眸看向紧闭的院门,他知道,那院门里此刻应该正站立着那匆匆一别的身影。 杨彪被九君子一拉,猛然想起了的确还有正事要办,当即对那两名士兵哼了哼,道:“不许再笑了!有什么好笑的?一天天的——” “哎呀快走!”九君子一把拍向杨彪的虎背,便见偌大体格的杨彪就这样被九君子拍的向前一个踉跄,一下子便将院门给撞开了。 “我说九君子!你可还带着伤呢!你不疼我还疼呢!别以为你仗着武功比我高,就整天的——”杨彪正准备开始唠叨,一抬头却看见雅静的院子里,一袭天青色衣袍的龙倾国正俏生生的站立着,看着他笑。 杨彪愣了愣,当即整了整衣装,清了清嗓子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 龙倾国看他如此反应,当即挑了挑眉,抬眸看向正悠然走进来的九君子,他的手中正拎着一个药箱。 “倾姑娘既然已经醒了,想来是没有大碍了。”九君子唇角微扬,看着龙倾国清透的脸色,轻声说着。 龙倾国一眼便看到他手中提着的药箱,当即咦了一声,问道:“原来,满腹经纶的九君子竟然还会医术?” 九君子已经缓步来到红枫树下,正将手中药箱放置在石桌之上,闻言轻笑摇头道:“行军打仗,医术还是略懂皮毛的。不过在倾姑娘面前,就是卖弄了。” 龙倾国挑眉,道:“我可没有说过我会医术。” 九君子闻言不禁轻笑,道:“我还不傻。” 龙倾国想要习惯性的耸耸肩,又想起此刻着实是做不来这个动作,当即点点头,不置可否。 “不知,我已经睡了几日了?”龙倾国走到石桌旁,一撩衣摆坐在石凳上。 九君子也拂袖坐下,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一个瓷瓶来,轻声道:“今日是第三日了。这是最后一剂药,虽然我医术不精,但这药还是有益处的。” 龙倾国闻言伸手接下那一个瓷瓶,微垂双眸,轻声道:“已经三日了吗?那,他呢?噢,我是说司安大将军。” 九君子正在关闭药箱的素手顿了顿,随即又继续手中动作,唇角微扬轻声道:“这几日司安大将军不在军中。” “不在军中?”龙倾国握着手中瓷瓶,闻言蓦地抬眸看向九君子。 九君子点头,轻声道:“他有要事处理。” “什么要事?他还受着伤呢!就算是铁打的,流了这么多血也得好好养着啊?他现在在哪呢?什么要紧的事不能缓一缓再——”话到此处,龙倾国蓦地想起司安背着她夜闯万恶山林前说过的话。 要紧的事儿? 就是他口中不能耽搁的事吗? 是什么样的事,能让他不顾身体伤势,离开驻扎的军营,消失无踪呢? 九君子听着龙倾国的话,修长莹白的素手摆弄着药箱,那低垂的双眸里深沉如海,不知在想些什么。 杨彪见九君子不说话,当即急声开口,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道:“大将军他就是这样,每年这个时候无论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都不能阻挡他。诶!大将军那般风光霁月的人,竟也会为情所困。我杨彪这辈子都不要被情事缠身!” 为情所困? 龙倾国闻言蓦地抬眸看向杨彪,却又听到九君子淡淡的声音传来。 “此药倾姑娘再服用一日,伤势便可好转。虽然倾姑娘医术精明,可在服用此药期间还是莫要服用其他药物的好。天色已晚,我和杨彪便先行离去了。”九君子唇角弧度不变,轻声说着,随即收拾收拾准备起身。 却不曾想,龙倾国反倒率先一步站起身。 夜色下,微微烛光中,龙倾国的眉头微蹙,脸色有些莹白。此刻,她正皱眉望着九君子,抿唇不发一言。 九君子薄唇紧抿,不禁眉头微锁,不知是该站起还是该继续坐着。 “既如此,慢走不送!”龙倾国蓦地垂眸,抬步便向房内走去。 “倾姑娘!”九君子蓦地站起身,双眸注视着龙倾国的背影,急急出声。 龙倾国蓦地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九君子,夜色下,她的眸子有些冷。 “你是信不过我?当我是他国谍者?故意来刺探消息?”龙倾国秀眉紧蹙,那一根无名之弦也即将断裂。 仿佛只要九君子点头,她便与他老死不相往来。临走时还得踹上他一脚! 九君子闻言,原本微锁的眉头蓦地一怔,当明白龙倾国的意思时,不禁苦笑道:“倾姑娘如此说,着实是误会了我。” “是吗!”龙倾国哼了一声转过身,双手环抱胸前。 九君子不禁轻笑摇头,重重点头道:“是的!倾姑娘误会我了。我向来不留情面,若我有丝毫怀疑倾姑娘是他国谍者,便不会每日照料,煞费苦心与姑娘的伤势了!” 龙倾国哼了哼不说话,看向九君子那真诚的模样,不禁继续扬眉道:“那你为何阻止杨彪与我说司安的事情。不就是怕我是谍者,来刺探你们大将军的行踪的!” 九君子闻言一愣,不禁哑然失笑,道:“倾姑娘的想象力着实丰富。先不提我们曾是患难之交,倾姑娘是大将军亲自背回来的人,对于大将军舍命相救的人,我怎么会信不过?倾姑娘不晓得,我传信给大将军时,本就没有抱多大希望大将军能够前来。可是。她还是来了,就凭大将军对倾姑娘的这一份舍命之情,倾姑娘将被整个残云骑敬重。” 龙倾国闻言不禁心花怒放,内心小人儿早就欢呼雀跃了。 可面上依旧端着,看着九君子的脸色依旧写满了疏离。 九君子淡笑摇头,自然看得出龙倾国已经不像方才那般生气了。 第陆壹章 寻人 “方才我若有什么不当之处,让倾姑娘介怀的。请倾姑娘见谅。”九君子一拂衣袖,竟微微躬身施了一礼。 杨彪在一旁瞪着眼睛,看着平时一身傲骨的九君子竟然就这样对一介女子弯腰弓身,觉得自己可能是眼花了。 九君子是谁?整个残云骑,除了对司安大将军恭恭敬敬外,其他哪个人不都是对恭恭敬敬的! “方才我若有什么不当之处,让倾姑娘介怀的。请倾姑娘见谅。”九君子一拂衣袖,竟微微躬身施了一礼。 杨彪在一旁瞪着眼睛,看着平时一身傲骨的九君子竟然就这样对一介女子弯腰弓身,觉得自己可能是眼花了。 九君子是谁?整个残云骑,除了对司安大将军恭恭敬敬外,其他哪个人不都是对他恭恭敬敬的! 怎的从遇到这个女子开始,倒是什么都变得不一样了?大将军也是。若是从前有人跟他说大将军背着一个女子回阁城,他铁定踹其两脚,无事生非,造谣生事者,军法处置! 杨彪揉着脸皮,看了看龙倾国又看了看九君子,只觉得看不懂。 龙倾国闻听九君子此话,微微侧头,蓦地轻笑道:“也罢!你不愿说,我也不便相问。我性子直,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也别太在意,只要你不疑我,那咱们就还是好友。好了,夜也深了,你们便请回吧!” 九君子闻言抬眸看向龙倾国,见她眉目清透,显然也已经放下方才的不愉快。 只是不知,她是否又能放下心中对司安的牵挂。 思及此,九君子蓦地垂眸,唇角涌上一抹无奈的弧度,随即轻声道:“既如此,那我们便先行告退了。” 龙倾国摆摆手,点点头,一副你且退下的模样。 九君子唇角含笑,拎着手中药箱正要转身离去,却又住了脚步,回头看向龙倾国,轻声道:“倾姑娘这几日便先在这里安心养伤,这阁城内皆驻扎着我国士兵,你也可随意走动。只是,尽量不要去城外驻扎的军营里。近日,白哲应会起兵攻打,想来将有一场恶战。倾姑娘自己要当心着些。” 龙倾国闻言抿唇点点头,轻声道:“我会的,多谢告知!” 九君子沉吟,随即又轻声道:“大将军明日便会回城。” 龙倾国闻言蓦地清笑,道:“你怎么婆婆妈妈,罗里吧嗦的?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什么都得大人嘱咐两句,我自有分寸,多谢告知!” “是啊是啊!九君子。你怎么变的婆婆妈妈的?你以前自负聪明,平常可是一步三句‘天机不可泄露’的。怎的现在就这么磨叽?”杨彪嘟囔着。 九君子也是叹息自己怎么开始变得磨蹭,当即唇角含笑,轻叹摇头,道:“告辞!” 龙倾国点头。 九君子这才与杨彪一起离去。 看着他们二人离去,龙倾国却莫名的叹了口气,抬眸看向远处天际,低喃道:“在这里,你是大将军。” 褪下衣服躺倒床上,龙倾国却觉得自己失眠了。辗转反侧了半晌,便一下子坐起身,看着窗外黑夜,愤声道:“不行!我一定得找到你!” 片刻,只见龙倾国利落的起身穿衣,准备四处去探探路。 阁城啊,她小时候有跟着师父来过这里一次,但那时候三国还未曾交战,这里也是在普通不过的边城。 而如今,全城百姓皆已经被撤离到其他城镇,这里俨然是军队驻扎的城堡。 龙倾国悠悠转转的走在街道上,为了不被当作賊,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在遇到有巡逻的队伍便小小的躲起来一下。 看着房顶下的街道上路过的巡逻队,龙倾国摇晃着手腕衣袖上的飘带,挑眉一笑,准备抬步继续去寻。却蓦地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身后。 不知何时,那里正静静地站着一个一袭白衣的男子,看其腰间别着着折扇,一派清逸淡雅,不是九君子又是谁? 龙倾国看到九君子,不禁挑了挑眉,唇角含笑。 “果然,你还是想要去寻他。”九君子抬眸看着龙倾国唇角坦然自若的笑意,不禁轻轻摇头。 龙倾国清笑,道:“果然是神机妙算的残云骑军师九君子。怎么,你既然知道我要出来寻,不如为我省省脚力,告诉我他的去向?” 九君子终是轻叹一声,轻声道:“随我来。” 龙倾国见九君子拂袖飞身潜入夜色,不禁唇角微抿,抬步跟了上去。 —— 日落山西,人潮尽散,夜风不静,如故依然。 —— 衣袂翻飞间,龙倾国飘身落下,入目的是一处寂静无声的山林,位于阁城西郊,这里林子偌大,荒无人烟。 龙倾国抬眸看了看前方的九君子,咦了一声,道:“他不会是要先体验体验归隐山林的感觉吧?” 九君子闻言蓦地一怔,不禁回身看向龙倾国,轻笑道:“倾姑娘,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女子。” 这句话似是夸奖。 龙倾国唇角微扬,挑眉道:“怎么?堂堂的残云骑军师竟然夸我一个小女子?” 她笑的淡然,夜色下她的眉眼清透无比,仿佛融入了夜色里,明亮的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九君子微微摇头,再次轻声道:“我从不说谎,方才的话,句句出自肺腑。” 龙倾国扬眉,但笑不语。 九君子轻叹,看着眼前夜色,脸色突然郑重了起来,只听得他轻声道:“你确定要继续寻他吗?” 龙倾国点头,轻声道:“是。” “不知你可否回答我,为什么?”九君子蓦地凝眸看向龙倾国,望进她的眸底,更想要望进她的灵魂深处。 龙倾国挑眉,喃喃道:“为什么?” “对!为什么?倾姑娘,虽然初见,却也可见你的清透。想来,倾姑娘你也是个风光霁月,处处淡然的人。”九君子轻声说着。 龙倾国听到此处不禁哑然,竟然不知他对自己的评价如此高。 只听得九君子又继续说着:“可是。如今你是在做什么呢?你扪心自问,面对司安,你的心是如何想的。” 第陆贰章 寻心 龙倾国看着司安郑重的脸色,不禁唇角微扬,轻叹,道:“我知你心中所想,九君子,你是想问我,是否心悦了他?” 此话一出,二人心头皆一震。 九君子蓦地抿唇,双眸微凝,看着龙倾国莹润的眉眼,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下沉。 龙倾国说出此话,是在问九君子,却也是在问自己。 她是否心悦他? 闭眼,脑海中尽是他淡淡的眉眼,与偶尔沉思却动人心魄的眸子。 她不止一次觉得,她前世是不是真的认识他。 佛说,前世三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世的插肩而过。 她与他两次生死与共,那前世得许多多么大的缘分才换来的呢? 今世既然相遇,她又怎能允许自己错过呢? 想到此处,龙倾国不禁唇角微扬,摇头轻笑。 自己随平日嘻嘻哈哈不谙世事,却自负四大皆空,看淡一切。 如今,竟也会坠入红尘。 是的,她觉得她是坠入了红尘,坠入了一个名为司安的漩涡。 龙倾国蓦地抬眸看向九君子,唇角含笑,却郑重无比,轻声道:“是的,我心悦他。” 此话说出,她的心一声轻叹。 九君子唇角的弧度似乎淡了一些,却仿佛一瞬间让人看不懂。他凝眸注视着龙倾国眉宇间郑重的颜色,心头不禁一声轻叹。 初见,她在谈起司安时,眉宇间散发的灼灼笑意。 那时,他便应该想得到的。 也罢! 九君子不禁微垂双眸,转而抬眸,眸中已经淡然,轻声道:“你决定了吗?” 龙倾国唇角微扬,重重点头。 九君子心头轻叹,轻声道:“你可知,你即将踏上的,可能是一条没有尽头的道路。” 龙倾国挑眉,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大名鼎鼎的司安大将军威名远扬,我这一介小女子想获得他的青睐,自然是要大费周章。不过,我不怕,我既然心意已决,便会做下去。” “不后悔?”九君子问。 “人生苦短,遗憾或许有,但后悔却绝不能有!”龙倾国随口说着。 听听,他们二人的的想法都是这样相同。 九君子不禁轻叹摇头,望着龙倾国清透的眉眼,轻声道:“既如此,祝你好运。我也希望,你能将我们高高在上如谪仙的司安大将军,拉下凡尘。” “自然,自然!”龙倾国清笑。 九君子双眸淡淡,看向不远处的密林,轻声道:“他就在那里,你若此刻前去,便要做好面对的第一个挑战,也是唯一一个挑战,却是可能永远也不可战胜的挑战。” 龙倾国听到他的话,不禁眉头一挑,轻声道:“那我可要好好看看,这第一个,唯一一个,可能永远也不能战胜的挑战是什么!” 九君子的笑却没有那么轻松,只听得他轻叹道:“司安此生的牵绊甚少,可心结却深。那是个死结,除了她,或许这辈子也不会有人能够打开。” “她是谁?”龙倾国抬眸问道。 九君子唇角微扬,沉吟不语,片刻轻声道:“你去吧,你会看到的。” 龙倾国见他不说,当即虎着脸道:“你竟然还卖关子!也罢,我便自己去看看你口中的她是何方神圣!难道还能比我好了去?” 九君子轻声道:“倾姑娘自然是极好的。只是——”终是一叹,了无声。 龙倾国不置可否,随即便准备大步向密林走去,却又顿住脚步看向九君子,唇角微扬道:“即是朋友,以后便不用如此见外,我叫倾国,有人叫我小国,有人叫我倾丫头,也有人叫我倾女侠。嘿嘿,你自己挑一个称呼。整天叫我倾姑娘怪别扭的。” 九君子闻言怔了怔,随即轻笑道:“好!” 龙倾国挥了挥手,示意九君子可以走了,当即便迈着步子向密林深处走去。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九君子不禁唇角微抿,喃喃道:“倾姑娘,你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只是——” 九君子一声轻叹,终究是摇了摇头,抬步离去。 夜色寂静,唯有那一袭碧青色的身影正缓步向前,走走停停,看着四周夜色,喃喃自语。 “深更半夜的,司安不会是在夜会知己吧?” “我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过去,肯定是会被骂的吧?” “那我先撤?” “诶呦不行不行!我这大老远的跑过来,怎么能临阵退缩?” “怎么着也得看看司安的小知己长什么模样?话说,司安倒地喜欢什么样的呢?清纯削瘦的?妩媚丰满的?” 只见那一抹碧青色的身影转了半圈,左右看了看自己的身材,随即捂着眼移开视线,喃喃道:“他喜欢的肯定是清纯削瘦的,一定是清纯削瘦的!” 什么吃食可以丰满身材? 不行,有机会她得问问白四娘,她的身材那么好,肯定有什么秘籍! 那碧青色身影重重的点头,随即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身材,再次别开眼去。 一路悠悠转转,终于可以看到前方树林减少,影影绰绰的可以看到前方空地处,正俯身单膝触地蹲着一个天青色衣袍的男子。 龙倾国一眼便看到了那个身影,当即双目一闪,大步向前走去。却在下一个瞬间停住了脚步。 那一袭天青色衣袍的男子背对着她,她看不到他的神色。 却可以看到他正抬手轻抚着面前的一块碑,而那隐在暗夜深处的轮廓,正是一座墓碑。 她看不清那上方写着谁的名字,可她却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心一点点下沉,仿佛坠落到无底洞。 轻抬脚步,走的更近些,龙倾国定睛看向那墓碑上的刻字。 只见司安莹白的素指划过,一行人跃然眼帘。 念,龙倾国之冢墓,司安。 龙氏倾国? 龙倾国看到那三个字不禁脸色煞白,薄唇紧抿。 龙倾国是谁? 那个小小年纪便遭遇宫变死去的龙倾国吗? 那个司安的未婚妻,龙倾国吗? 那个‘倾国’将军的龙倾国吗? 龙倾国蓦地脚步踉跄随即一把扶住一旁的树木,心头怅然。 九君子,你方才未说要的话,我此刻似乎已经知晓了。 我倾国自然是好的。 只是—— 只是,一个活人,要如何和一个死去之人相比? 怎么比?怎能比? 活人怎么可能比得过一个死人? 更何况,那个死者,还是他曾经的未婚妻。 龙倾国脸色煞白,她怎么忘了,司安还有一个未婚妻? 第陆叁章 卖弄 那女孩儿死的时候才刚刚七八岁吧—— 她只以为,一个小女孩儿而已。 可如今,她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 司安—— 你的心结,便是她吗?当年那场宫变,到底在你的心里留下多大的创伤和影响。 我我不曾参与过你曾经的生活,我不能体会你心中的痛楚。 就像此刻,我只能就这样看着你,看着你为了她独醉。 此刻,我该上前吗? 怎么上前?你的眼里全是她。 龙倾国抬眸看着那墓碑上的大字,心头莫名抽痛。 侧头靠在身侧的树干上,看着前方那一道身影独自一人,不禁心头轻叹。 她只道是花千城英雄难过美人关,却不曾想到司安更是念的深沉如海。 夜风凉凉,龙倾国不禁心头轻喃:那位名叫龙倾国的小女孩儿,你此刻在那边能够看得到司安的模样吗? 这些年他的生活那么暗沉,你若能够看到,是否也会与我一般情牵于心。 你当年还小,是否也对司安念于心悦。 你看,司安他如今的模样,他只念着你。你的在天之灵,能够看得到吗? 龙倾国微微闭眼,清风徐来,却吹不走心头的惆怅,轻叹了口气,暗暗清心。 侧头看了看司安的背影,龙倾国蓦地唇角微扬,心头喃喃:不用怕,不要怕,未来的路,我会努力和你一起走。 夜风不静,秋意浓郁,即将迎来的是初冬。 龙倾国拢了拢身上的衣衫,看着司安缓缓起身,当即躲身于树干后。 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龙倾国这才缓缓现身,一步一步走到那衣冠冢墓前。 墓碑前,正摆放着一株牡丹花,而花枝上,绑着一个天青色的飘带,雅致至极。 龙倾国轻叹,这个季节的牡丹花,还真是美。 “莫非,你这个小丫头竟是也喜欢牡丹花?”龙倾国唇角微扬,喃喃道:“牡丹花下还绑着天青色飘带,难道你竟也喜欢这样的装扮吗?天青色,我也曾那么喜欢天青色,可那时每每接触到天青色,便噩梦连连。所以,如今我也只敢接触碧青色。可这牡丹,却是一直以来唯一喜欢的花,只是没有想到,你也如此。” 龙倾国静静的注视着那墓碑上的刻字,半晌不能思考。 她在想,若是自己死了,是否也会有一个人能够记得自己,在想起自己的时候,能够来自己的墓碑前看看自己。 “小倾儿,我可以这样叫你吗?我俩名字相同,可惜是我没有家,没有姓氏。” “小倾儿,我可能会做出让你伤心的事情。不过想来,若是他真的可以放下那段痛苦的过去,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你也会为他开心的吧?” “小倾儿,他那么念着你,请你也保佑他——” “小倾儿,其实我多么希望,你还安好——”这一句话。千般牵挂,万般心思。 龙倾国微微凝眸,感受着夜风凉凉的吹拂,吹不散的执念。 “你来做什么?” 一声轻问仿佛打破了夜色的宁静。 龙倾国蓦地抬眸,转身看向一旁不远处,那里正站着本该离去的司安。 一袭青衣,面容憔悴,身影削瘦,脊背却不似平日里那般坚挺。 龙倾国看着他,不禁抿唇不语,不知该如何回答。 司安见她不答话,随即缓缓抬步来到墓碑前,她的身侧。 “九君子带你来的。”司安不似在问,更像是在阐述一件事实。 龙倾国点头,却又摇摇头,轻声道:“我来找你。” 司安闻言转眸看她,夜色下,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想来是伤势还未好透。 “如你所见,这是我的未婚妻。”司安转眸看向墓碑,眸子里满是柔情。 龙倾国看着他的眸色,心头莫名一痛,却兀自唇角微扬,轻声道:“嗯。” 司安似是又在沉浸于回忆中,望着眼前墓碑,不发一言。 时间一点点过去,龙倾国心头微颤,缓缓转头看向司安,轻声道:“夜里凉,你还有伤在身,还是回吧——” 司安恍惚回神,转眸看向龙倾国,又看向墓碑,轻启唇角,道:“好。” 龙倾国掩在衣袖内的手微微握紧,心头轻叹,司安,此刻你在想些什么呢? 你在想她? 还是在想些过去? 你心心念念于她,你的心可会凉? 司安不看龙倾国,兀自转身抬步朝回走着。脚步还算正常,至少不曾满步蹒跚。 龙倾国缓缓转身看向司安渐渐走远的背影,一刹那,泪眼婆娑。却伸手抹了把脸,唇角微扬,抬步跟了上去。 “你的伤如何了?还未调养好,回去以后便不要再随意走动了吧。好好把伤养好了,炎彧国不是即将要开战了吗?你不把伤养好,怎么应战?”龙倾国追上前去,唇角含笑着说道。 司安兀自走着,闻言轻声道:“倾姑娘的伤势好些了吗?九君子医术比不得倾姑娘,奈何前几日倾姑娘一直睡着。如今你醒了,便可自行治疗了。” 龙倾国闻言心底一颤,转而看向司安,轻笑道:“你不是一直都在这里待着吗?怎的也知道我的情况?” 司安转眸看她,见她满目星辰,却淡淡不语。 龙倾国唇角笑意扩大,继续轻笑道:“诶?我们的司安大将军也不是去外人所说的那般清冷嘛!至少还知道关心人呢?” 司安依旧走着,看其面色依旧淡然无波,也不打算说些什么。 龙倾国却是欣悦之情溢于言表,即便他不说话,她也依旧自己聊的开心。 “司安大将军,常听世人传颂你的雄伟事迹,我都还没有亲眼见过呢?不如,我就先在阁城住下?马上不是要打仗了吗?到时候我也可以给司安大将军你擂鼓助威!”龙倾国拍了把手,满脸希冀的望着司安。 司安闻言轻声道:“阁城不是我的,无需询问我的意见。倾姑娘想住下,便住下。” “诶,话不能这么说嘛!如今阁城内外尽是倾谪国军队,而你又是他们的大将军,自然就算是最高权限了呀!询问你的意见是应该的!所以呀,看在小女子也曾与您一起浴血杀敌,生死与共,有难同当,险些丧命的份儿上,就让我留下来吧!我吃的少又省心,会唱曲儿,会舞蹈,更重要的是还会做饭!并且做饭很好吃的,我师父那么挑剔的嘴,都最爱吃我的做的饭。所以,把我留下来一点都不吃亏的!真的!”龙倾国两眼发光,尽可能的推销自己。 第陆肆章 自问 司安听着她此番话,不禁转眸看她,她还真是特别,哪里有这样夸赞自己的? 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一个小女孩儿的身影,好像,那个小女孩儿也是如此的自我陶醉。 司安眸色淡淡,只是唇角却不自觉的上扬。 龙倾国看他脸色,当即又加了把火,道:“我还会医术啊!我可是尽数传承了我师父的医术呢!把我留在身——,留在阁城,要是有士兵受伤,只要不断气,我肯定能把他们医治好的!比那个九君子靠谱多了!你可是他们的主心骨,有我这么个送上门的医术大师,你可不能拒绝的!” 司安听着她一路聒噪,不禁感叹她怎么有这么好的精力。只见他蓦地住了脚步,转身看向龙倾国,无奈摇头道:“你若想留下便留下吧。” “真的?”龙倾国扬眉。 司安重新抬步走着,点头确定。 得到他的肯定,龙倾国当即清笑出声,一把拉住司安的衣袖,高兴的像个孩子。 司安模仿顿住脚步看向龙倾国拉住的自己的衣袖,不禁抿唇。 气氛仿佛一瞬间凝结。 龙倾国看着司安一瞬间淡下来的脸色,又顺着他的眸光看向自己拉住他衣袖的手。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与他虽不明显的排斥,龙倾国不禁心头一颤。 正待撤开素手,却突然闻听到一声嗤笑。 “我道是‘倾国将军’如何的情深义重,对旧人念念不忘。却原来也是徒有虚名,在旧人的祭日之时,墓碑之旁,与别的女人拉拉扯扯。” 这一声斥责与嘲弄,让龙倾国怔了怔,当即抬眸看向前方不远处的暗夜里。 而司安却无一丝讶然,眸色平淡却有些清冷的看向前方不远处。 那里此刻正站着一个衣冠楚楚,美如冠玉的男子,约摸二十四五,唇红齿白,翩翩清逸,面若苍山玉雪,清透莹润。 一袭白衣,青竹其上,夜风轻拂,仿若一副泼墨山水画。 君子绝代,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堪称一句,君子世无双。 龙倾国看着不远处的男子,不禁心头一震,一个名字瞬间涌上心头。 司安抬眸看向那男子,眸色淡淡,轻声道:“堂堂天逸国国主,每年都偷偷摸摸入我倾谪。若是传扬出去,怕是有损了你的君子无双的名头。” 天逸国国主,文人雅客皆传颂其: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正是那适才出口嘲弄的男子,蓝玄阳。 龙倾国闻听司安此言,当即微叹,果然她所料不错。 蓝玄阳却是负手而立,讽笑一声,道:“什么举世无双,我不稀罕。司安,你如此做,我看不起你。” “我道是美名远扬的天逸国国主蓝玄阳有多么风光霁月,精妙绝伦。没想到竟是个不问事实,便徒然冤枉他人的人!”龙倾国缓缓松开拉住司安衣袖的素手,望着不远处的蓝玄阳,不禁出声斥责。 蓝玄阳被她一声清喝淡了唇角嘲讽,转眸看向那个一直被他故意忽略的女子。 能怎么样?无非就是个世俗女子,贪心不足蛇吞象。 只是,那一眼望去,却让他微怔, 无关容貌,那眉宇间一抹清透,便让她在暗沉的夜里,灼灼生辉。 只是,下一刻蓝玄阳却挑眉更加讽刺道:“喏~看着果真有些特别,怪不得能将大名鼎鼎的司安大将军迷惑。” 龙倾国蓦地蹙眉,正待开口,却被司安出声打断。 “怎么?你幽闭自己数年,便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吗?在她的冢墓前,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蓝玄阳蓦地双目阴戾,唇角勾出一抹暗沉的弧度,沉声道:“我变成什么模样都是你逼的,是龙羽逼的!”他蓦地双眸含笑,连连称不,轻声道:“不对,应该是仕安帝逼的。但他的过错归根结底都是为了你和龙羽,所以他死了,这过错自然该你们二人来承受!” 司安闻言似是想起了什么,不禁眉头微蹙,轻叹一声,道:“当年之事,是倾谪对不住你们天逸。可你这些年将天逸国与倾谪国势同水火,却是不该!” “有何不该?若是没有仕安帝一己私利的阴谋,我的母后和父皇怎会就此死去!司安,你和龙羽都该日日念着,时时愧着!”蓝玄阳沉眸,恨意涌上心头。 司安一直礼让,不愿再与他多做纠缠,听着他口中恨意绵绵的话语,不禁轻叹。 这些年,他一个人管理着偌大的天逸国,独自扛着心中恨意,想来也是极其难过的吧! 想他们三人曾经那般手足之情,却也沦落到了如今这种地步! “蓝玄阳,你既然来了,便暂且放下心头怨恨,去看看她吧。”司安轻叹。 蓝玄阳突闻他口中所言,双眸怔怔的看向前方密林深处,眸中一瞬间涌上浓浓的哀思。 若说这世间还有什么让他放不下的,除了对倾谪国的恨,便是对方年那个阳光般的小女孩儿的念了吧—— 她也成为了当年那场宫变中的牺牲者,就此陨落,昔日笑颜不在,和他的父皇母后一般,唯剩下一座冷冰冰的坟头。 蓝玄阳蓦地看向龙倾国,又转眸看向司安,唇角含着嘲弄的笑意,轻声道:“司安,你不配念她。” “你这个人,怎的如此胡搅蛮缠!”龙倾国听蓝玄阳又开始胡言乱语,当即开口道:“你怎知司安他不配?他比任何人都配!他是小倾儿的未婚夫,你又是她什么人?如果连司安都不配念她,那你呢?你又凭什么?你如此痛恨倾谪国主与司安,一个是她的哥哥,一个是她的未婚夫,你还劳民伤财的攻打她的国家。你说说,你又配吗?你才是比任何人都不配!” 蓝玄阳听着龙倾国的斥责,不禁心头微颤,当即脸色一变沉声大喝道:“你胡说!我怎么不配?我才是最配的!你这个女子休要胡说八道!你懂什么?你哪里知道我们的事情?你才不配在这里胡说!” “你已经疯了!”龙倾国轻斥。她觉得蓝玄阳真的是疯了,她听过传言,知道蓝玄阳的母后身陨在倾谪国,而他的父皇也因过度哀思其母后,便在不久后一同去了。 第陆伍章 凉意 自己的父母双双陨落,即便再清逸无谓之人,又怎能无感?这些年,他定然过得孤寂,那一点点怨,终究还是化为了对这个世间的恨意,对司安与龙羽的恨意。 龙倾国看着眼前传闻里风光霁月的蓝玄阳,不禁心头轻叹。高处不胜寒,他孤身只影坐在天逸国最高的位置上,自然是怨的吧。 可是,这也不能成为他攻击别人的理由。多年的压抑,早便已经在他的心里拧成了挥之不去的怨。她不知道曾经的他是什么样的,可是看着现在的他,她唯有遗憾。 “天逸国主,不管你有什么怨,或有多少恨,你都没有资格随意的评价他人的感情。”龙倾国冷声道。 蓝玄阳闻言兀自笑了起来,半晌喃喃自语道:“是啊!我没有资格,我从来都没有资格。”说着,他抬眸扫了眼司安和龙倾国,唇角含着莫名的笑意抬步向密林深处走去。 直到看不到人影,龙倾国蓦地抿唇看向司安。 司安回眸看她,却被她沉静的有些发冷的眸光惊了一惊。 “倾姑娘——” “我先走了,你,你自己回吧。”龙倾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此刻她只想远远的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沉闷的氛围。 她说蓝玄阳没有资格,她自己又何尝来的资格去参与? 念,多少年了。司安,你竟还在念。 你是有情还是无情? 或许你只对自己在乎之人有情,而那个人却是个死人。 龙倾国紧走了两步,又倏地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司安,夜色下,他修长的身影有些萧条,微风轻拂,掀起他的衣角,她有些看不清他的脸色。 终究还是无言,龙倾国默默转身,拂袖离去。 司安停在原地,看着龙倾国的身影消失,只觉得一股莫名的惆怅涌上心头。 仿佛,他失去了什么。仿佛,又错过了什么。 —— 炎彧国边城。 戒备森严的军营驻扎在一片荒芜之地,四周的天色已经暗沉,夜色降临。 一顶摆设简约的帐篷内,正响起一个男子的忍痛的闷哼声。 “忍着点,这药效很好,就是会有些痛。” 一袭素色衣袍的花千城正在蹙着眉,为趴在床铺上的杨严上药。只见杨严光着脊背,那脊背上血迹斑斑,伤口纵横交错,触目惊心。 “将军,大将军他有没有为难你。都是杨严没用!”杨严捶打了一下床沿,牵动了伤口却硬挺着一声不吭,只是那寒夜里身体上簌簌滚落的汗珠却暴露了他的痛苦。 花千城薄唇微抿,利落的为杨严上完药,为他轻轻搭上薄毯,这才轻声道:“你好好休息,也不必自责。白哲老谋深算,这一步是我早就想到的。只是可惜我当时不在,否则你也不必受此9委屈,我带来的将士们也不会几近伤亡。但是我保证,会让白哲后悔对你们所做的一切!” 那一日他光明正大的来到军营外,白哲大军自然不敢动他。只是进了军营内,却并不曾看到杨严众人。 其他士兵也是自不必相问,他们必定是听从白哲的。 他独自寻找,终于在不远处密林深处的迷阵中找到了杨严众人。 只是,那原本近千人的队伍,竟死伤无数,仅仅存活下来数百人。 在他看到那遍地尸首任人宰割的凄惨一幕,便已然决定让白哲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以城羽将军的名义重新带领着一众伤兵残将,走进军营的大门。 无所谓旁人是轻蔑是嘲笑,还是阴狠,算计。当他跨进军营的那一刻开始便不会再任人宰割! 他要带着他们在姓白的军营里扎根发芽,覆灭白哲多年以来的统治! 花千城掩在衣袖内的素手紧握,面上却淡淡,看着杨严痛苦到发白的脸色,心头轻叹。 杨严郑重的望着花千城,沉声道:“将军,这里几乎已经成为了白哲的领地,今后您一定要小心!” 花千城唇角微扬,轻声道:“你好好养伤,我自有打算。” 杨严看到花千城胜券在握的模样,随即重重点头,沉声道:“杨严相信将军!定会为我们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花千城看着杨严尚且稚嫩泛着青茬的脸庞,不禁微微点头,轻声道:“杨严,你多大了。” 杨严没想到花千城会问他的年纪,怔了怔,随即咧嘴笑道:“我今年年底就满十七岁了,从小就跟着军队一起东征西讨,索性没有丢了性命。” “十七岁。”花千城唇角微扬,比自己还小两岁,他府邸隔壁的婶婶家里,像自己这个年纪的都已经儿女成群了,身边贤妻相伴,日子平淡而甜蜜。 花千城抬眸望向帐外朦胧的脸色,眸色有些恍惚。曾几何时,他也梦想着自己可以拥有一妻一子,平平淡淡的生活,一起生活,一起老去,一起轮回。 可是这一切都在小国的离去之时被彻底打破,他至今犹记得当时自己从书院回家的路上,有多么高兴的给她买了许多她爱吃的。可是回到了家,却没有了她的影子,就连一封书信都不曾留下。 她走了。不告而别。 或许永远也不会再回来。 他没有能力去四海八荒的寻找她,没有人知道那一段日子他都多么无助,多么痛苦,更多的是怨吧! 明明是那么亲密无间,可你就是可以笑着无情 小国,你可知我有多么怨你? 你有可知,我有多么心悦于你? 你不知,你什么都不知? 你会笑着疏离我,就连那眉头清透的笑都不曾变过。 你看似亲和的外表,实则冷情的内心有多么伤人,你知道吗?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小国,你现在可好? 小国,我现在很不好—— 杨严抬眸看向坐在一旁的花千城,感受着他突然间散发出的浓浓孤寂,不知所为何事。 这一路上,他所见到的将军都是清逸潇洒,仿若青山绿水般清透欣然。他的智慧,他的淡然,花千城是他见过的男子中,最淡雅清逸的人。 不同于他们的皇上那般深谋远虑,步步为营,沉稳睿智。花千城自有一番让人凝神的能力,和他在一起,即便是奔赴战场,怕也会淡然不少。 第陆陆章 随意 只是,这样的人儿啊!他还有什么样的事会如此忧心呢? 是情吗? 杨严不懂情,常年沙场征战,他只知道杀与被杀。 看着花千城微凝的眉眼,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这个对待属下如同手足的将军,他只希望他一切都好。 “将军。”杨严忍不住轻声唤道。 花千城神思回笼,察觉自己又不自觉的走神,不禁摇头轻叹,道:“你好好的休息,我出去走走。” “那将军小心!”杨严嘱托道。 “嗯。”花千城淡淡应道,随即大步离去。 帐篷被挑开,花千城抬眸看向不远处偷偷摸摸观察这里情况的几个哨兵,神色淡淡的继续大步离去。 那两名哨兵中的其中一名正要抬步跟上,却被另一个人拉住,只听得那男子道:“诶诶,你干嘛去!” “跟着啊?大将军吩咐的,要我们时刻注意着他的动向。”那一名哨兵疑惑那男子为什么会拉他。 只听得那男子赶紧摇头,拉着他就走,边走边说道:“你还真是不怕死啊!还是没有听说?” “听说啥?” “前几日被大将军指派来跟踪城羽将军的两人,皆莫名其妙的失踪了。