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为妃》 第1章 册妃大典 十里红妆,长长的誉安街上,是一片铺天盖地的红。 行至街中的大红花轿一摇一晃,前后簇拥着喜婆丫环宫女太监,唢呐吹出喜庆的乐调,一路向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今日这场大婚,可谓风光无两鲜有人及。 坐在花轿中的谢语凝抬手掀开盖头一角,看着这热闹景象,心中却掀不起一丝波澜。 十日了,距她死后重生到现在,刚好整整十日。 从初时的震惊,到后来的庆幸,再到一切归于平静后的狠厉决然。 上辈子被人陷害惨死冷宫,遭心上人背叛家破人亡,却不料上天眷顾让她重来一次,这一世,她定要擦亮眼睛,将那些狼心狗肺的人通通扔下地狱。 谢语凝眸中闪过一抹狠绝,缓缓将盖头重新放了下来。 今日,是她奉旨入宫,嫁给当今皇上风箫寒的大喜日子。 风箫寒年轻有为,十八岁那年自先帝手中接过飘摇江山,如今不过短短三年,已经稳住了动荡朝堂,将气数将尽的大启重新拉了回来。 这样一位帝王,按理说当是所有姑娘心中仰慕的如意郎君,但上一世接到封妃圣旨的谢语凝,却只觉得晴天霹雳,甚至因为风箫寒的“强取豪夺”彻底恨上了他,直到死前都未曾给过他一个好脸色。 原因无他,上一世的谢语凝心中另有他人,一直认定是风箫寒拆散了她的姻缘,对他满心恨意,直到死前不久才知道,那所谓至死不渝的感情,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笑话。 爱错了人,信错了人,到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真真是她应得的报应。 谢语凝自嘲一笑,缓缓攥紧了掩在大红嫁衣下的手掌,上一世的大婚被她闹得不欢而散,这一回,可绝不能再重蹈覆辙。 花轿一路进了宫门,而后换成了大红色的喜辇,浩浩荡荡的队伍簇拥着她在重重深宫中穿梭,最后在落云轩的大门前停了下来。 被扶着进了门,走至寝宫主殿,风箫寒已经坐于上位,礼官立于旁侧,桌上还摆放着封妃的圣旨和册案。 吉时一到,谢语凝便被扶至中央跪下,礼官开始宣读册文,然后是授册,对风箫寒行叩拜大礼,一系列繁冗礼节过后,封妃礼成,谢语凝正式被册为凝妃,位列后宫四妃之一。 因着经历过一次,谢语凝对于流程十分清楚,规规矩矩的按照礼制进行,顺顺利利完成册封,随后便被送入了落云轩的卧房。 其实按大启律,只有封后和册贵妃才会举行册封大典,但风箫寒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给她也办了一场风风光光的册妃礼,排场甚至不输三年前的秦贵妃。 这一点谢语凝直到现在都没搞明白,她一开始以为风箫寒要她进宫为妃只是因为看上了她家族的权势,但拉拢一个兵部尚书,应该还不至于力排众议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她大婚当晚和风箫寒闹翻,甚至把人赶出了落云轩,后来更是时时刻刻和风箫寒作对摆冷脸,但他没有一次动怒,由着自己胡闹从不责罚,这一件件事情下来,又让谢语凝觉得,风箫寒或许对自己有些不一样的感情。 直到最后她被冤枉毒害皇子,风箫寒下令将她打入冷宫,她又开始不明白了,那个男人连查都没有查清楚就定了她的罪,心里怎么可能会有她呢? 所以历经两世,嫁给风箫寒两年多,谢语凝却从来没有看明白过这个男人,也根本不清楚,他非要娶自己的理由是什么。 第2章 阿凝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按照前世的发展来看,风箫寒对她甚是纵容,只要她想办法避开那次陷害,在宫里应该就能平顺无事。 而且,这一世,她并不打算再和风箫寒作对,风箫寒贵为九五之尊,若能得他庇护,她想做的事情一定会更加顺利。 曾经她为了维护心中的感情和风箫寒的关系一再恶化,如今既已知晓那个在意了多年的所谓心上人不过狼子野心,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再为了这封妃一事对风箫寒怨怼愤恨。 左右已经嫁给了他,若能相敬如宾,对她来说未必不是件好事。 在宫女的伺候下换上红纱寝衣,谢语凝静坐大红色的喜床上,等着风箫寒过来。 外面被夜色笼罩,整个宫殿点亮了烛火,谢语凝等得都快开始犯困的时候,房门终于被人轻轻推开。 “参见陛下。”一众宫女纷纷跪地问安,谢语凝跟着起身,隔着红色的寝帐微微欠了欠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后妃礼。 “都起来吧。”风箫寒淡声说完,抬手示意宫人退下,待屋中只剩两人时,他抬起那双浅色的眸子,缓缓看向了床帐后的那个身影。 似乎有些踟蹰,风箫寒在原地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上前,反而转到了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然后就沉默着不说话了。 谢语凝愣了。 风箫寒的反应,实在出乎她的意料,眼见着那个男人竟然坐在一边就不动了,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谢语凝直接傻了眼。 上一世,她怎么不记得还有这段? 啊,也是,上一世的她刚被送入洞房就发了好大一通火,胆大包天的将寝宫中能砸的东西全砸了个稀烂,风箫寒回来时喜房早已一片狼藉。 而且,她好像还尤不解气的冲到风箫寒面前冷嘲热讽了好几句,愣生生的将人气得甩袖而去,根本……连让风箫寒坐下的机会都没给。 谢语凝窘迫的闭了闭眼睛,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想依靠上辈子的经验推测风箫寒为何会是眼前这般态度看来是没戏了,她还是得想办法去试探一下才行。 撩开床帐,谢语凝缓步走出来,一步一迟疑的走到风箫寒面前,作出一副羞怯的模样,低下声音轻唤:“陛下……” “……嗯?怎么了?”风箫寒愣了下,颇有些不自然的抬头看着她。 “臣妾……臣妾是不是哪儿做错了?”谢语凝咬着嘴唇,微微低下了头。 风箫寒眸中闪过一丝无措,站起身道:“未曾,阿凝什么都没做错……” 这句“阿凝”一出口,让谢语凝和风箫寒同时怔了怔。 谢语凝是觉得惊讶,上辈子她和风箫寒的关系一直紧绷,风箫寒最出格的叫法也不过是“语凝”,这般亲密的唤她“阿凝”,还是在她刚进宫的情况下,就真的很让她费解了。 而风箫寒,却是在为自己的一时口快而懊恼,尤其看着谢语凝疑惑的神色,更是不知该从何解释。 好在,谢语凝没有过分纠结这件事,愣怔片刻后就收回了讶异之色,奈何风箫寒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一个更加让他无法招架的问题就砸了过来。 “既然臣妾没做错什么,那为何,陛下从进门便对臣妾不理不睬?臣妾已经是陛下的人,若是陛下未曾对臣妾不满,又为何,不……不趁着吉时……” 第3章 你愿意? 话到最后,谢语凝的声音越来越小,直接说不下去了。 风箫寒却明白了她的意思,猛的抬眸看向她,满脸诧异。 谢语凝不明白风箫寒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没有贸然开口,只拿一双尤带水雾的眼睛看着他。 半晌,风箫寒咬了咬牙,压低声音带着些难以置信的问:“你……你愿意?” “……为何不愿?”谢语凝惊疑的反问,“臣妾既已进宫,就已经是陛下的人,行那事,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风箫寒,似乎跟记忆中独断专行的印象完全不一样了,明明不顾她的意愿强娶了她入宫,现在居然还来问她愿不愿意! 上一世就算了,自己早早将他赶出房门,他便是想圆房也没法子,可今日她明明已经主动如斯,为何风箫寒反倒是这样的反应? 他难道不是,迫不及待想要自己的么? 脑子里全是疑团,细细思索了过往那些与风箫寒针锋相对却始终被纵容宽恕的点滴,谢语凝才陡然惊觉,真正的风箫寒,她好像从来不曾了解过。而那数次在争吵冷眼中的不欢而散,似乎也并不是她所以为的相看两厌。 上辈子满心恨意蒙蔽了双眼,从未给过风箫寒一个好脸色,直到现在认清一切恢复理智后才发现,这个男人,也许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在意自己。 “陛下,”见风箫寒一脸惊诧,怔在原地迟迟没有反应,谢语凝思索之后又上前了一些,放软了声音道,“若您未对臣妾不喜,那还是借着吉时全了礼数……如若不然,明日传出陛下未留宿落云轩,臣妾在宫中怕是难以立足。” “……你是担心这个?”风箫寒不知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无妨,朕可以在此处坐上一晚,明日,自然不会有闲话传出。” 谢语凝:“……” 见风箫寒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谢语凝简直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深吸一口气道:“陛下身份贵重,若真在臣妾宫中干坐一晚,臣妾更是难辞其咎。” 谢语凝微微顿了一下:“若陛下当真对臣妾不喜,臣妾睡小榻便是。” 风箫寒上前一步,手忙脚乱的解释:“朕不是这个意思。” 谢语凝低眸:“臣妾不知陛下为何突然下旨封妃,但臣妾既已进宫,便一辈子都只会是陛下的人,陛下若执意‘避嫌’,又叫臣妾情何以堪。” 风箫寒沉默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哑着嗓子,认真的看着谢语凝的眼睛:“你想好了?过了今晚,你便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谢语凝眼中并无半点犹豫,她浅浅笑了起来:“从臣妾进宫的那一刻起,便已定下了此生,不论陛下喜爱或是嫌弃,都已没了后悔的余地。何况,臣妾不后悔。” 风箫寒没说话,却被她的话刺了一下。 是啊,封妃旨意昭告天下的那一刻,便已经无可更改,便是他今夜不碰她,她也出不去这个皇宫了。 既然她心中愿意,那…… 风箫寒深吸了一口气,俯身将谢语凝抱起,小心翼翼的抱着她走向了床榻。 第4章 情爱二字 大红色的喜帐缓缓放下,喜红色的衣衫一件件被扔到床下,伴随着风箫寒一声轻哄,谢语凝陡然攥紧了被子,眼角泪痕滑落,压抑不住的低吟出声。 桌上红烛跳动,照着帐内那两道起起伏伏的影子,暧昧而纠缠,低低浅吟经久未歇。 这一晚,候在门外的宫人听得真切。 不论是谢语凝带来的心腹,还是皇后贵妃安插进来的细作,皆有了一个同样的猜测——这位凝妃娘娘,今后怕是要得宠了。 毕竟,除了如今的秦贵妃和当初的皇后,皇上每每宠幸宫妃,皆无甚耐心,更别提温言细语的哄着了。 尤其这一年多来,除了皇后和贵妃,其余妃嫔侍寝皆是被送到帝王寝宫,侍寝完又会被立刻送回去,连新进宫的妃嫔也没有例外。 可凝妃这儿,皇上不但亲临,完事后居然还在落云轩留宿了一夜,可见得这是何等的宠爱与殊荣! 外头各方势力如何衡量谢语凝不清楚,她现在满脑子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她快废了! 倒不是说风箫寒不体贴她,相反,为了照顾她的感受,风箫寒十分温柔,怎奈何帝王先天条件优良,耐力十足,她这辈子初承恩宠,小身板自然会受不了。 说起来,上一世她与风箫寒仅有的一次,是在她惹怒了风箫寒,风箫寒暴怒难忍的情形下进行的,她记得那个时候,风箫寒气得恨不能杀了她,但那一晚,似乎也没有让她太疼。 她当时身体紧绷内心抵触,比之今晚自然更难忍一些,但如今回过头来细思,风箫寒看着可怖唬人,可落到她身上的动作,却轻的像是怕碰坏她…… 她当时满心只剩下了恨意,又没有过此类经验,不知女子初次会疼到什么样的程度,被弄疼了,还以为是风箫寒故意折磨,加之心绪不稳根本察觉不到他愤怒之下克制的温柔,这个误会,便愈渐深重,她到死都以为那晚是风箫寒的惩罚,对他污了自己清白的恨更是延续了不知道多少个日夜。 重生后,谢语凝在两天之内就已经迅速冷静下来分析好了局势,并且决定向风箫寒示好,今夜的洞房花烛,便是她早就想好的,送给风箫寒的示好方式。 可饶是早有准备,联想起上一世那糟糕的体验,她心头多少还是有些阴影,直到此刻,看着满眼温柔疼惜,动作珍重又小心的风箫寒,她突然就生出了一股子啼笑皆非的荒谬感。 她是有多蠢,居然误会了风箫寒这么多! 难怪都说感情会使人丧失理智,她自小聪慧才名远播,可没想到就因为喜欢上了一个苏怀谨,就彻底失了理智丢了脑子,不但没有察觉到苏怀谨的狼子野心,还对风箫寒的珍视爱护视而不见,甚至想当然的,把风箫寒越推越远,单方面编造出了一个势不两立的滔天仇恨出来! 为今一看,情爱二字,果真害人不浅! 她这样的家世身份,周遭不知多少豺狼紧盯在侧,作为府中嫡女,最不该碰的,就是感情。 她若是没有陷入感情的漩涡之中,能够始终保持着清醒和冷静,或许就能在关键时刻窥见那些阴谋算计,想法子保住家族,只可惜,这一切终究只能是后话了。 幸好,上天眷顾,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回,她绝不会再耽于情爱,覆车继轨! 第5章 恩宠 谢语凝毕竟是初次承宠,哪怕风箫寒再如何把持不住,也不敢胡来,一次之后,见她累得昏昏欲睡,便舍不得继续了。 风箫寒平缓了一下呼吸,拉过被子将她仔细盖好,便将人抱在怀中,一下下抚着她的背,很快便将她哄睡着了。 谢语凝似是在睡梦之中也感觉到了珍视,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久违的感到安心。这一觉睡得极好,再睁眼时,天已经亮了。 旁边早就没了人,谢语凝醒过神后,下意识伸手去碰旁边的位置,只余下了一抹温热,应该已经起身好一会儿了。 只有封后之时有罢朝几日举国同庆的惯例,封妃却是没有的,想来,风箫寒应当是去上朝了。 