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帘幽梦之萍聚满江红》 1、第一卷 身世浮沉雨打萍 李清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思绪停顿了两秒,昏迷前的最后一幕是回头看见夏宣宁拿着那叠竞标资料抿着单薄的嘴唇眼里还有一丝嘲讽笑意的样子。罢了,这样也好,终究还是谁也不欠谁。把他想要的都给了他,这样他的记忆里自己至少还是有点好处吧。 凝神想了想现在的处境,记得好像是被车撞倒了,之后就没了意识,那自己还有知觉应该是没有死掉的。身体到处都是被车碾过的疼痛移动不得,只好转动尚能灵活转动的眼眸打量着四周围。 眼见之处都是鲜花,娇艳欲滴的玫瑰和清新可人的康乃馨铺满了整个房间,难怪耳鼻之间尽是甜香。应该是医院吧?是谁把自己送过来的呢?夏宣宁?那个男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哪里还会顾及她这条蝼蚁小命,人不能自我期许太高了。那是谁呢?也许是某个好心的路人甲大发善心,上帝会感谢他的!可是这些鲜花又是怎么回事?李清自知素来没有这么好人缘。连父母都不待见的自己,谁又会舍得下这么大本钱到她身上?这一个个疑问让头越加生疼。 忍着手臂的酸涩无力感,想支起这残破的身子按一下床边的呼叫器,至少得弄清楚现在这具身体到底到了什么程度。试了几次,终于半撑起来。缓了缓因这番动作而粗重的呼吸,额角已沁出点点汗渍。 突然右侧的房门大开,一个神情忧郁的女孩走了进来,她蹙着眉头似乎也在自己的沉思里,连李清已然清醒凝视着她的模样的没发现。 “绿萍,你怎么还不醒来?楚濂都已经恢复神智了……不,你还是不要那么早醒来吧!要是你知道自己再也不能跳舞,会有多难过!老天,这是你给我的惩罚吗?……”女孩茫然的把手中的花束插到花瓶里,一边自言自语。 绿萍?一帘幽梦?这是怎么回事?李清有点一头雾水,很想对天翻个大白眼,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这种调侃的心绪了。看来人经历一场生死的考验真的对很多东西都没那么执着啦! “咳咳、咳”大声的咳了几下终于把那女孩从自言自语里拉了出来,她看着半坐起的李清眼神里流露出百般情绪,似惊喜,似犹疑,似失落,似同情…… 看得李清头上的黑线都快挂不住的时候,女孩才回过神似地走近她,略带迟疑的伸出小手摸了摸她的面颊。 “绿萍,你醒了吗?真的是你醒了!”女孩似乎狠下了一番决心的说,“你睡了这么久终于醒来了,我、妈妈、爸爸、还有楚濂都想你很久了!你怎么舍得就睡这么久不理我了!” “绿萍?”李清的头被女孩吵得越来越疼,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对自己的称呼,“你叫我绿萍?” “绿萍!你怎么啦?你是我姐姐绿萍啊!我是汪紫菱,你是汪绿萍啊!” 李清有点接受不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她已经死掉了?然后来到《一帘幽梦》的世界里成为了那个泼妇恶女汪绿萍?老天爷!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到她的身上? 脑子里突然出现很多画面,好像突然回顾了绿萍短暂的一生。这个美丽骄傲的女子,从来都是万家称羡的榜样般的存在。她有最美丽的外貌,有最完满的家世,最疼爱的父母,最怜惜的妹妹,还有最知心的爱人和朋友。这样被神眷顾存在的女子,有着一颗善良的心。她热爱着自己身边的一切给与她爱的人们,热爱着自己眷恋一生的舞蹈事业,她优雅又完美的生活在这个世界里。可是现在一切都破碎了。演出完楚濂和她一起驾车庆祝,然后发生了车祸,迷茫间听到医生说要把失去知觉的右腿截肢,强撑精神的拒绝……这辈子都不能跳舞了,还成了残疾……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呢?妈妈在耳边说着,勇敢一点吧,“绿萍,海伦凯勒既瞎又聋又哑,还能成为举世闻名的作家,你只失去一条腿,可以做的事还多着呢!”可是,她已经很累了,从小就是按照妈妈给的公主淑女的模式生活,现如今一切却失去了意义。她不是海伦凯特!她只是在沧海里飘摇的浮萍…… 2、第一章 浮萍飘泊本无根(二) 那个绿萍也死掉了吗?失去了那层包裹在身外的美好外衣,她可怜得只剩下所有人的同情。记得在书里,原来的绿萍也是在这里消失的,右腿被截肢后失去了舞蹈的资格,嫁作他人妇才发现一直以来以为的爱情都是虚伪的谎言,妹妹十年的暗恋和楚濂的钦慕都将她视为无物,父亲的出轨、背叛和母亲疯狂的破坏、打压,原来幸福的家――最后支撑她的精神支柱,都消失了……怀着对这一切的怨恨,开始自暴自弃自怨自艾的生活,展开自以为的报复之后,让所有人都生活在噩梦里,然后大家都记住了紫菱的善良、楚濂的隐忍、费云帆的大度和无辜,父亲对爱情的责任感…… 李清从恍惚中恢复的时候眼前已经站满了人。先是紧张的朝右腿处看去,幸好,绿萍昏迷前的坚持还是有效果的,就算是毫无知觉,腿也还在,在她看来只要四肢仍在,那就不算完全没有希望……然后才把目光转向周围。 保养得当的中年美妇双目含着泪颤抖的抓着她的左手,嘴里还喃喃的念叨着,“我的绿萍终于醒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妈妈会在这里陪你……”她身边的男人眉头皱成了山川状,带着哀痛的神色里却还是从笔直的站姿中透着一点坚毅,右手揽着女人的腰,左手轻轻的安抚着她还在战栗的身体,慈爱目光所及之处也是仍躺在床上的李清――或者说现在的绿萍身上。 起初那个女孩有点瑟瑟的站在床脚处,大眼睛里已经褪去了开始复杂的眸光,只剩下仿佛单纯的关心和悲伤,眼角处还有一滴凝结的泪,让人有忍不住帮她拂去的冲动,纯白得像只小兔子,只值得人抱在怀里好好宠溺。 右手边还有一对憔悴的夫妇,妇人靠在丈夫的怀里,明明是北方女子爽朗的身型,这会儿却仿佛已经没有支撑身体的气力。 这些人,就是绿萍现在最亲近的所在吧!李清用力撇去心里的那丝伤感的情绪,中年美妇应该就是汪妈妈――舜娟,而她身边的男人就是那个抛弃妻女的汪爸爸――汪展鹏了!爱做梦的紫菱看起来也不是书里的那么无知啊!善良的楚爸楚妈对于绿萍的苏醒又会有什么样的想法呢? 李清敛了敛打量的眼神,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很好,重新捡来的人生和已知的剧情发展。不好好利用一下现有资源,怎么对得起老天爷的这场游戏啊! “我这是怎么了?”李清开口才发现嗓子干涩得厉害,“水……” 舜娟忙不迭的从汪展鹏手里接过水杯,放到李清嘴边,“是妈妈疏忽了,绿萍先喝点水,有什么问题都先缓缓再说!” 害怕她不能接受现实吗?怎么可能!李清撇了撇嘴。 这番表情在众人眼里就成了,绿萍受不了现实的打击,柳眉轻蹙美眸含怨樱桃小嘴无奈的撇向一边,无尽哀愁萦绕在她羸弱的身体上。汪展鹏看着女儿这般神色,实在不愿她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出口打破霎时被悲伤情绪充溢的病房沉静,“绿萍,你出车祸了,昏迷了好几天,把我们都担心死了,不过现在好了,医生说你会慢慢复原的……” 顺应剧情,李清往四处看了看没见楚濂的身影,忙道,“楚濂呢?楚濂呢?他在哪里?” “楚濂没事,你别急。”汪展鹏俯下身子靠近她,“医生说楚濂没事,只是现在不能动,楚沛在那里照看他,你看楚伯伯、伯母都在这里,楚濂真的没事!” “那我的腿呢?”李清作慌乱状,“你们没有同意做手术吧?为什么我的腿没有知觉了?” 汪展鹏沉默了两秒才道,“绿萍,你的腿也没事,只是暂时的知觉,只要我们努力复健,以后也会慢慢好起来的……” 李清暗忖,真的这么关心女儿吗?这么为她着想,连实情都不敢说出来,是怕她一时受不了吧?真是一个好父亲……可是,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还跟旧情人纠缠不清呢?连人家的拒绝都成为他的动力。这样的父亲,一直以来活在他一个人的世界里追悔着当年莫名失去的爱情,在这个家和责任里给妻子最多的是满不在乎的忍让和忽视,给女儿最多的不过是金钱与宠溺,从来都是旁观着舜娟为了夺回他的注视而一次又一次的蛮不讲理变得疯狂,绿萍为了满足妈妈的愿望而一步步变为完美的玩偶,紫菱没有父母的真心关爱而日日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梦境里成了一个脱离现实活着的无知小儿,多么痴情的丈夫,多么慈爱的父亲…… 深深地看了眼为绿萍这次车祸已然憔悴不少的舜娟,从来都是一丝不苟细致打理的卷发已经有一些凌乱,可能是匆忙从家里赶过来连外套都有没有穿,手臂都是冰凉,而紧握住她的手却透着温暖,她是真的深爱着这个女儿吧!只可惜,她的女儿是个最美丽的天使,容不得自己成为拖累,满身伤痛的就离开了这个世界。绿萍还有这么关爱自己的母亲,而李清呢?自己的世界里真心会牵挂她生命的人,只怕是一个都难寻吧……想到这里,李清的眼泪也开始不停的从眼眶滑落,重重的流过鬓角,流过耳边,流到后颈里。带着些痴傻的神情,让人越加的觉得疼惜。 从来都是坚强的绿萍,众人何时见过她如此伤心,泪默默的滑落,连抽泣的声音都没有发出,静静地躺在床上,像一樽秀雅的女神像横置在那里,只是清亮的眼眸凝着泪光,在象牙雕刻的脸颊划过一条涓涓的水痕。此次这么大的车祸发生到她身上,任谁都会谴责上帝,何苦来为难这个骄傲美丽的女孩。 “我的好绿萍,不要难过!”舜娟轻抱起她无助的身体,“你爸爸说的都是真的,以后你还可以站在舞台上,妈妈会一直陪着你的!” 李清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闭了下眼睛,滑落最后一滴泪,再缓缓把眼睁开。清了清嗓子,才用自己熟悉的清冷语调说,“妈,你们不用瞒我了,我自己的情况,自己知道的。不管以后怎么样,我都不会怪楚濂,只是,我一定得明白他在车上要跟我说的到底是什么事,居然严重到在高速路上让他失神!当然,我并不认为他要说的事情对我而言是个喜讯……” 汪展鹏神情一愣,进而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舜娟兀的抬起头,“绿萍,你这话什么意思?” 李清目光坚毅,神态里有一丝狡黠却又转瞬换成了另一种释然的表情,“妈妈,我没有什么意思,经过这次的生死考验,我觉得很多事情都看淡了。只是有些事情还是得弄清楚的,想知道一些或许以前我没有在意的事情……”说罢,眼光转到床脚的紫菱身上,“你说是吗?妹妹。”深呼吸之后大吐一口气,“以前我的人生只专注于舞台,好像忽略了太多,也许这次是老天爷提醒我人生还有很多东西值得我去关注的。” 紫菱小脸变得煞白,眼神闪烁不定,“绿萍,你能明白就好。我那么希望能代替你经历这一切!”一脸的悲戚,“这种事情只能发生在我身上,你那么完美,你是那么精致,你是上帝精心塑造的杰作,你什么都不该少,一个手指、一根头发都不可以!老天爷怎么能这样对你!……” 李清不经意的撇了撇嘴,实在是一个正常人都受不了这么抒情的对白……真的把这些话说到生活里,只会让人觉得虚伪,谁都会为绿萍疼,把这些都摊到台面上来说,真的是有点做作了,紫菱能帮绿萍经受这一切吗?不能就别到这里装腔作势! 汪展鹏看着眼前貌似已经从车祸阴影走出来的大女儿,突然觉得有一点陌生…… 人生无常,世事在变,时时在变。 3、第一章 浮萍飘泊本无根(三) 紫菱从病房出来后脸色也并没好一点,惨白的小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眉头还紧蹙在一起,眼神呆呆的看着墙面似乎有点心神不宁。 楚妈看到她这般面色也露出了担心的表情,“紫菱,这会儿绿萍也醒了,你不要那么担心,别把自己身体也压垮了!虽然还年轻,身体也开不得玩笑的!” “谢谢楚妈妈的关心,我没关系的。只是真的很担心绿萍。她明明已经那么难过了,还得安慰我们不要担心,我实在是很心疼她啊!她是我们家的骄傲,怎么能再也站不起来……她以后该怎么生活啊!” 紫菱摇了摇头,眼泪就掉出眼眶。 “这……都是我们家楚濂造的孽啊!”楚妈被她这话触动了心神,“不管绿萍还能不能走路,她这一辈子,我们家楚濂都会负责的!本来他们也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这一切本来都好好的,谁能料到会突然发生这种事!” 紫菱有些慌乱,“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绿萍那么骄傲,肯定不会愿意不完美的自己做楚濂的新娘的,这样她会更加伤心啊!”眼里的泪珠更是一串串往下坠。 病房里的李清又不是聋子,这么大的说话声,是想让她明了自己现在的惨状么?就算在看电视时受不了众人的伪善,也不比亲临此境来得深刻。绿萍是骄傲的,从小身上停留的都是别人艳羡的目光,何时会轮到别人来同情自己,真是可笑!不过,她是李清,就算有了这具身体的记忆,也只是多了一次再生机会的灵魂,怎么会容忍他们这些肆无忌惮的发表自己的仁爱宣言。既然大家都喜欢演戏,她也不介意来参上一角,不过她扮演的就不再是那个被其他人快逼得失去一切的绿萍了…… 舜娟见女儿又陷入自己神思的样子,心里瑟瑟的疼。敛了敛面容就往门外走去。 刚闭上的病房门又从里面打开了。舜娟走了出来后,汪展鹏也忙紧随其后。 “好了,你们不要再说了!把绿萍的伤痛这样挂在嘴上,既然知道她的痛苦,就不要在摆出那么同情的样子,我的女儿我知道!”舜娟看汪展鹏把门轻合上后就换了副冷厉的表情,“她绝不会需要你们的同情!你们这是对她的羞辱!紫菱你是妹妹就该体谅姐姐现在的心情!心怡,什么都不要说了,看在我们二十几年的交情,不管能不能做亲家,都对我的绿萍仁慈一些!这都不是她的错啊!她这个样子,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是理解……” 汪展鹏忙做和事佬,“好了,舜娟,你也不要说了,现在绿萍这样大家都很难过,没有谁会看轻你的宝贝……” “不,不是这样的!”舜娟还是止不住的悲伤,“你们都是想看着绿萍从天上掉下来的样子,谁是真的在乎她啊?”说罢,神色一凝身体就软下去…… “医生,我夫人,她这是怎么了?”汪展鹏拉着医生走到一边,“我们家可真的在受不了任何打击了!” 医生一边收拾手里的听诊器,一边说,“您夫人没什么事,您也不用太担心,只是因为焦虑过度,又加上最近都没顾的好休息和饮食,身体才会受不了,这倒是你们疏忽了,虽然说休息休息就没事了,以后还是多关心一下您夫人吧!” 紫菱乖巧的站在一旁,听到这番话才舒一口气,“爸爸,妈妈可能是太担心绿萍了!您要忙公司的事情,还得照顾家里和绿萍,已经够费心了,我以后会多关心一下妈妈的!” “你这么懂事爸爸就放心了!”汪展鹏爱昵的揉了揉这个女儿的头发,“你妈妈平日比较关注绿萍,怎么就疏忽了你这个可心儿。你妈妈就这性格,平时你也要多体谅她一点!” “嗯,我怎么会怪妈妈,”紫菱做出个调皮的表情,“那我先去看看楚濂那边的情况,他虽然已经恢复了神智,可是一直都不能清醒太久,我有点担心!” 汪展鹏看着这个自己平时也不太关注的女儿,突然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甚是欣慰,“也好,咱们两家走的这么近,楚濂也许还是你未来姐夫,是该去看看!” 紫菱的笑意在嘴角僵了一下,转而又露出个更大的微笑,“嗯!我都知道的!” 笑着看着紫菱走出房门,汪展鹏才调转视线注意到躺在病床上的妻子。他们结婚二十多载,大风大雨经过了不少,吵闹冷战也从未停止,现在躺在床上的女人都一直陪他在一起,却还是让他很难有亲近感。果然不是有爱情的结合还是不能让他投注太多的心神啊!只是,他的爱人明明已经找到,却不肯再接受他,得花一些心思来摆脱现在的局面…… 窗外依旧明媚的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天上,接近秋天的城市里有股薄凉的风,把满布在林立高楼间的秋意一点点催逐到人心里,还未死去的知了声声唱着亘古传来的哀鸣,知了,知了…… 爱情,到底是什么东西呢?知了,知了? 4、第一章 浮萍飘泊本无根(四) 站在楚濂床边,紫菱默默的用饱含深情的目光凝视着他。他面孔消瘦了很多,脸上苍白得一丝血色也没有,嘴唇也变成了凄厉厉的浅红,依旧英俊的面容,在这一刻多了一种让人心疼的柔软。 “楚濂,我最爱的楚濂,你快点醒过来啊!绿萍已经醒来了,你怎么不睁开眼看看我?绿萍醒来的反应很奇怪!明明是那么伤痛的事情,她还那么冷静?真的是要安慰我们吗?她真的那么善良?”紫菱慢慢坐到床边握住楚濂的手,“可是我们俩明明彼此相爱,为什么连要在一起都要有那么多的挫折?” 楚濂似乎在梦境里有些不安,面上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手忙乱的伸向前方想要抓住什么…… “绿萍!绿萍!”楚濂突然睁开双眼,“小心啊!” 紫菱静静的在一旁看着他,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砸到他手上。 楚濂发现身边的身影,“紫菱!”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不哭,紫菱,我很好!” 泪水在她的脸颊上流得越加厉害,她抿着嘴,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绿萍呢?她的伤势怎么样了?”楚濂刚醒来的时候,楚妈为了安慰他只是告诉他绿萍的伤势一点都不严重,,可过了这么些日子,所有人都有来看他,他虽然一直在半昏半醒的状态,却还是有一丝神智的,他知道早该出现的绿萍的身影一直都没来到病房里。 “告诉我!她到底怎么了?” 紫菱不住的摇着头,这个消息对于绿萍还只是身体上的伤痛,而这对楚濂呢!是更加残忍伤害啊!可是她也不得不说,毕竟这不是能藏得住的秘密,“她残废了,她再也站不起来了!”说完,紫菱突然有种释下重担的感觉…… 楚濂的表情已经不能用哀伤来形容,整个人呆愣在那里,仿佛尘世喧嚣都已经离开他身边,突然就把面孔埋到手心,大声哭泣起来。 “不怪你,楚濂,这不能怪你!”紫菱低语说:“你那天的心情不好,我不该把那副重担交给你,我不该去探索绿萍内心的秘密,我更不该让你去和绿萍谈,我不该……这,都是我不好!都是我……” “住口!”他扬起头来,用一对冒火的、受伤的眸子瞅着紫菱:“我不要别人帮我分担罪过,我也不要你帮我分担罪过,你懂了吗?”他咆哮着,眼睛里有着血丝,面貌是狰狞而凶恶的。 紫菱看着这样的楚濂,心里已经开始有涓涓的血液渗透出来,往前坐上去,就把他抱在了怀里,“不,这不是你的错,要怪就只能怪我,是我不该爱上你,爱上你之后不该让你知道,是我中断了本来你跟绿萍的幸福,我才是这一切的刽子手!” 虚掩的房门正在这时被人一把推开,“畜生!你们两个这是做什么?你们这样子对得起绿萍吗!”楚妈一脸的痛心和难过,又回头把身后的轮椅推了进来,轮椅上的赫然是绿萍的身影。 见到房里两人惊愕的神情,李清心里满是不屑,真是姐妹情深、爱人意重啊!没想到临时决定做一个体贴的女友还可以欣赏到这样的好戏,真的是赚足了自己忍着疼痛过来的报酬! “不!不是你们见到的这样子!”紫菱一把扑到地上,在绿萍轮椅前抱住她的脚,“绿萍,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太轻率的爱上了楚濂,楚濂最爱的还是姐姐你!你不能误会他啊!” “是这样吗?楚濂?”李清幽怨的、楚楚可怜的眼神投向床上的男子,“我是该相信自己亲眼见到的、亲耳听到的,还是你们的解释呢?” 男子有一双典型的言情剧男主角所该有的无论何时都带着点忧伤的大眼,挺直的鼻梁,略带秀气的嘴唇,清朗雅致的形象,难怪吸引这两姐妹如此为他痴缠,听完李清的质问,男子从惊诧中回过神来,眼里的神光闪烁未定,仿佛下了个很大的决心,“……绿萍,你绝不能怀疑我,这么些年来,我一直爱着你,已经爱了那么长久那么长久!现在来向你表白似乎是很傻,但是,上帝捉弄我……”他的声音哑了,喉头哽塞,他的声音吃力的吐了出来:“却造成我在这样的一种局面下来向你求爱!” 李清挑了挑眉,带着丝兴味,“哦?是吗?我都这样了,你爱的是我?” 楚濂被她的疑问弄得又呆滞起来,几番犹豫后才道,“别再提这个!”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难以辨认:“我爱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腿,何况,那条腿也该由我来负责!” “楚濂,你弄清楚了吗?”李清的语调尖锐起来:“你是因为爱我而向我求爱,还是因为负疚而向我求爱?你是真爱?还是怜悯?” 楚濂眼深深的望进李清的眼眸深处。“我怎么说?我怎么说?”他痛苦的低叫着:“怎么才能让你相信我?怎样才能表明我的心迹?老天!”他的手抓紧了被单,酸楚的低吼着:“老天!你给我力量吧!给我力量吧!” 楚妈看着儿子痛苦不能自持的样子,忙俯下身对着李清,“绿萍,这肯定是一场误会!紫菱还小不懂事,楚濂也说了他最爱的是你不会错,你还是不要想太多了,才醒过来,也看过楚濂了,咱们先回去休息休息吧?” 李清被这家人的思维给雷得真的快说不出话了。明明连真人现场秀都演到面前,还可以这样的颠倒是非,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瞅了瞅听到楚濂突如其来的求婚宣言而沉默下来的紫菱,她突然觉得这个妹妹也真是可怜,才对自己示爱的恋人,转眼又对着自己的姐姐求婚,到底谁比较活该呢? 5、第五章 菱透浮萍绿锦波(一) “那好吧。楚伯母,我们先走。”李清垂下眼,实在是对这家人有点无力,还真是不是一家人进不了一家门,待楚妈把轮椅推至门口,又偏过头说:“楚濂,我只是想知道你真心里喜欢的到底是谁,而不是因为对我的歉疚感带来的施舍。还记得车祸前你对我说的那个surprise吗?我想知道具体是什么……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会关系到我们一辈子的事情,哪能草率就这么决定了。” 楚濂依旧保持着由刚开始就激动着的表情,一脸的坦白坚毅样,眼神却透着不自知的迷惘,默不作声的就看着她慢慢的被推走离开。 这时候一直沉默着的紫菱,突然抬起头,疾步走到门口道:“绿萍,我跟你一起走!” 楚妈听到这话脸色一滞,语气里带着许不耐,“紫菱,绿萍的身子才刚从昏迷中醒来,受不得大刺激,你要是懂事就不要再继续添乱了……” “伯母!”紫菱神情有点呐呐的,似乎没想到楚妈会说出这样的话,“我只是想陪陪绿萍!” 楚妈也没回应她,只是对着李清,“绿萍,你这身子还得好好调理。我送你回去。” 只剩下紫菱面色惨白,孤零零的立在门口,像一个被遗弃的孩子单薄的身影飘摇在那里,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 回过神的楚濂看到这里,开始为紫菱心疼,对着远去的母亲有点愤怒地说:“妈,紫菱又没做错什么,她只是关心绿萍而已,你怎么能这样跟她说话!” 楚妈的身体在听到他这番话时推车的时候都停滞了一下,却还是什么也没说的推着李清离开这里。 李清嘴角挑了挑,好戏才刚刚上演。 早上是被阳光暖融融的照在身上,秋风温柔的拂过面颊,睡到骨头都快酥了才醒来的。活动了一下有点麻痹的颈椎,似乎连身上的疼痛也轻了不少。李清把目光投向窗外,几只活力十足的小鸟在树梢嬉闹,叽叽的声音透过窗传进来,阳光也透过树叶斑驳的铺陈在桌子上,好像一幅大师的印象画,雍容透着神秘,看着这样的美景,连空气都沁甜几分。不禁觉得活着的感觉真好! 门从外面打开,舜娟一手拿着保温壶,一手环抱着大束的白玫瑰。看见床上的李清精神状态都活跃了些,不由得面上也带着喜气,而她自己却是神色间还透着点疲倦,看样子也是被这阵子的忙碌给拖累到了。 “妈,你怎么这么一大早就过来了?”李清语气里不自觉的就带了些许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娇嗔,“听说你昨天还因为疲劳过度累昏了过去,怎么不好好到家里将养一下?还这么早就过来!我又不是不会照顾自己!再说,我这里还会少了人啊!”说罢又换个神色,“你这么早起来,爸爸也不说什么?” 舜娟一边微笑,一边忙着把保温壶里的汤倒出来,“鬼丫头,自己的身体还一团糟就教训起妈妈来了!这是张妈一大早就起来熬的老参鸡汤,这次流了这么多血,不好好补回来怎么成!我知道我们家绿萍从小乖巧又懂事,可妈妈这不是不放心你。你爸爸昨天起就没回,还不是忙公司里那点事。这一次因为你,他也拉下很多事情了!” 昨儿起就没回?在忙公司的事情吗?真是一副好父亲的样子,女儿才从昏迷里清醒,老婆都病倒了也不见有关心。李清心里有了计较,便对着舜娟说,“妈妈,爸爸平时都这么忙,都不关心你,你心里不会不舒服么?” 舜娟被她这番话逗乐了,“呦,我们家绿萍除了跳舞和楚濂,也会关心爱人顾及工作忽略你这些事了?说说,是不是因为昨天楚濂的求婚,让你觉得有压力了?昨天楚濂的表白没把你吓到吧?楚濂昨天还特地托你楚妈妈说了,是非你不娶啊!”说着轻轻地把她的身体从床上扶起靠在软垫上,再拿起放在一边的碗,一边用汤匙舀了勺汤放在嘴边吹凉,“来,先尝尝这汤,身子养好了,就又变回原来的绿萍啦!到时候你们俩就办一场浩大的婚礼,让全世界都看到我们家绿萍是最美丽的新娘!” “妈妈!”李清被这话说得只觉得心里面明火就蹭蹭蹭上来了,全世界误会都还好,只是楚濂一副负责任好男人的样子把这个平素精明冷静的妈妈也糊弄过去就有点不能原谅了,端正了脸色才说,“妈妈,经过这一次生死的考验,我把跟楚濂的感情也想明白了。这个问题等我们都好了,我自然会找他解决的。妈妈,我希望我做什么决定你都能支持我!” 舜娟以为李清这是害羞,也是,不过20出头的小女生说到这嫁娶问题,肯定还是会不好意思的,“好好好,妈妈不说你。大家知道你醒了,都想着要来见你,先把汤喝完,再帮你打扮打扮,我们家绿萍是天姿国色,可是不能这个花脸猫的样子见人啊!” 李清开始觉得自己才来两天,未来的生活却肯定不会少麻烦,这样的一个妈妈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扶额,头疼。 一大群人就这么争先恐后的来到床前,把李清一下子就全给包围了。看着这一个个脸上都冒着欣喜表情的男男女女,李清头又开始抽搐的疼,面上还不得不带上亲和有礼的微笑。 “绿萍,你终于醒了!”某女a热情地抓着她的手,兴奋的用力摇了摇,“我们每次来看你都是在睡着,再睡下去都快变成睡美人了!我们还想着要王子来把你吻醒,可是你的王子楚濂也还躺在病床上……” 李清的笑容再也支持不下了,微笑的脸上出现痛苦扭曲的样子,这才被众人发现,忙把某a的手从她身上扒下。 某女看了看她的神色,再看了看自己被扒下来的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做了很不应该的事情,抿了抿嘴巴才不好意思的说:“绿萍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弄疼你的!我只是看你醒来太高兴……” 李清满头黑线,又是一个自以为是的主…… “咳、咳咳”被人忽视的某男重重的咳了几声示意他的存在,才从众人堆里把李清救出来,走上前握住她的手,用一种盯得她都觉得头皮发麻的眼神看着她然后对她说“绿萍,你能醒来实在太好了!我们都快担心死了!你的情况我们都听伯父说了,只要坚持复建一定还有能跳舞的一天!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李清现在觉得自己的手就是那香喷喷的猪蹄,怎么每个人上前总喜欢抓着她,还都是一副自说自话的样子!在心底翻个大白眼之后才用力做个温暖的微笑,“请问,你们都是哪位?我车祸之后很多事情都不是很清楚。除了爸爸妈妈妹妹和楚濂,我想很多东西我都有点意识模糊?” “天哪!”某a的尖叫适时传来,“绿萍你失忆了吗?你忘记了我们?忘记了天舞工作室?忘记了我沈雨珊???这怎么可以啊!” 往众人脸上一看,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却还是诚恳关怀的注视着她。李清忽然觉得有这么一群单纯关心她又有共同梦想的朋友也不是什么坏事…… 在悲伤的时候有这么一群朋友温暖你,整个心怀就会豁然的开广。 6、第六章 菱透浮萍绿锦波(二) 那个表情怪异得让李清有压迫感的帅哥面上满是紧张,眼里的柔情更甚了几分,带着种忧郁的气质紧了紧握住她的手,“绿萍,你连我也忘记了吗?我们从小一直就是搭档!我们从来都是最有默契的啊!” 这语气一出来,李清脑海里就浮现一个名字,倒不是因为想起了什么,而是这个人给她印象太深了――陶剑波,从小陪绿萍长大,爱慕她n年,一直都默默地在身后照顾她,却从来都连表示自己感情的勇气都没有,就连最后看到绿萍在那段失败的婚姻里整个人都快支离破碎了,也只是跑去威胁楚濂,然后还在楚濂的辩解紫菱的述说下觉得一切都是绿萍的心理变化而伤害了大家,最后还圣母的为了拯救她而展开了和众人合计的拯救绿萍计划,才向她表白……真是极品中的极品!爱慕一个人,连述说的勇气都没有,自己爱人不相信还因为别人怀疑她……对这样的人,李清深知与他做朋友还可以,做恋人爱人那是最不合适的。更何况,在这个地方她也不过是一缕孤魂,享受着绿萍母亲的悉心爱顾之后还去占有一个爱慕她的人的心,她可做不来。前世的伤痛来的太深,她明白只要不去投入太多感情,受伤的才不会是自己。 “真的对不起,我真的没什么印象。就算能回想起一些记忆的画面,我也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在看。所以,你们给我的关心与祝福我很开心,也愿意再和你们交朋友,但是这一切都是一个新的开始,我不是原来的绿萍,你们也不能把我看做原来的她。”李清掂量了一下用语小心的说出来。 那个叫雨珊的小女孩表情特别丰富,一口气提在嗓子里,七上八下半天,在她说到完全没印象时连呼吸都屏住了,在她说到愿意继续成为朋友时又深深呼出一口气。整张脸就随着她的话语扭曲改变,一下子委屈的像条失宠的小狗,一下子又像只得意的小猫。 李清被她的情绪起伏的样子逗乐了。突然想到了这个女孩的身份――沈雨珊,绿萍同父异母的妹妹,父亲婚外情的产物,从小被自己妈妈寄养在哥哥家里隐瞒了她的出身,缺少父母关爱饱受欺凌的童年背景下她依然乐观善良的成长,在看过绿萍的表演后深深被她吸引,然后奉为自己的偶像,在绿萍后来接近疯狂的状态时也一直想亲近她,是个很容易让人放进心里的女孩。再打量她的面容,清秀的的五官并没有太多让人惊艳的地方,只是一双大大的杏眼时常随着主人的表情而起伏转动,透着一股子朝气和活力,樱桃色的小嘴说话的时候也是哒哒的,委屈表情是还会配合做好向下弯的模样,高兴了又整个向上扬,整个人灵动得像个不知忧愁为何物的小仙子。 雨珊看见绿萍朝她露出的笑脸,大眼咕噜一转,想不通她对自己笑的原因,却又面带起喜色,“呐!绿萍,你对我笑了,就是很喜欢我吧?就算你以前不记得我了,我也不吃亏,反正我跟你认识都不很久的,你对我印象不深我就原谅你啦!不过现在我再做自我介绍,以后你最好的朋友就有我一个,不能耍赖哦!”说完还为了表示威胁眯了眯眼作出凶恶的表情…,“我叫沈雨珊,今年21,比你小3岁!不过我可是很成熟的!现在是天舞的摄影加美术指导哦!我性格热情大方、善良可爱,是居家旅行谈心聊天最佳选择!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尽量来找我!绿萍,你是我的偶像啊!能做你最好的朋友我会幸福死的!……” 旁边的人被她自我表现的精神弄得连应该为绿萍失忆而悲伤的情绪,都转而变成无可奈何,还是陶剑波发挥领导精神,回头给她投了个哀怨的眼神,冻得小雨珊全身一哆嗦才停了忙不迭的自我推荐。 “绿萍,你真的连我都不记得了?”陶帅哥继续的幽怨路线把还沉醉在雨珊的个人秀上的李清直接拉回了现实生活。 她做出个以前绿萍最常做的抱歉时的表情,“剑波,我对你是有印象的。可是很多事情我还是很模糊,我们重新开始做朋友,不好么?” 陶剑波神情有些犹豫,最终拜倒在她楚楚可怜的表情下,带着几分伤感说,“算了,你还是对我有印象的,我就应该满足了。我很高兴你能醒来,绿萍!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在你身边,这是我从小立下的誓言。你不要拒绝我对你的好!” 多么哈姆雷特的对白啊!不愧是舞台剧一号男主角……李清心里腹诽了几句,还是诚恳的点了点头。 众人就又开始热情的介绍自己的来历和与绿萍原来相处的点滴,连病房里再进来俩个人都没有人发现。 紫菱和费云帆来到病房的时候没想到会看到这么多人,全都是天舞的成员,想来也是知道绿萍的醒来的情况后才来探病的。原来完美的姐姐,就算现在成了破碎的娃娃,也还是被众人捧在手心里,紫菱看见众人言笑晏晏的样子,原本满是喜气的面上就带了几分脆弱的表情。 一旁的费云帆看到她突然低落下来的眉眼,以为她是对绿萍受伤又感到伤心,忙抬起她低垂下的头,温柔神情的对她道:“紫菱,绿萍的车祸是大家始料不及的意外,我知道你那么细腻敏感善良,肯定不愿姐姐受到这么大的痛楚,甚至想为她取而代之,但是你那么美好,就算有这样的愿望,老天爷的决定也不可能改变,也许是绿萍太得天独厚了,老天爷才不得不收掉她的一些权利,你不要太难过了,要是伤到身体,大家也会心疼的!” “不,要是受伤的是我,肯定就不会有那么多人难过!爸爸不会整天不回来,妈妈不会累得晕倒,楚濂也不会那么难过……”紫菱的泪水不经意就流了出来,“绿萍那么美好,就应该一直完美下去,而我,不过是一只丑小鸭,没人会关注我的。” 费云帆露出疼惜的表情,“怎么可能不爱你,不关注你!你是你爸爸疼在手心的宝贝,谁都知道汪家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是会跳舞的绿萍,小女儿是乖巧懂事善良可爱的紫菱。我第一次见到你都被你这个机灵鬼吸引到了,肯定会有更多的人也关心你的。” 紫菱眼泪还是涓涓的流,“谁都知道汪家有两个女儿,大家都只看到大女儿的完美体贴温柔,就算绿萍现在这样了,大家还是愿意把她捧到手心里呵护,没人会记得我的!” “紫菱,你太敏感了。你是个心灵比水晶还脆弱的珍宝……”费云帆轻轻地为她抹去泪水,还是温柔的对她说着。 …… 爱情的世界总是很小,容不得第三个人的介入,沉溺其间的时候全世界都不过是烟云;爱情的世界总是很大,囊括了世间男女、恩怨情仇,沉溺其间的时候全世界打量的目光都会投注到这里,负累难生。 7、第七章 菱透浮萍绿锦波(三) 他们俩沉醉在自己的对话里,连已经安静到全部人都停下说话声注视着他们都没有意识到。 “喂喂喂!”雨珊一脸受不了的表情,“大叔和紫菱,你们俩到底是不是来探病的啊!怎么在门口就上演起真人秀来了?好一副美人垂泪君子好逑的模样……大叔你都一把年纪了,不是还想老牛吃那啥吧?”翻了个大白眼,“还有紫菱你也是,怎么我听你说话的语气都没有为绿萍有一丝半点担心反倒尽是见不得她好的样子?你是什么居心啊?” 费云帆一脸尴尬,紫菱也忙垂下头,又急忙抬起头解释,“不,不是你想的样子,我是关心绿萍,我甚至愿意用自己来换绿萍的好,可是像云帆说的,这,这毕竟不现实,我,我这么说话只是,只是想……” “停停停停停,”雨珊做了个stop的手势,“你别解释了,连解释都说不清楚,只是,只是什么呀?只是嫉妒绿萍,看不得她好?你话都说出来了还有什么不敢认的!亏我以前还真以为你那么善良无害!” 听到她这么说,紫菱的小脸上原有的半丝绯红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嘴唇都变得苍白,眼里还含着两颗欲流未流的泪珠儿,一副已经被刺激到风吹欲倒的样子。一旁原本还尴尬不已的费云帆,这时也起了保护欲,板着脸面无表情的对着在床上一副看大戏表情的绿萍说:“绿萍,你这交的都是一些什么朋友,一点家庭教养都没有!你就这么看着她误会欺负你妹妹,也不作声?我倒是想问问你这姐姐怎么当的?” 李清本来躺床上看戏看得津津有味,这雨珊太对她胃口了,说话直枪直炮的都不带拐弯,实在是太可爱了!这个费云帆看起来三十出头的样子,并没有实际年龄那般显老,想来也是,富贵人家吃穿用度都是最好,怎么也不会亏待了自己。一身价格不菲的西装,长相也是清俊中透着股贵气,比年轻人多了份成熟稳重的气质,如果不是非死栽在紫菱这颗青涩小草身上,倒也不失为一个运筹帷幄、指点江山的风流人物。只是没想到他想把战火烧到她身上,倒是见她好欺负,她可不是原来的受人欺凌的绿萍了,既然想把她牵扯到战争里,她不介意来个好好的还击。转眼看了看,被费云帆这话气得即将炸毛的雨珊,也作出一个痛苦难耐的样子,“费叔叔,我、我怎么做姐姐的?……对不起,我是听到紫菱说到现在的我已经不完美了,心里就疼得厉害,原来连妹妹都是这么看我,我太沉迷在这句话里,都没注意到你们已经吵起来了。”李清面对着费云帆,又转过脸对着雨珊,“雨珊,我知道你是想我为我好,可是我想紫菱想表达的意思定不是你说的那般的!你不要因为我生气……” 雨珊一张脸就立马变得戚戚的,似乎所有李清的感情都感同深受,嘴里还哒哒的巴巴的嘀咕了几句,最终也什么都没说了,只是一双杏眼直瞪瞪的盯着费云帆和紫菱,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们两口。 其他人看到这状况,也是脸色不豫的对着费云帆和紫菱,也不去缓和下现在的气氛,一时间,整个病房在被人挤满的情况下安静得寂然。 紫菱见状,咬了咬下唇,才面对着床上的李清说,“绿萍,你知道,你知道我的意思对不对?我特地带云帆来看看你!哦,不是,是云帆听我说你醒了,忙叫我带他来看看你。我没想到,会闹出这样的误会,对不起,对不起……”说着眼泪又凄凄的流淌了。 李清被她的哀怨的眼神看得鸡皮疙瘩一冒一冒的,右手抚了抚左手的皮肤吞咽了梗在喉里的口水说,“我,我也没误会什么。我知道你的意思。紫菱,谢谢你带费叔叔过来。不过,我们比费叔叔低了整整一辈,你直呼他的名字,这不是让人家说我们家也少了家教吗?” 紫菱又开始埋起了头,不知如何回答的样子。 费云帆咳了两声,把众人的眼光引到自己身上,“诶,我跟紫菱相识的时候并不知道她就是你父亲的女儿,只是作为一个忘年之交而相识,所以也不必矩这些俗礼吧!” “我没其他意思,只是见费叔叔您对我的交友有所不满,而又对这些礼教问题比较看重,才这般说话,谢谢您花心思来看我,可是像您说的,这毕竟以一家的家庭教育问题,我自问妈妈从小对我们的要求都比较严格,汪家的女儿就算数不上名门闺秀,至少也是有礼有节的,我作为一个姐姐,自然还是可以说说妹妹的。” 费云帆被她这话一堵,倒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只是面带着打量的神色看着这个绿萍,心里冒出点诡异的感觉。 紫菱见费云帆也默不做声了,才低低的说了声,“绿萍,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再也不乱称云帆,噢,不,费叔叔了!” “既然已经拜访完,绿萍这里也有人陪,那紫菱我们便走吧!”费云帆不想在面对这个尴尬的处境,便对着紫菱说着,又转了头对着绿萍道:“我们这里就先走了。绿萍,祝你早日康复!这里有一些水果和薰衣草,是紫菱说你喜欢花,然后最近又睡得不好才拜托我从法国空运过来的,也算代表我的一点心意。”说罢,点头向众人示意了一下,便拉着还忧郁这得紫菱离开了病房。 紫菱还想说些什么,见了众人的脸色,再看看床上的绿萍还是一如既往温柔的看着她,心里抵不住的酸涩起来,想从费云帆的手里挣脱,用了用力也没挣出来,就垂下眼帘,碎步走在费云帆身后。 没有谁对不起谁,也没有谁会欠了谁,生长在一个家庭里的双生花,养分就那么多,还存了那么多小心思,怎么能活得洒脱?因嫉妒变畸形,谁又能拯救谁? 8、第八章 人生飘聚等浮萍(一) 过了昨日的喧闹之后,李清突然不适应这般安静的病房。央了身旁护理把自己搬到轮椅里,就要她推着自己来到医院的花园里。 来到这世界几天,只在病房的窗户里打量了这个世界,并不知道这里和原来自己所处的那个地方有什么不同,心里说到底还是有些不安的。自己到底算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又是怎么来到了这里?一切都像个未解的谜团把她困于其中,整颗心整个人都像是漂浮在半空中,没有一点安定的感觉。是不是以后的突然某一天自己就会又变成孤魂,在宇宙苍穹里游离流浪?是不是被别人发现自己并不是绿萍,又成为众矢之的,现在所有的温情转眼就变成嗤之以鼻?一种叫做寂寞与恐惧的心绪油然而生,李清打了个寒战,在这个还未入深秋的季节,在上海这个不南不北夹在中国中间的城市,突然让她觉得感受到冬意的萧瑟。 看护把轮椅停在一棵梧桐树下,见她似有寒意的抱起了双肩,就对她说回病房拿件可遮风的披肩再过来。 李清笑了笑,点点头再道声,谢谢,麻烦了。 看护露出个受宠若惊的搞怪表情,也是爱昵的拍了拍肩,忙道,不麻烦,不麻烦,别感冒了再伤身就不好了。 李清一个人坐在梧桐下,看着远处花园里嬉闹的孩子和为了棋局争执得热闹的老人,偶尔还有小情人亲昵的细细笑语,白衣的护士忙碌的身形,整个世界井然有序,每个人都好好的活着,她却孤独的像个看客。 伸出右手想接住从树上掉落的叶子,却什么也没抓住。手里面空落落的,心上仿佛也是空了一片。就算这个世界跟原来的一模一样,那些她所熟悉的人已难见,物都全非,怎么能不凄凉? 想起昨日喧嚣的病房,李清心底又有一丝温暖,绿萍有一群可以让人信赖的朋友,有他们在连空气里都有喜悦的因子,而绿萍体贴的母亲总是给她无微不至的关怀,把自己从忧伤的情怀里常常拯救出来,想着脸上流露出幸福的笑意。 再看就是阳光温暖的铺撒在大地上、花园里、每个人的身边,树木花草在它的滋养里熠熠有生机,而前方向她走来的正是舜娟带着笑容看她见着了又故意板起一副脸的样子。 李清突然觉得自己很幸运,能来到这里继续这样的生活,是不是老天爷给她前半生的一种补偿?不管怎样,那个天使绿萍已经被上帝带到了天堂,既然她有机会,就让绿萍深爱的人、深爱绿萍的人获得幸福吧!自己从今天开始,就得代替她好好生活! 舜娟远远看见绿萍一个人在梧桐树下,先是面上露出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凄凉情绪,似乎一个叫做寂寞哀伤的大气圈就把她整个人包裹其间,舜娟就慢慢的心疼起这个女儿,忽然有种害怕的感觉,好像再不上前,女儿就会溺死在这悲伤里。加快了步子,手抓紧了看护给的披肩,舜娟想尽快走到她的身边。 再回过神看着绿萍,整个情绪又产生了变化,面上开始带着一抹近乎于温柔的笑容,似乎想到什么让她高兴的事情,整个人也光亮起来。不愧是自己的女儿,舜娟松下一口气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开始一直都紧张得连呼吸都压抑起来。这下一放松,脸上就不由的带起了欣赏满足的笑容,却见她出了门还只穿着单薄的病员服,眼睛都看见自己来了脸上还是傻傻的笑,双手冻得紧抱在胸前,又不自觉的板起脸,这个女儿养多大了都一样让人操心…… “好好好,妈妈,我知道错了!”绿萍一张小脸皱起,做出个可怜巴巴的表情,想让舜娟紧绷的脸色缓和下来,“以后,下次绝不会不注意就出门!我以后出门绝对把自己包成粽子!” 舜娟被她这搞怪的样子再大的气得都泄了功,又怕她以后还故范,刚挽起的嘴角又强制板下来,“以后?下次?你还有以后跟下次啊?自己的身体得自己顾,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叫妈妈怎么安心啊!”用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妈妈又不可能陪你一辈子,你一直这个样子,不是要让我也一辈子不心安!” 绿萍吐了吐舌头,伸手抱了抱半蹲着身子跟她讲话的舜娟,“妈妈,我知道你对我好,你会陪我一辈子的,我也会照顾好自己跟你的!” “得得得,别把我给气死了就成!你迟早得嫁人,人家楚濂都找上门了你还扒在妈妈怀里啊?”舜娟被她的拥抱和乖巧的样子感动得眼睛都开始朦胧,还是笑着打趣她,“都快24了还撒娇,你这次病完都越来越像小孩子了!” 绿萍听到这话心里不免一疙瘩,忽略掉听到楚濂名字的不悦,轻闭起眼睛,缓缓才说,“妈妈,我会撒娇不好吗?我好想亲近亲近一下你啊!” 舜娟好气又好笑,“你还真想当小孩了是吧?是怪妈妈小时候就对你太严格?” 在舜娟颈脖处用力的拱了拱,才闷闷地说,“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妈妈很温暖。想靠近你!” 舜娟拍了拍怀里装兔子的绿萍,脸上的笑容却是经久不散,“好了,别装兔子了。外面还是有点凉,咱们回去吧!” 绿萍还在回过头对着舜娟下一系列的保证书,到了病房门前看护就细致的为她们把门打开。门里有个陌生男人,站在窗边注视着窗外花园里,见有人回来才调转了视线。整个人沐浴在阳光底下,毛绒绒的光圈晕在他身上,霎时晃花了绿萍的眼。 他走上前,从光晕里出来,看模样是想帮舜娟接过绿萍的轮椅。见到他完整的面貌,绿萍的呼吸瞬间就停滞下来,心跳陡然加快,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再回过神,见到那人眼里流露出诧异的神情,这才细细打量了一下他,原来不是他,只是太过相像的面容和气息,让她突然的失了神。 …… 夏宣宁,到了这里你还是不能放过我吗? …… 该怎样才能逃出前世冤孽的轮回? 11、第九章 人生飘聚等浮萍(二) 绿萍见到站在身前笑得满目温柔的何继,心神不免有一丝恍惚,好像回到了还是李清的时候,还年轻到刚离开校园的时候,在夏宣宁的手下见他忙碌就想上去帮忙,似乎只要能帮他分担到一点,心里也会有很大的满足感。 支起手,偏头看了看这个眼前陌生又熟悉的男人,换了个谦和逊远的笑容,“先生,请问您是来找谁?” 男子细长的眉眼弯了弯,笑容更深了些才道,“绿萍,我是何继,咱们小时候就见过的。”说罢,又礼貌的凝视着舜娟,“汪妈妈,母亲刚下飞机,特地央我先过来看看绿萍这边的情况,看有什么能帮的上忙的吗?” 