你说是怎么回事?!”那男子小声道。 “啊?!难道是——”那哨兵正要惊讶出口,刚好被那劝阻的男子捂住嘴。 “你小声点儿!死无全尸且死无对证,大将军都只字不提此事,权当没有发生!所以咱们还是小心一点为好!在军营里悄悄注意着,他要是离开军营,咱们就不跟!” “可是,那样大将军会不会怪罪?” “那么没办法?得不到重要情报又不会死。可是跟过去却会死!你选哪个?!” “当然是活着!” 那劝阻的男子一拍手,,轻声道:“这就对了嘛!咱们啊就当没有看到,反正大将军也是让咱们悄悄观察着,又不是真的要咱们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不会有事的!” 那哨兵闻言略一思衬,当即重重点头道:“嗯,保命要紧,听你的!” 二人悄声说着,身影越走越远。 花千城一句向军营后的山崖处走着,自然也知道后方不会再有人跟随。自从他上次整治了两名大胆的哨兵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敢跟着他。 夜风轻拂,却较之以前增添一些凉意,终究是深秋了。 站在崖边,看着前方深不可测的崖底,花千城轻叹一声。 这样的深秋,这样的夜晚,他经历了许多。 就连那些年没有她的日子,他都可以坦然的度过。 为何,如今她回来了,他见到了她。这本该是个开心的事情,若是从前,他必定心悦无比。 可是,为何此刻感受着微凉的秋风,他反倒觉得心头有些丝丝凉意在缓缓渗透呢? 闭眼,脑海中尽是她对着司安露出的他从未见过的笑意。那样明媚清朗的笑意,她从来没有对自己显露过。 “小国——” 此刻,我感觉,你离我是那么遥远。 小国,你可还记得小时候对我说过的话吗? 你要留下来一辈子的话,都不做数了是吗? 小国,你长大了,天地广阔,你想要离开了是吗? 小国,你,心悦了他。 想要这种可能,花千城蓦地睁开双眸,英俊的眉头微蹙着,似有千般惆怅,万般无奈。 “小国,为什么?” 话一出口,花千城竟兀自轻笑了起来,那笑是那么凄凉。 “我从来都觉得会问为什么的人,都是失败的。事情的缘由当然要亲自去解答,去寻找。如今,我竟也常常将这三字挂在嘴上。” “小国,多少年了,我习惯了没有你的日子?习惯了思念的滋味。习惯了翘首以盼。习惯了等待。” “如今,你就这样坦然了心思,你可知你亲手毁灭了我所有的期盼与曾经多少年累积的感情。” “小国,你可知,你有多么凉薄?” 花千城微闭双眸,感受着夜风拂过脸面,凉意渗透身子,将心丝丝缠绕,冷的发疼。 —— 沙场从来都不是寂寞的。它会迎来一批又一批的争斗者,当他们再次踏足这片土地,沙场便知自己又将有新的血衣正在织就。 金戈铁马苍茫乱世如音,甲光金日烽火铁骑如阳。 那站在城楼之上指挥大局的人,是这个战场的王者。城下数十万大军,仿佛是他们手中的棋子,一招一式,一生一死。 踏上行军路,至此一生,茫茫天涯。 静! 变! 斩! 那是阵型与阵型的比拼,刀光剑影,士气斗涨。 动! 转! 破! 那是以血肉之躯在厮杀,繁华落幕,血流成河。 —— 指挥台之上,九君子沉眸看着下方数十万大军的互相厮杀,挥舞着手中阵旗,无形中带领着倾谪国士兵将炎彧国士兵一步步击退。 此刻,他是军师,也是此次战事的指挥者。 阁城之上,一袭天青色战袍的司安凝眸看着下方席卷天下的三军。他的心很平静,却又揪痛。 战场厮杀他见得多不胜数,每每战事开动,便会许多熟悉的面孔再也看不到。 或许你见到他的最后一面,你并不曾留意。可不管你是否在意是否留意,他都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你的生命里。 一个生命,一个过客,匆匆忙忙。 司安薄唇微抿,他在想着,若是有一天自己也醉卧沙场,可会有人在嗤笑他,一世英名却也会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可会有人为他唏嘘叹息一声,鲜活的生命就此陨落,仰卧地平线。 亦或者,会有人为他流上一两滴眼泪,念三四句诀别诗,挂念上五六载,一辈子都在怀念。 耳边依旧是弑杀声,不绝于耳,此时此刻又有哪一个鲜活的生命带着亲朋好友的思念永远离去,再也不会转身。 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唯有用血里喂养,用遗憾来怀念。 —— 眼见白哲大军即将被击退,却不知从何处飞快的推来几车火炮伫立在炎彧国团团围着的中央。 那黑漆漆的炮筒口,正对着阁城的城楼。 那炎彧国的指挥台上原本指挥作战的曾岩被杨彪一箭穿心,永远倒下。而那又缓缓踏上指挥台上的身影莹长坚挺,一步步仿佛踏上了命运的宣判之轮。 第陆柒章 唏嘘 那一袭墨色战袍的身姿,美如冠玉的面庞此刻布满了沉寂与肃杀,此刻的花千城是炎彧国的战事指挥官。 只见他伸手挥舞着手中阵旗,隔着遥远的距离都能够听到他高昂的指挥声。 那原本快要崩溃的炎彧国士兵军阵,像是忽然被注入了灵魂,立时便重新士气高涨,一鼓作气的将自己的阵型摆好,拉回失去的阵地。 两军再次持平,战争一瞬间进入白热化的状态。 —— 两军对峙,互相厮杀却再也不能推进半分,双方将士都急红了眼,心态也逐渐躁动。 杨彪挥刀砍下一个人头,当即啐了一声,沉声大喝道:“他奶奶的!这是从哪来的小白脸!” 只见他拿起身后的弓箭,大手拉满弓,对着那指挥台上的花千城奋力射去。 嘈杂的厮杀声中夹杂着一丝弓箭的破空声,这一刻有多少人在屏息凝视的望着那指挥之上的指挥官,是否也会像上一个那样,被一箭穿心。 说时迟那时快,那一支箭已然到达了花千城的面前。忽然,那一把利箭仿佛静止了一样,堪堪停在花千城的手中。竟是被他硬生生的伸手握住了箭身,那原本来势汹汹的箭,就这样被握住了命运。 这一刻,不知道有多少人一声唏嘘。 花千城沉眸望着茫茫人海中,这把利箭射过来的方向。当即素指一转,用力一抛,只见那支利箭竟直直的向着杨彪飞射而去。看其速度与架势,竟比杨彪用弓箭射出的几道要大上几倍。 不知是谁响起了抽气声,目光又齐齐的注视到沙场之中的杨彪身上。 杨彪面露震惊,当即一刀挥去身前朝自己进攻的士兵,这才动身去避开那一柄破空而来的利箭。 只是,为时已晚,那利箭之速度必定会在他躲闪之际穿透的要害。 就在众人以为杨彪死定了之时,那已经到达杨彪近前的利箭箭头不知被什么阻挡了一下,箭头偏离原来的轨道,却依旧将杨彪的左臂射穿,直直的刺进地面之上。 任是杨彪身材魁梧膀大腰圆,竟也被那一箭的力道掀翻倒地,正有几个炎彧国士兵趁机持剑向他砍来。 当即便有几个倾谪国残云骑披荆斩棘而来,堪堪的为杨彪挡下那致命一击。 迅速便有几名士兵扶起杨彪撤到安全的地带。 一场危机,就此化解。可还有许多目击者久久不能回神。 司安缓缓收回素手,看到杨彪暂且安全当即向指挥台上的九君子投以一个安心的眼神。 九君子方才急得大汗淋漓,却偏偏不得空闲,可即便他得了空闲以他的功力也是不能奈何的。见到杨彪安全,九君子向司安重重的点头,随即安心的继续指挥作战。 司安抬眸看向远处炎彧国的指挥台上那一抹墨色战袍的身影,那是花千城。那一日初见,他便知晓他的不凡,却是不曾想竟还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花千城一击之下,撤了杨彪,正将九君子的阵型打乱,当即乘胜追击,立即顺着那一道缺口将倾谪国士兵的阵型缓缓撕开。 九君子眉头紧皱,当即变换了一个阵型,这才堪堪稳住形势。趁着炎彧国士兵只顾横冲直撞之时,将几路残云骑插入炎彧国士兵阵型之内。残云骑手起刀落,当即将冲进自己队形中的炎彧国士兵尽数斩杀。一瞬间,局势大好! 而那炎彧国阵型中的火炮已然准备就绪,只待一声令下,点燃火信子,将其中火炮抛向阁城之上。 九君子素手一挥,当即便见城楼之下的残云骑中也迅速退来了几架火炮。 而那方炎彧国士兵早已经得到指令,点燃了火信子,只见那黑漆漆的炮筒口内倏地冲出这个火球,向着阁城之上砸来。 司安蓦地双目微凝,腾空而起,脚尖轻点城楼,竟正面迎着那些火炮飞去。 只见他手中苍央剑瞬间迸发出百道剑意,盘旋着将那些冲来的数个火球尽数包裹其中,只见他薄唇轻启,口中大喝。 “苍央变!” 只见他手持苍央剑指向炎彧国方向,奋力一劈。 “破!” 随着他一声清喝,那迅猛而来的数个火球竟在苍央剑的包裹下转了方向,向着炎彧国的方向飞射而去! 高高的指挥台上,花千城蓦地双眸微凝,迅速挥舞着手中阵旗,将预测火炮落下的地点处的士兵有秩有序撤开。 火炮在空处炸开,尽管士兵已经散开,所仍旧死伤一片。 九君子趁机挥舞着手中阵旗,趁着机会再次向前进攻。 花千城早在士兵撤离之后,便挥舞着手中阵旗,只见那炮兵得到指令,迅速将又点燃火炮。火炮冲天,再次向着阁城之上而去。 而此刻残云骑的炮兵也准备就绪,立即点燃火炮,火炮向着炎彧国边城打去。 司安凝眸注视着又一波火炮到来,随即再次施展功法,可是炎彧国炮兵听从花千城的指令,连续投放两轮火炮,即便他再次将面前火炮尽数拦截,也定然没有余力拦截第二轮。 正在凝重之际,只见自天际飞来一道月牙白衣袍的身影,青丝飞扬,玉面含霜,竟是立时赶回来的龙羽。 司安抬眸看见龙羽到来,当了口气,全力拦截面前的火炮。 龙羽飞身抵达,正好将第二轮火炮尽数拦截。 二人相视一眼,彼此重重点头。 而飞向炎彧国边城的火炮被白哲倾尽全力拦截了几颗,便再也没有余力去拦截其他的。 只见那城墙之上立时便被炸出几个裂痕,一瞬间士气大减,军心不稳。 花千城凝眸望着阁城之上傲世而立的两道人影,不禁唇角微扬,眸色淡淡。看着下方炎彧国士兵已经伤亡甚多,已经足够皇上治白哲的罪! 只见他蓦地执起撤退的旗帜,沉声大喝道:“撤!!” 正在混乱,畏缩不前的炎彧国士兵听到此话,犹如听到天籁之音,当即收回队形,迅速撤退。 站在城楼之上的白哲当即瞪着眼睛,大声道:“谁让你们撤退的?不准撤!听到没有!” 第陆捌章 冷清 “你们谁敢撤,回去军法处置!”白哲恼了,却偏偏混乱之时哪里还有人听得到他的命令?此时此刻还是保命要紧! 他们只看到了花千城收中挥舞着的撤退的旗帜,他们是在遵从命令! 白哲猛的看向花千城,那充满杀意的眼神像是要将花千城生吞活剥了。 花千城放下手中阵旗,隔着遥远的距离看向白哲。忽略了他的脸色,只是微微躬身,唇角含笑。 数十万大军顷刻间如潮水般褪尽,而那高台之上的花千城回眸看向阁城之上,随即淡然的飞身而去。 这一战,预料之中。也是预料之外。 龙羽望着花千城消失的背影,不禁唇角含着苦笑,看向一旁呢司安,轻声道:“你设计调走了炎彧折空,如今也算成功将白哲拉下马。可为何朕觉得倾谪国即将面对的是更加强大呢对手?” 司安淡淡回眸,唇角微抿,望着撤退的炎彧国大军,轻声道:“对手一直都在,却只存于心中。设计让白哲下马,已经是最大的胜利。江山代有才人出,走了白哲自然会有更优秀的敌人上位,这是预料之中的。只是是他,却是意料之外的——” 龙羽闻言看向司安,问道:“你认识那人?” “一面之缘。”司安淡淡说着,随即向龙羽躬身道:“多亏皇上立时赶回!” 龙羽微垂双眸,轻声道:“司安,这阁城与战场可以说是你的天下。你爱护倾谪国的一草一木,你想尽全力保护他们。这些所有人都知晓,只是,如今朕也想告知你一件事,朕也爱护倾谪,无不及。所以,司安,你从来都不必鞠躬谢朕。” 司安垂下的眸子晦涩难懂,便见他兀自起身,随即唇角微抿,轻声道:战事已退,请皇上回城歇息吧。” 龙羽看着面前毕恭毕敬的司安,又转眸看了眼万里河山,广阔无垠。常年在此,看着这辽阔疆土,是不是会比那个肃静的皇宫好上许多? 他从司安的眸子中只看到了宁静与安和,那是淡然一切的心态。 司安,你率领倾谪国大军,杀伐果断,可你的眸中只有平和,就如同曾经一般,仿佛一切都不曾变化。 而我呢? 多年的身居高位,盘旋周转,前朝风云,勾心斗角。 我龙羽,可还是当年的龙羽吗? 龙羽轻叹一声,随即迈着步子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下城楼。 “此行,目的已经达到。过几日,朕也便回宫了。这里便交给你了。”龙羽边走边说着。 司安闻言轻声道:“皇上此行可曾见到炎彧国主与折空?” 龙羽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不曾,我也曾进入了炎彧国内与师父交流几日,便又一人走了回来。却并不曾有他们二人前来拦截。想来,他们不想此时见我。” 司安闻言沉吟不语,凭借炎彧国国主的本事,要该在龙羽踏进炎彧国土之时便已经知晓。可是,他为什么没有露面?他究竟在酝酿着怎样的计谋? 他猜不透炎彧国国主的心思,却知道他必定计谋深远。 “或许,他们忽然觉得没有必要见朕。司安,你所料或许错了。”龙羽轻声道。 司安眉头微蹙,当即又轻声说着:“臣还是忧心。若日后皇上见到他们二人,一定要多加小心。您是倾谪国的皇上,您不能出事。” 龙羽闻言脚步微顿,唇角却泛起一抹涩然。因为他是炎彧国的国主,所以他需要小心自己的性命吗? 好像,这也是唯一一个他存活在世的理由了。 他也不断在告诫自己。自己是倾谪国的皇上,更是唯一的皇室血脉,若他死了,偌大的倾谪国还当如何! 他不能出事,只因他是唯一的皇室!他是一国之君! 龙羽恍惚间想起了一张笑颜,那个笑颜就像是梦境,却又那么鲜活。匆匆一面,也并不愉快,且过去了这么久,他竟还在惦念。 是那张笑颜太过真切了吗? 还是,那真的只是一个梦? 究竟为何?她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一次,却牢牢的印在自己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不是情爱的铭记。也不是悸动的幻想。 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只觉得从心底涌上来的暖意,就像家一样。就像他曾经的家。 思想蓦地被止住。龙羽蓦地苦笑,他怎么了? 这是怎么了? 是太思念了谁? 还是空虚的久了,冷清的久了,竟想家了吗? 家,家明明还在啊?可是走遍家里的每个角落,却没有一个人影。 没有人的房子,算是家吗? 龙羽眉头微蹙,任由脑中回放着那一张笑颜,他不想制止,也没有勇气制止。 逃脱了那沉寂的牢笼,在这广阔的天地里,就让他放纵自己的思想一次,任由那一张笑颜不停地划过。 —— 休整整顿,这一次应该是长期的休整了。 白哲即将被拉下马,他们也能安心调养一段时日了。 夜幕降临,司安退下战袍,在军营中四处查看伤员的情况,以及收拾行囊搬回阁城的进展。 冬季即将到来,白哲下位,花千城上位自然需要一些时日磨合整顿。又恰逢冬季来临,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太大变动。 这个冬季,总算可以安然的度过了。 “怎么样?他的伤势如何?”司安来到军医处,杨彪正在此处处理箭伤。 “大将军!” “大将军!” —— 一众士兵纷纷向司安施了一礼,负责杨彪伤势的一个军医当即回道:“回大将军的话,杨次将所用金羚箭,箭杆略粗。箭身更是涂上了一层油脂,为的就是箭身进入人体内破坏人体自愈的能力。而如今箭身穿透杨次将的肘骨,将油脂带进了肘骨内,再加上箭身略粗,更是损伤到了骨头,所以,所以——” “所以什么!”杨彪在一旁听得不耐烦,赶紧催促。 军医点点头,当即开口道:“所以,要想完全恢复是不可能的了。不过属下会尽力复原的,最多也是恢复和平常之力,若想再使用金羚箭,怕是不能了。幸亏是左臂,右臂无事照样可以挥剑的,所——” “那怎么行?金羚箭可是我杨彪的看家本领!左臂要是废了,那我的金羚箭也就废了!不行!不行!军医,你一定得给我治好!”杨彪红了眼,急声道。 第陆玖章 出场 军医闻言面露难色,叹息道:“属下医术不精,着实是没有办法了——” 杨彪闻言双目圆睁,几欲出口,却终究怔了又怔,神情陡然颓废下去。 司安抿唇不语,伸手拍了拍杨彪的肩膀。 杨彪却好似猛然想起了什么,想要一把抓住司安的手臂,却又牵动了伤处,疼的的龇牙咧嘴,却依旧急声开口道:“大将军,倾姑娘医术绝佳,可否能请倾姑娘来帮属下医治?属下不想当一个废人,属下还要跟着大将军您东征西伐,若是废了一只手,那还不如死了!” 司安闻听他唤出她的名字,眸色微闪,不禁抬眸看了眼她曾居住的地方。只是,他知道,那里已经好几日没有她的踪影。 “倾姑娘是谁?” 不远处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正是一路行来查看伤员的龙羽。 众人见他到来,当即施了一礼,便被龙羽抬手制止。 龙羽来到司安身旁,看了眼杨彪的伤势,眉头微蹙。 杨彪当即开口回答道:“倾姑娘是前几日被,来到这里的一个女子。她的医术很好,想来定然有办法医治属下的伤势。只是,只是,这几日都不曾见到她的踪影,也不知,也不知,她是不是已经走了。”杨彪说到最后,神色越发颓废。 “她只是出去办些事情,会回来的。” 不知何时,九君子不知从何处缓步走来,来到龙羽与司安二人身边,躬身施了一礼说道:“她前几日要走了白平,去解决一番恩怨。想来是会回来的。” 司安闻言蓦地看向九君子,薄唇微抿,脑海中不禁想起了那一夜。他其实还真的以为,她不告而别了。 不知为何。他的心底竟反倒松了一口气。 司安察觉自己的奇失态,眉头紧皱。 九君子伸手拍了拍杨彪的肩膀,轻声道:“你放心,倾姑娘若是回来,定然会为你医治。” “她若是回来定会为我医治,这我当然知道,可我不是担心她不回来了嘛!”杨彪闷闷的说道,若是她真的不回来了,那怎么办? 杨彪猛然抬眸看向司安。这阁城之内,若说还有谁能让她稍稍牵挂的,怕是也只有司安大将军了。 “大将军,倾姑娘不是您的好友吗?属下恳请大将军能够找得到倾姑娘,属下真的不想变成废人!”杨彪满眼希冀的望着司安。仿佛真正能够救他的,是司安。 龙羽闻言不禁抬眸看向司安,一个女子?司安的好友? 九君子覆在杨彪肩膀上的大手蓦地一紧,杨彪立时龇牙咧嘴的看向九君子,却见九君子唇角依旧含着清润的笑,眸色淡淡的不看他,仿佛放在自己肩膀上的大手不是他的一样。 杨彪当然还不曾察觉自己说了什么,他觉得自己说的都是真的。 龙羽启唇问道:“白平没死?为何会交给你们口中的那位倾姑娘处置?” 九君子闻言微微躬身,轻声道:“此事是属下擅作主张,说来话长,还请皇上移步他处,再听属下慢慢道来。” 龙羽闻言轻轻点头,随即看向司安,轻声道:“司安也一起来吧!正好朕有些事要交代,边走边说。” 司安闻言点头,看向杨彪,轻声道:“你且好好养着。” 杨彪点头,目送他们三人离去。 只见他抬眸看向不远处的天际,开口道:“倾姑娘,您快些回来吧!若是回来晚了我的这条胳膊怕是不保!初见时我是对你无礼了些。可是看在大将军的面子上,还请您伸出援手,拯救一下我的手臂。倾姑娘,您什么时候回来啊,快回来吧——” 军医听到杨彪在喃喃自语,当即问道:“这位倾姑娘就是那一日大将军背回来的那位女子??属下只听过说,可还未曾有幸见过!倒是不知,那位姑娘还精通医理?” 杨彪哼了哼,开口道:“你当然没有见过,你以后有的是机会。”说道此处,他蓦地抬眸看向司安远去的背影,唇角含着意味不明的笑,道:“若是可能,那可就真的是有的是机会了!”他笑的莫名,那位军医摸了摸鼻子,觉得这杨次将是不是痛傻了。 —— 边境地带从来都是荒芜人烟的,唯有广阔的草地,稀松的繁星,有时还会挂上一轮圆月。 司安,龙羽与九君子三人骑马前行,行走在秋夜里,感受着战争过后的宁静,这样的日子不知已经多久没有体验过了。 三人畅谈许久,在九君子的解说下,龙羽也终于知道了他们口中的那位倾姑娘。 清透飘逸,喜好一袭碧青色衣裙,青丝如海藻,笑起来仿佛满天星斗都在为之绽放。 这些仿佛都在形容他脑海中不停浮现的那个身影,匆匆一面之缘,他却就这样将她记在心里,挥之不去。 她和她,是否是同一人呢? 龙羽望着远方天际的一轮明月,一直孤寂的身影忽然间变得柔和起来。月光仿佛透过层层枷锁,照进了他的尘封已久的心中。 三人有一瞬间的寂静,只是那眉眼间的一丝柔和似乎是在想着同一件事。但缓缓转变的脸色,却又仿佛想到了不同的结局。 如今,战事已经告一段落,他们三人也少有时间这样漫步。 司安仿佛想起了什么,看着前方广阔无垠的地方,轻声道:“这些年,皇上可曾寻到修罗族的踪迹?” 龙羽从不曾死心,终年寻找着风影的踪迹,只是那被世人渐渐遗忘的族群,仿佛真的是从人间蒸发了一般。 龙羽没有料到司安会主动提及当年的那些事,片刻唇角微抿,轻叹道:“半年前,风影离世了。修罗族已经宣布解散,从此,这世间再无修罗族一脉。” “离世?”司安蓦地双眸微凝,沉声道:“消息可是可靠吗——” “我本也不信。可那一日莫名而来的书信,将我印到一处隐秘之地。让我亲眼看到,风影的尸体被大火灼烧,化为灰烬。我只恨,没能亲手手刃了他!”龙羽不明白为何将他引到那处,让他亲眼看到风影被火焚。他也不想明白这些,他只知道,此生他再也不能亲手报仇! 司安的脑海中蓦地充斥着曾经的一幕幕,直到最后支离破碎,什么也不剩下。 第柒拾章 折磨 可是,王朝颠覆,究竟是谁的过错? 是叛乱的杨忠于? 是伙同的风影? 还是亲手计划着自己生死和他人命运的仕安帝? 那一场宫变改变了太多太多的事,也遗留了太多太多的谜题。 事到如今。仍旧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就是当时为何风影在蓝叔叔携兵到来之时,不战而逃? 世人说是畏惧蓝子宇的兵力,可他又怎会真的相信? 诛杀了一国之君,不为权利。风影的目的似乎仅仅就是杀了仕安帝。 一切都在掌握中时,却弃下大好局势,不战而逃。将杨忠于一众乱党尽数灭亡。留下安稳的龙椅是为谁铺就? 司安不禁抬眸看向一旁的龙羽,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呼之欲出,可却依旧隔着曾捅不透的纱,让人看不清,摸不懂。 九君子在一旁静静地跟随着,听着二人并不多的交流,他却知道这已经很是难得。 那些不愿意去面对,甚至都不愿意去提及的过去,只有经得起反复的推敲,才能真正的化解二人之间的重重艰辛与疏离。 看着二人英俊挺拔的身姿,九君子从未有一刻停止过想让他们就此冰释前嫌的想法。 究竟需要怎样的隔离,让两个生死之交的人走向疏离? 又究竟需要怎样的责任感,让彼此疏离的二人依旧能够好好的携手保护这万里江山? 那些都是无名的,却不可忽视的情。人之情,无坚不摧。却也脆弱的不堪一击。 他真的不一样,看到那矛盾越来越大,最终不可收拾,全面爆发。那将是他们二人的遗憾,倾谪国的劫难。 “皇上,属下还未感谢您所赠的那些救命之物,若是没有那些物什,恐怕此次计划不会这般顺利。”九君子在马背上依旧躬身施礼。 龙羽闻言唇角微扬轻声道:“朕的倾谪国,亦是全国百姓的倾谪国。能够出上一份力,我唯有庆幸!” “唔,你说的倒是好听!”一声清亮的声音应是自远处的夜色下传来,随之响起的是马蹄踏踏声。 三人骤然听闻那一声深厚的功力才能做到的千里传音,不禁神色一凛。在听清那声音是何人传来之时,这才卸下乍然而起的防备,举目望进夜色里。 片刻,那马蹄踏踏声逐渐近切,三人这才看清那一匹白色骏马之上正驮着一位碧青色衣袍的女子。那女子眉宇清透,即便是在夜色下,依旧遮挡不住她满脸清爽的笑意。仿佛这世间根本没有伤心之事,唯有行到水穷处的悠闲惬意。 看到她的笑,只让人感叹人生就应该对酒当歌,把酒言欢。 只是,听她口中没有任何敬重的话语,还是让九君子愣了愣,不禁轻笑摇头,她果真还是如此。 龙倾国骑马飞奔而来,到达近前立时一拉缰绳,停住马步,这才扬眉看向不远处的龙羽。 那日一别,她就知道会与他重逢于此,果然如此! “倾国拜见倾谪帝,我自小无礼惯了,还请您别见怪。既然再次重逢,那上次初见您对小女子若有什么不好的印象,还请见谅,尽数忘了吧!”龙倾国轻笑,口中虽说着让人见谅的话,可看其神色,依旧看不出丝毫的自己很谦卑的觉悟。 龙羽自她出现便双目注视着她,心中不禁轻叹,果然是她!能让司安和九君子都不吝赞叹清透之人,除了她,还能有谁? 龙倾国此言一出,九君子不禁看向司安,二人相视一眼,双双摇头。 他们倒是不知,龙倾国与龙羽竟已经见过。 龙羽随即摇头轻言道:“倾姑娘不谙世事,自然不必理会朝堂之礼。倾姑娘的性情着实清透,倒是难得。” 龙倾国挑了挑眉,随即轻笑道:“能得倾谪帝的夸奖,小女子不胜荣宠。”看其模样,显然已经坦然受之,很是受用。 龙倾国率先看向一旁的九君子,随即微扬唇角微微点头示意。看向司安,依旧神色不变,仿佛从来都不曾发生过什么。 司安自始至终都凝眸看着龙倾国的神色,即便她的眸光望来,他也没有丝毫的避开之意。 他想知道,这个依旧笑的清透的女子,究竟在想些什么?时而清爽,时而感伤,她在为什么而高兴,又在为什么而颓然。 他看不懂,却偏偏又那么想看懂。 片刻,司安蓦地硬生生移开双眸,握住缰绳的大手微白。他想,他果真是疯了! 龙倾国依旧唇角含笑,转眸看了眼四周辽阔的土地,挑眉道:“我不过离开了几日,没想到这战事竟然已经完结了。看你们这么有闲情逸致的来遛马,必然是胜利了。倾国在此恭喜!” 龙羽淡笑摇头,轻声道:“战事从来都是无休止的,暂时的平静无非就是为了能够酝酿暴风雨罢了!何来的恭喜之说?” 龙倾国听龙羽又一番道德言辞,不禁抿唇清笑道:“果然是一国之君,懂得大道理倒是不少,为人也够沉稳内敛。只是,好像还少了什么——”她思衬着,脑海中浮现出千痕的身影来,若拿龙羽与千痕相比,龙倾国当即开口道:“少了一些世故,少了一些圆滑,更少了一些深沉。你就像是世人口中的仁德君主,可是这样的君主,一般不适合坐天下!” 她说的直白,仿佛丝毫不畏惧面前的是一个国家的君主,只要他一声令下,她将在倾谪国无处容身! 九君子闻听龙倾国此言,脸色变了又变,偷偷看了眼龙羽一眼,却被龙羽唇角的一抹轻笑怔住。 龙羽在听到龙倾国毫无礼数可言的话语后,心中升起的不是怒火,而是一抹阳光霎时间穿透了尘封已久的内心! 听她的话语,他才算是一点点感受到自己的内心,却原来,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不适合坐天下,她说的对! 其实从小他便立志做一个明德君主,父皇只有他一个皇子,那皇位注定是他的。 他也一度觉得自己便是最合适的君主,他学习着治国之道,感受着帝王之业。可终究,因为那一场宫变,将他的所有打破。 不知何时,他已经深深的排斥着那一把龙椅。那明黄的颜色,就像是一把利刃,无时无刻不刺着他的心。 你说的对,我并不适合做一个君主! 第柒壹章 回放 “言辞很不婉转,甚至很是无礼。可偏偏,你说的都是实话。”龙羽不禁轻笑,毫不避讳的将自己内心所想也道出,一个君王承认自己不适合坐天下,要需要多少努力之后的无奈与辛酸。 龙倾国扬眉,虽然龙羽的反应在意料之中,可看他果真那么随意的承认时,她又觉得有些看不懂他了。 “承蒙家师教导,在下无礼惯了,有什么言语不当之处,多多包涵。”龙倾国清笑,看其模样,却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任何无礼之处。 龙羽微微颔首,看着眼前女子唇角清透的笑意,仿佛能够感染一般,自己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倒是不知家师是何方高人,竟能教导出倾姑娘如此,特别的徒弟。”龙羽抿唇轻问。 龙倾国闻听龙羽所言,霎时察觉自己的口误,没事提她那不着调的师父干嘛? “额,呵呵。家师已经归隐,不提也罢,不提也罢。”龙倾国摆手道。 闻她此言,想来是不愿意提及自己的师父了,龙羽当下也不再多问。 “那什么,你们继续逛吧!我要回去了,前几日大战,想来自然是多了不少伤员。在下可是承诺过谁的,若想留在阁城,可是要出卖体力的!所以在下还要赶紧回去救治伤员。可不能因为违约,就被赶跑了,那多没面子!”龙倾国说着便抬眸看向一旁寂静不语的司安,唇角笑的肆意,自然是谁也不会相信她会因为被赶而离去。 九君子闻言不禁抿唇无声轻笑,眸子看向龙倾国,一脸无奈。这个女子! 司安听她故意不提及自己的名字,却光明正大的看向自己,那充满戏谑的眸子里,哪里还有当初她似乎是赌气而走的模样的半点影子? 这个女子,怎的就像小孩子一样阴晴不定! 司安并不搭话,反而迎着她的望来的眸子看向她,眸色淡淡,可其中无奈的淡笑却是清晰可见。 龙羽闻言眸色微闪,不禁看向司安,见他如此神色,有些哑然。 “正好要与你说,杨彪左臂中了炎彧国新上任的城羽将军射来的一箭,军医皆说他的手臂要废了。他可是在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你能赶紧回来为他诊治呢!”九君子打破有些僵的局面,轻笑着开口道。 龙倾国闻言挑了挑眉,轻问道:“城羽将军?”说着看向司安,便见他微微点头。 “好,我这就回去看看!”龙倾国拉起缰绳,口中说着:“在下告辞。” 三人点头,便见她纵马飞奔而入夜色里。 气氛有一瞬间的命令,九君子抿唇向龙羽拱手轻声道:“皇上,属下还有些事要处理,便先回军营了。” 龙羽闻言点头,示意他可离去。 九君子调转马头侧身之时余光扫向司安,却见司安神色平淡,淡然无波。 心中终究还是一声轻叹,随即策马而去。 偌大的空旷地带,此刻就剩下二人。司安抿唇看向天际繁星,率先轻声道:“皇上是想问倾姑娘一事吧?” 龙羽抬眸看向,薄唇微抿,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要责怪他吗?责怪他喜欢上了别的女子,弃了糯儿! 可是,糯儿已死,她已经死了—— 还是要祝福他,终于放下过去,觅得良人。 可是,脑海中浮现出那女子眉宇间清透的笑意,他竟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龙羽没有说话,心中一股莫名的惆怅微微泛起。 司安仿佛也并没有等待龙羽的回答,而是兀自开口道:“我曾答应过先皇,此生只娶倾儿一人。既已诺,永生定!” 既已诺,永生定! 或许司安对于当时尚且年幼的龙倾国的感情,仅仅只是想要守护,和一个美好的承诺。 但,既然承诺已出,他也必定会履行。 无关情爱。 龙羽闻言不禁眉头微蹙,轻声道:“可是,司安,糯儿已经死了——” 司安唇角含着莫名的笑意,片刻喃喃道:“死了,是啊,倾儿已经死了。我许了倾儿一世良缘,可她死了,我为什么还活着——” “司安!”龙羽听闻司安低喃的话语,不禁面色一怔,当即沉声喝道。 司安唇角依旧含着莫名的笑意,只见他渐渐收回目光,微垂双眸轻声道:“我既身为将军,便不会轻易弃了性命。我想,倾儿她会懂的——” 龙羽眉头紧皱,终究还是一声轻叹。 繁星点点,一轮明月心。 —— 龙倾国正策马奔腾,突闻身后有马蹄声传来,回头看去,正看到六君子一路策马而来,当即便放缓了速度。 “咦~你这是被赶回来了吧!哈哈!”龙倾国挑眉清笑,声音在宽阔的原野里,肆意潇洒。 六君子一路策马跟上,闻听龙倾国的话,怔了怔,随即无奈摇头道:“算是吧!” 龙倾国看着六君子故作可怜的模样,当即不厚道的嘲笑:“哎呀呀!想不到堂堂残云骑军师六君子,也有被别人从司安大将军身边赶走的时候。还真是可怜!” 六君子闻言附和的点头,不置可否。 龙倾国见他乐意受之,顿感无趣,道:“怎么了你这是,平常不是挺傲吗?怎么不反击我?” 六君子听她这般形容自己,不禁挑了挑眉,道:“此傲非彼傲,你个小丫头懂什么!” 被称作小丫头,龙倾国哼了哼,当即又唇角一勾,道:“那是,你们一个个都像是成精了的老妖怪一样。本姑娘这豆蔻年华,如花似玉,涉世未深,不谙世事,纯良善和之良人,自然是比不过的~”说完,还叹了口气,秀眉微蹙。 六君子见她又在毫无芥蒂的卖乖,不禁轻笑摇头,道:“倾姑娘,有没有和你说过,你跟其他女子真的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你们就是想说我无理粗鲁呗,还拐弯抹角的。”龙倾国斜睨着六君子,那眼神里暗示的意味十足,仿佛六君子要是敢真的承认,她立马就要动手打人。 九君子看着她蓄势待发的模样,不禁哑然失笑,当即一拉缰绳,策马狂奔,瞬间便将龙倾国远远的甩在身后。 第柒贰章 笼络 龙倾国扬眉,当即也一拉缰绳,双腿夹紧马腹,骏马嘶鸣,扬蹄狂奔着紧随而去。 “你跑什么?我又不吃人。” “吃人与否,只有倾姑娘自己知晓。”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 “那也得你追上我再说!” “好啊!那就让你看看我到底会不会吃人!” 两匹骏马一前一后飞奔在暗夜里,马上两人互相拌嘴,不消片刻便淹没在浓浓夜色下,寻不见踪影。只是那肆意潇洒的笑声依旧不绝于耳,响彻清冷的黑夜,平添了一抹清透音泽。 —— 二人一路狂奔到军营外,龙倾国便率先飞身下马向着安置伤员的地方走去。九君子自然与之同行。 普通倾谪士兵皆已经被提前送回阁城,如今正在收拾残局,整理行装的皆是残云骑。 一路上,不时的有残云士兵转头看向龙倾国,一袭碧青,清透飘逸,皆在心中猜测,这便是被他们的司安大将军背回来的那个女子吧! 龙倾国自然能够感受到那些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当即挑了挑眉看向一旁的九君子。 九君子却不看她,谁让她是把他们的司安大将军当坐骑来到阁城的。残云士兵们好奇,他也管不了。 龙倾国见九君子就是不看他,当即抬眸扫向那些向她望来的残云士兵。 那些残云士兵被逮个正着,在看到龙倾国扫来的探究的目光时,不禁一怔,随即赶紧收回目光。 更甚是有些人正收回目光,捂着脸准备大步离去时,却偏偏没有看清道路,齐齐的撞在一起。 “哎呦!” “你怎么在这儿?” “你怀里揣的哈,真他妈硬!” “我的胳膊呦!伤还没好呢,你小子再给我撞残了!” “——” ……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但相撞的众人口中虽骂骂咧咧,可那收拾妥当以后,再次大步逃离的速度。更是比之前的速度还要快速。 只见,原本还人来人往的四周,霎时间变得空荡荡的,一丝声响也无。 九君子唇角抽了抽,不禁抬眸看向龙倾国,想看看她是怎么回视的那些最是无赖的士兵们的。竟然让他们一瞬间散了个干干净净。 要知道,这群残云士兵虽然执行命令毫不含糊,可只要到了私下里,便一个比一个撒野无赖的很。 口中粗鲁的话语,不羁的行为,故意的捉弄,那可是数不胜数。 没想到,如今。竟然就被龙倾国一个眼神给吓跑了。这种情况,整个军营只有他们的司安大将军能够做到。 司安大将军是谁?冷清清的性子,根本不懂得玩笑,谁也不想被他尴尬死。 所以看到眼前场景,他怎么不吃惊?他得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眼神,也好学上一学,留着以后用。 龙倾国察觉到九君子看过来的目光,当即抬眸扫了扫司安,轻声道:“怎么,莫非你也想跟着跑?就像刚才?” 九君子闻言唇角狠狠一抽,果断抬步朝前带路。 龙倾国挑眉哼了哼,看了眼四周,随即大步跟随而去。 —— 这几日,军营里好像炸开了锅,一个个得闲的士兵都往军医处跑去,即便是不得闲,也会在路过的时候远远的看上一眼。 究竟是多了什么?竟让他们一群大老爷们争先恐后的去看,看完还络绎不绝。 