谢语凝收回手,撑着身子想要起来,就被身上的疼痛激的倒了回去。 “嘶……”怎么,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出来了? 谢语凝想到这里,脸颊骤然爆红! 风箫寒怎么……怎么也不叫人替她清理干净! 谢语凝捂了捂脸,开口唤了自己的贴身宫女进来:“枳汐!” 啧,嗓子也哑了! “小姐。”一个穿着宫装的宫女推门走了进来,十七八岁的模样,瞧着机灵又稳重,她进来后,另一个年纪稍小些,看上去娇俏天真的小宫女也跟着踏进了门。 先进门那个稳重的是枳汐,后边那个叫妙兰,这两人都是谢语凝在谢府时的贴身丫环,打小伺候她,最是忠心。 谢语凝奉旨入宫为妃,便将这两个心腹丫环带了进来,直接提做了身边的一等宫女,照旧伺候她起居。 “不是小姐,该改口叫娘娘了!”妙兰脆生生的说着,小步越过枳汐,走到床前伸手撩起床帐挂了起来。 谢语凝笑了笑,目光扫了一眼随后而入的一群宫女,略略垂下了眼睫:“本宫要沐浴,备水。” 另一个一等宫女若伊动作一顿,微微眯了眯眼,旋即乖顺的低下头:“是,奴婢这便吩咐下去。” 谢语凝眸光微冷,若伊,她可还记得呢。 “小……娘娘,怎么了?”枳汐敏锐察觉到了谢语凝的情绪,偏头看了离去的若伊一眼,压低声音问道。 “无妨。”谢语凝看了眼屋内的宫女,“都出去吧,枳汐妙兰留下伺候。” “是。”众人各怀心思,却不敢驳谢语凝命令,躬身退了出去。 “扶我起来。”门关上,谢语凝才从锦被中伸出手,示意枳汐扶她。 枳汐忙上前,仔细托着谢语凝的腰,把她轻轻扶坐了起来:“娘娘,没事吧?” 谢语凝摇摇头,抱着被子遮住身子,不适的动了动腿。 妙兰咯咯地笑:“皇上真宠咱们娘娘呢,奴婢听人说,近两年新入宫的嫔妃里,只有咱们娘娘让皇上留宿了!” “别胡说!”枳汐瞪她,“已经入了宫,便要时刻谨言慎行,莫要给娘娘招惹麻烦。” “……哦。”妙兰讪讪的低下头,不说话了。 “行了,不是什么大事。”谢语凝笑了笑,又偏头瞧了瞧妙兰,“不过,你从哪儿听的这些消息?” 第6章 忠心 妙兰眨眨眼睛:“咱们落云轩的小厨房那边,有一个特别好的嬷嬷,今日一早奴婢去要热水时遇上了,便是听她说的。” 小厨房的嬷嬷…… 谢语凝眸光一颤,有些心急的问:“她叫什么?” 妙兰:“好像叫,芳玉,没错,就是芳玉姑姑!” “芳玉,芳玉……”谢语凝低低一笑,心头一暖。 芳玉,是落云轩中为数不多真心待她的人,上辈子被陷害打入冷宫,芳玉执意跟在身边照顾,受尽冷眼欺凌,是芳玉倾力护着,在冷宫中重病,芳玉想尽办法给她弄来好药,乃至最后被害身中剧毒,弥留之际,亦是芳玉守在身侧。 若说她上辈子临死前唯一的温暖,大概只有自小照顾她不离不弃的枳汐,以及这位并无渊源却忠心对她的芳玉了。 至于妙兰,这丫头在之前秦贵妃的一次陷害中被风箫寒推出去顶罪,虽然保全了她,可妙兰却被处死了,这也是她与风箫寒矛盾激化的一大原因。 当然,如今来看,当初若非风箫寒当机立断,她早已中了秦贵妃圈套,估计早便被扔去了冷宫。 处死妙兰是不得已之下做的决定,与一心想要保护她的风箫寒无尤,真要怪罪,也只能怪她自己犯蠢。 不过这一世不会了,妙兰也好,枳汐芳玉也罢,她都会好好护着,再不让她们受到一点伤害。 “娘娘,怎么了?”妙兰试探着问,“莫不是,那个芳玉姑姑有问题!” “没有。”谢语凝回神,对妙兰笑笑,“芳玉既然这么好,便调过来吧,正好我身边缺个管事嬷嬷,就让芳玉顶上,也替我好好管管这一屋子不省心的宫女。” 芳玉会跟妙兰说那些话,想必也是想通过妙兰的口告诉她自己在风箫寒心中的地位,提醒她把握好风箫寒的宠爱方能早日在宫中立稳脚跟。 这是好意,也是示好,说明芳玉此时已经决定了要效忠她。既然如此,何不早日把人放到身边,多了一个心腹不说,以芳玉的能力,还能替她看着落云轩中的这些细作,能帮她省不少事。 “好!”妙兰挺喜欢芳玉的,听谢语凝这么说,便高兴的应了,“奴婢回头就去告诉她!” 谢语凝失笑,真是孩子心性。 枳汐却欲言又止:“娘娘……” 谢语凝偏头看她:“嗯?” “您身边的管事嬷嬷,怕是要仔细挑挑。”枳汐斟酌着措辞,“这么重要的位置,便是那芳玉姑姑再好,也得仔细查查再用。” 谢语凝明白枳汐的顾虑,身边伺候的人,若是不小心用了细作,后果不堪设想,若非有前世的经历,她自然不敢乱用:“无妨,我心中有数。” 枳汐见状,便点点头不再多言。 热水很快送来,妙兰被谢语凝吩咐去找芳玉了,只留了枳汐伺候沐浴。 踏进浴桶,把自己浸入水中,谢语凝看着往水里撒花瓣的枳汐,微微启唇:“你有心事?觉得我用芳玉太过草率?” “奴婢不敢。”枳汐也笑了,她放下花瓣篮子,舀了些水轻轻淋在谢语凝肩头,“此事娘娘心中有所计较就成,其余的奴婢不该多管。不过,奴婢怎么瞧着,近几日,娘娘似乎格外纵着妙兰些?” 谢语凝顿了顿:“我之前,不也纵着你们么?” “不太一样。”枳汐道,“娘娘性子好,对奴婢们也是爱护有加,不过妙兰调皮,娘娘往日总爱压着些她的脾性,偶尔还会训斥几句,可如今,却好似全然随了她去了。” 谢语凝眸中闪过一抹复杂,轻轻叹道:“之前,是我太严苛,妙兰天性活泼,人也单纯,不该拘着她。” 枳汐却觉得不止是这样,但她看不懂谢语凝眼中转瞬即逝的那抹沧桑和痛意,遂也不再多问:“奴婢明白了。” 谢语凝拍拍她的手:“你与妙兰,在我心中是一样的。” 枳汐一愣,赶忙道:“娘娘误会了,奴婢只是好奇,并无他意。娘娘对奴婢的好,奴婢永生铭记在心,绝不会因为此等小事生出旁的心思,还请娘娘放心。” “知道了。”谢语凝笑笑,“继续吧,再添些花瓣。” 第7章 避子药 沐浴过后,枳汐扶着谢语凝出了浴桶。 她浑身酸软,尤其腰腿,动一下都觉得难耐,跨出浴桶之时,腿甚至还轻微颤了颤,险些站不住摔倒。 枳汐心惊胆战,扶着她在榻上坐稳,才取了布巾替她擦干身子,给她换上了新衣。 谢语凝抬起手由着枳汐替她系好腰带,想了想,压低声音道:“东西带在身上吗?” 枳汐动作一顿,明白过来她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 谢语凝颔首,也不再说话,把手伸到她面前,摊开了掌心。 枳汐却有所迟疑:“娘娘,您真的想好了?” 谢语凝点头:“给我吧。” 枳汐叹了一声,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白瓷瓶,扯开瓶塞,倒出了小小一颗墨色药丸,轻轻放在了谢语凝掌心。 谢语凝看了一眼,仰头,将药丸咽了下去。 枳汐心中微涩,宫中规矩大,嫔妃侍寝当晚,若皇上不欲让其怀上龙嗣,便会半夜命令那名妃子沐浴干净,而像她们家娘娘这样,特意留到了天亮的,就说明陛下心中,是想让谢语凝为他怀一个小皇子的。 她家小姐已经进宫成了凝妃,哪怕再放不下那苏公子,此生也是没可能了,正好得了皇上宠爱,若是能生下一位皇子,有了孩子傍身,此后必定一身尊荣顺遂荣华。 之前小姐闹着不肯入宫,后来突然答应了,且昨晚还伺候了皇上,她本以为,谢语凝已经想通了,也放弃了苏公子,可如今却坚持着要服下那避子的药丸,是不是意味着,她还没彻底死心? 作为谢语凝的贴身丫环,她心疼自家小姐的同时,也不免为她担心。 妃嫔暗中服用避子药乃是禁忌,一旦被发现,便是藐视皇帝,轻则削分位禁足,重则打入冷宫。 此事若是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而皇上若是由此追查下去,一旦发现她家小姐与苏公子的关系,那必然要翻了天去! 小姐放不下苏公子,她也替她苦,可已经这样了,若是不慎走岔路,等着她们的估计就是深渊,她只怕她家小姐钻了死胡同,最后反倒把自己给搭进去。 谢语凝哪看不出枳汐的担忧,不过她并没有告诉枳汐,服用避子药是真,却并不是为了苏怀谨。 她选择风箫寒,只是因为风箫寒对她报仇有助益,却并无什么感情。 诚然,就算没有感情,以风箫寒对她的好,也不妨碍她和他相敬如宾过一辈子,更不妨碍她为他生下孩子。 可问题是,现在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且宫中远没有看上去的这么太平,此时有孕,只会沦为众矢之的,保不保得住孩子另说,她会不会被人暗害“一尸两命”都未可知。 毕竟,除了皇后的大皇子,三年了,后宫佳丽无数,却再无其他皇子诞生,就连秦贵妃入宫不久后怀的那一胎,最终也没能保住。 她现在本就受宠,若是再怀了孩子,那些人怕是要按耐不住了,若是秦贵妃狗急跳墙和皇后联手对付自己,她的处境将会万分艰难。 这种百害无一利的事,她不会做! 至于会不会被发现…… 前世确实被发现了,也因此害了妙兰的性命,但这一世,早已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的谢语凝,想要规避这样一桩事,并不困难。 第8章 咄咄逼人 当今太后并非皇上生母,风箫寒生母已逝,登基后便按例将先帝的皇后封为了太后。 太后与风箫寒关系不睦,是以这三年,太后皆以喜静为由,轻易不让人去打扰,同时也免去了妃嫔的每日请安。 但太后那儿免了,皇后那里却还是得去! 拜见皇后无需太早,但谢语又是沐浴又是洗漱更衣,收拾好之后时间已经差不多了,连早膳都没来得及用,便上了步辇往皇后的凤仪宫去了。 幸得落云轩离凤仪宫不远,加快步子赶去,倒也没浪费多少时间,只是谢语凝到的时候,也已经有数位妃子在等着了。 作为四妃之一,谢语凝的位置靠近皇后主位,一路进去,毫无疑问收获了诸多或审视或嫉妒的目光。 谢语凝视而不见,缓步走上前,向着皇后和秦贵妃各行了一礼:“皇后娘娘,贵妃娘娘。” “坐吧。”皇后神情淡漠,视线只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便漠然的移开了。 谢语凝颔首言谢,礼数全了之后,便也无甚表情的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这得了陛下宠爱果真是不一样,瞧瞧凝妃这模样,还真是有了几分宠妃的派头。”下头一个嫔妃不轻不重的讽了一句。 “那是自然,凝妃妹妹进宫晚,可一进来,便位列四妃,不像我们姐妹,在这个位置上熬了数年,也不见往前晋一晋,凝妃如此受宠,端着些架子倒也寻常。”另一个不知隶属哪派的贵人阴阳怪气道。 妙兰听不下去,刚想上前理论,就被站在旁边的枳汐眼疾手快的拽了回去,略带警告的看着她摇了摇头。 谢语凝余光瞥了眼这两个丫头,慢悠悠的把视线移到了说话的苏贵人身上:“敢问姐姐,位列哪个妃位?” 苏贵人怔了怔,慢慢涨红了脸:“我……我乃去年夏日进宫的苏贵人!” “哦……”谢语凝拉长了语调,“原来不是妃啊,那我竟不知,宫中何时改了规矩?” 苏贵人警惕的看着她:“……什么规矩?” 谢语凝勾唇一笑:“据我所知,宫中妃嫔,向来是按位分行事,而非进宫先后,姐姐封号‘贵人’,平日里见了我,应当也是要行礼的,怎么这会儿,却如此犯上不敬呢?” 她看着苏贵人几乎变得扭曲的脸,在她开口强词夺理之前,以一种虚心的口吻询问道:“我刚进宫,确实不知如今的规矩,不若,回头见了陛下,我细细问一问,也免得今后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惹了姐姐生气?” “你是在威胁我?向皇上告状,好让皇上惩罚我?”苏贵人气得差点站起来,“凝妃好歹位列妃位,不好如此锱铢必较得理不饶人吧!更何况,我说的本就没错,不过是不小心说了句实话,凝妃娘娘不爱听,我道歉便是,又何苦这般咄咄逼人!” 谢语凝简直气笑了:“我咄咄逼人?那敢问这位苏……贵人,我何时端着架子了?你这般随口诋毁,不知何时竟成了所谓‘实话’,还不容许我反驳么?” 第9章 震慑 苏贵人狠狠道:“入宫第一日请安凝妃娘娘便迟到,难道不是端着架子,仗着陛下宠爱无视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故意挑衅么?!” 谢语凝摇摇头,无奈的笑了一声,转头看向皇后:“臣妾无礼,敢问皇后娘娘,每日请安,具体为什么时辰?” 皇后淡淡瞥了谢语凝一眼,没说话,她身后的宫女见状便上前一步答道:“回凝妃娘娘,辰时三刻,便是正式请安的时辰。” “谢皇后。”谢语凝恭敬颔首,回头看向苏贵人,“若我没记错,如今,差不多正好是辰时三刻?” 苏贵人直接憋住了。 周围有和她不对付的妃嫔立马开口:“凝妃娘娘所言不错,如今,正好是辰时三刻呢。” 谢语凝向那位妃子笑笑,便继续开口:“我已在此处落座了好一会儿,便足以说明我是在辰时三刻之前到的,既如此,还请问苏贵人,我当真迟到了吗?” 苏贵人愤愤瞪她一眼,说不出话了。 谢语凝冷冷一笑:“无视皇后娘娘的罪过,我可担不起,今后,还请苏妹妹言行有据,莫要再随口冤枉我了!” 冷眼旁观了许久的皇后这才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声音淡漠:“苏贵人诬陷凝妃,依照宫规,罚闭门思过一月,扣月例一月,望诸位今后多多注意己身,莫要随口妄言,扰乱宫规。” “是,嫔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众妃起身,齐齐向皇后行了一礼。 请安结束,谢语凝无意与其他嫔妃攀关系,出了凤仪宫后便直接上了步辇。 今天这一出,也算是给了那些以为她软弱可欺的妃嫔一个震慑,今后要不要招惹她,她们势必得好好掂量掂量。但同样的,她如此招摇,恐怕已经引起了皇后秦贵妃以及另外几个位分较高的嫔妃的注意,以后打交道,她得更加小心了。 不过也无妨,得了风箫寒的宠爱,迟早有一日要被那些妃子记恨,早几天晚几天,似乎也没什么差别。 谢语凝无视身后几个妃子晦暗的眼神,兀自挥了挥手,几个小太监便稳稳抬起了步辇,载着她往落云轩的方向而去。 “凝妃娘娘留步!”走了没几步,身后陡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子声音,步辇停住,谢语凝偏了偏头,正好看见被宫女扶着,疾步往她面前赶的李贵人。 谢语凝挑了挑眉,也没让人放下步辇,就那么坐在上面看着,待李贵人走到当前,才低垂眼眸看向她:“李贵人有何贵干?” 李贵人一愣:“娘娘知道嫔妾?” 谢语凝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知道,贵人如此蕙质兰心,本宫岂会不知。” 