舜娟见着男子脸上就洋溢起了亲切的笑容,低下头对着绿萍就说,“这是你何伯母的儿子,何继!小时候你们还一起玩过呢!人家现在可了不得了,是美国哈佛大学的生物学博士,就是做研究的呢!妈妈这次特地要你何伯母把这宝贝儿子拉回来,就是想帮你看看这个腿的事!毕竟美国那边科技比我们这发达的多,对治你的腿也会好很多的。” 生物学博士?还特地拜托别人……这腿已经没有希望了,又何必再为了她去求别人。绿萍默不作声,倒想看看这个所谓的博士有多大的能耐能把一条完全残废的腿再化腐朽为神奇。 何继薄唇自然的又勾起了笑,还是用温和的语气慢慢说,“我刚刚已经看了绿萍的病例,这里的医生诊断的结果基本是没什么问题的。换句话说,就是绿萍的腿部神经已经坏死,很难再有完全愈合的可能。这在通用医学上,最好的办法就是截肢,然后再安装假肢,多加练习之后,也许可以做到跟正常人没有太大差异!” “这是什么意思?就是说我们家绿萍的腿没治了?”舜娟的脸色霎时一变,“何继,我拜托你妈妈要你过来可不是跟我说这些客套话的,我知道你能耐大,要是能帮的上绿萍,伯母肯定不会亏待你的!至少我的绿萍不能截去一条腿成为残疾人!就算放弃她的舞蹈生涯也好,她也不能比别人少一条腿!” 何继还是不缓不急的样子,悠悠才说:“汪妈妈,您别急,我这不是还没说完嘛!这里的确是完全没有希望,但是绿萍跟我一起去美国接受神经再植手术,倒是还有可能恢复成正常人的样子,这个手术的成功率是一半对一半,要是成功了,那太过剧烈的运动也是做不得的,比如她的舞蹈生涯,可能就得告一段落了。” “你这孩子说话怎么也一半一半的!”舜娟息下一口气,“不能跳就不能跳吧!有成功的机会总比完全没有希望的好!”看看默不作声的绿萍,揉了揉她的长发,“绿萍,你说是吧?” “妈妈,谢谢你为我做这么多!”绿萍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里已经有些湿润,“但是,我暂时还不想接受这个手术。我还有一些事情需要解决。解决完了才能走!” “这……”舜娟有些踌躇的看着一旁的何继。 何继还是满面微笑,“没关系的,反正这个手术也得等绿萍身上的外伤好全了,身体养好些了才能开始做,时间上倒是还不急。” “那何先生会是我的主刀医师吗?”绿萍眼神挚挚的看着何继的眼睛。 “这个,绿萍很希望我是你的主治医生?”何继还是一派安然样,连基本的好奇感也没有,仿佛只是回应一个平日最普通的问候一样。 绿萍心里就有了一丝懊恼,这是什么人啊!说什么都是笑,得了笑喘是吧!一直都是一副傻笑的表情,跟他说话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德行就像一只狐狸,对,就是狐狸!跟夏宣宁永远的冷漠表情相比,这个何继有让人更加讨厌的资本,明明长着将近一样的脸,却做着完全不同的表情,越看就越让人生气啊! 心里百转千回,面上还是亲善有礼,绿萍也带着一零一式的笑容,“当然不是,倒不是我对先生不信任,可是先生毕竟这么年轻,我就怕自己一不小心成了你的研究品,而且还是成败未定的那种,就得不偿失了。这个风险我冒不起。” 舜娟听到这话忙敲了一下绿萍的头,“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何继可是一表人才早就是执业医师了!你就这点能耐只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绿萍不得不收起腹诽,无比诚恳的语气说,“我当然不是冒犯何先生,只是表达我的的担心啊!”扭过头对着舜娟。“妈,这不是关系到我一辈子嘛!当然得谨慎谨慎再谨慎!我这还不都是跟你学的。” “你就学会贫!再这样我敲你的啦!”舜娟语气里都是无奈,“让你见笑了!我们家这丫头,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何继微笑o(n_n)o… 汪展鹏再来病房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面上并没有忙碌过后的疲倦,反倒是带着一脸的轻松与喜气。 绿萍看到他的表情,心里就是不屑。还是温柔的用似水的眸子唤着他,“爸爸,有什么事这么高兴吗?看你忙了这么多天也还是容光焕发的。我也来帮你高兴一下嘛!” 汪展鹏笑容不变,“也没什么事,就是这几天遇见了多年不见的老友,心里就免不了高兴,当然看起来神色就好啦!” 还真敢说,上次听雨珊讲就知道他经常往沈随心的咖啡馆跑动,趁着最近舜娟只顾得上这,更是肆无忌惮,经常就借着谈生意的由头在那里一呆就是一天。雨珊都还在奇怪这个汪伯伯怎么有家不归天天泡咖啡馆里,直接就把疑问给说了出来,汪展鹏的回答更是让人拍案叫绝,说是家里一个人也没有,舜娟天天只顾得上往医院跑,紫菱天天不是在医院就是跟费云帆在一起,就算他回到家也是孤苦寂寞一个人。当时雨珊听到这话也只觉得这个汪伯伯太可怜了。把这些话转述到绿萍这里,直接就没把她给气死。没见过这么能扭曲事实的。要雨珊换了个角度想,一个男人有家有女,自己女儿还躺在病床上,他却宁愿呆在咖啡馆也没到医院见上女儿几面,反倒是妻子一个人照顾女儿累至病倒,还在向他人述说自己一个人的孤苦寂寞,这是不是有问题……雨珊当时并没说什么,只是脸上原本还因为汪展鹏而带有同情的神色变得复杂。绿萍看她这样,也没继续多说,还只是个孩子呀! 不过对于不是孩子的汪展鹏倒不用客气,绿萍音色柔柔的继续说:“爸爸,你的熟人就是雨珊的阿姨吗?上次雨珊过来跟我说你常去她阿姨的咖啡馆!”说着脸色变得哀伤,“爸爸,你看到老朋友那么高兴吗?连我在医院都不记得来看了吗?” 汪展鹏手里端起舜娟刚泡的铁观音,拿着茶盖轻轻拨弄了一下茶水,把它放到面前嗅了嗅香气,才道:“绿萍,爸爸有爸爸的事业,而且爸爸的事业有人是为了你们生活得更好才努力的,当然不能时时刻刻陪着你。你不要太敏感了!”又对着还在忙着给绿萍削着苹果的舜娟说,“舜娟,这茶选的不错,下次再买些放到家里吧!” 舜娟削好的苹果再分成小块放到碟子里,然后端到绿萍面前,接下他的话说,“这茶不是你带回家的吗?怎么记性越来越差了!” “是吗?可能是记岔了。”汪展鹏继续捧着茶盏,老神在在的样子,似乎在享受这茶香蕴然,也沉默下来。 一个谎言开始,就得千万个谎言来圆满。 12、第十章 芙蓉塘外有轻雷(一) 过了几天,紫菱神情还是郁郁的,这些日子大半时间都跟费云帆在一起,云帆总是劝她不要想太多,可是她却忍不住很多想法,她心里有种恐惧感却不敢跟任何人说,包括现在的楚濂。她觉得绿萍变了,车祸之后的绿萍看她的眼神总让她觉得害怕。 她忐忑来到楚濂门前,轻推开一条缝,还好里面没人。自从那天她安慰楚濂被楚妈看到后,楚妈看她的眼神总是透着一股猜忌的感觉,看得她整个人都是麻麻的。所以来见楚濂的时候大多选他们都不在的场合。 楚濂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床上,身体靠着枕头,手里还拿着本书似乎看得很入神。连她已经走近他的身边都没有知觉。近看才发现他手里拿的还是前几个月的周刊,面上神色有些恍惚,像在思考什么事情。 “楚濂。”紫菱推了推他的胳膊,“楚濂,你在想什么呢?” 楚濂被吓得一愣,看见身边的紫菱,就微笑起来,“紫菱,你来了?” 紫菱撅起嘴,“我到这里都那么久了,你都没发现我!有什么事要想那么入神啊!” “呵呵,没什么,”楚濂表情有点僵硬,“就是在想绿萍。” “楚濂。”紫菱低语,“你这么想绿萍,是不是发现自己原来爱的是她了?然后回到她身边?……这样也好,你们本来就是天生一对,绿萍本来就爱你很深,你都不会感动?更何况现在绿萍出了车祸,这是需要关心的时候,不要伤她的心,你现在向她求婚,绿萍肯定会考虑的!” 楚濂突然暴跳如雷,不断的对她吼着,摇晃着她的双肩:“你是个小傻瓜!紫菱,你只会做最笨最笨的事情!什么不要伤她的心,现在,你是不是准备把我奉送给你姐姐,你说!你说!” 紫菱抱紧头颅,可怜兮兮的说:“我很傻,我本来就是很傻很傻的!” 楚濂用力拉开了她抱著头的双手,直视著她的眼睛,命令的说:“看著我!紫菱!是的,绿萍是个好女孩,但是,过份的完美往往给人一种不真实感,她就从没给过我真实感。或者,就因为她太好了,美丽,整洁,不苟言笑。每年考第一名,直升高中,保送大学,她是‘完美’的化身。童年时,我们每次在一块儿玩,我总担心会把她的衣服碰脏了,或者把她的皮肤弄破了。我可以和你在泥土里打滚,却不愿碰她一碰,她像个只能观赏的水晶玻璃娃娃。长大了,她给我的感觉仍然一样,只像个水晶玻璃的制品,完美,迷人,却不真实。假若我能少爱你一点,我会很感动。假若我能虚荣一点,我会很高兴。假若我能轻浮一点,我会对你们姐妹来个一箭双雕。假若我能冷酷一点,我会骂你姐姐自作多情!但是,现在的我,只是很烦恼,烦恼透了!” 楚濂松开手,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紫菱,你知不知道,这场车祸甚至说不是一场意外,那时候我跟绿萍在车上,本来我已经打算把我们之间的感情都向绿萍说清楚,全部都跟她说清楚!绿萍好像察觉到什么,却还是满脸笑容的对着我要surprise!这哪是surprise啊!我看着她满是幸福的笑容就慌了神,想着自己马上就要打破一切,连前面疾驰而来的车都没看见!那时绿萍把我往左边一推,方向盘整个往□□斜,绿萍整个身体都受到了撞击,我对她有愧啊!我真对不起她!我这些天醒来后天天都梦到那一幕,我总觉得已经把绿萍害死了!是我害死了她啊!” 紫菱看着已经快被自己逼疯的楚濂,忙把他的头抱进怀里,“不,这不是你的错,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逼你去向绿萍说清楚,我不该给你那么大压力,我不该爱你,都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这场车祸,我们现在就可以在一起了,本来明明把一切都计划好了,你跟绿萍说清楚一切,她反正都要出国了,然后所有人都会以为是绿萍不要你,我们就可以安心在一起……可是为什么会有这场车祸啊!……是不是天意弄人,注定要我们难过?……” 楚濂在紫菱怀里泣不成声…… 整个病房都是眼泪,只剩下病房的一角,楚沛留下的摄影机红色灯光的录制键闪烁出妖异的光,入神的两个人并没有发现。 下午楚沛才想起掉在楚濂病房的录像机。拿起来一看,已经没电了,原来自己走的时候连电源都忘记了关,挠了挠后脑勺,想起还在绿萍房里的雨珊,便想揪了她一起去看看前段日子为绿萍表演拍的mv,顺便整理编辑一下,做成个完整版,给绿萍作纪念也好。 兴冲冲的跑到绿萍房里,一把就推开了门,只见雨珊整个人趴在绿萍的身上,像一只巨大的树袋熊,还神神秘秘的在她耳边嘟嘟囔囔说着些什么! “喂!~你们俩在商量什么小秘密?”楚沛支起耳朵要偷听的样子。 “啊!”雨珊回过头,突然在耳边冒出的声音把她吓得大叫起来,“楚沛你装什么神弄什么鬼啊!人吓人会吓死人你知不知道!” 绿萍在一边看着他们俩闹在一块,面上就扬起微笑,这两个人在原来的小说里就热闹亲近得让人羡慕,真要能走在一起,肯定会得到所有人的祝福。 “绿萍,你也不帮我!”雨珊又巴巴的扑到她身上故作可怜嘟起了嘴。 绿萍抬了抬眉,挑起眼说:“我看你们打情骂俏这么开心,怎么舍得打扰哦!” 楚沛的脸上洋溢起两团可疑的红晕。 雨珊却急得跳起了脚,“绿萍我跟他哪有什么你说的啊!你看他这样子!我怎么可能跟他有什么啊!”说着就朝楚沛踢了一脚,“你快跟我向绿萍姐解释!不然我一个佛山无影脚把你踢死算了!” 楚沛一张脸红了又绿绿了又白,变得都快扭曲之后,才喃喃的小声说:“本来就是啊!” “就是?就是什么?”雨珊这下更急了,“你别给我胡言乱语啊!本姑娘的清誉不能给你就这么给毁了!” 可怜的楚沛被雨珊压迫得连话也说不出,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绿萍忙解围道:“好了好了,雨珊你别跟个跳脚的猴子似的,把人楚沛都吓到了,楚沛你到我这里来有什么事吗?” 楚沛忙从雨珊的瞪视里解脱出来,“我,我是来找雨珊的,我这里有一些东西,想她跟我一起把它整理出来!绿萍姐,到时候可以给你一个surprise!” 又是surprise?这阵子的惊喜还真多得让她目不暇接了。绿萍微笑道:“那我就期待你的惊喜了!雨珊就先借给你吧!”眼神望向雨珊,里面的内容就深邃了些:“雨珊,刚刚你说的那些话,咱们回头再来想解决办法!” 两人一个死拉硬拽一个还眷恋不舍的看着绿萍,好不容易才离开了病房。 绿萍想起刚刚雨珊小心翼翼趴在她耳边说的话…… “绿萍姐,我跟你说件事,你别难过啊!我发现汪伯父好像在追我阿姨!他们好像很早以前就认识了,这么些年我阿姨一直是一个人,我也觉得她心里一直藏着一个人的影子!我怀疑这个人很可能是汪伯父……绿萍姐,你说我应该怎么办才好?一个是我最亲最亲的阿姨,一个又是我最崇拜最喜欢的你的爸爸……绿萍姐,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看见汪妈妈,我都会觉得内疚很内疚……” 雨珊说完这些话,脸上是从未出现过的忧伤。这般年岁的女孩,是应该还在父母的怀里邀宠的宝贝,而她却已经开始为这些事情烦恼……绿萍有些忧虑,要是雨珊知道关于自己身世的一切,这个天真的女孩还会存在吗? 不行,她一定得保证这个女孩受到的伤害最小,像保护妈妈一样。绿萍,暗下决心。 13、第十一章 芙蓉塘外有轻雷(二) 高贵典雅的欧式咖啡厅里,透明的落地玻璃窗前是充满田园气息的布艺窗帘,抬首便见一片晶莹剔透的水晶灯饰堂皇的占据了整个天花板,店里四处是仿制得可以以假乱真的大家画作,怀旧的藤制沙发上随意铺陈着三两个靠垫,精致的藤编小桌上放了几本艺术杂志,在猜想主人高雅的艺术情操的同时,这里让人有种归家的温暖。初秋的午后,浅酌一杯醇香的咖啡,微醺的暖风吹散着都市生活的急促与紧张感,由此而来的焦躁情绪也慢慢消弭其间。 这里的女主人有着清丽的外表,面上隐约可见岁月洗礼留下的几许光阴痕迹,只见她声音柔和笑容亲切的跟顾客打着招呼,眼神却常常不由得撇向靠近窗边单座上的那个中年男子,然后脸上就露出一种恍惚的神情,像是一下掉进了回忆里似乎是悉心怀念,又好像满怀憎恶。 男子有着年轻人未有的成熟气质,那是经过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一种散发着致命诱惑的吸引力,连年轻的女店员飘往他那个方向的目光也比其他地方多。他只是静静的坐着,偶尔抬起头视线也只是随着老板娘忙碌的身影而流转,俩人目光相对时,他的眼神就更为专注深情,看得一旁的小女生闲暇时间几个聚在一起就开始议论纷纷,遐想俩人之间以前可能发生的各种版本的故事。有的说是穷小子恋上富家女,佳人家里棒打鸳鸯,然后就被迫相离天各一方,直至现在贫家郎苦熬拼搏成就了一番事业,才回头寻找痴恋的情人;还有人的版本是富家公子玩起爱情游戏,苦情女主角爱上他后便惨遭抛弃,离开后的富家子才发现自己深爱着苦情女,然后踏遍天涯只为寻找她……女老板听到这些还充满年轻气息的孩子私下里编撰的故事,只是微笑摇摇头,不言语不解释。 “阿姨,我回来啦!”雨珊把背包往吧台一扔,便兴冲冲的跑到女主人处巴在她身边,眼角的余光却习惯性的往窗边一瞥,汪展鹏果然悠悠然的坐在那里,怡然自得的像个主子,见到雨珊视线投向自己,还露出个温和慈爱的笑容,堵得她心里有口气,就下不来。 她努努嘴,抱着女主人紧紧地,说:“阿姨,他怎么又来了啦?这人怎么这样子……原来我也觉得他挺好的,对人和气也没架子,可是现在绿萍姐还躺在医院里,汪妈妈也是一天到晚忙的自己都快累垮了,这人还天天往你这里跑,到底是什么居心啊!” 女主人轻蹙了眉头,若有所思,却还是哄个孩子般,拍了拍雨珊的背脊,慢慢说:“人家怎么讲也是客人,咱们打开店做生意,自然是不能把他赶走的啦!他能有什么居心啊……咱们这里也没什么他好图的……” “谁说没有!”雨珊一下急了,抱着的手又紧了紧,“他天天都到这里来看你,那眼神就跟耗子看见猫,狼看到五花肉似的!” 女主人被她这说辞说得脸上做出个欲哭无泪的表情,“这么话怎么说的?耗子见猫是躲!你阿姨我长得那么对不起你,就一副五花肉相?” “呀!我是说快了!应该是猫见耗子,管他什么见什么,反正他到这里来就是为了你!阿姨,你和他不是有什么吧?”雨珊眼咕噜一转,又说:“我可不准!他不是好人!配不上我最美丽善良的阿姨!”说罢又有些愤愤然,“想当初他还那么可怜兮兮的样子想博我们的同情,要不是我把这下话都告诉绿萍姐,还被他蒙在鼓里呢!” “什么?你都跟绿萍说了?”女主人神色凝了凝,面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她是怎么跟你说的?” 雨珊挠挠头,不好意思了些:“我本来还想叫绿萍接多关心下“孤独、寂寞”的汪伯父,可是绿萍姐姐的话让我觉得很有道理。她说,汪伯父对他们说成天都忙着公司的事情,一转头又到你这边来示怜,男子一般有这举动,一般不安好心,她神情还很悲伤,像是被她爸爸的行为给伤害到了!我想要是我就狠狠揍死他了,管他什么爸爸不爸爸……” 女主人陷入沉思,没再答言。 而病房这一边,楚濂的外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被医生告知可以下床活动活动,可是大家的面色都没有预期的那么欣喜。只有紫菱避开众人站在一边,面上倒是由衷的为楚濂感到高兴,整张脸也摆脱了前阵子的阴郁。 “楚濂,现下这般情况,你也好得差不多了,给我说说以后你到底是做什么样的打算?”楚父凝重的表情,看得楚濂心里一抖。 他垂下了眼睑,众人看不见他眼里的神光,似乎下了很大的勇气才说:“我定是要娶绿萍的!她也只能做我的妻子了。” 楚父面上大喜,“你能这么想就好,人家好好一孩子被你这车祸弄得连路都不能走,要是你这么狼心狗肺的就不要人家,别说你汪伯伯,首先我就得打断你的腿!” 楚濂抬起头,视线却看着一旁的已经快泫然欲泣的紫菱,定定地说:“我知道我只能娶绿萍!我对不起她,就陪她一辈子!” 紫菱听到这话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已经是模糊一片,耳边只传来楚濂说要娶绿萍的声音。他要结婚了,新娘不是她,是那个从小就在她高处的姐姐,就算现在她成残疾了,他也还是要娶她!那她呢?难道就一辈子到后面看着他们步入礼堂,然后就幸福美满的过一辈子??? 楚濂怎么可以这么残忍的对她!明明还信誓旦旦的对她许下爱的诺言,转身又去娶绿萍……不,绿萍不愿嫁给他的,她得阻止这个错误! 紫菱柔弱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伯父,我们还是要问问绿萍吧!她现在这个样子,受不得刺激,绿萍那么骄傲,定会觉得现在的自己配不上楚濂的,她会自惭形愧的。突然的婚礼也许会把骄傲的她逼疯的!” “这个,”楚父也有些犹豫,“紫菱这话说的也对……要不咱们先定下来,等绿萍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我们再商量?” “还是不用吧!这事越拖才越不像样子,绿萍现在也不能跳舞了,心里要没个什么事肯定更不好受!”楚妈语气不豫,“紫菱这下这么体贴姐姐了?倒是真会为她着想!” 紫菱低眉敛目,无比惶恐的样子,“我跟绿萍从小一起长大,当然能猜得到她的一两分心思,肯定是想为她做打算的!” “自己心里明白就好,”楚妈掉转头对着楚父道“我觉得还是早定下来日子,最好一出医院就结婚,省得天天还要提心吊胆的,过不了安生日子!”看了看楚濂,又说,“楚濂,妈这么决定当然不会害你的!” 楚濂默然,呐呐地说:“一切都听妈的安排!我没意见。” 楚妈面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你能明白妈妈的苦心就好,我这就去跟你汪妈妈说亲去!” …… 14、第十二章 芙蓉塘外有轻雷(三) 舜娟正在帮绿萍按摩没有知觉的腿,按了也快有大半个小时了,手没停歇。 绿萍看在眼里都觉得手酸,说了几遍,她都不肯休息休息。这么好的母亲,平日里总挂着一副严肃的面孔,要求女儿什么都是最好的。书上的紫菱说,妈妈这是为了让他们俩成为她炫耀的资本,事业有成又英俊敦厚的丈夫,乖巧伶俐聪明美丽的两个女儿,走出去都觉得比别人高昂上几分。却不了解,这是作为大家出身的母亲对女儿最深刻的期许,知道世家间的交往规则,希望严苛些要求自己的女儿,让她们少走些弯路。没想到自己以为的圆满,到最后都是一场空想,老公成了别人的,大女儿一生被车祸毁去,小女儿从不了解自己的苦心一心嫁给费云帆。这场以汪楚费三家上演的大戏,终究是让这个女人半生的经营成了空。 都是可怜人! 轻响起叩门声,打断了绿萍的思绪,抬头看着来人,楚妈一脸喜色,像是有什么高兴的事情急着就跑了过来,呼吸都有些不顺。 “谢谢,舜娟你在这正好。绿萍,舜娟,我正有事跟你们商量。”顺了一下气,接过舜娟递来的香茶,面上微笑更甚,“我跟楚濂他爸都觉得让绿萍跟楚濂早些定下来比较好!楚濂这孩子脸皮薄,不好意思,我就来帮他把这事说了,展鹏那,由他爸去说。应该也是没什么意见的。你们觉得呢?” 舜娟看着有些失神的绿萍,也没忙顾着答应,笑了笑,“这事是关于绿萍和楚濂,当然还是看他们自己怎么说,我们这些做长辈的难道还像那些封建家长干涉吗!” 绿萍抬眼看了看窗外,已近深秋,初时还会在树上嬉闹的小鸟已不见了踪影,叶子一片片剥落,在空气中慢慢盘转飞舞,房里的两人都等着她的答复,而她知道不论怎么说,在所有事情还未尘埃落定前,自己绝不能做这个恶人。然后成全别人的好名声。这世界上没这么便宜的事。 “这事是楚濂亲口说的吗?那他怎么不自己来对我说?”绿萍看着楚妈。 楚妈忙不迭的点头,“当然是真的。这孩子,楚妈妈还会拿这个来戏耍你!楚濂当然是不好意思。你们也在一起那么多年,感情自是没话说,咱们明眼人都看在眼里呢!上次楚濂不是都当着我们的面向你求婚了!这次也是我跟你楚爸爸当面问的他。他面皮薄,现下正躲在病房害羞呢!” “哦,这样啊!紫菱刚不是去了楚濂的病房。”绿萍揉了揉有些疲倦的眼遮住下面的一丝精光,“那她没说什么吗?” “呵呵,她当然不会说什么,自己姐姐跟从小相爱的人结婚,她高兴还来不及呢!这会儿都已经忙着回去向全世界宣布这个好消息了吧!” 真这么简单?她这么期待两人的反应,怎么会如此平静?那就做件好事,让他们的表现精彩点吧!露出个清淡如莲的笑容,“楚妈妈,我现在还在病中,等出了这医院,咱们再来说这些吧!” “倒也是!我也是先跟你们说定一下,等绿萍出院,咱们现在就准备好,出院就可以结婚了啦!”握起绿萍的手,“绿萍受了这么多苦,咱们楚濂肯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街上已经灯火辉煌,一轮弯月悬于半空,俯视着这都市里的男男女女,爱恨纠葛。疾驰而过的车如流水般从身边掠过,紫菱却一点一点知觉也没有,漫无目的的从医院走出来后,就开始在这街角徘徊。 身边有一辆车停下来鸣了几声笛,紫菱还是低落的沉浸在自我编织的世界里。 费云帆下车,走到她身边拉起了她的手,“你到底是怎么了?我从医院跟了你大半路,你在大马路上也能恍神!这会出人命的你知不知道!” “云帆,是你?”紫菱缓缓抬起头,“你知道吗?楚濂要和绿萍结婚了……他说要照顾她一辈子。一辈子,多长啊!他们一直都在一起……那我呢?没有人在乎我!他们都去给绿萍祝福了!” 费云帆冷了眼,闭起了眼睛深呼一口气才道:“又是楚濂,你每次都是因为他把自己弄成这样!他有这么好,让你连命都不要了是吧?绿萍现在还躺在医院里,他们怎么结婚?你又犯痴了是吧?” 紫菱一把甩开他的手,大声抽泣起来,“不,你都不知道,这次是真的,所有人都要他们在一起,连楚濂都这么说,他说陪她一辈子,这话都是对我说的你知不知道啊!我们才是彼此相爱,为什么却连相守的资格都没有?” “你怎么能体会我十年的感情好不容易梦想成了真,满怀希望期望之后,又什么都没有的痛苦!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费云帆伸手想抱起她,却被她使劲挣扎,“我是什么也不懂,你都知道楚濂是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又何必再那么伤怀!你再痛有绿萍失去梦想、失去完好的身体痛?难道你还希望跟楚濂在一起,让你姐姐连最后的爱情也失去?……紫菱,你那么善良,只是一时之间想不明白,休息休息就好了,咱们先回去!” 紫菱被他的话说愣了半天,才喃喃说道:“绿萍,她只是身体上的痛,我和楚濂却是身心皆痛……这不一样的,这不是一样的……” 费云帆看着她的痛苦,却有一种油然的无力感从心里一点点漫出。到底要守侯你多久才能看到我的存在?上前,把她揽进怀里,什么也说不出来。 把她硬拖经车里,走了一天的路,又大哭半天,这会儿才能休息休息。费云帆看着她在睡梦中还在不自知的叫着楚濂的名字,眉头皱的更深,英俊的面容上浮现一丝阴郁,又渐渐恢复了冷静。 15、第十三章 满地疏雨打团荷(一) 在医生的治疗和舜娟悉心照顾下,绿萍康复得很好。身上可怖的伤痕也慢慢褪色变浅,只是腿上还是没有知觉。看着这白皙细长的小腿,原来可以在舞台上肆意挥洒它的活力与青春,而今却得一天天强力按摩下防止它的萎缩,心里没有凄凉感是不可能的。只是面上还得作出一副欣喜无碍的样子,怕引起舜娟担心的眼神,大家一起心痛…… 天气好的时候就叫看护把她推到花园,看看这个依然四处都有欢笑的世界,看看这些有着无限生命力的人们,心情也会慢慢开朗豁达。有舜娟在身边的时候就会觉得很踏实,母亲的感觉总是温暖又安心。不过,忙碌的父亲实在难见踪影,善良的妹妹天天一脸凝重的看着她慢慢走向健康,绿萍冷眼看着他们,不知道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他们会有一个什么样的面色…… 千盼万盼,终于到了出院的日子。 楚沛和雨珊一大早就到了汪宅,开始了他们迎接绿萍回归计划,把早准备的礼物备上,然后就忙着和张妈一起开始布置整个房子,要给绿萍一个全新的巨大的surprise…… 两人相视而笑,这一定会让大家都有一个独特的体验的! “砰!”彩花爆破的响声迎面而至,吓得走过来的一群人就忙不迭的躲开。再入眼便是楚沛和雨珊两个喜滋滋要邀宠小狗状的小人堵在门前。 楚父一看,上前就揪起楚沛的耳朵。“你这臭小子,以为人吓人是吓不死人是吧?还没进门就被你吓半死,今天是绿萍出院大喜你不知道啊?” “疼、疼、疼!”楚沛被揪得四处跳窜,“爸爸,我这是为绿萍回来特地准备的惊喜!” 楚父的脸色更绿了,“有你这么迎接人的?我们家可没人这么教你吧?你这个死小子!还给我狡辩!” “楚伯伯,你就别揪他了,再揪就要掉了……”雨珊小心翼翼的走上前,“这个想法是我提出来的啦!我是想,别人都是跨柚子叶,绿萍姐不是不方便嘛!我就想再彩花里放一些柚子叶,也算辟邪,辟邪的意思!楚沛那是听我的……” 众人看着地上散落的彩花,里面还夹杂些品种不明的绿色物件,想来便是她口里的柚子叶了。 绿萍见这两人都委屈兮兮的盯着自己,想着好笑,不由得就笑出了声。 其他人看了看两人的表情,楚父的手还放在楚沛耳朵上,楚沛一边捂着耳朵,一边还想从他老爸手里把耳朵给□□。而雨珊则是又想帮忙又怕上前的样子,两人的视线还统一就放在绿萍身上,一副控诉她见死不救的表情,实在是太搞笑了…… 笑了好半天,还是舜娟上前把楚沛从他爸手里救下来,缓了口气才回过头对着众人道:“大家也别都堵到门口了,咱们先进家门吧……” 经门口这一闹,大家都是满脸笑意。 绿萍回到家里见到的第一个惊喜便是满目的蓝色妖姬,清雅中带着魅惑,不愧是玫瑰里的仙子,独特的美丽与魅力,让人忍不住就喜欢。今天出院,舜娟特地帮她换了件浅绿色的百合长裙,长发披散开来,整个人婷婷坐在轮椅上,像有不尽的生命力冒出来,连原本还有一两丝苍白的面色都遮掩了下去。这下人在花里站展开笑颜,更是应了那句花开鲜妍,人比花娇……只是,原本如精灵般的女子,现下却只能停留在轮椅上,不知是谁轻叹了口气,有人心情又开始低落下来。 好不容易大家都坐好,整个大厅里都挤满了人。楚濂一家就近坐在靠近绿萍的沙发上,费云帆一家(他哥哥嫂子外加小侄子)也做对着绿萍坐着,舜娟自然伴在绿萍身边,紫菱这会儿也安安静静的站在绿萍和楚濂的背后。汪展鹏难得一见的身影这会儿也悠闲地坐在单人沙发上。雨珊和楚沛还有天舞工作室的一大群人,这会儿都围在四周。 绿萍看着这些或熟悉或还有一两分陌生的面孔,惶惶然,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真的离原来的李清已经很远,现下里,自己身边这些或带着宠溺,或带着欣喜,或带着迟疑,或带着沉思的一张张面孔的主人才是自己的亲人、朋友,这样的世界,感觉还不坏。 “这里好看吧?”雨珊喜滋滋的巴到绿萍身边,“都是我和楚沛想好的哦!还有张妈帮我们一起布置!你喜欢吧?” 见她一副我是好宝宝快夸我的表情,绿萍笑弯了眼,“当然!我很喜欢!” 雨珊把头一扬,嘴往上翘,“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可是你的铁杆粉丝诶,当然最了解你的喜好啦!我们还有惊喜准备呢!你一定也会喜欢的!” 说完,便朝一旁的楚沛使了使眼色,楚沛见状就退到一边的电视机旁边,从包里拿起早准备好得一张cd,便开始放。 把众人的视线都吸引过来后,拿起遥控,退到了一边。 首先映在屏幕上的是一片凌乱的场景,四处都是拥挤的人群,在一个室内的会场,前方是一个很大的舞台…… 楚沛脸色一变,慌张的看着雨珊,“怎么办啊?拿错碟了!” 雨珊咬起了唇,死瞪着楚沛,“就知道你是个坏事的!那怎么办啊!凉拌!” 其他人倒是专注在电视上,没见到这两人在这里叽里咕噜的表情。绿萍一直看着雨珊,见状便招招手,把雨珊叫到了跟前。 “说说,出什么事了?” “不关我的事!都是楚沛那个笨蛋白痴加三级!他居然把我们做好的cd拿错了,这是原始碟!”雨珊有些愤愤然,“这下好了啦!我们惊心准备的话都见不到了,只会坏事的家伙!”说罢又朝着楚沛狠狠的瞪了两眼。 “好啦好啦,楚沛也不是故意的,这是上次会演的录像是吧?”绿萍安抚的拍了拍她,“看看这个也好啦。最原始的才最是真实的!我也想看看那时候我的表演。也许会有不一样的惊喜呢!别欺负人家楚沛了……” 16、第十四章 满地疏雨打团荷(二) “什么叫我欺负他?只要他好意思说是我欺负他!一天到晚就知道坏事,最笨的就是他了……“雨珊一脸义愤填膺,盯着楚沛就开始碎碎念。 绿萍无奈地扶了扶额,全世界有眼睛的都可以看到是你在欺负人家。对楚沛做个深表同情状,楚沛也回应的做了个嘴角下垂眼皮下搭,整张脸就成了个衰字,让人忍俊不禁。 “咔嚓、咔嚓”电视屏幕突然停在帷幕拉开的那一段。 楚父忙回头看了看楚沛,“死小子,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我拿错碟了,原本放的就不是这张。这个是母带,估计在我剪切的时候受了影响吧……”楚沛还是一脸郁闷的表情,早知道就在出门前千检查万检查了,心里一万个后悔在怨念。 “那你还不去弄好!都这么大了做事还这么毛毛躁躁,像你哥哥多学学!从小比你稳重不知道多少倍!”楚父板起了脸。 可怜的楚沛在父亲怒视,雨珊瞪视,众人目视的情况下,无助的向电视靠拢。鼓鼓挠挠半天,小声说到“我把这段跳过去得了,快进一下就好了……” 画面在跳转,绿萍在屏幕上疾速的飞舞,或娇俏如春花,或热情如夏雨,或优雅如秋风,或绮丽如冬雪,大家都被舞台上绿萍的神采吸引迷离,这时候的绿萍美丽的就像远离尘世的仙女,舞蹈在凡尘之外,牵绊着世人的心。 一直到舞台的帷幕再拉下,屏幕呈现一片黑色,众人还沉醉在那场表演里。绿萍也是其中之一。当她还是李清的时候,就知道小说里写的汪家有两女――飞舞的绿萍,爱做梦的紫菱,爱做梦的这位已经深有所见,飞舞的绿萍却永远的消散在那场车祸里。还以为这辈子也不得见那个真正绿萍的神采,却没想楚沛、雨珊给的这个惊喜,着实让她惊喜了。眼里不自觉滑出两行泪,能见到她,真的很好。 楚沛本来正埋头摆弄dv机,突然回头正好看见了绿萍的眼泪,心思一转,以为绿萍是感时伤怀,忙道,“绿萍,你不喜欢我们这个礼物吗?我们想让你看看你在舞台时最美好的样子,没其他意思!你不要伤心,以后肯定还是有机会再跳舞的!” 雨珊也忙从前刻的沉迷里醒过来,哒哒跑到绿萍面前,捧起她的脸,“绿萍姐,你不喜欢我们准备的这个礼物?” 绿萍露出个迷离的微笑,又流出一滴泪,看着落地窗外明亮的天空,白云轻浮其上,仿佛有个天使在这个秋天展开了最美的笑颜,闭起了眼,“不。我很喜欢……相信,绿萍也会很喜欢的 ……” 黑线,雨珊头上绝对是满头黑线,收回手,抓了抓下巴,“绿萍不就是你自己吗?姐,你不是傻了吧?”又伸手摸了摸绿萍的额头故作惊吓状,“不是看这个看傻了吧?我可赔不起啊!要赔就去找楚沛啦!” 楚沛走上前,停在绿萍面前,凝视半响,才道:“绿萍姐,就算不跳舞,你也是最完美的绿萍姐!” 绿萍睁开眼又是笑颜,“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最完美的,但是我肯定,我一定会是最坚强的!不用担心我!” 手被握紧,看着身旁舜娟慈爱的面容,“妈妈,我一定会是最坚强的!” 舜娟偏过头掩起眼里泛起的泪花,心里终于在这么久来有块石头轻轻放下,只要绿萍能想通,她就别无所求了。一旁的楚妈看在眼里,也不由得揉了揉眼,忽的又想起今天该是楚濂向绿萍求婚的好日子,看着还木在一旁的儿子,又恨铁不成钢。 “楚濂,楚濂!”使劲推了推木头似的人,“儿子,你在想什么呢?今天是什么日子还记得不?” 楚濂神思恍惚,眼前似乎还是绿萍在舞台上飞舞的模样,满眼都是她朝自己一边笑一边舞动、盘旋、转环,一下子离自己很近,一下子又飘忽到很远的地方。当她很近的时候,就觉得有一种压迫感向自己袭来,远了,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缺了一块。整个人似乎到了梦魇里,整个世界似乎只有笑着舞蹈的绿萍、舞台和自己,空间随着绿萍的微笑变得绚烂得百花齐放,转眼绿萍满目哀思又让这个世界都是灰蒙蒙一片。他想尖叫的逃出来,却发现自己连嗓子都打不开。 当楚妈摇晃他半天后,他回过神身体却瑟缩了一下,一看眼前到处都是人,才惊觉是自己想多了。“妈,你刚才说什么?” 楚妈就觉得奇怪了,平日里机灵敏捷的大儿子怎么今日就怎么看怎么迟钝,难道是因为快要求婚而太过紧张? “我说你想什么想那么出神,连我叫你半天都不知道!而且,今天是什么日子还记得吗?” “没想什么啊!”楚濂下意识答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楚妈顿时就觉得胃里明火就蹭蹭蹭的往上冒,这儿子到底怎么回事,事到临头跟她玩这出,这不存心嘛! “今天绿萍出院你知道吧?” 楚濂点点头。 “那绿萍出院代表什么你知道吗?” 楚濂摇摇头。 楚妈强压下火气,“出院就代表身体好了,身体好了估计你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儿子你今天是不是被傻子附身了?我们不是说好等绿萍好了就跟她求婚,然后你们就结婚的吗?” 楚濂这才恍然大悟,投神去绿萍处,自己弟弟跟雨珊都紧拢在她身边,似乎绿萍这次病好之后,变得更容易亲近人,整个人似乎都打开了一层保护膜,连平日里最书呆的弟弟也喜欢向她靠近,这到底是好还是坏呢?再看看自己妈妈一副他再不上前就要劈上来的样子,又有点感慨这绿萍似乎也太会做人。这么强势的人,真的会因为这场车祸而悲伤吗?是不是就算没有自己,她也会过得很好?转眼看到闷角落里凄楚无依的紫菱,只有他的小紫菱才是最需要人宠爱的啊!不过,她身边怎么总有费云帆那只老苍蝇,死围在她身边,紫菱也不知道避讳,真给人误会去要怎么解释得清,眉头开始锁起来。 楚妈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更加急了,狠狠地揪了楚濂一把,“你眼睛看在哪里?出车祸的可是绿萍,这场车祸怎么来的你还记得吗?人家绿萍因为你什么都没有了,你还好意思左顾右盼!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大家眼睛都在看着!” 是啊,是他害了绿萍一生!难道他就活该跟她在一起帮绑一辈子? 17、第十五章 满地疏雨打团荷(三) 再三犹豫,楚濂还是不得不走到绿萍面前停下来,半跪下一条腿,作出个标准的求婚姿势。双眸里露出闪烁的深情,恳切的握住她的手,“绿萍,嫁给我吧?我等这一刻等得太久了!” 绿萍被他这突然的动作惊得愣了起来,半响才记起这些都是楚妈和舜娟早就说好的,而自己也并没有拒绝,这是为了看一场更加好看的戏,轻声道:“楚濂,你确定你是向我真心求婚,而不是因为所谓的愧疚?” “不是,绝对不是!” 看了看周围人的反应。双方父母面上倒是都只见喜悦与欣慰,绿萍那帮朋友除了陶剑波,各个也是满脸祝福,陶剑波有些愁楚着眉头似乎想说什么却也一直没开口,最近的雨珊和楚沛都是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就等着绿萍的答复,一边的费云帆只是神情犹疑的注视着紫菱,而小紫菱――这个好妹妹听到楚濂这声回答脸上又苍白了三分,一双大眼就直愣愣的呆视着厅中央的他们…… 把这些看在眼里,绿萍紧抿了只想上翘的嘴角,果然跟她预料的分毫不差,拢了拢鬓角的碎发,露出明晰的面庞,也注视着楚濂:“那我想知道,你那天开车带我去庆祝,想给我的那个surprise,到底是什么呢?这些日子我躺在床上都在想,或许你爱的不是我,而是……你那般心事重重,是不是就是想跟我说什么?” 楚濂慌忙握紧了她的手,低下头,“你完全误会!”他哑声低喊,像负伤的野兽般喘息。“我从没有爱过别人,我爱的是你!我一直爱的就是你!没有第二个人!那天我约你出去,就是……就是……”他喘息而咬牙:“就是要向你求婚!我……我心魂不定,我……我怕你拒绝,所以……所以才会撞车……绿萍,请你,请你相信我,请你……”他说不下去了,他的话被一阵哽塞所淹没了。 众人好像都被他的深情所打动。 “楚濂,”绿萍用一种幽幽的,像作梦般的腔调说:“你是真的吗?我能信任你那篇话吗?你发誓……你说的都是真心话!你发誓!” “我发誓,”楚濂一字一字的说,声音更嘶哑,更沉痛,他挣扎著,颤栗著,终于说了出来:“假如我欺骗了你,我将坠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绿萍的声音更低沉了,“那你自是不会因为我的残废而小看我?你不会讨厌我?” 楚濂一下子把头抬了起来,他紧盯著绿萍,那样严肃,那样郑重的说:“你在我心目中永远完美!你是个最精致的水晶艺术品,无论从那一个角度看,都放射著光华。”他停了停,用手抚摸她那披散在肩上的长发。“答应我,绿萍,我们马上就结婚!” 绿萍屏下不屑,沉默了,只是用那对大眼睛泪汪汪的看著他。 “好吗?绿萍?”他迫切的问:“答应我!让我来照顾你!让我来爱护你!好吗?绿萍?” 可是水晶却易碎,完美却永远不真实。这类话给绿萍听到一定会从心底里欣喜万分吧?等待那么久终于有一个完完整整的肯定,可是作为代替绿萍的存在,这些话听起来,原来的李清现在的绿萍只会觉得更加的讽刺。看着紫菱已经瑟缩的身体和满是泪痕的面容,心里只是觉得酸涩,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份感情?活生生就逼死了一条鲜活的生命,却还比谁的痛苦无辜,难道遭受这一切欺骗的绿萍不是更应该来谴责来悲伤吗? 声音里就有了些湿意,“紫菱,你说楚濂是爱我的,是这样吗?你现在的眼泪是为我们高兴吗?我的好妹妹,你为我们有情人终成眷属都高兴得流泪了吗?” 紫菱仓皇的把视线递过来,在绿萍的凝视里,朝着她无声伸出的手慢慢靠拢。一步步缓慢又凝重,像是踩在云端里,又像是深陷在沼泽里,终于还是走到了她身边,轻俯下身子,满是泪痕的脸颊贴起绿萍的脸颊:“姐姐,恭喜你达成心愿。我愿你们白头到老,永结同心,多子多福,儿孙满堂……”偏过头对着楚濂:“楚濂,也欢迎你,终于成了我的姐夫!” 楚濂的面色如纸,他眼底掠过了一抹痛楚的光芒,这抹痛楚似乎也立即传染到紫菱身上,面上犹自带着泪痕五官都好像疼痛得快被打散。紫菱重重的一摔头,用衣袖抹去了颊上的泪痕,语速很快的说:“刚好这次布置这个厅里用的都是我给你们送的玫瑰花,我高兴――我是第一个这么轻巧就送对祝福给你们的人!”说罢掉转身子,旋转舞动起来,“我真的太高兴了!”只是她眼里的泪水仍然涓涓流淌,无声无息的掉落在空气里。然后兀的身体就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 “紫菱!”费云帆视线一直都放在紫菱一个人身上,见到她倒下就一个箭步上前,避开楚濂的双手,把她拥了起来,看了看她的面色只是苍白了些,并无不妥,才把她抱起,放在已然被众人腾出空间来的长沙发上。 这边厢,楚濂已经伸出来的手僵持在那个伸出的动作上,神色戚戚的看着沙发上的紫菱,动作定格起来,整个人像默片里的剧中人,暗哑空洞…… 汪展鹏把紫菱抱到怀里,“这是怎么了,都还好好的,难道是太高兴了吗?可怜的小紫菱,从小就太善良,连听到姐姐的婚事也能激动到昏倒,真是……“ 舜娟一边看着神游在外的绿萍,另一边是昏厥的紫菱,焦急又担心的情绪使平日保养良好的脸上的坎坷就更多了。 而楚妈的面色也是几番转变,最后看着自己还麻木的儿子,表情就停止在惊怒上,使劲憋住还是泄露出一丝隐忍。 众人还未从这戏剧的一幕中反应过来,原本黑幕的电视又传出了声响。 画面上是雨珊的各种表情,真实而自然,一看就是偷拍的。楚沛一见慌忙想把它关掉,却按成了快进,画面频转,突然闪现到紫菱和楚濂拥抱在一起泪流满面…… 18、第十六章 满地疏雨打团荷(四) 楚沛愣愣的按下回放键,到紫菱推开病房的门那一刻停下,然后在摁住播放键。 电视里的两个人私密的对话就突兀的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紫菱说,你那么想绿萍,是不是发现爱的原来是她? 楚濂答,你是不是准备把我奉送给你姐姐。 楚濂说,绿萍 ,像个只能观赏的水晶玻璃娃娃。 楚濂说,我会骂你姐姐自作多情。 楚濂说,车祸不是意外。 紫菱说,我逼你去向绿萍说清楚,我不该给你那么大压力,我本不该爱你。 紫菱说,本来明明把一切都计划好了…… …… 所有人都呆楞的看着电视上的两个人。 屏幕上的两个人满是无辜,表情真挚的表达自己的爱情,一边还不断诉说绿萍的不是,无辜得让人觉得无耻。 刚才在这里其中的一个信誓旦旦的许下求婚的誓言,“假如我欺骗了你,我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地狱。”话还言犹在耳,只是完美的水晶变成只具观赏价值的玻璃娃娃,绿萍多年的爱恋也不过是一场自作多情,连车祸都是人为的过失,这个人就是要娶她的人,誓言要照顾她一生一世的人……另一个还满是真诚的许上祝愿。也不过是不该的爱上姐姐的恋人,计划好与他一起背离姐姐…… 楚濂在看到屏幕上紫菱推开门的那一刹那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尽,身体开始瑟瑟索索抖动起来,尽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原本应该昏迷过去的紫菱,这时却是从沙发上坐起,透着红丝的眼、铁青的脸,死死的盯着屏幕,一个表情都不愿放过,然后转头对着绿萍,满眼都是怨恨,本是清秀的小脸就变得狰狞起,有人眼神放到她身上忽而又恢复成泫然欲泣的可怜虫样。 绿萍也没料到会突然发生这般戏剧性的一幕,见众人一副对他俩人怒目而视的样子,想到就觉得好笑。本来雨珊说要给surprise给她,她还不抱期待的,没想到她和楚沛的这个无心之失,却让这两位的面目直接暴露在所有人面前,的确是够惊喜了! 屏幕黑罢,楚父整个人都被气得颤抖,大怒,反手甩起一个巴掌,只听见已经安静下来的大厅里突兀的一声响亮,楚濂的半边脸就红肿了。狠狠地撂下一句:“孽障!我没生过你这么无耻的儿子!”深吸了口气对着汪展鹏道:“展鹏,咱们相交几十年,到现下,是我们家对不起你们家啊!这个孽子你要杀要刮,我都不会有半句怨言!” 汪展鹏也是双眉紧锁,直视着还在沙发上的紫菱,良久才发出声音,“楚兄,这是他们小辈之间的事情,我们家也有自己的原因,当然不能尽怪在楚濂一个人身上……” 雨珊见已经坐起的紫菱,“你不是晕到了吗?怎么这样就醒了?一天到晚就知道装可怜!难怪你一天到晚都是阴阴阳阳的说些怪里怪气的话,原来从来都不安好心!”想直接上前就对紫菱走过去,被楚沛拦在了怀里,怒瞪他一眼,才转过头道:“装着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你到底是想博谁同情啊?这么无耻的话都能说了,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紫菱被她说得面无人色,小声啜泣:“我没有……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的,我和楚濂明明是彼此相爱,可是绿萍也爱着他,我从来都没想过跟绿萍抢的!从来都没有啊!我只是想默默的喜欢他……” “说得到好听,那你们所谓的计划是从哪里来呢?都计划好了还把责任都推得一干二净,你可真够‘委屈’的!”雨珊翻了个白眼。 紫菱向身边的费云帆伸出手,想寻求些支持与安慰,却见费云帆也只是在一旁蹙眉不喜的看着她,也不做动作,“云帆,你是知道的,你一直都是知道我爱着楚濂的,难道你也不能理解我吗?” 费云帆紧蹙的眉头没有半点松懈,眼里的紫菱突然让他生出些许陌生感。刚刚在视频里的那个紫菱还是他所熟悉的那个纯白善良单纯的女孩吗?会以退为进,会计划……这样的紫菱和他所见的紫菱哪个才是是真实的? 紫菱伸出的手并没有人握住,眼里的泪流得更加的汹涌,满目凄凉的把目光在众人身上巡视一遍,没有一个人因为她的凄楚而有心疼的表情,伸出的手就一直僵持在那里,当目光定格到绿萍身上时,眼里泛出一两丝希望,“绿萍,你知道我从来都不会跟你抢的对吗?从小到大,你想要的总是顺手拈来,连楚濂也是。我也是意外才知道楚濂原来是喜欢我的啊!我喜欢他十年,才知道他喜欢我,我们相爱着,还顾念到你的心情,你那么骄傲那么美好,肯定会有更好的人愿意爱你的……剑波就一直在等你啊!你不要跟我抢了好不好?这么多年,你什么都有了,你就把楚濂还给我好不好?” “原来你一直以为我从小到大都是跟你抢东西吗?”