司安大步走出帐篷,正看到三五成群的士兵口中说着什么,一起大步的向军医处走去。 他刚从阁城出来,还不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如此想着,司安便大步向着军医处走去。 一路上有正要往军医处走的士兵在看到司安的身影时,当即一个急刹车调转头,向其他地方走去。 司安自然注意了众人的反应,当即脚步不停的向军医处走去。 还未走进,便看到军医处在挂着洁白的纱布,上方淡淡血迹,已经洗不干净。 走进了,正看到那三三两两的士兵瞄着军医处里,不知在干什么。 或许是有的士兵感受到一股冷气突然袭来,赶紧朝后看去,正看到司安大步走来的身影。一个个的瞬间惊恐万状,却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干脆闭着眼睛僵直的站在原地等候命令。 而其他的几人或许是投入太深,根本没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劲的,依旧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你们在做什么。”司安蹙眉问道。 一声平淡无比的声音,却仿佛是狂风暴雨来临,无论是正看的热闹的,还是僵直等死的,皆是浑身一震,同时僵在原地。 “额,大,大将军?” 几个人不确定的转身,正看到司安修长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们的身后。 只见他们立即缩了缩脖子,面面相觑,着实尴尬,又小手颤抖。 偷窥是不是犯法的?是不是? 得了,不用问了,在他们残云骑里,根本没有正法可言。 “大将军,我们知道错了,请大将军处置!”只听得他们挺直了身板儿,认命闭眼,异口同声的说道。 司安见他们这般模样,当即又开口道:“你们在做什么。” 咦?大将军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吗? 几个士兵挤眉弄眼的面面相觑,随即便有一个士兵沉声回复道:“回禀大将军,军医处里来了一个人,我们好奇,便来,看,看两眼——” 偷窥里偷窥,还说的那么正经,那士兵回禀完,自己都觉得良心难安。 司安闻言蹙眉,他怎么不知道,军医处何时又添了一个军医? “都赶紧整顿行囊,午时一过便出发回阁城。”司安轻声吩咐道。 咦?真的放他们走?那些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么容易就放过他们了?莫非大将军真不知道他们是在看什么? “怎么!不想走!想要军法处置?”司安蓦地抬眸淡淡的扫向他们。 只觉得一阵风过,在定睛看去,司安面前哪里还有半个人影。他们竟运起轻功四处逃窜了。 司安看着他们飞奔而去的背影,无奈摇头,一个个在战场上都是热血男儿,顶天立地。怎的一到了私下里,便都如同三岁孩童一般无二。 就像,就像她—— 司安脑海中蓦地出现了一抹清透的笑,沁人心脾,挥之不去。 司安微微蹙眉正要抬步离去,却又住了脚步看向军医处里,略一思衬,便抬步走了进去。 第柒叁章 追逐 刚走进,便看到一旁的空旷处正有些许伤员在休憩。他们看到了司安到来,当即不顾身上伤势齐齐施了一礼,不能站起来的就躬身行礼。 “大将军!” 司安抬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轻声道:“好好养伤,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其实这些话已经不知对他们说了多少遍,可他们还是打心眼里相要对司安行礼,你看!那是一直亲手将他们残云骑扶持起来的大将军,世人传颂他一声司安大将军,看似风光无限,可那长年累月以来的辛酸堆积的名誉却不是谁都能受得起的! 没办法!他们就是打心眼里的服气! “大将军也要注意身体才是!”一人开口道,连着一旁的几人皆齐齐点头。 司安微微颔首,随即不再言语,抬步继续向里面走去。 “你这个要切记不能捂着,虽然现在天气不热,可也在让伤口通通风,这样好的快。怕冷不?怕冷也没办法,在伤口好之前,你就得左臂少穿些衣服,知道不。” “诶,诶还有你!切记不能吃辣,不能饮酒。你这个比较严重,可不能马虎。” “你这个?你这个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现在很疼是正常的,过几日,还会发痒,这是皮肉在生长,没事的!” “还有你,不是让你暂且养着吗?怎的就已经拆了纱布了?要是感染了可别哭!” “你来,坐着我给你看看。” “——” 越往里走,那清亮的声音便犹如响在耳边,那熟悉的嗓音,利落的话语,让人不禁好奇究竟出自谁人之口。 司安微微抿唇,顿了顿脚步,便再次向里走去。拐过一个拐角,正看到一棵大槐树下,一个身穿白色军医服饰的女子正忙碌的为身边的伤员治疗,那干练的手速,利落的动作,认真的眼神,紧抿的薄唇,偶尔勾唇轻笑,无一处不动人心魄。 她在做什么? 司安看着她手中正在利落的为伤员包扎伤口,显然是在为伤员治疗。可他的心里就是在有一个声音问着自己。 她在做什么? 她在这里做什么? 她就在阁城做什么? 她留在自己身边想做什么? 司安双眸沉寂,薄唇微抿,望着那一道身影,竟觉得心不受控制的跳动。 他竟莫名的有些担忧—— 几个士兵得了医治连连感谢,正抬步离去却看到不远处静静站立着的司安,当即怔了怔,便要施礼。却被抬手制止,几人面面相觑,立即大步离去。 等着救治的人很多,龙倾国一时忙碌不已,尽管是微凉的天,她也已经满头大汗。抬起胳膊胡乱的抹了抹额头上晶莹剔透的汗珠,继续心无旁骛的为伤员治疗。 片刻,只见一旁的帐篷处走来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正是杨彪。 杨彪见到好几个士兵匆匆忙忙的,从龙倾国诊治的地方慌乱的大步离去,一时好奇,抬眸望去。 这一望,正看到一旁静静站着的司安。 “大将军,您来了!” 这一声粗犷的声音响起,霎时间打破了宁静,那些原本就已经看到司安的,或者没有看到的,皆是一怔,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作何反应。 龙倾国正在为伤员做着最后的处理,突闻这一声呼唤,不禁怔了怔,转身看向身后。 那里,不知何时正站着一个一袭天青色衣袍的男子,寂静无声,清逸俊雅,恍若一副泼墨山水画。 只是,有些清冷,有些疏离。 司安迎着龙倾国的目光望向她的眸子,仿佛要看透她的内心深处,将她探究个透彻。 只见他蓦地缓步走向龙倾国,在走到她身边时,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她便不由分说的往外走。 “诶?司安大将军?你别拉我呀,我还没有忙完呢!还有那么多伤员呢!你有事先等会儿行不?司安大将军?”龙倾国看着司安坚定的拉着自己的大手,嚷嚷道。 司安回眸扫了她一眼,便见龙倾国蓦地缩了缩脖子,当即不再言语,任由司安拉着自己走。 就在快要出军医处的门时,司安蓦地顿住了脚步。听着外面人来人往的声音,当即抿了抿唇,改拉住龙倾国的胳膊。运起轻功,瞬间便带着她飞向远处。 众人只觉得有什么从自己的头顶飞过,抬头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当即继续自己手中的事情。 —— 秋意浓,秋风起,秋叶落,秋景凉。 漫天飞舞的落叶里迎来了两道清逸的身影,衣袂翻飞,便见那一袭白衣的女子被一个一袭青衣的男子拉着飞身落地。 “诶?司安大将军,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龙倾国被他拉的一个踉跄,正撞到一旁的树木之上。当即皱着眉头,揉着发红的手腕,瞪着司安。 司安薄唇紧抿,看着龙倾国充满生机活力的面庞,心中一种莫名的烦躁涌起。 “你说话啊!我还忙着呢!你要是没事,我就先回去了。”龙倾国见司安不说话,当即抬步就要走。 只见司安倏地一个大步走进龙倾国,龙倾国没有料到他突然离她这么近,当即一个踉跄,重重的靠在背后的大树上。 而司安正抬步站到她的面前,二人距离极近,就连呼吸都清晰可闻。 龙倾国睁大了双眸,看着司安有些暗沉眸色,不禁眉头微蹙,轻声道:“司安大将军,你——” “告诉我,你究竟想做什么?”司安蓦地轻声问道,只是那眸子里没有一丝温度。 龙倾国看着眼前的司安,突然觉得他有些陌生。 她想做什么? 她想做什么?! 龙倾国眉头一皱,反而更加靠近司安,唇角蓦地勾起,注视着他的眸子,轻声道:“我想做什么?司安大将军应是知道的才对。” 司安见她唇角玩味的笑,眉头皱的更深,却是薄唇紧抿,不知该如何开口再问。 龙倾国见他突然沉默,那因为离得近而越发清晰的面庞,不禁让她的心跳乱了节拍。 她从来都没有逃避过自己的心,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逃避9自己的心。 龙倾国唇角微扬,这一抹笑,不似平日里的假笑,嘲讽的笑,干巴的笑,无聊的笑。这一抹笑,就仿佛是干渴之人突遇甘泉,清透而纯真,祈祷而迫切。毫不隐瞒,轻易表露。 第柒肆章 质问 “司安,你当知我心。” 司安,你当知我心。 清透如你,怎能不懂? 这句话她也曾对花千城说过,只是此心非彼心。 龙倾国的眸子从未有过的清亮,仿佛在深夜里看到了一抹亮光,仿佛看到了无限的希望。她不记得自己上一次这般的笑,究竟是什么时候。 可是看着司安依旧清冷的目光时,她的心有一点点的揪疼,可她还是笑着,用最美好的笑容去面对。 司安看着龙倾国清透见底的眸子,那里面没有一丝杂念,纯粹的可怜。眼前这个女子,她想要表达的通通都放在那一双清透的眸子里,任由自己观赏。 司安蓦地闭上双眸,后退一步,微垂双眸沉声道:“阁城混乱,倾姑娘养好了伤便自行离去吧!” 龙倾国依旧注视着司安的面庞,本以为自己自己已经做好了面对他的态度的准备,可听到他下的逐客令,她的心还是咯噔一下,有些生疼。 为什么呢? 我不好吗?我有哪里没有让你满意吗? 龙倾国一向清透无谓的眉眼氤氲着一丝丝悲伤,却依旧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咧嘴轻笑道:“那怎么行?当初可是你答应我,要我留下来的。你可是堂堂地三军统帅,你可不能反悔!” 依旧是那无谓的轻笑,依旧是那满不在乎却无赖至极的嗓音,依旧是那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感觉。 司安心中蓦地升起一团火,转身看向依旧笑的轻松的龙倾国。在说了那样的话之后,她难道还可以如平常一般对待自己吗? “倾姑娘,你可知你自己方才在说什么。”司安眉头微蹙,开口道。 龙倾国看着他无比郑重的眉眼,不禁一怔,再看看自己这双手环抱胸前,一脸无赖的模样。顿时,觉得他是不是觉得自己不真诚?或者是个傻子? “我说过什么,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龙倾国蓦地凑近了司安,唇角微勾,轻声道:“我说,我要留在阁城。还有,司安大将军,我心悦你。” 平常女子连想都不敢想的词汇,就这样被她如此平淡的说出来,可看其突然郑重的脸色,似乎还是认真的。 或许是被她突然郑重的眸色怔了怔,司安竟一时没有躲闪,任由龙倾国靠近自己,他甚至能够看清她脸上细小的绒毛,和认真无比的眸底。 司安蓦地眸子清冷,迎着龙倾国的目光,沉声道:“倾姑娘,你也当知,我心中所想。” 果不其然。 龙倾国笑了笑,眸底犹如一潭湖水,秋风袭来,波光潋滟。 “没关系啊。她是你的青梅竹马,你当然可以念着她。” 司安闻言蓦地凝眸看向龙倾国,微眯双目,沉声道:“就因为,她只是一个死人?所以,你不在意?” 就因为她是一个死人? 龙倾国闻言怔了怔,看着司安质疑的眉眼,竟泛起一阵心酸。 “就因为她是一个死人,你便可以当做她不存在吗——”司安蓦地抬步靠近龙倾国。 龙倾国随着他逼近的步子后退,听着他责备的话语,清冷的神情,不禁睁了双眼,不可置信。 “即便她只是一个死人,但在我心中她却比任何人都重要!即便她只是一个死人,可谁也不能当作她不存在!”司安蓦地双眸暗沉,仿佛被触到了心底的那根弦。 龙倾国在他的逼近下一个踉跄靠在身后的树干上,望着司安那丝毫没有掩饰的怒火,听着他口中责怪的话语,心底竟有些怅然。 其实,她也曾问过自己。 就因为她是死人,所以自己才可以放心大胆的去表露自己的心思吗? 若小倾儿还活着,她还能如此做吗? 答案当然是不能。 若小倾儿还活着,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多做一分纠缠。 难道,这就是当小倾儿不存在?当她只是一个死人,可以无所畏惧的意思吗? 可是明明不是啊。 她清楚的知道,一个死人比一个活人的影响还要大,可她还是这样做了。 她只是心疼他这些年的孤寂,想要化解他这么多年的怨。无关谁死谁活,更没有因为小倾儿是一个死人,便当作她不存在啊! 他的心中装着另外一个人,她怎能不在意? 可是,她有在意的资格吗? 司安并不曾心悦她,他心里在意什么,她怎能左右? 你看,她什么时候就这般卑微乞讨了? 还有,她这是被误解了吧? 可是,面前这个人,就连误解都能够如此的理直气壮。 龙倾国想要咧嘴轻笑,化解误会,表露真心,可唇角扯了扯,那讨好的表情却是无论也做不出来了。 “司安,我就是这样的人吗?”龙倾国不禁轻问。 秋风起,将她有些破碎的语言吹的更加支离破碎,唯有她眸底一抹伤情,真真切切。 司安,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这一声轻叹般的质问,仿佛一拳重击捶打在司安的心头,司安神色微怔,恍惚间想起自己方才的话。 相识一场,他怎能不懂她的为人。 可是,可是—— “司安,不管你是责怪我,还是看轻我。我都想说一句。”龙倾国看着司安的眸子异常清亮,只听得她抿了抿唇,轻声道:“司安,无论你在意她与否,或者有多么在意。可她真的已经死了,你念她也好,怜她也罢,都不该将自己的生活打乱。若是她看到你这样,你觉得她会因为你的念你的怜,而开心一分吗?” “不必说了!”司安蓦地转过身去,沉声道:“既然你已经道破心思,那我也当回复你。此生,我唯有倾儿一人,至此一生。” 龙倾国看着司安的背影,不禁心头微颤。 至此一生,唯有一人。 多么美好的承诺,而那人却是个死人。 龙倾国心头发闷,早就还想到的发展趋势,怎的到了此刻竟然还会有些难受呢? 龙倾国微垂双眸,唇角扯出一丝轻笑,道:“好啊!其实你也不必激我,你想要赶我走,我走便是。虽然这几日忙里忙外却只讨了声嫌,但是你这般为我着想,我还是挺欣慰的!也好!那我就暂且退场,你就先考虑考虑我。我先离去,等你答复!” 第柒伍章 走来 司安听到她这般言语,不禁一怔,蓦地转身看她,却正被她忽然走进的身影,感觉她伸手轻轻的揽了一下自己,又快速的放开。 “你是傻了吗?我在赶你走。”司安蹙眉,望着龙倾国浅笑盈盈的面庞,气不打一出来。 龙倾国挑眉轻笑:“姑娘我好歹也混迹江湖好些年头了。什么忍痛割爱,心口不一,故作疏离的戏本子,也看了不知几沓,听了不知多少场。你不就是心有所爱,所以不愿浪费我的时间,所以想要赶我走嘛!我走就是了,也好给你足够的时间和空间考虑考虑。这些日子,我是逼你逼的有点紧了。” “你——”司安听着她的话语,看着她眉眼清透,已然道破自己的心思,不禁一怔,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啦!别你你你,我我我的了。司安大将军的好意我这就心领意会言传身教了,我这就走,等你整顿好了一切,来告诉我你的决定!” “我——” “诶~别说话,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也好好照顾自己。短期内应该打不了仗,所以我也不用担心你的这条命。你就好好的在倾谪国待着,等你想清楚了,就能找到我了!还有九尊令,等你来找我的时候,我再给你!”龙倾国觉得自己这个想法不错,当即伸手拍了拍司安的肩膀,语气轻快的说着。 “倾姑娘——” “好啦!我要走了!不耽误你的时间了!你要好好考虑噢!在这段期间内,你可不能对其他的女子动情,要是让我知道你对其他的女子好,你就等着那女子被挂在树上风吹日晒吧!”龙倾国哼了哼,随即素手一摆,大步流星的转身就走。 司安看着她洒脱的背影,耳边回荡着她有些惊世骇俗的话语,不知为何,他竟找不出此刻该说的话来。 “噢对了!别太挂念我!我好的很呢!江湖再见!”龙倾国依旧大步走着,却伸出手挥舞着。 “倾姑娘,你——” 龙倾国蓦地回头一笑,道:“下次再见,就不要叫我倾姑娘了吧!怪生疏的!”只见她勾唇一笑,眉毛弯弯。 司安觉得他还尚未看清她的笑,她便已经拂袖飞身而去。 漫天秋叶,唯有司安一人静静独立。 他的眸子依旧望着那一道身影消失的地方,有些微微出神,有些神思恍惚。 片刻,只见他蓦地唇角微扬,虽然淡淡,却直达心底,不可磨灭。 倾儿,你看到了吗? 那个女子,她和你一样,没心没肺的,可却清透的让人莫名心酸。 倾儿,你今年已经十六岁了。 倾儿,你是不是还像小时候一样呢? —— 所有该了结的,都已经在那一场战争中尽数了结,这些日子,三国之间,有了从未有过的平静。 街上行人匆匆过,步履匆忙,不时的会有人抬头看了眼暗沉的天色,口中说道:“这么冷的天,该下雪了!” 路边热乎乎的阳春面与冒着热气的肉包子多了起来,那些小贩的叫卖声并没有因为天冷而减弱,反而更加卖力的吆喝着。 三国战事停歇,老百姓们都可以过个安稳年了。只见那行人的脸上,皆是掩盖不住的笑意,那笑意发自内心,那是这个世间最美好的笑。 炎彧国边陲的几个小镇也是热闹非凡,文人雅客,商人往来,再也不用惧怕因为战争而引来的恐慌氛围。 眼看着再有两月有余就要过年了,而今年的第一场雪却迟迟未下,天气干冷干冷的,却丝毫没有影响百姓们心中的快活。 对于那些有的没的,能够安稳踏实的过日子,才是对于他们来说最重要的事情。 热闹非凡的普云楼,那可是远近闻名的酒楼,其中的美酒佳肴可是美名远扬,来往宾客络绎不绝。 龙倾国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便直奔这普云楼而来,想到这普云楼内的美食美酒,还有小美人儿伺候,她就想要流口水。 普云楼,更出名的不仅是美酒佳肴,而是所有的服务人员都是一个个清丽脱俗的美人,美人儿伺候在身侧,桌案上再有美酒佳肴供吃喝。普云楼的名声打的响亮也是有道理的。 不过,你可不要妄图想要在那些清丽脱俗的美人儿身上讨到什么便宜,那些可皆是良家子。普云楼内的护卫也都不是吃素的,客官您要是想摸把美人小手,占个便宜?那就出门左转,旁边红楼内您请便嘞! 普云楼美名远扬,其中达官贵人更是慕名而来,数不胜数。不要觉得自己的身份很高。请你转头看一看四周,说不得坐在你旁边包间内的一个不起眼的人便比你高出不知几个档次。 为什么普云楼能够如此繁华,更能屹立在这边陲小镇旁不倒?这般上好的服务,井井有序的管理。世人都在猜测是不是这普云楼的老板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猜测归猜测,却从来没有人真正知道这普云楼的老板是个什么人,什么样的身份。甚至,没有人亲眼见过那个老板,就连是男是女都不知晓。 唯一知晓的便是,此人姓普,因为普云楼普云楼,是个姓普的人开的,也不足为奇嘛! 倒是这姓氏在炎彧国也是挺特别的,好似没有哪里人有姓普的。 并且这普云楼的老板神龙不见首也不见尾,若论起来,好像还没有在这普云楼露过面。 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人来此都是为了享受美食与待遇,至于普云楼的老板是男是女,姓什名谁,有多大能耐,他们也就在闲暇之余猜上几分,图个乐趣。 近些日子,这边陲小镇却是热闹非凡起来,来往的文人雅客,达官贵人多不胜数,看他们一路往东,更像是要出了这炎彧国,一路东行。 普云楼里已经爆满,所有的席位,雅间皆没有了空缺。 可入了这普云楼内,却不闻一丝高谈阔论,寂静无比。除了偶尔走过的美人儿向您问好,四周仿佛静的没有人一般。 原本应该嘈杂无比,酒气熏天的氛围,却仿佛是悠然寂静的山林一般,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竹香,根本就不像是一个酒楼应该有的模样。 第柒陆章 相逢 龙倾国站在酒楼外,看着普云楼简约而不简单的装饰,暗暗赞叹一句道:“不错不错!在美人儿怀里吃饭那绝对是一种享受!而且还是对你欲拒还迎的清纯美人儿,这种滋味,估计人人好之。啧啧啧,比花楼还吸引人的酒楼,还真是别出新意。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填饱肚子再说!” 肚子又在咕噜噜的叫,龙倾国咽了口吐沫,却是抬头看了眼酒楼上微微敞开的窗户,顿时唇角一勾,奸笑连连。 —— 这是一间装饰简约而又奢华的雅间,那香柜桌案之上摆放的饰物,看似普通,却金玉其内,不可估量。 而此刻,正有几个婀娜多姿的美娇娘手中捧着琳琅满目的美酒佳肴走进里间,随后将那些美食放置在一张丝绸铺盖的桌案上。然后一同抬步走出房间。 片刻,依旧寂静无声,却听得窗户咯吱一声响,立时便见到一袭白衣的龙倾国吧着口水,嗅着香味大步走来,当看到那满桌案的美酒佳肴时,当即犹如饿狼扑食一般,一屁股坐在桌案旁,也不洗手便一手抓起一个芙蓉烧鹅,另一只手执起一壶美酒,开始大吃特吃。 房间外正缓步走来一个一袭大红色衣袍的满意,但看其唇红齿白,眉目清秀,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仿佛将这个世间的春情盛进其中,一瞥一笑间,顾盼生姿。明明是个男子,却妖冶入骨,比他身后俯身跟随的美娇娘还要妖冶几分。 一袭大红色衣袍,更是将他的妖冶衬托到了极致,一眼看去,仿佛这世间便只有这大红色才配得上他。 若说花千城是犹如空谷幽兰一般干净纯粹的美,那这个男子便犹如亭前芍药一般妖无格。 他就犹如一幅泼墨山水画中的一点殷红,夺目而璀璨。 “公子,美酒佳肴已经备好,可还需要些什么,尽管吩咐婢子。”只听得那红衣男子身后的一个女子开口说道。 那红衣男子闻言唇角微扬,顿住脚步转身伸出手中折扇勾了勾那女子娇俏玲珑的下巴,轻声道:“有劳小杏儿了,待本公子沐浴更衣,品尝佳肴之时,便请小杏儿为我舞上一曲可好?” 小杏姑娘闻言再次红了红脸庞,咬咬唇,轻轻抬眸看了眼那红衣男子,星眸含情,缓缓颔首道:“能为公子舞曲是杏儿的荣幸。” 那红衣男子勾唇一笑,犹如满院妖冶芍药竞相开放,动人心魄。 “好,那本公子便等着小杏儿。” 小杏姑娘轻轻点头,脑中已经在思衬自己一会儿要穿那一身舞衣,跳哪一段舞蹈了。 二人同走几步,已然到了一间雅间外,那红衣男子蓦地抬眸看向紧闭的房门,盛满桃花的双眸闪了闪,随即站住脚步回头对那位小杏姑娘说道:“小杏儿快去挑选舞衣吧,一定要最妖艳的舞衣,这才配得上小杏儿的风姿独特呐。” “那婢子便先行离去了。”小杏姑娘抬起星眸望着那红衣男子,满目含情,切切情深。 那红衣男子勾唇一笑,微微点头。 小杏姑娘这才缓步离去。 那红衣男子随即转眸看向紧闭的房门,那桃花眼中哪里还有方才半分的春情? 房门被打开,红衣男子轻抬脚步直直的向着里间走去。 经过里间的门帘,红衣男子双眸一闪,原本手中潜藏的杀意霎时间褪尽。下一刻,一双柔胰软软的缠在脖子上,一股竹香瞬间沁入心脾。 “公子,婢子已经换好舞衣。不知公子想要听哪首曲,想要看哪支舞呢?” 一个千娇百媚的声音霎时间响起,带着丝丝清透,点点魅惑。 红衣男子双眸啥时间灼灼生辉,唇角微扬,同样是在笑,但此刻的笑却是不像方才那般故作柔情。 “只要是你唱的曲,你舞的舞,哪一支,我都想看。”红衣男子伸手欲覆上缠在脖颈处的柔胰,却率先被那一双柔胰避开,随即便见一道白衣身影从红衣男子身后闪开,衣袂翻飞入在空气中划出绝美的弧度。 红衣男子似乎早就料到会被避开,当即转而整了整自己的衣领,这才抬眸看向那一袭白衣。 “普绍,你这爱调戏人家美人儿的风流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别以后惹了桃花债,被一群怨女追着讨债,那可就不好玩了!更惨的是万一再有一群小娃娃追着你叫爹爹,啊哈哈——”龙倾国仿佛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竟捧腹大笑起来。拂了拂衣袖,边笑边转而继续坐到放满美食的桌案旁,又开始下手抓着吃。 红衣男子名普绍,正是这普云楼神龙不见首也不见尾的老板。 普绍看到龙倾国伸手抓吃食的动作,当下一怔,脸色一变,赶紧向自己的衣领处望去,那明晃晃的几个指头印,着实是煞风景。 “我说你的这臭毛病又什么时候能改改?本公子的衣服全是被你给糟蹋了!”普绍一脸嫌弃的伸手解开腰间玉带,赶紧一边向屏风处走去,一边将外衫褪尽。随手拿起另一件大红色的衣袍穿上。 而那布满手指印的衣袍已然被他丢弃了。 “你真浪费!你这身衣服够普通百姓吃一年的了!”龙倾国瞪着他。 普绍扬了扬衣袖,大步来到龙倾国旁边与她一起坐下,看着她一如既往的豪迈的吃法,也抬起素手拿起一只鸡腿啃了起来。 “那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糟蹋的这些美酒佳肴,可不止普通百姓吃一年的!”普绍斜睨了龙倾国一眼。 龙倾国闻言当即又咬了一大口烤肉,哼了哼,道:“我吃进了肚子里就不算浪费,你说什么也没用,你就是浪费,浪费可耻!以后准有一大堆的小娃娃追着你跑,最好把你瓜分的一份不剩,让你体验体验穷苦人的生活。” 普绍一挑眉,喝了一口美酒轻笑道:“像我这么洁身自好的男子,你说的那一堆小娃娃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龙倾国闻言差点被噎死,当即灌了一大口酒送下嘴里的肉,被呛的两眼泪花的斜视着普绍,嫌弃道:“就你?洁身自好?” 第柒柒章 是我 龙倾国用沾满油污的手比划出几个惊世骇俗的动作,随即便一脸严肃的看向普绍,沉声道:“你这选择性失忆有点严重了!那些姑娘们要是听到你这话,估计一个个又要泪流满面了!” 普绍果不其然的就看到她满脸嫌弃的模样,再看她比划的动作,当即眨巴着桃花眼看向龙倾国,唇角一勾轻笑道:“小倾国,你这话可就冤枉我了。我这些年可是一直守身如玉来着,哪里有什么小姑娘纠缠不休?你要是不信,就——” “得得得,你可别说话了。你洁身自好,冰清玉洁,我没有意见,没有意见。’龙倾国举手投降,继续吃着。 普绍扬眉,看着龙倾国那根本就算是粗鲁的吃相,不禁无奈道:“慢些吃,没人给你抢。” 龙倾国忙着吃,胡乱的点头。 她好不容易闲下来一只手,普绍便掏出怀中锦帕给她擦手,又将空了的酒杯添满美酒,却不曾想龙倾国直接抓起酒壶便往口中倒。 “你这个女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粗鲁。” “慢着点,回头再噎出毛病来,我可不养你。” 普绍将离得远的菜肴端来放到龙倾国够的到的地方,随即便见她一把抓住,继续往嘴里塞。 “两年不见,你的日子是有多惨。你这是多久没有吃东西了。以你的能耐还能饿着?”普绍伸手将龙倾国肩膀旁的青丝捋到身后,以防影响到她。 龙倾国咽下一口酒,摸着已经有些饱的肚子,开始小口的吃着,闻言唇角一勾道:“没多久,也就两天。” 普绍一怔,当即笑道:“堂堂的倾国修罗倾女侠,也能饿两天肚子,真是奇哉!” 龙倾国闻言斜睨了一眼普绍,凉凉道:“白四娘他们来过这儿?不对啊,他们又不知道我认识你,无缘无故提及我干嘛?你逼供他们?你这个人,怎么说也是江湖联盟的盟主,怎么对自己同僚也能下手!” 普绍唇角微扬,道:“我可没有逼供他们,你是死是活我才不好奇。是他们来了信说,有一个小姑娘差点要了他们的命。听他们的描述,我不用猜就知道是你!” 龙倾国哼了哼,凉凉道:“怎么?你要为他们报仇?” 普绍唇角一勾,道:“当然,如你所说,本公子怎么说也是江湖联盟的盟主,手下之人受了委屈,我这个盟主自然要为他们讨一讨公道。” 龙倾国斜了他一眼,嫌弃道:“你要是不怕我把你变成女的,你就尽管来。” 普绍闻言唇角一抽,瞪着龙倾国道:“越长大越不象话!” 龙倾国继续戳他的痛穴,道:“我说的是实话,你瞧瞧你,长得真的妖冶,比女子还风情万种,不如你就干脆给我当个实验,我看看能不能创造第一件医术界的传奇。” 普绍一把拍向龙倾国的额头,凉凉道:“再胡扯八道,我就把你赶出去。” “可别!我不说了,不说了。反正我说的都是大实话。不需要反复提及也是真理!”龙倾国抓紧手中饭碗,埋头苦吃。 “你个死丫头再说!”普绍一把揪住龙倾国的耳朵,一幅教训小孩子的模样。 普绍已经二十六七岁,相较十五六岁的龙倾国来,她还真的就像是一个小孩子。 “好啦好啦不说了不说了,谁让你武功比我高呢!你让我住口我就住口,行不。”龙倾国哼了哼,嘀咕道:“要不是你武功比我高,我早就把你绑了跟我一起四处流浪,让你专门给我做好吃的。也不用担心没有银子使,就你这样貌,随随便便不能赚来大把大把的银子?哼,等着吧,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什么?”普绍斜眼看着龙倾国,眸中危险的光芒一闪而过, 龙倾国当即咬了一大口烧鹅,呵呵道:“总有一天我也学学你的手艺,这样出门就不怕饿肚子了!” 你真怂!龙倾国鄙视自己一次。 普绍斜睨着她,轻声道:“方才不是挺横吗?怎么蔫了?” “哪敢得罪盟主大人?你这一声令下我在江湖上还混不混了!现在还仅仅是没有死的,到时候估计就小命都没了!是不是啊?盟主大人?”龙倾国哼了哼。 普绍伸出素指弹了弹龙倾国的额头,笑骂道:“贫嘴!” 龙倾国不置可否,继续吃着喝着,不一会儿功夫,满满一桌的菜肴全部进了她的肚子。 “吃饱喝足不想家。多谢你的款待,我得继续赶路了,费用嘛先记着,以后还!”龙倾国拱手一作揖就要站起身离去,却被普绍一把摁住肩膀。 “吃饱了?” 龙倾国点头。 “喝足了?” 龙倾国点头。 “先记着?” 龙倾国点头。 “以后还?” 龙倾国重重点头。 普绍唇角微扬,一把揽住龙倾国的肩膀,点头道:“可以可以,不过这一次能不能把咱们第一次见面时记下的账先还了再说。” 龙倾国闻言瞪了瞪眼睛,觉得自己失忆了。 普绍斜睨着龙倾国,他可没有忘记,他与龙倾国第一次见面,就是龙倾国因为饿着肚子,而直接上来抢他手中正在做着的芙蓉烧鹅。 那时她也是说,先记着。 当时她瘦小瘦小的,看着也就十三四岁,两只眼睛却是清透灵动,一看就是个狡猾的小丫头!果不其然! 龙倾国挣了挣,果然还是没有挣脱普绍的大手,当即哀嚎一声,一把抱住普绍的脖颈‘哭诉’道:“普哥哥呀!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世道混乱,我一个小姑娘走江湖有多么不容易呀!你真的这么狠心找我算账吗!普哥哥——” 普绍听着那响在耳畔的胡闹声,不禁唇角笑意扩散,无奈摇头。 “你也知道现在世道混乱?一个姑娘家到处乱跑,万一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偌大江湖,即便我有通天的本领,也不能及时赶到你的身边。你说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天机大师可不追上门来要人!”普绍坐着,伸手覆上龙倾国揽住他脖颈的胳膊,将龙倾国拉开。 第柒捌章 来吧 龙倾国当即松了手,闻言哼哼道:“那还不容易,他比我还爱吃,你一个神厨手还能打发不了他?” 普绍闻言不禁一怔,看到龙倾国正儿八经的分析如何打发天机大师的事,当即无奈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的安全。” 龙倾国闻言唇角一勾,自信道:“我是谁啊!我怎么可能出什么事?你可不用担心我!” 普绍无奈摇头,看着龙倾国没心没肺的模样,不禁开口道:“你如今这般爱玩,四处游荡。等你长大了看有哪家公子哥愿意娶你!”这口气,倒像是父母在操心孩子。 龙倾国闻言唇角一勾,像是想起了什么,那脸上的笑意纯净而美好。只听得她轻声道:“不需要哪家的公子哥愿意娶我。只要他一人就够了。” 这一声,清透而坚定。 普绍闻言微怔,看着龙倾国前所未有的正经模样,不禁唇角微抿,轻声问道:“他?谁?” 龙倾国挑了挑眉,看向普绍,唇角的笑意依旧未减,只听得她轻声道:“他呀~自然是这世间数一数二的好男儿。我不需要别人愿意什么,只要他一人就够了!” 普绍某眸中闪过一丝恍惚,随即轻笑道:“是嘛!这么说,我们的小倾国春心萌动了?” 龙倾国挑了挑眉,道:“什么春心萌动,我这是此情不悔,这辈子,我认定他了!” 承诺总是美好的,普绍听在耳边,震在心里。 看着龙倾国清透灵动的眉眼,普绍不禁伸手为她捋了捋耳边的乱发,轻笑道:“我们的小倾国长大了,都已经懂得情之一事了。” 龙倾国扬眉,伸手拍了拍普绍的肩膀,重重叹息一声道:“放心,就算我长大了,翅膀硬了。也肯定不会忘记你这个老人家的!” “老人家?你说我老?”普绍闻言瞪着一双大大的桃花眼,觉得自己应该是误听了。 龙倾国又叹了口气,双手拍了拍普绍的肩膀,惋惜道:“竟然都已经开始听不清楚话了,果然是老了。不过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抛弃你的,即便你年老色衰,我也不会让你孤独终老的!到时候——” “到时候什么?小倾国,你又皮痒了是吧!” 只听得一声怒吼传来,接着便见那一红一白两道身影顿时战作一团。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 房间外,小杏姑娘刚换好舞衣,便迈着莲步走来,正要敲门,却听到里面隐隐传来的打闹声,当即一愣,伸手敲了敲门,试探的问道:“公子?您在里面吗?” 这一声柔柔的嗓音传来,龙倾国当即一把摁住普绍的肩膀,趁着普绍一瞬间的停顿,抽身而退,远离战斗现场。 只见龙倾国满头青丝凌乱,正睁着大眼睛瞪着那笑的阴险的普绍,轻声道:“诺,你家小美人儿妹妹来了,咱们就这么说说定了。后会有期。”说完,便抬腿要逃,却又被不知何时已经到达近前的普绍揪住衣领。 普绍悠闲地拂了拂衣袖,随即开口清声道:“小杏儿,本公子还有些事情处理,等得了空闲,再好好观赏小杏儿的舞蹈可否?” 门外静了片刻,便听到一个娇美却可怜巴巴的女声回答道:“是,婢子知道了,婢子退下了。” 龙倾国闻言当即一把扯开普绍的钳制,大声喊道:“可别啊!你家公子已经忙完了,小杏儿。” 只见一个白影飘过,龙倾国的身影已经到达了房门旁边,素手一扬,房门无风自开。 笑话!现成的解围的,她怎么可能放过。 只见龙倾国一把拉住正转身欲走的小杏姑娘,眉头一挑,笑道:“小杏儿?诺,你家公子就在那里等你呢?快去快去!” 