蕙质兰心四个字,她故意咬重了音调,听上去不由引人遐想。 李贵人就算再迟钝,此刻也听出了谢语凝的话中另有其意,却更加不明所以。 她和谢语凝之前并不认识,谢语凝昨日才入宫,就算知道了她是谁,也不该对她抱有敌意才对! 还是说,谢语凝因着自己家世高便瞧不起小家小户的人,所以才这般傲慢,不把她放在眼里? 第10章 贵妃党 谢语凝静静看着下首只愣了片刻,便很快挂起一抹无辜的李贵人,心头冷笑。 这个李贵人,她当然认识。 上辈子,这人也是如今日这般,拦在了她步辇前,做出一副乖顺无害的样子向她示好,渐渐成了她在宫里为数不多交好的嫔妃。 当今圣上勤于政事不好美色,宫中的妃嫔基本都是刚登基那一年选秀选进来的,之后两年便很少有新人入宫。 零零总总算算,人其实也不算多,但架不住皇帝不喜欢来后宫,除了皇后和秦贵妃,位分低些的几个月见不着皇上一面都是常事。 尤其近一年,前朝稳定不少,风箫寒连皇后和贵妃宫中去的都不那么勤了,大多时候都是独自歇在清熙殿,通常过上好几日才会来一趟后宫,还颇像是走过场般的敷衍。 而这位李贵人,便是当年选秀较早入宫的,因着家族地位不高,拢共没见过皇帝几面,实在无奈,只能暗中投靠了秦贵妃。 不过明面上嘛,这李贵人掩饰得极好,基本无人知晓她已经成了贵妃一派,还总是做出一副善解人意不争不抢的样子来麻痹众人。 上辈子她主动对谢语凝示好,明里暗里对她照顾颇多,愣是用尽手段消除了谢语凝的警惕,一步步和谢语凝交好。 可没想到,谢语凝对她不设防,她却是一直在暗中替秦贵妃做事,仅有的那次服避子药被她无意中发现后,她转头就跑去串通秦贵妃打了谢语凝个措手不及,最后害得妙兰殒命。 谢语凝坐在步辇上,回想着前世种种,又看了看低眉顺眼的李贵人,险些掩饰不住心中恨意。 也罢,她正无聊呢,既然这个“贵妃党”迫不及待往前凑,陪着她玩玩也不是不行。 念头一转,谢语凝和侍立在旁的枳汐交换了一个眼神,枳汐会意,笑盈盈的上前一步道:“贵人见谅,我们娘娘今日身子不太爽利,有些怠懒,贵人若不介意,不妨改日来落云轩坐坐,我们娘娘刚进宫,对宫里的各位娘娘还不甚熟悉,贵人若能来陪我们娘娘说说话,倒真是美事一桩了。” “是嫔妾思虑不周。”李贵人错愕一瞬,赶忙笑道,“嫔妾也是瞧着娘娘面善,觉得投缘,想要亲近一二。却没考虑到娘娘刚进宫,还有诸多事宜需要操持,这才鲁莽上前。” “娘娘身子要紧,嫔妾便不多打扰了,过些日子再上门见礼。” 谢语凝回了个懒懒的笑,枳汐福了福身,便招呼着小太监们抬着步辇离开了。 另一端,同样坐在步辇上的秦贵妃看着谢语凝离去的背影,神色阴沉。 下首最得信任的宫女莹儿远远和李贵人对了个眼神,便若无其事的走到了步辇左侧,大太监见此,向一众抬辇太监招手,原本慢悠悠的步辇便加快了些,没一会儿就跨过一道宫门,彻底和谢语凝走向了两个方向。 锦承宫中。 秦贵妃踏进寝殿,坐到华贵的美人榻上,整个殿内噤声了好一会儿,她的脸色都还有些难看。 第11章 秦芷音 莹儿察言观色,适时递上一杯茶,见秦贵妃接过去喝了一口,才松了一口气。 打发了其他宫人下去,莹儿走到秦贵妃身边蹲下,轻轻给她捶着腿:“娘娘何必动气,一个刚进宫的妃子罢了,脚跟还没立稳呢。” 秦芷音把茶盏放下,淡淡道:“可她得了皇上的另眼相待。这宫里,没有任何事情,比得上皇上的宠爱。” 莹儿低劝:“凝妃才进宫一日,尚看不出什么,毕竟,她父亲乃兵部尚书,皇上兴许……” 剩下的话她没说,但秦芷音知道她的意思。 如今皇后母家王氏一族,手里握着大半兵权,陛下想稳定超纲,迟早是要把兵权夺回的。 弄不好,说不定还得动兵。 现下陛下手中握着的全部兵权只堪堪能与王氏抗衡,若有朝一日真动了兵,涉及到了各项调度,这个兵部尚书,也就成了取胜的重要一环。 若这个人为王氏效力,或是对皇帝没有绝对的忠诚,一旦动点手脚,牵一发而动全身,皇权就有更大的可能旁落。 是以,拉拢兵部尚书,是风箫寒必走的一步。 而他突然封谢语凝为妃,对她如此抬举,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为了逼谢家站队。 不过…… 秦芷音还是觉得不仅仅只是这样,为了拉拢谢家,破例给谢语凝办册妃典礼已经足够了,若真对谢语凝无意,实在没必要勉强自己留宿。 这怎么看,都像是皇上心里想宠谢语凝,而非只是为了做戏给谢家看。 “你说,”秦芷音眉头微皱,“陛下会不会是真的看上了那个谢语凝?今天本宫瞧着,她倒真有几分美貌。” “娘娘多虑了。”莹儿笑道,“宫中上下谁人不知,陛下心头最喜欢的,从来只有娘娘一个!当年皇后势大,王家咄咄逼人,皇上都能顶着王氏施压,对娘娘百般恩宠,势头直指皇后。您的父亲一年内便被提拔成为尚书,屡屡委以重任,如今更是成了朝中要员。” “皇上为了您,都能和王家对上,这才叫喜欢呢!至于那凝妃,不过就是留宿了一晚而已,当初您入宫,皇上可是特意散了一日朝会陪您呢,这样破例的荣宠,哪是凝妃能比的。” “这倒是。”秦芷音心里舒服了些。 封后和册贵妃都有册妃大典,但只有封后才能罢朝举国同欢,当初皇上为了她不顾朝臣反对罢了一日朝,虽比不得册后时的三日,却也是史无先例的极尽尊宠了。 莹儿道:“所以娘娘宽心,凝妃再如何,也比不得您在皇上心中的位置。更何况,论起美貌,她比之娘娘,可差得远呢。” 秦芷音稍稍缓和了些不悦:“也罢,再瞧些时日,也就知道她究竟得不得皇上喜爱了。” 莹儿站起身净了手,替她轻轻按起了太阳穴:“娘娘向来是最受宠的嫔妃,饶是陛下真对那凝妃有几分特别,想必也只是为着新鲜,劲儿过了,也就什么都不是了,娘娘实在无需将她放在眼里。” “况且,不是还有李贵人么,李贵人聪慧识趣,有她盯着,娘娘尽可安心。” 第12章 抬举 另一边,谢语凝也已经回到了落云轩。 身子实在乏累,她整个人都有些倦怠,索性倚在榻上,找了本书懒懒的翻着,精神缺缺。 “娘娘,”妙兰在旁边站了会儿就开始耐不住性子,殷勤的跑去给她倒了杯茶,“喝点水吧。” 谢语凝瞥她一眼,接过她手中茶盏:“不用在这儿守着,你要闲不住,就出去瞧瞧咱们宫里有哪些宫女太监,把人都认熟了,再仔细记下他们各自负责的活计。平日里若是无事,也可多盯着些,若发觉谁不对劲,就过来告诉我,或是去找枳汐和芳玉商量……” 说着她才猛然想起,芳玉这会儿还没正式到近前呢。 她看了看妙兰:“芳玉呢?你不是今儿一早就去请她了么,怎么人还没过来?” “正要同娘娘说这事!”妙兰赶忙道,“今儿奴婢去告诉她您要将她调到近前,她随后便回下人房收拾东西去了,奴婢担心错过娘娘请安的时辰,先一步回来了没有等她。” “不过,都这么久了,芳玉姑姑应该已经来了才是,只是不知为何到现在还没过来拜见。奴婢方才正想请示,打算出去寻寻她呢。” 谢语凝闻言眉头轻挑:“既如此,你便出去寻吧,找到就直接把人带过来。” “是。”妙兰福了福身,立刻便出去了。 与此同时,偏殿外,芳玉抱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看了一眼走在前面气焰嚣张的若伊。 “走啊,怎么停下了!”若伊走了几步发现身后的人没跟上来,顿时不悦的转过身,“我还赶着回去当差呢,若是在你这儿耽搁了时辰,娘娘怪罪下来,你可担待得起?” 芳玉面色平静:“自是不敢耽搁姑娘的事儿,只是,方才娘娘身边的宫女去传话,似是让我到近前伺候……” 话未说完,就被若伊不耐烦的打断了:“你从前都在小厨房,做得来近身伺候的精细活儿么?娘娘抬举你,那也不代表就能一步登天!先在偏殿待一段时间,学好了规矩再说旁的吧。” 其实这话着实有些牵强了,入宫的宫女,哪个不是学尽了规矩,遑论芳玉这种在宫中待了多年的嬷嬷。 只不过,她之前也确实没在贵人跟前伺候过,若伊的这番理由,倒也不能说全无道理。 芳玉便也不再多言,只点了点头道:“姑娘思虑周全,不过有幸得了娘娘提拔,于情于理都是要先去拜见叩谢的,还劳姑娘稍等片刻,我放完东西,再随姑娘一道去趟主殿。” 若伊:“……” 按礼,确实是要拜见的,但她若是真想让芳玉见谢语凝,也就不会这么大费周章的把人领到这儿来了! 想到这里,若伊顿时更来气了! 明明她身份资历都高出这些贱婢一大截,偏偏谢语凝根本都没有拿正眼看过她! 那两个陪嫁的就算了,毕竟伺候了多年,亲厚些也是难免,可这个芳玉……明明只是个小厨房的低等嬷嬷,凭什么第一日就得了谢语凝青眼,还要调到近前? 第13章 越俎代庖 芳玉到的时候恰好谢语凝还没回来,若伊想着,谢语凝和这芳玉本无交情,抬举她应该也只是听谁说起随口提了一句,自己估计是没放在心上的。 所以她才想提前把芳玉打发的远远的,这样一来,只要谢语凝没想起来,或者她想起来了也没太大兴趣,芳玉也就不是什么威胁了。 当然,若是迟迟不见芳玉前去拜谢,惹了谢语凝不快,那自是更好的。 可没想到,这芳玉瞧着安安分分,却也是个难对付的,竟像是打定了主意非要见谢语凝不可! 这一下就惹怒了若伊,她立时横眉道:“你是听不懂话吗!都说了,你出身粗鄙,若是现在去主殿,万一冲撞了娘娘,惹了娘娘不快,谁也担待不起!” “你现在该做的,不是迫不及待跑去娘娘跟前献殷勤,而是好好待在这儿学好规矩!等你什么时候懂得了尊卑,再提去主殿的事吧!” 芳玉淡淡看着气急败坏的若伊,正准备开口,就听身后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哟,若伊姐姐怎么这么大火气。” 若伊神情一顿,赶忙掩饰好了那抹陡然生出的心虚:“娘娘请安回来了?” “嗯。”妙兰笑盈盈的应着,看了芳玉一眼,“咦,芳玉姑姑怎么在这儿?迟迟不见姑姑去主殿,娘娘刚刚还纳闷呢。” 芳玉还没回话,暗觉事情不妙的若伊连忙抢先一步问道:“娘娘要见芳玉?” 妙兰心中不快,面上却始终维持着笑意:“是呀,娘娘身边伺候的宫人年纪都不大,有些事情难免疏漏,正缺个资历长些的在旁提点。芳玉姑姑得了娘娘喜欢,娘娘特意把她调到身边,自然是希望她能尽快安置下来,好早日当差管事。” 若伊的脸色更难看了,她带着些慌乱的向芳玉投去警告一眼,生怕她把自己方才的越俎代庖说出来。 妙兰装作没看懂其中弯绕,故意好声好气的戳她痛点:“说起来,若伊姐姐怎的也在此呢?我记着,这偏殿向来是由二等宫女安排打扫的,应当无需姐姐亲自出面才对。而且,姐姐方才似乎还动了气?可是出了什么事?” 若伊:“…………” 若伊说不出话! 妙兰微不可查的挑了挑唇,就听旁边芳玉笑道:“若伊姑娘也是好意,她担心我冲撞了娘娘,才特意安排,让我先来此学些规矩磨炼一二。” “没错,我确是好意!”若伊急中生智,赶忙为自己辩解,“况且,我事先不知娘娘对芳玉这般器重,以为耽搁几日也无甚紧要,否则又怎敢自作主张。” 妙兰看了看她,脸上的笑淡了下去:“我知道姐姐是好意,只是,我们娘娘向来不喜欢下人不听管束,还在府里时便是如此。就连我和枳汐,若是不听娘娘的话,也是要挨罚的。” “不过这也不怪姐姐,毕竟姐姐才刚到娘娘身边,对娘娘的脾性还不了解。不过以后,姐姐还是多注意一些的好,尤其是娘娘不喜欢的事情,还是尽量避着些,免得无端惹了娘娘不快。” 若伊咬牙陪笑:“妹妹提点的是,我日后定不会再犯了!这一回,还请妹妹替我向娘娘好生解释一番,这恩情,我日后定会记着的!” “这是自然。”妙兰懒得和她周旋,顺着应付了她几句,便带着芳玉返回了主殿。 第14章 旧人 被拨到每个宫里固定伺候的宫人,都是住在那个宫里的下人房的。 就好比落云轩,一应二等三等的宫女太监,以及各处杂使,都是住在最靠后的一排下人房,通常都是好几人一间,二等宫女稍好些,依次类推。 不过,一等宫人都是贴身伺候的,晚上还要轮流守夜,并随时做好被传唤起身伺候的准备,因此,这些近前的人都是住在靠近主殿的耳房或偏房,通常两人或三人一间,也有极少数一人一间。 谢语凝位列四妃,落云轩的面积比之贵妃的锦承宫也差不了多少,住起来可谓十足宽敞,因此,枳汐妙兰和若伊,都有一个独自的小房间。 现下芳玉来了,谢语凝也就给了她单独的一间房,就挨在枳汐旁边。 芳玉被妙兰领着进门放了行李,就匆匆跟着她去到主殿,正式拜见了谢语凝。 “奴婢芳玉,参见凝妃娘娘。”芳玉于正前跪下,行了个标准的大礼。 “起来吧。”谢语凝打量着这个和记忆中相差无几的旧人,鼻尖微酸。她愣怔了一会儿,才想起让人起身,抬手示意妙兰把芳玉扶了起来。 不知芳玉先前是被若伊拖住了脚步,谢语凝也没多问,她整理了一下心情,只例行询问了芳玉几个家世、经历之类问题,便笑着道:“我身边这群宫女太监都还年轻,日后,还劳你多多费心,替我管束一二。” “娘娘放心,奴婢定会全力以赴。”芳玉又郑重的拜了一拜。 只一方知晓的“旧情”,注定了没办法共通情绪,对现在的芳玉来说,谢语凝只是她的新主子,她对她恭恭敬敬,却完全没有熟稔可言。 谢语凝也明白这个道理,不想让芳玉觉得奇怪,便没有留她闲话,简单交流了几句,就让她回去收拾了。 说起来,前世今生两辈子,谢语凝其实一直都不清楚,为什么毫无交集的芳玉能待她如此真心,就好比此时的芳玉,想必也无法理解谢语凝为什么会突然毫无理由的提拔她吧。 不过这都不重要,上辈子从辉煌到潦倒,足够谢语凝看清身边每个人的真心,确信芳玉从始至终都是站在她这边的就够了,至于原因,日后总会知道的。 她不急。 “娘娘。”芳玉走后,妙兰上前,把若伊的事情与她说了说。 “哦?”谢语凝来了点兴致,“我昨日刚进宫,这才一天不到,她就敢做这种小动作?” 枳汐给谢语凝背后又垫了个软垫,扶着她靠好:“想来,是觉得娘娘对芳玉姑姑只是一时兴起,却并未放在心上吧。” 谢语凝笑了笑:“我倒是低估她了。不过也是,在秦贵妃身边待了那么久,难免会有些目中无人。” 没错,这个若伊,就是秦贵妃派过来的人,不过不同于旁的细作那般躲躲藏藏,若伊,是被光明正大的送进落云轩的,并且一进来就直接升了一等宫女。 在谢语凝入宫前,开始陆陆续续的挑选宫人进入落云轩,秦贵妃便是在那个时候向皇上提议,将自己身边的二等宫女送了过来。 第15章 斗嘴 秦贵妃的理由十分冠冕堂皇,只说谢语凝刚入宫,需要一个熟悉宫中事宜的人伺候,恰好自己身边的若伊乖巧伶俐,正是合适的人选。 贵妃宠冠后宫,又是“好意”,风箫寒不可能在这种小事上落她面子,况且,贵妃特意赐下宫女,也代表了她对新入宫嫔妃的大度和恩赏,无论如何也没有理由拒绝。 于是,便促成了今日这般局面。 说起来,这若伊在秦贵妃身边时也只是个二等宫女,是秦贵妃进宫以后才调去的锦承宫,地位远比不上那几个贴身伺候的。 上一世,谢语凝无心争宠无心理会后宫纷争,对若伊不算待见,但也不排斥。