绿萍垂下眼眸,藏住满目酸楚,“小时候妈妈对我要求很严格,我怕你累,就尽量自己做好一些满足妈妈的要求,让你不用像我这般生活。我那么努力得来的一切成绩,在你看来都是顺手拈来?你们的彼此相爱,为什么要拿我做一个借口?我早就问了你们,早就问了你们楚濂爱的是不是我,你们的答案是什么?为什么到最后还要欺骗我?你们想光明正大的在一起,都不惜让我成为千夫指万夫骂的罪人?真是我的好妹妹,真是我的青梅竹马……” 楚濂呐呐张开嘴,抬起了头,又黯然垂下低声说:“我并没想伤害你的,你从来都是坚强美好的,完美的不像存在在现实里的人,谁愿意跟神在一起呢?太没有真实感了,小时候,我是被别人的艳羡目光冲昏了头,长大才发现紫菱的鲜活才让我动心,可是真的没想到你就爱上了我……”声音突然激动起来,“爱上了我,不是你一厢情愿?甚至一厢情愿的计划我的将来!我有说要跟你一辈子么?就因为是你,我连自己的爱人都不能选择,这难道都是我的错吗?” 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舜娟一声大吼,“楚濂,你还在这里委屈什么辩解什么?我的两个女儿都为了你变成这样,你还想怎样?什么是小时候被别人艳羡的目光冲昏了头?你的头什么时候清醒过?你不喜欢绿萍有人逼你吗?你一边和绿萍在一起给所有人看,一边还纠缠紫菱,人怎么可以这么无耻!”掉转头,“紫菱,从小我就对你溺爱比较多,才会没有姐姐那么多要求放在你身上!你不去想一下姐姐对你的付出还成天想些乱七八糟的!我们全家都虐待你了吗?哪里对不起你?你要真喜欢楚濂,为什么从来不说?背地里这么多小动作之后,绿萍才有这场车祸,难道她都这样了你还觉得她对你们不住?你们到底要怎样伤害她才罢休?” “绿萍的痛苦就是痛,那我的呢?她不过就是身体上的伤痛,我是心里一刀刀被凌迟般的痛苦啊!你们怎么没看到我!你们从来都是偏心的,还说爱我,都是骗人的!“紫菱有些歇斯底里。 “都给我住口!”一直默不作声的汪展鹏慢慢从沙发站起身,面上一片冷峻,对着绿萍的一干好友道:“今天让大家看笑话了,我们家这会儿还有些私人问题处理,就先不招待大家,下次一定邀请大家再来好好聚聚,张妈,先送客!” 19、第十七章 枫醉未到清醒时(一) 待张妈把人送走,关上了大门,汪展鹏才回过了头。 慢慢走到楚濂面前停下,又小踱几步,才看着还呆坐在地上的楚濂道:“楚濂,你倒是给我个说法!我们汪家的女儿,就容得你这般想喜欢谁就是谁、想爱哪个就是哪个?” 楚濂缓缓抬起头,迟疑半响:“我,我不是想爱谁就爱谁的……汪伯伯,我从小就和绿萍在一起。其实……我一直也以为,我是爱着绿萍的。直到长大,我发现自己的视线越来越多的停留在紫菱身上,直到我发现紫菱其实是一直爱着我的,我才明白……原来自己真心爱的是紫菱啊!我对绿萍很抱歉,真的很抱歉,我愧对她!可是爱情不是可以勉强的……不是吗?” 汪展鹏沉思着,“爱情不能勉强?”眼里也有些思虑,提高了语调:“话是这么说,可是你为什么不跟大家说清楚?这样难道是爱着紫菱的表现?” “不!”紫菱挣扎着从沙发上爬起想往汪展鹏身边靠拢,“爸爸,我知道楚濂是爱我的!他不是不想说清楚,是我怕绿萍受伤害,才不要他说的!这不能怪他啊!” “紫菱,你还小!你懂什么是爱情?”汪展鹏怒斥。 紫菱哽咽着嗓子,“爸爸,我知道什么是爱情啊!我爱了楚濂十年!这十年,我天天天天看着他跟绿萍亲热的在一起,看着他们的郎才女貌,我的心里一直很苦很苦啊!爸爸!我不是……不是故意爱上他的!我也是身不由己……”泪眼又对着绿萍:“绿萍,我才是对不起你!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我从来都不知道我可以从你身上赢来楚濂,你那么优秀,全世界的焦点都在你身上!我真的不知道,原来楚濂也是爱我的!” “好了好了。”汪展鹏看着哭成泪人的紫菱心里有点疼,“紫菱啊!爸爸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爱情这个事,本来就是没道理的!哪来这么多是非对错……你别难过,哭成这样,让叔叔伯伯都看笑话了!”上前把她抱到怀里好好哄着。 舜娟的眉头皱的越来越深,这两父女这般作为,倒是把绿萍置于何处?汪展鹏这番话,明着是想训斥楚濂,话一说完,却成了疼惜紫菱……这次明明是紫菱和楚濂欺绿萍太甚,哪能就这样不了了之! 身边的绿萍一直都是默不作声。也罢,这样的妹妹、父亲,要她说什么才好呢……爱情的这个东西,说来都是轻巧,爱上了就是两个人的事情,其他所有人都成无物,亲爱的父亲。这个问题最没资格来问的好像是你吧?亲爱的父亲,你自己就是这满身的毛病都、没解决,还想在这里帮小女儿来脱困,是因为你感同身受。觉得紫菱跟你同病相怜吗?绿萍心里有些酸涩,这个父亲到底也是帮着紫菱的。 而费云帆自紫菱出声,便一直也是陷入沉思里。从第一次见面时那个天真善良可爱任性的小姑娘,到现在这个为了自己爱情伤心流泪甚至暗下心机的女孩,是自己这么多年太期待一段完美单纯的感情了吗?才会放注这么多视线在她身上……而这个口口声声说着爱着楚濂又不忍伤害姐姐的女孩,却一直做着相违背的事情,是无心之失,还是故意为之?面前的她还是自己心里想的人吗?呵呵,好笑……原来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还道真是情圣了……轻叹一口气,挽起嘴角,情场浪子啊…… 不愿见还哄着紫菱的汪展鹏,撇开眼。“那楚濂……你觉得,是我逼你爱我了吗?”绿萍轻声道。 “我,我不知道……绿萍,能被你爱上是很让人值得骄傲的事情……”楚濂又小了声音,“可是你的爱却让人太有距离。我一直都觉得你爱的只是一个足够配得上你的人……” …… 绿萍沉默。内里的李清却深深的为绿萍感到可悲。这个骄傲女子的爱情,最终只是这个深爱男人眼里的匹配……是不是应该庆幸,她走的时候,至少不用面对这样残忍的话语和现实。 舜娟却听不得这样的言语了,气得身体都开始颤抖,愤然走到楚濂面前,狠狠的就给了他一巴掌…… “啪……” 巴掌声回响在厅里。 所有人都被舜娟的动作给惊吓到了,半天也没人有所反应…… 汪展鹏惊怒,大声斥责:“舜娟,你这是做什么!” “你们这些人都是怎么回事!明明是我的绿萍是最可怜的受害者!你们要不就是冷眼旁观做个看客!要不就是还在这里狡辩……你们全部都没错,你们的爱情伟大,难道这些都是绿萍的错吗?”气得心口都有些绞痛,用力推几下:“人不可以这么无耻!楚濂!你把绿萍的爱情置于何地!” 楚妈见状,忙把楚濂拉开,也是叹口气:“舜娟,我们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楚濂这孩子……也实在是让我们太失望了……是我们对不起绿萍啊!” “哼,说的倒是好!对不起……对不起有用吗?对不起可以赔来一个健康的绿萍?少到这里假惺惺!”舜娟的情绪还是有些不定,伸手就欲继续抓住楚濂。 “舜娟,你少到这里发疯!”汪展鹏怒极,扯开舜娟的身子。 看着舜娟的身体被汪展鹏拽得往后倒下,绿萍忙伸过手想接住她,身体一用力,整个人就往前倾倒,重心也开始往前坠,眼见着往地板跌落…… 20、第十八章 枫醉未到清醒时(二) 说时迟那时快,费云帆见着倒下的舜娟和没有动作的汪展鹏,心里难免一点不悦,蹙起了眉头,这个汪兄的行为有点让人失望啊……心里思绪万千,面上不动声色。思考间,一个上前,顺手把舜娟揽在了怀里。 舜娟脸上还是保持开始的悲戚和满目的惊诧,像是没想到汪展鹏会这般动作。被他抱住之后,身体瑟缩了一下,满是愁怨的美目里透着不可置信的哀戚。有着岁月沉淀下来美丽的如瓷般细腻的肌肤,触手满是温凉。明明是结婚多年连孩子都已长大了,整个人却似乎还保留着最原始的天真,被汪展鹏的这番动作惊吓到,连一直坚持的理直气壮在此时都成了脆弱,不经意间跌落一滴泪,然后闭起了眼。 眼泪沁到衬衣的袖子里,然后贴着肌肤散发出些许凉意,费云帆觉得自己的手臂也被一种悲伤的情绪感染,一直延续到心脏处,似乎舜娟的心情也透过这滴泪渗透到他的骨血里……夫不成夫,女难为女,今天的这场闹剧,到底是伤到了谁最深啊!手不自觉就用了力。 而倒下的绿萍众人手忙脚乱的争相伸手欲扶起她,却没一个人赶得及在她倒下之前来到她身边。重重地跌倒在地毯上,面前是她还没从自己伸手推倒妻子的举动里回过神的父亲和一脸呆滞的未婚夫…… “你们都够了吧!”一直藏在楚沛身后的雨珊泪眼朦胧冲出来抱起绿萍,“哪有这么欺负人的!汪妈妈只是帮绿萍姐说了句实话而已,为什么你还要欺负她!汪伯伯,我本来一直以为你是好人,还羡慕绿萍姐有你这个好爸爸,事实上你就是一个大坏蛋!难怪生出紫菱这个跟你一样的只会装模作样的坏人……绿萍姐才是受害者好不好……为什么你们没一个人站出来?你要我们离开,就是想把她孤立了再来欺负她……”用手环指了一圈,“你们一个个都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颠倒是非吗?这个世界还有没有公道……”又转过头看着楚沛,“楚沛,连你也被猪油蒙了心要跟他们一起吗?” “不……不是的……”楚沛上前蹲到了地上,“我没有……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看着还是没有反应的楚濂,“我就你这么一个哥哥,从小就敬你爱你,你一直都是我学习的榜样,可是今天,你的作为实在让我失望了……爸爸从小都教育我们要做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你知道你现在是在干什么吗?”声音有些哽咽,“我鄙视你!我痛恨你……” 这话一说出来,楚濂的面上终于出现一丝扭曲的痛楚,“楚沛……我、你不明白,我的身不由己啊!等你真心爱上一个人你才能体会到我的痛苦……” “你这是借口!是狡辩!”雨珊接过楚沛递来的面纸,狠狠的擦了擦眼。 一旁的楚父咳了两声,踱步上前,面对着汪展鹏,:“汪兄,咱们相交多年,原以为可以就此愉快的结成儿女亲家,没想到又出了这一茬。是我管教不当……但是我们楚家虽然出了这个孽子,也还是知道礼义廉耻,知道责任所在的。这个世界上论爱而生为爱而狂的不外乎都是些痴人,却不是人人都做得这样的痴人的。”又看着楚濂,“今天在这里你只要还认是我们楚家的孩子,就诚诚恳恳上网跟我像绿萍认错道歉,老老实实的商量你们的结婚事宜……其他的乱七八糟,都给我有多远扔多远!不然,就别怪我大义灭亲,把你逐出家门了!” 这番话一出,汪展鹏的面上青红交接,倒是也没再说什么。紫菱的一颗心却提了起来,神情专著,仿是期待着楚濂的答案,又害怕知道结果。 楚妈看自家丈夫的一脸坚毅,知道这次是真的要楚濂下个决断了,忙摇晃着楚濂僵硬的身体,“楚濂……楚濂……你就认个错吧!这本来就是你对不起绿萍啊!别惹你爸爸生气了!你爸爸真的会不认你的!” “妈,我知道。”楚濂悲伤的应着,尽量撇过眼不去看紫菱的面色,“我会和绿萍结婚的。这个决定,我一早就下了。我会照顾她一辈子……这是我欠她的……就用这一辈子来还吧……” “欠她的……用那个一辈子来还……”紫菱嘴里低声重复着这些话,“也是啊,绿萍变得不完美了……就需要补偿。我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是的丑小鸭……”眼神投向还拥着舜娟的费云帆,悲伤越加。 见这两人这时还在这里眉目传情,楚妈也不愿沉默了,“紫菱,若是楚濂跟绿萍结婚,以后你就得叫姐夫了!还有,有些礼节,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的!不要以为眼泪就可以换来一切……就算绿萍大度不跟你计较,你也要有妹妹的自觉才好!” “楚妈妈……你、”紫菱紧抿了嘴,咬起苍白的下唇,“我知道了…我知道的。是我太不懂事给大家带来这么多麻烦……我、我不该做一个梦想家……不该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不该羡慕绿萍……”泪水滑落,“我每天每天的心痛,每天都活在痛苦里,就是想时间能够倒流……不然,把这一切都发生到我身上才是好的……我恨不能以身替绿萍啊!……” 楚妈不做言语,只是调转了头,关切的看着还把表情藏在长发里的绿萍。 楚濂几欲张口说些什么,也不得不在楚父凛冽的目光中无奈地合上了嘴。 21、第十九章 枫醉未到清醒时(三) “你就得了吧!~还想以身替绿萍啊?是想把她的所有都拿走是吧?最见不得就是你这种假惺惺!还在这里装可怜,谁会同情你啊!~”雨珊不屑的嗤笑了出来。 楚沛倒是见自家哥哥脸色不善,拉扯了雨珊的袖子想叫她不要再说了。雨珊狠瞪他一眼,见他的眼神示意,又“哼”了声,瘪瘪嘴,没再说什么。 只是紫菱环顾四周,人人都是深思的模样,见到她投来的眼神也只是淡淡的调转视线,脸上哀戚更显。泪眼朦胧的把最后的希望放到父亲身上,汪展鹏这会也是自顾不暇,给她一个安抚的笑容,却是无力得很。 “我什么都不要了,也不行么?”紫菱无神的坐在沙发上。 楚濂再也受不了,大吼一声,“你们都不要再逼她了,她什么都没做错,错的只是我!是我三心二意,是我朝秦暮楚,是我的错……她那么单纯,那么无辜,你们怎么这么忍心来伤害她?她根本就什么都没做!爱上一个人难道都不可以吗?” 轻轻的拂开雨珊的手,对她露出个清浅的笑容,做个想起身的动作。雨珊明意,慢慢把她搀起来,扶她坐到轮椅上。 如葱段的手指拂开搭在额前的碎发,露出皎洁的额和柔和的面容,脸上倒是不见有半丝不悦的痕迹,把心思都藏到这张善良的面具后,绿萍轻笑,这无奈的选择。当一味退却的善良,被别人无视成无痛无感,这才是最可悲的吧。总是要做点什么才能让这些自以为是的人知道自己也是个有个人意见的人吧…… “如果,你们商量的是我和楚濂的婚事,我想我还是有发言权的吧!”绿萍柔和的语调终于回荡在这让人压抑的厅里。 舜娟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费云帆怀里,看着费云帆也无知无觉的样子,不免红了脸颊,又不好太做挣扎。手稍作用力向后推了两下。费云帆一惊,忙松了手臂的力道。怀里的人离开的时候带走了一丝暖意,有种情绪涌上心头,强压下来。 舜娟站立好,理了理被带乱的衣角,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汪展鹏,又把视线回转到绿萍身上,“绿萍,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妈妈永远都是支持你的!” 绿萍回应微笑起嘴角,沉淀一下语气,“楚濂和我之间的事情,首先在这里,我得谢谢各位长辈对我的关心!”坐在轮椅上鞠一个躬。 众人面上都带了几丝喜色。 “可是,我不爱楚濂……” 这话一出,如在平静的湖里投下巨石,众人都流露出不解的神色,却还是按耐住等待她的下文。 “谢谢大家愿意给我机会听我说完它。”绿萍再鞠一躬,“我不爱楚濂了。当然,这么多年的爱恋也不是一朝一夕一言一词可以忘却的。只是我对他太过有心无力。在他言语躲闪要给我惊喜的时候,在他言辞灼灼最爱紫菱的时候,在他满目心神都放在我妹妹身上的时候,或者说,在看到这段录影的时候,我只是心凉。可是到如今,他也只是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爱情怎么能是谁欠了谁,两个人结婚,不外乎就是爱情升华到愿意两两相对生活一起一辈子。哪有感恩相欠的说法。我早说我不介意,只求得一心人相守白头之约。可是他们俩宁愿故作慷慨,施舍我这段感情。我就到了这般需要人施舍可怜的地步么?” 楚濂面色犹豫,“绿萍,我知道你是骄傲的,却没想到你骄傲到这般地步……这怎么是施舍,我和紫菱都是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你也不用再解释什么。是或不是,大家眼里自有分晓。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之琼浆,我之□□。你既然愿意一边说爱着紫菱,又何苦再来求我嫁给你,嫁给你之后你要我怎么过?看着你夜夜思君难见君?然后再来后悔现下的选择,来怪我拖累了你?” “绿萍,你这么说就过分了。我们家楚濂哪里会是这样的!”楚妈面有不郁。 绿萍微笑,却没有表示,“楚妈妈,我这么说话也是跟楚濂相交多年得出的结论,您平心而论,楚濂自小就是犹豫难断的性格,能全盘否认这个可能吗?或者说,这样的可能性会很大!我绝不会也学不来空口说白话的!” 楚妈被这一顶白,半响没说话,似是思考的神色,张口又欲言又止。 楚父倒是不见不喜,沉思片刻之后便道:“绿萍,你接着说吧。我们家的孽子,这么多年,也就你最了解他……” 绿萍心想,我倒是不愿意了解他,可是现实就摆在眼前,书里剧情在发展下去,就是这个样子,她愣是一个字假话没说。 “伯父能明白我就好了。我绝没这个歹心来编排些什么有的没的。我也只会说实话。所以,楚濂与我婚嫁两无关……他自有他的爱情要去追寻,我也可以继续我的人生。大家大可不必把我们两人牵扯在一起。就算在一起,久了只怕也是怨偶,又何必到最后两两相厌。反倒是辜负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 “你说这话可都是出自真心?”楚父语气严肃。 绿萍嘴角成弧形,露出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楚伯伯,我这里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是出自真心,我会对我说的话负所有责任的。” 楚父眉头没见缓和,走到楚濂面前:“孽子,这回,你可满意了?我不管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情情爱爱……就你这样子,绿萍跟了你,才是一辈子糟蹋了!你要是不知道自我反省,就不要进我们楚家门!” 理出个和善的表情,又回转身,握住绿萍的手,“绿萍,以后你就当我和你楚妈妈亲爸妈吧!我们生出这孽障,害你至此还不知悔改,是我们楚家对不住你啊!就算不成亲家,我们也是真心把你当自家女儿的!” 汪展鹏这时才从恍惚中回过神,见楚父对楚濂说出这番话,忙上前道:“楚兄,你这就是客气了。绿萍也说了这不怪楚濂的。你就不要这么介怀了!心怡,你倒是也帮忙劝劝楚兄啊!” 楚妈也是双眉紧蹙,看了看坐在地上痴痴傻傻的儿子,怒其不争,叹了口气,却什么也没说。 绿萍看着已然不知作何反应的楚濂和面上又浮出血色的紫菱,不再看众人脸色,心下只剩轻松,这一切,到这里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22、第二卷 约开萍叶上兰舟 天渐渐凉了起来。随着深秋的临近,外面原是满是绿意的香樟也渐渐披上了渐黄的外衣。树上的叶子一直在这秋风中飘舞,慢慢降落,摇曳出一道道美丽的划痕在空气里。 目光随着它流转,静静地坐在在大大的落地窗前,优美的身线和姣好的面容,使此时的绿萍像是身陷在一幅精致的油画中,岁月从中过,她独自安然流淌。 上海这个城市虽然很少见大雪弥漫的日子,在黄浦江的江风里却更能带着寒气侵入到骨子里。这破落的身体,还是有些承受不了这些。 紧了紧身上的长毡子,双手也交叉在胸前轻抱起自己。 院子里嬉戏的鸟儿也已经停下了欢鸣声,往更南的南方迁徙。 自从上次大家把话都说白了,结束了那场闹剧。这个家里就达到了空前安静的状态。紫菱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而回到家里也是呆在房里编织属于她的一帘幽梦。汪展鹏也自上次错手推到舜娟后,在家里少了很多他的“权威”话语,又开始了他新一轮的“忙碌”工作状态。偌大的一栋别墅主室里大部分时间只有她和舜娟两个主人。 身后突然伸出一双手,轻轻捂住她的眼。 小女生清脆的声音贴着耳朵传了过来,“猜猜我是谁!猜对了有大奖,猜错了……就咬你耳朵啦!” 弯起了嘴角,这个小丫头倒是经常拉着楚沛往这个家里跑。像是生怕了她一个人掉进寂寞里,每次都叽叽喳喳的把外面发生的事用夸张的语气说出来,仿佛是要把全世界的热闹都带到她心里。 只是楚沛还有点情绪低潮,似乎对于她和楚濂婚事的变故还有些不能接受。或者说是面对她这个前任大嫂,有些尴尬吧。毕竟从从小亲近的钦定大嫂身份,到现在这个不明不白不尴不尬位置上的从小的好友身份转变,也不是能这么快适应得了的。而且,自从楚濂被楚爸爸关在家门外,他们两家的关系也到了一个临界点。他一般都是站在一边,腼腆看着雨珊夸张的嬉笑表演,安静的听着他们两个人交谈。偶尔看着她的眼神还有些神思迷离,似乎有些话在心里想说出来,又犹豫不决的样子。 “我猜猜,是骆颜(某白瞎杜撰的舞蹈室的朋友)?” 手指动了动,雨珊脑袋在脖子处蹭了蹭,“错了,错了……再给你一次机会啊!” 绿萍笑意更甚,“那就是筱薇(继续杜撰)吧?” “怎么可能啊!他们都在练习啦!”耳边的音调逐渐增大。 抬了抬眉,“这个时间会来……那就是紫菱咯?” “我怎么会是她啊!”雨珊撅起嘴,大声抱怨,终于泄气的放下了手,“绿萍姐,你太伤我心了!怎么连我也认不出来啊!” 楚沛看着他们的互动,倒是笑出了声,“呵呵,雨珊,也就你那么笨,绿萍姐就是逗你这个笨蛋的!上那么多次当还那么傻……” “死楚沛……”雨珊撇过头,怒瞪,“你自己就是个笨蛋还来笑我!不想活了是吧??”眯了眯大眼作威胁状。 “好好好……你是老大……我怕了你……”楚沛做个鞠躬的样子,只是语气里还含着笑意。 每次这两个活宝一来,空荡荡的房子里就会充满生气。 好不容易敛下笑声,绿萍换了个好奇的神色直愣愣的盯着雨珊:“你这个鬼丫头,倒是说说,这次来又有什么惊喜给我啊?” 这个雨珊,次次到这里就是盛情邀请她到外面的世界看看。今天是什么大师的音乐会,明天又是哪个著名的舞台剧上演。每次都比那些宣传推广员还热情,弄得她都有些招架不及。不管骨子里多么的坚定承认自己现在的身份,对于要真正踏入这个以前只是在书里看到的世界,都还是会有些排斥和恐惧的。多日的镇定和脑子里不停的思考着怎么摆脱那段被强加在身上的婚约的压力,让神经处于高度运转的状态,这下一放松下来,反而更不想出去面对那些风风雨雨,只想疏懒一下筋骨。所以雨珊的相邀,到现在也没真正把她给拉出门。却把这小妮子逼得越挫越勇,倒是更加勤快的去找一些稀奇古怪的表演来诱惑她。 雨珊眼珠子一转,这回又卖起了关子,“绿萍姐,你猜猜吧!这回要是猜中了,我就拜你为师!” “得得得……我看绿萍姐正是愿意猜不中呢……要真有你这笨徒弟,我看她才要哭呢……”楚沛在一旁做起了鬼脸。 “你小子,今天是欠揍是吧?我说什么你都跟我对着来……几天不跟你开战,你就皮痒了?”雨珊也开始摩拳擦掌。 绿萍真是哭笑不得了,忙伸手拉住她,“好了好了,不是来给我惊喜的吗?怎么又成了你们两人的联络感情时间了?雨珊,你先别急着说,让我有个思考的时间,去找张妈看看,她那里好像在做你喜欢吃的曲奇饼干,你去拿过来!” “什么嘛!绿萍姐,你就帮他……”雨珊听到这个,眼里冒出星光,又强装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眼睛早就飘到厨房那边,“我哪有那么贪吃啊!不过张妈做的东西那么好吃,你一定也饿了哦!” 情不自禁就笑起来,“是啊!是啊!是我饿了,你还不快去拿过来,凉了就不好吃了……正好你可以看着它出炉。” 雨珊吐出舌头,“早说嘛!~我是最愿意帮你的!~呵呵,不用太感谢我啦!~”说罢就喜滋滋的往厨房跑去。 绿萍看她走到厨房,嘴角的笑容一直都弯的像上弦月一般。把视线转到楚沛身上,看他有些局促的样子,才慢慢说道:“楚沛,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一进门见到我,眼睛里就犹犹豫豫的。我要是能帮上忙的事情,你就不要这么迟疑啦!”笑容加深,眼角上扬,“当然,我现在不算你的准嫂子了,也还是可以以姐姐的身份来帮你拿个主意嘛!~” 低下头,又向前走了两步到绿萍面前,然后缓缓的蹲下来。楚沛做完这些动作之后,才抬起头,眼里面都是痛苦,“绿萍姐,你就救救我哥吧!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你救救他吧!” 23、第二章 雨罢苹风吹碧涨(二) 又有好戏上演了吗?只是这次又是唱的哪出啊?这个楚濂是最近出风头都上瘾了吧……有事没事就来点新闻,想不去理睬这个人都不行。绿萍露出个诧异的神色,“救救楚濂?这是怎么一回事?” 楚沛脸上哀戚更显,一朵愁云徘徊在面前,似是下定决心往厨房瞟过一眼,才略带一点紧张地说:“绿萍姐,我爸爸不让我个进家门,这个你是知道的吧?” 绿萍点了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爸爸为了让哥哥承认自己的错误给各方施压,在这里都没人敢给哥哥工作,而哥哥脾气又是死倔的,宁愿就在外面的小旅馆里面待着,也不肯回来跟爸爸求求情……就这么跟爸爸僵持着。他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我去看他都会心疼……妈妈最近头发都急白了,整个人都疲劳的不像样子,两头都忙着劝……我看着他们这样实在是难过……也是没办法,才想着能不能你跟他们去说说看,解铃还须系铃人……也许他们都会比较听你的啊!”楚沛急切说着,眼里都是激动的神光。 大汗,瀑布汗,绿萍的脸上挂满黑线,一时都不知道怎么接下他的话。要她去劝那两个人?这不是强人所难么……好不容易才摆脱那个可恶的婚约对象,还要自己再自觉的又跟他搭上关系……一脸为难的样子,“楚沛,不是我不想帮忙……可是我现在的身份也比较尴尬,就怕是越帮越忙啊……”蹙起眉头“而且,楚沛,你爸爸只是要你哥哥认个错,不会真的不管他的。更何况,你觉得我作为当事人,去劝楚濂认错,他会怎么想?而我又把自己置于何地……” “不会的!肯定不会的!”楚沛使劲摇头,“爸爸一直都很喜欢你,哥哥一直都很听你的话,你一出马的话,肯定是让他们两个都退一步的!也给他们都找一个台阶下嘛!” “这……你觉得你哥哥现在这个样子,都是怎么来的?” 楚沛黯然,“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那你爸爸叫他认错,他都不服气,那我呢?我被他生生背叛,口口不爱,甚至现在成为残疾……我去找谁不服气?我又该去向谁埋怨,向谁求情?” “我……我不知道……绿萍姐,我知道这是强你所难……可是……”楚沛渐渐沉默。 …… “绿萍姐,好吃的饼干来咯!~刚出炉,新鲜得要命!~而且还有我的热心劳动在里面……哈哈哈哈……” 雨珊人还没到声就先传过来,只见她一手那个碟子还走的飞快,看的人有点心慌。 这边厢,楚沛一见雨珊的身影就收住了话口,只是眼里还含着一丝期待看着绿萍。 “楚沛,你把绿萍姐推过来!快点!小心点!”雨珊一边把碟子放到茶几上,一边对着楚沛颐指气使,俨然一副太后样,“到这边茶几这边,你不要太笨了哦!” 楚沛好脾气的握起把手,慢慢把绿萍推到茶几边。 绿萍也配合的不再继续话题。心里还庆幸雨珊这丫头就是来得巧,每次都救她于“危难”中,大概真是上帝派来无偿帮助她的小天使了。 手里拿起一块曲奇,见雨珊鼓着圆溜溜的大眼像邀赏的宠物小狗一般等待她的评价。轻咬一口……果然还是张妈的味道…… “你的热心劳动体现在哪里啊?这味道还是张妈做的啊!”满脸疑惑。 雨珊昂起脸,还是满脸骄傲的样子,“这次是我调好的蒸烤时间!所以,很大的功劳都在我身上……” 听者两个人都是一头黑线了。无奈地相视一笑,真拿这丫头的自恋程度没办法…… “那说嘛!说嘛!我的手艺是不是很好啊?” 楚沛把饼干一把塞到口里,含含糊糊地说:“好吃,特别好吃啊!”眼珠咕噜一转,“是张妈做的好吃……也没见你脸皮这么厚的!” “关你什么事啊!又没叫你吃来着!”雨珊翻了个大白眼,“我是问绿萍姐!”眼神还是专注的看着她,“绿萍姐,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啊?神神秘秘的……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咳咳咳……”楚沛的饼干一下呛到气管里,咳得满脸通红,“水、给我水……” 雨珊忙不迭的倒水送到他手上,“没见过你这么蠢的,吃点心都可以呛到……我对你的景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你!”楚沛缓下气,眼里都沁出了泪花,“最毒妇人心……” “我什么我?!”雨珊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背,“我是毒妇的话迟早把你毒哑了……你好点没?” 楚沛舒了口气,放下水杯,擦了擦眼睛,乖乖的点了点头。 “好了,我还是把惊喜告诉你吧!~绿萍姐,这么一打岔我的欣喜之情也要打折了……不过这回真是件高兴的事!你可不能不答应的……” 绿萍露出个颇有兴趣的笑容。 “事情是这样的,以前……紫菱……写过一个故事,你和剑波哥看过之后都觉得挺好的,一直想把它改成舞台剧,这次咱们找到投资方了,剑波哥就想邀你一起来编排!”说到紫菱,雨珊的表情还有点不清不愿,一讲到新剧本就开始兴奋了。 剧本?在原来的电视里可没有这么一茬……只知道紫菱算是个在文字上还颇有天分的女孩,没想到居然可以完成一个以前的“她”和陶剑波都能满意的作品,对于内容,倒是似真有点期待了。 微笑起来,看着雨珊点了点头。 24、第三章 秋入横林数叶红(一) 一大早,雨珊就兴冲冲的跑来家里把绿萍接往天舞工作室。 慢慢离开院子,一点点侵入外面的世界,看着从自家别墅区渐渐开往闹市的车子,绿萍不由得还是瑟缩了下身子。 也是第一次亲身接触到这个世界,车窗外到处都是拥挤的人群和缓慢行驶的车流,无不彰显着这还是在中华人民共和国,这还是在汉人聚居的城市里。身边的雨珊一边跟着司机叽叽喳喳的聊天,手还不忘紧紧的握着她,心里的凉意渐渐减退。再看外面,依旧的摩天大厦鳞次栉比的竖立在街道两旁,上海的摩登女郎们在这猎猎寒风里也是只要优雅不要臃肿。偶尔传进窗子里几声吴侬软语,甜腻得软糯进人心。 心下一安定,原来这个世界也没什么不同。只是少了以前的家人,少了一个夏宣宁,少了一个李清。而活在这里的――是绿萍。 莞尔一笑,忽而想到,也许再回去那个城市里,还是会遇到这么些人。只是,不再有李清,不爱上夏宣宁,少了光环的李嫣姐姐,作个纯粹的看客,不知道剧情会怎么发展…… “啊!我给忘记了……”雨珊突然大叫一声,好奇的看着她忙不迭的从背包里拿出一份文件,伸到她面前,“绿萍姐,这是紫菱的原稿,你还记得吗?” 摇了摇头,她的确什么都不知道,原著里、电视上都没提到这一茬。 雨珊咬了咬下唇,露出两颗兔牙,眯起眼睛就笑:“不记得也好,反正不是什么好人写出来的东西,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无奈地看着这个鬼丫头,她还是倔强的抬起一只眉,长叹口气:“唉!雨珊,她到底也是我妹妹的,不管怎么样,这是无法抹灭的事实……就算你有不满,也不要都这么直接的写到脸上好不好?”再叹一声,“哎,这样很多人都会很为难的……” “就是是你妹妹才会更让人发指!!!”雨珊怒容起,“有这样的妹妹把自己姐姐害那么惨的吗???还一天到晚的说自己最无辜最可怜!我就是对她不满,怎么啦!难道还要给她好脸色看啊!谁要觉得为难就给我跳出来说清楚让我可以接受她的理由!不然我跟他没完……” 扶额作头疼状,果然这丫头的神经比碗粗,每次都不见楚沛快纠结到死的表情,可怜的楚沛面对这霸王,就算是有意见也只能扼杀在自己的摇篮里,连拿出来曝个光都不敢。而且,每次在自己家见到紫菱都是横眉冷对的样子,紫菱常是眼含泪水,满脸委屈的小媳妇状,不知情的还以为这丫头才是家里的主人在虐待自家小奴隶……弄得老妈舜娟和她只能装作没见到这两人的眼神之战,实在是不知道从哪里来安抚这个帮着自己强出头的小霸王啊! 舜娟的处境比她还尴尬一点,每次看到小女儿凄楚的神色,既心疼又无奈,自己种的因,也得自己吞果,何况,苦苦相劝之后这宝贝女儿并不觉得自己有错,那就更让人为难了…… 绿萍看着这个情况,就算心里感激这雨珊,也不得不思量舜娟的愁绪,也是几经思考,才选这个时机来和雨珊说说…… “丫头,我知道你是为我心疼……”绿萍紧了紧握住她的手,眼神忧郁的看着她,雨珊停下愤然的感慨,等她说下去,“我对她也是不愿再亲近的。可是,她是我妹妹这是不可以改变的事实。我们有至亲的血脉相连,有共同的父母亲人……就算她在爱情的事上对不起我,我也不能不顾及妈妈的感受。更何况,她也是楚沛哥哥的爱人,你这么明显的排斥她,楚沛也会很难做的!你得考虑到他的处境啊!” 雨珊沉默了,低下头,似乎在思考,良久不语。半晌后,缓缓抬起头道:“我只是不喜欢她也不行吗?” 抽出相握的手,又打开怀抱,把她拢进怀里,绿萍轻拍起她的后背,“雨珊,这个世界的喜欢和不喜欢永远不是一个绝对值。就像我们都不能接受紫菱和楚濂只要爱情不顾其他一样,我们也不能不去顾及身边的亲人朋友的感受来肆意自己的喜恶。这是成长的代价与承担,也是生存在这个世界上必须学会的法则……我们可以把这些放到心里,没必要都放在脸上给他们看……你看每次紫菱都是一副委屈做小的样子,博来大多数人的同情和原谅,而你我的理直气壮反而成了胡搅蛮缠,没有容忍之量,这又是何必呢!把自己置于更加尴尬的位置,让他们再来看笑话,这种损不着人还不利己的事,我们能做吗?你记不记得在历史上学过的,毛爷爷在抗战时期实行的政策,‘敌进我退,敌退我扰’,迂回才是聪明人的办事方法!三十六计里不清楚敌人的战略就直面敌人可是最愚蠢的……当然,我们和紫菱并不是敌人,你也别太夸张了……” 雨珊眼里光芒顿显,趴在她耳边笑出了声:“呵呵,我知道了!~他们就算不是敌人也是党外敌对分子!居心叵测之徒!~难怪上次姐姐你这么轻易就放过那两只啊!~果然还是棋高一着!~”说罢从她怀里爬出,抓住她的肩膀,正儿八经的说:“我沈雨珊今天做了个伟大的决定!从今天开始,做一个内敛的人!坚决用最残忍最残酷的方式打击敌人,像毛爷爷说的对敌人像秋风扫落叶般无情,坚决不只在面上做功夫,向党学习!坚决拥护党的政策不动摇!yeah!” “好了好了,你别胡闹就行!”用指笑着点了点她的头。 “叱……” 两人身子都往前一撞,在绿萍倒下前,雨珊忙抓住她,往座椅处一推,自己倒重重的撞到椅子上。 车突然停了下来,停得太急,司机师傅也是撞到了方向盘上,见后方传来撞击声,忙回头往后厢看,关心的问道:“两位姑娘,你们都没事吧?前面的车好像跟几辆车撞一起了,我来不及减慢车速,这才急着踩了刹车……” 绿萍定了定身形,忙拉起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的雨珊,把她拉到坐上就要往她后背瞧,“让我看看,撞的这么一响,不会有事吧?你这傻瓜,怎么就只知道顾我……” 晕乎乎的摇了摇头,雨珊活动一下筋骨,裂开了嘴:“呵呵,没事!~本姑娘皮粗肉厚,茁壮得很呢!要是撞的是你,肯定得青一大块,我会心疼死的!”又撇过头,笑嘻嘻的对着司机说:“师傅,我这没事呢!~您别担心了!~快看看前面到底有什么事!~热闹啊!~” 前面几辆车都摩擦相撞在一起,其中一位车主俨然是一位孕妇,这趟车祸出得人家直接惊吓到羊水破了,鲜血淋漓的就在车里出不来。四周围观的人要不就纠结在一起为车的损失纠缠不清,要不就作壁上观,半天也没人反应过来这个时候最急的应该是打电话去医院,来救人于危难…… 忙叫雨珊打起120,可是绿萍见孕妇面上已经透着青色,心里也跟着慌了起来,在大学曾经学过医护急救,这个样子下去,孕妇也等不到急救车来了,这下可如何是好,两条人命啊! 也不管自己腿的不方便,待雨珊打完电话,就招呼她把自己往孕妇车里送。 走进看,才更心慌,整个车里都是血腥一片,孕妇已经进入昏迷状态,她这未经过实践的三脚猫功夫,一紧张连最基本的方法都给忘记了。 正是愁得快哭出来,耳边传来一个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声音。 “你先让让,让我来……” 25、第三章 秋入横林数叶红(二) 入眼是一双修长白皙的手,袖子已经挽到手肘处,显得干净而干练。再抬头看,熟悉的面容就这样出现在面前。 果然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才想到这个人,他就出现了……可是,夏宣宁什么时候改学医了? 见绿萍半天没反应没反应,只是呆呆的盯着自己,何继的眉头微蹙起,也不待她答话,直接上前就把她往雨珊怀里抱。 他抱起她的身体,一手穿过她的背脊,一手就小心拢起她的腿,亲近的时候,他身上带有医院消毒水的气息也传到鼻子里,他低下头还可以闻到洗发水和皂角的清香。绿萍身体突然僵硬,这是在做什么,怎么可以没经过她的允许就靠近她? “你这是做什么?夏宣宁,你放开我!”绿萍有些激动地开始挣扎。 何继的步子停滞一下,脸上扬起一抹诡谲的笑容,嘴里还不停的说:“夏宣宁?亲爱的汪大小姐,我想上次在医院里,我有做过自我介绍吧?难道我长的就那么大众?大街上你也能认错人哦……”见到孕妇的面色,神情就恢复了端正严肃的样子,“你要是再不让开,我怎么可以来救她!人命可不是能拿来开玩笑的……” 不是夏宣宁?那是?……再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已经开始给孕妇做急救的青年,他有着上挑细长的眉眼,幽深而专注的黑瞳,高挺的鼻梁,单薄得嘴唇,除了不见有夏宣宁常带的那副金边眼镜,谁能说他不是夏宣宁……这是她的错觉么?……他娴熟的安慰已经开始恢复神智的孕妇,正在安抚她的心情。这么专业的手法,又让她觉得无比的陌生。夏宣宁是从来不会做这些的,他的晕血症让他对鲜血唯恐避之不及。上次在医院里?是……那个狐狸……跟夏宣宁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那个――何继……那个传说中的医学博士吗? 急救车终于在千呼万唤中闪亮登场。医生护士下来一大堆,见到何继,先是一愣神,然后忙鞠躬问礼的。何继这人也不避让,明显这医生就比他年纪大,还一脸理所应当,直接就拉住医生开始交代孕妇的情况。一旁的路人围聚得越来越多,见有热闹看,更是停在一旁兴奋的指手画脚,还附加对他们这些人的品头论足。 “你看看开始那个女孩,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啊!穿着打扮就是不一样……怎么就是个瘫子呢?还长得那么漂亮……” “就是就是!这小伙子也不错,看样子两人就有点什么!指不定还有一段惊世骇俗缠绵悱恻的故事发生在他们身上!你看刚刚那小伙子抱着她,她不是还那么大反应么?肯定是有什么……” “我猜也是,这小伙子这么热心,长的还这么俊,一看就是好人!” “肯定是女孩见自己瘫痪了,小伙家里人不同意,不忍拖累小伙,就只能硬做坚强,坚持跟小伙子分手……然后小伙子就一直苦苦哀求她回头……” 绿萍满头都是黑线,这些大妈们的想象力还真是不可抵挡的强大…… 趁着何继还在那里忙活,绿萍赶忙拉起雨珊,示意她往taxi上走。 这时这群热心的大妈大姐们忙着发挥余热,只听见一人大喊:“小伙子,你小女朋友就要跑了,还在那里磨蹭什么啊……” 何继听此话一抬头,正好见雨珊把绿萍颤颤巍巍的搀扶到的士前面。雨珊听到这声热情的呼喊显然是受了惊吓样,就这么木在的士门前,眼珠子咕噜咕噜乱转,连绿萍咬牙切齿的温柔叫她的声音都没听到。 绿萍在听到那声“小伙子”开始,就知道不妙,拉紧雨珊要她快走之外,忙招呼师傅快开车,结果还是慢了半拍。这下众人的焦点积聚在她身上,只觉得整个后背都是毛嗖嗖的,一定是那某狐狸的挑衅眼神。这下可是糗大发了…… 何继走上前,从雨珊手里接过绿萍,慢慢把她扶到的士里,眼里闪烁的目光在绿萍看来就是不怀好意,他在众人的注视下倒是坦然得可以,拉起绿萍的手就用在外人看来“含情脉脉”的眼神凝视着她说:“绿萍,你怎么可以就这样偷偷的离开……你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要去面见你亲自查看病情多次被拒)在你离开的这段日子里,我茶不思饭不想(最近回国发现长胖了),连作梦都处处是你的身影(日有所思,想着怎么在见到后整你,夜有所梦),你怎么能抛下我一个人?我有多不能离开你,难道你都不知道吗?(需要你合作完成这次病例)”装作伤心的梗咽了两声,才回过头,对着众人鞠了个躬,“谢谢大家提醒我,不然这次,我又要失去她了……” 这人……这人是从琼瑶剧里穿过来的男主角么?这么恶心的台词和动作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了出来……果然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她认输了……只是她跟他很熟吗?就这样乱开玩笑?……不要生气……不要生气……生气就着了他的道……正常人跟神经病是比不得的……握紧的拳头都开始颤抖,绿萍强咽下即将澎湃而出的怒火,镇定的拉起眼睛盯着何继打转的雨珊,奉送一个温柔和煦的微笑,缓缓说:“何继先生,我们还没熟到这种地步吧?有些话不能乱说,有些玩笑也开不得的!我肚量小,不喜欢这些玩笑话。你自己惹来的烂摊子,自己解决!我可不是你什么人!”看雨珊还迟钝的不能明白的样子,使劲掐了下她的手,“雨珊,我们不是还有急事么?还不快走?” 也对着众人露出个甜美的微笑,“各位,我和这位何先生真的不熟悉,他比较喜欢开玩笑,大家别当真啊!” 大妈一号:“看吧看吧,我说对了吧,果然是怕拖累人家啊!忙着就撇清关系,还怕我们看不出他们是情侣……” 大妈二号:“就是就是!你看人家小伙的委屈样,实在是爱惨了她啊!” 大妈三号:“姑娘,你就不要放弃这么好的小伙子吧!大妈们都能看出他对你是一往情深啊!这小伙子肯定不会嫌弃你的!” …… 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越解释越不成样子。 绿萍放弃的关上车门,扶额揉着太阳穴,无力的叫师傅直接开车。 师傅一边看着车窗外还深情含怨凝视着绿萍的何继,一边看着已经说不出话的绿萍,长叹一口气:“哎……年轻人啊!怎么就是不懂得珍惜……以后不要后悔啊!”才慢慢启动车子。 耳旁传来雨珊撞到椅子的声音。 回头见一眼那还停在原处的身影,何继灿烂的笑容在阳光底下晃晃悠悠,那张跟夏宣宁几乎一样的面容此刻却让绿萍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两口。 镇定……镇定……人不能跟神经病计较! 26、第五章 草木摇落露为霜(一) 这边厢,紫菱带着张妈做好的点心和饭菜,小心翼翼的护送到了楚濂现下租的小旅社里。 在进房门之前,紫菱还深吸了一口气,换上了一贯天真带着傻气的笑容。慢慢打开门,抬眼就能把整个房间的布局看的一清二楚,一台老式的小电视放在床头的小柜上,柜子随意的打开着,里面是凌乱塞放的几件衣服。最大的部件就是眼前这张仅能容身的单人床,床上的被套上还斑驳着年代的印记,散乱放着几张设计图纸,地上到处都是被揉成团的纸屑,皮鞋也是扔得一只在门口一只在床下。当然,从门口到床脚也就不到五步路的距离。(这绝对是偶们学校附近小旅社的翻版,而且上海寸土寸金,在市中心地带要是租十平米开外的长期旅社也得需要一笔钱的。) 相对于从小就生活在高级公寓和别墅的他们来说,这无异是见过的最小最落魄的一个环境了。紫菱心里暗暗为楚濂的现状心疼,见他多日未打理的形象,都已经跟街边的流浪汉差不多,整个人还颓废的蜷缩在床上,心里突然冒出些微不适感。 轻手轻脚的把点心和饭菜放在小柜上,见楚濂还没得见到她来之后的喜悦,天真的脸上也出现了恼意,“楚濂,我都来这么久了,还带来了你最爱吃的,张妈做的点心饭菜……你怎么就不能开心点啊!” 楚濂抬起头,半长的发梢快耷拉到眼睛处,以往绚烂如阳光般的双眼,此时也带着一眸忧郁的神色。有气无力的拿起点心就往口里塞。 紫菱见状,忙倒出碗鸡汤,放到他面前。 “楚濂,我想跟你商量个事!”紫菱低着头有些弱弱地说,“像你这么一直呆在这旅社也不是办法!事情都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我们本来就是没什么积蓄存款的,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吧!” 楚濂拿起汤,忧郁的看着她,问道:“那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回去认错?那是要否认我们的感情吗?我们这么辛苦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就因为这些,就放弃了吗?你等了我那么多年,我怎么能因为吃不了这些苦就抛下你!”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紫菱慌忙摇起头,“我只是觉得这样直接抵抗是不对的。反正大家都知道是绿萍拒绝你了,那只要绿萍不改口,你也不会有压力一定要和她在一起的。那我们在不在一起,肯定也不会影响到什么的!” 楚濂露出个有些意外的表情,“没想到是你比我看的深远……那你是想我怎么做?” “我……我、我也是见你在这里吃苦,心里疼得不得了……才日思夜想的想出其中的关联。”紫菱羞涩的一笑,白嫩的脸上染出一抹红晕,“现在大家只是觉得我们以前就在一起是伤害了绿萍,绿萍都放下了,还会怪我们也是因为我们一直都没有得到绿萍的承认……只要我们让绿萍看到我们深刻的爱情!她一定会被我们感动的!这样、这样,我们去拜托她为我们求求情……大家都会体谅我们的!” “这样……可行吗?”楚濂有些迟疑,“我们这样对待绿萍之后,还回去找她原谅……是不是对她太残忍了?” “怎么是残忍!”紫菱断然的否定了他的话,“我们是给绿萍一个解脱……她不是已经说了不爱你吗?可是大家还是喜欢把你们俩牵扯在一起,我们这也是帮她吧!” “她,她是说了,不爱我了,是吗……”楚濂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异样的酸楚,疼痛在心里戳了一个洞,有些东西在他无力阻挡的情况下慢慢离开了……“那,你有什么具体的计划吗?” 紫菱的小脸上露出骄傲的神情,“当然是有计划的!这次绿萍和剑波哥哥的天舞工作室在排练新剧本,你知道这剧本是谁写的吗?” “不知道……总不会就是我眼前这个小笨蛋吧?”楚濂见她骄傲的模样,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当然是我啦!”紫菱笑着扑到楚濂身上,“他们需要我的剧本!