抬头正看到普绍阴沉着脸大步走来,龙倾国勾唇一笑,一把将还未反应过来的小杏儿姑娘往普绍面前一推,瞬间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啊!公子!”小杏姑娘被推的一个踉跄,就要倒地,正稳稳的被普绍扶住身子,化险为夷。 小杏姑娘花容失色的看向普绍,泫然泪下,道:“公子,公子……”说着,说着,竟泣不成声。 普绍余光瞟向已经溜之大吉的龙倾国,当即在心里把她凌迟千万遍,这个死丫头,没大没小,没心没肺,当初他怎么就不收银子,还收留了她? “小杏儿,没事了,别哭了,哭了就不好看了。”普绍扶起小杏姑娘,随即便撤离了衣袖遮挡住的大手。 小杏姑娘虽眼含泪水,心里却一瞬间开满了花,虽然她跟着公子已经好几年了,可今日还是第一次真正触碰到他,并且还是在他的怀中。 小杏姑娘双颊绯红,轻咬朱唇,洁白柔胰轻轻拭去眼角泪水,点头道:“婢子知道了。多谢公子。” 普绍唇角荡漾起一抹最常见的轻笑,配上他仿佛盛满星光的桃花眼,哪一家姑娘见了不动心? “小杏儿受了惊吓,不如便回房间好好休息一下。赏舞之事,便隔日再提如何?”普绍轻柔说着,声音仿佛入骨。 小杏姑娘微微点头,乖巧的转身离去。 普绍依旧轻笑着,随即关门转身走进里间,扬起素手将衣衫尽数褪去,走进一旁早已经备好的沐浴水中。 片刻,这才悠然的穿上新的衣衫,而那方才触碰到小杏姑娘的衣衫被随意的弃在地上,普绍不曾看向一眼便对着空气开口说道:“处理了。” 当即便听得一声恭敬的应是声,只见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地面上哪里还有那一件衣衫的影子? 普绍抬步走出屏风外,顺手拿起那被搭在屏风上的被龙倾国抹上油印的衣衫,兀自走出了里间。 从一旁柜子里拿出了一个瓷器,掀开盖子,不知往衣领上洒了什么粉末,便见那几个明晃晃的手指印霎时间不见了踪影。 “臭丫头,还想跑?这里可是我的地盘,看你还不得乖乖的饿着肚子自己寻回来?”普绍恶狠狠的嘀咕着,手上却轻柔的将那衣衫叠好,与自己其他待穿的衣物放在一处。 第柒玖章 东行 普绍轻拂衣袖,正待离开,却又顿珠脚步,开口道:“查一下她这些日子去了哪里,与何人有交集。” 暗处,一声恭敬的应答声响起。 “主子还有何吩咐?” 普绍双眸微沉,脑中浮现出龙倾国那清透的笑意,当即抿了抿唇,轻叹一声,开口道:“不必查了,去吧。” “是!”那暗处之人应答一声,随即隐去身影。 普绍站在窗边,望着窗外街道繁华似锦,口中喃喃道:“小丫头长大了,倒是不知这世间哪一个男子能被她夸赞作好男儿?有机会相见,定要好好的把把关!那个死丫头如此不着调,终身大事可不能马虎!” 看他宠溺又无奈的眉眼,仿佛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担忧。 龙倾国在他面前,根本就是一个爱玩爱闹,又有些没心没肺的小丫头。 他护惯了她。 可是,突然有一日,她和他说,自己有了心上人—— 普绍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有这一日,可偏偏这一日还是来临了。 普绍抬眸望着远方天际,那可望不可即的地方,正放映着那一张笑颜。看着那清透的笑意,普绍竟觉得心中微微涩然。 有多久,他都不曾那般肆无忌惮额笑过了。 从他孤身逃命?从他满手血腥?从他坐上江湖联盟的盟主之位? 太久远的事情已经记不大清楚了,可唯一留下来的感觉就是,那些日子太过苦涩,午夜梦回,他每每都被惊出一身冷汗,眼前似乎还是那染血的利剑,无助的嘶吼。 “父主,请原谅我这么多年的蜗居。仕安帝早便死去,血海深仇无处可报。父主,若您愿意,我便带着仕安帝的骨灰,亲自向您赔罪。父主——” “你觉得你的父主会愿意吗?他不会愿意的!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突闻一声轻哧,不知何时,里间内又多了一个人影,那身影一袭黑衣,同色披风遮住修长的身形,只见他素手摘下斗篷,正露出那满头的白发,可看其面容,却正值青年。 斯人白发,此人正是炎彧国折空将军,也是青源。 青源淡淡看向普绍,随即抬步走到他的身边,一同站立在窗边。 普绍闻听青源到来,怔了怔,却又淡了眸色,唇角微勾,自嘲一笑道:“知我者,折空也。我着实是在自欺欺人。” 青源眸色淡淡,转头看向普绍,轻声道:“我知你心性,定然不会为了你父主与仕安帝的恩怨而牵连到倾谪帝的身上。” 普绍抬眸看他,摇头轻笑道:“那本就是他们上一辈人的恩怨,如今他们已入黄土,恩恩怨怨自当散去。” “我以为,你会牵连到龙羽身上。”青源淡淡道。 普绍闻言轻轻摇头道:“你当知我向来恩怨分明,那本就是仕安帝与父主的恩怨,关倾谪帝什么事?” 青源闻言神色莫名的笑了笑,喃喃道:“仕安帝的事,的确与龙羽没有任何干系。” 普绍见青源神思莫名,想起他也是身负大仇,不禁开口道:“你呢?可想好了?果真要与倾谪帝敌对吗?果真要亲手杀了他吗?” 青源闻言唇角挂着淡淡的弧度,轻声道:“是非恩怨,早便是前世因今世果。走走停停,兜兜转转,该还的总归是要还的。” 普绍看着青源清冷的眉眼,和那满头华发,不禁轻叹连连。 他与青源那年相识,当时他身受重伤,自己本也医不好他了,眼看着他就要一命呜呼。谁曾想正遇到炎彧帝,这才保住了他的性命。 青源说的对。 前世因,今世果。 该还的总归要还。 是啊!该还的,总归是要还的! “怎么,你也是前去天逸国凑热闹的?”普绍抬眸轻问。青源在此,那想来炎彧帝也已经到达附近了。 世人皆知前些日子天逸国国主昭告天下,要为其皇妹挑选驸马。 如今天下三分,却也有诸多小国蠢蠢欲动,想要在这乱世中讨上一杯羹。 如今,天逸国召选驸马,为其皇妹选亲是一,自然意在联盟,谁要是做了天逸国的驸马,兵力实力自然大增。 普绍望着街道上来往的能人异士,不禁摇头轻叹。 眼下三国战事已然停歇,可这看似的平静,又将维持到什么时候? 天逸国此举,意在联盟。究竟是倾谪国与之拥簇?还是炎彧国和其结盟? 这些都是未知数,可唯一确定的就是,一旦联盟已定,这鎏金大陆,怕是又要掀起更大的狂风暴雨,血流成河。 天下,天下,谁的天下,谁的罪孽。 一将功成万骨枯,天下二字究竟要多少枯骨来堆积而成? 普绍觉得自己怎么就忽然开始伤春悲秋了,当初他踩着无数英雄豪杰的尸体踏上江湖联盟的盟主时,可不曾眨过眼。 一定是那个死丫头总是给他念叨的,所以他才开始心慈手软了。 青源并不知普绍的心中所想,闻言轻声道:“皇上的仪仗队已经从皇城出发,必行,天逸。” 普绍闻言唇角微勾,点头道:“刚刚探到消息,倾谪帝的仪仗队也刚从皇城出发,必行,天逸。” 青源闻言双目沉寂,那一双清冷的眸子里盛满了太多的东西,让人看不懂,理不清。 “你呢?不如同行?”青源抬眸看向普绍。 普绍闻言挑了挑眉道:“正有此意,不过还需等上两日。” “噢?你向来了无牵挂,无事一身轻,还有什么事能让你等上两日?”青源问道。 普绍似是想起了什么有趣之事,就连眉眼间的笑意都无形中轻快了不少,只听得他轻声道:“我还要带上一个人,以她的性子,必然是要前去凑热闹的。要是不让她跟我一起,怕是一路上又不知要闯多少祸了。”说着,还连连摇头,可那唇角发自内心的笑意,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忽视。 青源第一次见他如此神情,他虽然与普绍几年未见,可彼此现况如何都多少了解的。可是,他竟不知究竟哪一个人能够让看似多情实则冷情的普绍,露出这样纯粹的笑意。 第捌拾章 想念 那笑发自内心,璀璨夺目。 青源不知道,自己这辈子是否还能够拥有这样的笑。怕是不能了。 “究竟是何人能让你如此?我倒着实好奇。”青源看着他如此清透的笑,自然也舒心一些,唇角的冷凝挂上了一丝弧度。 普绍听他如此问也不意外,他从不曾将龙倾国的存在与自己的关系流露于外界。他想要保密的事情,不会有任何人知晓。 闻听青源发问,普绍也不打算隐瞒,随即轻声道:“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总爱闯祸,着实是烦心的很。” 听他如此说着,可看其脸色,却是无比受用的表情,想来他口中的丫头在他心中的分量,不可估量。 青源自然一眼便已经看出,不禁唇角微扬,轻声道:“有牵绊之人的感觉如何?” 在这个世间能有一个牵绊,那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普绍淡淡笑道:“一个不省心的丫头罢了。最多两日,你们便先行一步吧。若是有缘,自会重逢。” 青源闻言微微点头,轻声道:“修罗族已经覆灭,风影也已经逝去。普绍,有时候我真的觉得那些每每午夜梦回折磨着我,刻骨铭心不能忘的往事,就这么随着时间慢慢淡化了。与之有关的人和事一个个远去,淡去。你说,若是再过一个八年,还会有多少人和事与之有关呢?那些年,那么铭心刻骨的怨恨,真的还能再次复燃吗?普绍,我总觉得,一切都在缓缓的离逝,我还铭记于心的种种,好像却已经被时间淡忘。这种感觉让我很恐慌,就好像,我也开始慢慢消失,不留痕迹——” 普绍听着青源的话语,不禁心头微叹,那字字句句中的怨,与点点滴滴的无奈,都仿佛历历在目,可他却终究不能够替他受着。 片刻,普绍轻声道:“青源,那些该忘得就都忘了吧!你活得很累,哪里还有其余的力气再去怨,再去恨?曾经牵挂你的人呢?他们若是知道,怎会忍心看你如此?” “牵挂我的人?”青源喃喃道:“死了,都死了。剩下的都是我该去怨的,该去恨的,这些都已经成为了我活下去的理由。普绍,你怨吗?你恨吗?为什么我却单单只剩下这些了呢——” 普绍重重一叹,伸手拍了拍青源的肩膀,沉声道:“好了!不提那些。不是要东行吗?去吧!去其他地方瞧上一瞧,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青源抬眸看向普绍,唇角涩然一笑,道:“这世间,怕也只有你普绍如此豁达,即便身负血海深仇,也能够顺从本心生活。” “若是你想,你也可以的!”普绍认真的看向青源,神情肃穆,他真的希望青源忘记那些过去,重新开始。 青源淡淡一笑,喃喃道:“是吗,或许吧——” 二人闲话片刻,青源最终告辞离去。 普绍目送青源离开,不禁轻叹道:“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1。青源,我不希望,你也被包括在内。” —— 已是深夜,而这繁华的边陲小镇却正是热闹非凡,来往宾客不断,灯火通明。 一座花楼内,正是宾客盈门之时,台上轻纱包裹的美娇娘正舞在兴头,那台下的宾客一个个都看得目瞪口呆,唇干舌燥,大冷的天,额头上都直冒汗珠子。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台上那位美娇娘的玲珑身段,恨不得冲上去揽入怀中好好的揉捏一番。 那台上的美娇娘自是知晓自己的魅力,依旧卖力的舞动着身子,薄纱轻拂,勾魂摄魄,香汗淋漓。一个个繁琐的舞步,在她的演绎之下,更显得无比妖媚。 大堂内都静悄悄的,一个个宾客就眼巴巴的瞅着那美娇娘的身姿,抓心挠肺。 “喜欢就赶紧的砸银子,要不然就被别人抢走了。” “诶,这个旋转不错,不过柔美有余力道不足,美人儿的身子骨看来很是娇弱。” “——” 只听得低低的评价声传来,循声望去,那正坐在大梁之上,一袭白衣的龙倾国正在兴致勃勃的品头论足。 看到兴起,龙倾国无声的拍手叫好,一把拿起一旁的酒坛子灌进去一口酒喝。 要说这最惬意的事儿啊,还是美人在怀江山在手。一边发号施令,一边左拥右抱,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怪不得,那么多英雄豪杰都拜倒在万里江山上,石榴裙摆下。 百般柔情,千般妩媚,大千臣民,万里江山,皆为你一人绽放。想想就是让人汹涌澎湃的事情。更别提自己身处其中享受了。 其实为了权利和美人,厮杀拼命,也是值得的。 龙倾国扬眉看着梁下身处红尘中的人,不禁唇角微扬,扬头灌进一口酒。 说他们身在红尘,自己又何尝不是身处红尘。 诸多繁琐,良多牵绊,皆是束缚,皆是羁绊。 逃不开,躲不掉。 “司安,你还好吗?已经两个多月没有见到你了。我好想你啊。”龙倾国斜斜的倚靠着,透过天窗望着天外的繁星,喃喃自语。 “司安,你可还好。” “司安,我还好。” 龙倾国抹了把嘴角,咧嘴轻笑。 “瞧瞧你这德行!” 一声轻斥传来,接着便见一道红衣身影飞快掠过房梁,眨眼间便将房梁上的龙倾国席卷而走,当然还有那摇摇欲坠的酒坛子。 梁下之人莫名的摸了摸有些发凉的脑门,抬头看了看,没看到什么,又继续回眸看向台上美娇娘。 —— 龙倾国恍惚间觉得自己飞了起来,抬眸看去,就只剩下漫天的红色。 “我的酒,那可是我抢来的。嘘——”龙倾国轻笑一声。 普绍飞身来到一处别院,抱着已然醉成一滩烂泥的龙倾国便大步向院内走去。看着龙倾国虽然笑着却氤氲满满离愁的眉头,有些恨铁不成钢! “司安?那人就是倾谪国司安大将军是吧?”普绍咬牙切齿的问道。 龙倾国突闻司安的名字,蓦地睁开睡眼朦胧的眼睛,挣扎着站到地上。 “司安呢?哪里呢?”龙倾国伸手推开普绍,满园去看。 第捌壹章 离别 只是,秋叶纷飞,秋庭深深,满园秋色,花园幽径处,哪里有那个人的影子? 龙倾国蹲坐在微凉的青石地面上,望着漫天繁星,喃喃道:“普绍,你说他怎么还不来找我呢?这里距离阁城不远啊?以他的脚程,应该两个时辰都要不了吧?可是我都已经在这里等了两个多月了。” 普绍眉头微蹙,随即蹲下身,想要将龙倾国扶起来,却又被龙倾国一把抓住胳膊。 “普绍,你说他会不会没有找到我呢?”龙倾国不知何时已经泪眼婆娑,松开普绍的胳膊,素手捂着双眸,滴滴泪水从指缝中滑落在地。 一声声呜咽自她口中传出,响彻暗夜,扣人心弦。 “你说,你会不会根本不来找我呢?” “普绍,我完了。” “普绍,可是他已经心有所属了。” “普绍?”龙倾国蓦地抬眸看向普绍,泪眼朦胧,凉意浅浅。 “普绍,你说,我要怎样,才能比得过一座坟呢?你告诉我——”龙倾国声音有些喑哑,素手微凉。 普绍俯身单膝蹲下,伸手握住龙倾国有些颤抖的素手,喃喃道:“你果真心悦于他?” 龙倾国恍惚间抬眸看向天际,低喃道:“师父临行前曾为我算过一卦。我想,那一道坎,就在眼前了。” 普绍蓦地微闭双眸,重重一叹,伸手抱起龙倾国微凉的身子,抬步向房内走去。 是梦是醒,龙倾国已经记不清了,只觉得恍惚间,梦一场,泪一场,有离别,有情伤。繁华三千,一切尽在不言。 普绍为龙倾国盖好被子,抬眸看着她眼角晶莹的泪珠,不禁轻叹道:“你个不省心的死丫头,看来还得我出手掺和掺和。好了,别哭了丑死了。” —— 阳光大好,却失了夏日里的劲道,即便是照射在人身上,也只有微微的柔软温和触感。 龙倾国走在大街上,看着四周人来人往的街市,唇角荡漾着惬意的笑意。 时日不多了,她还要随波追流去天逸国瞧瞧热闹。那可是天逸国啊! 若说倾谪国和炎彧国是兵力大国,那天逸国便是诗情画意的悠然之国了。 天下文人雅客大多出自天逸国,那里诗词歌赋历史悠久,现任天逸国国主蓝玄阳也正是文雅之辈,吟诗作画,惜墨如宝。不仅是公子世无双的外表让世人称赞,更有金玉其内的内在,才会更加受世人追捧与歌颂。 提及蓝玄阳,龙倾国不禁想起那一夜初见,努努嘴,她觉得他的外表着实是君子世无双,清逸俊美,美如冠玉。 但其实却是个疯子,什么俊美无涛的外表都是假象。一个经历无数挫折磨难,承载了多年怨与恨的帝王,怎会真的潇洒不羁,犹如不谙世事般的仙人? 现下世道,的确可以逼疯无数人。 不过,尽管已经对蓝玄阳失去了幻想,可天逸国这个墨宝国家,却是不睹不快! 她也不是没有去过,但那都是在许多年以前,她一般都跟着她师父留宿荒野,山涯丘陵啥的见过无数,唯独世俗之地不曾久留。 如今,她有了到处晃悠放空心思的理由。又恰逢这千载难逢的招亲盛典,若是不去,她可是会后悔的。 天逸国的久然公主招驸马诶! 传闻蓝玄阳的母后是怀着孩子去世的,根本不曾留下其余皇室。所以自然是人尽皆知,这位久然公主根本不是有正统皇室血脉的公主。而是蓝玄阳认下的妹妹,当时蓝玄阳认下那位久然公主时,那声势浩大的场面可是震撼了世人许久。 无人知晓,那位久然公主究竟什么样的能耐,竟然能让一国之主为之郑重的昭告天下,占尽宠信。 比别国正经的公主还要声名远扬,受尽荣宠。 而此次,那位久然公主招亲,可不就是一睹风采的好时机? 这个时候,根本不会再有人去议论她是否拥有正统的天逸皇室血脉。只要天逸国国主蓝玄阳宠信她,那她就是身份高贵的一国公主! 传闻,久然公主容貌倾城,出尘绝艳,更擅长诗词歌赋,精通女工。天逸国国主更甚至为她打造了一所白玉砌成的宫殿,以其名字命名为:久然宫。 那里包罗了所有名人字画,诗词残迹,奇珍异宝,绝无仅有。 更有传言,只要娶到了久然公主,那便是拥有了整个天逸国! 龙倾国挑眉,想起那一夜蓝玄阳与司安的对话,明明那蓝玄阳对司安的未婚妻小倾儿念念不忘,恨不能受。那如痴如狂的模样,真的很难让人去想象他去倾尽所有去对另外一个女子那么好。 莫非,那位久然公主有什么不一样的? 龙倾国抿嘴,无所谓的摇摇头。管他呢!反正又不关自己的事,她去天逸国纯粹就是凑热闹。那么繁荣昌盛的国度,不去那是她自己的损失! 出了城门,龙倾国回眸看了眼普云楼的方向,当即隔空挥挥手,唇角微扬道:“好啦!本姑娘就不混吃混喝了,本姑娘还要继续去云游,免得把你的店吃穷了!” 龙倾国挑挑眉,随即一摆手转身便走向官道,前方天际,晨阳刚刚露出整个身子,光辉洒下,却能够睁着眸子看向它。 “驾——” “驾,吁——” 马车声在身后想起,龙倾国双手环抱胸前悠哉的让开道路,走在路边。却不曾想那本就该立马远去的马车,又缓缓降下速度,最后停在了自己的身后?! 嗯? 龙倾国也停下脚步蓦地转头看去,正看到一匹骏马拉着一辆马车。那马车周身极其素简,可仔细看去,那看似极其普通的帷幔却是上好的金蚕丝制成,而那支撑的车架子,却是极其贵重的沉香木,细细嗅去,还有药材与青竹夹杂在一起的丝丝缕缕的清香气味,煞是让人神清气爽。 龙倾国挑挑眉,看着没有赶车的车夫却能让骏马自动认路的特别的马车。当即一个飞身钻进马车里,正看到那悠闲斜靠着的红衣男子,品尝着玉桌上的美酒。妖冶红唇,动人心魄的桃花眼,这世间仅有普绍,才能如此比女人还要风情万种。 第捌贰章 重点 车厢内一应俱全的用品,足够活动的空间,装饰优雅的风格,不禁让龙倾国摇头感叹。 “啧啧啧,普绍,你这些值钱的东西都镶嵌马车上多浪费啊!不如抠下来给了我,也好让我饥饿时略微果腹才是!”龙倾国笑得合不拢嘴,一边说着便一边伸手去扣那镶嵌在门窗上的宝石。 普绍抬眸看见龙倾国正认认真真的,在抠那窗户上镶嵌的红玛瑙,不禁无奈摇头道:“你这个臭丫头,整天就知道吃吃吃。无趣的紧!” 龙倾国扬眉道:“无趣?你竟然说本姑娘无趣?看来本姑娘平日里对你还是太见外了些!” “得!你可就一直对我见外吧!整日这般无趣些,也总比鸡飞狗跳的强。”普绍蓦地坐起身,连连摇头。 龙倾国哼了哼,正顺手将一枚红玛瑙给硬生生抠了下来,那红玛瑙晶莹剔透,呈天然清透之色,一看便知并非凡品。 但是,那窗户上原本分布好的图案,突然被她抠了一个,霎时间缺了精致,不值欣赏。 “啧啧啧,我还是太客气,收回方才的话,你这哪是见外,你这根本就是太不见外了!”普绍依旧止不住摇头。 龙倾国抛了抛手中的红玛瑙,随即一把接住放入衣襟内,轻笑道:“谢啦!再会!”说着便抬步向外离去。 普绍见她要走,当即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眸子里尽是‘’阴险’,放下也不阻拦,任由龙倾国跳下马车离去。 看着她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背影,普绍唇角微勾,喃喃道:“再会?嗯,很快就会再会了。” —— 幽静的山林里,漫天秋叶纷飞,片片枯叶落在羊肠小道上,铺上厚厚的一抹秋色,有些空寂,有些萧条。 而那悠然的林间,正徒步走着两个修长的男子身影。一人一袭天蓝色衣袍,头带玄冠,风神玉朗,却沉寂非常,犹如深潭让人看不清。 而另一个人,一袭黑衣,而那满头的白发却尤为刺目,看似面容却偏偏甚是年轻。 天蓝色衣袍的男子,正是千痕。而那一袭黑衣,满头白发的男子,不是青源又是谁? 可是,这两位原本应该在官道上行进的仪仗队里享受的人物,却偏偏此刻出现在这荒无人烟的山林里。 世人不知,在那浩浩荡荡的仪仗队经过的地方,皆俯身叩拜,只是那被他们三跪九叩,恭恭敬敬的人,却根本不在那华丽的车辇里。 “折空,你说我必行究竟是对是错——”千痕单手摩挲着拇指上面已经非常陈旧,磨损严重的玉扳指,轻声问着。 青源闻言,神色莫名的抿了抿唇,轻言道:“这世间本没有什么对与错,你若觉得应该去做,那便是对的。即便它是错的,你也要去做。” 千痕闻言蓦地涩然一笑,道:“是啊!没有错与对,唯有该与不该。只是,即便是这世间最高贵的身份,也终究有无可奈何之时。” “最高贵?”青源眸色暗了暗,轻声道:“何来高贵低贱之分,终归是要化作一培黄土,高贵与低贱,又有什么区别。”说着,青源转眸看向千痕,轻声道:“必行之因之果,王上皆不必问我。在必要的时刻做出必要的决定,没有错。” 千痕轻笑,深如潭涌的眸子波光潋滟,只听他的声音有些悠远,有些深沉:“在必要的时刻做出必要的决定,是没有错。可却会徒留遗憾——” 只见他蓦地眸色一沉,其中波澜汹涌终究化作深沉大海,只听得他轻声道:“遗憾之事终究会有,而我宁愿遗憾,也决不后悔!” 只听他声音深沉,面色沉寂,那一双眸子里灼灼生辉,似乎盛放着这江山万里,社稷永生。 即便行走与山水间,可他却依旧犹如端坐在世间的顶端,俯瞰众生。他仿佛是天生的王者,正在叱羽而来。 秋阳灼灼里,青源抬眸看着千痕背着光的身影,那一股无形的上位者气质在无尽渲染。 从他第一面见到千痕,他就知道,他即便成不了天下王者,也终会成为一方霸主,千古留名。 青源止不住轻叹,转眸看着四周天地交界,广阔山河。江山万里,如诗如画,只是却不知埋葬着多少英魂鬼魄。 每一个美丽的地方,都有它的故事。 二人相顾无言,却彼此相通,只是一个是叹息,一个是涩然。 相伴一路,行在山水间,却仿若踏上刀山火海,不归之路。 片刻,只听得一声声车轱辘碾压地面的声音传来,二人相视一眼,皆怔了怔。 此乃林荫小道,勉强可过马车,可这里地处偏僻,又有谁会驾着马车从这里走? 青源转身看去,正看到后方不远处拐角来了一辆马车,看似普通,细看之下,便知其贵重。道路颠簸,可那马车上帘子的震动幅度却极其细微。 而那马车外,根本无人驱赶骏马,只有骏马自己在看似漫无目的的踏着蹄子。 片刻,那马车便到达近前,正停在了千痕与青源面前。青源看向千痕,二人意味莫名的一怔,当即便了然于心。 随后便听到里面一个慵懒的男声说道:“这山路可着实颠簸,本公子什么时候走过这样的路?赶紧的上车,也好让小灰白走到平坦宽阔的大道上去。再这么下去,我这身板可就散架了!” 不用看其相貌,只闻其声便能够想想那男子此刻一脸嫌弃的催促,更甚至会正在揉捏着自己的腰。 青源闻言,当即一把掀开车帘子,正看到那正在锤着背,一脸不耐烦的普绍。 “你怎会在此?”青源问道。 正在捶背的普绍闻言当即撇了青源一眼,嚷嚷道:“我为什么不能在此?要不是看你们徒步赶路太辛苦,正好顺路载你们一程,我怎么会在这荒凉的地方出现?” “顺路?”青源抬眸问道:“莫非你也是要东行而去?” 普绍瞅了瞅青源,叫道:“难道我不能去?本公子这么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家财万贯,武功高强,等等等等。说不得那天逸久然公主还就看上了我呢?不去白不去!” 第捌叁章 路上 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东行理由,青源不作任何反应,因为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赶紧赶紧,天色不早了,咱们得赶紧赶到前面的城镇休息。本公子可不想露宿街头,这荒郊野外的,哪有软床玉枕来的舒服!”普绍催促着,转眸又看向一旁一直寂静不语的千痕,只见他蓦地勾唇一笑,道:“炎彧王上,既然你与折空同行,那本公子便勉为其难的也载上你一程。虽然咱俩不太熟,可终究救过同一条性命不是!” 千痕一直不曾言语,可即便他就是这样静静的站着,也自有一番风采。这不是疏离,是对手间隔岸观火的对质。 若说千痕是朝堂之上的霸主,与倾谪帝和天逸帝并驾齐驱。那么普绍便是这茫茫江湖之中的霸主,江湖犹如朝堂,同样永无休止,能够站稳脚跟,绝不是光凭蛮力,说说而已。 千痕双眸微沉,看进普绍的眸底,那里依旧是再平常不过的戏谑。 只是,其中风云,唯有他们三人知晓。 他可没有忘记,关于九尊令一事,江湖之人纷纷倾向与倾谪国。让他迫不得已,唯有暂且收兵,维持着即便只是表面的和平。 犹记得当初自己向普绍索要折空之时的场景,普绍对他的目的,早便在多年以前就已经心知肚明。 但普绍又极其固执,不愿相助更不愿将折空交给自己来为其疗伤。若不是折空自愿跟随自己,恐怕这世间便没有折空二字。 明争暗斗,这已经是如今这个世道必不可少的生存之道。他也从来都没有退缩过,无论前路如何艰难。 折空只是他的第一步,他千痕势必要成为天下的霸主,统一各国! 千痕立足于山水之间,可那沉稳睿智,尽在掌握,周身散发的凌云之势,却是不容忽视。 普绍暗暗冷眸看着千痕气吞山河的凌云之势,不禁心头微沉。遥想起自己当初势必要登上江湖盟主之位时的模样,便也是如此了吧! 若是当初的自己,心中那一股势在必得的傲气绝对是支撑自己一路走来的力量。 对于千痕,没有人比他更加了解千痕,若是曾经,他必定会称赞一声。要不然当初,他也不会就那么轻易的将青源给了他。 只是,如今他后悔了—— 是自从遇见了她—— 脑海中浮现出龙倾国那清透的笑意,他在面对她是,心中无时无刻不氤氲着深深的愧疚。 普绍沉眸扫向千痕,那眸中不仅有对千痕雄心勃勃的赞叹,也有轻蔑的嘲讽。他知道一个王者和一个英雄的区别。早在千痕向自己索要青源之时,他便说过,他从来都不是英雄,他是王者。英雄是用来传颂与膜拜的,而王者是用来敬佩与臣服的。 他是王者,王者注定双手沾满鲜血,踩着别人的尸体一步步走向顶端,即便脚下之人是自己最亲近之人。 普绍抬眸看向千痕,不禁心中轻问,所以呢千痕,为了那王者之位,你可以将所有人都利用,包括她! 可是,千痕,或许你并不在意此事之后她对你的恨意。但,我却绝对不会让此事就这么毁了她的一生! 普绍唇角微勾,双眸微垂,浓密纤长的睫毛遮住眸中神色,只见他又斜斜的依靠在软软的绸缎之上,轻声道:“赶紧的,过时不候。听说这片山林可是闹鬼的!” 千痕闻言轻笑一声道:“既如此,那便有劳普公子相载一程了。” “不劳,不劳!”普绍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待察觉二人已然上车,当即唇角微扬道:“小红,带小爷去最舒服的地方!” 只觉得那车头通体红色的骏马一声鸣叫,当即马蹄踏踏的向前走去。 折空习惯于安静,自然沉闷着性子不说话。 千痕一上马车,便闭目养神,自然也不说话。 普绍眉目流转看着二人的模样,依旧悠哉悠哉的微勾着唇角,斜斜的靠在软垫之上。修长莹白的手指轻敲着玲珑桌面,发出‘’笃笃’的声音。 片刻,青源抬眸看了眼普绍,却见他依旧神情惬意的击打着桌面。普绍这个人,他真的是看不懂。 无果作罢,青源淡淡回眸,准备继续闭目养神,却不经意间看到自己身旁的窗户上,原本应该精致异常的窗饰,却突兀的少了一颗红玛瑙。那颗红玛瑙占据整个画面的重要地带,如今被去掉,显得整个画面杂乱无章。 青源不禁看向普绍,以他如此追求完美的人,怎么可能任由自己的地方存有如此大的缺陷?恐怕他应该直接杀了那人,再将那人与这辆马车一起焚毁才对,怎会这么安然的待在这有缺陷的地方不动作! 普绍似是刚刚察觉自己被青源注视着,当即看向青源,唇角微扬,摇头道:“那怎么办?谁让是她给抠下来的,估计又被拿到酒楼换酒喝或者换东西吃,也只有等再遇到她时算账了!” 青源只听这个‘她’,字便已然知晓是谁,自然就是那个让普绍变得不像他的那个人。 青源再次回眸看了眼身侧那被抠掉的地方,不禁想着,自己坐的这个地方是不是那个人也曾坐过! 千痕抬眸看向普绍,见他眉目如画,坦然自若。又转眸看向少有失神的青源。不禁薄唇微抿,双眸中却尽是暗沉的揣测。 寂静山路,唯有马蹄踏踏声悠悠传来,只见那笔直的官道上行驶着一辆无人屈驾的马车,而那骏马却仿佛知晓一般,一直前行,遇人躲避,专挑平摊的地方走路,还会自己停下来走到一旁的草地上出恭。 行人只叹此马必有妖,却全然不知,这看似不起眼的马车里正端坐着两位霸主与一位浊世将军! —— 天逸国边城。 天凉城。 夜幕降临下的天凉城仿佛是一座不夜城,丝竹管弦乐,舞衣倩影行。 抬头望去,那天空中不时的升起无数颗璀璨的烟花,红橙黄绿蓝靛紫,似夹杂进人间百态,一刹那间绽放,又匆匆陨落。 第捌肆章 哼哼 热闹的街市上华灯初上,路边的摊贩,行走的小贩,每个人的摊位上都挂着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花灯。还有些许摊位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面具,各种生肖的花样,一应俱全。 那每个被围起来的摊位上都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猜灯谜的游戏,碧湖上玲珑帷幔包裹下的花船里,婀娜多姿的舞娘不知正在为哪位官人倾力一舞,只为博得官人一笑。 今夜,正值天凉城十年一次的城祭,传闻,天凉城原本只是一个远离闹事的小部落,却物资丰富,部落民众自得其乐,也全是安逸了几代人。 可一场战争突然爆发,殃及天凉部落,当时正有一男一女路过天凉部落,不忍心这犹如世外桃源般的部落被毁灭,当即帮着天凉部落打推侵略者。部落族人拥护他们二人为部落之首,后来这片土地越来越繁华,逐渐形成了一个国家,而那一男一女便是这个国家的领导者,这天凉部落也逐渐演化成一座城,取名为天凉城,而那一男一女救下整个部落的日子也便成为了十年一次的城祭,这里是天逸国南部边城。 这里物资丰富,民生百态,别国来往的文人雅客不尽其数。而对于这十年一次的城祭,更是不远万里,也要赶来一望。 而在这繁华街市,人山人海中,却有那么一抹白色身影穿过人流,兴致勃勃的来往个个热闹的摊位。 片刻,只见那一抹白色停在一处三丈方圆的高台旁,高台上正站着一位红衣女子,那女子唇红齿白,皮肤细嫩,身影玲珑,长发及腰,一眼看去便犹如深闺里养着的贵小姐一般,应该柔胰轻抬,穿针引线,诗书五经。 可是,就在方才,众目睽睽之下,她已然撂倒一个彪形大汉,却游刃有余。 此刻,她一双眉目正望着虚空,静立不动,只等着下一个挑战之人上台。 那一抹白色身影七拐八拐,终于挤到了最前面,看着台上红衣女子的风姿止不住赞叹,当即也随着高台之下围观的众人鼓掌叫好! 夜色下,她的眉眼灼灼其华,不吝夸赞,那眉宇间的一抹清透,踏遍世间,怕是也寻不来第二位。 龙倾国觉得这一路东行真是不虚此行,如今这世道变化的太快了,她只不过一两年没有来到这里,这里便大变样! 对于这十年一次的城祭,她只听过他人描述的盛况,还真的没有亲眼见过。她心里那个悔啊!也不知道十年前的自己究竟在干什么?为什么没有来到这里一观呢! 想了想,她却发现八年以前的记忆尽数为空白,随即摇摇头,轻笑道:“虽然不记得了,但说不定我来过呢?!”现下,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可是她刚来,还不知道这台上红衣女子是定了什么规律,随即四处瞅了瞅,逮着身旁正呼喊的脸红脖子粗的一个年轻小伙问道:“诶这位公子,请问这台上的红衣女子是在做什么呢?” 那小伙了突然被这一声打断了呐喊,当即愤愤的转头看去,却正看到龙倾国那冒着星星的眼睛,和那讨好人便变得可怜巴巴的脸庞,当即脸色更红,呐呐道:“红衣女子在比武招亲,谁打赢了她就可以娶她,并且送一盏价值连城的花灯作为嫁妆。” 龙倾国闻言当即看向高台之上,那里竖着一个竹子,竹子上正挂着一盏通体散发着朦胧月白色的花灯,灯壁上画着逼真的青竹,画工格外细致,如此奇特,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龙倾国当即两眼放光,正要上台挑战,可又想到人家是在比武招亲呢!自己一个女儿身上去应该会被群殴吧? 龙倾国缩了缩肩膀,可又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了那么好看的花灯。蓦地,只见她双眸奸诈的笑一闪,当即看向不远处人声鼎沸的一所风月场所,青花楼。 说时迟那时快,龙倾国看着挤挤攘攘的人群,当即飞身而起,几个瞬息便穿过了人海,直直的朝着那一座青花楼而去。 众人只觉得眼前有什么一闪而过,却看不清是什么,只以为是自己失神了。 与此同时,台上的红衣女子蓦地看向龙倾国飞身而去的方向,双眸探究。还不待她思衬太多,便又有一人上台挑战,只见她当即手持一把长鞭,蓄势待发。 —— 龙倾国飞身落在青花楼的房顶上,向下面青花楼内看去,那可真是香艳无比,异常热闹。 只听她哼了哼,用右手食指摩挲着下巴,思衬片刻,随即隔空一拍手,轻声道:“对对对!没错没错没错!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你要人,我要那花灯,两全其美,说干就干!” 一眨眼的功夫,那道白色身影当即消失不见,夜色下,那高高的房顶上已然空无一人。 ————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龙倾国悄然来到一个房顶上,不敢有丝毫马虎,刚一靠近便听到一个柔美的女声,正在唱着这个不知名的曲子。调子与曲词倒是新鲜的紧,只可惜了唱曲儿的人,终究是唤错了媒介,硬是将这首挺好听的歌给唱的变形了。 龙倾国努努嘴,当即站起身正要下去进屋,却只感到一股杀气扑面而来,正冲眉心的地方破空而来。 龙倾国面色一沉,当即单手挥舞出青绫凌厉的扫向四周,身子因在躲避那一道寒光,而极速后退。 脚尖轻点房梁,衣袂翻飞,在夜色下划出一抹清逸的弧度。 龙倾国心中止不住怒骂,究竟又是谁打上了她的主意,竟然在这里偷袭她! 而待那一道寒光划破夜空显露出形体,那逐渐笼罩在四周的剑意越发锋芒在背时,她才猛然想起这种感觉。 第捌伍章 天都 她师兄的书房外,那一个带着漫天杀意席卷而来的白发男子。此刻这种剑意,这世间除了他,应该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拥有了吧! 不,不是—— 龙倾国蓦地想起那一声‘苍央破!’,这世间还有一人的剑意所向披靡。 知晓了攻击自己的人的身份,龙倾国竟蓦地停住躲闪的身形,站定脚步,任由那破空而来的利刃越发向自己面门攻来,而她竟缓缓轻笑道:“喏,怎么回事?第一次见面是你要杀我,如今第二次亦是如此。” 那一股仿佛夹带着漫天飞雪,冰窟寒凉之气的凌厉剑尖,堪堪停在距离龙倾国面门不足两寸的地方,而那手持空雪剑的人儿,此刻正望着龙倾国浅笑盈盈的面庞,双眸中流露出不可置信的光芒。 漫天凌厉杀机的剑意瞬间褪个干干净净,寂静夜色,唯有二人默默对视。 