她记得,若伊一开始还是安分的,除了给秦贵妃传递些无关紧要的消息,也没做过太出格的事。 后期谢语凝失势,整个人几欲崩溃摇摇欲坠,若伊也只不过是趁着她无心管事,在落云轩里颐指气使逞逞威风。直到她被打入冷宫,若伊彻底没了顾忌,才敢跑去落井下石的挑衅她欺辱她,想以此向贵妃邀功。 可见,若伊就算真有几分小聪明,也不过就是个欺软怕硬色厉内荏的主儿。 可这一回,怎么这么快就耐不住了?按说,谢语凝现在刚进宫,不说性子好不好拿捏吧,就明面上看,也是个刚得宠的妃子,若伊那样爱惜自己的人,怎么说也不可能冒着惹怒她的风险,就为了惩治一下和她并无过节的芳玉吧? 谢语凝接过枳汐递来的茶抿了一口,多少有些费解。 倒是妙兰十足惊讶:“若伊是秦贵妃派来的人?我怎么不知道!!” 枳汐叹了一声:“整个皇宫里,也就你不知道了吧。” 妙兰:“什……什么意思?” 枳汐:“意思是,让你平日里多留点心眼儿!昨儿晚上大家待在一起那么久,你若是不一门心思的扯闲话,也不至于连这样几乎人尽皆知的事情都没听说。” 妙兰:“……” 她小声给自己辩解:“我只是恰好没问到这些而已,又不是真的缺心眼……” 谢语凝有些好笑:“好了,现在知道也不晚,以后多留心一点就是了。” 妙兰还是有些郁闷:“可我还是不太明白,这种派来监视的,难道不该藏着掖着么?这怎么,怎么还能这么光明正大?” 要不是压根没想到会有这么大摇大摆的细作,她也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了! 枳汐无语:“还说你不缺心眼,她被这样子送进咱们落云轩,本就不指望能做出什么大事,最多也就是捣捣乱给娘娘添点堵罢了。要是能有什么意外收获当然更好,没有也无所谓,至少也能膈应娘娘,让娘娘一看见她就想起‘恩宠无双’的秦贵妃。” 妙兰恍然大悟:“你是说,这是秦贵妃给娘娘的下马威,让娘娘认清自己身份的同时,却又只能咽下憋屈?” 枳汐的心情一言难尽:“……有你这么说自家主子的吗?” 妙兰:“……我不是在说娘娘,你到底会不会听啊!” “好了好了。”谢语凝觉得光看这两人斗嘴都能乐一天,根本不会觉得无聊,“你们俩一起长大,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什么事都能吵起来?” “没吵。” “不是在吵。”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妙兰气哼哼的瞪了枳汐一眼,挤开她站到谢语凝身后:“不过娘娘,咱们既然都知道了若伊是秦贵妃的人,难道还要放任她留在落云轩么?” 谢语凝这下也有些哭笑不得了:“就是因为她是贵妃‘送’给我的,我才更不能随意处置啊。” 第16章 用膳 “啊?”妙兰更懵了,“什么意思?” 枳汐无比嫌弃:“你傻不傻啊,别的细作,身份本就见不得人,若被咱们知道,随意寻个由头处置或是打发了,谁敢上门来问。可若伊是贵妃‘好心’送给娘娘的宫女,若她没有犯下足够严重且证据确凿的过错,娘娘处置她,岂不是直接把‘不敬贵妃’的罪名递到了别人手上。” “……”妙兰明白了,但更憋屈了,“那我们就只能忍着了?这什么道理!” “许多事情,本就是没有道理可讲的。”谢语凝微微的笑,“何况,只是一个宫女而已,她身份摆在那,我虽不能处置她,可她的行动也受到了限制。” “无非就是多了个烦心的人在身边转悠,还翻不起什么大浪。再说了,咱们宫里,这样的人可不少,这个摆在明面上的,反而更容易防范。” 妙兰还是很不高兴,不过她晓得轻重,也没再多说,只愤愤道:“娘娘放心,我日后定紧紧盯着她,绝不会让她有任何机会对娘娘不利!” 谢语凝但笑不语。 其实,也不是没办法。 她重新拿起了书。收拾个宫女而已,不是什么难事,好好运作一下,说不定非但不会得罪贵妃,还能反过来坑她一把。 不过现在并不急着做这些,她才刚刚进宫,不宜大动肝火,只要若伊不上赶着舞到她面前,一切,还是从长计议吧。 折腾了一早上,没过多久就到了用膳的时辰。 只不过膳食还没送来,皇上的口谕先一步来了。 “奴才参见凝妃娘娘。”风箫寒身边的大总管许岩笑着行了礼,“皇上口谕,一会儿过来落云轩用膳。” 用膳? 谢语凝眨眨眼睛,片刻后压下匪夷所思,微笑着应了许岩的话。 待枳汐将人送出门,妙兰立刻喜笑颜开:“陛下要过来用膳!而且,还是许公公亲自过来传的口谕!” “行了,小声些。”送人回来的枳汐刚进门就听见妙兰兴奋的嚷嚷,不由头疼道,“你不知道咱们宫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吗,怎能如此张扬。” 妙兰的兴奋劲被她一盆冷水浇灭了大半:“可这种事情,便是我不张扬,也瞒不住啊。” “没让你瞒着,只是让你低调些,莫让人抓了话柄。” 妙兰:“……你也太小心了吧。” 枳汐:“……” 谢语凝早习惯这两人的相处模式了,也没管她们,兀自陷入了沉思。 风箫寒在她入宫的第二日就特意跑来陪她用膳,且还是午膳,这着实让她难以置信。 据她所了解的情况来看,这整个后宫里,陪风箫寒用过膳的妃嫔不少,但能让他特意赶到某个妃子的宫中用午膳的,却是寥寥无几。 毕竟,当今圣上勤政爱民,除开特殊情况,只有晚间才会入后宫,近一年甚至要隔上好几日才会进后宫一次,可现在,风箫寒却在短短的一天之内,为谢语凝一再破例。 这样的举动,如果不是偏爱,就只能解释为别有用心了。 谢语凝微微蹙起眉,难道,风箫寒把她弄进宫,是要用她吸引各方视线,然后在她的掩护下做点什么吗? 可是,昨晚他的疼惜,并不似作伪,前世他对她的偏心,总不可能也是为了混淆视听吧? 谢语凝好不容易理顺的思绪,又一次陷入了混乱。 第17章 自称 风箫寒来的不早不晚,膳房刚将午膳送来,还没摆上桌,风箫寒就到了。 这时间赶的,就好像精心算好了一样。 “陛下。”谢语凝上前给风箫寒行礼,还没福下身,就被风箫寒双手搀了起来:“不必多礼,日后若非重要场合,你都无需向朕行礼。” “?” 谢语凝疑惑了片刻,正色道:“陛下,这不合规矩。” “这是朕给你的特权,帝王特许古来有之,不算破例,也不违礼制。”风箫寒温声说着,轻轻揽着她,带她入了席。 一众宫人加快速度,把膳食一一摆好,便低眉顺眼的退了出去。 待小太监试菜完毕,许岩瞧着陛下盯着凝妃都挪不开眼睛的样子,索性挥手赶走了其他侍立的宫人,只留了枳汐妙兰和自己在内伺候。 许岩很有眼力见的站到风箫寒的另一边,保证挡不到他的视线后,才拿起筷子给风箫寒布菜,其间愣是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来,试图让自己变成个隐形人。 妙兰和枳汐看着这微妙的气氛,也都轻手轻脚的站过去,连呼吸都屏住了些许。 谢语凝的父母十分开明,对她疼爱有加,对她的教养也和其他闺阁小姐并不完全相同,给了她更多的自由。 因此,谢语凝私下的时候没那么重规矩,待枳汐妙兰如姐妹,吃饭也喜欢自己动手。 此时突然有人布菜,她还稍有些不适应,加之枳汐也很少做这活儿,看上去多多少少有点别扭。 枳汐刚伸过去筷子,还没把菜夹起来,谢语凝就已经习惯性的也伸出了筷子。 更好笑的是,枳汐虽不常布菜,但她清楚的知道谢语凝的喜好,也就导致了两人同时伸筷子,大概率会夹中同一道菜。 两双筷子同时顿住,气氛立马就变得尴尬了起来。 尤其对上许岩已经尽量掩饰,但还是稍显震惊的视线后,就连谢语凝都不自在的咳了几声,默默放下了筷子。 风箫寒看着这一桌子涌动的诡异气氛,突然就轻笑了一声。 谢语凝恼羞成怒:“陛下是在嘲笑臣妾吗?” “不是不是,别生气。”风箫寒连忙收了笑,好声好气的哄,“朕是觉得你们主仆情深,替你高兴。” 谢语凝:“…………” 许是知道自己这话过于牵强,风箫寒也收了声,看向许岩道:“你们几个出去罢。” 许岩愣了愣,虽诧异,却并无质疑。 “是。”他躬身应下,对着枳汐妙兰使了个眼色,三人便一并退下了,临了还仔细掩上了门。 等人都走了,风箫寒才挪过去紧挨着谢语凝坐下,顺手将人虚搂进了怀里:“别生气了,我刚才真不是在笑你,只是觉得,你很可爱。” 谢语凝却根本顾不上风箫寒对她的评价,瞪大了眼睛道:“陛下刚才,自称什么?” 风箫寒一愣,仔细回想之后发现自己竟无意识将“我”脱口而出,一时有些懊恼。 不过他很快就平静了下来,这样也好,一直对着谢语凝自称“朕”,他自己都觉得不习惯。 他不愿同她这般生疏,如此也好,一次性挑明了,也算是合了他的心意。 第18章 你是不同的 “日后,”风箫寒酝酿了一下,坦然道,“在你面前,我便不自称‘朕’了,你也莫要自称‘臣妾’,就以‘你我’相称,可好?” 谢语凝已经震惊得忘记了自己在风箫寒面前乖巧温顺的人设,想也不想就直接问出了口:“为何?” 风箫寒:“不为什么,我只是想同你更亲近一些。” 谢语凝皱眉:“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风箫寒轻轻抚平了她的眉心。 谢语凝无法理解:“为什么呢?难道,陛下是有什么计划需要我配合,才故意做出恩宠的样子来混淆旁人视线?可即便如此,我们私下也无需……” 话未说完,就被风箫寒轻轻吻了一下。 “不是。”风箫寒说,“没有任何原因,没有任何目的,只是想待你好些,仅此而已。” 谢语凝刚想开口,就又被亲了一下:“我知道你可能暂时理解不了,但我所言句句属实,我不希望你和其他宫妃一样,敬着我远着我,或是故意讨好我,在我心中,你是不同的。” 不同吗? 谢语凝愣怔了一下。 她不知道哪里不同,可前世发生的事情,已经明确向她证明过这一点。 这个时候,她觉得自己应该深入问下去,可询问的话临到嘴边,她又突然察觉到了不妥。 风箫寒是皇帝,他说他待她不同,那就是不同,这其中真的有什么原因吗,就算有,她又真的该问,或者真的能问吗? 不。 她觉得以她和风箫寒如今的关系,还远不到能交心的地步。 她可以试探的问他是不是需要她配合做戏转移视线,是因为她这般说是在表明自己的立场,表示她愿意站在风箫寒身边,所以不管答案如何,她都无需顾忌。 可要问风箫寒为什么对她特别,就是很私人的问题了,严重点甚至能说她在试图窥探帝心。 而且,她总觉得知道了真正的原因,她和风箫寒之间纯粹的合作关系就变味了,她不想和他有过多的牵扯,因此,她就更不该去探究他的真心。 重活的这一世,她比从前更害怕事情脱离控制,他好奇风箫寒对自己特别的态度之下掩藏的真相,但也担心知道了真相之后,她的计划会因此发生变数。 所以还是适可而止的好,她不能冒险,一切都该按照原本规划好的方向进行,其他事情,远不及报仇和护好谢家来的重要。 “语凝?”风箫寒轻唤了一声,“在想什么?” 谢语凝回神,笑了笑:“没有,用膳罢,菜快要凉了。” “……好。”风箫寒放开她,眼底闪过一抹失落。 其实这个时候,就算她问,他可能也不会把真相告诉她。 从始至终,都是他欠她的,可他却“恩将仇报”,非但早早对她生了觊觎之心,还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连问都没问她的意见,就将她娶进了宫。 甚至还…… 现下这样的情况,他又该如何告诉她自己的卑劣行径?她本就对自己不喜,若知道了这一切,怕是更不会原谅他了。 第19章 勤 谢语凝对他的态度已经比他想象的好上太多,风箫寒不想打破这来之不易的一切,所以就算谢语凝问了,他大概也不会解释。 但她真的不问,真的表现得毫不在意时,风箫寒又觉得落寞了。 他轻叹一声,既为了自己的矛盾,也为了面对谢语凝时的不知所措。 前路漫漫,他也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做,才能让这一切慢慢走向他所期待的那个方向…… 风箫寒最近事情不少,共用午膳的时间确实是赶出来的,因此,他没待多久,就又去了议事阁。 谢语凝好生将他送出门,本想着他应该不会来了,可没想到,几个时辰后,就又看见了他。 谢语凝这下也有些啼笑皆非了,风箫寒这来的也太勤了点吧! 虽然风箫寒宠她,对她来说绝对是有利无害的好事,可这么毫不避讳的偏心,也确实有够震撼的。 她敢保证,今儿晚上,得有一大批妃嫔睡不好觉! 她还敢保证,已经有人憋着气的想要整她了,明天早上的请安,估计阴阳怪气的人得翻上几倍。 这还真是始料未及的意外之喜啊。 “不想看见我?”思索间,风箫寒已经走近了她,低声问道。 “陛下多虑了。”一个下午,足以让谢语凝从风箫寒对她过于夸张的态度中冷静下来,并且想好了和他的新相处之道。 既然风箫寒想同她亲近,不想她敬他怕他讨好他,那她顺着他就是了,换个人设而已,左右她也不喜欢刻意装乖,随性自然一点,大家都舒服,这没什么不好。 于是她也没有纠正风箫寒的自称,只平静的偏头一笑:“陛下能来,臣妾求之不得。” 风箫寒仔细观察了一下谢语凝的神情,确实没看到厌烦,这才放了心。 “既然如此,那传膳罢。”风箫寒招了招手,许岩立时领命去了。 晚膳依旧只有他们两个人。 风箫寒当皇帝之前没少吃苦,并不是离不开人服侍,谢语凝既然不喜欢让人布菜,那他就陪她一起。 正好没了那一帮子杵在旁边的人,他也能多点机会和谢语凝单独相处,风箫寒求之不得。 晚膳相较而言要清淡一些,但风箫寒作为皇帝独一份的奢华份例加进来,精致的荤菜素菜仍是摆满了一大桌子。 皇上吃饭时菜不过三筷,谢语凝却无需讲究这些,从面前挑了几道喜欢的吃了,末了,看了眼另一边的汤,微微迟疑。 之前在家的时候自己吃饭,满打满算也没多少菜,根本无需专人布菜,可现在…… 这么大桌子,远些的根本够不着,但要是站起身过去,又显得很不庄重。 谢语凝本打算放弃不喝了,但又想起不久前风箫寒的那番话,犹豫了一下,刚想问一句能不能站起来去盛汤,碗就被风箫寒接了过去。 手中陡然一空,谢语凝茫然的看向风箫寒:“陛下?” 风箫寒站起身,亲自给她盛了汤,有些无奈的说:“这里只有你我二人,随性些就好,无需连这样的小事都要顾忌。” 第20章 旁人 看着风箫寒小心的把汤放到自己面前,并特意提醒她小心烫,谢语凝颇觉梦幻。 她暗暗打量了风箫寒一会儿,没看出什么名头,自己面前的菜倒是被换了几样。 风箫寒把几盘谢语凝不怎么喜欢的菜肴端走,换了几道远在另一边她够不着的菜过来,神奇的是,换过来的菜,几乎都是她爱吃的。 “怎么停筷了?”风箫寒见她坐着不动,出声询问,“我早上瞧着,你对南边一带的饮食颇为青睐,这几道都是江南名菜,你应当也会喜欢才是?” “喜欢的,谢陛下。”