我想去拜托云帆做投资方!那他们肯定会很感激很感激我的!” “什么?去找那个费云帆?”楚濂推开紫菱到面前,用力抓住她的肩膀,“不行!绝对不行!你不见他每次看你都跟个老苍蝇似的,还要去找他帮忙!那不是送羊入虎口!” 紫菱用力挣开,不悦的揉了揉双肩,“云帆对我当然好啦!你别想那么多好不好!他是个好人!怎么可能有你说的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 “我想法乱七八糟?你随便去问一个人,看他怎么看待经常围着你转的费云帆的!我是绝对不许你去!你绝对不能去!知不知道!不能去找他!”楚濂有些歇斯底里了,抓着紫菱不肯松手。 “你放开!放开!很痛你知不知道!”紫菱使劲挣扎,“你到底是怎么了?提到云帆就变成这样!很可怕!都不像我认识的楚濂了!” “你说、我不像我自己?”楚濂无神的松开了手,轻声说:“那也是因为我爱上了你……” 紫菱听他这么一说,神色也缓和下来。握住楚濂已经垂下来的手,“因为我们都爱上了彼此啊……” 紫菱离开旅社后,还是偷偷来到了费云帆的住处。 从那个又小又狭窄的旅社到费云帆住的五星级大酒店,紫菱突然觉得神清气爽起来。依旧是整理下自己的仪容,在酒店的大堂的仪容镜前作出个无辜可怜的表情,一路都是惴惴然的样子往费云帆所在的总统套房走去。 打开门时,费云帆见到她的表情似乎有很大意外,想想这一个月以来,她忙着照顾楚濂,也一直没有顾及到他。而费云帆似乎也不像以前那般对她时时关心,事事照顾。 “紫菱,你怎么来了?”请她坐下后,忙打开冰箱,体贴的给她拿出一盒牛奶。 紫菱接过牛奶,露出个感激的微笑,“云帆,还是你最关心我了!” 费云帆笑了笑,不置可否。 “云帆,这次来,我是想找你帮个忙的!也只有你能帮我这个忙了!”紫菱有些忧伤的说。 “有什么我能帮的上你的,我肯定会帮的!”费云帆做到沙发上,调试一个舒服的坐姿。 紫菱端正了身子,“我想找你做我的投资方!” “什么?你的投资方?”露出一丝诧异的微笑,“具体是投资什么呢?” 紫菱的语气有些急切,“这个投资并不是为我一个人!我也是为了绿萍!我以前写过一个故事,绿萍和剑波哥都觉得很好,这次想把它改成剧本演出来。可是突然要一大笔开销,绿萍现在的身体状况肯定是不能跳舞了,那以前的投资方也肯定很难再给他们投资的。我就是想帮帮她!” “哦?”费云帆似笑非笑的眼神打量着她,“小紫菱,这次怎么这么热心肠了?” “我一直都是热心肠好不好!”紫菱被他看得有些不安,降低了声音,“当然,我也是希望借这个机会,绿萍能原谅我和楚濂的……” “呵呵……”云帆笑出了声,“紫菱啊!紫菱!你还是太天真!”看她有些惨白的神色,才道:“绿萍要原谅你们,肯定不会因为你做了这件事!你就这么天真的以为这是绿萍要的,所以你是在帮她?” “我、我当然是在为她排忧解难……” “连你自己都不肯定吧!”费云帆摇摇头,“要是以前的绿萍,以她的骄傲,肯定会觉得你是在贬低她,在无视她存在的价值……至于,现在的绿萍,就更不需要你这份‘帮助’了。她需要赞助,只要自己开口就好,肯定不会觉得这是个难题……紫菱,这些你都没想到吗?” 27、第六章 草木摇落露为霜(二) 迟疑半响,眼里带着疑惑的光芒,无害的像个纯白无辜的小兔子。紫菱含着哀怨说:“云帆,你知道,我从来就不聪明,从来都没有绿萍那样的光芒,也不会用那么多繁复的心思。怎么会想得那么全面,那么多……” 笑了笑,费云帆轻摇了摇头,并不答言。 紫菱的眼里开始弥漫泪光,不胜委屈的说:“你这是嘲笑我吗?我这么笨……永远猜不到你们的心思,按你们期望的来做好每件事……我只是想帮忙。看着绿萍天天呆在家,足不出户的样子,我心疼得总是祈望我来代替她痛苦。爸爸现在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妈妈也越来越沉默……在家里,我就像是一个透明人,没有一个人会关心我……而楚濂也是得不到家里的原谅,都已经流落到小旅社里,整个人都颓废了……” 费云帆的眉头紧了紧,似乎有所困然,“你爸爸回家时间越来越少?你妈妈的沉默就是因为这个吗?”还未经思考,话就从口里出来了。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这是怎么了? “啊?”紫菱还未从自己的感伤里回过神,“你说什么?” “不,没什么。” 紫菱接着说:“看着楚濂现在的样子,我也是很难过……我不知道怎么帮他,就只能陪在他身边……云帆,你是不是怪我这段时日没有来找你?” “不,你有自己的生活,为什么没来找我我就会怪你……”费云帆站起了身,走到了落地窗前,“你看这城市,每天都是重复着前一天的忙碌拥挤,但是人们还是乐此不疲……没有谁会因为谁离开谁到来而停止生活。” 华丽的流苏窗帘一直垂落到地毯上,从顶楼看着这个城市,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脚下,触手便可及,真正伸手却什么都摸不到。低头看下面的车水马龙,如蝼蚁般的人群为着生活忙忙碌碌奔波不息,紫菱沉默下来,眼泪重重地砸到地毯上。 “云帆,你这是,不想管我了么?你不会再帮我了?不会再劝导我了?……也不会再为我唱一帘幽梦了?”紫菱啜泣。 拿起纸巾送到她面前,费云帆叹了口气,“其实紫菱你很聪明,也很会保护自己。”紫菱停下哭泣,惊诧的看着他,就欲争辩。 “我是以这么多年的人生阅历来说话。并不是指责你或者其他。你且静听我说完。”云帆在房里小踱几步,“紫菱,从几年前咱们在巴黎街头意外相识。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单纯且天真的小女孩,你不会保护自己,你只会善良的忍让和退却。连自己明明可以到手的感情你都可以为了亲情退让。这样的单纯简单而又直白坚强的感情,是我一直期望拥有而不可得的。” 看了看还愣愣的紫菱,眼里还有一些柔光,“所以不自觉的,我想保护你,想给你你觉得自己不曾拥有的所有温暖。” 紫菱眼泪簌簌的流,划过面颊,更加让人心疼。 “可是,”云帆停顿了一下,继续给她递过一张面纸,“紫菱,随着我对你的了解加深,和对你家人的渐渐熟悉。我发现,很多东西并不是跟表面你给我见到的那般一样。你一直都表现得家人只宠溺绿萍不关心你。可是事实上,你妈妈给你的关心绝对不会比绿萍少,更何况,我见你父亲对你,只怕更甚于绿萍。那绿萍的得天独厚与骄傲霸道,在你面前就更加没有了。 以前见她,只是觉得她是一个美丽温柔的女子,并没太多心机。现在的这个车祸后的绿萍,虽然性格更沉静了些,却也不是个会霸道的样子。” “再则,你和楚濂之间的感情。我也一直以为是绿萍爱得太深,你不忍伤害她。可是事实上,却是你一步步走到她跟楚濂中间,步步为营,若说楚濂完全没爱过绿萍也是不可能的,只是你比绿萍更会揣摩人的心思。把楚濂的疼惜之情变为爱情。还思量着让绿萍成为这场感情里的罪人……” “三则,就算这些事情,被大家都眼见在那段录像上,你还能把自己的处境变为现在这般,也是个情非得已情不自禁的楚楚可怜样。你实在是厉害!比我在商场上见到的玩弄权术的那些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低笑了一声,“呵呵,没想到我一大把年纪,还被你这小姑娘玩弄在鼓掌之中。不得不让我佩服你……” 紫菱低着头,泪水却不停歇,声音有些尖锐:“云帆,你就是这么看待我的吗?我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想法……这都是你的猜度!这不是事实……” “紫菱,话都说到这里了,你觉得再掩饰还有意义吗?是不是事实,最清楚的也是你自己。我没必要来抹黑你……” “我没有……我不会做这些,也不是这样子的人……我从来都没想过伤害绿萍,也没有跟她抢夺楚濂……你这是污蔑……” 费云帆看着她轻笑,不言语。 时间过了半响,紫菱却觉得过了半年。原本的眼泪也停了下来。整个身体有些紧张的竖立着,像一只防备的猫,眼里还透着些许怨恨的光芒,有些恨恨的声音道:“这忙你不愿意帮也就算了。还故意这般来质疑我的人品……果然还是妈妈说的,你这费家二少爷就是个花心公子哥,见在我这里得不到想要的爱情,就不惜来诋毁我……就当我瞎了眼认识了你……不过,就算你把这些话说给旁人听,也是不会有人相信你的!” 看见紫菱的表情,听了她这些话,费云帆心里最后的一丝犹疑也变成了肯定。无奈的笑了笑,算是对自己的嘲讽。话是挑明地说了出来,没想到真跟自己推测的一样。自己这个在商场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油条,真是被这小丫头戏耍得团团转……甚至为她把黑白都颠倒了。果然是可笑得很哪。原来她妈妈就是这么来评价他?花心公子哥?倒是中肯…… 摇了摇头,“你妈妈就是这么评价我?……紫菱,你还是太不了解我费云帆。我要真心想得到的东西,就算得不到也不至于毁了它。我还没那么不知教养。……同样,要是我想毁了一个人,肯定也不会用这么不入流的手法。” “你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孩子罢了,这些事的受害者是你自己的嫡亲的姐姐,你何苦这么伤害她,你妈妈知道了会有多痛苦……做得越多,就越难补救……只要你不要再继续到后面玩弄手脚,我自然是不会说出去。奉劝你一句,日久见人心……连我这个旁人都能这么快看清楚你,那些深爱你的人,只是因为一时情迷其间,等到事后大家花点心思,自然会知道中间是谁在挑拨离间玩弄是非。” “哼!”紫菱不屑的发出声,“多谢你的好意……费叔叔!” 费云帆淡淡一笑:“不用客气!至于你想要我帮的这个忙,既然是做好事,你把剧本可我看看,只要是可行,我不介意给你们投资。但是在商言商,我会直接与绿萍谈的。” 这话一听,紫菱心下惴惴,以为是最好的一步棋,却毁在棋子身上,连最后的余地都不给她……“好!好你个费云帆!你够狠!”说罢,紫菱拿起手包,愤怒的走到门口,把门重重的摔上。 看着她愤怒的背影,费云帆的目光拉得很长,似乎回到几年前的巴黎,第一次见到那个朝气蓬勃透着机灵的小女孩身上。 “喂,你这人怎么回事啊,你怎么上我的车啊,我先叫的车,你到后面排队去。”(新版台词) “我就是一个最土、最没文化、最没水准的观光客,行不行啊,我就是要去埃菲尔铁塔,行不行啊?” “对呀,对呀,你看啊,我从左边看呢,它是座铁塔,我从右边看,它还是座铁塔,我从中间看呢,它依旧是一座铁塔,从近处看,它大一点儿,我从远处看,它小一点儿,反正啊,随我怎么看,它就是一座塔。”(实在是够雷了……) “我可是生平第一次,偏偏就遇见了你。” “我姓汪,名字叫‘诗意’。…… 错啦,是失落的失,意兴阑姗的意。……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虽然,我们家有我这个失意,但是,也有一个骄傲。你看,老天都是很公平的。……” …… …… …… 28、第七章 草木摇落露为霜(三) 离开酒店后,紫菱一个人徘徊在这看似繁华的街头。路边车来车往,也没人注意到这个在路边慢慢行走的女孩。 为什么云帆会突然猜度到她的想法?要是他把这些所谓的猜测公之于众怎么办?楚濂会不会相信她?其他人又会怎么看待她呢? …… 紫菱脑子里充斥了各种想法。有种不安的情绪油然而生。她有些惶恐了,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停在路边。几经思量后,她打开手袋,拿出了手机。 “爸爸,”抽泣几声,“我想找你说说话……” 电话那头汪展鹏正坐在沈随心的咖啡厅,手里头还有一大堆由秘书送来的公司文件。最近的这些日子,家里连最后的温情都难以感受到,反而是沈随心的这个咖啡馆里,就算什么都不做,静静的喝杯咖啡,或者看她忙忙碌碌安静温和的样子,他的心里就会觉得安定。这样的生活,才是他一直想要的。虽然兜兜转转几十年,而现在随心也没有明确回应他的感情。可是这些日子以来,也并没见到沈随心与其他男子有亲密,而他的到来,她也没有明确的拒绝,反而比普通客人多了些亲近的感觉。这是说明,他和其他人,还是不同的吧。 回忆起那场二十多年前的爱恋,那是他们都还年轻,就算他已经和舜娟结婚四年,两个女儿都已经出生了,却是第一次体会到那么浓烈的爱意。如若不是那时的自己还是太过懦弱,没有坚定的实力作为后盾,也离不开舜娟的家世,当年,他一定会是选择追寻随心的身影。这番事别经年,还能在这个城市相聚,不得不说他们的缘分还是深厚的。老天爷,天意弄人几十年,也总算是做了一回好事吧! 他随手翻阅着,听见电话那头紫菱与平日不同的声音,按了按眉头,不得不放下手里的文件,把心思放到电话上,“紫菱,出了什么事?跟爸爸好好说说,爸爸,一定会帮你解决的……” “我不知道……我就是难过……爸爸,为什么人要长大呢?为什么人会变得居心剖侧呢?为什么我不能生活在梦里面?我好难受……” 皱起眉,这又是出了什么事?那个家,还是真的难得一日安宁啊!难道舜娟的偏心又让这个单纯的小女儿受伤害了吗? 就算是绿萍现在的处境让人心疼,也没有她这样当妈的吧!两个女儿都被一个男子迷得心神乱转的,真是不知道她这个母亲到底是怎么教导女儿的。只怕真是有其母就有其女啊!母亲爱上了就霸道的不肯放手,也不管人家是不是也是相等的爱她。这大女儿也是这般,自以为是的和楚濂在一起,却没想到楚濂爱上的却是自己的亲妹妹。而可怜的紫菱明明是和楚濂真心相爱,却成为众矢之的。这个女儿,怕是也继承了他的命运多舛吧…… 汪展鹏的语气有些严肃夹杂着些许温柔的关怀,“不管发生了什么事,紫菱,你现在给我马上到多伦路123号的这个叫做‘且珍惜’的咖啡馆来!” 待紫菱推开咖啡馆的仿古木门时,正好看到汪展鹏用一种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在他身上见过的眼神注视着正在忙碌着的一个女子。那眼神很柔和,又蕴含着天然的热情,似乎还带着一丝追忆,也有一点神伤。面前的这个父亲,让她有种不敢上前的感觉,似乎一走上前去,有些秘密就会被打破。张口欲出声,迟疑了几下,却还是停在门口没有上前。 倒是那个忙碌的女子见着她,清丽的面容上轻扬起一个和煦的微笑,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她的声音如她设想的轻轻柔柔,一点都不突兀的就传到了耳边:“小妹妹,你需要点什么吗?” “我、我是来找人的!”紫菱的眼睛还红肿着。刚才哭过的痕迹还明显在脸上,脸色有些苍白,一张小脸上满是书写着委屈二字,一看就像是被后妈虐待的小白菜,让人看得心也跟着一起疼起来。 女子轻柔的声音仿佛有安抚人心的功能,“那你要找谁?我帮你找他!” 汪展鹏的视线随着沈随心移动的步子,也转到了紫菱身上。 “紫菱,你来了!快到这边来。”汪展鹏一见自己女儿满是受虐样,心里的不悦感就越重,越是想到舜娟在家什么都不做,连两个女儿都照顾不好,实在是有些窝火。 忍下火气,还是挽起个微笑,对随着紫菱一起走过来的沈随心温和地说:“随心,这是我的小女儿,紫菱!我们家的小梦想家!”对着还呐呐不知如何招呼的紫菱道:“紫菱,这是你随心阿姨,是爸爸的好朋友,也是雨珊的阿姨!” 什么?这是沈雨珊的阿姨?雨珊永远给人是一副大大咧咧没长大的孩子样,却没想到有个这么有韵味的阿姨?那这个人和爸爸又是什么关系呢?为什么父亲会用那种眼神来看她?难道这两人之间有着她和妈妈、绿萍都不知道的秘密吗? 紫菱慢慢坐到软椅上,看着对面汪展鹏还停留在那个女人身上的眼神,心里的疑惑也越来越多。 “原来你就是紫菱啊!果然是个美人胚子。我们家雨珊天天就是念叨着你们两姐妹,她可是很喜欢你们呢!”女子依旧不动神色脸上微笑也不变,连一丝惊疑的表情也没有,似乎见到她都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 雨珊会喜欢她?白日做梦都没可能,她还不至于那么愚蠢。惴惴不安道:“不……我没有得到雨珊的喜欢,她喜欢的是我的姐姐绿萍,她才是我们家的骄傲!阿姨您好,我是汪紫菱,汪家最默不惊闻的丑小鸭……” 沈随心不经意的嘴角的笑纹深了深,这个小丫头果然跟雨珊说的一样,总不忘时时拿自己的姐姐出来做文章,到真不象个心思简单的样子,只是,会有多复杂呢? “怎么会啊!雨珊也是很喜欢你的。每次都会在我面前提起你,说你可爱极了,明明比她大,却还是那么单纯可爱。”说罢,黯然了些许神色,“你姐姐啊!是很优秀呢!光听雨珊说就可以想象到是一个多么精彩绝艳的女子,可惜了……汪家有两个得天独厚的女儿,小女儿是爱做梦的紫菱,大女儿是飞舞的绿萍。如今,绿萍失去了飞舞的权利,是多么大的悲哀啊!” 汪展鹏见二人的话题到了让大家都不会开心的地方,忙打断道:“随心,你这是客气了。哪有这么夸张,我们家这两个女儿都还比不上你们家雨珊一个贴心可爱呢……你的这个宝贝侄女对你可是‘忠心耿耿’百般维护啊!” 调转视线斜瞥他一眼,看着这个年将过半百还神采奕奕的男人,沈随心心里突然冒出一丝酸楚。果然是无知者无畏。雨珊明明也是他的女儿,现如今却是最恨他的一个,他不去关心那个濒临破碎的家庭,却还在这里跟她苦苦纠缠。难道还以为自己会像当年的那个无知少女一般对他投怀送抱么?还想她做他那个见不得光的第三者,日日夜夜躲在黑暗里,见不得光,也不能把自己爱人的身份公之于众。后来被旁人发现,她不得不背井离乡,一个人生下雨珊,这种痛苦在他看来就如此轻描淡写吗? 29、第八章草木摇落露为霜(四) 想到这些,脸上的笑容就僵硬了。弄得自己现在有女儿也不敢认,天天见着亲生的孩子还要担心她知道真相后会不会原谅自己这个母亲。提醒吊胆的关怀着这孩子,还不能也不敢表现得太直接太亲近。被自己亲生女儿声声叫做‘阿姨’的感受,像他这种人怎么能了解。 现在这个男人居然可以这么腆着脸皮来夸对他并不欢喜的雨珊,是血缘天性?从他身上能看出来?只怕是还抱着想勾搭上她的希望来‘爱屋及乌’吧……真是可笑。想当年,他口口声声地说跟妻子没感情,妻子给他最多的就是用工作来向他施压,他每天都活在水深火热里面,日日痛苦不堪,勾起她的怜悯之心才欺骗到那个无知的自己。后来才知道他们之间连两个女儿都有了,这个男人才大义的说愿意离婚来给她幸福,就算放弃孩子放弃事业也要和她在一起。她那么愚蠢就相信了那些甜言蜜语,然后等来的就是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一下子从才貌双全的艺术学院学生到人人所不齿的第三者。他却开始怯然,把自己一个人丢在风暴的中心,又回到家里开始扮演踏实、勤恳,顾家的好男人形象。却一边向自己哭诉这一切都是他的妻子拨弄是非、并以他的父母作要挟,她不得不退让。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是输给了舜娟的掠夺爱情和她身后强大的家庭背景。直到雨珊这孩子把这些日子在他们家见到的和这个男人在自己这里表现的有了强大的出入,这才有个理智的思考结果。爱了几十年,恨了几十年,爱的人是个错误,恨的人也是个错误。这个男人把她的一生都给毁了,还要来继续折磨她么?或者说,非逼得她不得不报复,给他点教训,他才知道她沈随心也不是那么好惹的。露出个媚惑的微笑,嘴角扬到一个妩媚的幅度。她是不是该做些什么,来好好回报他呢? 一个人闯荡这么多年,多少是是非非都挺了过来,还当她是当年的白痴笨蛋?也太小瞧她了吧……既然他喜欢来这里跟她磨洋工,反正来者也是客,送上门的生意嘛,不要白不要。到是要看看他还有什么诡计要耍。 笑容不变,使得汪展鹏一双眼就迷离的放在她面上。语气还是那么温柔,淡淡的说:“谢谢你的夸奖,我们家的孩子哪有那么好。就是一直皮猴子罢了。哪里懂得贴心哦!肯定是比不上你们家这两位面容学识都良好的大小姐。” 汪展鹏还要说话,却被紫菱抢在前面,“爸爸,我来是想跟你单独说会儿话的。”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却是看着沈随心,“随心阿姨,您能行个方便么?” “你这孩子,怎么一点礼貌都不懂!你妈平时就没教你这些吗!大人还在说话差什么嘴!”汪展鹏满脸怒气。 倒是沈随心不在意的耸耸肩,做个歉然的手势,打趣地说:“是我没注意。你们父女肯定是有事要商量。看来人真是老咯,连知情识趣都不懂。呵呵……你们先聊!我去看看今天的账单!”说罢,对着汪展鹏再笑了笑,施施然回转身离开。 紫菱觉得很难过。在费云帆那里受到的伤害还没愈合,到这里来又是惹人嫌弃。明明是爸爸自己叫她过来这边,却因为一个只是朋友的女人而责怪怒斥她。就这么点小事,至于摆着这样的脸色给她看么?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才刚停止的眼泪又开始要泛滥成灾。 只顾着沉迷在沈随心走之前的微笑里。汪展鹏的心思飞到身外,这个微笑代表什么意思呢?是不是对他这段时间表现出的深情终于有了认可?还是暗示他,他们还有继续的可能?……想着,就觉得长久以来压抑在心上的乌云终于开始逐渐消散,这是叫守得云开见月明吧……等他回过神来,坐在对面的宝贝小女儿已经泪湿了衣襟。这才想到叫她过来的主意。 带点讨好的语气说:“好了,紫菱,怎么又哭上了?有什么事跟爸爸说!谁敢欺负咱们汪家的宝贝!爸爸一定帮你惩罚他(她)!” “就是你!就是你!”紫菱哭的越发厉害,“连爸爸你都欺负我!你也是坏人……所有人都欺负我……” 汪展鹏劝又不好劝,见她越哭越伤心,忙不迭道歉:“好好好,我是坏爸爸!那你告诉我这个坏人,到底谁欺负了你,让你这么伤心?我一定不轻饶了他!……该不会又是楚濂吧?” 紫菱疑惑的抬起头,眼里的泪还没擦干,“为什么说又是楚濂啊?” “因为从小到大只有他的事情,你才会哭得这么难过啊!”和善的拍了拍她的头,递上一张面纸。“不要以为爸爸看不出来,你从小就喜欢楚濂,而绿萍却一直和他在一起,你这个傻孩子也不敢去表白,生怕伤害了她。你们年轻人感情的事我也不好过问太多。可是,事实证明,你做错了。爱情这种事怎么可以谦让!弄得现在三个人都不好过……何况绿萍那孩子像你妈妈,心气那么高,不管你怎么做,只要你和楚濂相爱的事实被她知道了,她都不会好过的。……你妈妈那里也给你不少委屈吧?……你这个傻孩子。永远这么傻……爸爸看你这样子,也会心疼的。知道吗?” “爸爸……”紫菱一把握住他的手,紧紧地不敢松开,“爸爸,你永远都会疼我的,是不是?” 汪展鹏笑笑,这孩子都有北海妄想症了,可怜啊。安抚的握住她的手,“爸爸当然会疼你!好了,别撒娇。说说谁今天惹我们的小公主生这么大气?真是楚濂?” “楚濂才舍不得让我不开心呢……”紫菱撅起嘴。心里计较半天,才缓缓把事情的经过道来,“我今天去找了费云帆……爸爸,我想帮绿萍完成她的舞台梦想!她以前看过我写的一个故事,很想把它搬到舞台上。可是一直没有机会。这次这件事,是我伤的她太深,所以想为她做点什么弥补她……也希望他能够原谅和体谅我和楚濂。我想到费云帆,他平日里总是当着大家的面,对我那么好。我找他帮忙,他肯定会答应的……自从我和楚濂在一起后,就没有答应他的见面。因为楚濂总说他对我别有居心……我不相信的……上门去找他……结果……结果在我说出要跟楚濂在一起后,他却把我羞辱了一番……说我一直以来都是居心叵测,说我是故意想害绿萍……还威胁我,要把这些话都公之于众……爸爸,为什么人变得那么快……为什么他要这么对我?”眼泪随着说话声簌簌的流了下来,紫菱的眼睛睁得很大,似乎是想把这半辈子的伤心都要给流出来。 “你确定,这是费云帆说的话?”汪展鹏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似乎再深一点就可以在眉间形成两个对立的悬崖。他不是怀疑紫菱所说的真实性,而是就费云帆与他多年的交情而言,就算紫菱真做出点什么,他也是会卖他这个面子的。更何况紫菱是怎么样的人,大家都看在眼里,怎么会如他说的那般下作。费云帆不是因为爱情就没头脑的人,可是现下却说出这么一盘话,到底是为什么呢?汪展鹏百思不得其解。 紫菱的眼睛里有些受伤的黯淡,“爸爸,连你也不相信我么?宁愿相信那个外人也不相信我么?他就是这么来威胁我的……我以为你会帮我……”声音有些歇斯底里了。 “不,紫菱,你别激动!”汪展鹏干脆把她抱到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爸爸怎么会不相信你!就算不相信任何人,也不会怀疑你的!只是我不明白,说这些话,对费云帆来说实在是有些蹊跷。不像他平时的为人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也还不是错看了他……爸爸,你不是说相信我么?难道说这些话的人不像平时的他,我平时又会这么说话来害人么?” “这……你当然不会……”汪展鹏有些为难,“你要爸爸帮你教训他么?” 拉下他的头,靠着他的耳朵说:“爸爸,我们这么办……” 30、第九章 孤风月屡变星霜(一) 拿在手里的就是传说中紫菱的大作。这还是原来紫菱给他们看的原始故事版本。情节很简单,就是三个人之间的感情纠葛。女一女二是从小青梅竹马的朋友,女一对男一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男一却只沉浸在女二的美丽与才貌上。女一默默的在背后守护着男一,看他因为女二的花心和没节操伤心难过之余,自己也跟着心疼不已。直到有一天,女二为了所谓的事业不得不奔向某富家公子的怀抱时,男一才注意到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居然是女一,然后海誓山盟此心不变有情人终成眷属,末了还补充一段女二被富家公子抛弃,不得不回头找男一哭诉,男一淡然的拒绝她,幸福的昭告天下自己爱的是天真善良的女一。 天雷也不外如此。简直就是她那个天真善良的小妹妹完美期望的最好诠释。只是剧情被她这个外来者一下打乱,这下剧本是不是也得跟着改写了呢? 说实话,这样的故事拿出去,一抓一大把。只怕也是绿萍见不得妹妹天天在家闷头写作的劳作给埋没了,故意找陶剑波来合演的一出戏吧……斯人已逝,原剧也难再现。是让这个剧本继续上台呢?还是…… 雨珊见绿萍拿到故事看完之后,也只是看着那两页纸呆呆愣神,并没做任何评价,脸上倒是有些犹豫的神色,却也不好猜度她的心思。又回头从桌上拿出一本杂志厚的书目,伸手递到她面前。 “喏,这是我们修改之后整理出来的剧本!编剧有你眼前的聪明大方美丽的沈雨珊,也就是我,本人是也!呃,我还是很诚实地说,主要动笔的还是骆颜姐姐和筱薇薇……当然最后拿主意的还是您老人家……我们根据现实情况,很贴切的修改了一下,还请您老品评……”双手抱拳,做个鞠躬的姿势。 神思被打断,见这丫头又开始搞怪,便起了作弄的心思,“这、这,妾身看起来真这么老了吗?……雨珊你一口一个‘您老’,是不是因为红颜易老,才会君恩难留在啊……”接过她递来的剧本,作个拭泪的样子,声音里还故意带上些许哽噎。 果然有上当小妮子一枚,乖乖送上门来让人揉狞啊!~ “绿萍姐,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我嘴笨,不会说话,你别难过啊!” 继续遮眼啜泣状…… “我真没这个意思,就是逗你玩的!我怎么会把你和楚濂那个混蛋放在一起联想啊!他那种人才配不上你呢!还管他恩不恩的!他欠你一大堆呢!” 沉默不语…… “真的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话,惹起你的伤心事……” 雨珊的一张小脸被吓得青白一片,再演下去估计就是得陪她“一起落泪”了。见好就收,越看她这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就越觉得好笑……憋不住笑出了声,“扑哧”。 雨珊忙把她遮掩的手拿开,大怒:“好啊!你耍我!你故意逗我!你就是想看我笑话!绿萍姐你变坏了!越来越喜欢欺负人!哪里还有以前的温柔淑女样啊!” 以前的、温柔淑女?她不是她啊……当然不会有那个样子……这么些日子,他们都看出来了吗?她们的性格本来就差异颇大,只要有心人一想,还是会有所察觉的。连雨珊都在疑惑她的转变,那其他人呢?如果他们都发现她不是绿萍,不是以前那个温柔骄傲才华横溢的那个绿萍,会怎么样?这些好不容易享来的温情还会不会留在她身上?越想越惊心,现在反而是绿萍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神思也是恍惚的,似乎一下子功夫就被魇住了。雨珊以为她还在故意逗自己,只在一旁双手交叉做看戏状…… 等半天也不见她脸色有好转,“喂!绿萍姐,再演下去就没意思了……又不是在舞台上……我知道你是天生的表演家、天生的舞者好不好?不跟你玩了哦!” 绿萍还是不见回音,只是忧伤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上露出一丝惶恐和黯然,整个人好像从这个空间里隔离了出来。 雨珊这才发现她的不对劲。看着她平日里如玉一般温润的肤色这时也是低沉暗哑。上前蹲下身子,把手放到她的手上,使劲的摇了摇,“绿萍姐,绿萍姐,你这是怎么了?” 绿萍低下头,看着这个在自己眼前蹲下来努力向她靠近的孩子,嘴里不由自主的问:“雨珊,要是,我不是你的绿萍姐,不是原来的那个绿萍,怎么办?” 雨珊有些惶恐,“绿萍姐,我是开玩笑呢……你别当真……” “如果我真不是你的绿萍姐呢?” …… 静默了几分钟,雨珊似乎也在专著的想着这个问题。 “哎呀!哪有这种设想啊!咱们又不是在拍戏……”雨珊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就算你不是原来的绿萍姐,可是现在我还是一样喜欢你啊!大家都是很喜欢你啊!你看汪妈妈那么关心你,就算你的记忆没有以前那么完整,就算你现在暂时不能跳舞,那你不也还是绿萍吗?怎么会突然这么奇怪的念想啊?” “那如果我不是以前的我,我不再是那个温柔骄傲、才华横溢的汪绿萍!我不再会跳舞,不再会成为舞台上那个飞舞的绿萍的样子。我只有现在的诡谲多钻和刁蛮古怪,你们大家,还会这么对我好吗?” “可是你就是你啊……你哪里古怪了,还没紫菱的一半半……”雨珊还是不能明白,“我不是很懂你想表达的意思。不过,绿萍姐,你都能在车祸里逃生,那还有什么不能过的。现在的你,在我看来只是把以前的无防备的温柔换成了会自我保护的温柔,也没什么不好……这句话是我阿姨对你的评价哈!我跟阿姨说起你,阿姨还叫我多跟你学习呢。阿姨还说,为人不能太单纯,太过单纯天真遭人欺。最阴险的就是装单纯,就是你们家紫菱那种人,面上不见阴险,因为全放到心里了……最后一句是我补充的!” 莞尔。也许还是单纯点过日子比较好。既来之,则安之。看来也是自己投入太多感情在里面,变得越来越在乎。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起码,还有一个绿萍在这里,暂且就当作好事吧!冷静下来,“我只是突然想到些乱七八糟的。自己吓自己。好了,我先看看这剧本吧!” “今天怎么有点奇怪啊!”雨珊小声絮絮叨叨。 这几个鬼丫头,把原来的故事改得面目全非,要是紫菱看见,少不了又是一顿眼泪伺候……埋首看剧本,脑袋就疼起来。 突然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绿萍,你来了!” 只见陶剑波加快了步子,停到绿萍面前。眼睛里的惊喜都快要溢出来。 “你是来看w……天舞的嘛?”语气停顿了一下,还是温情脉脉的看着她,“我不会让你担心的。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我一直都好好照顾着我们的天舞。” 只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快往地上掉。很久都没听到这么酸的话了。被他盯得全身骨头都不自在,干笑几声,“呵呵,剑波,你来了哦!” “嗯。我来了。我……这阵子没去看你,你不会怪我吧?” “怎……怎么会……” “每次去你们家,伯母都说你的心情还不好。我很担心你……”眼神专注,触摸绿萍的脸颊,“你都瘦了这么多……” 天哪!这个人怎么还是这样!上次不是都说清楚了吗?只觉得头上的青筋开始跳舞。 撇开脸,还是温柔的笑着,“剑波,你这样我有点不习惯。还是跟我说下现在天舞的情况吧!你们接下来不是有个计划吗?这次我就是为这个才来的!” 见她躲避的眼神和撇开的脸,陶大帅哥的忧郁又浮了上来,深情换成了哀怨。绿萍忙向雨珊使眼色。 雨珊也是撇开头,装作没看见。 这个丫头,紧要关头掉链子…… “这个,剑波……我们还是先说说正事吧!”摆出祈求的神色,绿萍也变得很哀怨。 “哎……”长叹一声,陶剑波不是没看明白她不悦的眼神,只是舍不得少了一个正大光明看见她的机会,以前是见她和楚濂爱得太深刻不敢上前来表白,现在就算没有了楚濂,绿萍对他也是躲躲闪闪,难道他就这么入不了她的眼吗? 31、第十章 孤风月屡变星霜(二) “这些日子你不在,我们前期本来要预排演的那个紫菱的剧本也停下来了。你原来设定是演女一,这些你还记得吗?”说到工作,陶剑波还是端正了神色,只是语气里的伤感,让人也无法忽视。 装作看不见他的哀怨,摇摇头,“全部都不记得了。工作上面,我只记得我在天舞。很多东西记忆都是模糊的,知道个大概。但是我能确定的是,这个女一号我是演不了了。你的计划是谁来演比较好?” “雨珊他们闹着要改剧本,这改了的剧本还不让我看,非得说什么要你第一个过目。我到现在连这改后的剧本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所以这所谓的计划,我这里是一点都没有。剧本你看了吗?” 扬了扬手里的剧本,“在这里。我也是刚拿到。第一次看……” “那你觉得还满意吗?他们到底改了哪些地方?” “你自己看看吧……应该说他们到底哪些地方没改……”随手就把它递给他。 陶剑波接过来。那如葱段的长指突然触到他的手,指尖带上的温热让他一直以来悬挂着的心终于找到了一个归处。至少,她还在这里。埋首到剧本里,静静的看完。 抬起头找到雨珊的位置,声音有些微愠,“你们这是胡闹!哪有这样改剧本的,把原剧的主题和人物形象全部颠覆了!这到底是改剧本还是换剧本!要是紫菱追究起来,你们可都是要吃官司的!” 雨珊不在意的撇撇嘴,身子却不自觉的躲到绿萍身后,“我又不怕她……以前看到这故事,还不懂。现在她的险恶居心都暴露出来了,怎么还能按照她的情节来安排啊!这不是为虎作伥!助纣为虐!我不干!” “你!”见她躲到绿萍身后,陶剑波是瞪也不是,骂也不是。从小两家相交虽然比不上汪楚两家亲近,那自己啊母亲好歹也是汪伯母的闺蜜。绿萍和紫菱是他从小的玩伴,虽然他一直都爱慕的是绿萍,可是对于紫菱这个从小乖巧的小妹妹,还是有些喜欢和了解的。这次她和楚濂的感情突然暴露于人前,这个傻姑娘心里肯定也会难过,怎么会像是雨珊他们所说的别有居心呢!“你不了解紫菱,她其实就是一个天真的孩子,出了这样的事情,我觉得很大程度上得怪楚濂,”诚挚的看了看绿萍,“我不是要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紫菱从小就是胆小又喜欢幻想,楚濂…也算是女孩子心目中完美的王子形象。如果不是楚濂也对紫菱做出些什么,我想紫菱是一辈子也不会把自己的感情说出来的!……而这个剧本,也不过就是一个没有具体指代人物的故事而已,她哪里会有这么多居心。所以,雨珊你们改的这个剧本,的确是会伤到人的!” 绿萍倒是很感兴趣他的分析。“哦!~你是这么想的吗?紫菱从小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我对这个妹妹的记忆也很模糊,能给我讲讲吗?” 陶剑波陷入到回忆里。 小时候,家里只有自己一个小孩,所以就算有很多礼物和玩具也只有自己一个人玩,还不懂寂寞这个词的时候,他就学会了孤独。长大一点,妈妈突然带他到一个他叫伯母的漂亮阿姨家里。他们家有两个像公主样的小女孩,特别是姐姐,美丽得就像是童话故事里说的小仙子。她会弹得一手好钢琴,也会跳让人很快乐的舞蹈。大人们都喜欢表扬她。她总是喜欢腼腆的笑着,好像害羞的样子,把小妹妹也拉到面前,说妹妹也是很乖的,一起接受大家的表扬。后来到他们家去多了,才发现像他这样来他们家玩的不止自己一个,还有很多也是很漂亮的孩子们,其中又一个也是会得到大人很多表扬的男孩,会得到她的很多关注。她的眼神总会不自觉的跟着他的身影。就像自己会不自觉的关注她一样。所以自己才会那么坚持的要去学跳舞,也就是能多有一个机会,陪在她身边。让她多看自己一眼。 她的妹妹总给人一种存在感没有那么强的感觉。也是,谁家有了一个这么优秀的姐姐,其他的人都会黯然失色。这个小女孩总是怯弱的跟在他们身后,像小时候的自己,很孤独。 有时候他会特地找她说说话,逗逗她,就像陪伴着那个还是孤独的自己一样。 小姑娘有很多想法,爱做一个个不切实际的梦,会甜甜的叫自己哥哥,她还是她的妹妹,怎么能让他不多关心一点。直到长大,他也一直把她当作小时候的那个小妹妹。没想到小妹妹也有了自己的爱恋,对象还是即将成为自己姐夫的人。也许还是他们平时对她的关心太少,才会让她步入了误区。谁能责怪一个还不懂事的孩子呢…… 脑海里的回忆如电影般慢慢在眼前流转,张张图片都带有童年美好的记忆,陶剑波想着嘴角便不自觉的有了笑意,声音也是温柔的,“紫菱小时候很乖。总喜欢跟在你这个姐姐身后当个小尾巴。也不喜欢闹腾,经常是我们在练习舞蹈,她就在一旁要不穿着她的小珠帘,要不就在一旁发呆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等我们休息的时候,就喜滋滋的把自己想好的故事告诉我们。那时绿萍你总会拍拍她的头,很骄傲的说‘我妹妹当然是最聪明的。可以想到最有趣的故事!以后要是姐姐能上大舞台,一定会表演妹妹写的故事……’。”说到这里,又有些伤感,“只是这场车祸,一下改变了太多……” 绿萍沉默了。这是小时候的绿萍和紫菱吗?他们也曾这么友好和睦?小绿萍的愿望是在舞台上演出妹妹的剧本。那紫菱呢?还记得吗?童年的约定,到底还是最纯真的。要不要来完成这个心愿呢? “这个剧本,你觉得怎么样?我指的是原来紫菱拿过来的那份……” 陶剑波撸了撸下巴,“就事论事的话,其实这个剧本本身并没有太多出彩点。如果按照他们修改的,反而是会看点很多。我个人意见还是按照紫菱的来,毕竟这是我们的初衷。” 不为卖场,只为帮她么?绿萍对这个妹妹好得还是不遗余力啊!要是是她在这里知道真相,也难怪一个温柔似水的人会变得后面的如此暴躁。电视剧里后来的绿萍已经完全失去了本心,被折磨得像个憔悴的怨妇,哪里还有刚出场时的美如天仙、惊为天人。 把这个难题留下来,到底应该如何是好呢? 感觉雨珊正在扯她的衣袖,抬头看她,想说话的样子。 “绿萍姐,可不能听他的。他就是一老好人,什么都不会看!完全没有辨别是非的能力!所以!他的意见不予参考!” “好了好了。我自己会想的。你们也不看看你们这改的。完全把女二变成了女一,还把原来的女一写成了一居心剖侧之徒。全部都是她在其中挑拨离间搬弄是非……这还是原剧吗?都变成了你们的臆想了……这样子拿出去,别人会怎么看我?”回头抓住她作怪的手,“雨珊,我才跟你在车上说完的那些话,你又不记得了么?” “我、我知道了。随便你吧!”雨珊歪着脑袋想了想,这次倒是没有再反驳。 对着陶剑波还是不改颜色的笑,“剑波,我来这里,就直接到了办公室,你带我去看看咱们的练功房吧?我想见见大家……至于剧本的事情,我回去再看一下整理出来的紫菱的原剧。回头再给你答复好吗?” 陶剑波回应她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柔,“一切都听你的。” 回到家里,整个前厅都不见人。后厅却传来一阵阵抽泣的声音。雨珊这个调皮鬼,好奇心超重,推起绿萍就往后厅跑。连绿萍的阻止都当作不计。 不看还好,看了却让人有些尴尬。只见到紫菱紧紧抱着楚濂,在软皮沙发上,脸埋在楚濂怀里。两个人身体胶着,仿若连体一般。传来的说话声音倒是不大,像是压低了嗓子,哭诉着什么伤心事。 绿萍打量起楚濂。再见他,身形清减了一些,脸上也少了很多以前见到的高贵气势,倒是沾染些许颓废气息,也不难看。没有楚沛说的那么狼狈不堪,只是原本打理得精致的头发现在有点长,到了快过耳边。一直都很整洁的西装衬衫这次没穿,只是换成了普通的polo外套和仔裤,倒也有另一种风味。 好像紫菱说的什么话,激起了他的怒气,面上的神色一直都是千回百转的。时怒时哀,煞是诡异。 身后推着她的轮椅的雨珊见着这场面倒是一点不客气,脸上的怒气显而易见。“咳咳咳咳……这青天白日的朗朗乾坤的,要发展□□也该找个隐晦点的地儿。自己没脸没皮也不能上了别人的眼不是…” 紫菱忙从楚濂怀里出来。声音有些低沉,两个眼睛也是肿得跟桃似的,像是哭了很久。 拉了拉雨珊,示意她别说过分了。 “这是出了什么事?……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告诉妈妈爸爸,家里肯定会帮你的。……但是就算这是在家,紫菱,你还是稍微注意一些比较好。女孩子,得自己学会保护自己,也要学会尊重自己。” 像只受伤的小兔子,紫菱忙张口解释:“绿萍,我、我不是、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楚濂来是找你道歉的。我们、我们都知道错了。就是想认真的来跟你说声对不起……只是,刚才我遇到点事情。楚濂、他有些生气了。才、才那么安慰我的?” “安慰人需要两个抱在怀里?安慰人需要这么旁若无人的恶心?还说来道歉这么冠冕堂皇……连点具体的诚意都没有。……哼,我看、这道歉不像,倒是像示威来了……”雨珊凉凉的插嘴。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你们现在不会回来……我、不是想表达这个意思……”紫菱有点着急了,似乎刚停下的眼泪又开始有喷发的趋势。 雨珊还是不屑,“得了吧,这鳄鱼的眼泪都是流给谁看得啊?也就糊弄某些愚蠢无知的人……” “够了!”楚濂的怒气一下爆发出来,大吼了出声:“我们是来给绿萍道歉又不是给你来羞辱的!沈雨珊!不要以为楚沛让着你你就没大没小!紫菱这么诚恳的道歉,你还在这里挑拨是非!到底什么居心啊!” “就以为你会吼!我也会!”雨珊的脾气也上来了,用更大的声音吼回去,“就是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们两这么不要脸的!口口声声来道歉,还先在一起搂搂抱抱!是看绿萍姐好欺负,没脾气,你们就这么来给她添堵是吧!不要以为人人都像你们这样没脸没皮,不知廉耻!还别给我说楚沛,就是楚沛有你这样的哥哥,我还要考虑能不能跟他在一起!就怕你们这是家族遗传问题,一个肚子里出来的都没什么好遗传!” 32、第十一章 孤星月屡变星霜(三) 绿萍听着他们越吵越过分,便自己推过轮椅,停到楚濂面前,抬起手,放到他脸上,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狠狠地甩了他一个巴掌。 “啪!” 整个厅里就听到巴掌声。 三个人都被她的举动给吓懵了。半天没有人敢发出声音。 “打、打得好……”雨珊有点结巴。 抬眼看了看三人,“现在可以安静点了吧!”视线停留在楚濂脸上的巴掌印上,自己下手颇重,整个手掌现在还是麻的,这打到脸上只怕得留一段时间了。“楚濂,这巴掌是你来道歉该留下的赠礼。” “也算是我对你这么多年的欺骗和隐瞒的感谢。” “你们来道歉,还在我眼前上演这么一幕,我想换了谁都是会把它理解成是一个示威。雨珊并没说错什么,只是语气比较尖锐。楚沛是你弟弟,你不该用兄长的身份来侮辱他的朋友。这会让他对你更加失望。所以这巴掌,也是帮楚沛给你的。” 楚濂不敢置信的伸手触到脸上,轻抚上去,热辣辣的疼。她下了多重的手啊!这倒是不遗余力了! “绿萍,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楚濂尽量使自己的声音看起来比较镇定。 她莞尔一笑,神采有些晃花了楚濂的眼。“难道我打不得你?或者,我没有资格来打你?” 楚濂这才自己打量起这个做了自己女朋友十几年的女子。她还是只能坐在轮椅上,却没有他设想的情绪低落或者自怨自艾。原本经常垂下来的长发也高高扎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明亮的眼眸。并没有穿得太过复杂,只是简单的白色长风衣,里面大概是那条最喜欢的浅绿色长裙,然后腿上盖着条苏格兰小羊毛毯。有点奇怪的感觉,明明还是同一个人,他却完全看不到以前她对他的眷恋。难道这次真的伤她到这种地步么?非得把所有的感情掩埋,才能好好的活下来? 这个女子就在眼前,爱慕他十几年。突然想触摸一下她,问道:“不,我不怪你。那你还怪我吗?”却被她慌张躲开,好像他成了唯恐避之不及的毒物。故意忽略心里头的那点酸涩,不在意的看着她。 绿萍推开轮椅,尽量离他远些,“如果你指的是感情上,那我都说了我不爱你。还谈什么怪不怪你。如果你的意思是指我的腿,那说不介意肯定是骗人的。但是既然你现在跟紫菱在一起,也不管能不能结婚,反正目前我是得叫你声妹夫。我不会跟你计较。但是还是希望你能够避开我就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你!”楚濂有些气愤,“一定要做的这么绝情吗?咱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是不是连朋友也不能做了?” “嘿!你这人倒是有气量,把人家害得这么惨了,口口声声爱的还是人家的亲妹妹!这也就算了,还要她大度的跑出来对你们说恭喜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吗?你以为你们两在一起天经地义了,就全世界都应该给你们祝福了?真是什么人说什么话……”雨珊在一旁看他又有怒气上来,还一脸正义凛然的要指责绿萍,实在是忍不住了。说完想一想,又觉得好笑,自己都憋不住,笑了出来。 “沈雨珊!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楚濂恼羞成怒的站立起来。 紫菱赶紧拉住他的身子,“楚濂,你不要发脾气!这、这不是雨珊的错。也不能怪她这么说……都是我,都怪我。我不该爱你!” “你不要把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拉!”楚濂被她拉得坐了下来,怒气还是没有消散,“爱情本来就是没有理由的!