剑意褪尽,衣袂翻飞,龙倾国轻笑着依旧习惯性的伸手用食指摩挲着下巴。 暗处,没有一个人发现的地方,一股细小的气流飞速袭来,正顺着龙倾国举起的右手,击向她的衣袖,衣袖仿若顺其自然的滑落手腕,那手腕上一道陈年旧伤,正被青源看个清清楚楚。 青源那原本沉寂的双眸,在看到龙倾国手腕上那一抹陈年旧伤时,不禁变得波涛汹涌,暗沉如海。 不过瞬间,只见那自脚下房子里瞬间飞身而出一道身影,那一袭墨色锦袍,犹如王者降临的男子,不是千痕又是谁? 青源脸色微白,却瞬间收了有些控制不住的情绪,收了剑,而那双眸子却盯着龙倾国,充满无尽的探究之意。 如此也仅一瞬,青源蓦地微垂双眸,飞身而下,走进温香软玉的雅间内。 那里,正斜斜的倚靠着一袭红衣的普绍,只见他面前不远处正卖力的舞着一个一袭白衣美娇娘,香汗淋漓,媚眼如丝,却不敢上前纠缠。 她的口中唱着不知名的曲子,曲词清透深意,曲调悠扬,可细细听去,那曲子的骨意却并没有被唱出来。更像是一个剽窃了他人思想的小丑,在卖力的表演。 等到青源缓步踏进,那美娇娘更是感到一股寒凉之意袭来,娇软的身子骨止不住抖了抖,舞姿也有些僵硬。 可她的眸子却直直的望着眼前一袭红衣的普绍,她的眸子里尽是不可置信与不甘心。 普绍见青源进来,不禁唇角微扬,细不可闻的轻叹一声,摆摆手,只见那美娇娘瞬间停住舞姿,几乎是落荒而逃。 青源由始至终都不曾改变一分颜色,此刻正大步走到一旁的座位上,坐下,双眸没有焦距,不知在想些什么。 普绍唇角微勾,在无人看到的角落,那双桃花眼流露出尽在掌握之中的深远颜色。 而此刻的房顶上,龙倾国看着缓步走来的千痕,不禁扯了扯嘴角,大大的叹了口气道:“原来是师兄啊!师兄也来到这里了?真巧真巧。” “巧?”千痕抬眸看向龙倾国,神色淡淡,可那眸子却充满对她的无可奈何。 一个女子出现在这男人寻欢作乐的青花楼里,她竟然还跟自己说了个‘巧’字。 “啊?是啊!巧,巧!”龙倾国被千痕那平静异常的眸子盯的心肝一颤,转而又不服输的开口道:“不过师兄,你不是有洛美人相伴左右呢吗?怎么没有见她?而师兄来这青花楼,可是不好。当心那洛美人吃醋噢!”只见她上前一步,伸手拍了拍千痕的肩膀,挑眉望着千痕。 千痕淡淡扫来,伸手拂去她放在自己肩膀上的素手,轻声道:“必行,天逸。” 这句话意义深远,敲打在龙倾国的心中。 龙倾国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对她的心重重一击,没有丝毫防备,意料之中,却又犹如噬心腐骨般,沉重。 龙倾国脸色细不可闻的僵了僵,转而抬眸戏谑的看向千痕,调侃道:“师兄必行,势在必得?” 千痕抬眸看她,并不说话。 龙倾国却兀自轻笑,道:“那师妹就在此预祝师兄心想事成,江山在手,美人在怀!” 千痕静静独立,夜色下他的身姿有些无尽的深沉,仿佛踏上了不归之路,凉凉深渊。 龙倾国止不住后退了一步,随即扯了扯嘴角笑道:“我呢,是来找人的!事不宜迟,美人还等着呢?我得快些,否则时机不等人呐!”说着,只见她身影一转,瞬间消失在房顶之上。 千痕微抬头颅,满天繁星,四周是一片黑暗。 —— “你果然在这!” 一声清亮又惊喜的声音响起,原本端坐着二人的寂静雅间,仿佛被注入了一道光芒。 只见一道白影闪过,普绍的面前瞬间出现一个女子,一袭白衣,绝代风华,那巧笑嫣然的面庞,此刻怎么看都像是一个诱拐小孩儿的人贩子。 龙倾国知道自己此刻笑的有些猥琐,可她必须拉走普绍,形象什么的也顾不得了,况且自己在普绍的眼里,这就是本来的形象。 龙倾国伸手便一把拉起普绍的衣袖,扯着他就往外走,口中还催促着:“赶紧的,赶紧的,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错过这一次你一定会后悔的!” “你说的是你吧!”普绍一摇手中羽扇,拍了拍龙倾国的头顶,轻笑道:“是你会后悔吧!说说看,又看上了什么,需要本公子出手给你抢过来的!用不着拐弯抹角!” 龙倾国唇角一僵,依旧昂着头看向普绍,一脸严肃的道:“这一次我是说真的!我看到一个绝世美女,那风采,那姿态,你要是不去看看,绝对会后悔的!” 普绍斜睨着她,竖起耳朵听她又要找什么理由,不料听到绝世美女四字,当即桃花眸一闪,反而一把抓住龙倾国的胳膊,提溜着她向外边走边嚷嚷道:“赶紧的,赶紧的!谁让你不早说,你要是一进来就说有绝世美女,那还有这会儿世间磨叽!” 龙倾国眸中闪着胜利的笑意,当即也不反抗,省力又省心的任由普绍提溜着自己走。 第捌陆章 量量 普绍脸色荡漾着无尽春光,大步迈出雅间的瞬间,似不经意得回眸看了眼一旁静坐着,却在龙倾国一进来之后便对她移不开眼的青源。 那眸中深意,直教青源眉头微蹙,双手止不住紧紧握着衣摆,有些颤抖。 多少年了,他有多少年不曾感受到这种心神被莫名牵引的滋味?那是一种强制的牵引,他控制不得,也不想控制。 此刻,他无尽无休的揣测,可是。他又有多么怕这仅仅是一个悲哀又可笑的梦! 注视着那一片衣角也消失在门外,青源薄唇微抿,伸出有些颤抖的素手轻轻抚着自己的唇角。那里,似乎还能感受到那鲜血的滋味,那温热的感觉—— 微垂双眸看着自己放置在身侧的利剑,这把空雪剑世间仅有,是千痕为他量身打造。 可他永远记得也不会忘记,曾经自己的手中握着的那一把天髓剑。 那把剑就像是他的过去,如今剑已经不在身边,可那些过去他真的可以当作没有经历吗? 青源蓦地站起身,望着那空荡的房门,掩在衣袖内的双手冰凉无比,落在耳边的白发映照着他苍白如雪的面庞,此刻无人能懂。 —— 龙倾国随着普绍出了房门,当即指着一个方向,随即紧紧抓住普绍的衣袖,等着他带自己飞。 一个身影翩然落在二人面前,正是飞身而下的千痕。 普绍抬眸看向千痕,当即勾唇道:“本公子怕是要失陪了,这不,前方有一美人兮,正等着本公子的降临。东行之路,千公子便与折空一同前行吧!”说着便拉着龙倾国的衣袖,飞身而去。 擦肩而过,龙倾国转眸看向千痕在夜色下晦暗不明的脸色,却依旧兀自轻笑,道了声:“师兄,天逸皇城再会!” 千痕抬眸看向二人消失的方向,当即转身走进雅间内,那里正端坐着轻抿茶水的青源,与平日无异,神色清冷,眸色淡淡。 千痕微垂双眸,眸中泛着细不可闻的暗沉。 —— “快!快!” “在那里!看到没有!大美人正在被人欺负,你赶紧的快去英雄救美!” “哇!大美人就是厉害,已经打趴下一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人了!” 龙倾国与普绍飞身落下不远处的亭台之上,正好可以看到那个红衣女子的比武擂台,此刻那擂台上又被击倒一个胖乎乎的公子哥。 那红衣女子一个旋转飞身落下,衣袂翻飞,花灯映照下,那一张有些清冷的面庞散发着圣洁的光芒,那紧抿的朱唇,微蹙的眉头,不知在烦心何许。 龙倾国看得入迷,她一直觉得那个红衣女子是她见过的穿红衣最美的女子,跟一袭红衣堪称一绝的普绍简直是太配了!片刻,龙倾国回过神来赶紧伸手去拍身旁的普绍,可是一拍之下,却拍了个空。那原本应该站在自己身旁的普绍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龙倾国咦了一声,转眸看去,正看到夜色下,华灯初上。朦胧却璀璨的光芒映照着普绍绝尘而去,寻觅佳人的身影,一切都是那么如梦似幻。 龙倾国咧嘴轻笑,双手合十,双模泛着星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见普绍飞身而下在无人再敢上的擂台,那一袭红衣,衣袂翻飞,那唇角微勾的绝世一笑,不知迷倒了下方多少女子。当即便有下方围观者的拍手起哄。 只见那一袭红衣的女子抬眸看向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见其一袭红衣,绝代风华,只是那唇角微勾,看似风流肆意,玩世不恭的笑容,其实却隐藏着无尽的嘲讽与傲然。 这个人给予她的第一感觉便是,傲然,凉薄。 红衣女子蓦地眉头微蹙,双眸微沉,不知在想着什么。 普绍一摇手中折扇,转身抬眸看向不远处静静站立在闹市之中的红衣女子。 那是一张并不绝世的容貌,顶多只能算是清秀白净,可是配上那一袭红衣,却仿佛有了一股入骨的风华,那是一股凌人的傲然之气,即便身处尘世,也犹如位于冰雕雪砌的世界一般,纯然寂静。 此刻她在毫不避讳的注视着自己,毫不顾忌的审视自己,随即毫不留情的蹙了蹙眉。 普绍不禁眉头一挑,彬彬有礼的上前施了一礼,轻声道:“在下普一,还请姑娘赐教。” 如此说,便是要进行挑战,自然也是接受了比赛规则,输了走人,赢了便娶了她。 只听得台下一片哗然,尤其是女子的哀嚎声,一声接一声,恨不得自己变身成为那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掩在衣袖内的手不禁握了握,当即抬眸看向普绍,轻启朱唇,道:“得罪了!” 只见二人相视一眼,当即便见二人一袭红衣,身影一闪,便已然战到一处。 你来我往,你进我退,你起我落,互不相让。 二人身影步伐极快,片刻只听得‘铮’的一声,二人内力相撞,那女子不禁眉头一皱,被普绍的内力击的踉跄后退,伸手捂住胸口,竟生生的吐出一口血来。 普绍蓦地撤回了手掌,不可置信,自己已经试探过多个回合,按理说自己这一掌,她完全可以接住。可是,眼前场景,却是那女子吐血的模样。 普绍眸色微闪,想到一种可能,不禁更加膨胀了虚荣心,那眸中对那红衣女子一开始的欣赏也在渐渐褪去。 他以为—— 却原来—— 普绍转而唇角微勾,那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再次挂上脸庞,随即便见他抬步向那红衣女子走去,说着:“姑娘输了。” 红衣女子却仿佛发了怒,不顾吐血虚弱的身体,竟再次出手向着普绍攻击而去,朱唇轻斥道:“卑鄙无耻之徒!竟然暗算与我!!” 普绍闻言一怔,来不及多想,便再次与那红衣女子战到一处。那红衣女子竟不顾自己受伤的身子,招招迅猛,处处都向着普绍的命门打去。 对于红衣女子突然失常的表现,普绍有些不知所措,当下也只有处处躲闪,却不出手还击。就凭他的功力,依照红衣女子现下的状态,自己若真出手,怕是一招就要了她的命! 台上依旧在打,台下不明状况者依旧看的热闹。 第捌柒章 逢时 蓦地,只见夜色中,有一一袭白衣的女子飞身而来,堪堪用手中飘扬而起的青绫挡住了擂台上红衣女子对普绍的致命一击。 内行人看门道,外行人看热闹,懂得之人必定能够明白,若是那红衣女子果真对那红衣男子致命一击。结果死的不会是那红衣男子,而会是那红衣女子! 龙倾国早在红衣女子反常之举时便已经在探究观察,直到听闻红衣女子口中暗算之语,才大胆猜测。想到一种可能,当即飞身而来。 伸手制止住红衣女子妄图同归于尽的举动,看到女子苍白的脸色,和唇角的血迹,龙倾国眉头一皱,当机立断的伸手点住女子的睡穴,只见那红衣女子脚下一个踉跄,正好被龙倾国伸手扶住,只听得龙倾国故意对着人群中惊慌失措的喊了一声,道:“哎呀!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又头晕了,妹妹这就带你去看大夫!”说着,众人只见一白一红两道身影一闪,再定睛看去,那擂台之上除了那个红衣男子,哪里还有半个人影。耳边还响着那一声惊呼,竟是一个个都面面相觑,不知所谓。 却又几人看到红衣女子被带走,当即懊恼的跺了跺脚,啐骂道:“他娘的!多么好的一个货色,竟然就这样被截胡了?!” 可惜,他们也只能斥骂几声,怏怏离去。 普绍早在龙倾国飞身落下,给他使了个眼色时便明白此事不简单,想来自己方才是误会了那红衣姑娘。此刻站在台上扫视人群,正看到几个气急败坏的男子抬步离去,当即朝暗处眼神示意。 无人发现的暗夜里,几道黑影瞬间接到指令,向着那几个气急败坏离开的男人身后尾随而去,只待合适时机,抓了他们。 影响他们主人寻花问柳,该打,该杀! 普绍站在台上,看了看无人的擂台,当即朝众人耸了耸肩,轻笑道:“散了吧!散了吧!”说着,只见人影一闪,擂台上最后一道身影也消失不见,当然,还有那一盏花灯。 普绍离去,那擂台旁的道路上,最不起眼的地方,正有两道人影静静站着。 一人一袭月牙白衣袍,头带羽冠,神情沉寂,正是倾谪帝,龙羽。 而他身旁,一袭青衣,绝代风华,面色清冷,此刻本应该淡淡的双眸,却紧紧的盯着龙倾国飞身离去的方向,神色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正是司安。 这原本应该走在宽阔官道上,被仆人前呼后拥的二人,此刻却单独出现在了这天逸国的边城。 片刻,龙羽转眸看向一旁寂静无声的司安,看着他看向的方向,不禁轻声道:“司安。” 司安闻言唇角微抿,淡淡回眸看向龙羽,轻声道:“皇上想说什么。” 龙羽看着司安清透的眉眼,那双眸里通透一切,又怎会不知自己心中所想? 龙羽的脑海中不禁忆起那一张笑颜,片刻,只听得他轻叹道:“司安,你从来都不需要因为糯儿而封闭自己的心。糯儿的死,从来都不是你的错。糯儿她,不会怪你的。” 司安微垂双眸,唇角扯出一抹有些涩然的弧度,半晌只听得他轻声道:“司安多年如此惯了,无关封闭,无关她。” “可是——”龙羽微微蹙眉。 司安转而抬眸看向龙倾国消失的地方,轻声道:“对于她,我不想谈论太多,她本就是这世间无忧无虑的游人。何必要牵扯进这理不清的茫茫然中。” 龙羽叹道:“她心悦你,你不会不知。而你,也并不是那般疏离于她。司安,我从来都没有担忧过你什么,自八年前的事情之后,尽管我与你生了隔阂间隙,可我却无比担忧你会走不出那道坎!” 司安抬眸看向龙羽,唇角微扬道:“皇上何出此言,司安如此甚好。”那不是坎,那是他生命的裂痕。 龙羽不禁摇头,他前些日子寻到了他的师父与天机老伯,他必行就是为了求天机老伯为司安算上一卦。 天机老伯说,司安的劫数到了! 他想,那劫数指的便是那个清透飘逸的女子了吧! 他不知该如何相助,他能做的唯有劝导司安。 这些年的苦楚,已经够了! 司安真的不能再如此下去,他的劫,亦是自己的劫?若是司安过不去这道坎儿,他不知自己会如何? 这些年他虽与司安隔阂重重,相隔两地,可是不管怎样,这世间与他龙羽最息息相关的人,也就只有司安可! 他什么都没有了,尽管手握皇位,可他却已然成为了孤家寡人,这世间再也没有了与他有骨肉相连的人。 龙羽轻抬素手拍了拍司安的肩膀,沉声道:“司安!” 二人相伴立足于闹事阑珊处,却仿佛与尘世相隔着天涯海角的距离。 车水马龙,华灯初上,总会有春情浓郁处,总会有凉凉折枝中。 —— 龙倾国揽着那红衣女子飞身落下一家药铺里,那正在桌案上挑灯写药方的一个老中医被这突如其来的身影惊了一惊。手中的毛笔险些掉落,待看清来人,老中医当下便瞪大了眼睛,布满枯皮的老手有些颤抖的指着龙倾国,浑浊的老眼霎时氤氲着不知名的光芒。 龙倾国揽着红衣女子大步走到屋子一旁的病榻上,将红衣女子躺好了,这才一转身来到老中医的桌案前,咧嘴笑道:“普爷爷,好久不见!” 普老中医,名唤普泽,是这天凉城泽恩药铺的老板,泽恩药铺在这天凉城内已经拥有悠久的历史,这一代的普老中医更是妙手回春,声名远扬。 “丫头,果真是你!”普泽惊愕的有些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想要走到龙倾国的面前,却被龙倾国先一步靠近。 龙倾国大步走到普泽面前,却是搀扶着他往红衣女子的病榻前走去。 “自然是我!普爷爷,两年不见,您的身体还是这么硬朗!”龙倾国早在伸手扶普泽的时候便顺道扣住了普泽的脉搏,一探之下,发现普泽的身子骨倒是还不错。 第捌捌章 恶人 普泽随着龙倾国的搀扶稳步来到病榻前,闻声轻笑道:“你呀!一别就是两年之久,老朽以为你不回来了!这天逸国你没有什么挂念,比不得炎彧国与倾谪国。唉!老朽总以为这辈子再见不到你这个丫头了!” 龙倾国听得辛酸,却唇角微扬,伸手为普泽捶着背,轻笑道:“哪能啊,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让普爷爷挂念了!” “老朽,还当真是挂念的紧!”普泽摇头轻笑,继而道:“恐怕你是因为天逸国有了热闹,所以才会回来转上一转!” 龙倾国干笑道:“哪能啊!普爷爷当真是冤枉我了!” 普泽轻笑摇头,当即也不再给龙倾国继续耍宝的机会,不再言语,而是为红衣女子认真把脉。 龙倾国不再叨扰,抬步走到一旁的凳子坐下,抬眸透过窗户,望着天逸国的月亮,是否与他处有所不同呐! —— 泽恩药铺外,不多时便飞身而来了一袭红衣的普绍,只见他原本追的兴致勃勃,却在看到泽恩药铺四个大字时,堪堪停下了脚步。 普绍唇角微抿,站在夜色里,转眸望着药铺的门缝里闪烁的烛光,还有窗户上倒影出来的龙倾国斜斜倚靠在椅背上的身影,以及那朦胧模糊的一道老者身影。 普绍的心一瞬间被脑海中那深刻得记忆给击打,闷疼。脚步止不住向后踉跄一步,脸色有些苍白。 普泽的身影映照在普绍的眸中,似乎又唤醒了那遥远的尘封的记忆。 普绍轻咬唇角,直到唇角毫无血色,这才垂眸自嘲一笑,喃喃道:“果然,还是你最懂我!也罢!” 普绍不禁摇头,天大地大没有他不敢闯的地方,可在这个世上,就是有这么一个地方,他永远也无法就这样心无芥蒂的闯入。只见他蓦地转身准备离开,却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白色身影挡住了去路。 那一袭白衣,衣袂翻飞,夜色下,却是不知何时从药铺内走出来的龙倾国,只见她脸色有些凝重,沉声道:“也有十年了吧,难道你就这样避而不见到普爷爷逝世吗?我刚悄悄为普爷爷把了脉,他的身体很不好,可能熬不了多久了——” 普绍闻言蓦地抬头看向龙倾国,喃喃道:“不会的,他的医术那么好,定会将自己调养的好好的,怎么会身体不好呢?” 龙倾国上前一步,伸手覆上普绍的双臂,摇晃到:“你知不知道什么叫郁结于心?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思念成疾?你又知不知道,普爷爷已经古稀之年,又能再有多久的寿命?难道,你真的要等他死了,再到他的坟前为他烧上一沓纸钱吗?”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普绍突然发了疯,反手紧紧抓住龙倾国的双臂,摇晃道:“我只知道,当初若不是他将我狠心丢弃,我这些年怎会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每天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时时刻刻提防着坏人,有多少次我都快要死了,可是他又在哪里?我的父主将我托付于他,难道就是为了让他将我丢弃的吗?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恨他?若不是念在他服侍父主半辈子,期间又对我疼爱有加,我早就亲手杀了他这个害主的叛者!如今他能够寿终正寝,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恩赐!” 龙倾国觉得自己的双臂疼的紧,可看着普绍暗沉的双眸,还有普爷爷那满头白发的沧桑,她却又觉得无比的心疼。 “普绍,普爷爷他绝对不会是自私自利,抛弃你的人!普爷爷他那么好,这些年他救了多少人?我两年前来到这里,还看到他跪在荒无人烟的火场上,向天祷告着。他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当时竟然在哭,口中还念着你的名字,他又怎么会是你口中的那种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普绍,你就去看普爷爷一眼,把误会解开了!别让他仅剩不多的寿命,还要带着遗憾收场?!” 普绍的双眸不知何时已经氤氲着不知名的朦胧光芒,只听得他自嘲一笑道:“念着我?他那不过是愧疚罢了!他无论救过多少人,也无法救得了我!他愧疚,他惭愧!他该如此带着遗憾离逝!” “普绍!”龙倾国蓦地沉声怒斥,双眸瞪着普绍沉声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竟然愿意在这里随意揣度,也不愿上前把话说明白!你这是逃避,你这是怕这么多年来支撑你的恨意顷刻倒塌!你怕自己这么多年却原来只是恨错了人!” “恨错?我怎会恨错?是他,就是他亲手将我丢弃在一堆乞丐中,自己逃之夭夭!我受尽欺凌,我那些年是怎么一步步活过来的!”普绍发了狠,亦或者他根本已经失控,紧紧抓住龙倾国的大手用了力,已经透过薄薄的衣袖镶嵌进了她的皮肉里。霎时间,只见鲜血晕染着龙倾国洁白的衣袖,丝丝缕缕的血迹滴落下来。 龙倾国觉得好疼,却是不知是手臂疼,还是心中疼。看着普绍有些发狂的脸色,不禁自嘲一笑。她怎么忘了,普绍最不可招惹的地方,便是普爷爷,那是他的禁忌,他的劫! 龙倾国不再多言,任由普绍发疯般摇晃着自己的身体,若是尽数发泄出来他能够好受一些,那便就这样吧! 手指的触感似有不同,空气中也散发着丝丝缕缕的血气,普绍似乎恍惚间回神,垂眸看去,正看到龙倾国的胳膊上的血迹,而自己的手指正在死命的收紧。 仿佛一瞬间惊醒,普绍蓦地缩回了手,竟连带出一股血花喷涌而出。 “唔——” 一声压抑的痛呼声自龙倾国口中传出,只见她脸色瞬间煞白,眉头微蹙。 好疼!龙倾国觉得自己的双臂真疼!她最怕疼! 脚步一个踉跄,却被一双强有力的大手9稳稳的扶住身子,龙倾国蓦地抬眸,却看到不远处依旧僵直站立还没有回神的普绍。 那是谁? 龙倾国转眸看去,却望进一汪深潭中,一袭黑衣,白发苍苍,那张面容清冷如雪,此刻他的双眸里,却染上了一丝焦灼。 第捌玖章 冲动 折空大将军? 龙倾国有些惊讶,正待开口,却率先听到身旁之人沉声向普绍说道:“她我带走了,至于有些事你究竟愿不愿意面对,那是你的事情!” 带走?带谁走? 龙倾国来回转眸看向二人,却突觉身子一轻,竟是被折空大将军拦腰抱走,飞身潜入夜色。 咦,以为自己胳膊受伤就任人宰割了是不是?龙倾国伸手想要扯开青源,却被青源一个眼神制止。 龙倾国心里咯噔一声,当即瞪着青源,沉声道:“你这个人很莫名其妙啊!一见我就喊打喊杀的也就算了!现在你又是在做什么?别以为本姑娘的便宜那么好占!”也别以为你将我从普绍手中‘解救’出来,我就感激你!谁不知道她最没有良心! 不过伤口被冰凉的夜风一吹,龙倾国当即便疼的龇牙咧嘴,丝丝缕缕的寒气仿佛透过皮肉入了骨,疼痛难忍。 青源抿唇,当即单手揽住龙倾国的眼神,一手利落的脱掉外袍,瞬间便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 龙倾国只露出两双眼睛,却依旧瞪着青源,可是瞪了半晌9的不见人家回视自己一眼,当即眨巴眨巴酸疼的眼睛,开口道:“你倒是说句话啊!你要带我去哪?又是去逛花楼?不行不行,我现在这形象实在是不雅观,还是改日再去!或者你是想跟我打一架,也要等到我的伤好了,要不然你就是趁人之危胜之不武!诶诶诶,说话!” 可是,那清冷如雪的人还是飞快的赶路,夜色下平淡的眸子,连赏都不赏她一眼。 “你再不说话,我就,我就——”龙倾国虎着脸,瞪着青源。 只见青源一个脚尖轻点,瞬间飞身落于一个院落内。院子四周皆是浓密的竹林,这里仿佛已经远离闹事,独处一方。 龙倾国不知自己何时已经被他带离了城内来到了城郊,这里常年生长着大片大片的竹林,她只远远的见过,却并不曾身临其境。 只是,他带自己来这里是在做什么? 她何时跟他这么熟了?熟到可以共处一片天地? “坐好。”青源看着被他放置在板凳上,却依旧不老实想要妄动的龙倾国,当即沉声说道。 说来也怪,龙倾国正不老实的想要站起来,却在听闻青源沉稳的话时,定定的坐下,不再妄动。 龙倾国瞪着眼睛,看着青源从房内拿出一个小箱子,放置在自己面前的石桌上。顺着他打开箱子的素手看去,正看到里面瓶瓶罐罐的药物,还包扎用的纱布。 咦,他这是要给自己包扎伤口? 龙倾国挑挑眉,当即从善如流的测了侧身,将自己受伤的胳膊凑近了些。看模样,正是要坦然接受青源的诊治。 青源抬眸正看到她此刻模样,不禁唇角微抿,眸色有些恍惚,垂眸看向她凑过来的手臂,不知为何突然有些紧张。 他平静多年的心,仿佛突然开始了左转,让他有些喘不过来气。 “快快快,很疼的!”龙倾国面不改色的催促道,眼睛瞅着箱子里摆放整齐的瓷瓶,在看到一瓶标示着凝香玉露的瓷瓶时,当即眼睛一亮,忍着疼痛,伸出左手拿在手中。 青源抬眸看她,正看到她张嘴咬掉瓶塞,便将里面的凝香玉露往口中倒去。 “别喝太多,过犹不及。”青源开口道。 龙倾国饮下一小口,当即啧啧嘴巴,轻笑道:“嗯!果然纯粹!定然是师兄所炼制而成,赠与折空大将军您的,是否?!” 青源点头,轻声道:“确实王上所赠。”说着,便见他拿出一瓶药,随即便伸手撩开龙倾国右臂的衣袖。果不其然,正看到那洁白的手腕上,一道刺目的陈年旧伤。 眼前的伤口与多年前的那个伤口重叠,除了颜色比之前的暗沉,就连形状,角度都一模一样。 青源的素指蓦地一颤,转而快速的为龙倾国包扎着伤口。直到将两个胳膊的伤口都尽数包扎好,青源这才惊觉自己已经一身冷汗。 心跳依旧加速,那胸口出呼之欲出的疑问,却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是他一直带着面具,所以她才没有认出自己吗? 是她也如同自己一般认为自己已经死了。所以才没有作他想吗? 可是,若面前女子果真是她,那为何会成为了江湖中人,难道她不应该在司安的怀抱里,享受着二人阔别重逢的喜悦吗? 即便是她会因为风影的所作所为而不愿相认龙羽,可她又怎会愿意远离了一直心心念念的司安呢? 亦或者,这些都只是他的猜想,面前女子根本就不是她。只是一个拥有相似动作,相似伤口的两个人罢了? 他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说,想要问,可是这些话到了嘴边,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口,生生的压在心头,闷疼。 龙倾国看着青源仔仔细细包扎的伤口,当即咧嘴笑道:“多谢折空大将军啦!大恩不言谢,本姑娘先行告退!”说着便站起身,大步向院外走去。 青源蓦地转身看向她逐渐远去的洒脱身影,不禁唇角微抿,沉声道:“小公主——” 夜色下,龙倾国的脚步蓦地一顿,停下脚步。 青源心跳如雷,素手微颤,几欲狂吼一声。 只见龙倾国缓缓转身,平静的双眸看向脸色煞白的青源,不禁眉头微蹙,道:“小公主是谁?折空大将军是在和我说话吗?” 这一句话,却是将青源生生的从天堂打入地狱,只见他脸色更加苍白,抿唇道:“能否告知折空,姑娘右手腕上的伤疤,哪年被伤,因何所致?” 龙倾国闻言蓦地垂首看向自己的手腕,怔了片刻,竟是刚刚想起自己手腕上的剑伤。 可是,折空大将军为何要问这些? 龙倾国挑挑眉,抬眸看向青源,抿唇道:“我也不知道何年所伤,不过,这伤口应是天山玉髓所铸造的天髓剑所伤。折空大将军问这些做什么?” 青源紧抿,他自然知晓这是被天山玉髓所铸造的天髓剑所伤。可眼下更让他惊愕的是,她竟然说不知是何年所伤。 第玖拾章 一个 “你再仔细想想,或许是因为你当时年岁小,所以记不清了呢?”青源急声道。是了,小公主一直都患有胎病,时隔多年,定然是记不清了。所以,才会独立一人流浪在外,没有回到倾谪国!是的!一定是这样,这样的话。那方才他所有的疑虑,就都有了最合理的解释! 青源几乎想要仰天长叹,喜悦之情涌上心头,当即踉跄着脚步大步向龙倾国走去。 龙倾国看着有些反常的青源,不禁开口道:“你怎么了?你好像有些不对劲!” 青源已然大步来到龙倾国面前,只见他有些手足无措,却又急急的开口继续问道:“你再想想,好好想想——” 龙倾国闻言,微蹙眉头,却也是轻声道:“这不是再想想,或者好好想想的问题!而是,我从八岁那年就失忆了,我的记忆就只有八岁那年被我师父救回来的时候开始。之前的我都记不得了!就算再好好想想,也怕是想不起来了!” 青源脸色又有些苍白,只听得他喃喃道:“怎么会呢?怎么会不记得了?那么铭心刻骨的事情,你怎么会不记得了!”那些记忆折磨了他八年的时间,他的人生从那以后暗沉无光,如今好不容易有些光芒渗透,而她却不记得了—— 龙倾国看着面前男子异常失控的脸色,不禁眉头皱的更甚,清冷如雪折空也,此刻竟失控至此。是什么样的曾经,将他牵绊?而这些,又与自己有何干系? “折空大将军,你怎么了——”龙倾国轻声问道,生怕惊吓了已然失控的青源。 青源蓦地抬眸看向龙倾国,看着她的眉眼。幸而他一直陪伴在龙羽的身边,对于皇后的容貌,他还是不经意间直视过一两次。 面前女子的眉眼间,真的像极了皇后。而那活泼开朗,爱捉弄人的性子,更是与小公主如出一辙。 他当时已经死了,关于仕安后事,皆是传闻。他不相信小公主竟然就这样死了,也曾亲自到倾谪探查寻觅。却在皇宫里发现龙羽为小公主建造的灵宫。那里面没有住着小公主,唯有一块排位。 自那以后,他便当真信了,小公主已死。 可是,他遇到了面前女子。 普绍两次三番的对他明示暗示,他都清楚。 他只是不敢相信。 可是,那些记忆,那个身影真的对他太过重要。他曾经相识之人有很多,可如今,都已经形同陌路。 只有那么一个人,他还能够有所期待,有所寄托。究竟要寄托什么他也不知,可他只想寻到一些自己曾经也拥有平凡人生的证据。 “敢问姑娘姓名——”青源凝眸望着龙倾国,轻声道。 龙倾国您了抿唇,道:“在下倾国。” 青源闻言蓦地扯了扯嘴角,似在笑,又似苦涩。 “家师是天机大师?”青源问。 龙倾国抬眸看他,兀自点头。 青源又逼近一步,继续问道:“倾谪国,无名山,天机寺。” 龙倾国微微蹙眉,再次点头,道:“与你说也无妨。我醒来的确在倾谪国无名山天机寺内,听我师兄说,那一夜下着大雨,我师父不知将我从何处救回。我当时身受重伤,胸口更是被一剑刺穿,险些丧命。后来师父将我治好,除了胸口处伤口太深留了疤痕,再有便是这右手手腕留下了一道疤痕,这疤痕我后来我长大了,才有些琢磨出来,应是被——” “是被天山玉髓铸造的天髓剑所伤。”青源大步走近龙倾国,神色戚然,继续道:“是那年,我们二人在仕安皇城被叛贼杨忠于的同党风影追杀。我当时身受重伤,带着你一同躲进了城郊的一处破庙里。我失血过多,几近丧命,是你亲手用我那时的佩剑天髓剑,生生划破自己的手腕,喂我喝下你的血。我这才能够坚持到龙羽到来,将我们二人送往无极老人的住处。终于还是保住了性命,可你的手腕却因被天髓剑所伤,永远都要留下疤痕。小公主,青源说的这些,难道你都忘了吗——” 夜色下,龙倾国的脸色有些苍白,那一双恍惚的眼睛直直的望着面前在不停地讲述往事的青源。 脑海中不住的涌现出支离破碎的画面,仿佛划破了她的神经,模糊而又闷疼。 —— “皇兄!——” “父皇母后——” “青源——” “晟哥哥!晟哥哥——” —— 一幕幕陌生又熟悉的画面蓦地钻进脑海中,那些泛黄的记忆,凌乱的画面,仿佛是另外一个人的另一种人生。 他们是谁?他们都是谁?! 龙倾国蓦地捂住脑袋,神情痛苦,眉头紧皱的弯下腰去。仿佛有什么东西就要在脑海中炸开,闷疼。 “晟哥哥?晟哥哥——!” 那一声声清透幸福的叫声依旧在脑海中响起,生生的凌迟着她的心。 忽见一柄闪着寒光的利刃刺破紧紧揽住自己身子的人的胸膛,龙倾国蓦地抬眸看去,正看到青源卸下面具。面具后那一张容颜与脑海中那缓缓合上双眸的男子的容颜,几近重叠。 “青源!不要死——” 龙倾国分不清是脑海中的那个小女孩在痛苦的嘶喊,还是自己此刻正在喃喃的低吼。 只觉得脑海中一道白光闪过,眼前所有都化作一片虚无,白茫茫的一片,而唯有自己游荡在其中。这种画面似曾相识,就仿佛自己重获新生时的画面一般无二。 只是,这里面什么也没有,一切都是虚无缥缈的,而自己也终究不受控制的再次闭上双眸,眼前被黑暗笼罩。 青源乍然听到那一声低吼,只觉得自己快要喜极而泣,那一声青源,他已经有多久都不曾听到过了。 不知已经有多久,他几乎快要忘了自己曾名叫青源—— 缓缓卸下面具,只想让她能够看清自己,却不曾想在下一刻看到她蓦然倒地的身影。 惊,悲,叹,喜…… 太多太多的情绪交织在一起,青源此刻只觉得过往八年的黑暗,通通在那一声‘青源,不要死——’的话语中,尽数消散。 几欲狂吼,却是不能,看着面前女子苍白如纸的面孔,青源只觉得愧疚之情,油然而生,愈演愈烈。 第玖壹章 是吗 恍惚间进入了梦境,龙倾国觉得自己在随波逐流的四处飘荡,没有方向,没有知觉。 耳边响起一声轻呼,四面的莹白色天空霎时间扭曲。猛然间睁开双眸,正看到头顶素净的帷幔。转头看去,折空大将军微蹙的眉眼正在望着自己。0 “你,醒了——”7青源素手微颤,随即开口轻喃。 龙倾国怔怔的看着青源去掉面具的面庞,依旧是那清冷的眉眼,只不过少了面具的冰冷,此刻的他更加真实一些。 龙倾国抿唇,不知该如何回答,脑子里嗡嗡响,微微坐起身,看着四周简洁的屋子,不知该做些什么,该说些什么。 青源微微抿唇,轻声道:“感觉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龙倾国抬眸看着青源,他的眉眼似乎极其熟悉,却又有些陌生。脑子又是一阵抽痛,经不住让她蹙眉捶打额头。 “可是又头疼了?”青源担忧的问着,随即猛的站起身坐到床边,伸手覆上龙倾国的灵台,一股暖流透过手心传进她的脑海中。 龙倾国只觉得随着一股热流涌入脑海,当即感觉神情一松,脑子也不再那么疼了。 “你,你赶紧把面具带上。”龙倾国无比怀疑眼前这个折空大将军是不是她的克星? 青源薄唇微抿,随即拿起面具重新带上,抬眸看着龙倾国依旧有些苍白的小脸,不禁薄唇轻启,道:“对不起,是青源太过急切。没有体谅到小公主还未恢复。青源会等到小公主真正恢复记忆,届时再向小公主负荆请罪。” 龙倾国听着耳边这些像是在对她说的话,不禁疑惑的转眸看向身旁之人,但见折空眉头紧锁,满脸惭愧。 龙倾国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梁,道:“小公主?我?青源?你?” 青源点头,这一次他的神情不再有任何犹豫不决。 “不是,折空大将军你的真名原来叫青源啊?原来不是叫折空啊?不过,尽管如此你也不能乱认人啊!我虽然是我师兄的师妹,可绝对不是炎彧国的小公主啊!师妹和亲妹是有区别的,天大的区别!再说了,师兄他也没有亲妹妹啊!炎彧国从来都没有公主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龙倾国伸手拍了拍青源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劝解。 青源闻言不禁张了张嘴,却终究不知该如何开口,说来话长,其中牵扯甚广,不足道也。 “那好,那青源暂且便不唤小公主为小公主。”青源抿唇道。 “诶这就对了!诶?不对?什么叫暂且?不是就是不是,不是暂且,以后也不能唤的!”龙倾国教导。 青源看着龙倾国认真劝导的模样,不禁唇角轻牵,尽管轻微,却不可忽略。只听得他轻声道:“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龙倾国闻言当即挑了挑眉,拍了拍青源的肩膀,赞叹道:“这才对!”真上道! 青源淡笑摇头,烛光下,他的眉眼不复往日那般清冷。细细看去,更像是散发着莹莹柔光。 龙倾国摩挲着下巴,斜睨着青源的面庞。