谢语凝低眸,看着摆在面前烹饪讲究的佳肴,微微笑了。 风箫寒,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细心。 一顿饭吃得和乐融融,等宫女太监把残羹撤走,谢语凝便和风箫寒移坐到了窗边的小几旁。 风箫寒让许岩搬来了奏折,毫不见外的直接批了起来,又叫人找了一大箱子书,包含了经史子集和各类闲书,由着谢语凝挑选解闷。 “近日有些忙,语凝莫见怪,待忙过这段时间,便不会如此了。” “陛下随意。”谢语凝笑笑,从箱子里随手拿了本书过来,倚着软榻翻开。 风箫寒会在落云轩批奏折,是她始料未及的,但自入宫起,风箫寒让她大吃一惊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次数多了,也就不容易大惊小怪了。 时辰尚早,手中杂记被谢语凝翻完大半,风箫寒才终于批完所有折子放下了朱笔。 吩咐许岩把东西收拾好送走,风箫寒起身坐到谢语凝的软榻一角:“在看什么?” 谢语凝把封面翻开给他看:“打发时间而已。” 估计是还不太熟,风箫寒纵然想多和谢语凝聊聊天增进感情,但干巴巴的说了几句后,就像是找不到话题了。 谢语凝看了眼暗自懊恼的皇帝陛下,把书合上放到一旁,坐直身体主动往风箫寒那边靠了靠。 “陛下今晚还留在臣妾这里?”她软声问道。 风箫寒沉默片刻:“你,希望我留下吗?” 谢语凝挑眉:“希望如何,不希望如何?” “若你愿意让我留下,自是最好不过,但你若觉得打扰,我一会儿便回清熙殿。” 谢语凝沉默了一会儿:“陛下若连续两晚留在我这儿,想必,贵妃娘娘该不高兴了。” 风箫寒眼里的期冀黯了黯:“知道了,再待半个时辰,我便离开。” 谢语凝叹了一声:“陛下,臣妾并非借此表示拒绝,我只是单纯的在疑问,只是字面上的那层意思。” 风箫寒:“……” 失语片刻,风箫寒骤然松了口气,他把谢语凝揽过来抱住,蹭了蹭她的额头:“若只是这样,那你大可不必担心,旁人高兴与否,你皆无需理会。” 旁人…… 谢语凝诧异抬眸,在风箫寒心里,盛宠不衰的秦贵妃,竟……只是无关紧要的旁人? 谢语凝觉得自己似乎触到了什么惊天秘辛,但她如今尚不能完全确定风箫寒的态度,此事只能暂且按下不提。 第21章 药包 贪恋的抱了谢语凝一会儿,风箫寒才依依不舍的放她去落云轩的浴池沐浴,不想让谢语凝等,风箫寒想了想,让人备了热水送去隔壁空房,准备用浴桶沐浴。 而此时的浴池,谢语凝身着单衣,看着枳汐掏出药包往水里撒,不由愣住:“你在做什么?” 枳汐一顿,回:“这是陛下从太医院拿来的药材,放在水中沐浴,可舒缓解乏。奴婢以为,陛下先前已经同娘娘说过了。” 风箫寒批奏折那会儿只留了许岩在内伺候,大概是为了避嫌,枳汐一开始就被谢语凝使了出去,是以她并不知道风箫寒和谢语凝说了些什么。 风箫寒给她药包的时候态度淡定坦然,枳汐还以为,谢语凝是知道要泡药的。 谢语凝明显不知道此事,她眸光复杂了一瞬,示意枳汐把药加在了水中。 待谢语凝沐浴完换上寝衣回到寝殿,同样已经沐浴好的风箫寒已经换了身衣裳,正端端坐着,由着许岩替他烘干长发。 “回来了?”风箫寒见她进来,立时止住许岩的动作,站起身迎了几步。 看谢语凝一头长发只略略擦了尚未干透,便把人拉到软榻上坐下,吩咐许岩拿了暖炉过来,亲自替谢语凝烘起了发。 刚准备上前的枳汐和妙兰见状顿住脚步,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陛下怎么突然抢了她们的活儿?这是,觉得她们伺候的不好吗? 两人忐忑不已,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早已见过世面的许岩只得上前,眼神提点一番,顺便把两人悄悄领了出去。 门关上,屋内再次只剩了谢语凝和风箫寒。 风箫寒动作很熟练,从发根到发尾,小心翼翼的拢在手心里顺着,没有弄疼谢语凝半分。 谢语凝见他做得起劲,心头那点不安也散了,放任了皇帝陛下屈尊来伺候她。 心里却忍不住纳闷,风箫寒对后宫得宠的每个嫔妃,都这么无微不至么? 两人各自沉默的专注于自己的事情,待头发全部干了,风箫寒才把暖炉移走,横抱起谢语凝转进屏风,把她轻轻放在了床上。 谢语凝理了理头发,挪到里侧躺了下去,风箫寒灭了近前几盏灯,放下床帐,跟着躺上了床。 他静静正躺了一会儿,尽量自然的翻了个身面对谢语凝,又停了一会儿,才一点点挪过去,直到把谢语凝拥在怀中。 谢语凝被他一连串的动作逗笑,大方的在风箫寒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风箫寒骤然紧绷了起来,感觉半边身子都僵了,过了几息,方才重新放松下去。 “陛下怎么突然想到要给我寻药包?”谢语凝微微抬头,正好蹭到风箫寒的耳根,她顺势挪了挪,整个人仿佛嵌进了风箫寒怀里。 风箫寒呼吸瞬间重了不少,他喉咙动了动,再出口的声音仿佛掺上了几分暗哑:“午间瞧着你有些疲乏,晚上过来之前我便去了趟太医院。” 他顿了一下:“太医说,头一次会痛十分正常,只要没有额外伤着,便无需外敷药膏。至于身子乏力,也是常有的,不加干涉两三日即可恢复,若实在不放心,也可取些温和的药材,待沐浴时泡上一会儿,便能得到缓解。” 于是,风箫寒便催着太医给配了药,一路揣在袖中带了过来。 第22章 恃宠而骄 原来如此。 忙得几乎脚不沾地的一朝天子,居然将这么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记在了心上。明明,连她自己都不甚在意的…… 谢语凝不可思议的同时,心头也微微一暖。 抛开偏见,风箫寒其实是个很好很称职的夫君,如果上辈子没有认识苏怀谨,没有因为苏怀谨鬼迷心窍,她应当能过得很开心吧。 就算不能和风箫寒琴瑟和鸣,至少,也该是相敬如宾的。 何至于,就搞成了那样呢? 谢语凝暗自叹息,再度感叹自己的眼瞎心盲。 第二天醒的比较早,谢语凝听到动静睁开眼睛,就见风箫寒正掀起被子一角,一只脚刚刚从床上挪下去。 “吵醒你了?”风箫寒动作一顿,转过头看她。 “昨日睡得早,是臣妾自己醒的。”谢语凝笑笑,撑着身子坐起来,打算下床伺候风箫寒更衣。 岂料刚起到一半,就被按住了肩膀:“时辰还早呢,现在起来也无事,你再躺会儿。” 谢语凝微微迟疑:“这不合规矩。” 皇帝留宿本就是极大的荣宠,哪有皇帝起了,妃子还心安理得躺床上的? 昨日勉强还可以解释为风箫寒怜惜她头一次承宠,可今天她身子已经无碍,再赖床可就说不过去了。 “我说过,只有你我二人时,无需讲规矩。”风箫寒不容置疑,半抱着她躺回去,给她掖好了被子,“听话,再睡一会儿,我身边那么多宫女太监,有的是人伺候,用不着折腾你。” “唔。”谢语凝本就胆肥,上辈子用来和风箫寒作对,这辈子……拿来恃宠而骄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她知道风箫寒对她好,她也知道,若非自己太固执非要把风箫寒当成敌人,若非一次次抗拒风箫寒的好意和庇护,上辈子的她,绝对不会落到那样的下场。 这一世谢语凝不会再犯傻了,顺着风箫寒的心意行事,虽不合规矩不遵礼制了些,但她自己过得舒心啊,不仅她舒心,风箫寒也会高兴。 能哄好风箫寒,管它逾不逾矩呢!她原本的打算就是向风箫寒示好,如今这发展虽出乎意料了些、诡异了些、偏移预想了些,但总是殊途同归的嘛,目的达到了,管他有没有偏移轨迹呢! 更何况,风箫寒都不觉得逾矩,那肯定就不能算逾矩! 这么说服了自己之后,谢语凝的受宠若惊和心中那一丝不安完全消失了,私下如何相处,他们自己舒服就好,只要注意些不让旁人知道,总也不能惹出什么乱子来。 于是,她心安理得的躺平,如风箫寒所希望的那样,乖巧的点了点头:“臣妾谢陛下体恤。” 风箫寒笑了,凑上前去亲了亲她的额头,才起身退开,替她重新遮好了帐幔。 谢语凝睡了个很长的回笼觉,她是被枳汐叫醒的,只因再不起,就得误了请安的时辰。 大概是被风箫寒惯了一次,想到要为了给皇后请安离开舒适的被子,谢语凝突然就有了那么一点不高兴。 不过谢语凝还是很清醒的,不管高不高兴,对皇后,还是得拿出足够的态度来,不能让她找到错处借题发挥。 所以谢语凝很快起了身,任由一干宫女入内,被伺候着更衣洗漱梳妆,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自己打理妥帖后,出发去了凤仪宫。 第23章 微妙 今天到的早些,谢语凝不紧不慢的落座后,还有妃嫔未到,其中就包括了秦贵妃。 她端起被子抿了一口水,瞥了眼对面时不时对她投来视线的几个妃子,神色淡然无波,甚至还有点好笑。 今天的气氛,果然如她料想的那般微妙。 不过…… 谢语凝又一次往旁边一瞥,正正对上裕妃看过来的视线,目光相接,裕妃微微点头,对她友好一笑。 嗯…… 裕妃对她的态度反而不太对劲了。 是不是有些过于友好了? 谢语凝不动声色的回了一个同样友善的笑容,算是简单打了个招呼。 裕妃…… 谢语凝摩挲着杯沿,陷入沉思。 上辈子,她恨透了这座皇宫,对宫里的妃子根本不上心,只要那些人不主动招惹她,她也没那精力去了解各宫情况。 记忆中,裕妃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不争不抢,不拉帮结派搞事,也没有刻意去讨好风箫寒。 大启后宫的规制,共设一皇后两贵妃四妃,下有嫔和贵人若干,但上辈子到她身死,贵妃依然只有秦芷音,四妃也始终缺着一个位置。 皇后秦贵妃之下,便是早先进宫的裕妃和舒妃。 其中,舒妃王曼卿,乃皇后堂妹,自进宫起便属皇后一派,只是不知是担心王家弄权更甚,还是自秦贵妃进宫后便对皇后等人不再待见,风箫寒并不喜欢这位舒妃,只看在她王家人的身份上封了个妃,便没怎么在意她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皇后担心自己堂妹得宠,故意压着舒妃也说不定,不过这都是猜测,具体如何谢语凝也并不确定。 裕妃却不同,裕妃的家族深受风箫寒信重,从始至终都忠于皇帝,因此,风箫寒待裕妃格外宽厚,尽管秦贵妃在宫里张扬跋扈,却也甚少去招惹裕妃。 不过,裕妃性子实在是太佛了些,风箫寒待她好,她也只是淡淡的,两人的相处更倾向于相敬如宾,却也没有多少感情。 这大概也是秦贵妃上辈子能容忍裕妃的主要原因。 谢语凝绞尽脑汁,也只从记忆中挖出了这么些东西,就这都还是她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 至于亲身接触,上辈子是断断没有过,从前的她孤僻又难以亲近,还三天两头把风箫寒气得跳脚,除了不怀好意的李贵人,根本没人愿意靠近她,她自然也不会去主动结交别人。 是以对裕妃,她是真的没什么印象,除了请安时遇过两次,她和裕妃并无交集。 不过如今看来,裕妃或许,是个可以结交的盟友? 就是不知,她那事不关己的心态,愿不愿意和自己相交了。 此事急不得,谢语凝心中有了计较后,便暂时抛在了脑后没再琢磨。 又等了一刻钟,秦贵妃压着请安的时辰姗姗来迟,几乎是她刚坐下的同时,皇后便从后头转身出来了。 众妃齐齐起身,向皇后见礼请安。 皇后抬手免了众人的礼,赐坐之时,视线却在谢语凝的身上凝了几息,随后才不紧不慢的移开。 第24章 眼刀 谢语凝眼神都没有半分变化,规规矩矩的坐下,权当不知皇后方才的审视。 而另一端,秦芷音看过来的视线,却仿佛藏了刀子。 ……想也是,秦贵妃善妒又专横,风箫寒一连两日宿在落云轩,她心情能好才怪了。 谢语凝没有理会她的眼刀,懒洋洋的听着皇后说话。 请安结束,她依旧没什么攀谈的心思,径直出了凤仪宫,自然也就不知道,秦芷音正站在不远处的石阶上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一双美目渐渐凝结…… “娘娘。”回到落云轩,妙兰靠近小声说,“秦贵妃那边,是不是要派人暗中盯着些?” 谢语凝挑眉看她。 妙兰忧心忡忡:“奴婢今日偷瞧过几眼,贵妃看您的眼神……怕是得提防一下。” 谢语凝懒懒的倚在榻上:“不必,我们根基尚浅,万一被察觉了,反倒会被她拿了错处。” “可,”妙兰蹙着眉,“放任不顾的话,若是她使计,我们岂非连应对的时间都没有?” 谢语凝却一点都不担心:“放心吧,在摸清楚我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前,她暂时还不会动我,最多,也就是些无关紧要的小惩戒而已,随她去便是。” 妙兰:“……”小惩戒?娘娘您要不要说的这么轻松! 没一会儿,芳玉端着小点心进来了,她把点心放在小几上,端到了谢语凝近前:“今早赶得及,娘娘没用多少东西,这是奴婢吩咐小厨房做的点心,娘娘用些?” “姑姑有心了。”谢语凝笑笑,捏起小巧精致的点心,放到嘴边尝了一小口。 瞧着一旁的妙兰闷闷的,芳玉不由问:“姑娘这是怎么了?” 妙兰犹豫了一下,看了谢语凝一眼,挑着说了几句:“担心咱们娘娘被人记恨。” 芳玉了然:“娘娘可是没打算布局防范?” 妙兰点头,惆怅:“娘娘说我们刚来,不宜有所动作。” “娘娘思虑的很周全。”芳玉笑笑,“姑娘也无需过于担心,如今情势未明,娘娘不动,其他人也同样会有所顾忌,短时间内不会有大动作的。” 妙兰:“……”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老神在在,合着只有她一个人着急! 一直没出声的枳汐看了看门外,问了一句:“怎么不见若伊?” 若伊惯爱往谢语凝身边凑,昨日自作主张也没被责罚后,更是没了忌惮,在皇上过来的时候,几次三番试图入内在皇上跟前露脸,也不知安的是什么心思! 可今儿早上,谢语凝起身却不见她入内伺候,这会儿更是连人影都没见着,倒真是有几分稀罕。 芳玉淡淡笑道:“若伊绣活儿好,绣坊那边送来的帕子花样不好看,我便让她去缝了。” 妙兰纳罕:“她也听话去做了?没闹?” 芳玉神色淡淡:“为娘娘出力,她感激还来不及,岂会不肯。” 枳汐微微一震,明明昨日还在芳玉面前耀武扬威的若伊,这才过去一天不到,怎的就变成这样了? 她不由多看了芳玉两眼,似乎明白谢语凝为何要把人提拔到身边了。 这芳玉姑姑,还真有些本事! 第25章 镇纸 风箫寒给带的药效果很好,昨晚泡了一会儿,今早起来,身上已经没了明显的不适感,腰腿酸痛缓解了七七八八,乏力疲惫也几乎不见了。 加之休息得好,谢语凝的精神好极了,心情也明快了几分。 