我爱上你,绿萍爱上我,这有什么道理可讲!凭什么绿萍爱我就没错,你爱我就都是你的错了!” “对你这种人的厚颜无耻,我无话可说了……”雨珊故意挑衅。 绿萍见好不容易安抚下来的两人又要开始大吵,只觉得今天自己是倒了大霉,实在是不该出这趟门。又实在是不该这么早回来。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从门口传来舜娟的声音,顿时让绿萍长舒一口气。回头看了看紫菱,她也是一副如蒙大赦的样子。看来让这两人遇到一起,倒是把她两人逼到了一个阵营……这问题困难的…… “汪伯母好!”刚才还剑拔弩张的两人这下倒是分外老实,都是秉承良好家教状,仿佛开始争执的不是他们。 “一回来就听到里面在吵。倒是来个人给我解释解释这都怎么回事?”舜娟刚从外面回来,看样子是正式会客,穿的都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正统chanel大衣和西装连衣裙。“绿萍你来说!” 绿萍的眼神就没离开过紫菱身上,从舜娟进门紫菱的眼睛就开始骨碌碌的转动。一看就是又在想些什么东西。见舜娟这么一说,她的面色就黯淡了些许。看来她这回是打主意到了舜娟身上。绿萍倒是有些好奇,现在大家都知道她和楚濂的事了,还有什么是需要利用到舜娟来解决的吗? “妈妈,还是紫菱来说吧!我被闹得有点头疼了。”绿萍扶额做头疼状。 “到底发生什么了,你脸色都不好!”舜娟见她不适,便看着一旁也是满腹委屈的小女儿,“那,紫菱,你来说吧!” 紫菱见舜娟先叫的是绿萍,面上的脸色便不是很好看。倒没料到绿萍会把这个解释的机会给自己,面上又闪现出些许疑惑,见舜娟把视线已经停到她身上 ,忙换了副委屈的样子,配上还红肿的眼睛,就是一副刚被人欺负完,委屈无处诉的可怜孩子样,“妈妈,可不可以原谅我?我真的知道错了……这次叫楚濂来这里,也是真心想和绿萍道歉。没想到还是会弄巧成拙,让雨珊和楚濂吵了起来。” 舜娟越听越疑惑,“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好好的怎么会吵起来?” “还是我来说吧!事情到你嘴里连黑白都没了!”雨珊忍不住抢白,“我们一回来就见他们两个搂搂抱抱在一起,恶心的要死,还口口声声是来祈求绿萍姐的原谅。我就看不过眼,骂了他又怎样!”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乱说!”楚濂的情绪开始崩溃了,“你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才会这样安慰紫菱吗?她经受了多大的伤害你知道吗?什么都不知道还到这里挑拨是非!你就不怕死后下拔舌地狱!” 绿萍听这话也怒了。有你这么说人的吗?好歹雨珊也是楚沛一心喜欢的人,你就算不给在你面前的自己面子,也是该给自己弟弟留一个余地吧!你的爱情就是轰轰烈烈有血有肉,其他人就是随你来伤害的么! “楚濂,请你注意你的措辞!这是在我家,雨珊是我的客人,她有什么话不能说!她也不过就是一个孩子,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楚沛听到你说的这些,还不会伤心死!我实在是为他感到难过,有你这样的哥哥!” “绿萍,你也要跟她一样不分黑白吗?连我说的话你都不相信了么?我什么时候欺骗过你?你眼见的都不过是一场误会,你一定要曲解我的意思吗?”楚濂大吼。 这人是脑袋被门板夹坏了是吧……你说的话能信么?你经常性的欺骗所有人,难道还没有这个自知么?就算眼见不能为实,可是她也根本就不是着重在你和紫菱到底有没有拥抱这个点上吧!到底是谁在曲解谁啊? 头顶冷汗,这回连绿萍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舜娟倒是一把抓到了主题,“楚濂,你说紫菱受到了伤害?这是怎么一回事?” 也许是眼花,绿萍好像见到紫菱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但是很快便被更加凄苦的神情所取代。 “不!楚濂,你答应我不说的!”灼灼的泪花掉下来,紫菱的身子似乎被悲伤包裹着。 楚濂看着她,眉头紧皱,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才坚定的说:“伯母,这话,我本来是打算和紫菱一起瞒下来。可是,”瞥了眼绿萍,“误会要是不解开,我怕紫菱以后在这家里会更难做人。我不希望她平白的受了冤屈。” 颔首,“有什么话你就说吧!”舜娟倒是也没做过多评论,只是静待他的回答。 “你们知不知道,费云帆、费云帆他就是个畜生!”楚濂的情绪有些激动,紫菱也只顾着流泪,“他一直对紫菱都是别有居心,往日里的亲近爱护,都是抱着那个龌龊心思。这次见紫菱下定决心要和我在一起了,居然乘人之危,差点强迫紫菱就范。紫菱从他那里逃出来,吓得六神都无主了,伤心得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在这时候她还劝我过来向绿萍认错。因为费云帆的话里意思,就是如果紫菱不从他,他一定不会让我们俩好过。紫菱去找他,也都是为了绿萍,她的那个剧本绿萍一直想搬上舞台,却少了资金。我早就说了要她不要去求费云帆那个小人,她就是不听,还觉得他是好人。这回见到了他的真面目,还要我瞒下来,就是怕你们知道了会不相信她,或者说为让你们为难!她都这么忍辱负重了,你还要伤害她,你还是人吗!” 话说完,连楚濂的眼角都开始泛着泪光。看着身边哭成泪人的紫菱,紧紧的抱住了她。 这是什么情况?费云帆?强迫了紫菱?这还是不是奶奶的《一帘幽梦》了?就算费云帆不是什么绝对意义上的好人,也不至于作出这么不合身份的事情吧?而且,他至于吗?不管是他的前妻还是他以前的情人,哪个都比现在还青涩的紫菱更能引人欲望,他会看到紫菱就化身为狼?也不会吧?谁会明刀明枪就上阵啊!何况费云帆现在至少也算是个宗师级别吧? 越想就越觉得不可思议。视线正好与舜娟相撞,都看到了两人眼里的怀疑。 “紫菱,楚濂这些话,说得都是真的吗?”舜娟有些小心翼翼的说。 紫菱哭的说话都开始哽咽,“妈妈,我就知道你们不会信我的。所以才不敢说。我已经做错很多事情了,不希望你们再为我为难,你就当没听过这么回事吧!” “傻孩子,”从楚濂手里抱过她,舜娟轻轻安抚她,“妈妈怎么会不相信你,但是事情总要有个理由吧!费家也不是没有头脸的家族,要是费云帆能做出这种事,哪里还会容得下他。据妈妈所知,他虽然是个花花公子,也不会是个下流胚子啊!肯定还是有原因的。能告诉妈妈么?” 33、第十二章 孤星月屡变星霜(四) “这个还是我来说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家的汪展鹏,手里拿着一叠看似文件样的东西。面上颜色铁峻,说话声音也是冷厉得可以。 “展鹏,你这个时间怎么回来了?”舜娟走上前接过他的大衣,帮他放到衣帽架上,随口问道:“平时总是忙得不见影,今天就不用应酬吗?” “这还到底是不是我家?我想回来还不能回来了?”汪展鹏像跟被点燃的炮仗,对着舜娟就开火。 舜娟语气不变,只是愣了愣,“我只是问问你罢了,有没有其他什么意思。你爱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我什么时候干涉过你?” “意思就是,你对我并不关心了?我天天为这个在家外面奔波,你连我在忙些什么都不过问,你这是什么意思?”汪展鹏依然不依不饶。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倒是关心起我关心不关心你来了?”舜娟倒是感觉有点奇怪了,“平时也不见你这么说话的。你不是要说这费云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那就先说这个吧!” 汪展鹏见她不恼,也没继续下去,有些悻悻然的拿出手里那一叠东西,“这是我请私家侦探对他的调查。紫菱下午来找我,我见她当时跟失了魂一样,半天才把原委问出来。要小马把这个费云帆的身世给查了一下。本以为有他哥哥在前面做榜样,这个弟弟总差不到哪里去,可是事实摆在这里,倒是由不得人不相信啊!” 舜娟拿起那堆文件,细细看了起来。 纸上清楚的写着费云帆的生平,包括他的前女友,那个有贵族血统的外籍女子伊莎贝拉对他的评价。 费云帆,男,生于1965年6月22日(生日是某白杜撰的)。费氏财团二子,法国香侬集团负责人,做事明快干脆,有丰富的人生经验和独特的市场敏锐度,在商场上的决策更是直接果断。……在生活上,他不拘小节,性喜我行我素,不在乎人言可畏;在爱情上,他常常抱着“游戏人生”的态度,曾经有两段如儿戏般短暂的婚姻,和无数情场逸史,而给人感觉多如典型的“花花公子”和“情场浪子”。……追求女子的方式层出不穷,曾为追求一酒吧卖唱女跟家里闹翻,离家流浪。……后又爱上另一女子,为她执意与前妻离婚。婚姻持续时间不到两年。…… 另附四年前与汪紫菱与法国巴黎认识,于今年才在上海与其再遇。对她表现出浓厚兴趣。多次为讨其欢心而包下mthe bund餐厅全场,甚至为其当场献歌。 …… 看到这里,舜娟倒只是想这费云帆也真真是个浪子,花样繁多,但是也不见他就是能作出这样龌龊事情的人啊!起码在这么多感情里,到还没见着真正有人闹上门的,至少也应该是你情我愿。犯不着就来强迫紫菱吧? 疑惑的看着汪展鹏,“这个资料顶多是说出费云帆有心讨好紫菱,也不见得就是要强迫了她吧?为什么你会这么生气?” “你接着往下看好不好,别还没看完就武断的下结论!这么急躁的性子,教得女儿也是连个好人坏人都判断不清!有你这么当人妈的!”汪展鹏的语气还是不好。 舜娟眉头紧锁,看他的眼神也有点怒气,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气,没说什么继续往下看。 自从上月开始汪紫菱与楚濂正式在人前交往密切后,多次拒绝了费云帆的相邀。费云帆开始调查楚与汪家姐妹的感情史。似乎收集到了某些不明资料。 今天上午十一时许,汪紫菱来到他下榻的酒店。十二时二十七分,汪紫菱失魂落魄衣衫凌乱离开酒店,期间似乎发生某些事情。 在汪紫菱离开后,费云帆于十二时三十六分致电某侦探社,电话内容如下。 “小王,你帮我看着点汪紫菱,别让她给我生事儿。这丫头不简单哪!我把话给她挑明了讲,她还能大着胆子跟我谈判,我看还是多找点能压制她的东西比较好。省得到时候不能解决这个麻烦。” “费大哥这是得手了?给她点教训,省得她以为自己是天仙,总是吊着你又攀着那个楚濂,我看都以为你是冤大头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想不到你也有天会得到这样的待遇!也是新鲜。你该不会就是看上她这点了吧?” “什么得手不得手的!我就是给她提个醒!让她有点底,不是谁都是她可以玩弄的!呵呵……这个小姑娘其实还是有点意思,就是招惹上,没得点让她怕的东西,不好对付啊!” “好好好,我这头还有事,回头再找你。” …… 另附其前女友伊莎贝拉对其评价。 费云帆就是一寡情薄义的混蛋!玩弄完人就跑,连我都有了他的孩子都可以冷血的叫我打掉!当初追求我的时候是无所不用其极,调查了我们家族的困难,就用它来威胁我就范。我顾及父母不得不跟他在一起,当我死心塌地爱上他,他就将我弃之如敝屐。你们中国人喜欢说‘痴心女子负心汉’,讲的就是他这种无情无义的王八蛋!我现在不想再提到这个人,如果你是帮某家女子来调查,那我奉劝一句,就是嫁给希特勒都不要爱上他! 以上资料均真实可信,有录音磁带为证。 “这些都是真的吗?”舜娟的声音有些颤抖,紧张的看着现在还蜷缩在楚濂怀里的紫菱,道:“紫菱,告诉妈妈,他拿什么来威胁你了?你没有被他……?” 紫菱从楚濂怀里出来,扑到舜娟身上,“妈妈妈妈,你相信我了是不是?我没有骗人!云帆、费云帆、那个混蛋,我看错了他,妈妈!妈妈、我看错他了!他这次没有得逞,可是却要挟我得一直听他的话……”眼泪瞬间就沾湿了舜娟的衣襟。 用力的紧抱着这个小女儿,舜娟的眼里满是伤心,自小这个孩子就比较内向,对她的要求也不敢像绿萍那么严格,反而让她更加不敢亲近自己这个母亲。这个孩子也是从小就喜欢把心思都藏起来,自己也看不懂她。就算很多地方不能达到自己的要求,喜欢做一些在自己看来无法理解的事情,总的来说还是听话的。这次楚濂和她的感情问题,让她对这个女儿更是觉得不了解。居然爱着自己姐姐的恋人十年而不道出来,这么深的心思,还能瞒得大家滴水不漏,怎么会这么容易就上了费云帆的当!到底是费云帆这人的骗功太过厉害,还是这个孩子也不是那么沉的心机,只是陷到了爱情的泥藻里才会做错事情?不管怎样,有句话汪展鹏还是没说错,她这个妈妈也没有当好,才会让两个女儿都遭受这些事情…… 看着舜娟内疚又悲伤的神情,绿萍倒是好奇起来那份资料上的内容,示意雨珊把它拿过来。岂料汪展鹏顺势一挡,又把它拿回自己手里。 “爸爸,我想看看这上面的内容,也许可以更好的判断一下费云帆这个人!”绿萍直视着汪展鹏。 汪展鹏也回视着她,眼里还有一两丝评判的意味,“哦?绿萍也对费云帆这个人产生了好奇?” “这个,”绿萍斟酌了一下,“紫菱是我妹妹,当姐姐的关心她当然是应该的!出了这么大事情,如果我连这个伤害自己妹妹的人都不够了解,怎么能帮助紫菱来防范他呢……” “绿萍的意思就是说,你会帮紫菱讨回这公道?”汪展鹏看着这个有段日子不见的大女儿,陌生的感觉越来越重。如此会把握说话度数的绿萍,在以前可是不曾见过。难道一场车祸,把只对舞蹈沉迷的女儿,反而变得精明得像个商人起来? 绿萍听出他话语里的审视意味,敛下眼神,“爸爸,怎么来说我都是紫菱的姐姐,妈妈和你的女儿,就算这场车祸让我残废了,难道你觉得我连脑子也不能用了吗?还是你瞧不起这个只能在家里吃闲饭的废人……” “我怎么会有这个意思,只是不想绿萍你再为其他的事情烦心。”见雨珊有些敌意的看着自己,汪展鹏忙转过话头。 接过那叠东西,越看绿萍眉头蹙得越紧。这份资料肯定有问题。可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从那里找出线头。费云帆这个人的风流是众所周知的,这没什么稀奇。他为什么会这样讲话,才会让人觉得奇怪,他既然在商场上无往不利这么多年,就不可能犯出这人容易让人抓到把柄的错误。这个伊莎贝拉名字很熟悉,倒是听过这个女子的名字,也肯定和费云帆有过一段情。但是她为什么要这么歹毒的来评价费云帆?是被收买了?还是这些话被人处理了? 他的手里有什么东西让紫菱这么顾及,紫菱一直都没说出来。上次在家那段录像播出后,费云帆的确是再没到家里找过紫菱,难道真的在背后做了什么手脚? 有很多问题。这个事情没这么简单。绿萍看完这些,把它轻放在茶几上。看着还在痛苦的紫菱,眼里的怀疑藏的很深。 “紫菱,这份资料说,你是今天上午十一点多到的费云帆那里,十二点二十你就出来了。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能讲给我们大家听听么?”试探性的问了出来。 紫菱的反应是身体瑟缩了两下,似乎回忆到什么恐惧的事情,压抑着啜泣声,把头往舜娟怀里埋得更深。 楚濂见状心疼的握住了她的手,眼带怒气的对着绿萍低吼:“绿萍,有你这么做姐姐的吗?紫菱都那么难过了你还要她再回忆那个畜生对她的伤害!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这就是残忍了?也没见你们家紫菱身上哪里有什么伤口啊!整个人还不是好手好脚的在这里,就是流几滴眼泪这谁不会啊!”还不待绿萍出声,雨珊就习惯性的帮她抢白。 “像你这种人当然不会明白,最大的伤口永远不会是身体的痛苦,而是心伤!你懂不懂什么叫做哀莫大于心死!最残忍的是就是在你心上狠狠地划一刀!”楚濂痛及己身。 雨珊凉凉的语气道:“唷,你也知道啊!我还当你不知道你是怎么对待绿萍姐的呢……还能在这里指责她。真是善良啊!~” 楚濂被她这一说,似是忆起从前,眼里涌起些许痛苦,默不作言。 看到绿萍略带责怪的眼神,雨珊横瞥了楚濂一眼,保持沉默。 34、第十三章 草木黄落雁南归(一) 静默下来的小厅里只剩下紫菱轻轻的抽泣声和大家的呼吸声。 汪展鹏看到他们几人的纠葛倒是没再做过多评论,只是一旁冷眼看着,似乎除了他自己其他的人都不过是一场玩笑的戏剧。 还把脑袋埋在舜娟怀里的紫菱,也听到了他们之间为她而起的争执,努力的压抑着还克制不住的抽泣,把脑袋轻轻的从她怀里出来。看着舜娟关切的眼神,她的动作迟缓了一下,还是给她一个微笑,本是想安抚她的心,却没想这个笑容在此境况下只会让舜娟觉得更加难过。 “绿萍,我知道你会对我说的话还有怀疑。毕竟出现那样一段录像之后,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个居心叵测的坏人。我一步步就算计着怎样和楚濂在一起,一步步就是要把他从你身边带走。可是,这一切我现在都得到了,那我还有什么需要算计的,还有什么是需要抢夺的。”紫菱的语气有点哀伤,看着她的眼睛也满是诚恳,“我和云帆、不、费云帆之间的事情很大一部分也有我之前对他太过依赖给了他错觉。我不怪他。真的。他并没有威逼我到最后,所以我也只是找爸爸帮我确定他会不会来害我。”低头沉思了一会,“他手里有我和楚濂以前见面的一些照片,和我曾经写的日记,甚至还有我原来写给楚濂的一些小诗。我只是看错了这个人,并不是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或者让家里跟他们家断绝关系往来。本来这些事情我是不打算说出来的。只是没想到刚巧被你们看到那样的一幕,不解释清楚,又要产生误会,这都不是我所希望的……绿萍、姐姐,我真的不希望我们就这么生离了,我好想你还可以抱抱我,像以前一样,安慰我入睡。我知道我这么做是强人所难了,可是我不求你原谅我,只要你不再责怪楚濂了,可以吗?” 绿萍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那这叠东西又是拿来做什么用的?还能这么快就搜集到费云帆的资料,到底说你是早有此心怀疑他,还是……” 汪展鹏悠悠然插上话道,“这个东西我早就叫人在调查。这是突然改了侧重点而已。本来咱们公司就预备和香侬集团一起合作开发一个项目,当然是需要了解合作对象的一些资料。听你这语气,不仅是怀疑紫菱,还是在怀疑我?” “爸爸,我没这么说。只是事情这么突然,稍微会思考的人都不会全然的相信。” 楚濂不悦,“绿萍,你这是什么意思!连自己亲妹妹的话你都不相信,难道还相信个外人?” 该怎么说呢?不相信外人相信你们这些内人的绿萍早就死了,死得很惨。她不想把自己也拉下去。 凭客观来说,这些资料除了对费云帆这个人的感情生活评价得太过绝对,其他地方倒是也没有不对劲,连原始的对话磁带都好好的配置在一旁,真叫人无从辩驳,也无从直说怀疑。事实上,费云帆这人的感情生活在原来的电视里就没过多的描述,遇见紫菱之前,都是匆匆一笔带过,偶尔几个小插曲出来,也只是为了更完美的表达他对紫菱的爱太过深沉美好。这样的一个人物会爱上紫菱,还爱得那么没有原则,本来就是让人觉得蹊跷的一件事。是爱上了她的单纯天真?在商场沉浮那么多年的老狐狸会祈望获得一份只有原始的喜欢与爱情的感情么?除了爱什么杂质都没有,自己努力的一切都是为了她,童话里国王娶了不被王后所喜的他国的白雪公主。这个剧本在现实社会实在是浅薄得不堪一击。 既然紫菱这么说是不会再介意费云帆对她的伤害,在家里这么演一出之后不过就是让这些家里人对费云帆有了个厌恶罢了。这么做的目的也太明显,她的目的到底在哪里?而汪展鹏又为什么要配合她来演这出戏? 好不容易安分些日子,是又要开始找麻烦了吗?干脆挑明了直接来说,也不怕她背后下刀子。 “紫菱,你突然叫楚濂过来,不是想向我道歉么?”绿萍把轮椅推回了雨珊处。 紫菱似乎有些诧异,眼里的疑惑在一闪而过后又换成了凄楚,“对。绿萍,我就是想得到你的原谅,不然我和楚濂在一起都是天天良心不安啊!大家都觉得我们是罪人。就算我们有千错万错,爱情的本身也是没有错的啊!”看了看绿萍认真听她说话的样子,面上倒是看不出是喜是怒,“你爱上楚濂,是爱情。我爱上他也是爱情。为什么你的爱在大家看来是理所当然,而我们是两情相悦却得不到祝福?姐姐,你告诉我……为什么?” 绿萍沉默着。 “我们本来是打算让所有人以为你才是那个感情的背离者,可是到最后我们也没有真的去行动,不是吗?也没有真的对你有伤害啊!这一切都只不过是意外!楚濂还不是差点有性命之忧……绿萍,姐姐,我们只想求的你原谅……”紫菱的语气有点咄咄逼人。 放开了怀抱,舜娟双手敷面,神情满是痛楚。绿萍见,忙上前,问道:“妈妈,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舜娟看着眼前的绿萍,眼里流露的除了关心还是关心,而身边的紫菱却只是轻蹙着眉头犹犹豫豫的在一旁看着她,“我只是觉得有点累。是妈妈没有把你们教育好……才会出现现在这样的状况……” 回忆起刚才一群闺密聚会的场景,陈太太从来就跟自己不对盘。自己有绿萍从小就能给自己争气,在一群太太里,她也总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 陈太太今天凉凉的语气说:“舜娟哪,听说你们家绿萍自从车祸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啊!都不敢出门见人了。楚家的那小子是不是一直都是喜欢你们家那个小紫菱?最近看见他们俩可是走得真近啊!比原来跟姐姐可亲近多了……原来也不是人人都爱绿萍那样的,完美的淑女也只适合摆在家里涨涨面子得了。” 这样的话自从绿萍出事后听了不在少数。紫菱和楚濂在人前的进进出出,她也不好去阻止。劝解的话是跟紫菱说了不少,这孩子却总是以姐姐以前和楚濂也是这么走过的为由,搪塞她。她这个妈妈做得不当,又不可能真的就把小女儿关在家里。流言蜚语更多的都是针对着‘可怜’的绿萍。为什么世人总是这么现实,伤害的永远都是最不应该被伤害的无辜者。刚刚还是弱者的紫菱,现在却又能咄咄逼人的提出要求要姐姐原谅,这对绿萍不公平……可是那个无耻的费云帆,何尝又对紫菱公平了? 想着,从早上一直疼痛的头,疼起来似乎恨不得把它掰开了锤几番。舜娟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汪展鹏在一旁见着她的神色,也是犹豫了些许,才问道:“要是不舒服就说出来,早点到医院早点查出来。别撑着到最后更多麻烦……看样子,我还是先送你去医院。” 撑起她的身子就往外走。 绿萍见连大衣都没给她披上,忙示意雨珊追了出去。 只剩下紫菱和楚濂两两相视,无言。 到了夜深,雨珊才悄悄打开家门,本以为阿姨早就睡着了,开门一看书房里的灯光还是亮着。有人在等你回家的时候,心里的温暖自然是无法言说。 喜滋滋的笑着,轻手轻脚的走到书房前,正好沈随心也抬起头。 “阿姨,这么晚了,你都还没睡啊?” 沈随心放下手里的画刊,温柔的笑笑,“你也知道这么晚了,都到哪里玩去了?” 雨珊咧咧嘴,吐吐舌头,嘿嘿傻笑了下,“今天发生好多事,我刚刚才从医院回来呢……” “医院?”沈随心有些紧张的看着雨珊,“你没什么事吧?” “我怎么可能有事啊!是汪妈妈,也就是绿萍姐的妈妈,她今天头疼得整个人都是苍白的。我们把她送去医院了,详细的检查结果还得等明天才能出来呢!阿姨,你不知道,我今天又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极品的无耻了!”雨珊有些愤愤然,絮絮叨叨就把今天发生的事情给沈随心交代了一遍,说得累了就直接做到地毯上,头靠着沈随心的腿,像只激动的兔子。 沈随心一边听她复述,一边轻轻拍着她的头安抚着这小霸王的脾气。眉头时紧时簇,随她的说话语气也开始沉思。 好半天雨珊说完了,抬起头看着她,等她跟自己一起来评判这些事情,却见她的头也是紧蹙的,像舜娟一样。有点紧张,摇了摇她的腿,轻声唤了句,“阿姨!” ‘噌’的回过神,见雨珊黑黝黝的大眼看着自己,温柔笑颜开,“雨珊,你是喜欢楚沛的么?” 挠了挠鬓角的头发,雨珊有些不好意思,“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跟他没什么的!” “我是在问你,你到底是不是喜欢楚沛的?”沈随心的表情有些严肃。 努努嘴,“喜欢就喜欢啊!”雨珊说得小小声。 “那以后,见到楚濂,就不要这么直列列的和他说话了,楚沛会很为难的!” “为什么你跟绿萍姐说的都一样啊!我和楚沛关楚濂什么事情!要是楚沛为了哥哥不要我,那我还要他干嘛!”雨珊有些闹脾气了。 沈随心叹了口气,“雨珊,你记不记得以前你说过,你绿萍姐说的一句话?” “什么话啊?” “爱情不是两个人的事情……而是两个家庭……”沈随心的语气有些悠远。 “可是,我跟楚沛是自由恋爱好不好,而且楚家爸爸妈妈也很好讲话的!”雨珊还是有些不服气。 沈随心摇了摇头,“楚沛还有哥哥,只要楚濂是他的哥哥,你就得顾及到这个哥哥对你的评价……” “我不懂……为什么明明是楚濂这个哥哥没有做好,还要我来迁就他?” “这些事情,对于你和楚沛现在来说还言之甚早,如果你是真心喜欢楚沛,那就要去了解到他的每个家人,去亲近他们。这对你们以后的感情相处,会有很大的帮助的!阿姨不会害你。绿萍也不会害你。我们都是爱你的,也希望你能走好……最好那些我们所遇到的痛楚,你一个都不要遇见。听老人言,总不会让你吃亏的!” 雨珊还是有些疑惑,却没有再来反驳…… 35、第十四章 草木黄落雁南归(二) 没想到刚离开这里,又回到这里。好像这次重生后,最亲近的就是这个地方了。 绿萍熟悉的打量起这件病房。依旧是漫天的白色,满目都是干净。这个房间比原来自己那个多了个陪护病床,是自己坚持要留在这里,舜娟也拗不过她,最终还是让她陪在了身边。两个床中间的小桌上还放着雨珊顺手在院门口买的葡萄,颗颗晶莹莹的洗干净放在盘子里。 对面墙上是一幅仿版的洛德·莱顿的《缠毛线》,年轻的母亲坐在凳子上,姿态优美的绕着毛线,小女儿全神贯注的配合着母亲,扭动着身体,一脸稚气的样子。用古典手法来描绘的这幅作品会给人线条的僵硬感,但缠绕在母女之间的亲情却可以让目见者感受到温暖。 窗户大大的开在左边墙上,不像上次她的房间直接对着院子,这里对着的是街市。极目远眺,整个城市的热闹似乎现在才开始。车水马龙,灯火霓虹,目不暇接的衣香鬓影的饮食男女,琳琅满目的货架上的珠光宝气。一点都不像自己成长的那个地方,郎朗天日之下的荣光,到了夜幕里却比谁都萧凉。白日里最是繁华的大道上,只有几盏灯光昏黄的照映着,偶尔几辆车过,只有车行声和蝉鸣相应成欢。 床上舜娟平和的安睡着,只是眉头永远的紧蹙。好像自从李清化身的绿萍来到这里,就不见她松弛过这个地方。她原是饱满柔和的脸庞在这些日子里已经消瘦很多,两颊的暗影凸显,只是日日的衣装还佯顾着精细,想是在外人面前也要强撑几分面子,给两个女儿挣几分良评。 其实那些碎语闲言的,就算她成天闷在家的闲人,也听了不少。无外乎就是花匠和厨子闲絮叨,说说这家里的是非。大户人家,哪里会没事非。以前不过说说先生今天又晚归,怕是在外面有小了。这段日子,见到她们姐俩的矛盾日益激显,话头就变成了两姊妹争一个男人的故事。要是真的绿萍还在,会难过吧。只是来的是自己这个外人,反倒是觉得好像就是,拜拜听了他们编排的一场戏。不过这话传到舜娟的耳朵里,操心的又会是她了。 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想想下午紫菱、汪展鹏说到的费云帆,这里面的问题症结到底在哪?难道真要去找他问个清楚?撕破脸了,到底是有利还是有弊呢?来到这里,就没安生过,这大户人家的内斗,真分分不比那些公司里面的支支脉脉九曲十八弯来得简单。 放下枕头,把身子埋到被子里去。斜斜的瞥一眼窗外,孤月半弦。 早上舜娟醒的时候绿萍还在睡着,轻轻叩响护士的应急按钮,招来一个年轻的小护士还睡眼惺忪的跑过来,急急的气都没喘匀。做个噤声的姿势,指指绿萍还在熟睡的样子,小护士很快就明白了。安静的帮她换了瓶点滴,挺机灵的大眼睛咕噜噜转来转去,似乎想问她还有什么需要帮忙不。 舜娟摇摇头,早餐张妈等下会送过来,她只想知道昨天检查后的详细病因,这头疼困扰了她十几年,也没查出个特别的头疼脑热出来。现在突然这头能疼得让自己恨不得只差没把它取下来才好,肯定是有了很多变故。 直接从床上下了身子,扶着点滴的架子就往门外走。 楼道里还没有很多人,平时看起来拥挤狭窄的地方,今儿就她一个人走着。那些白袍子的医生也不见几个。恍惚间看看挂在楼梯间的电子时钟,赫然还停在七点半,一大清早的,大家还没上班呢。 回到病房里,正巧看见绿萍起来,支着脑袋朦朦胧胧的在四处找她的身影。可爱得就像小时候,绿萍病了,只会缠着她,离开一会就哭着闹着要妈妈,搅得展鹏头疼得可以,怎么也想不明白平素最是乖巧懂事的女儿,怎么一病起来就换了个人似的。 这次车祸后,绿萍的性子倒见比以前更安稳了些,一坐下就可以是一天,以前虽然是乖巧的淑女样样,临到要闲着就巴不得到舞蹈室里多跳搭几下,青春飞舞的样子谁看了都觉得是个精灵。现在不能跳舞了,连个生气都少了点。昨儿好不容易让雨珊给哄出了门,回到家却是又见了那么一场,要她该怎么办才好啊! 在门口见着舜娟的身影,绿萍才安下心。晚上睡得太迟,好像被梦给魇住了,迷迷茫茫只知道梦里和场景似乎是跟舜娟有关,她缠绵病榻上,憔悴沧桑,哀哀戚戚的唤着绿萍的名字,她站在一旁,想帮着应两声,却怎么也出不了声,生生见她越叫越凄楚,她在一旁赔得泪朦胧。醒的时候,枕边还触着一片水湿,只怕是梦里流的泪真就到了枕头上,这合是要多伤心啊!真不像自己的作风,早上一睁眼,却不见了身边的人,惊得连把梦里的感情全带了出来,慌慌张张就要四处找人。 “妈妈,你一大早的到哪里去了,我起来不见你人,吓得我的瞌睡都惊走了!”语意里的娇嗔说出来后吓了她一大跳。 舜娟一步一步小心的走到床边,放好了点滴架子,才笑着说:“就是起来四处走走,看能不能见着医生问问清楚这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心的试探了句:“这么早,医生都还没来吧?” “嗯,就是说呢。这么大早的,我也是起来糊涂了。”舜娟的声音不像江南女子一般软软诺诺,反而有北方女子的明朗大气,铿锵里总会让人忽视她也是个柔弱的女子。这下病里,反倒是少了平时的那份硬气,慢慢的声音舒缓,配上这略显苍白的面容,只会让人觉得我见犹怜。 真是不明白,汪展鹏为什么会看上沈随心而抛弃舜娟。论及出身样貌姿容气度,舜娟是样样都比随心强,难道真是当不得一个爱字?当初又何必苦苦求亲,求得舜娟一家都颔首答应,才娶得美人归。娶到了又不珍惜,见到沈随心又巴巴的缠上去,还埋怨着和舜娟的不是爱情。可怜舜娟带着两个女儿,深爱着这个男人还不得不求其回首相待,这份凄楚,这个骄傲的女子是怎样熬过来的呢? 舜娟见她又开始走神,也没说话,静静的坐在床头,看着窗外。 时间不多久,门口传来了雨珊的声音,似乎还有旁人。 雨珊大大咧咧的推开门,随后走进来一清秀女子,模样见起来比舜娟小不了多少,自是沾染些许风霜,像是有过些辛苦日子的。走近了看,比远观更显秀气,清清淡淡的江南仕女,像是从那烟雨的画卷里走出来,不沾半点尘埃,虽比不上舜娟的精致典雅,却也是一妙人。 “绿萍姐,我阿姨来看汪妈妈了啦!”雨珊笑嘻嘻的扑到绿萍床上,黏在她身边。“我把你跟我说得事情都跟阿姨讲了,阿姨说要见见你和汪妈妈,说是难得遇到个这么通透的人,大家一定要认识认识!” 见着绿萍打量的目光,沈随心也不恼,温柔的笑着,任她打量。 舜娟一见她的模样,就想起了当年的那个小画家。原来事隔多年,这个天天来到家里的小雨珊竟是她的侄女,也真是挡不住的缘分。难怪汪展鹏每回回到家,就算雨珊见到他总爱给他找点刺,也是好脾气的忍让着。原来是故人的亲眷。想必是早就遇见了吧。 舜娟是个通透人,见她只是温温浅浅的笑着,也不插雨珊的话,待雨珊说完,才悠悠的说:“舜娟姐姐,咱们是别来无恙吧?哦,不对……”话毕,似是想到身处的地方,露出个歉然的笑容,“这么多年,见着姐姐我还是不会说话。罢了,不说这扫兴的。今天是特地来看看姐姐,也是想叙叙咱们的旧情啊!” “咦?”雨珊满脸都是疑惑,“阿姨,你和汪妈妈认识的吗?怎么我跟你说了那么久,你都不告诉我啊!……”也似是忆起什么,突然露出个嫌弃的表情,“哦,是我太笨了,你认识汪伯父,怎么会不认识汪妈妈呢……” 舜娟脸上神色并不见得好看,语气也没了以往的亲近意思:“你,这是来看我笑话的么?这么多年不见,你倒是风采依旧,难怪最近我们家那位总是公事繁忙。想必,肯定是繁忙到您家里去了吧?” 雨珊一听她这话,忙想解释,看绿萍只是在一旁看着,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抓着她的手,大眼无辜的看着舜娟和沈随心,嘴巴开开合合几遍,不敢说话。 “姐姐这话说的。难道还是怪我当年做错了事吗?”沈随心神色不变,依旧是笑着:“姐姐,人不可能在一条路上栽倒两次。我当年是跌得那么凄惨,如若不是姐姐把我逼得警醒,只怕现在还是个依靠他人而活小妇人了!我是真心想感谢姐姐的!” “感谢我?”舜娟不信任她,语气还是生硬着,“当初若不是我,你是可以和他双宿双栖的,那时候你好像还怀了孩子吧!怎么这下子倒是感谢起我来了?” 听到‘孩子’二字,绿萍注意到随心下意识就看了看雨珊,心下了然,见舜娟也是看到了她的那个眼神,顺势也是看着雨珊若有所思。 沈随心的语气就有了些慌张,“什么孩子啊!我都还没结婚呢,怎么会有孩子,想是姐姐记错了吧?” 舜娟不答她这句,反问道:“你这次来看我到底是什么意思?除了到我这里示威,还有什么目的?如果没有,那人也见到了,你可以走了吧!” “姐姐,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是真心来探望你的!”沈随心坐到她床前,握住她的手,用力得仿佛是要使劲证明自己的青白:“姐姐,我当年的事情是年少不懂事。咱们都是走过这么多年的人,难道还会不懂事吗?你相信我一次好不好?我是真的放下了,想认你这个姐姐!” 舜娟的样子还有些迟疑,倒是一旁的绿萍有些高兴的唤了声:“随心阿姨。我听雨珊也说了你很久了。她呀,每次都说自己有一个天底下最善良最美丽的阿姨了!恨不得你就是她妈妈才好。呵呵……这下见到真人,才知道雨珊这喜欢说大话的丫头,这次没有夸大其实哦!” “我哪有说大话啊!我每句话说的都是真的!”雨珊不满的咬着嘴巴,大声抱怨。 36、第十五章 草木黄落雁南归(三) “我哪有说大话啊!我每句话说的都是真的!”雨珊不满的咬着嘴巴,大声抱怨。 沈随心见她们闹,听到‘母亲’一词时,眼神闪了闪,还是淡然而忧伤的笑了笑,“是雨珊说得夸大了。我哪有那么好。是配不上当她的母亲呢……” “阿姨就莫自谦了。”绿萍也是施施然作答,“听妈妈这么说你们以前是相识的,难道还是故交?那为什么这么多年不和我们家里联系了?中间出了什么问题吗?” 一堆问题砸下来,雨珊的脸白了,随心的脸青了,舜娟的脸黑了。 装作不知的看着三人的大变色,心里已经笑出声了。继续无辜的睁大眼睛,纯良的接着问:“阿姨,是不是我这问题问得太不合礼数了?你就当我没问过吧!” 雨珊有点惴惴不安,眼神几番闪烁还得小心翼翼的转移话题:“绿萍姐,我都没好奇,你怎么这么多问题了?” 看着这个还在这里强装镇定的小笨蛋,绿萍心里不由暗叹,有这么来转移话题的么……就是因为你都不好奇才会让人觉得奇怪。你不好奇还不是因为你知道了是什么原因而想要瞒着自己这个唯一的不知情者。就算是害怕自己知道真相后再不屑与你交往,那都跟她相处那么久了,连自己的基本脾性都没摸清楚,到底是该怪你太愚笨了,还是太不贴心啊? “是啊!我就是非常好奇,平素里最是喜欢打听的雨珊都不好奇了,才会越加好奇嘛!”说罢还调皮的对她眨眨眼。 舜娟见着绿萍一看到雨珊就喜笑颜开的样子,不由得表情也舒缓了些,想到现在女儿都长大,自己对汪展鹏的一腔爱恋也慢慢随着这时间岁月磨成了灰。倒也不再去像年轻那般在乎这些爱恨纠葛,想想最近汪展鹏的所作所为,心里最后的那丝眷恋之意,也是日渐凉薄下来。既然不再爱,又何必恨呢。这般想下来,看起眼前的随心也没有当年那么不堪。语气自然也没那么生硬的对她说:“听雨珊说过有个小阿姨,一直没有结婚的。相必就是你吧!你也别叫我姐姐了,这个称呼我受不起,也不想受。当年的事情都算过去了。你不计较我那么对你,我也不会再怪你做的那些。要是如今你们还能在一起,我也不介意在这里成人之美……” 这话说出来,就算绿萍想装个无知小青年都不成了。挑了挑细眉,眼神忽明忽暗,看的雨珊也跟着就眉头越来越紧,嘴巴也紧抿在一起,着急啊! 随心见雨珊急得快忘记呼吸了,看了眼老神在在的绿萍,又看眼还跟愣头青似的雨珊,叹了口气。 “姐姐,我这么叫你没有其他的意思。我说了,这么多年过来,我再不是当年的那个傻头傻脑只知道画画的笨姑娘。这世上的事谁都说不准。几十年前,我们谁会想到自己最亲的人反倒能成为朋友。那以后我们也不能预料我们就不能成为朋友啊!”随心的话里透着恳切,眼神投射到雨珊身上的时候有着舜娟看到绿萍时候的温柔。 这个人是怎么一回事?巴巴的就要认自己这个姐姐,多年不见,不言恨,反倒是紧着来套自己近乎。总透着股古怪劲儿。舜娟不答言,反进入了沉思。 绿萍见两人有话说的样子,拉过雨珊,贴耳说:“咱们有事得好好聊聊了……推我到小花园。” 雨珊不安的扭动两下,没反驳。扶起她的身子慢慢的推着她就往外走。 “我们先出去一下……”做了个口型,示意随心告诉舜娟一声,俏皮的挑起嘴角。 随心微笑,点点头。 推着绿萍走在已经开始拥挤的走道里,雨珊的表情很扭曲。怎么说呢。像是憋着那什么什么不能出来,又急着出来一样。 绿萍好心情的偏过头一直盯着她,面上表情更是不动声色,她就越加的不自在,眼睛骨碌碌转来转去,嘴巴也不停的两边撇。 好不容易到了还算清静的院子里。雨珊偷偷舒一口气的样子还是被绿萍给瞧见了。 这个丫头,肯定心里在纠结怎么交代她阿姨和汪展鹏的事,这事被她一直瞒着,就是每次说起她阿姨时都是神采奕奕的,也绝口不再提汪展鹏还去他们家咖啡厅的事情。她是打心眼里喜欢沈随心吧!也是打心眼里喜欢绿萍,才忐忐忑忑的一直不敢把事说明,也不敢拿出来跟他们商量明白,一直就在自己脑子里胡思乱想的。也难为她可以瞒这么久,平时神经大条的比墙柱还粗的人,要藏下什么东西来,肯定是苦不堪言的。 原本还绿意满枝头的梧桐树,现下也开始片片泛黄。只有一枝梧叶,不知多少秋声。诗意漫漫,却萧瑟的秋景,让备感萧瑟的小雨珊更加觉得焦躁难安。把轮椅停在树下,自个儿在一旁就急躁的踏着还未被清扫去的落叶。落叶枯黄后的“咔嚓”声,让一贯觉得心平的绿萍也开始跟着郁郁。 “好了,雨珊。想这么久,什么事情让你这么难开口?”打断这有些尴尬的沉默后,绿萍的心情才平复了些。 雨珊的步子停下来,整个人蹲在落叶上,忧郁得像是恨不得自己也成为其中一片才好,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道:“绿萍姐,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我很喜欢阿姨。”忧郁的看一眼天空,“也很喜欢你。” 绿萍随她抬头,天空上除了几朵暗沉沉的乌云,连只野鸟都不见。状似无意的发出一声“唔,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我很喜欢你们俩的。可是你们俩之间有个那么大的问题……自从我知道后都快郁闷得连冰激凌都吃不下去了……”雨珊的语气严肃又忧伤。 这跟你的冰激凌有关系吗?绿萍的脸上开始挂起了黑线条,不作声,听她继续说。 “我跟你说过阿姨这么多年还是单身对吧?” 绿萍点头。 “我一直不明白阿姨为什么单身。直到最近,一个重大发现让我清楚了事情的真相……” 绿萍继续点头。 “阿姨原来一直是深爱着一个男人……” 当然是爱着男人。绿萍无奈地继续点头。 “那个男人,你也认识。”有些幽怨的看着绿萍,想从她眼里看出点疑惑或者期望的光线。可是很遗憾,绿萍这是清浅的看着她,似是一点也不期待。 狠了下决心,咬牙说:“就是汪伯父!绿萍姐,就是你爸爸!” 这个是早就知道的。看她这么沉重的说了半天,原来还只是想到这里,绿萍叹了口气。 “绿萍姐,我不是故意瞒你的。我不希望你因为这个就不理我了……现在主要是你爸爸来找我阿姨。我阿姨自从听了你跟我讲的那些后就坚决不搭理你爸爸了!这是真的!”雨珊见她叹气都有些急了,作严肃强调的狠点了下头,又补充道:“我阿姨就算以前跟你爸爸有什么,那也不是有意的。现在她都后悔了!还教我要向你学习,学会识人!阿姨不是坏人……” “这个我当然知道。不然也不会跟我妈妈面前这么夸你阿姨了。”绿萍终是直接的告诉了她,“你没见我开始是故意帮你阿姨说话么?不然我叫你出来干什么啊……” “啊?你都知道?”雨珊大叫一声,打破了这院子里的静谧,引来路人皆侧目。不好意思吐吐舌头,讨好了向四处笑了笑,才道:“那你怎么不早说呢?你把我叫出来,还要跟我好好聊聊,我都以为是要生我气了……”嘟嘟囔囔小半天,突然又问:“那你叫我出来干什么啊?” 垂眸,无奈的看着落叶。绿萍觉得心气有点短了,沉淀半响,道:“你知道有些话,得两个人处在一个私密空间里才能说得清楚吗?” 雨珊的疑惑写满脸。 “那你就当我叫你出来散心吧……”绿萍无奈至极。 病房里。舜娟回过神才发现少了绿萍和雨珊的身影,抬眼就只见随心亲近的坐在自己身边。 沈随心见她首先环顾了四处,才回眸看到自己,温文的笑容还是挂在嘴边,体贴的解她的疑惑:“绿萍见雨珊坐不住,就要她推她到花园里走走。” 现在病房里就她们两人,说话自然也是不用顾及那么多了。随心一直都是笑意妍妍的样子,舜娟也不好一直摆出脸色。露出个略带疏远的笑容,轻声问道:“沈小姐,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这么来探我这个不算亲近的故人,我心里也会有些惶恐的。” “唉……姐姐,我话都说的这么明,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沈随心语气里也夹杂些许无奈,“姐姐,我们也算是同爱上一个错人。三个人纠纠缠缠牵牵绊绊也有二十年。我怎么会还想不明白。当年年少无知所托非良人,还牵扯到你跟我一起不得安宁。我心里一直都是后悔的。” “展鹏,当初跟我说是和妻子没有感情,在家里似乎也是痛苦不堪,迫于你家世的压力不得不和你在一起。然后又对我的画知之甚深,对我也是关怀备至,体贴入微。我那时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小女孩,光是对爱情的憧憬和幻想就巴不得能救他于水火里。他一面给我最多的鼓励,一面安抚着我。一直在我面前提出要和你离婚。是我愚蠢错信了他。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我们的事被你发现了。你的反应那么直接那么迅速,奋力的所作所为也只是为了维护你的家庭。我见到了你们一家四口和乐融融,全然没有他跟我说的难过不幸。……那时流言蜚语满天飞,他却只知道叫我等他。我都已经有了他的孩子,却不敢跟他说明。家里也不要我回去了。这个城市都容不下我。到后来我找他,他都是一副繁忙不堪的样子。心都凉了。一个人离开了这里,其实也是去了我们相识的那个小镇,心里还有丝期待还以为他起码会找我一下的。等了半年,孩子出生在一个小诊所里。医生劝我把孩子扔掉,我实在舍不得,才偷偷回来交给了哥哥。再次离开时,我有去公司偷偷看他,他已然有了新人,身边的秘书亲近时的样子,就像当年来哄我。……我觉得心灰意冷,就此离开了将近二十年。再回来主要是觉得对不起雨珊,想好好补偿她……没想到是再遇到了汪展鹏。他还来找我……呵呵……又来跟我述说他的痛苦……” 说这些话的时候,随心的样子让人觉得似乎有漫天的苦楚,也似乎总该是流些眼泪的。可是她的语气却平静的像是说起别人的经历。只有最后的那声笑里,才能听出些许伤痛。 哀莫大于心死,至痛已然无声。 舜娟突然觉得她得感谢汪展鹏,至少顾及到她的家世,至少还会瞒着她来背叛。 37、第十六章 试将前事倚梧桐(一) 解决完困扰,兴致勃勃的盯着地上的蚂蚁搬家,雨珊很快就从刚刚悲剧的氛围里挣脱出来。绿萍在一旁看着这小院里的人来人往,也是入了神。 年轻情侣档亲密倚在一起有他的你侬我侬,老夫妻恬恬淡淡搀扶一块也有自己的幸福安康。小护士偷偷在情深款款的凝视着俊医生,而小护工又在背后爱慕的望着侨护士。人生百态,到哪里都是不乏新的剧本上演。 眼前熟悉的身影慢慢向自己走近。好久不见的夏宣宁,别来无恙么? 等等,夏宣宁不在这里,那这个就是――狐狸何继。使劲摇摇头,再揉了揉眼睛。抓了一把地上玩蚂蚁玩得起劲的雨珊,捞到耳边,“快带我离开这里!立刻!马上!”祈使语气,不带任何质疑和转圜余地。 雨珊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忙抓起轮椅就往住院部跑,还没来得及调转方向,就被一只手搭在肩膀。 身后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请问,你们知道汪氏舜娟女士住在哪个病房吗?” “嘿!你问得太巧了!我知道诶!”雨珊在绿萍还来不及的阻止声中欣喜的回答了。 回过头一看,“你怎么有些眼熟?我肯定在哪里见过你!”左打量右打量,思考半天,乍然想起,惊呼一声:“你就是昨天绿萍姐那个‘男朋友’嘛!” 垂下眼偷瞄了下绿萍的脸色,非常的不善,平日里和煦的笑容不见了,现在是铁青的一张怨妇脸,对,就是怨妇脸…… 这人真是阴魂不散啊!走到哪里都可以碰到。中国那么大,人口那么多,医院也那么多,为什么她才来,这个人就出现了……实在是,大吉大利,上苍保佑,怨灵退散,退散吧! 看着绿萍满脸不耐的样子,何继的眉眼越加往上挑得厉害。一进院子就看到她四处打量着人群,自己却像是置身在方外,清冷又寂寞,让人就有种想把她拉近尘世的冲动。不自觉跑上来打破她现时的宁静。没想到她居然惊觉到他的到来,第一反应就是叫另一个小女孩把她带走。他又这么可怕吗?让她唯恐避之不及?抑制住心里不同寻常的一丝恼怒,笑脸盈盈的就上前对另一女孩子搭讪问路,佯作不知样。这小姑娘的反应更让他觉得好笑,一点也不会看人眼色。绿萍的眼睛都快转得闪神了,她居然还冒出了这么一番话。实在是有趣、有趣。(所谓jq都是从兴趣开始的嘛……表不爱男主啊……) “上次那是玩笑话。我想高攀你的绿萍姐,可是她连机会都不给我呢……”笑着回答雨珊的问话,又偏过头对绿萍说:“不过,这也实在太巧了!绿萍,都说我们太有缘了。今天来探望伯母,一进这院子问人就直接遇到你。我也是太幸运了。