她怎的就是发现他好像有些不一样了。若说之前死气沉沉,根本就没有一丝人气儿。那现在他仿佛是初融化的冰雪,一点一点的暖到了心底。 “欸,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心情很好?不对,不是很好,是非常好!”龙倾国毫不避讳的问道。 青源闻言抬眸看她,那唇角似有若无的弧度依旧不曾消散,只听得他轻声道:“嗯。” 龙倾国挑眉,当即重重点头道:“这样才对,整天冷着一张脸,以为自己是块冰呐!这样多好啊,你笑起来比你冷着脸更有魅力!你要是不信,就笑着往大街上转悠两圈,保证那些6漂亮姑娘围着你转!虽然不敢保证会比普绍那个造孽更加迷人,但寻几个合适的小美女放到后院里,还是有充足的挑头的!” 青源听她说的兴致勃勃,也不打断她,任由她仿佛在说梦话一般的嘟囔着。 片刻,正待他开口让她多多休息时,只听得她一声惊叫,瞬间从床上跳起,鞋也不穿的就往外跑。 “天啊!我怎么忘了红衣美人还在药铺里!我得赶紧回去!!” “穿好鞋!你等等!”青源开口唤着,便一手拿起地上的一双鞋。抬头看去,房门外哪里还有龙倾国的身影?当即无奈摇头,随即飞身追去。 —— 龙倾国一路风风火火的往泽恩药铺飞身而去,回头看了看身后一直紧跟着的青源,当即轻笑道:“有劳折空大将军为小女子提着鞋子!一会儿到了普爷爷的药铺,想吃什么尽管开口!” 青源抬眸看向前方那一抹身影,夜色下,她的笑容很清透。而他,一直都想守护着她的笑容,那是他不知从何时升起的念头,一发不可收拾。 “慢着些,小心脚下,别扎了脚才是!”青源脚尖轻点一处房梁,紧跟着龙倾国得身影。 龙倾国闻言清笑,道:“你是不是傻了!我让你吃药呐!你不反驳还让我注意安全。你可是一见我就拿剑指着我的啊!是不是突然觉得次次惊吓我一个弱女子,甚觉无比愧疚,所以才特意补偿的?既然如此,那你就得听我的一回,以后便不能再拿剑指着我!”只见她伸出素指摇了摇,随即便双臂微张,向下方空地落去,不知何时,泽恩药铺已经到了。 青源跟着飞身落下,抬步走到龙倾国面前,眉眼淡淡,却郑重的说道:“以后不会了。” 他说的很轻,可神情郑重其事,反倒将龙倾国看的一愣一愣的。 龙倾国摩挲着下巴,挑眉点头,双眸一闪,道:“是永远!” 青源唇角微扬,郑重点头。 龙倾国斜睨着他,觉得自己像是在对一个小娃娃坑蒙拐骗,觉得有些良心难安。 “那行!喏,前面就是普爷爷的药铺,你随我进去,里面的草药随便吃!”龙倾国说的豪气干云,还拍了拍胸膛。随即大步向里面走去。 青源低头看了看手中依旧提溜着的鞋子,又看了看龙倾国潇洒走进去的背影,当即无奈摇头,随即便跟了进去。 第玖贰章 一个 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东行理由,青源不作任何反应,因为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赶紧赶紧,天色不早了,咱们得赶紧赶到前面的城镇休息。本公子可不想露宿街头,这荒郊野外的,哪有软床玉枕来的舒服!”普绍催促着,转眸又看向一旁一直寂静不语的千痕,只见他蓦地勾唇一笑,道:“炎彧王上,既然你与折空同行,那本公子便勉为其难的也载上你一程。虽然咱俩不太熟,可终究救过同一条性命不是!” 千痕一直不曾言语,可即便他就是这样静静的站着,也自有一番风采。这不是疏离,是对手间隔岸观火的对质。 若说千痕是朝堂之上的霸主,与倾谪帝和天逸帝并驾齐驱。那么普绍便是这茫茫江湖之中的霸主,江湖犹如朝堂,同样永无休止,能够站稳脚跟,绝不是光凭蛮力,说说而已。 千痕双眸微沉,看进普绍的眸底,那里依旧是再平常不过的戏谑。 只是,其中风云,唯有他们三人知晓。 他可没有忘记,关于九尊令一事,江湖之人纷纷倾向与倾谪国。让他迫不得已,唯有暂且收兵,维持着即便只是表面的和平。 犹记得当初自己向普绍索要折空之时的场景,普绍对他的目的,早便在多年以前就已经心知肚明。 但普绍又极其固执,不愿相助更不愿将折空交给自己来为其疗伤。若不是折空自愿跟随自己,恐怕这世间便没有折空二字。 明争暗斗,这已经是如今这个世道必不可少的生存之道。他也从来都没有退缩过,无论前路如何艰难。 折空只是他的第一步,他千痕势必要成为天下的霸主,统一各国! 千痕立足于山水之间,可那沉稳睿智,尽在掌握,周身散发的凌云之势,却是不容忽视。 普绍暗暗冷眸看着千痕气吞山河的凌云之势,不禁心头微沉。遥想起自己当初势必要登上江湖盟主之位时的模样,便也是如此了吧! 若是当初的自己,心中那一股势在必得的傲气绝对是支撑自己一路走来的力量。。 对于千痕,没有人比他更加了解千痕,若是曾经,他必定会称赞一声。要不然当初,他也不会就那么轻易的将青源给了他。 只是,如今他后悔了—— 是自从遇见了她—— 脑海中浮现出龙倾国那清透的笑意,他在面对她是,心中无时无刻不氤氲着深深的愧疚。 普绍沉眸扫向千痕,那眸中不仅有对千痕雄心勃勃的赞叹,也有轻蔑的嘲讽。他知道一个王者和一个英雄的区别。早在千痕向自己索要青源之时,他便说过,他从来都不是英雄,他是王者。英雄是用来传颂与膜拜的,而王者是用来敬佩与臣服的。 他是王者,王者注定双手沾满鲜血,踩着别人的尸体一步步走向顶端,即便脚下之人是自己最亲近之人。 普绍抬眸看向千痕,不禁心中轻问,所以呢千痕,为了那王者之位,你可以将所有人都利用,包括她! 可是,千痕,或许你并不在意此事之后她对你的恨意。但,我却绝对不会让此事就这么毁了她的一生! 普绍唇角微勾,双眸微垂,浓密纤长的睫毛遮住眸中神色,只见他又斜斜的依靠在软软的绸缎之上,轻声道:“赶紧的,过时不候。听说这片山林可是闹鬼的!” 千痕闻言轻笑一声道:“既如此,那便有劳普公子相载一程了。” “不劳,不劳!”普绍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待察觉二人已然上车,当即唇角微扬道:“小红,带小爷去最舒服的地方!” 只觉得那车头通体红色的骏马一声鸣叫,当即马蹄踏踏的向前走去。 折空习惯于安静,自然沉闷着性子不说话。 千痕一上马车,便闭目养神,自然也不说话。 普绍眉目流转看着二人的模样,依旧悠哉悠哉的微勾着唇角,斜斜的靠在软垫之上。修长莹白的手指轻敲着玲珑桌面,发出‘’笃笃’的声音。 片刻,青源抬眸看了眼普绍,却见他依旧神情惬意的击打着桌面。普绍这个人,他真的是看不懂。 无果作罢,青源淡淡回眸,准备继续闭目养神,却不经意间看到自己身旁的窗户上,原本应该精致异常的窗饰,却突兀的少了一颗红玛瑙。那颗红玛瑙占据整个画面的重要地带,如今被去掉,显得整个画面杂乱无章。 青源不禁看向普绍,以他如此追求完美的人,怎么可能任由自己的地方存有如此大的缺陷?恐怕他应该直接杀了那人,再将那人与这辆马车一起焚毁才对,怎会这么安然的待在这有缺陷的地方不动作! 普绍似是刚刚察觉自己被青源注视着,当即看向青源,唇角微扬,摇头道:“那怎么办?谁让是她给抠下来的,估计又被拿到酒楼换酒喝或者换东西吃,也只有等再遇到她时算账了!” 青源只听这个‘她’,字便已然知晓是谁,自然就是那个让普绍变得不像他的那个人。 青源再次回眸看了眼身侧那被抠掉的地方,不禁想着,自己坐的这个地方是不是那个人也曾坐过! 千痕抬眸看向普绍,见他眉目如画,坦然自若。又转眸看向少有失神的青源。不禁薄唇微抿,双眸中却尽是暗沉的揣测。 寂静山路,唯有马蹄踏踏声悠悠传来,只见那笔直的官道上行驶着一辆无人屈驾的马车,而那骏马却仿佛知晓一般,一直前行,遇人躲避,专挑平摊的地方走路,还会自己停下来走到一旁的草地上出恭。 行人只叹此马必有妖,却全然不知,这看似不起眼的马车里正端坐着两位霸主与一位浊世将军! —— 天逸国边城。 天凉城。 夜幕降临下的天凉城仿佛是一座不夜城,丝竹管弦乐,舞衣倩影行。 抬头望去,那天空中不时的升起无数颗璀璨的烟花,红橙黄绿蓝靛紫,似夹杂进人间百态,一刹那间绽放,又匆匆陨落。 第玖叁章 同行 热闹的街市上华灯初上,路边的摊贩,行走的小贩,每个人的摊位上都挂着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花灯。还有些许摊位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面具,各种生肖的花样,一应俱全。 那每个被围起来的摊位上都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猜灯谜的游戏,碧湖上玲珑帷幔包裹下的花船里,婀娜多姿的舞娘不知正在为哪位官人倾力一舞,只为博得官人一笑。 今夜,正值天凉城十年一次的城祭,传闻,天凉城原本只是一个远离闹事的小部落,却物资丰富,部落民众自得其乐,也全是安逸了几代人。 可一场战争突然爆发,殃及天凉部落,当时正有一男一女路过天凉部落,不忍心这犹如世外桃源般的部落被毁灭,当即帮着天凉部落打推侵略者。部落族人拥护他们二人为部落之首,后来这片土地越来越繁华,逐渐形成了一个国家,而那一男一女便是这个国家的领导者,这天凉部落也逐渐演化成一座城,取名为天凉城,而那一男一女救下整个部落的日子也便成为了十年一次的城祭,这里是天逸国南部边城。 这里物资丰富,民生百态,别国来往的文人雅客不尽其数。而对于这十年一次的城祭,更是不远万里,也要赶来一望。 而在这繁华街市,人山人海中,却有那么一抹白色身影穿过人流,兴致勃勃的来往个个热闹的摊位。 片刻,只见那一抹白色停在一处三丈方圆的高台旁,高台上正站着一位红衣女子,那女子唇红齿白,皮肤细嫩,身影玲珑,长发及腰,一眼看去便犹如深闺里养着的贵小姐一般,应该柔胰轻抬,穿针引线,诗书五经。 可是,就在方才,众目睽睽之下,她已然撂倒一个彪形大汉,却游刃有余。 此刻,她一双眉目正望着虚空,静立不动,只等着下一个挑战之人上台。 那一抹白色身影七拐八拐,终于挤到了最前面,看着台上红衣女子的风姿止不住赞叹,当即也随着高台之下围观的众人鼓掌叫好! 夜色下,她的眉眼灼灼其华,不吝夸赞,那眉宇间的一抹清透,踏遍世间,怕是也寻不来第二位。 龙倾国觉得这一路东行真是不虚此行,如今这世道变化的太快了,她只不过一两年没有来到这里,这里便大变样! 对于这十年一次的城祭,她只听过他人描述的盛况,还真的没有亲眼见过。她心里那个悔啊!也不知道十年前的自己究竟在干什么?为什么没有来到这里一观呢! 想了想,她却发现八年以前的记忆尽数为空白,随即摇摇头,轻笑道:“虽然不记得了,但说不定我来过呢?!”现下,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可是她刚来,还不知道这台上红衣女子是定了什么规律,随即四处瞅了瞅,逮着身旁正呼喊的脸红脖子粗的一个年轻小伙问道:“诶这位公子,请问这台上的红衣女子是在做什么呢?” 那小伙了突然被这一声打断了呐喊,当即愤愤的转头看去,却正看到龙倾国那冒着星星的眼睛,和那讨好人便变得可怜巴巴的脸庞,当即脸色更红,呐呐道:“红衣女子在比武招亲,谁打赢了她就可以娶她,并且送一盏价值连城的花灯作为嫁妆。” 龙倾国闻言当即看向高台之上,那里竖着一个竹子,竹子上正挂着一盏通体散发着朦胧月白色的花灯,灯壁上画着逼真的青竹,画工格外细致,如此奇特,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龙倾国当即两眼放光,正要上台挑战,可又想到人家是在比武招亲呢!自己一个女儿身上去应该会被群殴吧? 龙倾国缩了缩肩膀,可又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了那么好看的花灯。蓦地,只见她双眸奸诈的笑一闪,当即看向不远处人声鼎沸的一所风月场所,青花楼。 说时迟那时快,龙倾国看着挤挤攘攘的人群,当即飞身而起,几个瞬息便穿过了人海,直直的朝着那一座青花楼而去。 众人只觉得眼前有什么一闪而过,却看不清是什么,只以为是自己失神了。 与此同时,台上的红衣女子蓦地看向龙倾国飞身而去的方向,双眸探究。还不待她思衬太多,便又有一人上台挑战,只见她当即手持一把长鞭,蓄势待发。 —— 龙倾国飞身落在青花楼的房顶上,向下面青花楼内看去,那可真是香艳无比,异常热闹。 只听她哼了哼,用右手食指摩挲着下巴,思衬片刻,随即隔空一拍手,轻声道:“对对对!没错没错没错!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你要人,我要那花灯,两全其美,说干就干!” 一眨眼的功夫,那道白色身影当即消失不见,夜色下,那高高的房顶上已然空无一人。 ————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龙倾国悄然来到一个房顶上,不敢有丝毫马虎,刚一靠近便听到一个柔美的女声,正在唱着这个不知名的曲子。调子与曲词倒是新鲜的紧,只可惜了唱曲儿的人,终究是唤错了媒介,硬是将这首挺好听的歌给唱的变形了。 龙倾国努努嘴,当即站起身正要下去进屋,却只感到一股杀气扑面而来,正冲眉心的地方破空而来。 龙倾国面色一沉,当即单手挥舞出青绫凌厉的扫向四周,身子因在躲避那一道寒光,而极速后退。 脚尖轻点房梁,衣袂翻飞,在夜色下划出一抹清逸的弧度。 龙倾国心中止不住怒骂,究竟又是谁打上了她的主意,竟然在这里偷袭她! 而待那一道寒光划破夜空显露出形体,那逐渐笼罩在四周的剑意越发锋芒在背时,她才猛然想起这种感觉。 第玖肆章 哭闹 热闹的街市上华灯初上,路边的摊贩,行走的小贩,每个人的摊位上都挂着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花灯。还有些许摊位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面具,各种生肖的花样,一应俱全。。 那每个被围起来的摊位上都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猜灯谜的游戏,碧湖上玲珑帷幔包裹下的花船里,婀娜多姿的舞娘不知正在为哪位官人倾力一舞,只为博得官人一笑。 今夜,正值天凉城十年一次的城祭,传闻,天凉城原本只是一个远离闹事的小部落,却物资丰富,部落民众自得其乐,也全是安逸了几代人。 可一场战争突然爆发,殃及天凉部落,当时正有一男一女路过天凉部落,不忍心这犹如世外桃源般的部落被毁灭,当即帮着天凉部落打推侵略者。部落族人拥护他们二人为部落之首,后来这片土地越来越繁华,逐渐形成了一个国家,而那一男一女便是这个国家的领导者,这天凉部落也逐渐演化成一座城,取名为天凉城,而那一男一女救下整个部落的日子也便成为了十年一次的城祭,这里是天逸国南部边城。 这里物资丰富,民生百态,别国来往的文人雅客不尽其数。而对于这十年一次的城祭,更是不远万里,也要赶来一望。 而在这繁华街市,人山人海中,却有那么一抹白色身影穿过人流,兴致勃勃的来往个个热闹的摊位。 片刻,只见那一抹白色停在一处三丈方圆的高台旁,高台上正站着一位红衣女子,那女子唇红齿白,皮肤细嫩,身影玲珑,长发及腰,一眼看去便犹如深闺里养着的贵小姐一般,应该柔胰轻抬,穿针引线,诗书五经。 可是,就在方才,众目睽睽之下,她已然撂倒一个彪形大汉,却游刃有余。 此刻,她一双眉目正望着虚空,静立不动,只等着下一个挑战之人上台。 那一抹白色身影七拐八拐,终于挤到了最前面,看着台上红衣女子的风姿止不住赞叹,当即也随着高台之下围观的众人鼓掌叫好! 夜色下,她的眉眼灼灼其华,不吝夸赞,那眉宇间的一抹清透,踏遍世间,怕是也寻不来第二位。 龙倾国觉得这一路东行真是不虚此行,如今这世道变化的太快了,她只不过一两年没有来到这里,这里便大变样! 对于这十年一次的城祭,她只听过他人描述的盛况,还真的没有亲眼见过。她心里那个悔啊!也不知道十年前的自己究竟在干什么?为什么没有来到这里一观呢! 想了想,她却发现八年以前的记忆尽数为空白,随即摇摇头,轻笑道:“虽然不记得了,但说不定我来过呢?!”现下,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可是她刚来,还不知道这台上红衣女子是定了什么规律,随即四处瞅了瞅,逮着身旁正呼喊的脸红脖子粗的一个年轻小伙问道:“诶这位公子,请问这台上的红衣女子是在做什么呢?” 那小伙了突然被这一声打断了呐喊,当即愤愤的转头看去,却正看到龙倾国那冒着星星的眼睛,和那讨好人便变得可怜巴巴的脸庞,当即脸色更红,呐呐道:“红衣女子在比武招亲,谁打赢了她就可以娶她,并且送一盏价值连城的花灯作为嫁妆。” 龙倾国闻言当即看向高台之上,那里竖着一个竹子,竹子上正挂着一盏通体散发着朦胧月白色的花灯,灯壁上画着逼真的青竹,画工格外细致,如此奇特,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龙倾国当即两眼放光,正要上台挑战,可又想到人家是在比武招亲呢!自己一个女儿身上去应该会被群殴吧? 龙倾国缩了缩肩膀,可又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了那么好看的花灯。蓦地,只见她双眸奸诈的笑一闪,当即看向不远处人声鼎沸的一所风月场所,青花楼。 说时迟那时快,龙倾国看着挤挤攘攘的人群,当即飞身而起,几个瞬息便穿过了人海,直直的朝着那一座青花楼而去。 众人只觉得眼前有什么一闪而过,却看不清是什么,只以为是自己失神了。 与此同时,台上的红衣女子蓦地看向龙倾国飞身而去的方向,双眸探究。还不待她思衬太多,便又有一人上台挑战,只见她当即手持一把长鞭,蓄势待发。 —— 龙倾国飞身落在青花楼的房顶上,向下面青花楼内看去,那可真是香艳无比,异常热闹。 只听她哼了哼,用右手食指摩挲着下巴,思衬片刻,随即隔空一拍手,轻声道:“对对对!没错没错没错!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你要人,我要那花灯,两全其美,说干就干!” 一眨眼的功夫,那道白色身影当即消失不见,夜色下,那高高的房顶上已然空无一人。 ————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龙倾国悄然来到一个房顶上,不敢有丝毫马虎,刚一靠近便听到一个柔美的女声,正在唱着这个不知名的曲子。调子与曲词倒是新鲜的紧,只可惜了唱曲儿的人,终究是唤错了媒介,硬是将这首挺好听的歌给唱的变形了。 龙倾国努努嘴,当即站起身正要下去进屋,却只感到一股杀气扑面而来,正冲眉心的地方破空而来。 龙倾国面色一沉,当即单手挥舞出青绫凌厉的扫向四周,身子因在躲避那一道寒光,而极速后退。 脚尖轻点房梁,衣袂翻飞,在夜色下划出一抹清逸的弧度。 龙倾国心中止不住怒骂,究竟又是谁打上了她的主意,竟然在这里偷袭她! 而待那一道寒光划破夜空显露出形体,那逐渐笼罩在四周的剑意越发锋芒在背时,她才猛然想起这种感觉。 第玖伍章 江花 热闹的街市上华灯初上,路边的摊贩,行走的小贩,每个人的摊位上都挂着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花灯。还有些许摊位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面具,各种生肖的花样,一应俱全。。。 那每个被围起来的摊位上都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猜灯谜的游戏,碧湖上玲珑帷幔包裹下的花船里,婀娜多姿的舞娘不知正在为哪位官人倾力一舞,只为博得官人一笑。 今夜,正值天凉城十年一次的城祭,传闻,天凉城原本只是一个远离闹事的小部落,却物资丰富,部落民众自得其乐,也全是安逸了几代人。 可一场战争突然爆发,殃及天凉部落,当时正有一男一女路过天凉部落,不忍心这犹如世外桃源般的部落被毁灭,当即帮着天凉部落打推侵略者。部落族人拥护他们二人为部落之首,后来这片土地越来越繁华,逐渐形成了一个国家,而那一男一女便是这个国家的领导者,这天凉部落也逐渐演化成一座城,取名为天凉城,而那一男一女救下整个部落的日子也便成为了十年一次的城祭,这里是天逸国南部边城。 这里物资丰富,民生百态,别国来往的文人雅客不尽其数。而对于这十年一次的城祭,更是不远万里,也要赶来一望。 而在这繁华街市,人山人海中,却有那么一抹白色身影穿过人流,兴致勃勃的来往个个热闹的摊位。 片刻,只见那一抹白色停在一处三丈方圆的高台旁,高台上正站着一位红衣女子,那女子唇红齿白,皮肤细嫩,身影玲珑,长发及腰,一眼看去便犹如深闺里养着的贵小姐一般,应该柔胰轻抬,穿针引线,诗书五经。 可是,就在方才,众目睽睽之下,她已然撂倒一个彪形大汉,却游刃有余。 此刻,她一双眉目正望着虚空,静立不动,只等着下一个挑战之人上台。 那一抹白色身影七拐八拐,终于挤到了最前面,看着台上红衣女子的风姿止不住赞叹,当即也随着高台之下围观的众人鼓掌叫好! 夜色下,她的眉眼灼灼其华,不吝夸赞,那眉宇间的一抹清透,踏遍世间,怕是也寻不来第二位。 龙倾国觉得这一路东行真是不虚此行,如今这世道变化的太快了,她只不过一两年没有来到这里,这里便大变样! 对于这十年一次的城祭,她只听过他人描述的盛况,还真的没有亲眼见过。她心里那个悔啊!也不知道十年前的自己究竟在干什么?为什么没有来到这里一观呢! 想了想,她却发现八年以前的记忆尽数为空白,随即摇摇头,轻笑道:“虽然不记得了,但说不定我来过呢?!”现下,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可是她刚来,还不知道这台上红衣女子是定了什么规律,随即四处瞅了瞅,逮着身旁正呼喊的脸红脖子粗的一个年轻小伙问道:“诶这位公子,请问这台上的红衣女子是在做什么呢?” 那小伙了突然被这一声打断了呐喊,当即愤愤的转头看去,却正看到龙倾国那冒着星星的眼睛,和那讨好人便变得可怜巴巴的脸庞,当即脸色更红,呐呐道:“红衣女子在比武招亲,谁打赢了她就可以娶她,并且送一盏价值连城的花灯作为嫁妆。” 龙倾国闻言当即看向高台之上,那里竖着一个竹子,竹子上正挂着一盏通体散发着朦胧月白色的花灯,灯壁上画着逼真的青竹,画工格外细致,如此奇特,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龙倾国当即两眼放光,正要上台挑战,可又想到人家是在比武招亲呢!自己一个女儿身上去应该会被群殴吧? 龙倾国缩了缩肩膀,可又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了那么好看的花灯。蓦地,只见她双眸奸诈的笑一闪,当即看向不远处人声鼎沸的一所风月场所,青花楼。 说时迟那时快,龙倾国看着挤挤攘攘的人群,当即飞身而起,几个瞬息便穿过了人海,直直的朝着那一座青花楼而去。 众人只觉得眼前有什么一闪而过,却看不清是什么,只以为是自己失神了。 与此同时,台上的红衣女子蓦地看向龙倾国飞身而去的方向,双眸探究。还不待她思衬太多,便又有一人上台挑战,只见她当即手持一把长鞭,蓄势待发。 —— 龙倾国飞身落在青花楼的房顶上,向下面青花楼内看去,那可真是香艳无比,异常热闹。 只听她哼了哼,用右手食指摩挲着下巴,思衬片刻,随即隔空一拍手,轻声道:“对对对!没错没错没错!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你要人,我要那花灯,两全其美,说干就干!” 一眨眼的功夫,那道白色身影当即消失不见,夜色下,那高高的房顶上已然空无一人。 ————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龙倾国悄然来到一个房顶上,不敢有丝毫马虎,刚一靠近便听到一个柔美的女声,正在唱着这个不知名的曲子。调子与曲词倒是新鲜的紧,只可惜了唱曲儿的人,终究是唤错了媒介,硬是将这首挺好听的歌给唱的变形了。 龙倾国努努嘴,当即站起身正要下去进屋,却只感到一股杀气扑面而来,正冲眉心的地方破空而来。 龙倾国面色一沉,当即单手挥舞出青绫凌厉的扫向四周,身子因在躲避那一道寒光,而极速后退。 脚尖轻点房梁,衣袂翻飞,在夜色下划出一抹清逸的弧度。 龙倾国心中止不住怒骂,究竟又是谁打上了她的主意,竟然在这里偷袭她! 而待那一道寒光划破夜空显露出形体,那逐渐笼罩在四周的剑意越发锋芒在背时,她才猛然想起这种感觉。 第玖陆章 开心 热闹的街市上华灯初上,路边的摊贩,行走的小贩,每个人的摊位上都挂着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花灯。还有些许摊位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面具,各种生肖的花样,一应俱全。。 那每个被围起来的摊位上都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猜灯谜的游戏,碧湖上玲珑帷幔包裹下的花船里,婀娜多姿的舞娘不知正在为哪位官人倾力一舞,只为博得官人一笑。 今夜,正值天凉城十年一次的城祭,传闻,天凉城原本只是一个远离闹事的小部落,却物资丰富,部落民众自得其乐,也全是安逸了几代人。 可一场战争突然爆发,殃及天凉部落,当时正有一男一女路过天凉部落,不忍心这犹如世外桃源般的部落被毁灭,当即帮着天凉部落打推侵略者。部落族人拥护他们二人为部落之首,后来这片土地越来越繁华,逐渐形成了一个国家,而那一男一女便是这个国家的领导者,这天凉部落也逐渐演化成一座城,取名为天凉城,而那一男一女救下整个部落的日子也便成为了十年一次的城祭,这里是天逸国南部边城。 这里物资丰富,民生百态,别国来往的文人雅客不尽其数。而对于这十年一次的城祭,更是不远万里,也要赶来一望。 而在这繁华街市,人山人海中,却有那么一抹白色身影穿过人流,兴致勃勃的来往个个热闹的摊位。 片刻,只见那一抹白色停在一处三丈方圆的高台旁,高台上正站着一位红衣女子,那女子唇红齿白,皮肤细嫩,身影玲珑,长发及腰,一眼看去便犹如深闺里养着的贵小姐一般,应该柔胰轻抬,穿针引线,诗书五经。 可是,就在方才,众目睽睽之下,她已然撂倒一个彪形大汉,却游刃有余。 此刻,她一双眉目正望着虚空,静立不动,只等着下一个挑战之人上台。, 那一抹白色身影七拐八拐,终于挤到了最前面,看着台上红衣女子的风姿止不住赞叹,当即也随着高台之下围观的众人鼓掌叫好! 夜色下,她的眉眼灼灼其华,不吝夸赞,那眉宇间的一抹清透,踏遍世间,怕是也寻不来第二位。 龙倾国觉得这一路东行真是不虚此行,如今这世道变化的太快了,她只不过一两年没有来到这里,这里便大变样! 对于这十年一次的城祭,她只听过他人描述的盛况,还真的没有亲眼见过。她心里那个悔啊!也不知道十年前的自己究竟在干什么?为什么没有来到这里一观呢! 想了想,她却发现八年以前的记忆尽数为空白,随即摇摇头,轻笑道:“虽然不记得了,但说不定我来过呢?!”现下,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可是她刚来,还不知道这台上红衣女子是定了什么规律,随即四处瞅了瞅,逮着身旁正呼喊的脸红脖子粗的一个年轻小伙问道:“诶这位公子,请问这台上的红衣女子是在做什么呢?” 那小伙了突然被这一声打断了呐喊,当即愤愤的转头看去,却正看到龙倾国那冒着星星的眼睛,和那讨好人便变得可怜巴巴的脸庞,当即脸色更红,呐呐道:“红衣女子在比武招亲,谁打赢了她就可以娶她,并且送一盏价值连城的花灯作为嫁妆。” 龙倾国闻言当即看向高台之上,那里竖着一个竹子,竹子上正挂着一盏通体散发着朦胧月白色的花灯,灯壁上画着逼真的青竹,画工格外细致,如此奇特,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龙倾国当即两眼放光,正要上台挑战,可又想到人家是在比武招亲呢!自己一个女儿身上去应该会被群殴吧? 龙倾国缩了缩肩膀,可又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了那么好看的花灯。蓦地,只见她双眸奸诈的笑一闪,当即看向不远处人声鼎沸的一所风月场所,青花楼。 说时迟那时快,龙倾国看着挤挤攘攘的人群,当即飞身而起,几个瞬息便穿过了人海,直直的朝着那一座青花楼而去。 众人只觉得眼前有什么一闪而过,却看不清是什么,只以为是自己失神了。 与此同时,台上的红衣女子蓦地看向龙倾国飞身而去的方向,双眸探究。还不待她思衬太多,便又有一人上台挑战,只见她当即手持一把长鞭,蓄势待发。 —— 龙倾国飞身落在青花楼的房顶上,向下面青花楼内看去,那可真是香艳无比,异常热闹。 只听她哼了哼,用右手食指摩挲着下巴,思衬片刻,随即隔空一拍手,轻声道:“对对对!没错没错没错!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你要人,我要那花灯,两全其美,说干就干!” 一眨眼的功夫,那道白色身影当即消失不见,夜色下,那高高的房顶上已然空无一人。 ————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龙倾国悄然来到一个房顶上,不敢有丝毫马虎,刚一靠近便听到一个柔美的女声,正在唱着这个不知名的曲子。调子与曲词倒是新鲜的紧,只可惜了唱曲儿的人,终究是唤错了媒介,硬是将这首挺好听的歌给唱的变形了。 龙倾国努努嘴,当即站起身正要下去进屋,却只感到一股杀气扑面而来,正冲眉心的地方破空而来。 龙倾国面色一沉,当即单手挥舞出青绫凌厉的扫向四周,身子因在躲避那一道寒光,而极速后退。 脚尖轻点房梁,衣袂翻飞,在夜色下划出一抹清逸的弧度。 龙倾国心中止不住怒骂,究竟又是谁打上了她的主意,竟然在这里偷袭她! 而待那一道寒光划破夜空显露出形体,那逐渐笼罩在四周的剑意越发锋芒在背时,她才猛然想起这种感觉。 第玖柒章 怀着 折空大将军? 龙倾国有些惊讶,正待开口,却率先听到身旁之人沉声向普绍说道:“她我带走了,至于有些事你究竟愿不愿意面对,那是你的事情!” 带走?带谁走? 龙倾国来回转眸看向二人,却突觉身子一轻,竟是被折空大将军拦腰抱走,飞身潜入夜色。 咦,以为自己胳膊受伤就任人宰割了是不是?龙倾国伸手想要扯开青源,却被青源一个眼神制止。 龙倾国心里咯噔一声,当即瞪着青源,沉声道:“你这个人很莫名其妙啊!一见我就喊打喊杀的也就算了!现在你又是在做什么?别以为本姑娘的便宜那么好占!”也别以为你将我从普绍手中‘解救’出来,我就感激你!谁不知道她最没有良心! 不过伤口被冰凉的夜风一吹,龙倾国当即便疼的龇牙咧嘴,丝丝缕缕的寒气仿佛透过皮肉入了骨,疼痛难忍。 青源抿唇,当即单手揽住龙倾国的眼神,一手利落的脱掉外袍,瞬间便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 龙倾国只露出两双眼睛,却依旧瞪着青源,可是瞪了半晌9的不见人家回视自己一眼,当即眨巴眨巴酸疼的眼睛,开口道:“你倒是说句话啊!你要带我去哪?又是去逛花楼?不行不行,我现在这形象实在是不雅观,还是改日再去!或者你是想跟我打一架,也要等到我的伤好了,要不然你就是趁人之危胜之不武!诶诶诶,说话!” 可是,那清冷如雪的人还是飞快的赶路,夜色下平淡的眸子,连赏都不赏她一眼。 “你再不说话,我就,我就——”龙倾国虎着脸,瞪着青源。 只见青源一个脚尖轻点,瞬间飞身落于一个院落内。院子四周皆是浓密的竹林,这里仿佛已经远离闹事,独处一方。 龙倾国不知自己何时已经被他带离了城内来到了城郊,这里常年生长着大片大片的竹林,她只远远的见过,却并不曾身临其境。 只是,他带自己来这里是在做什么? 她何时跟他这么熟了?熟到可以共处一片天地? “坐好。”青源看着被他放置在板凳上,却依旧不老实想要妄动的龙倾国,当即沉声说道。。 说来也怪,龙倾国正不老实的想要站起来,却在听闻青源沉稳的话时,定定的坐下,不再妄动。 龙倾国瞪着眼睛,看着青源从房内拿出一个小箱子,放置在自己面前的石桌上。顺着他打开箱子的素手看去,正看到里面瓶瓶罐罐的药物,还包扎用的纱布。 咦,他这是要给自己包扎伤口? 龙倾国挑挑眉,当即从善如流的测了侧身,将自己受伤的胳膊凑近了些。看模样,正是要坦然接受青源的诊治。 青源抬眸正看到她此刻模样,不禁唇角微抿,眸色有些恍惚,垂眸看向她凑过来的手臂,不知为何突然有些紧张。 他平静多年的心,仿佛突然开始了左转,让他有些喘不过来气。 “快快快,很疼的!”龙倾国面不改色的催促道,眼睛瞅着箱子里摆放整齐的瓷瓶,在看到一瓶标示着凝香玉露的瓷瓶时,当即眼睛一亮,忍着疼痛,伸出左手拿在手中。 青源抬眸看她,正看到她张嘴咬掉瓶塞,便将里面的凝香玉露往口中倒去。 “别喝太多,过犹不及。”青源开口道。 龙倾国饮下一小口,当即啧啧嘴巴,轻笑道:“嗯!果然纯粹!定然是师兄所炼制而成,赠与折空大将军您的,是否?!” 青源点头,轻声道:“确实王上所赠。”说着,便见他拿出一瓶药,随即便伸手撩开龙倾国右臂的衣袖。果不其然,正看到那洁白的手腕上,一道刺目的陈年旧伤。 眼前的伤口与多年前的那个伤口重叠,除了颜色比之前的暗沉,就连形状,角度都一模一样。 青源的素指蓦地一颤,转而快速的为龙倾国包扎着伤口。直到将两个胳膊的伤口都尽数包扎好,青源这才惊觉自己已经一身冷汗。 心跳依旧加速,那胸口出呼之欲出的疑问,却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是他一直带着面具,所以她才没有认出自己吗? 是她也如同自己一般认为自己已经死了。所以才没有作他想吗? 可是,若面前女子果真是她,那为何会成为了江湖中人,难道她不应该在司安的怀抱里,享受着二人阔别重逢的喜悦吗? 即便是她会因为风影的所作所为而不愿相认龙羽,可她又怎会愿意远离了一直心心念念的司安呢? 亦或者,这些都只是他的猜想,面前女子根本就不是她。只是一个拥有相似动作,相似伤口的两个人罢了? 他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说,想要问,可是这些话到了嘴边,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口,生生的压在心头,闷疼。 龙倾国看着青源仔仔细细包扎的伤口,当即咧嘴笑道:“多谢折空大将军啦!大恩不言谢,本姑娘先行告退!”说着便站起身,大步向院外走去。 青源蓦地转身看向她逐渐远去的洒脱身影,不禁唇角微抿,沉声道:“小公主——” 夜色下,龙倾国的脚步蓦地一顿,停下脚步。 青源心跳如雷,素手微颤,几欲狂吼一声。 只见龙倾国缓缓转身,平静的双眸看向脸色煞白的青源,不禁眉头微蹙,道:“小公主是谁?折空大将军是在和我说话吗?” 这一句话,却是将青源生生的从天堂打入地狱,只见他脸色更加苍白,抿唇道:“能否告知折空,姑娘右手腕上的伤疤,哪年被伤,因何所致?” 