她懒懒瞧着枳汐妙兰和芳玉的表情,没忍住微微一笑。 芳玉的本事谢语凝是知道的,她也知道,枳汐对芳玉尚存疑虑,不过现在看来,要不了多久,这疑虑就将消散了。 这些丫头的事情谢语凝不想过多插手,更不想适得其反,索性一字未言,由着她们去磨合。 一夜过去,屋子里明显清净多了,有问题的那几个宫人不是被打发了,就是站的远远的,整个正殿霎时间清爽了起来。 谢语凝犯了会儿懒,起身去了小书房。 宫里的女子大都出身世家,几乎都读过书,有些更是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但即便如此,也只有寥寥几人的寝宫里备了小书房,其中还有一部分是妃子向风箫寒特意讨的赏。 谢语凝这边倒是完全不用她操心,从进入落云轩起,这边的一切都归置好了,不仅有书房,里边甚至备齐了各式各样的书籍。 当然,风箫寒昨日找来的那一箱子书是比较特别的,不是市面上已经甚少流传的,就是孤本或孤本拓印,珍贵程度比小书房里的书要高一个等级。 不过谢语凝仔细转了转,抽了不少书出来,发现小书房的书虽不及昨日那箱子珍贵,却也都是难得的好书,一看就是精心准备过的,并无半分敷衍。 谢语凝的心情更好了些,她把书一一摆回去,又走到了宽大的檀木桌案前。 桌子上放着整套笔墨纸砚,全是上好的东西,在外面一物难求。 她拿起雕刻着墨梅的和田玉镇纸,细细摩挲,认出了它出自当代名家张师之手。 说起来,她出阁前,还迷过一阵张大师的作品,奈何张师年近八旬,已经甚少动手,随意一件物品卖出天价不说,没点门路甚至有钱都买不到。 谢语凝托了父亲帮忙留意都没能求得的东西,居然在这里得到了,还得的这么轻而易举。 她不由失笑,把镇纸小心放了回去。 上辈子……她似乎压根没发现这里居然还有这么一样自己渴求了很久的东西。 谢语凝微微陷入沉思,她曾经是不是,连小书房都没怎么进过? 过往恩怨尤在脑中不住徘徊,但许多的细枝末节,却好像已经想不起来了。 除了恨之入骨的苏家,跋扈得无法无天的秦贵妃,以及闷声搞事的皇后,其他的细节,谢语凝不知是不是因为没放在心上根本没注意到,还是已经在潜意识中忘却,只觉得,那段鸡飞狗跳、和风箫寒“不死不休”的日子,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她闭了下眼睛,深深吐出一口气。 抽出一张上好的宣纸,谢语凝挥退了所有伺候的人,自己亲自动手研了墨,提笔,在纸上一一记下上辈子经历的事情,把所有细节认真的梳理了一遍。 第26章 上门 下了朝,风箫寒直奔落云轩,却在正殿扑了个空。 他问了一个宫女,才知道谢语凝去了小书房,稍作犹豫,转身出了正殿。 小书房离正殿不远,风箫寒没多久就到了地方,只是打眼一瞧,却见外面站了一堆宫女,就连谢语凝身边那两个陪嫁丫环都没有入内侍候。 风箫寒不由拧了拧眉,加快了步子。 一众宫人见是他,连忙跪地行礼,风箫寒没工夫理她们,直直走到门边,担心大过了理智,连问都没想起来问,就抬手轻叩了房门。 “语凝?”出口之时,声音不自觉放轻了几分。 里头正出神的谢语凝被这一声轻唤拉回神思,她看了看自己梳理出来的东西,折起放入衣袖,起身去开了门。 “陛下?”她微微茫然,“怎么突然过来了?” “来陪你用膳。”风箫寒上下打量着她,小心翼翼的问,“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谢语凝一头雾水:“?” 风箫寒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似乎理解错了,不甚自在的偏了偏视线:“我……朕见无人入内伺候,还以为你心情不好。” 看着这人急得险些忘了这是在人前,差点说错称呼,谢语凝凝重的心情突然像是破了冰。 她不由笑了:“我方才在整理书册,正好想一个人待一会儿,索性就让她们候在外面了。” 风箫寒点点头:“没事就好。不过,你身子还没完全好,这些活儿交给底下的人去做就是了,别累着自己。” “知道了。”谢语凝乖乖应道。 “走吧。”风箫寒伸手去牵她的手,“时辰不早了,去用膳。” “好。” 谢语凝在小书房耽搁了好一会儿,先前尚不觉得,现在倒真觉出几分饿了,她随风箫寒一路回去,刚坐下没多久,午膳就送了上来。 两人用了膳,风箫寒还留下歇了半个时辰,才又赶回去理事。 谢语凝把人送走后,从袖中抽出那张纸,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待仔细记下内容,便将纸张点燃烧了个干净。 她之前没有特意整理过前世的记忆,但现在已经进宫,就有必要把细枝末节都串起来,以免被人钻了空子。 不过这些东西不能示于人前,重新过了一遍,记熟了之后,纸张还是毁去的好。 刚做完这事,就听门外太监来报:“娘娘,李贵人前来拜见。” 谢语凝眉头一挑,轻嗤一声,这才过去多久,就等不及了? “让她进来。”她说。 门外,李贵人有些忐忑的绞着手帕,对于谢语凝,她至今连一丝都没能窥探明白,头一次见面时谢语凝的那份敌意,更是让她耿耿于怀。 虽然其后谢语凝身边的宫女给了解释,表示谢语凝并非刻意针对,但她惯来谨慎,回去琢磨了一阵,越发觉得不像是那么简单。 她原本是想再观察几天的,至少等她确定了谢语凝对她的态度再上门,但…… 想起不久前秦贵妃特意差人送来的纸条,想起力透纸背几乎要把纸张扎穿的那几个字,李贵人都还有些头皮发麻。 第27章 油盐不进 秦贵妃的命令李贵人不敢违抗,但经过这两天,从皇上的种种态度上来看,谢语凝得宠已经是板上钉钉,李贵人私心里也不想惹上谢语凝这样的敌人。 奈何李贵人沉得住气,秦贵妃却早就忍无可忍,又碍于种种原因不好直接上门发难,只能把她推出来探路。 李贵人心里苦,但她没办法,当初选择了投靠贵妃,这会儿便是再不情愿,这一趟也不得不来。 正思虑间,去通报的太监小跑着过来了,他在李贵人身前几步站定,躬身道:“娘娘请您进去。” 没有被拒之门外,李贵人稍稍松了口气,客气的回了几句,便连忙跟着领路太监进去了。 一路被领到待客的偏厅,李贵人被安置在偌大的屋子里坐下,陆续有宫人给她上茶上点心。 李贵人柔柔和和的颔首,端起茶喝了一口,神情猛然一顿,险些没当众把茶水喷出来! 这…… 这是人喝的茶? 她出身低微,吃穿用度已是极简了,却也从未喝过这样的茶! 又苦又涩,仿佛是最次的茶树上摘下来的茶叶,随便炒弄一下就拿出来泡了,味道甚至还不如白水。 李贵人好不容易松泛些的心情顿时又紧张起来,谢语凝这样的身份,怎么可能会拿这种东西来待客,她指定,就是在针对自己! 李贵人脸都皱了起来,但她也不敢忘记自己的身份,愣是忍着把一口茶水咽了下去,憋的眼眶都微微泛起了红。 茶杯被礼貌的搁回桌上,其后等待谢语凝出现的一个时辰里,李贵人都没再碰过一下面前的东西,连带着那盘看上去不错的点心,她也谨慎的没有去试。 等得都快麻木的时候,谢语凝终于姗姗来迟,她懒洋洋的踏进屋子,被枳汐虚扶着坐到了上位。 “嫔妾参见娘娘。”李贵人起身行礼,悄悄扶了下桌子,缓和了一下微微发麻的腿。 谢语凝把一切看在眼里,却故作不知,态度模糊道:“李贵人久等了。” 至于为何让她等这么久,谢语凝明显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李贵人眯了眯眼,微笑:“是嫔妾突然上门叨扰,先前也未曾派人知会,恰好撞上娘娘有事也是正常。” 谢语凝不置可否,抬手示意她坐下:“李贵人前来,可有要事?” “非是要事。嫔妾正好从落云轩路过,便想着进来问个安,若娘娘无聊,正好能陪娘娘说说话。” “李贵人有心了。”谢语凝话这么说,言语中却不甚在意。 简单的寒暄结束,谢语凝懒得搭话,李贵人只能绞尽脑汁,把示好的话都挑着说了个遍。 可即便如此,还是只得了几句简短的回应,气氛没见半分热络不说,反倒渐渐凝结。 心思玲珑如李贵人,在完全油盐不进的谢语凝跟前,终究还是没了用武之地。 她尴尬的自说自话了一会儿,实在无话可说了,只好起身告辞。 谢语凝没有任何挽留的意思,招招手,直接让人送客。 送客的动作爽快极了,也扎心极了。 第28章 弈棋 “娘娘,”围观了全程的枳汐走上前,“您既不喜欢李贵人,又何必让她上门平白添堵?” 谢语凝没什么情绪的站起身,准备回主殿:“堵的是她自己吧,大概还不止她一个。” “你不觉得,惯来会装模作样的人突然装不下去,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么?” 枳汐:“……娘娘这是何意?您以前不认识李贵人,缘何说她惯爱装模作样?” 谢语凝眸色渐冷,低讽一笑,却久久不发一言。 看出自家娘娘的心情骤然变得极差,枳汐也不再问,一路沉默的陪着她回到了正殿。 枳汐为人稳重,在涉及感性方面,口齿稍显笨拙,安慰之言愣是半天都没有憋出一句。 她看着谢语凝仍旧阴郁的脸色,心头担忧,有心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却因为不明缘由,担心随意开口会不小心踩到禁区,斟酌了半天也没能找出合适的话。 枳汐微微着急,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门口,妙兰怎么还不来! 只可惜妙兰被派去做别的事了,此时正跟在芳玉后头细心聆听,根本不知道枳汐的煎熬…… 谢语凝的心情确实不怎么好,但她经历过了生死,早已学会了收敛情绪,只一会儿,便若无其事的去做其他事情了,若不刻意留心,根本难以察觉到她的那一点变化。 可没想到,风箫寒却一眼看了出来! 一议完事,风箫寒就马不停蹄的摆驾落云轩,绕路过程中途经秦芷音的锦承宫,銮驾却连一丝停顿也无,直直经过锦承宫大门,直奔落云轩去了。 秦贵妃得到消息匆匆出来,却只远远看到脚步匆匆的那行人已经模糊的背影,气得回去就砸了一屋子的珍贵摆件。 贵妃如何发疯风箫寒并不关心,他归心似箭的踏入落云轩正殿,只是刚和谢语凝说了三句话,就微微拧起了眉。 风箫寒观察着谢语凝的神色,轻轻握住她的手,试探问:“不高兴?怎么看你恹恹的?” “有吗?”谢语凝惊诧,“臣妾很好,并无不适。” “……你没有不开心便好。”风箫寒略一思索,轻轻把谢语凝揽入怀,宽大温热的手掌一下下轻抚着谢语凝的背,仿若对受了委屈的小孩进行温柔安抚。 谢语凝眨眨眼睛,有点搞不懂风箫寒的意图,不过……被这样抱着还是很舒服的,她也就乖乖依着风箫寒,没有从他怀里起身。 “阿凝喜欢弈棋么?”良久,风箫寒突然温声问了一句。 谢语凝:“还好。” “那,我们对弈一盘?”风箫寒看着她,“再添个彩头,输家答应赢家一个条件,如何?” “唔。”谢语凝自重生以后整个人都懒懒的,仿佛上辈子心灰意冷的感觉延续了一部分过来,缺失了不少活力。 她闲下来除了看书,若非必要,都是懒得动弹的,但风箫寒提起弈棋时上扬的语气,让她想起了自己尚未认识苏怀谨时的肆意飞扬,莫名生出了些怀念。 “好啊!”谢语凝被挑起兴致,便不再犹豫的应了下来。 第29章 条件 宫人很快摆上了棋盘,谢语凝捻起一枚棋子把玩,棋子为白玉所制,精致小巧,通体温润,落于棋盘上时还会发出一道轻微的声响——“啪”,听起来莫名悦耳,让人不自觉跟着愉悦。 “喜欢吗?”风箫寒看谢语凝来来回回玩了几次,带笑的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宠,“之前就让人送到了落云轩,一直收在库房,我还以为,你已经瞧见过了。” “未曾。”谢语凝收了玩心,把棋子一落,示意风箫寒落子,“臣妾这两日身子犯懒,尚未过问库房里的东西。” 风箫寒失笑:“回头让你身边的人去核对下清单,自己的东西,总归是要清点一下的。” 谢语凝看着棋盘:“若臣妾懒得折腾呢?若东西丢了,陛下是不是要罚我?” “若东西丢了,”风箫寒从棋盒中捏起一枚黑子,“让人再给你送一批来便是……你若真不想劳心,倒也无甚妨碍,左右不过些身外之物,这座皇宫里最不缺的正好就是这些。” 谢语凝:“可,那些东西里有一部分是陛下御赐的吧?遗失御赐之物,陛下也不怪罪?” “御赐,呵……”风箫寒无奈轻笑,“御赐之物,也不过是我送你的东西,丢了便丢了,何至于怪罪。” 谢语凝指尖一顿,眼中泛起的那抹涟漪却很快被她遮掩了过去。 一盘棋下得胶着,两人你来我往的过了数招,都还没能见高下。 谢语凝本身棋艺不差,但风箫寒的水平,应当比她精湛才是,虽不至于被打的无力招架局势一边倒,但也不应该像现在这样,久久未分出来胜负。 谢语凝捻着白棋,斟酌许久才落下,她看着对面只犹豫了一小会儿就落子的风箫寒,心念微动,故意在棋盘走错了一步,让她本就不占优势的棋局出现了一个明显的漏洞。 只要风箫寒抓住这个漏洞,谢语凝这盘必输无疑。 但,风箫寒避开了。 他就像是没看见一样,就这么避过了谢语凝的“死穴”。 作为一个棋艺佼佼的人,根本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谢语凝意味深长的看了风箫寒一眼,若无其事的继续把手伸向了棋盒。 毫无悬念,谢语凝赢了,赢的并不轻松,差距也很微小,但她还是赢了。 风箫寒一笑,轻叹:“语凝之棋艺着实令我惊叹,我输了。按事先约定,我需答应你一个条件,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谢语凝:“想要什么都可以?” 风箫寒点头:“什么都可以。” “那……我若想做贵妃,也可以么?” “我回头便让人拟旨。”风箫寒的语气认真了起来。 其实他一开始就是想封谢语凝做贵妃的,只是现如今的朝堂尚不是他一人能说了算,谢家虽占了个尚书之位,家族势力到底还是差了一等,谢语凝封妃无可指摘,可封贵妃,多少就有点勉强了。 风箫寒原是想不管不顾,也不打算和朝臣商量,直接把位分定下来,但最后又担心此举会给谢家带来过大的关注,让谢家陷入麻烦,再三考虑过后还是作罢了,只规规矩矩的封了凝妃。 第30章 玩笑 况且,那个时候风箫寒已经知道谢语凝可能不愿意进宫,他想着,如今尚没有办法给谢语凝后位,贵妃和妃,似乎也没太大差别。 至于秦贵妃那高上去的“一等”,有他护着,也总不能让人欺负了谢语凝去。 不想给谢家带去麻烦,惹得谢语凝对他的观感更差,谢语凝的位分终究就这么定了下来。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人已经进宫,给后妃晋位分,是作为皇帝的风箫寒独有的权力,那些大臣管天管地,也管不着他给自己的心爱的女子升地位。 