难怪今早家母就说我最近红星高照,到哪里都是大吉呢……” 那我就是霉星高照,到哪里都是大黑……绿萍心里不住腹诽。“何先生您来探望家母是吧?谢谢您费心了。“回头扯了扯还处于兴奋想象中的雨珊,“雨珊,我们回去了。” “何先生?怎么这么生疏啊!绿萍姐,你除了混蛋楚濂和剑波大哥之外原来还有这个何先生啊?你们也有故事吗?怎么我都不知道啊?我是你的铁杆粉丝加知心密友诶!你怎么可以瞒着我跟他暗渡陈仓啊?这对我是多大的伤害啊!!!你很过分啦!”雨珊直接把心里想的问题噼里啪啦直接就丢了出来,也不见绿萍这下脸色已经比锅底还黑。 何继强忍着笑意,只是从眼角略微显现的纹路可以看出来,他憋得很辛苦。 “沈雨珊……你给我差不多一点……是不是小时候语文学太差了?连基本的成语都不会!!!什么叫暗渡陈仓……你是见我今天没被你气饱你就不舒服是吧?”绿萍的怒气到了边缘,几乎就要撑破那层叫做淑女的面具。 雨珊有些惊恐她的失态,小小声说:“我没说什么不对的吧?”眼神瞟瞟何继,何继微笑的摇了摇头。“那绿萍姐怎么变成这样了?难道是提前到了更年期?” 见到已经完全脱离开始出尘状态的绿萍,全身都是人气儿,那么充沛的感情虽然叫做愤怒。但是总比置身事外的好。何继心里有点满足有丝窃喜,本是清浅的微笑的快弯到180°。绿萍气不打一处来,这个雨珊到底是哪家的人啊?居然到了这里就句句跟自己对台……不能生气、不能生气、生气就着了某人的道……深呼吸,换了几口浊气。温婉笑容如前,虽然有心人还是可以看见里面的咬牙切齿,“雨珊,我们先回去吧!何先生可是来探望我妈妈的……” 回到病房,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大声的叱责和争执声。 怎么回事?按道理,两人把事情摊开来说明白之后,应该是冰释前嫌。毕竟自己作为知道前情后要的人选之后,已经尽量在中间磨合。先是在雨珊前分析清楚了汪展鹏的真实面目,以雨珊的性格,回家后,必是会告诉这个亲近的阿姨。另一边,自己和雨珊的亲近,让雨珊也在自家多次说到这个阿姨,使得舜娟除了对雨珊颇有好感之外,对雨珊这个独立自强的阿姨也多了丝钦佩。按理来说,沈随心这次到来,是肯定要和舜娟说个明白的,自己和雨珊的感情越深厚,两个做妈妈的总是会顾及到女儿之间的情谊,怎么可能还有矛盾?难道是自己漏了什么地方没想到?绿萍心里越想越惴惴不安。调解了这么久,难道还是不能改变剧情的发展,还是得让舜娟走到爱尽情殇的地步吗? 何继一直在留意绿萍的表情,到门口停下来,肯定也忽略不了里面的争执声。这里面肯定一个是汪伯母,绿萍会难过也是可想而知的。可是这个一直都是笑脸迎人的雨珊,怎么也开始愁苦起来了呢?不好自个先推开门,也只是静默一旁,慢慢等她们俩先回过神。 就算这么一直停在门口也不是办法啊…问题还是只有面对才能解决…… 绿萍轻敲了三下,推开了虚掩的门。 “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一大把年纪了还不忘来勾引人,活该你没儿没女,没人给你送终!破坏别人家庭迟早都是要遭报应的!……” 一打开门就见舜娟坐在床上,愤怒的手指着沈随心一顿怒骂。绿萍来这里这么久,第一次见她如此连风度都不要,叱责一个人……难道是真的恨到骨子里,连她和雨珊都可以不顾了么? “你以为你自己又好到哪里去!养个女儿也不过是跟自己姐姐争男人,另个女儿都成了残疾!呵呵……自己的男人看不住,怎么好意思怪别人抢走了他!”沈随心也不甘示弱,说出来的话根根都刺到舜娟的最痛处,“你不是大家小姐出身么?现在还不是跟个泼妇一样嘴里吐出的脏话,你是连泼妇都不如!好给你脸不要脸,要不是顾全雨珊,谁会眼巴巴来看你这个下堂妇!我早就等着看你有今天的下场了!……” 舜娟气得一只手强撑住头,另只手放在胸口,呼吸都越来越急躁,整个人都被怒火充斥了,身体也有些颤颤巍巍……绿萍忙趴上床,爬到她身边,扶住她,轻抚她的背,“妈妈,妈妈别生气,你这还病着呢!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雨珊从一进门把绿萍愣愣的推到床边后就已经痴呆住了,原本在外面和何继调笑在嘴边的笑容僵持在脸上,越来越悲哀。听到沈随心越来越刻薄的话语,她大叫一声:“啊!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沈随心这才停下,看着雨珊的眼里迅速的闪现出些许也是痛苦关切的光芒,又马上变成刻薄冷漠的样子。 何继一直是个旁观者,打量着众人神情的变化,舜娟的气愤是发自内心的,而这个沈随心貌似跟雨珊渊源不浅,对着舜娟说的那些话,就算是个外人,也能听懂七分。这家里倒是藏了很多秘密……哼!残疾?这个词说得就真的是太过分了……他都没定绿萍的病症呢……怎么可以就这样来说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心里的维护已悄然而生。 沈随心眼神的变化并没有逃过他的打量,可是为什么在说出这些话后还看着雨珊会有痛苦?蹊跷啊、蹊跷…… “阿姨,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你还是我那个善良的阿姨吗?你怎么可以这样来说绿萍姐和汪妈妈?你怎么可以这么狠毒?你怎么可以这么无耻?……”雨珊的声音似乎是从喉咙里挤压出来的,每句话都给人一种声嘶力竭的感觉。眼泪在一边责骂着随心的同时,一边就不可抑止的涓涓流下。 原是如此明朗的姑娘,一直活在天真里,看到这样的一幕,她的打击是众人中最大的……何继有些同情这个还是孩子的女生。 沈随心听着雨珊的指责,眉头紧锁,却一句辩驳也没有,“雨珊,你还不懂事。大人之间的纠葛,你怎么会明白!别到这里捣乱,仔细阿姨不疼你了!” “我不要你疼我!我爸妈都不疼我,我要你疼我干吗!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人!我全都不要了!”雨珊本来还念着她会有些许辩驳和解释,可是她最亲爱的阿姨,连句否认都没有……还责怪她不懂事……伤心至极,用袖子狠狠的擦了擦眼里的泪水,拂袖推开门就往外面冲去…… 绿萍急了,“何继,你快去看看她!这孩子冲动,这让她做出什么傻事了!” 这是一出家族伦理悲喜剧么?何继脑子里浮现出汪展鹏到来见到这一幕时的场景,不寒而栗。绿萍急切找他帮忙的语气,把他的神思抓回来,对她点了点头,才向外追去。 半晌后回来了三个人。 一个是何继。 另两个却不见雨珊。 何继进来后并没有没找到雨珊的焦急情绪出现,只是向后是了个眼神。绿萍一见,心里终于放下了块石头。 见到来人,随心也不再说什么了。对着刚进门的那位轻点了点头做个招呼状,便回头又对着舜娟说了句,“姐姐好好养病,我还会再来探望你的!” 舜娟狠瞪她一眼,“我会好好养病!长命百岁!看你不的好过的!你也不用来看我了!这里不欢迎你!”无视进来的人,对着何继说:“何继,麻烦你帮我带绿萍一起去送送这位贵客!” 38、第十七章 试将前事倚梧桐(二) 回应随心一个略带腼腆的笑脸后,紫菱也没看上舜娟的失态,有些焦急的对着绿萍说:“刚进医院门时就见雨珊冲出来,楚沛跟我们一起来的,直接就追着她跑了,这是发生什么事了?绿萍,你不是一直都跟雨珊关系好,她不是最听你话么?怎么从你这里就哭着跑走了?” 绿萍也不答她,神情还有些恍惚。 何继听了舜娟的话,掺着绿萍坐上轮椅,手覆上她的臂时,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似乎握住的是一件稀世的珍宝,眼神里也自然而然的带上了一抹温柔的笑意。绿萍的面色自看到舜娟失常的怒意时就带着一丝忧色,平日里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她,这会儿也顾不上太多,回应他一个有点勉强的笑容之后,只是静静的温婉的说了声谢谢。 这一幕在刚进来的楚濂眼里看起来就成了,一男一女干柴烈火,□□丛生。两人都是笑意连连的样子更是让他一直以来压抑在心里的暗火积累到一定的程度。绿萍连一个并不算熟悉的男人的接近都没有拒绝,难道是离开了他,连基本的自爱情节都没有了吗? “还是我来扶你!”心里的暗念一起就不自觉的做出了相应的动作。 绿萍眉头蹙起,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了,“谢谢,何继来扶我就好。”礼貌、客气又疏离。 楚濂已经伸出的手尴尬的做出搀扶的姿势,似乎始料不及她会说出拒绝的话。 紫菱的表情本来是诧异至极,也是没料到楚濂会突然要帮手。这下他被拒绝了又为他觉得不平:“绿萍,楚濂是好心要帮你的。你怎么宁愿要个外人来亲近都不要自家人啊!” 又来了。这两人一见到就没好事。连不要他们瞎插手都不行,真是没见过这么胡搅蛮缠死不讲道理的。绿萍本来就没什么好心情,被这两只没脸没皮的行为都快打击到沉默不语了,只能耐着性子解释,“我只是见何先生已经在帮我了。而且,楚濂既然是我的好妹夫,这个‘嫌’,我还是要避的。要是我在跟他太过亲近,我的好妹妹你会不介意吗?”闭了闭眼凝神道:“我还是先帮妈妈送客了,你们自便。” 这下楚濂的脸色更不好看了,见着客人还在,就着稍稍泛青的面色,从鼻腔里发出微恼的一声,“哼……只不过是避我的嫌,其他男人就来者不拒了……” “楚濂,你注意说话的分寸!绿萍现在跟你可什么关系都没有,要是你跟紫菱要在一起,你好歹还得叫她声姐姐!我们家女儿由得了你来指手画脚!!!”舜娟听到楚濂这话,刚压下去的怒气又开始爆发了,直接指着他的鼻子就开始骂,“你不要以为我们家紫菱瞎了眼看上你就了不起,她就是一傻瓜看上你这个无赖,以往我是就着两家面子不说你,就不要以为我们家女人都是好欺负的!你从我大女儿换到二女儿,以为这是杂货铺子由得你选是不是!不知好歹的东西!男人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妈妈!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他!”紫菱见舜娟越说越难看,忙扑到床前抓着她的手就开始流泪,“是我!是我先爱上他的!不是他的错!我们大早就来看你,难道你就因为楚濂对紫菱善意的几句提醒就这样来诋毁他吗?妈妈!你这样叫我情何以堪啊!难道你的意思是我和绿萍都瞎了眼看错了人吗?” 天哪!这两人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羞耻?绿萍的头都疼了,大吼一声:“你们来探病的就探病!我送客的就送客!探病有个探病的样子,别一天到晚为了一个问题纠缠不清!何继我们走!” 今天一来倒是直接看了两出戏,这汪家的两个女儿性格真是南辕北辙的,也不知道是一个就爸一个就妈,还是怎么回事,整就像两家人。楚家的这个老大也是,魅力就这么大?弄得绿萍为他半身不遂,这个小女儿又口口声声的爱着他……这下跟了小女儿在一起,居然还对绿萍管三管四,真够极品的。想到绿萍爱着的是这种人,何继的心里居然有些不是滋味,真是一朵鲜花看上了那个啥…… 接到出行的指令,倒是忙不迭就乖乖的推着她往外走。看着床上的舜娟露出个老实的微笑:“汪妈妈,我先带绿萍去送客了!等下再回来看您!” 其实让舜娟最为恼怒的就是沈随心一直都在,她双手交握胸前,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站在门口,房门大咧咧的打开着,来来往往的人都能见着里面争执的样子,三五不时两两交头接耳,看模样就知道说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好听的话。 这下子绿萍到了门口,她也直接就掉个方向施施然的离开。 “沈阿姨,我能知道你和家母聊了些什么吗?为什么你们会有这么大的矛盾?”路上一直沉默的绿萍突然开口问。 在病房还气势凌人的随心,出门就恢复开始的温柔婉约的贤淑女子。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她翻脸,说出那么一番刻薄寡情的话,真是让人想不到刚刚形如泼妇的和现在眼前的这个是同一个人。 她一副料到绿萍会问的样子,笑容还是很温温柔柔清清浅浅,“你很好奇我跟你母亲之间的纠葛吗?” “说实话,我不好奇。你们之间的问题我多多少少都能猜的到一点,甚至说我知道的绝对出乎你们的意料之外。可是我不能明白的就是,为什么你们明明都已经知道了有些人不值得去爱,还能产生这么大的争执!难道你还有什么放不下么?” 笑容不变,“我猜的果然不错。你在雨珊面前故意说出了展鹏的不是,就是想让她说给我听是吧?这个某些人,可是你的父亲,怎么你能说得这么无所谓?他平日对你们姐妹还是极好的吧?” 绿萍斟酌了一下,避开了她的问题,言:“如果不是太过了解我的父亲,哪个女儿会愿意如此来评价他。我只是作为一个女儿,不希望弱势的母亲在受到伤害了。她辛辛苦苦把我们拉扯大也不容易。从小对我们悉心栽培,关心教导的都是母亲。我想做过母亲的您,一定能体会母亲对子女唯恐照顾不及爱护不够的那种心情,对吧?至于这个‘好’父亲,除了会在母亲严苛的管教我们时做个老好人,我不知道他还为我们多做了些什么……也许紫菱还小,看不透其中深浅,我却不是个无知的孩子。所以您如此来对我母亲说话,只会让我和雨珊为难……难道你就不为雨珊考虑一下么?” 提到雨珊,随心的面上的柔和愈显,“雨珊还跟个孩子样,做事呀,总是冲动得不会思考。要是她有你一半的聪明,呵呵……我也就省心很多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常性,雨珊的天真可爱也不是会让很多人无意识的就想宠她。我妈妈也很喜欢雨珊呢!待她只怕比我和紫菱小时候还要亲昵很多……沈阿姨,我很喜欢雨珊这个妹妹。也不希望上一辈的事情来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所以很早我就在提醒雨珊,甚至说来提醒你,有些感情是要不得的。我以为我做了这么多,你也应该会明白……你今天来,我以为看到了我们两家之间更亲近的希望,却没想到,你是想把它推到绝望……”绿萍的语气很悲伤。 “有时候人们想的和眼前见到的往往差别很大。我以前就是太相信表现在眼前的事物,所以才会走进了感情的误区。现在说一些话题还为时甚早,你们以后会知道,母亲永远是不会有伤害自己孩子的心的!”随心说这些话的时候眼里都是母性的光辉,一个母亲说到孩子总会不自觉的就变得柔软,就连她这种历经实事波澜不惊的女子也是一样。 说完这些话,转眼就到了医院门口,沈随心停下步子,还是用温柔的眼神看着绿萍,“我很高兴雨珊有你这个好姐姐,就算不是最亲的血脉,你们能这般亲近,我心里都是很欣慰的。不管我和你父母的感情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希望,你们之间不要变!雨珊是真心喜欢你的!这段日子,雨珊可能会对我比较有意见,我希望你能帮我多安慰安慰她……阿姨就求你这一件事!可以答应我吗?” 绕了这么久的话,什么也没问出来,果然还是人不可貌相,沈随心这个人看起来温温婉婉让人觉得软弱可欺,实际上骨子里对于自己认定的东西总是半点不会变。以前的爱情就算受到全世界的指责,也是一条心打落牙齿和血吞,走错了也是一个人扛到底。现如今风风雨雨这么多年过去了,更是和外表对比鲜明。今天是不可能从她这里套出原因了。还是去舜娟那里看看,会不会有突破口。 一边心思飞快的转换着,一边皱起眉头作为难状,“阿姨,你都跟我妈妈闹成这样了还想我和雨珊能够像以前一样无话不谈、和好如初么?你是高看了我的情操,还是低看了雨珊的倔强?把这个问题就这样丢给我,你觉得我能做到吗?” “要是你想做,就一定能……” 还真是对她有信心呢。今天她们这场架吵起来真是蹊跷,绝对不是为爱情撕破脸这么简单,两个女人人到中年,最在乎的绝对不会是已经变了心摇摆不定的男人。为什么事情会让两人……算了,本就没打算不管雨珊那个丫头,暂且先答应下来吧…… “好。我答应你。”绿萍面上不见声色,点点头就应了下来。 随心得到满意的答复,笑容更是和煦得如春日的暖风,连一旁的何继都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的确有男人动心的资本。见随心对他挥手做了个告别的手势,脸上也是回应一个温文的微笑,然后轻摇了一下手,待她上了taxi,扬尘而去,便推着轮椅,带着绿萍往回走。 两个人走在路上的感觉让绿萍这才想起尴尬。本来一直是不喜与这个人见面,就算知道他能帮自己更快的恢复行动力,那和夏宣宁太过相似的面容也会让她心里有很强的抵触。早就知道这人有到舜娟那里预约过很多次,想帮自己做个更详细的检查,可是每次舜娟提起,总会作出暂时还没从车祸里摆脱过来的样子,借口多些时间给自己来缓和一下。 没想到这些日子才想出门,就和这人三不五时就能碰到,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孽缘?越是不想见就越是纠缠不清。那个楚濂是这样,这个何继更是让人脑袋疼。 坐在轮椅上,绿萍的手本来平顺的轻放在扶手边,这下觉得最近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日子,又被这些烦心的事给搅得疲惫不堪,抬手放到额角太阳穴边。轻轻的开始揉动。 这个小动作当然不会逃过一直观察她的何继的眼睛。 他一直对绿萍有种很奇怪的好奇感。从见第一面开始,他的视线总是不自觉的被她牵引,这样古怪的行为在他人生的27年里,还是第一次。就好象对新发现的某种病菌或者新研制成功的药物一样,他对这个女子有很强的探索欲。所以不用母亲的刻意挽留,他延长了这次回国的假期。他给自己的理由是,太久没有新鲜事物让他感兴趣了,得疏解一下自己长期以来只顾忙碌在研究室的心情。 一直生活在美国,不可能连女友也没有。从大学起陆陆续续换了好几任,到最后大多是和平分手。外国的女孩子太过热情奔放,本来对于他这个骨子里还是中国保守情操的人来说,到底还是有些吃不消,大家不过都是好聚好散,时间久了,他了没了一定要娶妻生子的念想。感情这回事勉强不来,他当然不可能为了所谓的传宗接代而放弃自己的自由。 这趟回国,很大程度就是母亲想找个人让他安定的过日子。他可有可无的参加了那些所谓的相亲仪式,见到形形□□或温婉或热情或妩媚或天真的女子,他脑子里却总是会浮现出那个坐下梧桐树下孤独的伸手想接住那一片片落叶的身影。总是不自觉就拿她和其他人开始对比。这是个很奇怪的现象,他却不讨厌。 打定主意要更加接近她,来试试摆脱这种心情时,她却对自己一再避而不见。想起她第一次看见自己失神的样子,他心里突然觉得不悦。肯定不会是第一次见面的自己让她一瞬间有那么悲伤绝望的感情。难道是那个传说中的楚家大少?回家特地问了问母亲,他和楚家公子是不是形似,得到的答案居然是否定的。这就更让人奇怪了。 昨天在路上遇到那场车祸,第一时间他是想上去救人。可是还没来得及挤进拥挤的人群就看见她被雨珊小心地从车上搀扶出来。见她满身光华却因为失去行走能力而暗淡的时候,他心里有些酸涩。再回过神她已经开始帮孕妇在舒缓心情。安慰人的时候她的表情很温柔,或者说除了面对他会带上冷漠的面具以外,对其他任何人她都会很温柔。这个感知让他不喜,却无可奈何。接过她的手帮那孕妇做前期止血,她安静的为他打下手。那一刻他想到了一个句话――我愿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就算沧海也好,桑田也罢,我和你,两个人,定格成永恒。 39、第十八章 试将前事倚梧桐(三) 时间不可能停留。当然他的愿望就不可能实现。何继为他突如其来的这个念想自嘲的笑了笑。一直的理性思维者出现这么感性的想法,真是件诡异的事。 待医院的救护车来到,他忙着交待注意事项,却不见她已经想偷偷离开。如若不是路人好心的恶搞,编排出他们曲折坎坷的“爱情之路”,然后告知了自己这个苦情的男主角,估计又让她给溜了。实在想不明白,他们俩明明只是小时候见过几次的点头之交,而今长大正式的见面才一次,却让这个女子对他避之如蛇蝎。他的魅力不是回国之后就来了个大贬值吧? 见她越解释越不清有点欲哭无泪转而就要怒气爆发的样子,突然觉得这样的她才更通人性。远离了初见的寂寞清冷,她也会有激烈的情绪起伏。好奇的再去撩拨她。她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瞬间能镇定情绪,坐上车,义无反顾的撇下他,车扬长而去带起的些许烟尘,一贯洁癖惊人的他居然还能在这尘土里保持着微笑,果然遇到这女子之后,连自己都开始诡异了…… 她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见到父辈间混乱的关系,她居然镇定自若的说出早就猜到了。见到父亲的情人也可以笑言以对。说不在乎吧,又能关心母亲的伤悲,那个雨珊的处境。说在乎吧,居然还能坦然接受自己妹妹和前男友的感情。 奇怪的女子。 “诶……”两人同时打破了这一路以来的寂静。 “你先说……”又抢白到一起。 绿萍抬头便见到何继笑意盈盈的向上挑的眉眼。明明与夏宣宁一般的面相,却比他多了一丝肆意与洒脱。说是医生的儒雅吧,又偏偏多了点暧昧的邪气。比夏宣宁多了丝贵族般沉淀的气质,少了点商场上磨砺出来的不动如山的老练。 越见就越加清晰地感觉出他们是两个人。两个人啊…… 她又陷入到回忆里,该死的,为什么一见他的脸就露出这样飘渺的表情。 就算有不爽的心绪,何继还是保留了从小养成的习惯,微笑说:“lady first……当然是小姐您先说。” 被打断的深思,嘴角的笑容有点端丽的哀伤,直视他的眼,“既然您有绅士风度。那我就不谦让了。今天,让您见笑了……家里最近的问题很多,我希望何先生不要再把今天所见的这一切往外传出。不然产生的问题会让大家都很困扰……还有,这毕竟是我家的家事,就算是伯母,我希望您也能有所保留。这般勉强您,真是不好意思!” “你就是想和我说这个?”何继疑问,得到她肯定的点头,才言:“你放心。我本就不是个多舌的人。我们家也没有嚼舌根的习惯。再则,谁家没点陈年旧事的,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良好的情绪对你身体的恢复才是有益的。” 绿萍恢复了见他的一贯模式,礼貌得体:“谢谢您!真的非常感谢!”半身扯过来向他鞠躬。 又来了……何继有些无可奈何,“要不这样好不好,你别见到我就这么客气!我们又是同辈,两家又是知交,虽比不上和楚家的紧密,那至少我们也算半个竹马青梅吧!你别谢我了,我们以后见面也肆意些?” 不待她答应,忙问:“那现在换我问你了!我一直就不明白,你看着我的样子是想起了谁?” 她的眉又开始皱起,眼神飘忽,似乎愣了一下,才冷冷的答道:“你想太多了。我哪有见到你想起谁……” 果然有问题。也不继续问,只是停下步子,挑起眼见着她笑。 被这人盯半天,连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停在路上的两人都不是普通样貌,男的优雅俊朗,女的美丽脱俗,行人关注的眼神飘飘洒洒都落到这边。时不时也停下来,传出些私语。 对上这人就没遇到过好事。绿萍泄气的低声说:“你长得很像我一个故人,就这样。” 早就发现这人不喜欢被人指点关注,擅长利用心理弱点的何某人又一次赢得了胜利。笑容更胜,“怎样的故人呢?怎么都没见你说过?” “何先生,我跟你好像也不是很熟吧?为什么要把我的故人一一向您介绍?您不是只有一个问题吗?我也答完了!”绿萍不耐的说。 又炸毛了……不要紧,有个词叫――来日方长。何继笑着颔首。 再回到病房门口刚巧碰到医生拿着病历单和检查结果的资料准备敲门。医生的面上神色并不好看,似乎手里的东西是一份沉甸甸的‘讨债单’。 “贺医生,您拿的是病历单吗?昨天的检查结果出来了?”绿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哦,汪小姐你在正好。这个……汪夫人的检查是出来了……我建议您最好和您父亲商量一下,然后一起来看这个结果。”医生的语气很是犹豫。 何继走上前,“贺医生是吧。我也是学医的。是绿萍的朋友,到底汪伯母的病情出了什么问题?您现在方不方便跟我说说。我也可以帮忙商讨一下!” “这……”医生看了看绿萍,得到她赞同的点头,“哎……我这么说吧。汪夫人的大脑里面长了一个肿瘤,目前来说是良性。但是不管它是怎么样,只要继续生长,都会对汪夫人的健康有危害。因为是在早期,现在暂时的临床表现是头疼,以后就更难预测了……脑瘤长在下丘脑处,这里开到极其不便,何况就算开刀的话,成功率也只有20%不到……最近汪夫人脾气有些暴躁,接下来可能也会出现失明和失语的迹象……病人的心态很重要,所以一定要家属的极力配合!……” 医生还在说着什么,绿萍却觉得脑袋里轰隆隆一顿乱作响。来这里对自己最好的人,就出了这样的意外么?还没来得及帮她摆脱这段罪孽的婚姻,还没让她得到女儿的仁孝……她还没来得及过上幸福的日子……老天爷是不是有毛病?祸害一个个都喜气洋洋的活得好好的,好人却总是坎坷连连?不行!得做点什么!这个病还是早期,一定是会有救的!尽快摆脱掉汪展鹏那个无耻的混蛋,然后带着舜娟离开这里,开始新的生活! “绿萍!绿萍!”何继与医生一谈完,就见到她一脸坚毅的表情。 抬头,“你跟医生说了些什么?” “你妈妈的病也没有那么严重,医生是夸大其词了。别太担心!脑癌说起来恐怖,也不是没有救的!你妈妈的肿瘤还是早期,可以不通过手术来处理。”何继安慰道。 “我没担心。我不是那些一遇到问题就哀哀凄凄的弱女子。既然是病,找到救治的方法就好了。何况这里还有你这个现成的医生。你都说不用担心,我急也没用!” 绿萍的态度很镇定,出乎何继意料的镇定。 “你就不怕我是安慰你的啊?”何继试探道:“也许我只是怕你担心才这么说的……” “得了。就你?”绿萍慵懒的翻了个白眼,“你这人虽然嘴巴讨人厌一点,涉及到你的专业还是不会拿来哄人的!” 何继笑得灿烂,“哦?你又知道?” “懒得跟你隆u馐略菔毕嚷髯盼衣琛n业故窍肟纯次野职只嵩趺此担 如果不仔细看肯定难发现,何继发誓他一定看到了绿萍眼里不怀好意的光。 ………………………………………………偶是善良的分界线 汪展鹏端着一杯蓝山咖啡。味道浓郁香醇,淡淡的苦涩和酸在舌尖徘徊。调配出来的和纯正的咖啡永远在味道上无法类比,就像真货和假货、真爱和虚情一样,只有亲自选择品尝体会的人才知道其中差别滋味。 这些年随心到底是在哪里过的呢?居然可以买到这么纯正的蓝山? 要知道自从当年日本政府拿下牙买加蓝山的90%购买权,全世界其他国家只能共享剩下的10%。而这10%里,又要优先英美。到中国来的,大部分都是从日本人那里转过一趟手的,能有这实力拿到纯种咖啡粉的大都非富即贵。随心不过一个小小的画家,又没成名,能开得起这家咖啡吧就已经让人意外了,何况里面的咖啡都不是凡品。 看来原来只知道爱情的小女孩在这些年,倒是学会了不少东西…… 今天他来得有点晚,公司里先去开了个会,来到这里以为会见到随心一如往昔的温柔笑容,可是居然没见到人。说是出去拜访故友。 …… 沈随心推门而入的时候习惯性的看了看靠着最里面窗的桌子。果不其然,熟悉的身影一如既往的坐在那里,好像这几十年来他一直都没有改变过。 呵,也只是好像而已。 见到随心的出现,男人习惯性的抬起了头,正好视线相交,清雅的笑容也是一如既往的情意绵绵。旁人看来这是一幅很美的画卷吧……只是,襄王太多情,神女已无心。 随心也是温婉的笑着,走上前去。 “这么早就来了,不是说今天公司还有会议么?” “会议也比不上你重要啊!而且在哪里办公都没你这舒心,我一开完会,就来你这里喝杯咖啡,一边享受着,一边看这些恼人的文件,公事也变得没那么头疼了!” “是吗?我这还有调节你情绪的功效,看来得叫你去给我打个广告了。帮着宣传宣传,生意也不会这么清淡……” 握住她的手,“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轻抽出手没抽掉,“哪有。这都是我愿意的。” “可是我看着心疼你啊!”汪展鹏把手更握紧了些,“让我照顾你吧?我们好不容易到了今天,现在终于摆脱了当年的那些阻力,我们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了!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幸福!” “那汪夫人呢?”随心敛目。 “我和她早就名存实亡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没有感情的两个人在一起也是痛苦,何必互相折磨!” “那你的女儿呢?”随心眉轻蹙。 “你是说绿萍和紫菱?她们会理解我的!紫菱对我的经历会感同身受,她是个好孩子!至于绿萍,她的性格比较像她妈妈,在紫菱这事上,估计对我也有了埋怨。就算不理解,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我们明明相爱,却因为这些事被迫分开这么多年,到如今都年近半百,如果还不追求自己的真爱,这辈子,我都是要后悔的!”汪展鹏情意拳拳。 “展鹏,你这又是何必……”随心轻语,“你知道我今天去医院看见谁了么?” “本来是拜访一个作画时的朋友,没想到却看到了汪夫人。当年她是多么的艳光四射,娇气凌人,现在却一副疲态,那么躺在病床上,我见到都心酸……” “你见到她了?”汪展鹏的语调提高,叹了口气,“哎,也就你这么善良,不会怪她当年那般对你,还去同情她……” “只是她见到我了,也认出我了…情绪起伏很大……估计这次连雨珊、绿萍都知道我们以前的纠葛。”掩面道:“要是又闹的满城风雨,这叫我怎么做人……年纪都一大把了,难道还要我背井离乡么?……” 汪展鹏大怒,松开手,站起了身,看着窗外,手扶上窗帘,握紧“她敢!当年背着我传出那些污蔑你的话,现在她要还敢这么恶毒,我一定不会轻饶了她!她以为她还是当年那个大小姐……由得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她伤害你的!一定不会!” 似是要让她安心,也像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 40、第十九章 满阶梧桐月明中(一) 夜幕低垂的时候雨珊才在楚沛的拖拽之下不情不愿的回到了家楼下。 家,在她的记忆里,一直都不是什么温暖的地方。从小父母的不疼不爱,造成了她执拗的性子和倔强的脾气,直到读大学阿姨把她接出来。从那个没有温度的家里出来,她才找到家的温暖。很讽刺的是,反而是在随心这里,她和随心两个人生活的地方,在她心里反而烙下了家这个印记。 出了今天的这些事,她开始对自己这个阿姨有了很大的抵触。一直以为最善良最仁慈的人,居然背地里这么恶毒。老天爷这是在告诉她,人永远不能单纯的活着么?宠溺自己的阿姨会是抢绿萍姐爸爸的狐狸精……而且还在汪妈妈病得都到医院去的环境下去挑衅中伤她……剧情中天大逆转,好人恶人对比分明……这要自己怎么去面对绿萍姐,怎么去面对天舞的那群朋友们…… 楚沛一大早去医院就看见雨珊掩面而出的样子,情绪似乎很不稳定。随后追出来的是一个陌生男子,好像是想要拉住她。当下就把他拦下,责问他把雨珊给怎么了,那人看到随行的紫菱之后,也没恼怒,倒是直接就说雨珊出事了,得先把她拦下来。自己当然是奋不顾身就回头追起佳人。好不容易把她拉住,半天才在她的抽泣哭诉之下整理出事情的起因经过。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有时候大得可以,有时候却又小得离奇。这么大一个城市,人口起码也是几千万了,在这千万人之中两个算是普通的家庭还能靠这点关系牵扯在一起,能说是缘分么? 无奈的看了眼身边眼睛还肿得跟小馒头似的丫头,真是不知道,假小子也能漫金山……如果说是缘分,这丫头肯定抓狂。说不是吧,从还没见到绿萍起,她的狂热崇拜和高效行动力才能迅速打入天舞的圈子。哎……不言也罢,不言也罢。 若不是半途上接到绿萍姐的电话,估计现在这个小祖宗还在外面哭着耗着,抵死都不肯回家。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居然就能叫她老老实实就踏上归家之路。果然还是一山还有一山高啊!不过到了门口,又开始磨磨唧唧,死活不肯进去。这样下去,只怕还是打电话给某人来请这位大神比较保险…… “绿萍姐,某人又在家门口不肯进去啊!”楚沛低声到一边说。 “你把电话给她,我来跟她说!”绿萍的声音远远传来,温暖而有力。 雨珊见他躲到一边就知道是搬救兵的意思,没劲,搞不定就找绿萍姐来压人,换汤不换药的像极了楚濂那个混蛋。 接过递来的手机,语气还是有气无力的,“绿萍姐,你别听他瞎说,我就是还没吃饭肚子饿,回家肯定也没晚餐了,就在犹豫要不要先去吃个饭……” 绿萍满头黑线,看看时间,晚上十一点四十七……还拿这个当借口……何况沈随心那人,就是细心,怎么可能不留晚饭…… “你开始不是答应我先老实回家的嘛?我跟你说了,做人不要冲动,也不要只靠眼睛就相信了别人想给你看的一切!耳听为虚,眼见的也不见得就是实!……”绿萍在电话那头就开始训导,雨珊翻了个白眼,瞪起了楚沛。 “不要以为我没看见,你又在翻白眼瞪楚沛!雨珊,你不是小孩了!人家楚沛是为你好才这么陪你哄你安慰你,换了不关心你的,谁会在这时候睬你!……”揉了揉太阳穴,“我觉得在这么说下去我快跟我妈成一国的了……你真是不让人省心……你想想平时你阿姨的为人,再对比今天,你们天天生活在一个屋檐底下,居然连她是什么样子的人还要怀疑吗?认真想想!她们两个――你阿姨,我妈妈,今天的态度都不正常得很!现在,立刻、马上、迅速的给我回家!你阿姨会担心死你……” 会担心才怪,到现在都没电话来找我……雨珊心里不满的嘀咕。哎,不过今天阿姨的确是奇怪极了。根本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这个世界好像开始乱套了…… “好嘛……我会思考的。我也不是那么蛮干的人!我一直都是先思考再做决定的好不好……” 楚沛听得在一旁憋得很辛苦,实在是忍不住了就捂着嘴巴压着嗓子笑了起来。“你还思考……也不怕逗死人……” “姓楚名沛的……少在一边打扰我……去去去……有什么好笑的……几天不揍你又开始皮痒了是吧……今天姐姐我实在没心情……一边玩去……”雨珊怒视低吼。 “好了,会吵架就说明能想事了。。。你回家吧!楚沛陪你一天了,也得回家啦!我挂电话了,明早还得去医院,我解决完一些事,就得休息了……”绿萍松下一口气。 …… 电话挂断,雨珊习惯性的抬起了头。12楼a座,厅里的灯光在这暗夜里还明着。明亮的在这一片黑幕里像一颗指明星,暖暖的挂在那里,一直不安的心,也慢慢定下来。 闭了眼,舒口气。 楚沛见状,嘴边也洋溢起灿烂的笑容。 谁说幸福是私有物品,能见到自己喜欢的人获得幸福,那自己心里的感动和喜悦一定不会少。谁敢不承认,这也是种难能可贵的幸福呢…… ――――――――偶是分界线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夜深。按道理这时候连张妈都到了了休息时间。汪展鹏放轻了脚步,慢慢走到厅里。随手把厚重的外套放到衣帽架上,准备到沙发上再静坐一会儿。 揉了揉有些疲劳酸涩的眼睛,再睁开,突然被灯下的暗影吓了一愣,幽暗的壁灯下还坐着一个人。 定睛一看,“绿萍!怎么还坐在这里?”汪展鹏担心道,“都已经三更半夜了,怎么还不回房好好休息?才从医院出来,身体得好好调养!” “爸爸,你也知道三更半夜了……”绿萍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有点幽幽的发凉,“怎么现在才回来?” “啊?……哦,公司的事情很多,忙到现在才忙完。哎……明天一大早又有会议。”踱步到沙发边,“呵呵……最近生意越来越难做,经济危机嘛……哪家都会有难过的地方。你也不用为爸爸担心。” 天天在咖啡厅办公的人居然忙到现在才从公司回来……这么辛苦的为了‘事业’苦心经营,难怪会生出紫菱这样一心只为恋人着想的‘好女儿’。汪家有这样的传统,有其父再有其女,倒是也不足为奇了。 心里嗤笑一声,“这样吗……爸爸你这阵子真的好忙,连妈妈病了也不关心。”绿萍用起了撒娇的语气。 “怎么?你妈妈没事吧?检查结果是今天出来吧?你看,我这忙得都忘记了……”汪展鹏坐到沙发上,转动了一下颈子,脖子发出‘咔嚓’的声音,关节处也‘咔咔’作响,声音里倒是带了十分的关切,“医生怎么说?” “情况不是很好,妈妈的脑子里长了一个瘤子,目前还不能确定是良性还是恶性,总之对身体会有很大影响……”把医生的官方解释说了一遍,绿萍还是不自觉的就担心着,自从听到这个结果后,心里就一直悬着把壶,就算在何狐狸面前强撑,还是只有自己最清楚自己是很担心的。 “什么?”汪展鹏有些焦躁的把袖子拢到手肘处,从沙发上站起来,不安的在厅中徘徊,“今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家里突然就出了这么多问题。你才好,你妈妈又病了……还是脑瘤……唉,可能也是最近这么多事情,她实在是费太多心思了……你怎么不在医院里好好陪陪她?” 倒是很出乎人意料的反应,还真是关心着舜娟呢。绿萍垂下眼,“昨晚陪了妈妈一夜,她怕我会在医院睡不好,今天死活都不要我住了。紫菱和楚濂还陪在那里,想是也有个照应……爸爸,我还以为你今天怎么也会去趟医院的。看得出来,妈妈很希望见到你……” “我一直都在公司,忙得灰头土脸的,实在是脱不开身。”汪展鹏解释完,忽而又笑了,弯起的嘴角显得很柔和,“呵,都老夫老妻了,你妈还是离不开我。”再低笑了声,似是回忆起年轻的时候,“你妈一直都是个在众人眼里精致、骄傲、强势的大家小姐形象,其实骨子里还是个柔弱的女子,在爱情里也离不开人。”看了看绿萍,“这点,你跟你妈妈很像……你们骨子里都是骄傲坚强的……” 调转了话题,“不过,绿萍,爸爸一直没跟你好好谈谈。这次的车祸,爸爸也很为你难过,你为了楚濂付出这么多,他却说出一直不爱你的话……这样看来,似乎他就不是个良配,爸爸不赞同你们继续在一起,却还是同意紫菱和他在一起,你会怪爸爸吗?” 老狐狸……这么快就回避了话头。绿萍见他这般说,忙肯定的摇了摇头。 “爱情是来不得勉强的,勉强得来的终究不是幸福。我不赞同你和楚濂再勉强在一起,而去同意紫菱,就是这个原因。你能明白爸爸的苦心吗?你们都是我汪展鹏的女儿,我怎么会不希望你们都能获得幸福……一厢情愿的婚姻,到最后会使人一辈子都留有遗憾。我不希望你会将来后悔……” “那你就跟雨珊的阿姨在一起了?”故意装作试探性的把疑问说出来,“今天病房里来了个意外来客,雨珊的阿姨居然来看妈妈。她们发生了很大的争执。从她们的对话里,我能听出你们以前的渊源……” 汪展鹏没料到她会直接问出这个问题,低下来的面上满是惊诧,停顿了半响才慢慢道出:“这是每个男人都会犯的错误……绿萍,当时爸爸还年轻……” 这是每个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好熟的一句话啊!当年传说中最有担当最负责人的好男人代表,咱们的成龙大哥玩一枝红杏出墙来时,面对媒体的责问,也是说出这么一句话……被这个也是标榜好男人的汪展鹏爸爸说出来,还是颇具喜感的…… 以后要是每个出墙的男人都以这句话来做个总结,在家里苦苦等待的女人,是不是就该像凤娇姐一样挺身而出,大吼一声,我愿意原谅你,给个机会给你改正。有些借口往往会让人有点啼笑皆非,古有痴儿,今不会少怨女,只是换了像舜娟这样刚直的性子能容忍得了一次,还会接受第二次第三次的背叛吗? 绿萍拉起耳畔的长发用白皙细长的手指卷了起来,把它绕在手指上,“那爸爸的意思就是,现在你和她已经没有什么了是吗?” “当然!爸爸得对这个家庭负责,得对你们负责!”汪展鹏点点头,不带半点犹豫,“再说,我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人家也不会看上我的……” 把头偏到一边,满是天真的样子问到,“可是今天听沈阿姨的意思,明明就是很看得上你的!而且雨珊也说了,你常常去沈阿姨的咖啡厅,一待就很久!” “这是误会!爸爸去你沈阿姨那里只是方便和客人有个比较安静的地方谈生意,你去看看就会知道,沈阿姨那里布置得实在是好,坐在那里整个人都会觉得安稳,平时浮浮躁躁的情绪也会少很多!”说罢大力眨眨眼,“这是爸爸作为一个生意人的取巧经呢!” “至于你沈阿姨会那么说话,估计就是想故意逗逗你妈吧!想当年,你爸爸还在青春少艾时,也算是一个翩翩佳公子,被你妈妈就这么死心塌地的绑到了家,安心的就为这个家耕耘这么多年,可是碎了一地芳心呢!何况,当年爸爸和她的那段情,很大程度也是因为你妈妈的强势态度而无疾而终……还把她一个姑娘家的名声弄得很不堪……哎……这也是爸爸做得最错的一件事了……”拍拍绿萍的头,“所以我就更不希望你走错路啊!” 绿萍心道:高!实在是高明!姜还是老的辣!楚濂要是有您老一半的巧舌如簧,估计也不会落到现在这样父不亲母不爱弟弟见了躲得比谁都快得处境。果然混迹情场这么多年还能保得如此好名声,不是白得的。 “那你跟沈阿姨的感情也是段错路吗?” “这个,你也这么大了。经历过爱情的人会比较体谅有过爱的人。对吧?”汪展鹏不答反问。 手指上长发已经绕成了好几个圈,绿萍无语,是不是接下来这汪大叔就得诉说自己当年缠绵的爱情史和舜娟妈妈的棒打鸳鸯之无情,给她做个完整的洗脑,然后期许自己同情他们这对苦命鸳鸯,感怀身世,最后一起斥责舜娟的狠心拆散,全世界的公理正义都到了他身上,谁还会想起他才是那个抛妻弃女的负心人…… 41、第二十章 满阶梧桐月明中(二) 你期许我一段明月光,我给(ji)予你一片暗心伤,爱情或者如砒霜。 舜娟苦心孤诣的付出二十多载,换来一份爱人上的不体谅。既然明知是不爱的,为什么从一开始就不拒绝,还要做出一副呵护备至欲罢不能的好丈夫样?难道真的是男人所谓的责任心?吃着碗里的不肯放,瞧着锅里的欲难忘。真让人作呕…… 抬头看着墙上的大幅照片,是一张满是笑颜的全家福。很难想象舜娟这么一个凡事都讲究点滴都要求的人会这么……俗气……的把这样的照片大咧咧就展示在众人眼前。记忆里还有她招呼工人挂上这幅照片时挑剔又紧张的模样,待挂好了,一个人就站在这厅里喜滋滋的笑了大半个下午,真是不合她平时塑造的高贵优雅形象。绿萍的记忆中对这个场景保留的也满是温馨,那时的她们还能活在无知无觉天真的幸福里。 其实有时候李清自己也会想,做个无知的人会不会就比什么都能看透的人要幸福,简单的单纯的生活都停留在儿时的回忆里,成熟长大后满是成人世界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连爱情都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如果能一直做个看不透的傻子,那倒也罢。偏偏自己执拗得像头老牛,硬是要求个自得心安的结果。落得个不得善终好下场,也是自己寻来的报应。【ps:请勿对照原番外,某白会在完结后补上新的番外,情节会重新来设计的。敬请期待哦!(*^__^*) ……】 绿萍自嘲的讪笑两声,再看,原本在沙发上的汪展鹏已经悄然走到吧台,拿起了一瓶chivas regal,摇晃两下,给自己倒上了一杯,满满的快溢出来。摇晃了下瓶子,笑着说:“反正长夜漫漫难入眠。要不要来一点?当然,爸爸是不会偷偷告诉你妈妈的。人生难得几分醉,喝一点点,可以睡得比较好!” 轻轻摇了摇头,“爸爸,你的意思是你的爱人是沈阿姨,你也不爱妈妈是吗?”绿萍闭着眼睛问,“那为什么又要和她在一起这么多年?为什么要有了我们?” 也不紧着答,汪展鹏转身放回酒瓶,回过来之后才拿着那杯酒走到了窗边。 外面的院子里还留了几盏小灯,藏在精心打理出的绿植里,幽且清浅的点缀在已然深切的冬意蹒跚里。不细眼看,像还在夏夜的萤火虫,扑闪扑闪林间。曾经最是单纯的萤光,原来也是可以被人工的仿制出来。这些都是舜娟的喜好――凡事苛求的完美。爱情要是最好的,恋人要是最好的,老公也是最好的,连女儿也要雕琢成最好的。大小姐的脾气,迁就的当然是旁人。 汪展鹏再摇了摇手中的酒杯,“这个长夜原来是适合说故事的……” 笑了笑,“绿萍,我认识你妈妈,然后两个家庭赞许下联姻。这本来是既定的人生。我们就像你和楚濂,从小就有安排好的命运。但是我在婚前,一直是对你妈妈忠贞着。这是一个男人的责任,你们的出生也为我们这个家带来了很大的幸福。直到遇到你沈阿姨前,我一直以为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有妻娇且贤,有女爱意怜。” “呵,可是遇到了她我才知道人生远远不止如此,就像那句话――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就是这样的感觉。我突然觉得以前都是白活了。不是爸爸你爱你们,只是我更爱她。情到浓时爱难断,我只能痛苦的和你妈妈提出离婚。可是我也从没想过不要你们的!就算跟你妈妈做不成夫妻,我也想和她继续做朋友……后来的事,估计你也能猜出一点。你妈妈反应很激烈,闹得随心成了千夫所指的第三者,她为了成全我们,一个人离开了这个城市……这些话,也过了这么多年,说出来,就好像是看电影。如今我们都老了。呵,是是非非都过去了。这样能安安静静就终老也没什么不好……” “那为什么你和沈阿姨不避这个嫌?”绿萍问道“你们这样妈妈知道了会难过的。” 拍拍她的头,汪展鹏说:“是你妈教你说的这些话吧?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她还这么防备我……我和随心都过去那么多年了,难道现在连朋友也做不得?” “绿萍你说说,难道少了做情人的缘分,连朋友也做不得吗?你妈妈有时候真的……” 睁开眼睛,看着眼前扮演着父亲角色的人。都说豪门是非多,连玩个外遇都要给自己找好歌笼统的借口,先把里子面子都打点好,罪孽就成别人的了。他是近五十的年纪,保养得不见比费云帆差,看起来成熟魅力足,又有个富甲的好身份,就算现在再出去勾搭一个小姑娘,估计只要招招手就会排到黄浦江边,家里还知道拉拢好两个女儿。要是真不懂事,轻信了他的,如果是要离婚,所有人也只会觉得舜娟逼人太甚。 好心机,好计谋。商场上的勾心斗角都游刃有余的用在家庭生活里。舜娟一个关在家里相夫教子的妇人家家,怎么斗得过他。思及原剧里舜娟和绿萍最后凄凉的处境,还是被别人看着‘恶人终有恶报’落下场,她们的哀怜谁会给?谁逼了谁谁辜负了谁? 天理昭昭,让她来这里,总算是做了件好事。 “爸爸,我知道了。这事是妈妈做得过分了!”