龙倾国闻言蓦地垂首看向自己的手腕,怔了片刻,竟是刚刚想起自己手腕上的剑伤。 可是,折空大将军为何要问这些? 龙倾国挑挑眉,抬眸看向青源,抿唇道:“我也不知道何年所伤,不过,这伤口应是天山玉髓所铸造的天髓剑所伤。折空大将军问这些做什么?” 青源紧抿,他自然知晓这是被天山玉髓所铸造的天髓剑所伤。可眼下更让他惊愕的是,她竟然说不知是何年所伤。 第玖捌章 同乐 折空大将军? 龙倾国有些惊讶,正待开口,却率先听到身旁之人沉声向普绍说道:“她我带走了,至于有些事你究竟愿不愿意面对,那是你的事情!”。。 带走?带谁走? 龙倾国来回转眸看向二人,却突觉身子一轻,竟是被折空大将军拦腰抱走,飞身潜入夜色。 咦,以为自己胳膊受伤就任人宰割了是不是?龙倾国伸手想要扯开青源,却被青源一个眼神制止。 龙倾国心里咯噔一声,当即瞪着青源,沉声道:“你这个人很莫名其妙啊!一见我就喊打喊杀的也就算了!现在你又是在做什么?别以为本姑娘的便宜那么好占!”也别以为你将我从普绍手中‘解救’出来,我就感激你!谁不知道她最没有良心! 不过伤口被冰凉的夜风一吹,龙倾国当即便疼的龇牙咧嘴,丝丝缕缕的寒气仿佛透过皮肉入了骨,疼痛难忍。 青源抿唇,当即单手揽住龙倾国的眼神,一手利落的脱掉外袍,瞬间便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 龙倾国只露出两双眼睛,却依旧瞪着青源,可是瞪了半晌9的不见人家回视自己一眼,当即眨巴眨巴酸疼的眼睛,开口道:“你倒是说句话啊!你要带我去哪?又是去逛花楼?不行不行,我现在这形象实在是不雅观,还是改日再去!或者你是想跟我打一架,也要等到我的伤好了,要不然你就是趁人之危胜之不武!诶诶诶,说话!” 可是,那清冷如雪的人还是飞快的赶路,夜色下平淡的眸子,连赏都不赏她一眼。 “你再不说话,我就,我就——”龙倾国虎着脸,瞪着青源。 只见青源一个脚尖轻点,瞬间飞身落于一个院落内。院子四周皆是浓密的竹林,这里仿佛已经远离闹事,独处一方。 龙倾国不知自己何时已经被他带离了城内来到了城郊,这里常年生长着大片大片的竹林,她只远远的见过,却并不曾身临其境。 只是,他带自己来这里是在做什么? 她何时跟他这么熟了?熟到可以共处一片天地? “坐好。”青源看着被他放置在板凳上,却依旧不老实想要妄动的龙倾国,当即沉声说道。 说来也怪,龙倾国正不老实的想要站起来,却在听闻青源沉稳的话时,定定的坐下,不再妄动。 龙倾国瞪着眼睛,看着青源从房内拿出一个小箱子,放置在自己面前的石桌上。顺着他打开箱子的素手看去,正看到里面瓶瓶罐罐的药物,还包扎用的纱布。 咦,他这是要给自己包扎伤口? 龙倾国挑挑眉,当即从善如流的测了侧身,将自己受伤的胳膊凑近了些。看模样,正是要坦然接受青源的诊治。 青源抬眸正看到她此刻模样,不禁唇角微抿,眸色有些恍惚,垂眸看向她凑过来的手臂,不知为何突然有些紧张。 他平静多年的心,仿佛突然开始了左转,让他有些喘不过来气。 “快快快,很疼的!”龙倾国面不改色的催促道,眼睛瞅着箱子里摆放整齐的瓷瓶,在看到一瓶标示着凝香玉露的瓷瓶时,当即眼睛一亮,忍着疼痛,伸出左手拿在手中。 青源抬眸看她,正看到她张嘴咬掉瓶塞,便将里面的凝香玉露往口中倒去。 “别喝太多,过犹不及。”青源开口道。 龙倾国饮下一小口,当即啧啧嘴巴,轻笑道:“嗯!果然纯粹!定然是师兄所炼制而成,赠与折空大将军您的,是否?!” 青源点头,轻声道:“确实王上所赠。”说着,便见他拿出一瓶药,随即便伸手撩开龙倾国右臂的衣袖。果不其然,正看到那洁白的手腕上,一道刺目的陈年旧伤。 眼前的伤口与多年前的那个伤口重叠,除了颜色比之前的暗沉,就连形状,角度都一模一样。 青源的素指蓦地一颤,转而快速的为龙倾国包扎着伤口。直到将两个胳膊的伤口都尽数包扎好,青源这才惊觉自己已经一身冷汗。 心跳依旧加速,那胸口出呼之欲出的疑问,却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是他一直带着面具,所以她才没有认出自己吗? 是她也如同自己一般认为自己已经死了。所以才没有作他想吗? 可是,若面前女子果真是她,那为何会成为了江湖中人,难道她不应该在司安的怀抱里,享受着二人阔别重逢的喜悦吗? 即便是她会因为风影的所作所为而不愿相认龙羽,可她又怎会愿意远离了一直心心念念的司安呢? 亦或者,这些都只是他的猜想,面前女子根本就不是她。只是一个拥有相似动作,相似伤口的两个人罢了? 他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说,想要问,可是这些话到了嘴边,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口,生生的压在心头,闷疼。 龙倾国看着青源仔仔细细包扎的伤口,当即咧嘴笑道:“多谢折空大将军啦!大恩不言谢,本姑娘先行告退!”说着便站起身,大步向院外走去。 青源蓦地转身看向她逐渐远去的洒脱身影,不禁唇角微抿,沉声道:“小公主——” 夜色下,龙倾国的脚步蓦地一顿,停下脚步。 青源心跳如雷,素手微颤,几欲狂吼一声。 只见龙倾国缓缓转身,平静的双眸看向脸色煞白的青源,不禁眉头微蹙,道:“小公主是谁?折空大将军是在和我说话吗?” 这一句话,却是将青源生生的从天堂打入地狱,只见他脸色更加苍白,抿唇道:“能否告知折空,姑娘右手腕上的伤疤,哪年被伤,因何所致?” 龙倾国闻言蓦地垂首看向自己的手腕,怔了片刻,竟是刚刚想起自己手腕上的剑伤。 可是,折空大将军为何要问这些? 龙倾国挑挑眉,抬眸看向青源,抿唇道:“我也不知道何年所伤,不过,这伤口应是天山玉髓所铸造的天髓剑所伤。折空大将军问这些做什么?” 青源紧抿,他自然知晓这是被天山玉髓所铸造的天髓剑所伤。可眼下更让他惊愕的是,她竟然说不知是何年所伤。 第玖玖章 翻盘 “你再仔细想想,或许是因为你当时年岁小,所以记不清了呢?”青源急声道。是了,小公主一直都患有胎病,时隔多年,定然是记不清了。所以,才会独立一人流浪在外,没有回到倾谪国!是的!一定是这样,这样的话。那方才他所有的疑虑,就都有了最合理的解释!! 青源几乎想要仰天长叹,喜悦之情涌上心头,当即踉跄着脚步大步向龙倾国走去。 龙倾国看着有些反常的青源,不禁开口道:“你怎么了?你好像有些不对劲!” 青源已然大步来到龙倾国面前,只见他有些手足无措,却又急急的开口继续问道:“你再想想,好好想想——” 龙倾国闻言,微蹙眉头,却也是轻声道:“这不是再想想,或者好好想想的问题!而是,我从八岁那年就失忆了,我的记忆就只有八岁那年被我师父救回来的时候开始。之前的我都记不得了!就算再好好想想,也怕是想不起来了!” 青源脸色又有些苍白,只听得他喃喃道:“怎么会呢?怎么会不记得了?那么铭心刻骨的事情,你怎么会不记得了!”那些记忆折磨了他八年的时间,他的人生从那以后暗沉无光,如今好不容易有些光芒渗透,而她却不记得了—— 龙倾国看着面前男子异常失控的脸色,不禁眉头皱的更甚,清冷如雪折空也,此刻竟失控至此。是什么样的曾经,将他牵绊?而这些,又与自己有何干系? “折空大将军,你怎么了——”龙倾国轻声问道,生怕惊吓了已然失控的青源。 青源蓦地抬眸看向龙倾国,看着她的眉眼。幸而他一直陪伴在龙羽的身边,对于皇后的容貌,他还是不经意间直视过一两次。 面前女子的眉眼间,真的像极了皇后。而那活泼开朗,爱捉弄人的性子,更是与小公主如出一辙。 他当时已经死了,关于仕安后事,皆是传闻。他不相信小公主竟然就这样死了,也曾亲自到倾谪探查寻觅。却在皇宫里发现龙羽为小公主建造的灵宫。那里面没有住着小公主,唯有一块排位。 自那以后,他便当真信了,小公主已死。 可是,他遇到了面前女子。 普绍两次三番的对他明示暗示,他都清楚。 他只是不敢相信。 可是,那些记忆,那个身影真的对他太过重要。他曾经相识之人有很多,可如今,都已经形同陌路。 只有那么一个人,他还能够有所期待,有所寄托。究竟要寄托什么他也不知,可他只想寻到一些自己曾经也拥有平凡人生的证据。 “敢问姑娘姓名——”青源凝眸望着龙倾国,轻声道。 龙倾国您了抿唇,道:“在下倾国。” 青源闻言蓦地扯了扯嘴角,似在笑,又似苦涩。 “家师是天机大师?”青源问。 龙倾国抬眸看他,兀自点头。 青源又逼近一步,继续问道:“倾谪国,无名山,天机寺。” 龙倾国微微蹙眉,再次点头,道:“与你说也无妨。我醒来的确在倾谪国无名山天机寺内,听我师兄说,那一夜下着大雨,我师父不知将我从何处救回。我当时身受重伤,胸口更是被一剑刺穿,险些丧命。后来师父将我治好,除了胸口处伤口太深留了疤痕,再有便是这右手手腕留下了一道疤痕,这疤痕我后来我长大了,才有些琢磨出来,应是被——” “是被天山玉髓铸造的天髓剑所伤。”青源大步走近龙倾国,神色戚然,继续道:“是那年,我们二人在仕安皇城被叛贼杨忠于的同党风影追杀。我当时身受重伤,带着你一同躲进了城郊的一处破庙里。我失血过多,几近丧命,是你亲手用我那时的佩剑天髓剑,生生划破自己的手腕,喂我喝下你的血。我这才能够坚持到龙羽到来,将我们二人送往无极老人的住处。终于还是保住了性命,可你的手腕却因被天髓剑所伤,永远都要留下疤痕。小公主,青源说的这些,难道你都忘了吗——” 夜色下,龙倾国的脸色有些苍白,那一双恍惚的眼睛直直的望着面前在不停地讲述往事的青源。 脑海中不住的涌现出支离破碎的画面,仿佛划破了她的神经,模糊而又闷疼。 —— “皇兄!——” “父皇母后——” “青源——” “晟哥哥!晟哥哥——” —— 一幕幕陌生又熟悉的画面蓦地钻进脑海中,那些泛黄的记忆,凌乱的画面,仿佛是另外一个人的另一种人生。 他们是谁?他们都是谁?! 龙倾国蓦地捂住脑袋,神情痛苦,眉头紧皱的弯下腰去。仿佛有什么东西就要在脑海中炸开,闷疼。 “晟哥哥?晟哥哥——!” 那一声声清透幸福的叫声依旧在脑海中响起,生生的凌迟着她的心。 忽见一柄闪着寒光的利刃刺破紧紧揽住自己身子的人的胸膛,龙倾国蓦地抬眸看去,正看到青源卸下面具。面具后那一张容颜与脑海中那缓缓合上双眸的男子的容颜,几近重叠。 “青源!不要死——” 龙倾国分不清是脑海中的那个小女孩在痛苦的嘶喊,还是自己此刻正在喃喃的低吼。 只觉得脑海中一道白光闪过,眼前所有都化作一片虚无,白茫茫的一片,而唯有自己游荡在其中。这种画面似曾相识,就仿佛自己重获新生时的画面一般无二。 只是,这里面什么也没有,一切都是虚无缥缈的,而自己也终究不受控制的再次闭上双眸,眼前被黑暗笼罩。 青源乍然听到那一声低吼,只觉得自己快要喜极而泣,那一声青源,他已经有多久都不曾听到过了。 不知已经有多久,他几乎快要忘了自己曾名叫青源—— 缓缓卸下面具,只想让她能够看清自己,却不曾想在下一刻看到她蓦然倒地的身影。 惊,悲,叹,喜…… 太多太多的情绪交织在一起,青源此刻只觉得过往八年的黑暗,通通在那一声‘青源,不要死——’的话语中,尽数消散。 几欲狂吼,却是不能,看着面前女子苍白如纸的面孔,青源只觉得愧疚之情,油然而生,愈演愈烈。 第壹佰章 弄情 “你再仔细想想,或许是因为你当时年岁小,所以记不清了呢?”青源急声道。是了,小公主一直都患有胎病,时隔多年,定然是记不清了。所以,才会独立一人流浪在外,没有回到倾谪国!是的!一定是这样,这样的话。那方才他所有的疑虑,就都有了最合理的解释!! 青源几乎想要仰天长叹,喜悦之情涌上心头,当即踉跄着脚步大步向龙倾国走去。。 龙倾国看着有些反常的青源,不禁开口道:“你怎么了?你好像有些不对劲!” 青源已然大步来到龙倾国面前,只见他有些手足无措,却又急急的开口继续问道:“你再想想,好好想想——” 龙倾国闻言,微蹙眉头,却也是轻声道:“这不是再想想,或者好好想想的问题!而是,我从八岁那年就失忆了,我的记忆就只有八岁那年被我师父救回来的时候开始。之前的我都记不得了!就算再好好想想,也怕是想不起来了!” 青源脸色又有些苍白,只听得他喃喃道:“怎么会呢?怎么会不记得了?那么铭心刻骨的事情,你怎么会不记得了!”那些记忆折磨了他八年的时间,他的人生从那以后暗沉无光,如今好不容易有些光芒渗透,而她却不记得了—— 龙倾国看着面前男子异常失控的脸色,不禁眉头皱的更甚,清冷如雪折空也,此刻竟失控至此。是什么样的曾经,将他牵绊?而这些,又与自己有何干系? “折空大将军,你怎么了——”龙倾国轻声问道,生怕惊吓了已然失控的青源。 青源蓦地抬眸看向龙倾国,看着她的眉眼。幸而他一直陪伴在龙羽的身边,对于皇后的容貌,他还是不经意间直视过一两次。 面前女子的眉眼间,真的像极了皇后。而那活泼开朗,爱捉弄人的性子,更是与小公主如出一辙。 他当时已经死了,关于仕安后事,皆是传闻。他不相信小公主竟然就这样死了,也曾亲自到倾谪探查寻觅。却在皇宫里发现龙羽为小公主建造的灵宫。那里面没有住着小公主,唯有一块排位。 自那以后,他便当真信了,小公主已死。 可是,他遇到了面前女子。 普绍两次三番的对他明示暗示,他都清楚。 他只是不敢相信。 可是,那些记忆,那个身影真的对他太过重要。他曾经相识之人有很多,可如今,都已经形同陌路。 只有那么一个人,他还能够有所期待,有所寄托。究竟要寄托什么他也不知,可他只想寻到一些自己曾经也拥有平凡人生的证据。 “敢问姑娘姓名——”青源凝眸望着龙倾国,轻声道。 龙倾国您了抿唇,道:“在下倾国。” 青源闻言蓦地扯了扯嘴角,似在笑,又似苦涩。 “家师是天机大师?”青源问。 龙倾国抬眸看他,兀自点头。 青源又逼近一步,继续问道:“倾谪国,无名山,天机寺。” 龙倾国微微蹙眉,再次点头,道:“与你说也无妨。我醒来的确在倾谪国无名山天机寺内,听我师兄说,那一夜下着大雨,我师父不知将我从何处救回。我当时身受重伤,胸口更是被一剑刺穿,险些丧命。后来师父将我治好,除了胸口处伤口太深留了疤痕,再有便是这右手手腕留下了一道疤痕,这疤痕我后来我长大了,才有些琢磨出来,应是被——” “是被天山玉髓铸造的天髓剑所伤。”青源大步走近龙倾国,神色戚然,继续道:“是那年,我们二人在仕安皇城被叛贼杨忠于的同党风影追杀。我当时身受重伤,带着你一同躲进了城郊的一处破庙里。我失血过多,几近丧命,是你亲手用我那时的佩剑天髓剑,生生划破自己的手腕,喂我喝下你的血。我这才能够坚持到龙羽到来,将我们二人送往无极老人的住处。终于还是保住了性命,可你的手腕却因被天髓剑所伤,永远都要留下疤痕。小公主,青源说的这些,难道你都忘了吗——” 夜色下,龙倾国的脸色有些苍白,那一双恍惚的眼睛直直的望着面前在不停地讲述往事的青源。 脑海中不住的涌现出支离破碎的画面,仿佛划破了她的神经,模糊而又闷疼。 —— “皇兄!——” “父皇母后——” “青源——” “晟哥哥!晟哥哥——” —— 一幕幕陌生又熟悉的画面蓦地钻进脑海中,那些泛黄的记忆,凌乱的画面,仿佛是另外一个人的另一种人生。 他们是谁?他们都是谁?! 龙倾国蓦地捂住脑袋,神情痛苦,眉头紧皱的弯下腰去。仿佛有什么东西就要在脑海中炸开,闷疼。 “晟哥哥?晟哥哥——!” 那一声声清透幸福的叫声依旧在脑海中响起,生生的凌迟着她的心。 忽见一柄闪着寒光的利刃刺破紧紧揽住自己身子的人的胸膛,龙倾国蓦地抬眸看去,正看到青源卸下面具。面具后那一张容颜与脑海中那缓缓合上双眸的男子的容颜,几近重叠。 “青源!不要死——” 龙倾国分不清是脑海中的那个小女孩在痛苦的嘶喊,还是自己此刻正在喃喃的低吼。 只觉得脑海中一道白光闪过,眼前所有都化作一片虚无,白茫茫的一片,而唯有自己游荡在其中。这种画面似曾相识,就仿佛自己重获新生时的画面一般无二。 只是,这里面什么也没有,一切都是虚无缥缈的,而自己也终究不受控制的再次闭上双眸,眼前被黑暗笼罩。 青源乍然听到那一声低吼,只觉得自己快要喜极而泣,那一声青源,他已经有多久都不曾听到过了。 不知已经有多久,他几乎快要忘了自己曾名叫青源—— 缓缓卸下面具,只想让她能够看清自己,却不曾想在下一刻看到她蓦然倒地的身影。 惊,悲,叹,喜…… 太多太多的情绪交织在一起,青源此刻只觉得过往八年的黑暗,通通在那一声‘青源,不要死——’的话语中,尽数消散。 几欲狂吼,却是不能,看着面前女子苍白如纸的面孔,青源只觉得愧疚之情,油然而生,愈演愈烈。 第壹零壹章 个个 “你再仔细想想,或许是因为你当时年岁小,所以记不清了呢?”青源急声道。是了,小公主一直都患有胎病,时隔多年,定然是记不清了。所以,才会独立一人流浪在外,没有回到倾谪国!是的!一定是这样,这样的话。那方才他所有的疑虑,就都有了最合理的解释!! 青源几乎想要仰天长叹,喜悦之情涌上心头,当即踉跄着脚步大步向龙倾国走去。。 龙倾国看着有些反常的青源,不禁开口道:“你怎么了?你好像有些不对劲!” 青源已然大步来到龙倾国面前,只见他有些手足无措,却又急急的开口继续问道:“你再想想,好好想想——” 龙倾国闻言,微蹙眉头,却也是轻声道:“这不是再想想,或者好好想想的问题!而是,我从八岁那年就失忆了,我的记忆就只有八岁那年被我师父救回来的时候开始。之前的我都记不得了!就算再好好想想,也怕是想不起来了!” 青源脸色又有些苍白,只听得他喃喃道:“怎么会呢?怎么会不记得了?那么铭心刻骨的事情,你怎么会不记得了!”那些记忆折磨了他八年的时间,他的人生从那以后暗沉无光,如今好不容易有些光芒渗透,而她却不记得了—— 龙倾国看着面前男子异常失控的脸色,不禁眉头皱的更甚,清冷如雪折空也,此刻竟失控至此。是什么样的曾经,将他牵绊?而这些,又与自己有何干系?。 “折空大将军,你怎么了——”龙倾国轻声问道,生怕惊吓了已然失控的青源。 青源蓦地抬眸看向龙倾国,看着她的眉眼。幸而他一直陪伴在龙羽的身边,对于皇后的容貌,他还是不经意间直视过一两次。 面前女子的眉眼间,真的像极了皇后。而那活泼开朗,爱捉弄人的性子,更是与小公主如出一辙。 他当时已经死了,关于仕安后事,皆是传闻。他不相信小公主竟然就这样死了,也曾亲自到倾谪探查寻觅。却在皇宫里发现龙羽为小公主建造的灵宫。那里面没有住着小公主,唯有一块排位。 自那以后,他便当真信了,小公主已死。 可是,他遇到了面前女子。 普绍两次三番的对他明示暗示,他都清楚。 他只是不敢相信。 可是,那些记忆,那个身影真的对他太过重要。他曾经相识之人有很多,可如今,都已经形同陌路。 只有那么一个人,他还能够有所期待,有所寄托。究竟要寄托什么他也不知,可他只想寻到一些自己曾经也拥有平凡人生的证据。 “敢问姑娘姓名——”青源凝眸望着龙倾国,轻声道。 龙倾国您了抿唇,道:“在下倾国。” 青源闻言蓦地扯了扯嘴角,似在笑,又似苦涩。 “家师是天机大师?”青源问。 龙倾国抬眸看他,兀自点头。 青源又逼近一步,继续问道:“倾谪国,无名山,天机寺。” 龙倾国微微蹙眉,再次点头,道:“与你说也无妨。我醒来的确在倾谪国无名山天机寺内,听我师兄说,那一夜下着大雨,我师父不知将我从何处救回。我当时身受重伤,胸口更是被一剑刺穿,险些丧命。后来师父将我治好,除了胸口处伤口太深留了疤痕,再有便是这右手手腕留下了一道疤痕,这疤痕我后来我长大了,才有些琢磨出来,应是被——” “是被天山玉髓铸造的天髓剑所伤。”青源大步走近龙倾国,神色戚然,继续道:“是那年,我们二人在仕安皇城被叛贼杨忠于的同党风影追杀。我当时身受重伤,带着你一同躲进了城郊的一处破庙里。我失血过多,几近丧命,是你亲手用我那时的佩剑天髓剑,生生划破自己的手腕,喂我喝下你的血。我这才能够坚持到龙羽到来,将我们二人送往无极老人的住处。终于还是保住了性命,可你的手腕却因被天髓剑所伤,永远都要留下疤痕。小公主,青源说的这些,难道你都忘了吗——” 夜色下,龙倾国的脸色有些苍白,那一双恍惚的眼睛直直的望着面前在不停地讲述往事的青源。 脑海中不住的涌现出支离破碎的画面,仿佛划破了她的神经,模糊而又闷疼。 —— “皇兄!——” “父皇母后——” “青源——” “晟哥哥!晟哥哥——” —— 一幕幕陌生又熟悉的画面蓦地钻进脑海中,那些泛黄的记忆,凌乱的画面,仿佛是另外一个人的另一种人生。 他们是谁?他们都是谁?! 龙倾国蓦地捂住脑袋,神情痛苦,眉头紧皱的弯下腰去。仿佛有什么东西就要在脑海中炸开,闷疼。 “晟哥哥?晟哥哥——!” 那一声声清透幸福的叫声依旧在脑海中响起,生生的凌迟着她的心。 忽见一柄闪着寒光的利刃刺破紧紧揽住自己身子的人的胸膛,龙倾国蓦地抬眸看去,正看到青源卸下面具。面具后那一张容颜与脑海中那缓缓合上双眸的男子的容颜,几近重叠。 “青源!不要死——” 龙倾国分不清是脑海中的那个小女孩在痛苦的嘶喊,还是自己此刻正在喃喃的低吼。 只觉得脑海中一道白光闪过,眼前所有都化作一片虚无,白茫茫的一片,而唯有自己游荡在其中。这种画面似曾相识,就仿佛自己重获新生时的画面一般无二。 只是,这里面什么也没有,一切都是虚无缥缈的,而自己也终究不受控制的再次闭上双眸,眼前被黑暗笼罩。 青源乍然听到那一声低吼,只觉得自己快要喜极而泣,那一声青源,他已经有多久都不曾听到过了。 不知已经有多久,他几乎快要忘了自己曾名叫青源—— 缓缓卸下面具,只想让她能够看清自己,却不曾想在下一刻看到她蓦然倒地的身影。 惊,悲,叹,喜…… 太多太多的情绪交织在一起,青源此刻只觉得过往八年的黑暗,通通在那一声‘青源,不要死——’的话语中,尽数消散。 几欲狂吼,却是不能,看着面前女子苍白如纸的面孔,青源只觉得愧疚之情,油然而生,愈演愈烈。 第壹零贰章 关系 “你再仔细想想,或许是因为你当时年岁小,所以记不清了呢?”青源急声道。是了,小公主一直都患有胎病,时隔多年,定然是记不清了。所以,才会独立一人流浪在外,没有回到倾谪国!是的!一定是这样,这样的话。那方才他所有的疑虑,就都有了最合理的解释!! 青源几乎想要仰天长叹,喜悦之情涌上心头,当即踉跄着脚步大步向龙倾国走去。。 龙倾国看着有些反常的青源,不禁开口道:“你怎么了?你好像有些不对劲!” 青源已然大步来到龙倾国面前,只见他有些手足无措,却又急急的开口继续问道:“你再想想,好好想想——” 龙倾国闻言,微蹙眉头,却也是轻声道:“这不是再想想,或者好好想想的问题!而是,我从八岁那年就失忆了,我的记忆就只有八岁那年被我师父救回来的时候开始。之前的我都记不得了!就算再好好想想,也怕是想不起来了!” 青源脸色又有些苍白,只听得他喃喃道:“怎么会呢?怎么会不记得了?那么铭心刻骨的事情,你怎么会不记得了!”那些记忆折磨了他八年的时间,他的人生从那以后暗沉无光,如今好不容易有些光芒渗透,而她却不记得了—— 龙倾国看着面前男子异常失控的脸色,不禁眉头皱的更甚,清冷如雪折空也,此刻竟失控至此。是什么样的曾经,将他牵绊?而这些,又与自己有何干系? “折空大将军,你怎么了——”龙倾国轻声问道,生怕惊吓了已然失控的青源。 青源蓦地抬眸看向龙倾国,看着她的眉眼。幸而他一直陪伴在龙羽的身边,对于皇后的容貌,他还是不经意间直视过一两次。 面前女子的眉眼间,真的像极了皇后。而那活泼开朗,爱捉弄人的性子,更是与小公主如出一辙。 他当时已经死了,关于仕安后事,皆是传闻。他不相信小公主竟然就这样死了,也曾亲自到倾谪探查寻觅。却在皇宫里发现龙羽为小公主建造的灵宫。那里面没有住着小公主,唯有一块排位。 自那以后,他便当真信了,小公主已死。 可是,他遇到了面前女子。 普绍两次三番的对他明示暗示,他都清楚。 他只是不敢相信。。 可是,那些记忆,那个身影真的对他太过重要。他曾经相识之人有很多,可如今,都已经形同陌路。 只有那么一个人,他还能够有所期待,有所寄托。究竟要寄托什么他也不知,可他只想寻到一些自己曾经也拥有平凡人生的证据。 “敢问姑娘姓名——”青源凝眸望着龙倾国,轻声道。 龙倾国您了抿唇,道:“在下倾国。” 青源闻言蓦地扯了扯嘴角,似在笑,又似苦涩。 “家师是天机大师?”青源问。 龙倾国抬眸看他,兀自点头。 青源又逼近一步,继续问道:“倾谪国,无名山,天机寺。” 龙倾国微微蹙眉,再次点头,道:“与你说也无妨。我醒来的确在倾谪国无名山天机寺内,听我师兄说,那一夜下着大雨,我师父不知将我从何处救回。我当时身受重伤,胸口更是被一剑刺穿,险些丧命。后来师父将我治好,除了胸口处伤口太深留了疤痕,再有便是这右手手腕留下了一道疤痕,这疤痕我后来我长大了,才有些琢磨出来,应是被——” “是被天山玉髓铸造的天髓剑所伤。”青源大步走近龙倾国,神色戚然,继续道:“是那年,我们二人在仕安皇城被叛贼杨忠于的同党风影追杀。我当时身受重伤,带着你一同躲进了城郊的一处破庙里。我失血过多,几近丧命,是你亲手用我那时的佩剑天髓剑,生生划破自己的手腕,喂我喝下你的血。我这才能够坚持到龙羽到来,将我们二人送往无极老人的住处。终于还是保住了性命,可你的手腕却因被天髓剑所伤,永远都要留下疤痕。小公主,青源说的这些,难道你都忘了吗——” 夜色下,龙倾国的脸色有些苍白,那一双恍惚的眼睛直直的望着面前在不停地讲述往事的青源。 脑海中不住的涌现出支离破碎的画面,仿佛划破了她的神经,模糊而又闷疼。 —— “皇兄!——” “父皇母后——” “青源——” “晟哥哥!晟哥哥——” —— 一幕幕陌生又熟悉的画面蓦地钻进脑海中,那些泛黄的记忆,凌乱的画面,仿佛是另外一个人的另一种人生。 他们是谁?他们都是谁?! 龙倾国蓦地捂住脑袋,神情痛苦,眉头紧皱的弯下腰去。仿佛有什么东西就要在脑海中炸开,闷疼。 “晟哥哥?晟哥哥——!” 那一声声清透幸福的叫声依旧在脑海中响起,生生的凌迟着她的心。 忽见一柄闪着寒光的利刃刺破紧紧揽住自己身子的人的胸膛,龙倾国蓦地抬眸看去,正看到青源卸下面具。面具后那一张容颜与脑海中那缓缓合上双眸的男子的容颜,几近重叠。 “青源!不要死——” 龙倾国分不清是脑海中的那个小女孩在痛苦的嘶喊,还是自己此刻正在喃喃的低吼。 只觉得脑海中一道白光闪过,眼前所有都化作一片虚无,白茫茫的一片,而唯有自己游荡在其中。这种画面似曾相识,就仿佛自己重获新生时的画面一般无二。 只是,这里面什么也没有,一切都是虚无缥缈的,而自己也终究不受控制的再次闭上双眸,眼前被黑暗笼罩。 青源乍然听到那一声低吼,只觉得自己快要喜极而泣,那一声青源,他已经有多久都不曾听到过了。 不知已经有多久,他几乎快要忘了自己曾名叫青源—— 缓缓卸下面具,只想让她能够看清自己,却不曾想在下一刻看到她蓦然倒地的身影。 惊,悲,叹,喜…… 太多太多的情绪交织在一起,青源此刻只觉得过往八年的黑暗,通通在那一声‘青源,不要死——’的话语中,尽数消散。 几欲狂吼,却是不能,看着面前女子苍白如纸的面孔,青源只觉得愧疚之情,油然而生,愈演愈烈。 第壹零叁章 花花 “你再仔细想想,或许是因为你当时年岁小,所以记不清了呢?”青源急声道。是了,小公主一直都患有胎病,时隔多年,定然是记不清了。所以,才会独立一人流浪在外,没有回到倾谪国!是的!一定是这样,这样的话。那方才他所有的疑虑,就都有了最合理的解释!! 青源几乎想要仰天长叹,喜悦之情涌上心头,当即踉跄着脚步大步向龙倾国走去。。 龙倾国看着有些反常的青源,不禁开口道:“你怎么了?你好像有些不对劲!” 青源已然大步来到龙倾国面前,只见他有些手足无措,却又急急的开口继续问道:“你再想想,好好想想——” 龙倾国闻言,微蹙眉头,却也是轻声道:“这不是再想想,或者好好想想的问题!而是,我从八岁那年就失忆了,我的记忆就只有八岁那年被我师父救回来的时候开始。之前的我都记不得了!就算再好好想想,也怕是想不起来了!” 青源脸色又有些苍白,只听得他喃喃道:“怎么会呢?怎么会不记得了?那么铭心刻骨的事情,你怎么会不记得了!”那些记忆折磨了他八年的时间,他的人生从那以后暗沉无光,如今好不容易有些光芒渗透,而她却不记得了—— 龙倾国看着面前男子异常失控的脸色,不禁眉头皱的更甚,清冷如雪折空也,此刻竟失控至此。是什么样的曾经,将他牵绊?而这些,又与自己有何干系? “折空大将军,你怎么了——”龙倾国轻声问道,生怕惊吓了已然失控的青源。 青源蓦地抬眸看向龙倾国,看着她的眉眼。幸而他一直陪伴在龙羽的身边,对于皇后的容貌,他还是不经意间直视过一两次。 面前女子的眉眼间,真的像极了皇后。而那活泼开朗,爱捉弄人的性子,更是与小公主如出一辙。 他当时已经死了,关于仕安后事,皆是传闻。他不相信小公主竟然就这样死了,也曾亲自到倾谪探查寻觅。却在皇宫里发现龙羽为小公主建造的灵宫。那里面没有住着小公主,唯有一块排位。 自那以后,他便当真信了,小公主已死。 可是,他遇到了面前女子。 普绍两次三番的对他明示暗示,他都清楚。 他只是不敢相信。。 可是,那些记忆,那个身影真的对他太过重要。他曾经相识之人有很多,可如今,都已经形同陌路。 只有那么一个人,他还能够有所期待,有所寄托。究竟要寄托什么他也不知,可他只想寻到一些自己曾经也拥有平凡人生的证据。 “敢问姑娘姓名——”青源凝眸望着龙倾国,轻声道。 龙倾国您了抿唇,道:“在下倾国。” 青源闻言蓦地扯了扯嘴角,似在笑,又似苦涩。 “家师是天机大师?”青源问。 龙倾国抬眸看他,兀自点头。 青源又逼近一步,继续问道:“倾谪国,无名山,天机寺。”。 龙倾国微微蹙眉,再次点头,道:“与你说也无妨。我醒来的确在倾谪国无名山天机寺内,听我师兄说,那一夜下着大雨,我师父不知将我从何处救回。我当时身受重伤,胸口更是被一剑刺穿,险些丧命。后来师父将我治好,除了胸口处伤口太深留了疤痕,再有便是这右手手腕留下了一道疤痕,这疤痕我后来我长大了,才有些琢磨出来,应是被——” “是被天山玉髓铸造的天髓剑所伤。”青源大步走近龙倾国,神色戚然,继续道:“是那年,我们二人在仕安皇城被叛贼杨忠于的同党风影追杀。我当时身受重伤,带着你一同躲进了城郊的一处破庙里。我失血过多,几近丧命,是你亲手用我那时的佩剑天髓剑,生生划破自己的手腕,喂我喝下你的血。我这才能够坚持到龙羽到来,将我们二人送往无极老人的住处。终于还是保住了性命,可你的手腕却因被天髓剑所伤,永远都要留下疤痕。小公主,青源说的这些,难道你都忘了吗——” 夜色下,龙倾国的脸色有些苍白,那一双恍惚的眼睛直直的望着面前在不停地讲述往事的青源。 脑海中不住的涌现出支离破碎的画面,仿佛划破了她的神经,模糊而又闷疼。 —— “皇兄!——” “父皇母后——” “青源——” “晟哥哥!晟哥哥——” —— 一幕幕陌生又熟悉的画面蓦地钻进脑海中,那些泛黄的记忆,凌乱的画面,仿佛是另外一个人的另一种人生。 他们是谁?他们都是谁?! 龙倾国蓦地捂住脑袋,神情痛苦,眉头紧皱的弯下腰去。仿佛有什么东西就要在脑海中炸开,闷疼。 “晟哥哥?晟哥哥——!” 那一声声清透幸福的叫声依旧在脑海中响起,生生的凌迟着她的心。 忽见一柄闪着寒光的利刃刺破紧紧揽住自己身子的人的胸膛,龙倾国蓦地抬眸看去,正看到青源卸下面具。面具后那一张容颜与脑海中那缓缓合上双眸的男子的容颜,几近重叠。 “青源!不要死——” 龙倾国分不清是脑海中的那个小女孩在痛苦的嘶喊,还是自己此刻正在喃喃的低吼。 只觉得脑海中一道白光闪过,眼前所有都化作一片虚无,白茫茫的一片,而唯有自己游荡在其中。这种画面似曾相识,就仿佛自己重获新生时的画面一般无二。 只是,这里面什么也没有,一切都是虚无缥缈的,而自己也终究不受控制的再次闭上双眸,眼前被黑暗笼罩。 青源乍然听到那一声低吼,只觉得自己快要喜极而泣,那一声青源,他已经有多久都不曾听到过了。 不知已经有多久,他几乎快要忘了自己曾名叫青源—— 缓缓卸下面具,只想让她能够看清自己,却不曾想在下一刻看到她蓦然倒地的身影。 惊,悲,叹,喜…… 太多太多的情绪交织在一起,青源此刻只觉得过往八年的黑暗,通通在那一声‘青源,不要死——’的话语中,尽数消散。 几欲狂吼,却是不能,看着面前女子苍白如纸的面孔,青源只觉得愧疚之情,油然而生,愈演愈烈。 第壹零肆章 择优 “你再仔细想想,或许是因为你当时年岁小,所以记不清了呢?”青源急声道。是了,小公主一直都患有胎病,时隔多年,定然是记不清了。所以,才会独立一人流浪在外,没有回到倾谪国!是的!一定是这样,这样的话。那方才他所有的疑虑,就都有了最合理的解释!! 青源几乎想要仰天长叹,喜悦之情涌上心头,当即踉跄着脚步大步向龙倾国走去。。 龙倾国看着有些反常的青源,不禁开口道:“你怎么了?你好像有些不对劲!” 青源已然大步来到龙倾国面前,只见他有些手足无措,却又急急的开口继续问道:“你再想想,好好想想——” 龙倾国闻言,微蹙眉头,却也是轻声道:“这不是再想想,或者好好想想的问题!而是,我从八岁那年就失忆了,我的记忆就只有八岁那年被我师父救回来的时候开始。之前的我都记不得了!就算再好好想想,也怕是想不起来了!” 青源脸色又有些苍白,只听得他喃喃道:“怎么会呢?怎么会不记得了?那么铭心刻骨的事情,你怎么会不记得了!”那些记忆折磨了他八年的时间,他的人生从那以后暗沉无光,如今好不容易有些光芒渗透,而她却不记得了—— 龙倾国看着面前男子异常失控的脸色,不禁眉头皱的更甚,清冷如雪折空也,此刻竟失控至此。是什么样的曾经,将他牵绊?而这些,又与自己有何干系? “折空大将军,你怎么了——”龙倾国轻声问道,生怕惊吓了已然失控的青源。。 青源蓦地抬眸看向龙倾国,看着她的眉眼。幸而他一直陪伴在龙羽的身边,对于皇后的容貌,他还是不经意间直视过一两次。 面前女子的眉眼间,真的像极了皇后。而那活泼开朗,爱捉弄人的性子,更是与小公主如出一辙。 他当时已经死了,关于仕安后事,皆是传闻。他不相信小公主竟然就这样死了,也曾亲自到倾谪探查寻觅。却在皇宫里发现龙羽为小公主建造的灵宫。那里面没有住着小公主,唯有一块排位。 自那以后,他便当真信了,小公主已死。 可是,他遇到了面前女子。 普绍两次三番的对他明示暗示,他都清楚。。 他只是不敢相信。。 可是,那些记忆,那个身影真的对他太过重要。他曾经相识之人有很多,可如今,都已经形同陌路。 只有那么一个人,他还能够有所期待,有所寄托。究竟要寄托什么他也不知,可他只想寻到一些自己曾经也拥有平凡人生的证据。 “敢问姑娘姓名——”青源凝眸望着龙倾国,轻声道。 龙倾国您了抿唇,道:“在下倾国。” 青源闻言蓦地扯了扯嘴角,似在笑,又似苦涩。 “家师是天机大师?”青源问。 龙倾国抬眸看他,兀自点头。 青源又逼近一步,继续问道:“倾谪国,无名山,天机寺。” 龙倾国微微蹙眉,再次点头,道:“与你说也无妨。我醒来的确在倾谪国无名山天机寺内,听我师兄说,那一夜下着大雨,我师父不知将我从何处救回。我当时身受重伤,胸口更是被一剑刺穿,险些丧命。后来师父将我治好,除了胸口处伤口太深留了疤痕,再有便是这右手手腕留下了一道疤痕,这疤痕我后来我长大了,才有些琢磨出来,应是被——” “是被天山玉髓铸造的天髓剑所伤。”青源大步走近龙倾国,神色戚然,继续道:“是那年,我们二人在仕安皇城被叛贼杨忠于的同党风影追杀。我当时身受重伤,带着你一同躲进了城郊的一处破庙里。我失血过多,几近丧命,是你亲手用我那时的佩剑天髓剑,生生划破自己的手腕,喂我喝下你的血。我这才能够坚持到龙羽到来,将我们二人送往无极老人的住处。终于还是保住了性命,可你的手腕却因被天髓剑所伤,永远都要留下疤痕。小公主,青源说的这些,难道你都忘了吗——” 夜色下,龙倾国的脸色有些苍白,那一双恍惚的眼睛直直的望着面前在不停地讲述往事的青源。 脑海中不住的涌现出支离破碎的画面,仿佛划破了她的神经,模糊而又闷疼。 —— “皇兄!——” “父皇母后——” “青源——” “晟哥哥!