而且,谢语凝现在的身份是凝妃,只需寻个合理的由头,便是谢语凝进宫时日浅,也不是不能破格直接升一级,到时候也牵扯不到谢家的门第,当真是皆大欢喜。 风箫寒心里一合计,突然就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甚至还略有些懊恼,自己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眼见着风箫寒越来越来劲,随口一句玩笑的谢语凝反而傻了,她连忙阻止:“陛下,臣妾开玩笑的,当不得真!” 风箫寒:“玩笑?” “是!臣妾不想当贵妃,现在这样就挺好的,我方才只是一时起了玩心,并未觊觎过贵妃之位!” “算不上觊不觊觎,能给你的,我都会给你。”风箫寒越过棋盘握住她的手,“只要你高兴,一个贵妃的名号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谢语凝先是错愕,后是惊骇:“陛下,这话若是让旁人听见,可是要惹出大乱子的!我无心贵妃之位,方才真的只是戏言,陛下莫要当真!” 开玩笑,她才进宫几天啊就升贵妃? 她可不想把所有精力拿来应付那些或嫉妒或另有心思的妃嫔! 就算要当贵妃,那也得等她资历足够,或是立了什么功劳再说。 也怪她,刚刚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一开口就来了这么一句,本意是想在试探风箫寒底线之余,顺便逗逗风箫寒的,结果弄巧成拙,反倒坑了自己一把。 大概是谢语凝拒绝的语气太过坚决,原本已经想好要怎么操作的风箫寒也迟疑了。 他仔细观察了谢语凝好一会儿:“你当真,不要贵妃的名号?” “不要。”谢语凝斩钉截铁,而后又笑着补了一句,“至少短时间内不想要。” 风箫寒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也不再勉强:“也好,依你便是。既如此,再重新想一个条件吧。” 不生气谢语凝的逗弄,甚至还好脾气的让她重新提条件…… 谢语凝看着眉眼温和的风箫寒,突然有了那么一丝不自在。 她垂下眸子:“过段时间,我便可以请旨回门,按例,应是可以在家中住两三日的。” 风箫寒抿唇:“确是如此。” 谢语凝继续道:“臣妾和父母感情要好,如今离家,心中颇为不舍,若是可以,望陛下能恩准臣妾回门之时在家中多住几日,这便是臣妾如今最想要的了。” 多住几日。 风箫寒的唇顿时抿得更紧了,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沉闷了下去。 第31章 特许 大概人都是贪心的吧。 觉得谢语凝会抗拒自己的时候,风箫寒想着,只要谢语凝不恨他,便是入宫后不愿见他不愿理他,他也知足了。 可没想到之后的发展是那么的猝不及防,谢语凝非但没有讨厌他怪罪他,反而对他如此温和,甚至自愿和他行了夫妻之礼。 其后更是对他不见丝毫排斥,给他亲近,给他抱,允许他陪她用膳,愿意让他留宿…… 才两天。 才两天而已!风箫寒已经习惯且贪恋起了这个有谢语凝在的落云轩。 他每天一下朝,就迫不及待的想跑来见她,哪怕两个人只是安静待在屋子里,各做各的事情一句话不说,风箫寒也觉得无比的满足和安心。 他想一直这么和谢语凝待在一起,抬眼就能看见她的日子,仿若掺进去了某种迷惑人心的东西,让他沉溺,让他上瘾。 此时只是听说谢语凝要回门,风箫寒心里都是一个咯噔,只要一想到那个场景,想到空空荡荡的落云轩,他的心都仿佛空了一块。 更何况,谢语凝还想要多在家住几日! 风箫寒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沉沉的,闷得他难受,他想拒绝,想让谢语凝换个别的条件,哪怕再难做到都可以。 但他不能这么说,他不能剥夺谢语凝的快乐。 她想家了,想和父母多住几日,这是人之常情,再正常不过。 谢语凝今日情绪不对,他提出对弈,他添了彩头,他故意不着痕迹的输给谢语凝,就是为了哄她高兴。 他想满足谢语凝的心愿,不管她是为了什么事情不开心,至少在另一个心愿得到满足时,她能得到短暂的放松和快乐。 风箫寒知道只要自己点头,谢语凝的心情肯定会变好,所以,他根本没有别的选择,他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陛下?”见风箫寒的神色变幻了好几次,谢语凝纳闷的出声询问。 她只是想在家里多住几天,这个要求,很为难吗? 谢语凝虽然想不明白,但还是善解人意的开口:“若陛下另有打算,觉得臣妾所求有所不妥,那便算了吧,就当臣妾没有提过此事。” “不是。”风箫寒有些着急,生怕谢语凝误会,“没有不妥,想家乃人之常情,你想在家里待多久呢?” 谢语凝沉吟:“七、七日?” 原本后妃回门,正常也能待个两三天,她提七天,应该不算太过分吧? 风箫寒的眼睛耷拉了下去,沉闷的声音里似乎都染上了不情愿:“那……便依你罢。” 谢语凝眨眨眼睛,试图捕捉风箫寒的情绪,可惜无果,只能作罢:“那便多谢陛下了。” 风箫寒勉强的扯了扯嘴角,给出了一个自以为十分大度的回应。 因着风箫寒的一番“特许”,谢语凝被李贵人败坏的心情彻底好了起来,她满是雀跃的和风箫寒共用了晚膳,又欢欢喜喜的被枳汐妙兰拥着去了浴池沐浴。 而被留下的风箫寒看着她轻快离开的背影,长长的叹出了一口气。 第32章 制衡 压了压微涩的情绪,风箫寒扬手叫了许岩过来。 “陛下?”许岩恭敬的弯身,等候风箫寒吩咐。 “去查查,今日落云轩可有发生什么事,或者,凝妃可有何异样。” 许岩愣了一瞬,很快颔首应下:“是。” 许岩身为风箫寒身边的大总管,办事能力自是毋庸置疑的,也就一刻钟左右,他就步伐匆匆的回来了。 风箫寒站起身:“如何?” 许岩压低了声音:“今日,李贵人来过一趟,奴才旁敲侧击的问了几个人,似乎就是在见完李贵人后,娘娘就不太对劲了,连带着枳汐姑娘的神情都有些凝重。” “李贵人……”风箫寒拧着眉咂摸着这三个字,试图从记忆深处把这个人挖出来。 许岩一看就知道陛下是忘了这号人,连忙上道的提醒:“工部右侍郎李施大人家的小女儿,您登基的那一年选秀入的宫。” “李施。”这下,风箫寒想起来了。 当年选秀意在制衡王家,选的都是朝廷官员家的女儿,当然,他从一开始就并未强制让大臣把家中小姐送入宫中,打的都是自愿的名号。 王氏专权,他刚登基的时候朝堂几乎是王家的一言堂,他别说皇帝威严,就连性命都难以掌握在自己手中。 当时风箫寒虽在暗中培植了一批自己的势力,但还不足以与王家抗衡,为了削弱王家的势力,也为求自保,他只能选择一个野心重胆量大手段狠戾,但又能拿捏得住,出身也一般的大臣扶持,他那时可选择的对象不多,犹豫过后勉强挑中了秦家。 但他尚不能直接和王氏对上,考虑再三,最好的办法便是把秦氏女封为贵妃,借着宠爱贵妃的名头,做一个似乎昏了头的君主,一点点给秦家放权,壮大秦家以制衡王家。 秦芷音的进宫,其实也是她自愿的。 在风箫寒故作苦恼,暗示自己想要扶持可用之人替自己办事,但又担心朝臣忌惮王家选择蛰伏之后,秦芷音的父亲秦安就动了心思,他早已看不惯王家的跋扈嚣张,又嫉妒其权势滔天,正愁没有机会一展抱负,就得知了风箫寒的“为难”。 于是,秦安毫不犹豫的表了忠心,他不怕输,只想全力一搏,争一争这朝堂一把手的位置。 君臣二人达成共识,即便各有盘算,心中都明白对方的意图,但互惠互利各取所需,又都是心甘情愿被对方利用,因此合作得很顺利也很愉快。 秦安膝下有三个女儿,其中秦芷音是他最宠爱的,他心里明白送进宫的女儿可能面临着很大的危险,私心里并不想选秦芷音,但秦芷音在知道他的打算后,竟直接求到了父亲跟前。 风箫寒不知道秦安和秦芷音是怎么商量的,只知道秦安打算送进宫的人选似乎换了一个,但不论如何,秦安已经提点过秦芷音,风箫寒后宫佳丽三千,不可能对谁动真心,秦芷音自愿入宫,便是接受了这一点。 世家女子为了家族做出这样的选择再寻常不过,各取所需而已,只要一开始说清楚,双方皆出于自愿,风箫寒自然没什么心理负担,也不在意最终定下的人究竟是谁。 于是,后宫之中很快便多了位风头几乎盖过皇后的秦贵妃,前朝也出了一个敢和王家叫板,势力渐大的秦尚书。 第33章 后妃 而后,局势一路急转,王家几次行事被阻之后,终于坐不住了。 大概是风箫寒演得实在逼真,导致王氏众人再三观望试探,还是觉得风箫寒很可能就是在对皇后失了兴趣后,被新鲜的美人迷了心智,才被哄着给了秦家这么多权柄,偏偏秦安又是个手段狠的,疯起来不管不顾,王家硬碰硬难免也会有所折损。 于是,王家想了一个招,把王皇后的堂妹并几个可以拿捏的女子一道送进了宫,想着总能有那么一两个入得了风箫寒的眼,到时候只要能分去秦芷音的宠爱,秦家自然也就不敢如此猖狂了。 风箫寒那时还不敢贸然和王家硬碰硬,那些被王家“精心挑选”出来的女子他没有拒绝的余地,但他也不想顺了王家的意,索性借着他们送美人时的“好意劝谏”顺势提了选秀,选了些自己看重的大臣家送来的女儿,以此打破了王家的好算盘。 当然,这些大臣送女儿进宫,也都是出于对风箫寒的示好,有眼红秦家、蠢蠢欲动想效仿的,也有单纯想向风箫寒表忠心的,但无一例外,所有进宫的女子,都是在经过家族权衡后做下的决定,皆是出于自愿。 风箫寒当时为了掩人耳目,为了不让王家针对那些真正忠于自己的忠臣,一并挑了很多想要攀附权势的钻研之臣家的女儿混在其中,李贵人便是这样进宫的。 是以,他的这些后妃家世、权位皆有出入,虽都是朝臣家的女儿,但高者位列尚书,低者不过刚够资格上朝的五品官员,良莠不齐,反倒让王家陷入迷惑,至今没有轻举妄动。 从一开始,风箫寒娶王氏女就是迫不得已,而后的秦贵妃和选秀进来的一众后妃,更是为了制衡王家而不得不做下的选择。 风箫寒对这些女子无意,自然给不了所谓的感情,更没有任何“雨露均沾”的心思。 他虽然也明白,这些后妃都是为了各自的家族,或是自己的前程和荣华富贵才选择的进宫,但他多多少少还是耽误了这些女子,是以只能在旁的方面尽量补偿。 他不喜欢去后宫应付这些各怀心思的妃子,如非必要,都是能躲则躲。因而那些位分低的、家族也不曾崭露头角的宫妃,风箫寒几乎没怎么踏足过她们的寝殿,只在吃穿用度上尽可能的给足了她们优待。 这样的模式从第一批后妃进宫便是如此,时间久了,风箫寒自然不可能记住每一个妃嫔,尤其一两年没见的那些,早就没有多大印象了。 这个李贵人,若非许岩提醒,他也早就忘了这个人。 想到这里,风箫寒沉吟了片刻:“派人去查查李贵人的情况,尽快。” “奴才领命。” 安排好这事,风箫寒再次让人抬了浴桶进来,纡尊降贵的凑合着沐了浴。 谢语凝回来后,风箫寒依旧挪了小暖炉,亲自替她烘干长发。 两人收拾妥帖躺上床,时辰已经不早了。 谢语凝尤在盘算着不久后的回门,风箫寒想着各种各样的事情也有些心不在焉,两人竟都没能酝酿出睡意。 第34章 日上三竿 不知过了多久,谢语凝终于有些困了,她尽量轻巧的翻了个身,避免吵到一动不动应该已经睡着的风箫寒,没想到下一刻,就被人从身后抱了上来。 “没睡着?”风箫寒的声音里,没有一点睡意。 谢语凝骤然放松下来:“嗯。陛下也是?” 风箫寒没说话,轻轻蹭了蹭她的耳朵以示回应。 谢语凝微顿:“陛下有心事?” “算是吧。” “……要紧吗?”后宫不得干政,谢语凝不好多言,只斟酌着这么问了一句。 “没事,是我自己的私人原因。”风箫寒没有提及自己的涩意,含糊了过去。 谢语凝煞有介事的应了,想了想,选择了不去过多干涉。 风箫寒又将她抱紧了一些,静默许久,就在谢语凝准备闭眼睡觉的时候,一双柔软的唇贴上了她的耳垂。 “嗯……”风箫寒的吻从耳根下移到脖颈,越来越不受控制,谢语凝不由轻哼一声,被风箫寒掰正身体压了上来,被迫仰起头承受了他给予的一切。 ……………… 不知道怎么回事,今晚的风箫寒有点凶,动作也有点急,仿佛想借着此事发泄些什么。 不过即便如此,谢语凝仍是感受到了风箫寒的珍视,他始终注意着分寸,没有弄疼她,只是过于强势的索求让她有些难以招架,结束后,她累得连眼皮子都抬不起来了。 一闭眼就沉沉睡了过去,等再次醒来,已经日上三竿。 谢语凝懵了一会儿,意识回笼后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又“嘶”了一声跌了回去。 这……怎么比第一回还夸张? 明明也不算多疼,但那股子酸涩和浑身无力,却让谢语凝黑了脸。 “娘娘?”守在外面的枳汐听到动静,连忙绕过屏风走了进来,试探着轻声问,“您醒了?” 谢语凝没吭声,默默拉过被子遮好满身痕迹,缓了缓才让她掀起床帐。 “什么时辰了?” “已快到辰时末了。”枳汐小声回。 “辰……辰时末?”谢语凝整个人都不怎么好了,“你为何不早些叫我!” 辰时末,早已过了请安的时辰! 枳汐声音更小了:“是陛下吩咐的,他让奴婢们不要吵到娘娘睡觉,至于皇后那边,已经着人去说过了,娘娘今日无需去凤仪宫请安。” 谢语凝:“……” 行吧,仇恨值又拉高了。 她叹了一声,复又重新躺了回去。 也罢,这辈子大概是注定要腥风血雨了,提早些便提早些吧…… 又在床上赖了小半个时辰,谢语凝才慢吞吞的起身,简单沐浴了一番,服了避子药,收拾妥当后喝了一小碗粥,便倚去窗边继续看书了。 同一时刻,凤仪宫,众妃的脸色却极其精彩。 就在不久前,许岩派了徒弟到凤仪宫,当着众妃的面“转述”皇后,今日凝妃身子不适,皇上特意免了凝妃的请安。 一石激起千层浪,简单的几句话,却让殿内的气氛骤然降到了冰点。 秦贵妃瞬间沉了脸色不说,就连一向没什么起伏的皇后,也微妙的露出了点不悦。 第35章 君恩 其后一段时间,所有妃嫔都极有眼色的闭了嘴,开启了谨言慎行的模式,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触了霉头被迁怒。 请安本就是为了表示对皇后的尊重,彰显皇后权威的同时,也方便皇后管束嫔妃。王皇后性子冷淡,不爱同秦贵妃一般四处炫耀,通常都是简单训诫几句,走个过场就会让嫔妃各自回宫,若是遇到皇后怠懒,请安的时间甚至还没有路上的时间长。 可今日却一反常态,所有人静坐殿中,一直待到现在都没被准许告退,偏偏又无人开口说话,连带着气氛都变得诡异了起来。 “皇后娘娘,”不知过了多久,裕妃轻咳了一声站起身道,“嫔妾近来染了风寒,身体不适,不知,可否允准嫔妾先行告退回宫?” 