绿萍仰起脸,抿着嘴,半天才说出这句话。 幽微的灯色下,她姣好的面容美丽得让人无法忽视。些许模糊的五官让整个人更加柔和的淡化在光晕里。身上是一袭已经换下的素色丝织睡裙,下摆上张扬的盘着一圈火焰的花纹,长长的遮盖住脚踝,脚上踏着舜娟特意定制的“全家福”拖鞋,粉粉的,注意看在鞋子的内侧还可以看到绣上的名字,口子上裹了一层毛茸茸的边绕在脚踝上,看起来很暖和。上身披了一件有些单薄的针织外套,灯光的投影下现出淡淡的糯黄色,把她拢起来就像是枝优雅高贵的郁金香,晴朗的绽放在这夜色深沉里。长发慵懒随意的散落在胸前腰间,定睛下的明眸、皓齿、樱唇。紧抿起的嘴透着倔强的气息,整个人就鲜活了起来。 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儿集成了他和舜娟的所有优点。精致的眼眸像舜娟,高挺的鼻子像自己, 小巧的嘴唇像舜娟,柔和的脸型像自己。以前的她,可能就像楚濂所说,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不可亵渎的气质,可观可近不可亲。 而现在的她多了份睿智的机敏,不管是在处事还是为人,都开始有了成熟的风度。是不是就叫做虎父无犬女? 汪展鹏略带骄傲的笑了起来,“你能明白爸爸就好!”浅酌了一口,“你和紫菱都是爸爸的骄傲,有你们的理解,爸爸也就安心了!” “对了,最近很少见你出门,还是在为楚濂的事情难过吗?” 绿萍摇摇头,“不,是出门不太方便。楚濂和紫菱的事情,我早想通了。像爸爸你说的,爱情强求不来。我不想委屈自己……何况紫菱还是我的妹妹,哪有姐姐会不疼妹妹的……” “出门不方便……”汪展鹏低语,蹲下身,看着绿萍无知觉的腿,“还是没有知觉吗?你妈妈找的那个何伯伯家的儿子不是说能治好吗?” 绿萍露出个带着苦涩的笑意,“这个还是要看机缘的。也强求不得……” “那你也不能一直把自己闷在家里!”直起来身,“有什么感兴趣的多去走走!有什么喜欢的就跟爸爸说!这样一直呆在家,心总是闭塞在家里,我汪家的公主,飞扬的绿萍,到哪里都是焦点!谁会在意你这个小小的缺陷啊!” “嗯……以前的焦点是飞舞的绿萍,现在的焦点是飞不起来的绿萍……”咬着嘴唇,“我不想出门给人当笑话看……” 汪展鹏皱眉,“谁敢笑你!爸爸第一个帮你收拾他!”喝完杯里剩的最后一口酒,“你还是再找一个感兴趣的事情来做做,分了心,就不会那么难受,想太多了!” “我现在就是废人一个,还能做些什么……到哪里都不过是拖累人……爸爸,我可能要拖累你一辈子了……”绿萍有些哽咽。 看着这个曾经骄傲似火的女儿,如今却悲戚得对自己都全盘否定了,心里也难免有些酸涩。汪展鹏一失神,玻璃杯就掉到了地上。 “哗啦……”碎裂的声音伴着绿萍的低泣。 “你怎么会是废人!我们家的宝贝,不管做什么都是天之骄女!”汪展鹏肯定的说:“要不就到公司来帮爸爸!反正都是要你们接手的!紫菱这孩子也没经商的天分,咱家的公司在你这里,爸爸医生的心血也放心!” “这怎么可以!我什么都不懂……”绿萍露出泛红的双眼,像只惊恐凄凄的小兔子。 “我说可以就可以!你从小学什么都是得心应手!趁着在家养病的日子还可以去进修一下商学。赶明儿,你就直接到公司来当爸爸的助理!让全世界的人看看,我们家绿萍是怎么再飞舞起来的!” …… ―――――――――― 分界分界 今天倒是有个很出乎意料之外的访客。 费云帆回国之后的行程设定得不是很满,一是打算做个长期的投资计划,二呢,也是享受个难得的假期。把那些能拒绝的形式聚会场合一般都婉拒了不去。看了这么多年的面具,也带了这么多年的面具,做人总是会厌烦也是会疲倦的。尤其最近还被紫菱那小姑娘骗得那么惨,总觉得人开始退化,想当年,自己商场赌亨的名,就是靠着识人的本事拼来的。如今,难道是到了廉颇老矣的境地?还是如今的孩子都一个个成了鬼灵精,自己都赶不上时代了??? 自从上次点穿了某人的真面目,然后撕破脸皮的离开,心里总是有点忐忑不安。这丫头不像是安分的主,可最近的生活还真是风平浪静的紧。也没刻意去打听汪家那些是是非非。不知道那一家子……过得好不好? 正是犹疑着要不要打电话从哥哥那里套套口风,满足下也是难得的好奇心,赶巧就这么送上个当事人。 从开门的那一惊诧,费云帆露出个意料之外的表情之后,很快就恢复了平时的镇定悠然,优雅成熟的绅士熟练的把来人引进来。 很奇怪绿萍居然一个人就来这里找他。没预约,也没通过其他人知会声。 对于汪家的人,他最熟悉的应该是汪展鹏,毕竟是商场上直接的交锋者,而且这人也是哥哥的知交好友一类。这次回国的合作计划,当然是做着优先与汪氏进行的打算。既然有合伙意向,不调查下对象怎么也说不过去。从资料得来的这位看起来的好好先生,并没有他外在表现的那般完美,或者说潜藏了很多不为人知的污点。看到这些的时候,心里还不免的为那个曾倒在他怀里的汪夫人哀叹几把。多情女子负心汉,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那个‘好’丈夫背着她做的这些事。 后来查了汪紫菱,才发现这也不是个简单的主。心思复杂得跟她老爸有的一拼。没想到一个单纯的母亲加一个诡谲的父亲生出来的女儿却是完全从了父亲的基因,再次感叹汪夫人的命运凄苦。 对于眼前的这个汪绿萍,性格和资料上显示的倒是有些出入。 汪绿萍 性别:女 年龄:24 天生聪颖,从小被汪氏舜娟培养成一名典雅的淑女,在上海交际圈颇有好评。 毕业于某某大学舞蹈系专攻现代舞蹈,毕业后和友人组建舞蹈工作室,成为现今国际舞坛的一颗新星,被誉为“中国最有前景的marthe graham”,她的舞蹈能与灵魂结合,真实的揭露了各个角色的内心世界,多次在国际获奖。 性格温柔,喜遵母意,孝顺,典型的涉世未深善良天真的大家小姐。 与楚家长子楚濂从小相恋,彼此钦慕。双方家长有意使之结为连理,婚期保守估计会在近两年之内。 ……(某白的总结可能不够专业――澹 可是真正接触到她,是在车祸之后。 一场车祸彻底改变了一个人,连从前的恋人的背叛都能冷漠冷静的处理好的人,当然也是不容小觑。 见到她的第一眼是躺在床上淡淡的看着紫菱和其他人慌乱的解释的样子。那么清冷的一个人看似脆弱的躺在那里,眼里露出些许嘲讽的笑意,像个局外人,冷冷的看着他们上演的一场可笑的闹剧。那时还不知紫菱真意的他傻瓜似的就要为她强出头,炮仗当然直接就对准了这个想置身事外的人。没想到她的反应却让他始料未及。直接就把点燃的火花抛到他这里,还顺势扇两把风加两把柴,使在场的其他人都把怒火发到他和紫菱身上,自己再在一旁冷眼旁观。如此高明的人……就是那个“涉世未深善良天真”的大家小姐? 到后来他认清了紫菱,才恍然大悟,她当时的眼神只怕是早就明白了紫菱的演戏,只有自己做了人家的棋子还乐此不疲送上门让人笑。羞愧啊!年纪一大把,比不上个小姑娘…… 只是自己和她几乎没什么交集,怎么就这样找上门来了呢? 42、第二十一章 满阶梧桐月明中(三) 费云帆自然的走到门后推起了绿萍的轮椅。边走边说:“绿萍,真是稀客啊!……” 语气里毫不掩饰自己的诧异,“今天怎么会有空来看我这个老头子?” 直接挑明了话茬,既然想不明她的来意,还不如主动出击。费云帆最近有些浮躁,情绪也谈不上尚佳,迂回曲折给人致命一击虽然是他的一贯作风,偶尔的直截了当也是可以接受的。 “小费叔叔过谦了!明明是圈子里久负盛名多少家女子钦慕的‘梦中情人’,还把自己说成这样。这不是搪塞我嘛……”绿萍浅笑,巧妙地回避了问题。 “一直想来拜访您,却也没找着机会……上次在家里出了那样的事情,还让您看笑话了!”欠欠身,施礼状。 费云帆一边看着,越加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把她推至厅里,沙发正好面对着这套房间最是精心设计的那个吧台处。 因为费云帆每年从法国飞回来,都不愿回哥哥的本家入住,这个套间也变成了他回中国的固定落脚点。里面的装饰布置也大多都是按他的喜好来。 吧台处最引人瞩目的就是那半幕的水晶帘子,如透明的雨滴半遮半掩住后面琳琅的美酒佳酿。 有些好笑,“这是紫菱串来的吧?” 费云帆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脸上的不悦被很快的掩了过去。居然忘了把这些拆下来……这日子过得糊涂了…… “额,是前阵子紫菱到我这儿学吉他,闲来无事说这吧台太没特色,硬要加点使人眼前一亮的点睛之笔……这不就随她闹去了。”笑意不达眼底,“最近都说这帘子看起来和我这太不相搭,正是想叫人撤了去呢……” “呵呵……”绿萍轻掩起唇笑道,“小费叔叔还真是有颗包容的心呢……对我们家紫菱也是多有照顾……” 这话听起来怎么像被一个耗子梗在嗓子眼,实在是咯得慌。费云帆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液,面上有些寒碜,“这……” “小费叔叔不知道我们家最近又出了些闹剧吧?紫菱可是给我们介绍了一个很不一样的小费叔叔呢……” “哦?”费云帆挑眉,满是兴趣。 “小费叔叔是大众情人花花公子,这个其实都是众所周知的闲谈了。也不知道紫菱怎么就会一门心思以为小费叔叔对她是情有独钟。甚至还在她与楚濂有情人终成眷属后怒发冲冠,失了理智的要轻薄于她……” 看着费云帆的脸色越见铁青,挑起的眉毛也紧隆成八字状,当然,就是这样也不影响他的魅力,让那些痴迷于他的狼女们见到了只怕是会心疼得可以吧?可是在她看来,真的很好笑…… “噗嗤……”绿萍忍不住笑出声,忙抬手掩面。再看费云帆的反应,反而是镇定下来。脸色也恢复了往常,老神在在的看着她,一边嘴角挑起的笑,怎么看怎么像那种动物――狐狸,还是成了精的那种。濉 “我也猜不到大家闺秀温柔乖巧的汪家大小姐会这么轻易的说出妹妹的撬墙角呢……绿萍,今天来不是想到我这里找个答案的吧?咱们开门见山好好聊聊?” “呵呵,”掩面浅笑,“小费叔叔果然是传闻那般吃不得半点亏……紫菱那丫头在你这也没讨到好吧?回家演的那出,估计就是不想我们再找到你头上……吃了亏都说要息事宁人。也不像她平日的作风。只有那没神经的楚濂和本就不把她放在心上的我的好父亲才会相信。当父亲拿出那一份关于您的调查资料,里面对您的评价更激起我的好奇心……小费叔叔手上有什么东西让紫菱不敢让我们知晓?或者说您发现了什么事实,说不得?” 故作神秘的一笑,转身道吧台里,顺手拿出瓶黑色兰姆和茴香酒,再打开台下的冰箱拿出一罐石榴糖浆和一壶榨出来的柠檬汁。熟练地把它们倒入调酒壶里。边是惬意的摇匀,边说:“既然都说我是花花公子,没两手绝活怎么行。我最擅长的就是调酒,年轻的时候叛逆着,一个人离开家就跑去法国,孤身一人什么也没有,倒是学到一些求生技能。这个就是其中之一。要不要尝尝?这个酒的名字很适合这里,这个城市哦!” 绿萍眼神微闪,又回避……还是好脾气的说:“小费叔叔不都说了我是温柔乖巧么,平时家教甚言,母亲是不喜我们喝酒的……所以绿萍不胜酒力……” “哦……哈哈……”似是料定她想错了他的意思,“我知道你们家那位汪夫人对你们管教严格,倒是没想到这么大的孩子了,居然还不能喝酒……我没其他意思……这酒的名字叫shangha?,也就是上海。在殖民地时期,上海有个别称,叫做魔都。黑色兰姆独特的焦味配上茴香利口酒的甜味,调制出口味复杂的上海鸡尾酒,也让人感受这个别样的城市啊!鸡尾酒,没那么醉人的!” 脸微红,“我妈妈不是管教严格,那是为我们好……再则我来这里是找小费叔叔有事相商的。要是醉了怎么谈……” “哈哈哈哈……那是你没福气尝不到我的好手艺咯!”倒出一杯,散发出黑夜诱惑的酒里盈盈水纹还在晃动,这就是让人迷离的大上海么? “既然有事相商,那咱们还是到正题吧!” 绿萍迥然,这到底是谁不走正题啊?千年狐妖,只知道耍花招降低她的防备心。定定神,“恐怕小费叔叔还不知道我妈妈最近也住进医院了吧?” “你妈妈到医院了?”费云帆显然有些失神。 怎么会对妈妈的情况这么急躁呢?这个狐狸有何居心?绿萍心里现在真是满是疑惑,看他的关心不见作假……除了上次在家他扶了老妈一把,也不见他们以前有过交集啊? “你妈妈怎么了?”费云帆的语气很急。 打量他半响,这番情态跟陷入感情的年轻小伙没太多区别。想当年,某人也算是公司大大小小那么多男人的“情感顾问”,这……有问题…… 低眉顺目,神态里透出些许哀怨担忧,“妈妈,她……她……”半天憋不出下一句。 “你这孩子,到底怎么了你到是说啊?”费云帆肯定没意识到他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一个追问恋人病情的莽小子…… 有戏……绿萍抬起头的时候面上绝对没有表现的那般哀愁,明亮的水眸里笑意盈盈,“小费叔叔对我妈妈的关心也有些奇怪呢?” “这……”费云帆有些懊恼,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掩饰的咳了两声,“咳咳,我是以朋友的身份对她关心嘛!你妈妈病了怎么还有心情来调侃我这老人家……少胡思乱想了……” 欲盖弥彰是不是就是此人现在的最佳演示?绿萍向天翻了个大白眼。 费云帆一脸惊恐状:“绿萍,你怎么作出这个表情……难道这些话都是戏耍我的?”又大怒,“你怎么能拿你妈妈的身体来开玩笑……” “谁开玩笑了……”敛了情绪,这下真的是担心了,“我还不是这么不知轻重。我妈妈患了脑瘤,现在还在前期。可是毕竟是脑子里的病,怎么比其他的都多了三分凶险……我怎么会不担心!只是现在,最重要的是得让我妈妈放宽心情。所以,我这才来找小费叔叔帮我个忙!” “脑瘤……”费云帆听到这个就陷入自己的沉思里,都没听清后面的话…… 还说没问题……这小费叔叔遇到感情的问题简直就是一典型小白。难怪被紫菱那个小丫头都骗得昏天暗地的,还不亦乐乎……以为自己找了只小白兔,实际上是头披着兔皮的大母狼……估计这回是看清了,才又和紫菱闹了一出。把紫菱给逼急了,就耍赖似的想出这无赖的招数。他倒也是的,好像一直都处理不好女人的问题。昨晚睡前才想起来原来电视上演的他的那个前女友叫什么伊莎贝拉的,明明就是一胡搅蛮缠死缠烂打的主,他是怕了她才不得不提分手,这感情倒不是他的错。刚好汪展鹏找到的那个侦探也是个蠢蛋,直接就跑去问他以前的女人,找到伊莎贝拉头上当然听不到好话……不知道说他是命不好还是运太背,走了人生大半辈子,要钱有钱要貌有貌,连一个知心人都遇不到…… 而舜娟妈妈……遇到汪展鹏这黑心狼,也是受了半辈子苦。 哎,人人都道富人好,出生享乐悠哉到老。想要什么招招手,自有下人什么准备好。唯独这感情……谁知道招来的是可以相伴一生的好良人,还是个暗怀鬼胎的伪君子真小人……遇到好人能相伴到老,要是恶人,把你卖了都能让你叫不出声。 就像现在,可笑的是连舜娟妈妈住院安排的医生都要防着汪展鹏半手。若不是还有何继这个意料之外的保命符,真是害怕他会背地里下黑手啊!所以,现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把握好主动权,出奇不意,给他个措手不及…… 只是不知道舜娟妈妈对汪展鹏还有几分情意,要是伤到她,就真的棘手了…… 看费云帆这样子,似是对舜娟妈妈颇具几分真心。也不知道他是哪里对她动了情,这个愣头青的模样肯定连自己都没意识到。要不要帮他一把手呢?舜娟+费云帆?这对组合让看过原剧的那些人看到,估计会雷死…… 呵呵……这年头,就怕没雷点,没关注度。那话说得好,雷雷更健康嘛……王子和公主的爱情已经少了新意,国王和王后的再婚呢?遐想…… “小费叔叔!小费叔叔!”想把那个浑然忘我的人从自己的世界拉出来,提高了语调,“小费叔叔!” “啊!”费云帆晃过神,“绿萍你这是吓人呢……” 最近好像常听到这句话……绿萍微窘。 “你刚刚说什么?”费云帆看出她的不好意思,忙转了话头。 “我是想说,我来找您就是想请您帮个忙的……” …… 费云帆这个人,不管在电视里还是真正见到了他在眼前,都还算是传统到骨子里的君子。他会在商场里玩些迂回的手段却不会以伤人为目的;他会为了保护自己的爱人而当面与绿萍难堪,却不会暗地里去算计谋划。所以,找他来求助,会是一个很好的帮手和助力。有谋略有见识有深度有风度,这样的人不会屑于背后使刀子的事,但是肯定是站出来见义勇为的绅士。何况,他现在还暗恋着某人呢…… 绿萍顺心一笑。费云帆把她送至门口,按好了电梯,便要关了门再送她回家。 绿萍掉了个方向面对他,“小费叔叔,不劳您送我了。今天跟您说的这些话,还望您能好好想想,若能助我,定会感激不尽!若不能……也还请您帮我做个隐瞒……我在此也会感激不尽的!您就当作我没来过这里吧……” “你这话说的……我会是那种不知分寸的人嘛!”费云帆停在门前。 绿萍垂目浅笑,“就是知道您不会是这种人,我才会找上门啊!” 两只狐狸,相视一笑。 “叮”电梯到达的声音传来。 费云帆把她推上了电梯,便站在门边目视她离开。 绿萍似是突然想起来,赶在电梯关闭前说:“哦!我忘了告诉您。我妈妈在圣玛丽医院贵宾区502室(某白乱编的勿对号入座),小费叔叔要是有时间,可以去探望。您见多识广,可能知道哪里治这种病最好,就麻烦您多费点心了!”说罢别有深意的眨眨眼,笑得不安好心…… ――――――――――――――偶分界了。 一连几天,绿萍都是家里和医院两点一线跑,家里得做个贤良淑德乖巧听话的宝贝女儿样,到了医院又要全力安慰舜娟让她没心思想些乱七八糟的。每晚回家都觉得全身脱力,累得快像头牛了。天舞最近忙起来后雨珊也不能不管不顾的四处跑。楚沛自从上次说了要她为楚濂求情后见到她便满是歉意,那目光让她慎得慌,受之有愧啊……起码人家哥哥现在的处境有一大部分都是自己造成的,而且自己目前都觉得让他有现在的下场还算是客气的。紫菱最近也没来找茬,见到她都是畏畏缩缩的躲开了。本来好脾气见她回家都会笑脸问问她的近况,她这反应倒是讨巧……弄得张妈在家见着了自己,也总是忐忐忑忑的。 最后终于憋不住,才在去见舜娟的路上小心翼翼的开口:“大小姐,你是不是还在怪小小姐啊?其实她也挺可怜了。楚家的那位都被逐出家门,她又一心记挂着,还得担心夫人的病……也苦着哩!” 真是好笑,她实在是没对她做什么,连好心问问话都成了心怀叵测的责怪……为什么人们对弱者的同情心总是盲目得连黑白都看不清楚了。几次下来,反倒是自己见了紫菱就忙不迭的躲开。 总不能一直这么被动着吧……既然你们俩这么相爱,那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再帮你们一把…… 43、第二十二章 数树深红出浅黄(一) 小心翼翼的削着手里的苹果,听过这么一个故事,午夜十二点,如果削着的苹果皮一直不断,所祈求的愿望就能成真。现在是明晃晃的大白天,打个对折,不求那么难的,只希望舜娟可以渡过这个坎,以后的每一天都能平平安安幸福静美,这不是强求吧…… 舜娟的气色见好很多。没了刚晕厥过去的刹那青白,在医院里安静疗养,少了许多在那个家里闷出来心慌气短,自然是能舒缓心情,放宽胸怀。现在正静谧的躺在床上看着本从家里顺手拿来的《浮士德》。明明是早就看过的名著,这会儿也能惬意的看得坦然。 犹疑了一下,绿萍开口道:“妈妈,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舜娟放下书,自然的看着她,等她的下文。 “那个,就是……你看紫菱就这样没名没分的和楚濂在一起也不像个样子……咱们要不要劝劝楚伯伯和楚伯母,成全他们得了?” “怎么会突然这么想?你真的就放下释怀了?”舜娟眼里撇过一丝心疼。 绿萍点点头,语气里有着由衷的淡然,也暗藏了些许的忐忑,“妈妈,我和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你能感觉出来吧?” 这个女儿自从车祸后,性格和喜好就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对个外人可以说是情伤所致,对着自己这个生她养她的母亲,怎能察觉不到她的变化呢……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从牙牙学语到能拿到奖章回家,她的绿萍是个最让人心疼最让人喜欢的公主。为了雕琢她的性子,自己下了多少心血,很多时候看她练舞练到疲劳过度,学习学到神思恍惚,都强忍着心疼,只为能让她在以后的日子里能承受更多…… 人生太无常,可能遇见的挫折也太多。自己识人不清导致只能悔恨半生还难以自拔,当然是不希望女儿也如她一般。可是老天总爱玩弄这样美好的孩子,居然能狠下心肠给了她如此致命的打击……不能跳舞……对她而言多么残忍……世人都知道她是为舞蹈而生的精灵,谁曾见到她为了每个精雕细琢的舞步而废寝忘食。没有天生的完美,她的每一步都走得艰难。从小时只是乖巧的听话完成妈妈的愿望学习舞蹈的小女孩,到如今能用舞蹈支撑自己灵魂光耀的灵魂舞者,她是台上的焦点,也是台下的女神。在医生通知要截肢的那一刻,她是这般绝望,绝望到平时所有积聚的优雅都弃之一边。怎么能叫人不心酸,怎么能叫人不心疼……狠下心肠拼死的留住了她的那条腿,可是却换来半身不遂。这到底是帮了她还是害了她? 她的爱情也如自己一般,终究也是识人不清……如果连从小相许的青梅竹马都难以相信,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人可以用来依靠? 当绿萍从昏迷中醒过来之后,她就察觉出了不同。 醒来的这个女子,有着绿萍一样的长相容貌。骨子里透出来的气息却决然不同。明明还是绿萍的身体,里面住着另外一个人……神鬼之说不是没有听说过,可是放在自己身上,有几个人能够相信? 就装作无知,就装作还是自己的女儿,就是一门心思的对她好,把小时候的严格全部用温柔补偿回来。那女子也只有初初的半丝讶然,随后的心思便藏得很深。看得出来她没有恶意,每每都露出一种知晓世事的样子,很神秘的一个人。偶尔从那女子脸上看到对自己的些许歉疚和同情,到后面越来越深的在乎和关怀。 她知道,她还是得到了一个绿萍。她的好女儿,舍不得她伤心,总是会来陪着她的。 绿萍还是一如往常的乖巧,听话的同时比以前有了更多自己的主张,或许这样的她更是肖似年轻的自己…… 谁能说这是好不好呢…… 往往午夜梦回,从梦中惊醒,总见到上手术台前的那个绿萍,哭泣着叫着妈妈的样子,心里还是会很酸涩的疼。有时候疼的整晚整晚的睡不着。看看身边还能眠得安然的丈夫,甚至半点都不知道自己这些心酸难处。又觉得自己这半生可笑得可以。丈夫是个只会用嘴来编撰谎言的骗子。小女儿面目上满是天真,面目下却是肖似着父亲,一身凉薄,满是无心。好歹还有绿萍能够给与自己生的美好,却也这样弃她而去……爱情无望,连血肉都是咫尺天涯…… 是自己的教导从初始就走错了方向?原以为对绿萍的严苛是过了度,没料到对紫菱的宠溺也少了分寸。教出这样极致的两个女儿,一个让另一个痛苦……终是成了这舞台的笑柄,终是伤害了自己想保护的珍宝,终是一事无成…… 头疼欲裂的时候想着干脆就死掉得了。陪陪绿萍,让她不会一个人太寂寞。自己背地里给绿萍建了个冢,有时一个人在她旁边絮絮叨叨,念着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可是终究还是舍不得留下现在绿萍身体里的女子。这女子也有心事,也是看浅了人生,看穿了爱恨,只有眼神停驻在自己身上时才会有些许人的温度。她是把自己真的当妈妈了吧……那就做她的妈妈,把不能给绿萍的关怀都给了她。何况这女子也是这般值得人疼惜,对自己都是真心实意的好。谁能说她不是真的绿萍,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呢…… 见着绿萍的脸色一点点因等待而黯淡,暗叹一声‘这个傻孩子’,轻巧的点点头,慈容不改,“我知道你就是我的女儿!” 李清没想过有一天有一个人会这般轻易的就接受了她。她的好意在旁人看来总是容易被曲解为不安好心,或者是颐指气使的施舍一般。说出这样的话,其实心里是存了试探之心,想确定一个安稳,这些关爱都不是寄居在绿萍身体上的附赠品。她能感受到舜娟对自己一天天见深的包容和关爱,就越想要得到对自己的好。 舜娟点头的瞬间,她都快要后悔了。要是得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她居然有了怯场的感觉…… 还好她承认了自己。承认了她的存在……眼里不禁泪涌如泉,真是好笑。连自己都变得脆弱起来。只怕是眼泪都可以传染了。 “谢谢你,妈妈……” “傻孩子,说什么客套话呢……既然你对楚濂没有感情,紫菱要和她在一起也不是不好。她从小就会以退为进,这次你就再让让她……只是委屈你了!” “说不上委屈……妈妈,对那个人我顶多是记忆里有点印象。那么深刻的爱意,到现在也影响不了什么了。我必然是不爱的,既然紫菱对他心心念念,那就成全他们吧!虽然我觉得他们在一起并不会有幸福……” “各人自有各人福……既然是紫菱要的,那就看她得到之后会不会懂得珍惜吧……”舜娟的语气里有些哀伤,却还是没再多说些什么。 ……………………………………………………偶是分界线。。。 紫菱没想过会这么快接到楚妈的电话。电话里的语气虽然还有些生硬,但是好歹也接受了她,叫她约上楚濂一起回家吃饭。回家……多久没听到这个词了。真是美好……相知相许的感情自然是会把铁石心肠都融成绕指柔的。 兴奋的楚濂挂了电话,约好了回家时间。便开始满心欢喜的妆扮。就算比不上绿萍的魅力天成,她也有自己的得天独厚。 出门前特地围着家里小心的扫视了一圈,绿萍不在。估计是到医院看妈妈了。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孝顺,以前是活在舞蹈和楚濂的世界里,现在跳不动了,楚濂也没有了,就天天围着妈妈。也算是换了个精神寄托吧……这个姐姐,总是会做人的。也会把握每个人的喜好,真是容不得人掉以轻心。 紫菱头轻靠在楚濂肩上,这段日子他受了不少苦,原本坚实的肩膀都见清瘦了不少。 “楚濂,你说楚妈妈叫我们回去是原谅我们了吧?”一派天真的问。 楚濂的面上到看不出悲喜,神情还是有些呆滞,说话的声音也是一板一眼的,“我不知道。也许吧……” “肯定是这样的。一定是楚伯父也原谅你了,又不好意思拉下面子,才……你不要再难过了。我们以后一定会幸福的!大家一定都会给我们祝福的!”紫菱安慰道。 楚濂呐呐,“大家?也包括绿萍么?”上次绿萍的冷眼冷言还言犹在耳刻在自己脑子里一直闹得慌,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你提绿萍做什么……我们有没有对不起她。她早说了不会怪我们的……你不要那么介怀啦!我的姐姐那么善良的一个人,怎么会忍心来苛责我们呢……”就算心里有不悦,紫菱的面上也依然是单纯可爱,说出来的话也不会让人觉得有不当之处。 到了家门口,楚濂还有些犹豫迟疑。 “这么进去,会不会被我爸给赶出来?”站在门前,怎么也摁不下那个铃。 紫菱倒是没有紧张,直接上前摁响了门铃。 “叮咚……”门内传来楚妈妈的声音,“等一下,就来了……” 久违的亲切感,楚濂有些慌得不知所措,低头看了看身边的紫菱,似乎想寻求个肯定的支柱。 紫菱浅笑,“别那么紧张。我都没担心呢……这可是你们家啊!你回来紧张什么……” 可是,已经被父亲宣告逐出家门的人,怎好意思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楚濂低下头,神色不定,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慌乱。 打开门,楚妈一见到他们,反倒是没什么事情发生一样。热情的就招呼他们进来。 楚濂慢吞吞的换了鞋,打开鞋柜的时候看见自己的拖鞋一如往常的放在那个地方,心里一阵暖流涌动。好像自己只是出门一趟长期旅行,再回来,一切还是如旧的。 楚妈打量着楚濂的一举一动。他穿着的是最普通的衬衣,外面罩着件单薄的外套。下身也是一条简单的牛仔裤,鞋子是离家前的那双法国的berlut,已经有些见风霜。整个人比离家前瘦了整整一大圈。心里便有些难过,这都是何苦来哉。为了那样一个爱人和家里闹成这个地步,值得吗? 再见紫菱倒是打扮得精巧,ilssey miyake的粉色洋装外套衬得整个人水色好得像这冬天里难得的水蜜桃。面上也精心的修饰了。对比自己有些潦倒的儿子,这个即将上门的准媳妇真是有难得的雍容气度……这些看在一个母亲眼里,就不尽然是好的了。 拉上楚濂的手,带到客厅里坐下。也不管后面还在磨蹭的紫菱,自顾自的就开始问楚濂些话。 “你最近过得还好么?都瘦了这么多,也不会照顾自己!连个帮忙照顾你的人都没有吗?”说罢眼神撇到后面,自是不喜。 楚濂满脸愁绪,也没看到母亲的面色。 “我还好。一个人自是没那么讲究。家里妈妈什么都准备好了。在外面我就学会了将就。也不是很辛苦……我这么大的人了,哪还要特地找个人来照顾……” 抬起头看着楚妈,“妈妈,这次回来是爸爸的意思吗?他原谅我了?” “这……”楚妈看了看书房,书房里坐着的楚父并没有想要出来的样子,有些为难,“你爸爸那个破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执拗得跟头牛一样……等再过些日子就好了。你看这次叫你们回来还不是没拒绝……” 楚濂本是有些期待的眼也暗淡了,“原来是妈妈叫我回来的啊……” “死小子!你妈的分量就这么轻是吧!一说是我就你回来的就没劲了!”楚妈佯怒,北方人的彪悍劲全使出来了,“没良心的东西!你妈我把你们养这么大容易吗!啊!居然嫌弃我!劈死你们一个两个的!” 沙发另一边的楚沛嘴里还叼着根棒棒糖,直接就笑得梗到喉咙里,一边咳一边叫道:“妈妈!我可不嫌弃你!我最爱你了!你做的每顿饭我都吃两碗!我每天都会夸你越来越年轻漂亮!……” “你给我闭嘴!”楚妈随手扔起茶几上的一个物件向他砸过去。 楚沛抬了抬眼镜,定睛一看,妈呀,那是把水果刀。一把接住了,拍拍惊吓的小心肝,“妈妈!你谋杀啊!” 楚妈也有些回不过神,讪讪的笑着,“额,看错了。失手失手……”起身整理下衣服,恢复正经样,“不跟你们闹了,我去厨房做晚饭……” 紫菱也从沙发上起来,忙不迭的说:“楚妈妈,我去帮你吧!” 楚妈看着她,眼里波光流转,喜怒难辨。半响才慢悠悠的说道:“我有个怪癖,就是不喜欢别人到厨房来打扰我……这厨房嘛,在我们家就是我的领地……所以,谢谢你的好意了……” 紫菱听罢,轻咬起下唇,有些惶恐的说:“没关系……是我不懂事了……” 楚妈装作没见着她的这副脸色,对着还在一边忙着消耗桌上零食的楚沛就是一阵大吼:“等下还有客人来!你别给都吃光了!叫别人就看我们家养了一个好吃鬼!还要吃饭呢!” 他嘴里含着一大料的薯片,含糊又没好气的应道:“知道啦知道啦……妈妈你越来越铝恕 “你这死小子……” 又是一大榔头。 “哎呦……妈,你就知道欺负我!”楚沛故意嬉闹。 “懒得理你这死小子……”楚妈施施然往厨房走去。 44、第二十三章 数树深红出浅黄(二) “叮咚!”门铃声再响。 楚沛蹭的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屁颠屁颠就欢快的跑去开门了。决然不见开始那个半躺在沙发上的软骨虫状。这动静惊得一直木讷的坐在一边的楚濂都抬起了头。紫菱也满是好奇的把视线转移到了门口。 “哈哈!我就知道是你们来了!看我多好吧!这么快就来给你开门!”楚沛亲亲热热的凑了上去。 揉了揉眼睛,绿萍感觉仿佛间见楚沛化身成邀宠的小狗,身后尾巴摆得那叫一个欢快…… “走走走,一边去……到了你们家你不开门倒是有理了!”雨珊还没进门就撇到对着客厅的那两个人的身影,语气直接变为没好气的恶劣,“你们家的门就容易进啦!明明都赶出家门的人还可以登堂入室……还有那些乱七八糟没品没德的也进得惬意。我还真是不想来呢!……” “雨珊!不要乱开玩笑!”绿萍忙打断她的话茬,故意压低了声音,“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小不忍则乱大谋!” 楚沛忙讨好的接过绿萍的轮椅,把雨珊挤到一边,还是笑嘻嘻的说:“怎么也是我哥和绿萍姐的妹妹嘛!小姑奶奶,你好歹是给我和绿萍姐面子。今天还是绿萍姐要约到一起的,你就别板着脸了!“ “怎么?嫌我脸臭?”见两人都指责自己,雨珊更是觉得委屈,“那我就不进去好了!反正我也只是送绿萍姐过来,你看不到我就没什么好嫌弃的了!” 绿萍无奈。每次这两人只要一碰到一起说不到三句话就开始折腾,也不嫌累得慌,次次都这么开场结束的,只让人联想到那个词――不是冤家不聚头。今天是好乞白赖叫来了雨珊,就是为了让她参与到这种决策性的场合,也是帮她在楚父楚妈面前留一个好的印象。 她一直都是大大咧咧的性子,与人亲近起来极其容易。可是要说以长辈,或者说公公婆婆的观点来考量,她太过没拘没束,不会是成为好媳妇的首选。娶妻当娶贤,这点是目前的她绝对达不到的。而她和楚沛的感情却是越来越亲近,所以总得让她学会和长辈打交道,让她更能接受楚家二老,也让楚家二老更容易接受她。 “你们说这话在旁人听来就跟小两口商量回门探亲样,只是这里是雨珊从娘家回来进婆婆家门。羞羞!”故意抬起手示意雨珊低下头,使劲捏了捏她的鼻子。贴近了些,才低声说:“我们今天主要是为什么来!你答应我不闹的!为了以后你能跟楚沛顺利在一起,别到这胡搅蛮缠了。先进去再说!” 紫菱见他们三人,半天都不见人进门,反而站在门前就开始絮叨,这还真是少了家教呢……想起当时绿萍对她说的话,乍然间开口道:“绿萍,你来了怎么还不进门呢!这是楚伯伯家,怎么还这么慢呐!我们等你很久了!妈妈平时都有教我们为客之道啊……这样子在门口也不好啦!” 语气不自觉的就带着亲昵,好像是对着姐姐撒娇的小妹妹。 “嘿!我还就喜欢在门口了!~通风!~怎么着!~你知道这是‘楚伯伯’家啊!怎么感觉你直接都拿自己当主人了!~真是够客气够家教的!~”雨珊的话听起来就酸不溜啾的,堵得紫菱脸色直接就开始泛红。 正在此时,楚父从书房踱步而出,笑盈盈的就来到了门口。 “好啦!我千请万请才请来你这好‘女儿’!平时连见个面都要几番推辞。这到了门口还不想进来么?是不是楚伯伯家小了,迎不了你这个大菩萨啊?”浑然不把坐在沙发上的两人放在眼里,对着绿萍一番调笑,倒是显得更像是一家人,亲父女。 “楚伯伯!”绿萍娇嗔,“我哪有啊!这不还是因为妈妈病了,我忙着照顾么!再说,我总该还是不好意思到你这里来叨扰的吧!”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就是你的家啊!”楚父从楚沛手里接过轮椅,直接就推进了厅里。 紫菱忙站起来乖巧的叫了声:“楚伯伯好!今天我来这里叨扰您了!” 楚父只做没听见,又偏过头对着雨珊说:“小雨珊啊!你楚伯伯家里就你楚妈妈一个女主人……其他人说的话,就只当是见了空气。我们家还容不得这般没大没小没尊没卑的外人到这里颐指气使!所以啊!你以后要来就大大方方的来,这个家里所有人都欢迎你的。”调侃的看着楚沛,“当然,最欢迎的还是我们家楚沛了。一见你来,直接从懒猫化成为游隼,开门的速度绝对比老鹰还快……你是没见着人有这么变身的……” “爸爸!你瞎说什么啊!”楚沛抓狂了。 而一旁听到此话的紫菱脸色却是直接由刚刚的红变黑,求助的往楚濂身上看去,他却只是愣愣的看着刚进门言笑晏晏的绿萍,这下脸色又变成了青色。脸上像被混合得乱七八糟的调色盘扑了上来一般,明明已经扭曲的不见人色,还要硬掰为楚楚可怜的样子。 一直板着脸的雨珊见到此状,终于没心没肺的笑了出来…… 楚沛没察觉这边,直接盯着雨珊,大叫:“哈哈,你终于笑了!再不笑我都以为你今天被恶灵给附身了!完全不像你的魔女本性!” “楚沛……”雨珊故意发出幽幽的声音,“你不要以为今天实在你家,老虎不发威就可以拿我当hello kitty!我有楚伯伯罩着!绿萍姐护驾!当心姐姐一个不高兴就把你直接办了!看你倒时候怎么求爹爹告奶奶!” 楚父看着这两人嬉闹倒是觉得满是新鲜,坐到绿萍旁边的沙发上,笑着说:“还是年轻人又活力啊!看得我这老人家都热血沸腾了!” 这几个人各聊各的热火朝天,而楚濂见了父亲出了书房本是面上难得露出的喜色,却又见楚父连基本理睬他的意思都没有,又失了生气。 紫菱纠结了半天,终于还是把脸色恢复了平常,小心翼翼的靠着楚濂紧了紧,小声说:“楚濂,你说你妈打电话叫我们来到底是为什么啊?你爸爸到现在还在给我们脸色看,难道就是叫我们来看这个的?” “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闹着要回来的嘛!我爸脾气你第一天知道啊!”楚濂的脾气也不好,说话的语气很冲,声音大得把所有人的眼光都吸引了过来。 紫菱被所有人看着,眼里的委屈更甚,遍视众人大家都一致保持了沉默,连个为她说话的都没有,止不住眼泪就要开始流出来了。闭着眼就一滴泪滑落,站起身掩面就要往外离去…… 绿萍扶额默哀。这两人从这个角度来说,真是天生的一对啊!又不能就让情势这么发展下去,忙使了个眼色,示意楚沛上去把她拉回来。 楚沛不满的挪了挪身子,还是起身去把紫菱拉住,“好紫菱,你别跟我大哥计较,他就是个木头脑袋,你又不是不知道!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嘛!爱一个人就要爱他的全部!你爱我哥哥,当然就要包容他的性格啊!”拉着她的手臂往回走,“你看大家好难得聚在一起。不要因为我哥生气啦!划不来的!我爸爸妈妈作为长辈在这里,你也得给长辈个面子嘛!” 紫菱倒也没真心想走。故作矜持的抽了几下手臂,抽不动,那也就算了。 再回到厅里,自是不愿坐到楚濂身边,扫视一圈,最后还是停在楚沛原来坐的位置上。楚沛倒是好脾气直接坐到了紫菱原来的位置上,靠着自家大哥就安然的当多了个枕头。 “老哥,你变得咯得慌!都是骨头的!一点都不舒服……”故意大声的说。 楚父眼神不自主的撇了两眼楚濂,刚看到这儿子的确比先前在家时憔悴了许多。就被楚沛逮了个正着。 “aha!老爸!你还说不要老哥这个儿子啦!那干嘛偷瞄他?啊?就是嘴硬心软,我叫你嘴硬心软!”楚沛得意的大声叫嚷。 楚父怒目圆瞪,恨恨的转过头,对着绿萍又满是笑容,和气的说:“绿萍,这次你要叫齐他们一起来家里是什么缘由啊?跟伯父好好说说,不管什么原因,伯父都是会站在你这边的!你不要害怕!” 估计你要听说了,就不会答应得这么轻巧了。绿萍心里暗自揣度。 悠悠的说:“还是等楚伯母一起过来了再说吧!我想,这可能很需要她的意见!” “也好也好!还是绿萍识大体啊!哈哈哈哈……”楚父也不深究,自是越看就越觉得绿萍满意。忽又想到她都已经不是自己儿媳妇了,便还是长叹了口气。 ――――――――――――――――吃饭啦! 楚妈做了一大桌子的菜,一个人忙活也能这么快就做的色香味俱全的样子,不要几十年的功底是做不出来的。 雨珊扑到餐桌的时候两只眼睛都很都恨不得掉到菜里面去,嘴巴吧嗒吧嗒的估计口水已经泛滥了。 楚沛见机就开始逗她,“雨珊啊!很久没吃过这么多好吃的吧?” 咽了咽口水,最近忙着天舞的舞台制作和美术指导,她都已经焦头烂额了,挤下来的时间还得帮着绿萍医院家里两头跑,回了家和阿姨都是相顾无言,就算知道阿姨不是那种人,心里还是像哽了根刺一样,见到她做的饭菜就算做得再香都没了那么好胃口。现在有这么诱人的家常菜摆在面前,当然是口水涟涟啦!有什么好奇怪的! “那要不你跟我一起叫声妈,以后我妈妈就会天天做饭给你吃哦!”这是赤 裸 裸的诱惑啊! 雨珊刚要答应,被绿萍狠揪了下手背,“啊!好疼!绿萍姐你揪我干嘛啊?” “你不要被人家一点吃的就骗跑了……”绿萍好笑道。 “啊!”回过神想明白了,“楚沛你这个混蛋!想占我便宜!” 楚沛一边躲一边笑着说:“那也要你会上当才行啊!谁叫你这么笨的……”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身后乌云盖顶。回过头一看,原来是自家老妈一脸气色漆黑得跟包公似的,眼睛里都要放出绿色荧光了。 “楚沛!你这个小狼崽子。你老妈我辛辛苦苦把你们把屎把尿的拉扯大!你不知道感恩也就罢了!还拿你老妈当你家厨子用是吧!就算我给雨珊做饭,也不会给你做饭的!你以后就我们吃着你看着,只有眼福没有口福!”转过脸对着雨珊笑笑说:“我说的对吧?雨珊啊!” “对对对!他就是欠揍!”雨珊浑然不觉这话里依然有着对她的调笑。 绿萍轻摇了摇头,浅笑不语。这一家子出了楚濂,倒真是异类了。 吃饭的途中除了雨珊和楚沛故意的抢菜之外,也就是楚妈妈堂而皇之在楚父的眼皮底下的偷偷的给楚濂夹菜舀汤的。绿萍伸手不及之处刚好在紫菱面前,紫菱就好心的帮它换了个位置。 饭后,所有人都齐聚在客厅的大沙发四周。就等着绿萍来说点什么。 事到临头,绿萍反倒是少了开始一直的犹疑与担心。反正自己笼统就是来做一个和事老,顺便完成下自己妹妹的愿望好好来帮她提亲。早定下来,外面的风言风语也早一天有个平息的日子。现在舜娟的身体首先需要的就是绝对安静的环境来静养。实在受不得在为这些事情烦恼操心。她是必然要帮她分担的。 “咳咳,”理了理嗓子,绿萍身上的倦意没有刚来时的那么明显。很显然,这家的人其实还是很容易就让人放松情绪的。都是体贴的人啊!这期间,某人除外。他肯定是基因突变的产物…… “我今天来目的很简单。一是想请楚伯伯您早日原谅楚濂!”嘴角笑意不变,“我是特地来当这个说客的。感情的事情,怎么来说都是我们小辈没有处理好。犯不着还要让您们长辈这般费心,打在儿身还痛在娘心呢!看到我妈妈为了我们这般操心,将心比心,我知道这事最难过的肯定是楚妈妈。而我和楚濂的感情,怎么说都是双方都有过错才会有这样的结局。我不是圣母玛利亚,这些话能在这里说出来,真的是因为我也不爱楚濂了。既然不爱,何言伤害。” 此话一出,众人面色各异。 绿萍顿了顿,接着说:“第二件事,是传达家母的意思。这……”看了看紫菱,又转回眼神“楚伯伯,紫菱现在跟楚濂已经在一起了。而且楚濂本来也是计划将要结婚的。为了顾全紫菱的名声,我妈妈的意思就是能尽快让他们能有个婚礼。最近妈妈的身体很不好,所以我希望能够完成这件事,也算了却她的一个心愿!” 45、第二十四章 数树深红出钱黄(三) 楚父手里还端着饭桌上打开的红酒,透明高脚杯里红色的液体在他手中晃动给人一种不安定感。看得出来,手的主人情绪也很是不稳。听到这话,他第一眼是看向楚妈,楚妈的面上的也铺满了不可置信的颜色,这事连她都不知道么…… 再看着楚濂,表情几乎跟他妈妈一样,只是里面的惊诧更为明显。反倒是作为当事人,应该最是狂喜的紫菱,这下子反而成了最镇定的一个。面上的神色先看不出喜怒,像是发觉到自己的打量,马上就换成了喜悔忧哀,多种情绪交汇,紧抿起的唇在宣示着她的激动?或者是不安。 不辨喜怒,楚父双目半眯起呈弧线状,似闭还睁,恰如其分的控制自己的表情,像是也被惊讶道:“绿萍,这是你妈妈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绿萍无害的笑了,“楚伯伯,这是我和妈妈共同的希望。” “我只有紫菱一个妹妹。妈妈也只有我们两个女儿。妈妈最大的希望就是我和紫菱能够幸福。我现在最想要的就是看见妈妈开心。而楚伯伯,您和楚妈妈也就楚濂和楚沛两个儿子。楚沛这里,已经绑住了个好姑娘。楚濂……也找到了情牵意动的恋人。”轻笑出声,“呵呵,既然他们结婚能让大家获得最大程度上的幸福。何不成全了他们,也给我们所有人一个圆满的结局呢!……” “更何况,他们为了争取这段幸福,实在也是争取了这么久。就算不为他们这份执着,也该为他们的坚定吧!” 眼神满含笑意的看过去,楚濂的脸一撇,眉紧皱。紫菱眼神对过来,晦涩未明。 正待继续说,习惯性的绞起耳边的一摞发。 “啊!”突然雨珊慢半拍发现绿萍话里的暗意,失措大嚷:“谁被他绑住了啊!”把众人视线集过来,才觉得大窘,看着楚沛的眼神直接跟放刀子差不多。 “这又不是我说的……好!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打自招……”楚沛也不躲不避,大咧咧笑着回过去。恬着脸还凑过去握住她的手,雨珊不好意思的对大家笑的脸都僵了,抽半天抽不出来,楚沛喜滋滋的像捡了个大便宜。 他们这一打一闹的,换得另外几人都有些啼笑皆非。见他们的闹腾,楚妈笑得眉眼都是弯的,自绿萍这提议出来后脸上的凝结,也缓和很多。楚父也没有摆出个严肃的面孔斥责楚沛,倒是脸上表情松懈那一刻也没有漏过绿萍的关注。 看来,这对冤家倒是出乎意料的让这对夫妻满意……心上松了一口气。 紫菱这时突然走到绿萍面前,蹲了下来,“绿萍,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声音有些哽咽,“明明是我做错了事,你还这样无私的包容我!你叫我情何以堪,该怎样报答你……”抱住她的腿,“绿萍,姐姐,你叫我该怎么报答你!” 如果这是漫画,绿萍现在应该挂了三条黑线在脑边。手抬起来又放不下,这到底又唱的哪出啊? “姐姐,我不能这么自私。我要是现在就这样跟楚濂在一起,怎么会对得起你!我,我要看到你幸福之后,才能和楚濂有下一步的打算……不然……我就一辈子不嫁人……一辈子陪在妈妈和你的身边!”紫菱一边啜泣一边说着。 果然是有下文。这紫菱每次突然这么好说话,就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倒不是害怕她这个人,而是明明知道面对的是只蝎子,她还拼命的强调自己是只兔子,有点哭笑不得。 早怕伤害绿萍的话你们两个还要死歪腻歪的在一起,那时候全世界都看不见了,现在就知道出来充好人啦?早要给绿萍幸福的话你还会眼巴巴的跟在楚濂后面处处都留下自己的影子,就是要让他发现你十年的暗恋是多么的伟大多么得无私,现在就知道这个男人是你姐姐的你抢走了姐姐就失了幸福? 还要冠冕堂皇的说出陪在舜娟和她身边……可笑,这段日子你倒是去了医院几次?面子你要,里子也要,还要身前身后名声都要做的妥妥帖帖。说你不是汪展鹏的女儿,谁会相信…… 闭眼,眼不见为净,还了一片清静。 楚濂终于有了些许反应,慢慢走过来,也蹲下身,把已经梨花带雨的紫菱从绿萍腿边拉了过来,她抬起头,原是白净的脸上沾满了泪珠,冰琢雪砌一般的人,这下也是沾染了凡息,眼里血丝红透,嗓子也哭哑了声,蹙眉抬头看他一眼,马上又怕他担心似的低了下去。 心疼的把她抱进怀里,轻声说:“紫菱,别哭。这又不是你的错。既然她都这么说了,对我没了爱意,”语气顿了顿,似是安慰自己,接着说,“她不爱我不是刚好,我们俩在一起正大光明,没有对不起了谁,没有辜负了谁。刚刚好!” 掉过头,直视楚父,“爸爸,我一直都按着你的安排来完成自己的人生,你就让我任性这么一回,选择自己爱着的人过一辈子,成吗?连最有资格反对的绿萍都能原谅我们,为什么你就不能给儿子一个幸福?” 楚妈看着哭的情真意切的紫菱,和眼里都是纠结痛苦的儿子,才笑过的眼里也有点湿意,扯了扯楚父的袖子,眼神有些不忍。 看了眼在他儿子怀里的紫菱,“你这是要挟我?”楚父的表情不动容,语气很是生硬,“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无耻的儿子!