晟哥哥——” —— 一幕幕陌生又熟悉的画面蓦地钻进脑海中,那些泛黄的记忆,凌乱的画面,仿佛是另外一个人的另一种人生。 他们是谁?他们都是谁?! 龙倾国蓦地捂住脑袋,神情痛苦,眉头紧皱的弯下腰去。仿佛有什么东西就要在脑海中炸开,闷疼。 “晟哥哥?晟哥哥——!” 那一声声清透幸福的叫声依旧在脑海中响起,生生的凌迟着她的心。 忽见一柄闪着寒光的利刃刺破紧紧揽住自己身子的人的胸膛,龙倾国蓦地抬眸看去,正看到青源卸下面具。面具后那一张容颜与脑海中那缓缓合上双眸的男子的容颜,几近重叠。 “青源!不要死——” 龙倾国分不清是脑海中的那个小女孩在痛苦的嘶喊,还是自己此刻正在喃喃的低吼。 只觉得脑海中一道白光闪过,眼前所有都化作一片虚无,白茫茫的一片,而唯有自己游荡在其中。这种画面似曾相识,就仿佛自己重获新生时的画面一般无二。 只是,这里面什么也没有,一切都是虚无缥缈的,而自己也终究不受控制的再次闭上双眸,眼前被黑暗笼罩。 青源乍然听到那一声低吼,只觉得自己快要喜极而泣,那一声青源,他已经有多久都不曾听到过了。 不知已经有多久,他几乎快要忘了自己曾名叫青源—— 缓缓卸下面具,只想让她能够看清自己,却不曾想在下一刻看到她蓦然倒地的身影。 惊,悲,叹,喜…… 太多太多的情绪交织在一起,青源此刻只觉得过往八年的黑暗,通通在那一声‘青源,不要死——’的话语中,尽数消散。 几欲狂吼,却是不能,看着面前女子苍白如纸的面孔,青源只觉得愧疚之情,油然而生,愈演愈烈。 第205章 是幸是叹 【本章内容直接连接第九十章,见谅见谅见谅见谅,惭愧惭愧。】 龙倾国乍然看到青源的夹带着丝丝缕缕痛意的清冷容貌,脑中所有片段回忆顷刻归拢,仿若不曾出现。 陡然后退半步,只听她扯了扯嘴角,道:“我,我方才好像出现幻觉了,失态了失态了!” 青源原本布满希冀的脸庞在闻听龙倾国说出的话语之后有片刻的慌怔,只见他上前一步,伸手握住龙倾国的肩头。那双沉痛的双眸里满是眼前人的影子,瞳孔微缩,却也缓缓转变为沉静。 小公主,既然你不愿意想起,那青源也再绝口不提。 既然曾经那段记忆让你如此痛苦,那青源祈祷它们能够永远在你的脑海里焚烧殆尽,永不再记起! 其实,如今如此乐观开朗的你,甚好,甚好…… 握住龙倾国肩头的莹白素手颤了颤,终究缓缓松开,垂下。 龙倾国抿唇不语,双眸却不由自主的悄然望向眼前男子有些颓废的面容上。 有些发闷,有些踌躇,可她是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经过方才脑中的那一幕幕,她只觉得现在还在叫喧的脑仁儿疼。 “其实那些有的没的又不是那么重要,就算我是真的失忆了,那肯定是不想记得那些事情。我如果非常喜欢那段回忆,那我肯定说什么也不愿意忘记的对吧?喏,那现在我都已经想不起来了,证明它们也不是很重要啊,既然不重要,又何必再去想呢?对不对?所以,所以折空大将军,额,不是,或者说是,青源?哎呀,反正你就不要再跟我说那些有的没的了,我看你也挺难受的,咱们就别想了行不行?恩?”龙倾国扯着嘴角笑,伸手拍了拍青源的臂膀。 青源听她如此嬉笑的说着不想记起曾经的话语,看着她如今可以轻松自在的稚嫩面庞,突然间便觉得释怀了。 那些痛苦的过去,既然不愿意记起,又何必遭遇强求? 他方才那般逼迫她记起,着实是强人所难了。 “抱歉。” 他的声音有些沉闷,可神情看上去已然平静。 龙倾国悄然松了口气,当即眉目含星的笑道:“好啦!别闷闷不乐了!既然你说我们以前认识,那我们就是好朋友了!虽然你是大将军,可身在江湖不比朝堂,以后江湖再见,我罩着你!” 青源抬眸看她,却望进她双眸里璀璨夺目的星光,犹如皓月当空,明亮温暖。刹那间,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好朋友……”青源轻声呢喃。 龙倾国重重点头,咧嘴笑道:“有你这么个大将军当好朋友,我还真是赚到了!你可不能拒绝!还有,以后不要叫我什么小公主!我不是公主,我只是一个江湖中人,无父无母无亲,倒是有个不着调的师父!就是这样!” 青源闻言唇角微勾,轻声道:“知道了。” 龙倾国闻声斜睨了青源一眼,当即抿唇笑道:“那就这样说定了!我呢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你就先自己溜达吧!有缘再见!” 应该也不会太久!龙倾国拍了拍青源的臂膀,当即拱手告别,飞身消失在夜空中。 青源抬眸望进夜空,尽管不曾让她想起什么,可爱了他的心境却豁然开朗,不再郁结于心。 夜色下,一向清冷无波的身影,却散发着丝丝的暖意,沁人心脾。 夜色朦胧,龙倾国沿着记忆路线走走停停回到了城内。一处闹世,一处荒凉。 那举杯独饮的男儿,又在为何事买醉... 飞身而下,龙倾国缓步来到幽径凉亭,那里正独坐着浊酒独饮的普绍。只见夜色凌乱了他的发丝,舞起了他的红衣,不复往日不羁风采的他,竟显得有些萧瑟。何曾见过这么落寞的普绍?其中缘由却是让人不慎唏嘘。 ”你还好吗?“ 普绍的身子明显一僵,缓缓转过身来,看到龙倾国微蹙的眉头,不禁恍然道:“你怎么,还敢回来?”你就不怕我会再次失控,再次伤害到你? 龙倾国听他如此说不禁眉头一展,心情反倒没有那么沉重了。方才还担心他会为着自己提及普爷爷的事而无法释怀的责怪自己,此刻看去,倒是自己多虑了。 龙倾国一撩衣摆坐在普绍身旁,嗅到的是酒香意浓。仰头望去,夜色正好,月光普照大地万物,恒久不变。可是那些过往却真的犹如云烟一般,无论那时的你如何伤情,终究被湮灭。 “普绍,你觉得你何以避过当初仇人的追杀,虽然受过凌辱霜寒,却能苟活于世?我也曾听你说过,追杀你的人势力颇大,一个老人一个孩童,凭借什么还能存活至今?你父主那般人物都会遭受暗算,家族被屠殆尽,你和普爷爷又如何能够存货至今呢?普绍……”龙倾国伸手覆上普绍的肩膀,望着他微醺的双眸,轻喃道:“人不长命,难道你就不想要知道其中缘由?普爷爷年迈,若你果真再闭门拒意,恐怕真的就错过了。” 普绍素指微颤,微醺双眸内不禁浮现出当初种种,许是夜风吹散了满腔恨意,空了思想,他感到一瞬间的恍惚。 寒风吹过,普绍蓦地站起身,趁着黑夜,瞬息间便没了身影。 龙倾国不去看他的背影,伸手拿起普绍放下的酒坛子,仰头饮上一口,灼烧在心。随即缓缓转身望进另一边夜色,那里正缓缓走来一个一袭青衣的男子,数月未见,他风采依旧。 夜风微凉,仿佛也将当初那份炙热之情给冲散了。恍然再见,龙倾国觉得自己出奇的冷静。 若青源所说属实,自己便是倾谪国逝去的小公主。那么,眼前这位倾国将军,自己放在心上的人,苦苦追求的人,便是自己的未婚夫。 听闻,他对自己甚是挂念。 龙倾国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究竟是在庆幸,还是在嘲讽。 曾经再深的感情,如今得自己却也不记得分毫。阔别重逢应该是声泪俱下,不甚感恩的时候吧!可是没有了那些情感,此刻的她看着此刻的司安,果然还是一如往常。 “咦?我就说有时间就去寻你呢!你怎的就来了?方才的热闹你可是看够了?”龙倾国一拂衣袖,寻了个更加舒服得姿势斜靠在亭柱上,唇角依旧勾起,声音还是轻佻,神情却有些恍惚,只是夜色下,谁也看不清。仰头又是一口烈酒,眉头微蹙。 司安缓步走到凉亭内,附身坐在一旁的石凳之上。转眸看着夜色下清透朦胧的女子,不禁唇角微抿,素指微颤。 月下女子不曾看他,似乎也没有想要他回答什么,只抬起有些朦胧的眸子望着天际,唇角依旧挂着飘忽的弧度,继续道:“这些年,你还好吗?” 司安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说出此话,当即抬眸看她,却见她神色淡淡,眸色朦胧,似乎只是无意识的发问。 龙倾国转眸看他,见他就这样直直的看着自己,眸色清明,神情依旧淡淡。 莫名的喉头一酸,不禁垂眸轻叹,垂首看着手中紧握的酒坛子,素指轻颤。 龙倾国轻轻放下酒坛,抬步走到司安面前,伸手握住他的衣袖带着他也站起。 “给你。” 入手的是一块沉重的玄铁,上方刻着‘九尊’二字。司安眉头一皱,望着面前抬眸看着她轻笑的女子,唇角微抿。 “司安,我放过你了。” 一声轻叹响彻夜色,夜风微凉,卷起二人的裙摆。 —— 第106章 纠缠不清 日落西山,人潮散去,灯火辉煌,也终究归于夜色笼罩,暗淡幽凉。 人生在世,其实大多时候都在寻觅,寻找那片适合自己的天地,再栖息弹指一挥间,终入尘土。 期间诸多不甘,也不过过眼云烟,随风而逝。只是那些卿事尽管消散,却终究刻在骨髓,再入轮回。 龙倾国迷惘的走在人潮尽散的街道上,嗅着空气中凉凉秋意,不禁唇角微扬,再次扬起手中酒坛子,饮尽一口灼喉烈酒,脚步踉跄着继续前行。 街头有几个醉酒男子相互搀扶着走着,时不时传来大声的讨论声,闻其内容,不堪入耳。 几人正走着,却突觉脖颈一凉,口中还未说出的污秽话语被生生的噎在喉头,再也吐不出口来。2 甚至几人还保持着相互搀扶的姿势头前走着,身子颓然倒地,气息全无。 暗夜下一道黑衣身影收回手,看也不看地上瘫软着得几人,就要飞身离去。却突觉侧方一道寒光闪来,连忙躲避,身子被逼的落下屋檐,稳步站在街道上。 “天子脚下,尔敢撒野?” 一声轻喝传来,却见一道素色锦袍的青年男子自不远处飞身落下。男子眉目如画,一瞥惊鸿,却偏偏此刻眸中杀意涌现,清冷的注视着杀害几人的那个黑衣人。 黑衣人被黑布遮住的脸庞看不清表情,却在察觉到素衣男子的功力时不禁一惊,蓦地吹响一声口哨。只见霎时间,自不远处飞速掠来两道黑色人影,稳稳落在街道上,将素衣男子包围。 此番局势转变,不过瞬间。 素衣男子眸色依旧杀机腾腾,丝毫没有将后来几人看在眼里。只见素衣男子眸子扫过几个黑衣人手中握着的弯月型利刃时,不禁唇角勾起一抹冷淡的弧度,只是杀意更浓,沉声道:“朕曾明文规定,不论你们千机门如何与外人做生意,却绝不可以在天逸国土上动手!怎么?你们的主子没有告诉过你们,入我天逸国屠杀的千机门人,必遭到我天逸国暗影的追杀吗?!” 此番言语,清冷无波,只是在陈诉一个事实,并且像是在向一群死人陈诉事实。 黑衣男子瞳孔微缩,却一眼不发,眸光示意其余二人,向着素衣男子齐齐动手。 素衣男子唇角划过冷冽的弧度,单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上的泼墨山水折扇在夜色下划过一抹寒光。 只见四人齐齐飞身空中,手中弯月利刃顿时出手,旋转着刺向素衣男子。 素衣男子蓦地飞身而起,在四柄弯月利刃交相重叠时,脚尖轻点错身而过的利刃,身子在空中一转,手中折扇打开,扇面闪出数道银光向四人飞射而去。 四人身子以诡异的弧度一转,伸手握住旋转而来的弯月利刃,再次齐齐向素衣男子攻去。 素衣男子飞身落下,折扇合住,硬是将那迎面而来的利刃生生的挡在面前,随即抬起一直负在身后的素手,竟一把握住其中一柄闪着寒光利刃,素指微微用力,便将那寒铁给硬生生折断。断裂的剑尖被他的素指轻弹,立时便没入其中一名黑衣人的眉心,一击必杀。 其余二人见状面色一寒,却丝毫不敢迟疑,更加猛烈得向素衣男子攻去,二人互相配合,浓浓杀意隐现,势必要将这个阻碍他们离去的素衣男子斩杀。 素衣男子见二人心浮气躁,当即唇角微扬,翻身飞走在檐壁之上,无视身后紧追而来的二人,竟猛然停下飞遁的脚步,反而猛然转身向着二人的方向飞速掠去。 二人被他这反其道的动作惊的一顿,正要执起手中弯月利刃去生砍已经近在咫尺的人,却突觉手中利刃一空,胸口一凉,颓然倒地,没有了生机。 这一动作只发生在一瞬间,霎时间原本战的正凶的街道恢复了寂静,只有素衣男子伸手敲打着折扇,那莹白如玉的素指,随风舞动的衣摆,竟一滴献血也不曾沾染。 他本是随意逛逛,怎奈被他亲眼看到千机门人肆意屠杀城中之人。反正闲着无事,当下也不等暗影追击,自己出手灭杀了他们。 身后有整齐的脚步声传来,几个身穿劲装的暗影飞身落下,见到满地尸体,再看向素衣男子,当即一撩衣摆单膝跪下,齐声道:“皇上恕罪,属下来迟了,惊扰了皇上圣驾。请皇上责罚!” 素衣男子眼角轻佻,素指摩挲着手中的折扇,淡色的唇角微勾,看上去就如同一个温文尔雅,不染纤尘的谪仙。就算就这样站立在一群尸体中央,却7丝毫难掩他周身空灵的气质,宛若仙人。 此人正是那独立与乱世硝烟中,守着国家不染烟火的天逸国主,蓝玄阳。 “将他们三人的头颅割下,一起装着扔给千机门总舵。”蓝玄阳淡淡的道。 “是!”暗影应下。 随即便又听蓝玄阳轻声道:“其余的这些人都各自扔回各自家中,不必再理会。”他们本就作恶多端,早该死了。 蓝玄阳眸色冰冷,看着被自己杀死的三人,心中冷笑,你们杀的的确是该杀之人,只是却不该你们在朕的地盘上动手! 暗影领命,起身正要收拾尸体,却突觉不远处有人靠近,当下警觉的护住蓝玄阳,看向来人的方向。 只见,街尾暗色下,一道身影踉跄着缓缓走来,一步步靠近,好似根本没有察觉自己正在向一群尸体和一群人走来。 离得近了,众人这才看到来人一袭碧青色衣裙,青丝如瀑,身形消瘦,手中还拿着一坛子酒,时不时的灌进喉中,随着她的靠近,有点点酒香萦绕众人鼻尖,醉人心魂。 蓝玄阳轻敲折扇看着来人,待看到来人面庞之时不禁一怔,陡然想起脑海中的一张面庞。是她! 龙倾国饮下一口烈酒,抬眸瞟了瞟正在注视着她的众人,随即眸光落在蓝玄阳身上。只一眼便移开目光,淡色得唇微微勾起,伸手指了指身后,语调清冽的道:“喏,后面还有一堆尸体你们也一起处理了吧!本姑娘举手之劳,你们不必客气。” 第107章 打一架吧 她话音刚落,便看到自她身后暗处快步跑来几个人,看其服饰,正是散布在城内的暗影。 领头之人疾步跑来,笔直的走向蓝玄阳众人,眼角撇了撇龙倾国,口中轻声道:“属下赶到时,那些千机门人已经,已经……” 蓝玄阳闻言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再说。转眸看向渐渐错过他们,缓缓走进夜色下的那一抹身影,不禁唇角微抿,轻声道:“把这里处理了。” “是!”众人齐齐应是。 龙倾国踉跄的走了很远,仰头灌下酒坛中最后一口烈酒,蓦地向自己身后掷去,酒坛夹带着寒光,以破空之势而去。 一道身影蓦地一转,手中折扇挡住酒坛子的来势汹汹,只见两物相撞,酒坛子砰然破裂。 原本一直不远不近跟在后面夜色下的人影现出身形,正是蓝玄阳。 龙倾国站定脚步,回身看着蓝玄阳,唇角含着嘲弄的笑意:“怎么?天逸国主当腻了高高在上的国主,也想学学市侩小辈,做见不得光之状?” 蓝玄阳看着龙倾国醉醺醺的模样,听着她明显揶揄嘲弄的声调,当即眉头一皱,平平的道:“你不是应该跟他在一起吗?怎么这副模样出现在这里?” “他?他是谁?你又是谁?呵,你们是谁又管我何事?”龙倾国唇角自始至终都噙着笑意,可是眸子却清冷如雪,尽是毫不遮掩的疏离。 “你这个女人!”蓝玄阳被她的话噎了一噎,当即狠狠瞪了龙倾国一眼,转身欲走。 却听得龙倾国一声浅笑,手中修罗绫蓦地向蓝玄阳飞射而去,一股寒凉之气腾地升起。 蓝玄阳脚步一滞,身子一转,堪堪避开那来势汹汹的青色绸缎,转眸看向似乎在耍酒疯的女子,不禁轻哼道:“你这女人又发的什么疯?” 龙倾国一击不成,随即再次掷出修罗绫向蓝玄阳攻去,闻言唇角勾起,轻笑道:“本姑娘自然是在耍酒疯!左右闲得慌,刚好拿你练练手!” 蓝玄阳何曾见过这么无理取闹的女人,偏偏对方还毫无羞赧之意,只觉得心底压抑已久的放纵破土而出,当即松了松拳头,发出咯吱咯吱的骨头磨察声,一声轻笑道:“好!就看看究竟是谁拿谁练手!” 二人一番打斗,彼此互不退让,能用利器绝不用软物,能踹上一脚绝不出拳。 不多时,便见满地的石块荡起尘土,二人看都不看一旁已经被他们千刀万剐的石墙,又再次打在一起。 你追我赶,打斗间飞身闪避,一来二去竟远远的离开了城内,向着城外的荒地缠斗而去。 一路上,不出所料的殃及无辜,只见二人所到之处,到处都是残垣断壁。直到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城墙上,便见到城墙旁一棵粗的快要成精的大树被二人利剑划过,砰然倒地发出巨大沉闷的声响。 此番动静自然引的城楼上的士兵注意,正要前去查探情况,却被翩然落下的一道身影拦住,此人正是蓝玄阳的亲信江枫,有他出面,那些士兵自然又继续老老实实的,目不斜视的看守城楼。 江枫正负手而立在城楼上,等着自家皇上过了瘾归来,却突感天际几道人影划过,看方向正是向蓝玄阳与龙倾国打斗的地方追去,当即一撩衣摆飞身尾随而去。 龙倾国陡然伸手握住蓝玄阳刺来的利剑,利剑寒气森森,却被她的莹白素手握住,且未曾伤及皮肉分毫。蓝玄阳惊诧之下定睛一看,正看到她手上戴着一个白色手套,通体莹润,在月色下散发着莹润白光,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龙倾国清冽一笑,道:“你这把剑不错,刚好用来小惩一下打扰我们的人!”话落,只见她手指一紧,竟将蓝玄阳手中的利剑扯到自己手中,当即便朝着暗夜里的一个方向伸手一甩,利剑嗡的一声,犹如灌了偌大得气力,直直的朝前刺去,剑柄却不知何时缠着修罗绫的一端。 一声轻微的兵器相撞声响起,只见那利剑被什么物什击退,被龙倾国稍稍一拉,便跌入了蓝玄阳的手中,剑柄处的修罗绫立时解开。 此番变故,二人皆飞身落下。蓝玄阳正欲看向来人,却又被龙倾国不停地攻势拉回了心神,不得不再次与她缠斗起来。 不过瞬息间,只见那原本被龙倾国攻击的夜色下,翩然飞来两道身影。 一人一袭月色长袍,身姿挺拔,面容温润。 一人一袭青衣摇曳,身形修长,面色清冷。 这二人正是龙羽与司安。 龙倾国打斗间隙瞥了眼二人,当即出声道:“呀?这么巧,你们也来打架吗?” 天凉城本就不大,又是深夜时分,二人的打斗又丝毫不顾及,弄的满城鸡飞狗跳。若说能够引来他们二人,这不是巧合,而是必然才对。 果不其然,还未等龙羽与司安答话,便又见到两道身影翩然而来,二人皆是一袭玄衣,头前一人面容英朗,沉稳睿智。其身侧一人同样身穿玄衣,却仿佛将墨色冷然发挥到了极致,在夜色下更显得寒凉,他的面容被银色面具遮挡看不清神色,满头银丝随风扬起,不似凡尘。 二人飞身落下,看了眼打的正欢的二人,随即将目光放在对面的二人身上。 四人目光交错,往事涌上心头,心中怅然却转瞬间恢复淡然。 青源最后一个移开目光,却被龙羽良久注视着。 龙羽看着那道身影,似有什么在牵引着他的思绪,一股浓浓的熟悉感油然而生,可看到那人满头银丝,清冷如雪的眸子,却又有些犹豫彷徨。 这些,他从未在心中那人的身上见到过,明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可是为何他却不由自主的将两人的身影重叠呢…… 轻叹一口气,龙羽看向千痕,恰巧见他也抬眸望来,二人同是微微颔首,算是示意一番。 “男子汉大丈夫,怎的如此矫情?不如与我二人一般打上一场,岂不痛快?”龙倾国蓦地抽开身,伸手扬起修罗绫,只见修罗绫两端竟同时向千痕与龙羽缠去。 若是有人在此,定会嘲笑那女子不自量力,一人之力,如何能够困住千痕与龙羽二人?到最后定然是那二人拂袖离去,懒得理会。 只是,那修罗绫径直到达二人近前,却丝毫不见二人有任何动作。竟任由那修罗绫缠住二人的腰身,被大力一扯,二人的身子便齐齐的向蓝玄阳飞去。 第108章 情何以堪 “诶?既然是你们三个人的事,正好天时地利人和,不如就在此解决了好!”龙倾国眉眼一挑,手中向修罗绫灌注两道气力,便飞身落于不远处,准备做个旁观者。 虽然千痕与龙羽二人不曾有丝毫动作,可龙倾国却在修罗绫上灌注了强大的力道。二人到达蓝玄阳面前,果然就见蓝玄阳蓦地瞪了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多的龙倾国一眼,随即后退一步,伸手抵挡。 龙倾国手中依旧握着修罗绫,此时却猛的撤回了灌注其上的力道,任由千痕与龙羽二人犹如失了扶持的浮萍一般,就要被蓝玄阳已经出手的劲风迎面所击。 千痕眸子瞥了一眼不远处嫣然笑着的龙倾国。微不可闻的轻叹,随即同样出手。 龙羽薄唇微抿,耳边响起龙倾国清透的笑意,不禁微怔,抬眸看着面前二人,往日他们三人独占一国,争斗也皆是大军相搏,不曾想此刻竟然能够相对而立,出手交战。 往昔的点点滴滴浮现在心头,当年的把酒言欢,手足之情一幕幕涌现。再看向面前之人,却早已经不似当初。 三人皆是心头一叹,手中同时运起内力,连带着这么多年的思绪,发出沉闷的一击。 三人同时一震,齐齐后退,身子翩然落下向后退去,又同时站稳脚跟。 这一击,不可谓不惊天动地,只见几人站着的空地周围的密林,竟齐齐的被三人那一击震的尽数折断,砰然倒地。 龙倾国早有准备,同时向后飞身遁去,却仍旧被三人发力的余威震的身形一顿,气息逆流,身子猛然间向下落去。 霎时间,龙倾国只觉得跌入一个清冷如雪的怀抱,缕缕银丝在面前扬起,一声清冷却暗藏温软的声音自耳边传来。 “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惹了祸就跑。” 龙倾国抬眸看向青源,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不远处,司安抬眸看着相携飞身落下的二人,缓缓收回了欲飞身而起的起势,缩回衣袖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龙倾国脚步站定,扯了扯嘴角,目不转睛的看着不远处又战在一处的三人。果然,时隔多年,再次相遇,不以武会友,岂不枉费了当年的一番情意?! “倾国。”青源看着龙倾国兴奋的模样,薄唇微抿轻声唤道。 “恩?”龙倾国转眸看他。 “你可还曾记得他是谁?”青源抬眸望向不远处静静立着的司安,夜色下的那人长身而立,周身仿佛凝聚了一层寒冰,看不清眸色。 忆起当年,再看今人,不甚唏嘘。 龙倾国顺着他的眸光看去,正看到司安如有所感的抬眸望来,二人视线相交,却是龙倾国率先移开目光。 “自然记得。” 她的语调平静,听不出其中夹杂的情绪。 “倾国,这些年,他……” “青源。不必再说了,该做什么我自有定夺。”龙倾国眸底不知何时已经全然没有了笑意,只是那唇角却依旧微微勾着,让人看不出深浅。 青源垂眸看着面前的人,已经不知多久的分离,他真的已经看不清她了。 不远处打斗的三人又是一次强烈的攻击,彼此从内力漩涡中抽开身,飞身落下,长身而立。 “怎么不打了?”龙倾国眉宇一拧,继续道:“想解决的事都解决了吗?这么多年的明争暗斗都理清楚了吗?你们还认识自己对面的人吗?你们可还认得自己吗?” 众人被她蓦然的疾声厉色震的微怔,不禁齐齐转眸看她,却见她眉目清冷,朱唇微抿,眉宇微皱,眸中尽是气愤与清愁。 何曾,见过她如此模样? 却听龙倾国继续凉凉的道:“瞧瞧如今的你们,究竟是为了什么?长大了就不再是以前的人了吗?你们如今的模样,让故人再见,又情何以堪?”她的语调缓缓变得低沉,眸中似有若无的痛惜与怅然,不禁让众人一怔,似有什么在心中炸开,想要追寻却又不敢。 千痕抬眸定定的望着龙倾国的眉眼,还是那张他从小看到大的容颜,只是,此刻似乎有什么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让他不禁薄唇微抿,眉头微蹙。 司安掩在衣袖内的手倏地握紧,双眸紧盯着龙倾国的眉眼,似乎想要看清什么,唤醒什么。 龙倾国抬眸看向定定望着自己得千痕,唇角露出似有若无的嘲讽。 千痕看到那陌生的弧度,心中有什么在往下沉。 “如果我知道,我们长大后再相遇会是这番情景。那倒不如再也不见,永世不见!”龙倾国的声音很平,却有些透骨的清寒,直直的击打在众人的心里。 司安蓦地抬步向龙倾国走去,一步步,很慢,很慢。 龙倾国的视线从千痕眉眼处移开,若说她不曾通透她这个师兄,那她或许就这样随着心意沉浮,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自然而然的被他利用的透彻。可是,如今她都想通了,在得知自己的身份后,她都想到了。此刻,若是再让她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的闷头往前冲,却是做不到的。 这些人,尘世间得佼佼者,当初交心的伙伴。为何长大了她却都看不清了。 若是不知,也就任由事情发展,又与她何干? 可是,看着眼前的众人,一想到那些流淌在他们不似凡尘的外表下的计谋,她便如芒在背,不寒而栗。 这些人她不认识,这些人绝对不是她心中的那些通透豁达的儿时伙伴。 儿时坎坷,她只体会了那份真挚,甚至还来不及回味与封存。再次相遇,竟然一切都变了。 利用,欺骗,厮杀,猜忌,疏离。 这些情绪,她从未想过会在他们如此通透豁达之人之间流转。 自从青源的提示,她的脑子里便时不时涌现出支离破碎的画面,把它们堆积在一起,组成的那个美好的年代,清透的情感,她甚至还来不及回味,就被他们一层层的枷锁击垮。 刚刚拾回记忆的欣喜都来不及扩散,就被他们一个个让人看不清的面容击的粉碎。 多少午夜梦回的空落,本以为再次镶嵌进骨血内,会是别后重逢的无边喜悦。 第109章 时光荏苒 可是,原来一切都变了,脑中那些天真的期盼都还来不及成形,就已经被撕扯的不成型。 察觉到司安缓缓走近的身形,龙倾国转眸看他,眸中有陌生有熟悉。 时光荏苒,时过境迁。 她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踉跄后退一步,再也不看众人各异的目光,运起周身内力,飞速没入夜色下,不见了身影。 司安见她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正要飞身追去,却陡然停下脚步看向身旁得青源。 他戴着面具,可是,关于他,司安早便已经看的通透。 “青源。” 一声轻叹,司安深深的看了眼青源,这才飞身追去。 青源被他的目光看的一怔,却倏地咬紧了本就淡色的唇,眸光看向不远处正在注视着自己的龙羽。 唇角不禁划过一抹涩然的笑意,终究一声轻叹。 —— 夜凉如水,龙倾国没有目的的飞速遁入夜色,茫茫天地,竟然没有一处合她心意。 不知究竟越过了多少山水,直到体内再也调动不了一丝内力,这才力竭的飞身落下,眼前赫然是一片山谷,鸟语花香,秋意阑珊,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天色已然大亮。 身后随即响起的脚步声令龙倾国一怔,转身看去,那一袭青衣得男子,长身而立在山水袅袅间,俊美无双的容颜直直的望着自己,眸中氤氲着不知名的情绪。 褪去征战沙场得威仪与嗜血,当那个满腔热血的男儿染上了情,竟然是如此灼灼其华。 “倾儿,是你吗?”司安的声音很轻,悠悠回荡在山谷里,随风而逝。 龙倾国的脑海中一遍遍的回放着那些铭心刻骨的画面,最终却都定格在此刻的他身上,耳边回荡着他的那一句,倾儿,是你吗? 几经生死,辗转反侧,千里迢迢,恍若隔世。 那一句贯穿了她前生今世的话,终于还是响彻耳边,经久不散。 想起这些年世人的传言,看着他忐忑却坚定的目光,龙倾国缓缓抬步上前,双眸紧紧的盯着司安的眸子,唇角微扬,花色绽放。 “晟哥哥……” 这一声,仿佛暗夜里猛然升空炸裂开来的绚烂烟花,点亮了黑暗里不知前景的路。 似有仙乐响起,二人闻声望去,却见不远处的山崖旁,正相依坐着两道身影,男子吹箫,女子轻拂琴弦,从他们指尖扬起的音符似乎化作实质,一串串的随风而去,没入山谷内的每一个事物。 霎时间,小溪的水更加欢快的流动着,山谷不同别处的青林更加郁郁葱葱,鸟鸣莺啼时不绝于耳,犹如仙境。 龙倾国看着那女子的容貌,不禁微怔,那是一张清秀绝艳的容颜,浓一分可如泼墨山水画,淡一分便像清梦谪仙消散。 她小时候见过的画像上的女子,竟然就这样活灵活现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巧笑嫣然。 司安抬眸望着相依的二人,眸子流转,定在那男子的容貌上,英朗沉稳,气宇轩扬,只是少了边关祭像上的戾气,此刻的他眸中涌动着极淡却不可磨灭的柔情。 “古姑娘……” “蓝栩大将军……” 那些一直流传在宫廷内部的,如同传说中的二人,真的就这样活灵活现的出现在眼前。 那段刻骨铭心的情感,也如同被灌注了生机,再次回荡在二人的脑海中。 龙倾国不禁转眸看向司安,却见他不知何时便已经凝望着自己。 仙乐流淌,鸟语花香,这里真的就如同人间仙境一般,还有那存于画中的二人,柔情无限的笑意。 终于,二人慢慢走进,往事如风,丝丝缕缕的吹入脑海中。多年的羁绊,不变的深情,跨越多少障碍的专注,终于又将二人紧紧缠绕,相拥无声。 似有所感,那悬坐在山崖上的二人转眸向他们二人望来,眸中尽是通透与空灵的无喜无悲。 一声似叹似哀的空灵声呼啸在天际,龙倾国与司安二人蓦地抬眸看去,却看到那原本悬坐在山崖旁的二人竟腾空站起,相携的向天际飞去,点点灵光飘散,终究隐匿不见。 山谷中流淌的仙乐乍然淡去,一切事物都没有变,可方才的那些却仿若幻境,再也寻不到一丝踪迹。 龙倾国有些失魂,却突觉一只温热的大手抚在自己的脸颊上,轻柔的摩挲着。 回眸看去,司安薄唇微抿,轻声道:“倾儿,这些年我很想你。” 龙倾国抬眸望着司安如皓月般明亮却深情的双眸,手指微颤,伸手覆上他抚着自己脸颊的手,轻声道:“晟哥哥,你安心去吧!我会在这里等你,等你亲手解决了所有放不下的事,就回来吧!”你等了我这么多年,这一次该换作我来等了。 司安薄唇微抿,情不自禁的自龙倾国身后揽住她,怀中人的身子依旧很单薄,心思一如曾经那般,通透得让他心有不忍。 她懂得,她都懂! 外界的纷争早就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国家与国家的交战,从不会因为任何私人的因素而停顿半分! 三国交战,势在必行! 而他,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脱身事外,不管不顾的 那些是他生来就扛在肩上的使命,无法懈怠。 他只她从不曾将这些世道纷争看到眼里,她也不不曾想过要在世俗里争取到什么!她可以放下所有,可心里却独独有他! 可他却不得不为了使命,再一次远离她! “晟哥哥。”龙倾国深吸一口气转身回望着司安,眸中尽是笑意,哪里有半分感伤。 “晟哥哥,你快去快回!说不得哪天我就不愿意等了,到时候……” 唇角忽然被温热的触感覆盖,一丝丝轻叹传入耳中。人生在世,总是会伴随着遗憾,只是那些必须要造成的使命,却不该因为任何事而被停滞,抛弃。 等。 似乎已经成为了她和他漫漫生命中最浓重的一笔,从开始到现在,从缘起到情深,从初遇到重逢,走走停停间,再回首仰望。一路上的繁华落尽,铺就了一条长长的大道,蜿蜒崎岖却清晰坚定的没入远方。 那些该在的都还在,失去的也早便已经淡了踪迹,再寻不到。 —— 第110章 至此一生(大结局) 一路走来,遍地的秋意经过时光的摩挲,变成了莹莹白雪,冰雕玉砌的世界。 冰湖正中央的石亭内,一袭青衣的女子身披披风,随意的坐在一个蒲团上,面前是一个圆形的石桌,石桌上放置着一壶温酒,两个酒杯。对面依旧有一个蒲团静静地放置着,却久久不见有人来团坐。 女子饮下杯中微凉的烈酒,抬眸看了眼似冰雪精灵光临的山谷,清风徐来,轻拂着她的发丝,将一片片雪花拂到她的眼前,翩翩起舞。 女子自身侧拿起一架古琴,轻抬素指开始拨弄着如冰如玉的琴弦,发出铮铮的轻鸣。 原本静卧在小窝内的寒江鸟像是陡然被这琴音牵引了心神,方圆几里的鸟儿都噗噗簌簌的飞来,围绕着不大不小的冰湖盘旋。 琴声悠扬,但见自不远处的山崖外飞身而来一道身影,一袭天蓝色锦袍随风摆着,美如冠玉的容貌就连整个天地都失了颜色。 他缓缓走近,站在漫天飞舞的雪花里凝望着亭中女子,久久不曾动身,亦不曾言语。 一曲终罢,女子似有所感,站起身看去,见到来人是谁,眸中含着平淡的笑意,轻启朱唇道:“你来了。” “你打算就这样隐世不出了,是吗?”蓝玄阳的声音很轻,比那漫天的飞雪还要轻飘。 龙倾国低垂着眉眼,唇角扯出一个笑脸,道:“恩。” “和他?” “恩……” 蓝玄阳薄唇紧抿,眸色瞬息万变,终究轻叹。 “我到最后,还是输了……,这些年我一直在自欺欺人的闭门造车。” 你可知道,当初的你走的太急,我都还来不及理清自己,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如今再次相遇,你竟是一丝机会都不曾给别人留,就这样认定了他…… 你自小便是聪慧的,隐世不出不过是躲避那些隐而未发的事情罢了! 你总是看的通透,却对自己无意之人太过无情! 就连那微不足道的可能,都不愿让它发生。 所以,你这样躲起来。 所以,就这样让所有人望而止步…… 龙倾国不去看他的神色,一直低垂的眉眼从未抬起,她想问这些年他过得怎么样,失去了双亲的滋味他是如何挺过来的,她想问,与她是否还是最初的朋友那般。可是,她不能问,半晌,只听得她轻声道:“至此终年,此生不见。”说完缓缓转身欲走。 蓝玄阳深深的望着龙倾国的背影,身影一闪,瞬间便来到她的面前。 “倾国!我……,那便此生不见……” 袖中的手指微颤,却终究一握拳,身影一闪消失在绵绵冰山中。 龙倾国一直低垂的眉眼微微抬起,伸手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唇角扯出一抹笑。 “此生不见。” —— 冬去春来,四季变换,匆匆三年弹指间。 龙倾国几乎踏遍了山谷的每一个角落,春夏秋冬这里无论如何轮转都会回归原位。 不去想这三年来俗世中究竟发生了如何翻天覆地的变化,每日饮茶看花,静待一人。 期间又陆陆续续有几人翩然落下山谷,那些人的身姿依旧挺拔,只是却少了那年的锐气,多了些平稳与淡然。 看着他们,她只是笑。 他们或有人怒,或有人恼,或有人叹。 她只是笑。 终于,再也不会有人前来,她的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那些可能发生的,将要发生的,她通通摈弃在脑后,有时会抬眸望着山谷的另一边,看着日落西山,静待一人。 “都已经三年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可就变成黄花菜了呀!” “莫非是迷路了?” “你也太傻了吧要是真的迷路!” “那是事情都还没有解决吗?唉……” “……” 似叹似怨的声音会不时的在山谷中飞扬,那一袭青衣的女子时而摇桨乘着小船划过长长的湖面,时而随意坐在山崖上跟身旁围绕着的鸟儿讲话,时而坐在小溪旁望着流动的溪水发呆,时而毫无形象的仰躺在厚厚的草地上,任由如瀑青丝洒落满地。 龙倾国自梦中醒来,睁开朦胧的双眸望着天际朦胧的夕阳,任由金色阳光洒满她周身。就这样仰躺着缓缓张开双臂,感受着身下草地的柔软,却突觉指尖触到一片微凉的衣角。 转头看去,竟望进一双染满柔情的瞳孔里,一袭青衣的人随意在自己身侧躺着,仿佛最完美的契合。 龙倾国的唇角缓缓绽放出一个大大的弧度,身子一曲便更加靠近他。 “晟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司安薄唇微抿,深邃如潭的眸子里尽是那一张清丽的容颜。伸手将那靠近的身子轻轻揽入怀中,鼻尖萦绕着久别的清香,丝丝缕缕入了骨,再也无法消磨。 “倾儿,至此一生,永不分离。” 至此终年,再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