皇后抬眸瞥了她一眼,才像是如梦初醒,挥挥手道:“本宫乏了,今日便到此为止,都回去罢。” 说完,便起身转进了内间,舒妃略一犹豫,也赶忙跟了上去。 皇后和舒妃走了,但贵妃还不动如山的坐在那儿。 众妃交换了几次眼神,暗戳戳瞥了秦贵妃一眼,皆快速低了头,除去大大方方已经走出几米远的裕妃,竟没一个人敢离开。 秦芷音本就强压着火气,看着底下唯唯诺诺的一群人,顿时更窝火了,她甩手砸了手边的茶杯,愤愤训了几句,才气急败坏的起身出了凤仪宫。 路过最末的李贵人时,还不忘投去一抹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几乎要吃人的目光,把李贵人直直吓了一咯噔。 “呵。”在人走后,宁嫔嗤笑一声,满是嘲讽,“在后宫横行霸道这么些年,还真是难得,能见着她这般落魄。” “你小声些!”旁边静贵人拉了她一把,“且不说凝妃能得宠几时,即便今后真的凝妃独宠,秦家也同样是皇上倚仗的朝廷重臣,无论如何,贵妃的事都不是你我可以议论的!” 她们两人入宫之前就认识,因着都不得宠,又同被秦芷音欺压了两年,感情反倒比从前还要好。 自进宫后,亲眼见过风箫寒的独宠无双,连当初权势滔天的王家都奈何不得,宁嫔和静贵人早就明白了帝王之心难测,也感受够了帝王的冷情,早就不奢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入了皇上的眼,如秦贵妃一般荣华无双。 尤其现在,凝妃刚进宫,竟隐隐已经取代了秦贵妃的位置,便是当初秦贵妃正得宠时,也不曾见过风箫寒这般的迷恋和沉溺。 这更让宁嫔二人彻底熄了心思。 ——毕竟,若她们真有机会,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没能让风箫寒多看一眼了。 都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风箫寒连喜欢了这么久的秦贵妃都能说断则断,她们出身不高,更经不起这样毫无预兆的帝王好恶所带来的或嘲讽或是落井下石。 不想争也不敢争,维持现状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只不过,君恩虽然已经不奢望了,但一直欺负她们的人,她们可还没忘呢! 第36章 痛快 “怕什么!”宁嫔愤愤,“她这些年仗着得宠随意欺辱我们,还不许我议论几句了?” “还是小心为上。”静贵人苦口婆心,“秦家我们惹不起,她得不得宠都还是贵妃,万一被她知道了,以后指不定怎么针对我们呢。何况,皇上说不定就是新鲜,等过一阵,也许就又想起她来了……” “那怎么行!”宁嫔冷道,“我倒不怕她针对,但她若真能复宠,才真真是让人不痛快。” 她琢磨了一会儿,突然看向静贵人,勾唇:“姝静,我们还没拜会过凝妃吧,不若今日挑个时间,去落云轩坐坐?” 静贵人简直要被她的胆大包天吓死:“消停会儿吧,现在局势不明,还不知道凝妃能得宠多久呢。再说,今天皇后和贵妃都明显在气头上,这个时候去落云轩,不是摆明了和她们作对么!” 宁嫔撇嘴:“秦贵妃都自顾不暇了,哪儿顾得上我们。我要是她,这会儿指不定怎么急着挽回皇上的心呢,再不济,也该是仗着位高一等去找凝妃麻烦,哪有心思管其他无关紧要的人。” “就算现在顾不上,等以后她腾出手来,你觉得以她那么记仇的性子,能让我们好过么!”静贵人无奈道,“算我求你了,先别搞事。”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又补充了一句:“就算心里不舒服想落井下石,也得等一个万无一失的时机,不小心把自己给搭进去可不明智。”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宁嫔向来没有静贵人心思缜密,被她再三拦着,也只能把自己幸灾乐祸、甚至想火上浇油的想法暂时收了起来。 宁嫔和静贵人一起走了,其他的妃嫔三三两两一起,亦是各有盘算,看热闹的、观望的、另有主意的,心思各异。 但这些人中,却没几个真正为了秦芷音担心。 或许是秦芷音这两年的跋扈已经让许多人心里不满,也或许是她一人独占盛宠太久早已惹了其他人嫉恨,总之,看到她仿佛要失宠的样子,众人心里除了想借机做点什么,就只余下痛快了。 哪怕是贵妃一派,其实也没几个真的为她忧心。 包括李贵人。 李贵人当初投靠贵妃,是想借着贵妃的势给自己捞点好处,可没想到,秦芷音根本就只把她当做了一个奴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还总是颐指气使。 她虽然不敢反抗,心里却也谈不上信服,秦芷音吃瘪,她虽不至于幸灾乐祸,却也只想冷眼旁观。 实在不行,等贵妃彻底失势后,换一个人巴结便是。 不过当下最要紧的,还是想想该怎么跟秦贵妃交代…… 上次去落云轩探凝妃虚实是逼不得已,奈何凝妃此人更不好懂,接触时间太短,她根本摸不透情况。 李贵人本想着,等过几天掌握了更多的信息再去给贵妃回话的,是以昨日拜访谢语凝后,她并未急着去锦承宫。 可如今看来,大概又要硬着头皮过去,被劈头盖脸一顿骂了。 第37章 不好意思 落云轩中,谢语凝闲适的翻着书,同时侧倚在软榻上,由着芳玉替她按着腰背。 芳玉手法好,力道适中,按了这么一会儿,她身上的酸软感少了些,身子也松快了不少。 一舒服起来,人就开始犯困。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中的书再没翻动一页,直至渐渐脱了手。 芳玉侧头一瞧,谢语凝已经闭上眼睛小憩了起来。 她无声笑了,示意妙兰枳汐噤声,回身收起书,继续给谢语凝按摩起来,手下的力道也放轻了不少。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推门声响起,许是觉得里头的气氛过于安静,本想通报的许岩直接自主消声,先探查了一下情况,侧身将风箫寒让了进来。 风箫寒大概猜到了什么,步子下意识放轻,走到里间,才看见谢语凝正躺在榻上,背对着他的方向,看不真切,似乎已经睡着了。 枳汐芳玉等人见他进来,皆停下手里的事要上前行礼,被风箫寒抬手阻止,他看了看谢语凝,又看了眼芳玉。 芳玉了然的伸手比划了一下,风箫寒也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他微微一笑,挥了挥手,把所有人赶了出去,自己则轻轻走到软榻边坐下,接替芳玉,动作小心的替谢语凝揉起了腰。 谢语凝原本只是浅眠,模模糊糊感受到揉腰的力度似乎变了些,但好像更舒服了一点,于是,她也就顺着这力道,放任自己真正睡了过去。 * “语凝?”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温柔轻唤,把谢语凝从睡梦中叫了起来。 她意识朦胧,尚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听熟悉的声音带着点哄的道:“先起来用午膳了,困的话一会儿再睡。” 午膳…… 谢语凝眨眨眼睛,后知后觉道:“已经到用午膳的时辰了?” “嗯。”风箫寒把她抱起来,“你睡了大半个时辰。” 谢语凝揉揉额头,复又抬眼:“陛下什么时候过来的?” “你刚睡下不久便来了。”风箫寒俯身拿起谢语凝的鞋,就打算亲自为她套上。 谢语凝被吓了一跳,立刻就要让开,谁知直接被风箫寒握住了脚腕,不容置疑的给她穿好了鞋。 谢语凝:“……”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了。 风箫寒没顾她的惊诧,让人端水进来净了手,便带着谢语凝去外间用膳了。 “抱歉,昨晚……”饭吃到一半,风箫寒像是憋不住了,带着点歉意的道,“是我莽撞了。” 原本,应该再等等的,至少得等谢语凝彻底好了,再行那事。 可他不知道怎么了,一碰到谢语凝,就好像会丧失自己的理智,到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谢语凝本来还不觉得如何,虽然早间醒来,因着身上的酸痛暗暗“骂”过风箫寒,但其实并没有真的生气,时候一过,自己已经完全不在意了。 现在倒好,被风箫寒这么郑重其事的一说,她反倒……有了丝莫名的不好意思。 “陛下,别说了。”谢语凝飞快的给风箫寒夹了一筷子菜,试图堵住他的嘴。 第38章 不存在 风箫寒一怔,随即明白了谢语凝的意思,瞬间笑了起来。 真可爱。 “还笑!” “呵。”这下风箫寒没忍住笑出了声。 自以为凶狠的瞪人的时候,也很可爱。 谢语凝:“……” 搞不懂风箫寒在笑什么,她索性不理他了,埋头郁闷的扒着饭。 用完午膳,谢语凝依旧舒服的倚回软榻上,百无聊赖的翻着书,顺便等着风箫寒出门。 可她等啊等,等了好长一段时间,风箫寒依旧不动如山的坐在那儿,仿佛入定一般,悠闲的翻着奏折。 谢语凝瞧了好几次,终于忍不住开口:“陛下……怎么还不去议事阁?” 风箫寒动作一顿,抬起眼睛看她,笑了笑道:“今日无需去了。” “无需?” “嗯。”大启国每日都有早朝,每十日休沐一次,已经比前朝的三日一朝频繁了数倍,因此,除却早朝,作为皇帝的风箫寒只需批阅奏折处理国事,其余时间都是由他自己安排的。 至于召大臣议事,也是在突发要事或者繁忙之际才需要的,平日里,多半没这流程。 前几日一直去议事阁,也是因为章州那边出了点乱子,但这两天紧赶慢赶的,已经处理得差不多,自然也就不需要再去和大臣商议了。 “这……”谢语凝呆愣住,难得卡了壳。 也就是说,风箫寒,要一直在她这里,待到明天早朝?? 呃,还真是突然呢! 风箫寒被她的反应逗笑:“放心吧,不会搅扰你,你还同之前那样,当我不存在便可。” 谢语凝无语:“这是说当不存在就能当作不存在的么……” 风箫寒低笑一声,装作没听到她的小声吐槽,继续批奏折去了。 于是,这一整天,皇帝都没有踏出过落云轩的大门一步。 * 入夜,谢语凝和风箫寒早早收拾好就躺上了床,谢语凝在风箫寒的怀里安然睡去。 同一时刻,一个头顶笠帽一身黑衣,仿如融在夜色中的人影,却悄无声息的来到了锦承宫。 锦承宫的守门太监见是她,直接侧身把人让了进去。 熟练的拐到小道上,果然没有碰到一个宫人,李贵人深吸一口气,加快步子往寝殿那边绕了过去。 早上贵妃那眼神,摆明了是要找她问话,只是她明面上和贵妃并无关联,所以来只能挑着深夜过来,免得被谢语凝那边知道了,日后对她更加怀疑。 李贵人不由轻叹,她一个小小贵人,却偏偏陷进了这些真“贵人”的争锋相对里去,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整一个进退两难。 早知道,她当初便不动那歪心思了,明哲保身或许还能好过一点。 靠近正殿,李贵人做了一下心理建设,正端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准备进门,就听里面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狠狠砸在地面发出来的声音。 紧接着,又是一阵清脆的瓷器碎裂声接二连三的响起,末了,还传出了一个宫女猝然发出的痛呼。 怎么了这是? 李贵人不由得脚下一顿。 第39章 发火 李贵人脑子飞转,在外面站了会儿,想等着秦贵妃发泄完再进去,不料一不小心弄出了点动静,立刻就被守在门外的宫女给发现了。 “谁?”那宫女高喊了一声,正好殿内动作刚停,没一会儿,门被推开,秦贵妃身边的一等宫女莹儿走了出来。 “李贵人可真是好大的排场,让娘娘等到了半夜呢。”莹儿确定了是她,立刻讽了一句。 李贵人暗暗翻了个白眼,嘴里却连连解释:“晚间过来不容易被人发现,嫔妾也是怕坏了娘娘的事,才……” “行了,有什么话,进去和娘娘说吧。”莹儿不耐烦的打断她,示意她进门。 李贵人眯了眯眼,躬着身子跟了进去。 秦贵妃的寝殿,此刻却是意料之中的一片狼藉。 往日里精美的摆件碎了一地,整洁的屋子变得混乱不堪,就连昂贵无比的特制小几,也被重重砸在了地上……可见它们的主人发了怎样的一顿重火。 李贵人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小宫女,她大概是摔在了地上,额头磕破了皮,双手也被碎瓷器刺伤,流了不少血。 李贵人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提着裙摆走到秦贵妃跟前:“贵妃娘娘……” 话未说完,桌上仅剩的一个瓷杯便被砸在了脚边。 大概是刚上的杯子,里面倒满了茶,这么一摔,烫热的水正好溅出来,一部分溅到了李贵人的身上。 虽然水并不滚烫,还隔着衣袍,李贵人并未被烫伤,但如此不分青红皂白的拿她发泄火气,还是让她脸色控制不住的一沉。 “怎么,你还觉得冤枉?”秦贵妃站起身,一脸阴鸷的靠近。 “嫔妾不敢。”李贵人立时换了副表情,“只是,火气伤身,娘娘可莫要为了那不值当的人,伤了自己的身子。” “不值当的人……呵,本宫看来确实不值当,可对皇上来说,那可是绝世珍宝,值当的不得了呢。” “……”李贵人无语,皇上喜欢凝妃,那您有本事去找皇上质问啊,和我阴阳怪气个什么劲儿。 秦贵妃骤然眯眼看着她:“让你去落云轩,看出什么了?” 李贵人:“凝妃对嫔妾不信任,嫔妾……并未探到太多有用的东西。” “废物!”秦芷音骂了一句,平复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你总能看出,她是什么性子,皇上对她有几分真心吧?” “这,嫔妾没有在落云轩遇到皇上,不过,落云轩的人对她都很恭敬,她偏殿里的摆设也都极讲究,应当……” 剩下的话李贵人没说,她睨着秦贵妃的表情,继续道:“至于凝妃的性子,乖张难侧,阴晴不定,是个不好捉摸的。” “别的呢?没了?” “暂、暂时,就这些。” 秦芷音狠狠闭了闭眼睛,压下了那股想骂人的怒火。 她之前就让人联系过若伊,奈何那是个不争气的,根本没怎么接触过谢语凝不说,如今还被打发得远远的,什么有用的消息也没问到。 其他细作也是一样,完全说不出个所以然。 她本以为李贵人身份稍高些,人也聪明,多少能有点收获,可没想到,居然还是这么不中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