人家说原谅你了,你就蹬鼻子上脸了?你害得绿萍还不够惨?”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满意?”楚濂的状态有些神志不清,思维似乎都处于混乱的状态,“娶了她?”手指向绿萍,“是她自己拒绝的好不好?她口口声声爱我那么多年,现在也可以在这里气定神闲的说没爱过。什么东西会一成不变!”又看向怀里瑟缩的紫菱,“连血缘至亲的你们都不要我,我只有她了?是不是要我一无所有你们才开心?” “陪着我的只有紫菱,我最难过的那段日子,也只有她回去看我,会来照顾我!是你把我逐出了家门,为什么还要来管我?” “你!你!你是要气死我?”楚父怒不可竭,“你这么多年的书读到哪里去了,连分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了吗?要把家人伤害到什么地步你才满意!” 楚妈满脸担心,“楚濂,你怎么能这么和你爸爸说话呢!快道个歉!我们哪里会抛弃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关心你呀!只是要你认个错而已,你怎么就这么固执!还这样说话,这不是要寒你爸爸的心吗?” 怀里的紫菱也感觉出了他的情绪不对,动了几下身子,抓住他的手,这才发现原来他一直都握紧了拳,指甲都深陷到手心的肉里,现在手上满是黏黏的稠腻,松开手一看,都是血肉模糊了。 “楚濂,你在做什么?”紫菱惊呼。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众人才注意到他已满鲜血的手。 楚妈吓得扑上前去,紧抓住他的手,硬是掰了开,却掰不动。慌张向楚父投出求助的眼神。 楚父还在与楚濂对视着,“这就是你的态度?” 楚濂眼神里都是疯狂:“我只是想要握住最后我能拥有的!完全是属于我的!不会跑掉的东西!” “你眼里都是楚沛最好的!连他选的人也是好的!既然这般不屑我,你管我做什?” 说着抱着紫菱的手多用了几分力,面上原是俊朗的五官在灯光下都有些狰狞。 紫菱有些恐慌,似乎也被他这副从未见到过的面孔吓到了。回想起这段在外面租住的日子,楚濂大都不爱说话,只是一个人沉默的陷入在深思里。神情也会越来越恍惚,总爱抓着她的手,轻易都不肯松开。 在那个狭小幽暗的房间里,他们两个人就这样度过了近两个月的白昼,见到日暮深沉,她才能借口家里母亲的担心离开。那时,楚濂就一个人留在小房间里,昏暗的背景,他寂寞又迷茫,原是亲近的家人都狠心的放逐了他,表情飘摇得像是大海里的孤舟,久而久之,便少了以前的阳光,越来越多的就是阴郁。 不禁一个冷颤,细声说:“楚濂,你不要这么紧张,”吞咽了口口水,可以听到喉咙咕噜的声音,“楚伯父肯定是希望我们能幸福才会这样考验我们的!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就一定会感动所有人!你不要紧张!” 绿萍留意到紫菱的那个哆嗦,再结合楚濂现在的反应,有些怀疑的打量着这两人。 “好,好,好!”一连三个好,楚父竟然笑出了声,站了起来,“我教出来的好儿子啊!竟然你这么肯定紫菱就是你的爱人,那就结婚吧!结婚吧!”说罢转身往书房走去,“我不做你的挡箭牌,不做那个你自以为是只会抛弃你的父亲,就成全了你们又怎样!” 原是挺拔的身姿,背影却让人有了些许佝偻。慢慢走向书房的脚步也似乎没有了开始的坚定,一步一步,身影渐远,明明不过几十平的距离,这下却让他走了好几分钟。 “楚濂,楚濂,”楚妈呜咽着,“你怎么能这样说话?你到底是怎么了?……” 楚沛和雨珊似乎被这些变故给惊吓到,一直都还是保持一个表情。直到听到楚妈的哭声,才一左一右的把她搀到中间。 “哥,你没事吧?”楚沛小声试探。 楚濂眼神冷厉一扫,“我能有什么事?莫不是你还以为我不正常?” “没有……没有……只是你的情绪?”楚沛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这就是怀疑我不正常!”楚濂大吼,“我很正常!我就是这样的人!怎么?连你都开始要排斥我看不起我了吗?” 下意识握了下楚妈的手,赶忙斩钉截铁的摇头,“没有没有!我只是看你有些激动!关心你罢了!你不要,不要想太多!” “楚濂,你脾气这般不能控制,是多久的事情了?”绿萍一直冷眼看着,计算着他们两人演戏的几率多大,很显然,这一出连紫菱都没想到。到底是完成了这个目的,还是又出了篓子?有些头疼,还是试探性的把问题说了出来,“你最近是不是一直都容易因为一些小事而惶恐不安?或者很容易生气?” 楚濂眼神闪烁,见楚妈看他关切的样子,半天才轻声说:“最近是很容易心烦……” “那就是了。”绿萍刻意放柔和的语气缓和了楚濂一直的紧张感,“可能是最近的事情发生太多,变故太大,你的心情难免会有些波动的!最近我因为妈妈的病情,比较研究心理上的一些应该注意到的方向,你可能是有轻度的焦虑症了……” 楚妈一下紧张的把眼神集中到绿萍身上,“焦虑症?楚濂怎么会有这样的病?” 46、第一章 纷纷暮雪下辕门(一) 对于楚濂的病情,医生给的更加科学客观。 中度抑郁症――情绪低落,兴趣减低,悲观,思维迟缓,缺乏主动性,自责自罪,饮食、睡眠差,担心自己患有各种疾病,感到全身多处不适,严重者可出现自杀念头和行为。 中度焦躁症――头痛,头昏,目眩,感觉嗓子受噎,呼吸困难,小小的刺激便会加快心跳。注意力不容易集中,常常心烦意乱,毫无头绪。昼无宁日,夜不安寝,把心机浪费在无谓的事情上,会不会失败?结果怎样?发展顺利吗?别出事故啊……种种不安和恐惧会不由自主地涌现在。(引自摆渡大叔) 这类型心理疾病在都市里并不鲜见,甚至说,谁会没有一些这样或那样的心理疾病。城市一个,居民万千,生存、工作、家庭,重重枷锁道道负累,全都沉重在身上,一层层递进的压力,沉得喘不过气的笔笔皆是。 只是有些可笑,谁能想到天之骄子的楚濂,处处得意的楚濂,没经历过任何挫折的楚濂,这回居然也会患上穷苦大众的“辛勤病”,是不是有点讽刺呢。因为被逐出家门后太想入非非,总觉得全世界都要遗弃自己,王子沦为平民的时候并不会成就重建王国成为国王的神话,这才是赤 裸 裸的现实的生活。幸亏这时候还有个对他不离不弃的紫菱,不然病情会不会更加严重呢?会发展到什么程度?未可知。 楚父的态度倒是正式有了缓和,容得楚妈妈开口把楚濂接进家门好好‘疗养’。儿子还是要长在眼皮底下比较放心啊!何况这次离家受了那么多苦,从小未经历坎坷的他居然会因此而患上心疾,对楚父来说,是打击是警醒,一直以为优秀如钢的儿子居然因为这点小事就把自己整得不人不鬼,叫人怎么不心寒难过;对楚妈而言就是心酸是疼惜。巴不得把全世界的好都给了他,只要他恢复如常,就算是娶了自己不喜得紫菱也是好的。对于紫菱的态度,两老也亲近了很多,毕竟自家儿子最需要的时候,给他最多关怀的就是她了。对这个儿媳妇,也算有了半个默认。 可是紫菱却不知犯了什么毛病,没了以前的积极,渐渐减少了去楚家的时间。楚濂一不见她,就脾气急躁得可以,对人忽冷忽热,时不时见着什么烦了就全部砸了去,搅得这个平素幸福安逸的家也烽火连天。 最后不得不再找到汪展鹏身上,敲定了两人婚期,才有得近日安宁。 眼见着婚期越来越近,楚濂脸上的喜色是随人可见。一副准新郎官的样子,恢复了往日的丰神俊朗,连神采也比之前更多了几分出挑。楚家众人见他有了笑颜,自是心甘情愿来操持这场喜事,毕竟楚濂能够幸福,才是他们愿意看到了。紫菱在得知婚期的时候没有众人预料的欣喜如狂,居然要求进入书房和汪展鹏谈了良久。出来的时候,面上才带上了笑容。 不出绿萍所料,汪展鹏把公司名下百分之十五的股份都转到紫菱手里。自此,汪氏股权四分,除去流落在散户和资深员工所占的百分之十,舜娟在结婚后自愿转给汪展鹏的自己手上的百分之三十还剩下不到百分之十,汪展鹏手里有百分之六十五。做个好父亲真是大方,这份嫁妆够厚重了。 紫菱站在二楼,倚在栏杆上。有些出神的看着下面忙碌布置的身影。张妈指挥着其他人到处扑摆着新置的家具物事,妈妈还在医院里,把这一切都交到绿萍和张妈手里。绿萍腿不方便,更多的时候只是挑好了东西给一些参考,挑来的这些所谓‘嫁妆’都是精美得可以,这个姐姐,她做得得体又完美。 只是实在是想不到她的心里是不是如她表面得那般释然如风,一边是帮自己亲妹妹来安置嫁妆,一边却是抢自己男友甚至未婚夫的第三者。她真能就这么放下?难道这个姐姐真的是圣人么? 这会儿,绿萍肯定是又到医院去陪妈妈了,交代她为自己做的点滴,只为了求得妈妈的安心,和不内疚。忙碌的时候,回到家夜深了也只是偷偷到冰箱拿出些凉食,凑合就果脯。好像平民里出生的雨珊一样,什么时候自己那个高贵的姐姐也会将就与凑合了呢?这样都减少不了她的优雅,上天造人真是要多不公平呢……这些都不过是她兴奋无眠的夜里,见到的。这个姐姐,到底要多强韧的神经才能做到如此啊? 再想到自己身上。她想得到梦想的爱情,也在这次楚濂被逐出家门里学到了现实,没有金钱作为后盾的感情,果然是太过浅薄。她一直都是明智的机敏,从不像绿萍那般高调张扬,也不会太过降低自己的存在性。她是爱着楚濂,而且爱了那么多年。可是爱情那么深那么厚,在见到楚濂落魄的那一刻,她有难过,却更多的是担心,担心自身的将来。若是楚濂真摆脱了楚家做后盾,一个小小的初出茅庐的建筑师脱了身后那层富家子的光环,连生存都是得考虑的问题。她和他的婚姻,要是得日日为衣食生计担忧,那还怎么会有她梦想的王子公主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可言。想到这里,她会想起那个恬淡的为她弹起吉他的男人,成熟的臂膀,稳健的胸膛。他对她真心好的时候,若是自己当时能更明白一些世事艰辛,也许,不会轻易放了手吧……只是时过境迁,她将嫁作他人妇,他还是那个无心浪子。他看穿了她的心,她断了自己最后的路。 转身回到房间。先映入眼帘的还是那串满珠粒的长帘。把一颗颗水晶做的珠子一粒粒串起来时候,她还是那个跟在绿萍身后投着艳羡目光的妹妹偷偷注视着姐姐恋人小尾巴,一个人落寞的躲在房间里一颗颗串起自己的期望和爱恋,现在,这些珠帘还在,人事都面目全非。 这短短的半年,改变的并不止是不能在飞舞的绿萍,还有天真的做梦的紫菱…… 汪楚两家的结亲,会组成一个更坚实的商业联盟,在上海这个城市里,巨鳄又多了一条,汪展鹏的巨头梦想又朝前迈了一步。解决了心爱的小女儿的婚事,事业又如日中天,加上随心处的爱情始得丰收,舜娟一直呆在医院。 看他春风得意的样子,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句话,有人说男人到中年最大乐事有三:升官、发财、死老婆。这人倒是得瑟的觉得自己快占了两样,甚至还有别人没有的孝女贤外室。得意得到心甘情愿拿出那大笔的嫁妆,有出才有进,这个道理汪家能在他手中有这个地位当然不是空手套白狼得来的。 绿萍来见他的时候,难得的他在公司,而不是外出去洽谈业务。 碧蓝色的玻璃窗,整铺在外墙上成一道独特的风景线。整栋楼由两座一模一样的副楼组成,中间以一个天桥相连接,像一个巨大的英文“h”,只是字母的顶端是平滑的,而这楼的楼顶却巧妙地采用了欧式教堂尖顶的样子,整座楼寓意双子,其实是当年舜娟的父亲把公司交给这个半子时,期望的汪家能和舜娟家族相辅相成,齐头并进。 可能他万万没想到,一贯痴心的女儿会把公司的经营决策权全盘交到汪展鹏手里,当舜娟知道他把两家公司合并时已是两月之后,再愤怒也不得不咽到肚子里。汪展鹏适时的给她几分难得的甜蜜与关心,为了两个女儿,她也就只能作罢,签下了同意书。如今,她已是人财两失,就算汪展鹏撕破脸了,要提出离婚,当年舜娟父亲本是好心帮她开出的婚前夫妻财产公证婚后夫妻财产不共有的条款,却造成现在索求一半财产的权利都没有。 到前台的时候,本来想问问情况,倒是没想到大家都认识这个曾经的舞蹈家汪总裁的大女儿,推着轮椅上前时,刻意的去忽视了身后的闲言碎语和几许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眼神。不是对付不了他们,而是对于这种只能在背后耍小动作的人,控制不好他们可以是条惹是生非的绊脚绳,控制得好那就是条使在手里伤人无形的软辫子。电梯门关上的时候,绿萍对他们露出个清浅的笑容,如天使般纯洁的面容上带着点忧伤,眉轻蹙愁千结。弯起的嘴角还要留出礼貌的微笑。电梯外的人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话多了几分,上了这样玉洁的女子,不由得跟她一起一阵心疼。 到顶楼停下来,总裁办公室外面的一间就是总裁助理――王孟庆的办公处。王孟庆其人,在费云帆给她的资料里,跟着汪展鹏一路从原来的汪氏到现在汪家和舜娟家合并的这个汪氏,属于汪展鹏的死忠党。此人有大才,心思缜密,处事灵活,很多公司的大型发展计划都是由他做出计划给汪展鹏来参考。能坐在这个位置几十年,一直都是汪展鹏的心腹一般的存在,这个人,很难对付。 轻敲了一下门,王孟庆从一堆文件里抬起了头。眼神由被打扰的不悦到思考几秒,然后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谁才满是欣喜状迎上前去:“哎呀,绿萍啊!原来是你,几个月不见越来越漂亮了。我都认不出来了!” 今天的绿萍穿的是以前从未穿过的一套gucci的女士修身职业裙。得体而妥帖的黑色及膝裙上着简洁的白色立领小衬衣,腿上还放着进来公司后褪下的驼绒大衣,整齐的放置着。头发也从原来一直慵懒典雅的大卷变为了清汤挂面的长直发,挽了起来做成个髻盘在脑后,斜斜的刘海搭在眼前,衬得双眼清朗有神。 “怎么今天会有心思来公司看看?你看我都卖身给你们汪家了,一天到晚忙的快变成陀螺样,你爸爸和你们两个小鬼都是知道享福的主啊!”王孟庆推着绿萍进了办公室。 这王孟庆因为是汪展鹏心腹的缘故,倒是一直都看着绿萍和紫菱长大,对她们俩一直也是喜爱有加,只差没真叫她们叫自己干爸爸了。所以私下里讲话都是很自在,并不会拿长辈的架子,也不会做个惶恐下人状。原来的绿萍对这个叔叔也一直很是尊敬和喜欢。 得到这些信息,绿萍很自然的接过他的话,“王叔叔,我这不是想来公司看看爸爸和你嘛!我知道你们平时很辛苦,这不特地过来给你以精神上的表扬和安慰啊!你还跟我一小辈计较啊!有什么牢骚抱怨苦水,我倒是可以帮你转述给爸爸哦?” 王孟庆看着这笑得眉眼弯弯的丫头,心里自然也是高兴的。自从车祸后,就不敢怎么提及绿萍,就是怕一说起就想到她可能再也没有站起来的机会,怕她会被这个噩耗打倒。没想到这么大的坎,她都能这么快处理好自己的心情,以一个这样明朗的新形象出现在眼前,真的是让人由衷的喜悦啊! 敲了敲她的头,做个严禁肃穆的表情,“你个鬼丫头,这不是要挟我要跟你爸爸告状么!我怎么不知道你何时变得这么古灵精怪了,还想威胁你叔叔我了!” 绿萍笑出了声,“呵呵,我怎么会起这种心思啊!这不是特地想跟王叔叔你学习来的嘛!以前我是靠爸爸养的衣食无忧的大小姐,现在舞也跳不成了,当然还是得做点事,至少也期望能帮上爸爸减轻点负担啊!我不希望他跟妈妈一样把自己给累病了……”说起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气不由得弱了几分,有些伤心的样子在旁人看来就是我见犹怜。 “你是想来公司帮忙?”王孟庆马上转移了话题。 绿萍抬起头,眼神坚定,“是的!我希望以后的人生能做个有意义的人!而不是就因为失去了行走的权利,连思考的权利也一并给了上帝!” “王叔叔,我知道您一贯疼我!这件事,我跟爸爸也说过,可是爸爸肯定是舍不得我辛苦的。您一定要帮我劝劝他!我要进公司!而且一定是实打实的学到东西,用到东西!我要像爸爸一样,把我们汪氏的实力发展得越来越强大!汪氏的贸易领域发展得越来越辽阔!您就帮帮我吧!” 王孟庆看着眼前这个满身干劲的女子一霎那间和以前的那个说要把灵魂都舞动起来的小女孩重叠在一起。绿萍,永远都是飞舞在舞台的。就算告别了现实的舞台,她也能给自己尽快的找到最合适的定位。有成大事的决断力、承受力和忍耐力。汪总有这么一个好女儿,就不怕后继无人了! “哈哈哈哈……”长笑几声,虽然才过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的脑子里已经千回百转。拍了拍绿萍的肩膀,手上用了几分力,她却连睫毛都未颤动一下,如黑珍珠一般明亮的眼睛看着他,满是执着。终于点了点头,“既然你下定了决心,王叔叔这么疼你,肯定是会帮你的!只是商场如战场,就不会有你在舞蹈室那么单纯的只要跳好舞蹈,个人技艺精湛就好,更多的是要学会管理决策和经营。这一点,我甚至也没你爸爸做得好,你最好还是先去学一个系统的管理课程。一边学习一边在公司里接触吧!” 绿萍俏皮的眨眨眼,“我还以为叔叔会说,就知道我们家绿萍是天才,不用学习肯定都能比我做得好呢!” “你是想的美,”王孟庆刮刮她的鼻子,“还以为是小孩哦,只能靠哄的?都这么大人了,既然知道自己要什么,肯定就是要先去了解嘛。一个新的领域,就算是天才,也是要从学习的第一步开始做起。我认识几个大学教管理的老师,你可以去听听他们的讲座。肯定是会对你有帮助的!” 乖巧的点点头,“嗯。知道啦!我知道学海无涯苦作舟嘛!到时候您把那些导师的上课时间学校和联系方式给我得了,我肯定去!” 王孟庆摸摸她的头,好生说:“是来看你爸爸的那就现在进去吧!他见到你肯定会高兴!” 走到里间办公室的门前,轻轻敲了几下门。里边却没人应答。打开门一看,一目可视清的总裁办公室里有半面墙的书,有些古意的黄花梨的方正书桌置于室中间,椅子是同品质的太师椅,上面软软的垫了很厚一层羊毛坐垫。另半边墙是一满柜的文件和档案,柜子边上还有一扇门,估计是通往休息室。 方正大桌上出了纸镇,便是一个不知是雕成龙形的还是天然成就的龙形木根笔筒。桌子上倒没什么文件,裎光发亮的桌面上赫然留了一张纸。 王孟庆走进了一看,脸色就陡然变青。纸上写着――“孟庆:我临时忆起和某总在且珍惜约好了下午见面,先去准备了。公司有急事你可拨我手机! 展鹏留。 半响才有些歉意的回头对绿萍露出个笑脸,“你爸爸这会儿有事,提前出去了会,都没赶得上跟我说声。我也不知道,还跟你闹出个乌龙……“ 见到他这个有些苦涩和怒气的笑脸,绿萍心思一转便是了然。 47、第二章 纷纷暮雪下辕门(二) 绿萍没关系的笑了笑,“是我没挑好时间过来,没见到爸爸还打搅叔叔工作了啦!”说罢故意笑得鼻头皱了起来,一副抱歉的样子。 也是回应的扬了扬嘴角,王孟庆转回身把那张纸揉成了团,随手丢在垃圾桶。再转回头,看着绿萍欲言又止的张开嘴,又似乎想到什么,眉紧皱起,也没说出口。上前推起绿萍,“你爸爸也不在这,那就到我那里再坐坐吧。也有段日子不见你了,咱们好好聊聊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呵呵,我还能忙什么啊!前阵子刚适应不能再跳舞了,就失落了好一阵,”绿萍的语气不由得也有了丝黯然,像是发现自己的情绪,忙转了口气,“不过,妈妈的病很让人担心……还有紫菱的婚事……突然有这么多事情让我没时间再想到自己来自怨自艾……呵呵,总之是有事情可以让我做了。” “你妈妈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孟庆问道。 “脑瘤……现在还是早期。可是脑子里的病总是会让人受的伤痛多些,而且这个瘤子还长在大小脑交界的地方,连动手术都有危险。现在我们还是瞒着妈妈的,就是想让她把心情放松些。”绿萍的声音带了些许疲惫,单手支撑起额头,弄乱了额发,“我都不知道这样瞒着她到底是好还是坏……” 王孟庆停了下来,“什么?!”大为惊诧,“你爸爸说因为最近担心的事情太多而到医院进行例行检查外加修养而已!” “啊?怎么会这么说?”绿萍也是不解状。 汪总为什么会这么对公司用这样的说法?王孟庆脑子里浮出一个解释,有些不寒而栗。看着眼前绿萍还满是期冀诧异等他回答的表情,联想到平日那个优雅高贵的汪夫人现下却在医院连病情都被隐瞒的形态,神思有些飘忽。 过了很久,也许只是片刻,绿萍似乎想通了关节,试探的把自己的理解说出来:“也许爸爸是怕太多人知道了,会传到妈妈那里,那我们的努力就白费了啊!爸爸总是太担心妈妈了!还是跟以前一样把妈妈放得最重要……“ 好像这才发现自己失言,王孟庆的眼神闪烁,看向她的目光多了丝同情,自嘲的笑了声:“呵,也许吧……你爸爸看得很重……” 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绿萍转眸看着王孟庆案头的那一大摞快半人高的文件资料,指着它对王孟庆说:“王叔叔,你平时都要做这么多事吗?这得花多少时间多少精力啊?你都要做这么多了,那我爸爸不忙上天啊!难怪天天都回家那么晚……” 随着她的眼眸看过去,文件如山压在案头,逐年增长得越来越高。自己得把公司大大小小所有的事情都整理清楚,然后再报告给汪展鹏。十几二十年,日日夜夜操持着这些,难怪老婆都会说回家看到自己都觉得越来越沧桑。自己劳心劳力,那个坐在最高层位置的人却忙着去陪小情人。公事上,成者功劳在于董事长的亲笔一挥英勇决策,不得便是这个助理处事不当没有尽到好的指导和策划责任。这么多年,他们几乎是在商场一起走来,披荆斩棘的是自己,得到荣誉焦赞的是少爷。 想起以前刚见到他和舜娟在一起的时候,他在汪家不过是个连继承权都没有的二少爷,虽然从小便与舜娟等人相识,却是上了场合也会被其他骄子忽略掉的小小配角。端的是坚持不懈的气质再凭着一身硬骨头,自己拼出一条路做到了外交官,任职完归国之期,众人才把目光分了些许到他身上。这时舜娟也绽放如炙热的玫瑰,家里本来就是这上海老早就存在的几家老财阀之一,就这一个女儿成了全部财产继承人,再加上舜娟本身不俗的容貌和骄傲的才情,如旭日一般吸引得众多的公子哥如蜂如蝶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风头,一时无两。 而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两人时,还不过是汪家手下连出头之日在何处都觅不到的小职员。一个偶然的机会完成一个策划,却被上司强占了去作为自己的功劳。那时还年轻,不知道这个世界弱肉强食的规矩,愤怒得海揍了上司一顿。本来是注定要被他告到局子里去。这时汪展鹏刚归来好不容易邀到舜娟,不知什么原因刚好到了公司看到这一幕,了解到事情真相后,亲自去那上司面前替自己说情。那人见自己有这个虽然以前不名现在却惊人的二少爷撑腰,好歹给了几分薄面,把自己从公司轰了出来,赔了很大一笔钱就不了了之。这钱,当时也是汪家二少拿出来的。他还给了自己一份新的工作――作为他的私人助理。这一做,就是这么多年…… 舜娟大小姐当年还是带些天真气息的却又见惯商场手段的大家小姐,对于路见不平就敢于拔刀相助,而且还知道使用迂回战术不去和他人撕破脸皮的温文尔雅睿智深深的汪家二少爷,自然是有了几分好感。而后,汪二少爷使尽了从法国学来的那一套浪漫,鲜花攻势情诗攻势……点点心思就是比别人用得更为精巧,所有人都见到了汪二少的情深似海,就此力压住了众位强敌,夺了佳人芳心,于是娇妻霸业二者兼得。 那时候自己也是以为,这两人拥有的就是这世间最美好的感情吧……才子佳人,郎才女貌,家世相当,所有人眼里,这就是完美了。 直到后来见了那么多事,看遍那么多人,仅是靠着最初的那点感恩一直坚持着,强迫自己相信,或者说只是因为自己的手里也一点点开始肮脏了,欺骗自己一起沦陷其中。 与虎谋皮,鸟尽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古人,诚不欺人……自己的下场会是怎样呢? 看向绿萍,像当年舜娟一般,聪明机敏美丽傲然,有值得骄傲得家世,却从不以此欺人或自欺。这样美好的孩子,却比舜娟还多舛。现在面临的问题,除了自己身体的残疾,母亲的疾病,爱人和妹妹的背叛,剩下的还有以为最亲近的父亲的欺瞒……是不是就叫天意弄人呢? 眼里的悲哀和同情愈加明显。 “绿萍,你要是有什么难过的时候,就告诉王叔叔吧!叔叔一定会帮你的……”王孟庆不自觉的说出这句话。 绿萍一路打量他脸色眼神的变化,由惊诧到顿悟,由陷入回忆的深思到再看向自己的哀戚同情。心里自然是明白这位王叔叔大概的神思走向。同情的眼神那么明显,只怕还是以为自己还被瞒在蛊里吧。也没什么不好,等到这句话,以后办事就容易多了。 面上不动声色,还是一副恍惚不明的样子,这样略带着傻气的笑了起来,“有叔叔这句话就好啦!以后就算爸爸欺负我都不怕了。有王叔叔可以站我一起帮忙哦!” 靠墙那边落地钟突然敲出钟响,看过去已到了十一点。吐了吐舌头,“好啦。我不跟你磕叨了。得去医院看妈妈,下午还要去婚庆公司看看紫菱婚礼上的安排!我也是忙人啊!” “那好。我送你下去!” “别!千万不用了!被别人看到,还以为我故意压榨您宝贵的劳动力呢!”指了指文件,“你还是去做脑力劳动吧!比较有价值!” “哈哈……记得跟我老爸说我来看他他不在哦!”摆摆手,歪着脑袋笑了笑。 目送绿萍有些单薄的手臂一点点支撑着轮椅和身体的重量推离开这里,王孟庆许久都回不了神。 恍惚间好像回到多年前,那个年轻的自己愤怒得抵抗着来抓自己去警局的那堆保安,其他人都置身事外的看着这场闹剧。那个以往只能在电视上惊鸿出现的美丽大小姐和汪家二少爷翩翩走来,大小姐惊讶的问起:“这里出了什么事?” 身边的青年气质泠然,走上前不卑不亢,先问了自己,“你什么事情这么愤怒,居然到公司里就要伤人?” 身边的上司叫嚷着,“他是个疯子!他有病!” 青年只是眼神诚挚的看着自己等一个回答…… …… 这个世界,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几十年了,还是看不清楚…… ――――――――――――――――――――――――分界 “婚庆公司征求紫菱和楚濂的意见把婚礼的地点订在‘皇后’号上举行。海上的婚礼一定够浪漫,也算满足紫菱想要一个万众瞩目的婚礼的愿望。到时候来的人肯定很多,酒水什么的都是按照公司举行二十周年庆时的标准。然后,婚纱是选的紫菱喜欢的vera wang的设计,当然,是邀请她本人量身定做的。还有……” 午后才出来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有点久违的慵懒感。冬日的日光不会刺人的火辣,只是轻轻巧巧的拍到脸上,、手上,露出来肌肤的地方就像被温柔的抚摸着,不冷,安心。 和绿萍一起到了医院的小花园,舜娟静坐在仿欧式的长椅上。椅子的一边还有干枯的落叶飘落到上面,冬天给人的感觉多是萧瑟,白色栏椅衬托着泛黄的枯叶,也有一种和谐的美感。 一边的绿萍声音不紧不慢,淡淡的传过来,配合着这景色,舜娟也笑得恬淡安逸。 何继过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母慈女孝的天伦景象。舜娟慈爱的目光看着细声正向她诉说些什么的绿萍。浅笑的绿萍亲昵的把手放在舜娟腿上,说到高兴时,清澈明亮的眉眼就会弯成弧线,平素的清冷在这时都消散于无形。 突然觉得要是上前打扰这对母女的宁静的自己有些罪过了。 站在一旁看了半天,直到绿萍说完转过头看见他,才笑着走了过来。 “你来多久了?怎么都不过来?”绿萍诧异的看着她。 何继先不答言,轻轻拂过长椅那边的落叶,在舜娟身边坐下,才说:“也就刚来。见你们再说话,就没上来打扰。”温和的对着舜娟道:“汪伯母,你的身体觉得怎么样了?最近头还疼得厉害么?” 舜娟轻笑,“都老了,身上一点半点的毛病不是很正常嘛!就是绿萍这么紧张……头疼哪有这么厉害,还让你们一个个都担心了!” “话不能这么说。小病拖得久了就会酿成大病。身体的某部分出现疼痛,那是病状初显。如果把身体也比做一个有生命的星球,这就是战火燎原前的硝烟。”说到医,何继神情变得严肃些,“讳疾忌医可不是个好病人的态度!伯母,你得检讨!” 舜娟被他这么一说,再看旁边女儿也是深有同感的点头,“噗”,笑出了声。难得见她作出如此不雅的动作,“你们俩怎么终于找到共同点了?这还是第一次见你们这么同气连枝的!我还以为你们生就不对头呢……这么大人了居然还这样闹别扭。这是不是也是种缘分呢?”不怀好意的目光扫过两人。 舜娟早就打着要撮合两人的主意。自打这绿萍第一次见何继,态度就比其他人不同。说是眼里有嫌恶吧,每次见到他时又是一副怀念的神态。要是说有些似有若无的暧昧吧,等她一回过神他的态度就比陌生人还冷了几分。舜娟也不是没识情爱的小姑娘,在小女儿那里虽然看走了眼,那也是紫菱平时太过怯怯,真是把她养大的母亲还真想不到她会做出这么离德的行为。 而这绿萍就反之,以前的绿萍对着爱情的态度就像是年轻的自己,看准了就如飞蛾扑火,爱得可以连生命的不顾。现在这个,平时总是清清冷冷,对谁都没有三分放在心上,可是还能在面上做得满团和气。真要认定你这个人,又挖心掏肺的对你好。就着她对自己和雨珊的亲近,就绝不是伪装起来的。如果说对自己和雨珊,绿萍是因为亲情的缘故。那看到何继的迟疑与拒绝,就很奇怪了。 何继这孩子,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老友教出来的孩子,性格面上看去虽然很容易就能打成一片,真放到心里的只怕也不会比绿萍多。也听过一些他在美国的那些轶事,虽说有些放纵了。可都这么大的孩子了,要是还是跟愣头小伙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经历过,一点风吹雨打都禁不住,才更让人担心。 他三番五次的要见绿萍,早就让自家老妈有了好奇之心。和舜娟一对上口,就更巴不得把两孩子送做堆。 一个是青年才俊文质彬彬,一个是大家闺秀亭亭玉立,越看越觉得合适。舜娟打量着两人,笑得喜形于色,眼里都是算计的神色。 这边厢,何妈妈也是拉着自家老公算起了儿子回国之后的行为种种,斩钉截铁的下了定论,何家娶上儿媳妇的日子不日将近,怂恿起老公把公司慢慢丢给儿子好再渡蜜月。连地方都计划好了,拿着世界地图兴奋的指指点点。何爸爸为儿子默哀了一下,便开始认真的听着老婆的各项旅行计划,连连点头。 儿子,不是老爸不帮你,实在是咱家男子没地位……以后就靠你,重振雄风了! 何继突然觉得背上一凉,奇怪的看了一圈。明明就没有风。头上阳光还灿烂,凉风从哪里来的? 而绿萍,还在认真的教育自家母亲大人得端正好就医态度。言辞恳切,神情专注,这就忽略了舜娟的算计表情。 48、第三章 纷纷暮雪下辕门(三) 好不容易打发两小孩去培养感情,舜娟安静的坐回了病床上。 并不是头不疼了,经过这么些日子,头疼反而像是来得越来越频繁,从以前的经过大事刺激了情绪才会疼到隔几天疼一次再到现在每日每日的按时按点的疼。这样的话,怎么能让绿萍知道。问医生自己的病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医生却说是治疗的原因才有些副作用,问起护士也是叫她放宽心不要胡思乱想。几次下来,便留心了一下医生的用药和药水里的成分。偷偷叫张妈带来几本医学实用字典。果然,这些都是针对encephaloma的治疗用药。 encephaloma,传说中的脑肿瘤。 老天果然是喜欢戏弄人。每次在让你觉得自己快得到的时候再判一个死刑。 舜娟闭着眼,静静的坐在床边。 前几日和绿萍定下心的详谈,让她心里终于找到一个安定的方向。而绿萍能够接受紫菱,紫菱这段爱情,也让自己松了一直绷在弦上的心。两个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就算紫菱错得再多,作为母亲会恨铁不成钢,终究也不是能就此放下关心的。恼她,怒她,不想见她,也还是想看她得到个好。 怕就怕,这个“好”,到最后会害得她更加悲惨…… 人不能走错路,一错就是一辈子。自己的人生成了一场讽剧,怎么能忍心再看女儿步入后尘。只是,她不听劝,又能怎么办…… 怕是吃得一回苦,才知道痛得深。知道痛了,才会反省错在哪里…… “哎……”长叹一口气,这怪来怪去,还是得从自己走错了第一步开始算吧。 舜娟褪去了见到绿萍时的笑意盎然,心底的悲伤才层层漫上了。像是深陷在流沙力无法自救的游人,只能看着这些悲伤慢慢把自己渗透,从一失足的脚底被掩埋一直到头上嘴边无法呼救,在鼻下快梗塞了呼吸,到眼里再也看不到光明。这样会不会就死去了? 其实费云帆早就来了。犹豫很久才把勇气开到最强档过来。先打了个电话给绿萍,问清楚现在舜娟身边已经没有其他人。 虽然这样的感觉有点奇怪,好像是自己追完人家的女儿又来那个什么人家妈妈。要是被其他人看到,自己身上再加一笔艳史也就罢了,伤了她的名节,只怕才是最难处理的事情。 费云帆一辈子活了四十几年,第一次觉得恋爱是件很为难的事情。从小在情场的无往不利,让他觉得爱情来得太容易了,懒得珍惜。到手的感情总是为了这种或那种的目地,让他觉得疲倦。久而久之觉得就这样游戏一辈子也未尝不可。反正自己的人生也不是给外人说的。随便旁人怎么说,自己活得好了,还怕他们敢当面给自己难堪……遇见紫菱,也是有点倦鸟要归巢的感觉。见着大哥和大嫂一如初年的甜蜜爱情和小侄子的逐渐长大,说不寂寞是不可能的。心里就存了――既然找不到自己满意的,那就培养一个自己喜欢的得了。这个培养的人选得心里还存着最原始的天真,没有被这世俗给污染透了。找来找去几年,直到再遇到当年巴黎遇见的小姑娘已经长大成人。居然还是一个只会偷偷暗恋着旁人的傻姑娘。这是不是老天送给自己的最佳新娘养成人选呢? 已经开始计划要怎样把她培养成自己爱的样子,想给她量身订造一个城堡,把她守护在其中。然后给她双翅膀,让她学会自己飞翔。最后有一天,她终于能独立的站在自己身边,作为自己失落的半身,形影不离的和自己相伴。多么美丽的构想……他计划的一丝不苟,却忽略了人选的本质。 事实证明,人不能存在侥幸心理。这双号称火眼金睛的眼睛,到头来失利在一个小姑娘身上。真是叫人泄气。 在见到舜娟以前,自己就听说过很多关于她的故事。想当年,自家大哥也是舜娟的王子军团之一。有次偷偷潜到他房里的时候,还见到他把两人的合照藏在枕头底下。实在是想不明白,现在沉稳的大哥当年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最后娶到她的竟然是当年名不见经传的汪展鹏,自己还曾为自家哥哥打抱不平,也为舜娟扼腕叹息,还小恶毒的抱怨她实在是没眼光。 从这个角度来说,自己当年的眼光还是很毒辣的。 没想到紫菱就是她的女儿。如果说绿萍是出优雅清冷的芙蕖,紫菱是羸弱怜人的小百合,而生养出她们的舜娟就是炙热高傲的玫瑰。年轻的时候为爱情红得耀眼,到现在为儿女火热得含蓄。 玫,石之美者,瑰,珠圆好者。玫瑰有刺,自有其坚忍不拔之处。它还有常人不常知的两个名字,“刺客”,“离娘草”,刺客是因为它刺的坚硬,而离娘则是因为它嫁枝而生长时,必须离开原枝才能同时繁茂。不过,无论是“刺客”还是“离娘”,玫瑰展现出一种隐藏于坚韧中的绝代风华,绝非韶华易逝的悲情贵妇之态。 就像舜娟,绝无矫揉造作之态。 自从那天无意把她抱起,见她为了汪展鹏的话而伤神伤心,以后眼神就不自主的往她身上离不开。初始自己还想不明白是何缘由。等明白过来,却有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望而却步…… 若不是,上次绿萍来找他说的那番话,他会准备离开这里再回去法国。埋藏这段不曾开始的爱恋,再去过那些惶惶不知明日何处的日子。有些事情,明知不可得,还是让它没有开始会幸福得多。至少以后回忆起来,不曾伤害。不伤人,不伤己。 可是,这世上居然有这样的男人……叫他怎么能安心、的离开…… 赌一把,拼一把……她有绿萍这般性情冷淡心思灵敏的古怪女儿,她都能叫自己去追她妈妈……~又有紫菱这样擅长伪装心思诡谲的定时炸弹,再搭上个居心叵测的老公。哪里都不能让人放心啊…… 未知的困难,总比已知的要难以控制一些。想清楚关节,就不介意为这已知的蜀道难去攀爬了。 先去找了医生,问清楚她病情的近况。病情并没有往好的方面发展,反而朝着那个大家都担心的方向在靠拢。费云帆眉头在这段日子就没松开过。谢过医生后,站到了病房前,忐忑的定了几回神,才敲响了门。 门没关拢,只是轻合着。推了门进去,刚好看见的就是舜娟悲伤到无法自制的神情。 “你不要想太多了!你的病没那么严重!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就这点小肿瘤是肯定能治好的!”实在不忍她独自一人陷入悲伤,强抑制住自己上前的期望,闲闲的站在门边开口说。 舜娟闻声把头转向门口。 费云帆看到了她被泪水铺满的面颊。 “怎么是你!”舜娟忙胡乱四处找纸巾,越找越不见,只得用袖子把脸上的泪水擦干。狠狠的,用足了力。脸上顿时便多了两坨带着肿的红色。 “你进别人房间都是习惯不敲门吗?”恢复过来的舜娟声音还有些沙哑。 费云帆歉意的垂下头,“门没关紧,我敲了门没人答应。怕你一个人在里面有事,才……” “才怎样!难道我还怕会死在里面!少在这里假惺惺!”舜娟的语气里带着些恨意,“你们男人,不都是希望老婆死了才是最好的!” 费云帆有些委屈了,呐呐的说:“我还没老婆……” “没老婆的更不是东西,那还不是甩了前一个才有后一个!” “……”费云帆默然。 “……汪夫人……你情绪还是不要这么大起伏对病情比较好……” 定了定神再看清面前的人,舜娟这才意识到自己把深埋在心里的话全给说了出来。 病房里的气息突然静默下来。 两人都不说话,视线都游移向四周。 “费先生,对不起,我失态了……”舜娟整理好情绪,实在受不了这不尴不尬的氛围,开口道:“您先请坐吧!” 手指向这vip病房里特备的沙发处,自己也从床边走了去。 费云帆顺着她坐了下来。 坐到沙发上,看着对面的这个人,面容跟初时在大哥的那张照片上看的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若说最大的不同,便在原是洋溢着青春肆意的微笑,都换成了现在的压抑拘束。一直都清莹明亮的双眼现在都藏在深深的雾意后面。脸上刚擦过的痕迹看得他心里一痛。 舜娟坐在费云帆对面,敛下眉眼,幽幽的说:“我希望费先生把刚刚听到看到的都作没见到没听到……” 这两母女倒是在这方面保持了高度的一致性,对人总是一开口就是“我希望你怎么怎么做”,果然骨子里的骄傲还是容不得人侵犯的。 点了点头,知情识趣的说道:“我才刚进门,你就邀我坐到这里好谈。” “谢谢……”舜娟松下一口气,“我不想绿萍再为我担心了。”停顿了一下,“也不希望我丈夫会引起什么误会……你能帮忙是再好不过了!”欠欠身,“我会永远记得你的这个好意的……” 永远啊……被这个词闪了下神。费云帆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了一个微笑,“汪夫人不要这么紧张。我答应的话是一定会做到的!” “那就好,”舜娟也乐得不接下这个话题,“费先生身体无恙吧?” 费云帆知道她不愿说下去,也是乐意的接下她的话题,“我是特地来探视汪夫人的。从绿萍哪里听到你身体最近有些违和,心里一直很担心。听说是脑部长了一个肿瘤对吗?” “嗯……”舜娟点点头,又摇摇头,“绿萍不知道我知道自己的病了,你也不能让她知道这个!” 她语气里带了些许自己都未察觉的颐指气使。费云帆在这一刻仿佛看到当年如女王般骄傲的舜娟又回来了。至少对自己亲近了些,笑完了嘴角,有点得意。 舜娟看着眼前笑得有些不知所以的人,很是怀疑是不是被这医院不干净的东西上错了身。四处看了看,病房里没开灯,阳光没有直射,有点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费先生……费先生……”小心的喊了两声。 “啊?”费云帆回神,“你叫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埋下头,“不好意思,想到其他的,走神了……” “你说的我一定都做到!就算做不到也会用尽全力做到……”心里想着书上的那句话――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这条道路还很艰辛,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任需努力! 再三坚定了信心,费云帆试探着说:“汪夫人,我听说紫菱对我貌似有了很大的成见?” 眉头皱了起来,舜娟的眼神也尖锐了些,“也是绿萍告诉你的?” 费云帆不知她为何意,茫然的点点头。 这绿萍是怎么回事?明明心里惦记的是何家那小子,怎么又跟这费家的老头子突然走近了?难道又是这费家的花花大少看和紫菱撕破脸,引诱不成,便再来找绿萍? 也不对啊……绿萍不可能那么容易上当的…… 想不出个头徐来,干脆直接问:“你怎么又和绿萍走得这么近?” 费云帆不解,“我和绿萍走得近?什么时候的事?” “走得不近绿萍会告诉你这么多事!又是我的病情又是紫菱在家里说的那些话!你到底是什么居心?引诱完我小女儿不成又来找我大女儿是吗?”舜娟语气里带了一丝杀意,房间里温度霎时降到零点。 费云帆觉得很冤枉,总共加起来跟绿萍私下见过一面,还是她主动找上门的。舜娟怎么就理解成了这样,神情也没了以往的淡定,紧张的解释,“拢共我这段日子就见过绿萍一面,还是她来找我,怕紫菱那事影响到两家关系。她既然来找我了,当然也会说到你的情况。她是希望借由我人面比较广,看看法国那边的治疗情况会不会比这里好……还有她想……”反应过来停在这里,又加了句,“你不要想岔了!” “她想做什么?”舜娟不容他躲避。 “这……”抬头看着她,她眼里的雾意散尽,这下都是凌厉的精光了,气势凌人的样子,比刚刚那个暗自垂泪的模样好了多去,终是决定先且瞒下来,不想让她在事情还未尘埃落定前多一丝担心。 故意清了清嗓子再说,“绿萍她想拜托我去找找法国那边的一位名医。他这人有些怪癖,不轻易接受开颅手术,可是他的经验又是世界数一数二,我和他有些交情。也不知道绿萍从哪里打听来这些,就想要我做这个……” 这个的确也是他们当时讨论的一个重要论点。只是名医的由来是自己说的。费云帆说起谎来连自己都不免要相信了。 “原来是这样……”舜娟听罢,想到绿萍最近为了她和紫菱的事情忙得人都清减了很多,心里有些温暖又有些酸涩。 “汪夫人,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待、我这个人的?”费云帆说出了心中埋藏已久的疑问。 舜娟睁大了眼睛,看向他,打量了一会,看得他头皮都开始发麻了,才说道:“我也没见你几面。所以大多对你的印象,都是从别处听来的。(流言害死人啊……)你这人,我是从别人那里听来是个花心大少,玩弄女子无数。娶了一个又一个,就算事业上成就再大,生活上你也是个不检点的。所以,我一开始对你并没有太多好感……” 凉凉的眼神看得费云帆有些后悔不该问出这个问题。 “可是后来见你对紫菱那般细心照顾,还是觉得起码你还是有一两丝好的。照顾起人来也算尽心尽力,而且听紫菱说,你娶的那些老婆在离婚之后你都给了她们很大的物质补偿,那些女子也不算全无所得……你也不算那么灭尽天良……” (小费叔叔泪,我在你眼里就比丧尽天良好一些么?) “再到后来你伤了紫菱的心!” 看过去,费云帆正忙不迭的摇头,以往优雅从容的那个花心大公子的样现在哪里寻得到一点,还是笑了起来。 “我知道这事是紫菱闹出来的。她还小,不懂事,想得到东西就想别人能看她弱小同情爱护她几分,就有些不择手段了。”叹了口气,“做妈妈的,哪里会不了解自己的女儿……以前我不觉得紫菱这样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女孩家家会适当的示弱,说不定还会更让人疼惜。绿萍就是从了我这性子,才……” 眼里又有了些湿气,以手遮眼,咽了口气,道:“紫菱还不懂事,你就原谅她吧!她也是真心喜欢你这个长辈朋友,回到家说起你都是兴高采烈的。她太怕失去现在的一切,才会惊慌失措的变了这个谎。其实我们,除了楚濂和那楚沛、雨珊两个小孩,都是看出来了的。让她安心才为她圆这个谎。包括她爸爸,也只是不想她越做越错才这般……” “是我们做家长的没做好,才会养成她这样的性格……” “你作为长辈,就当照拂一个晚辈吧!” 说罢又是要站起来鞠躬。 费云帆忙站起来上前拦住她,扶正她的身子,“你都这么说了,我怎么还会和一个小孩计较……只是她心肠是真的有些歹毒了!对自家姐姐也能做到这一步……这一点,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她是继承了她爸爸的秉性……你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舜娟听他这么说话,心下一感激,对他露出个诚挚的微笑。 那小眼晃得费云帆有些乱了神智,握住她双肩的手不自觉的使了几分力。舜娟一吃痛,笑容又不得不凝住了。 暗想,这小费先生真的是越来越奇怪了…… 49、第四章 今日相逢落叶前(一) 紫菱和楚濂的婚礼定在了农历新年的第一天,也就是我们传统节日春节里的正月初一。选这个日子是取义―― 一年之初,这样的日子也是他们走进婚姻的第一天,希望这两人以后能长长久久和和美美的走得更远。 新房就在楚家的对门。用楚妈的话来说就是,楚濂和紫菱都是没吃过苦的孩子,肯定不会照顾自己。为了让两家老人少点担心,干脆就住得近些,也方便好照顾。 这绝对是出自好意。 楚濂是肯定一万个愿意的。第一次离开家就吃足了苦头,这阵子把心情好不容易缓和过来后,才明白家对自己的重要性。要是能和紫菱结婚后还不离开父母弟弟,两边相互能照应着,这当然是最合他意的了。 紫菱却是闹了好大一阵脾气。她觉得结了婚,就是楚濂和自己的两人世界。离长辈太近了,总是会有束缚有压抑的。跟她理想的一点都不一样。连自己都不要求和父母住在一起,楚濂却不能体谅自己的心情…… 这下矛盾僵持在这里,请帖都发出去了,还是没有人肯松口。 眼见着离婚礼的日子越来越近,众人都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了,连楚妈都同意他们另选一处住所。这两位却还是放不下那口气都堵在那里。真是皇帝不急,急死那什么…… 气得楚父大怒,大吼了楚濂一顿,明明是他自己开始要死要活的要跟紫菱结婚,现在婚还没开始结就连个道歉都开不了口,这样的日子还不如不要过了! 汪展鹏也是好好劝了紫菱一通。她和楚濂走在一起不容易。长达十年的感情怎么能够赌一口气而说不要就不要……再则,住在离楚家近了,紫菱也少了很多事。比如家里的卫生衣服什么的,楚濂的喜欢紫菱都不是很清楚,要是靠近楚妈,也方便紫菱早点学些操持家里,做个漂亮的贤妻良母,有个白马王子一样的老公,这都是紫菱从小希望的,现在这一切都近在了眼前,退一步就海阔天空了…… 绿萍和舜娟都没再去劝什么。 绿萍是因为处境比较尴尬。开始时硬着头皮去劝了劝紫菱,没想到她倒是委屈极了,见着自己就抱着她一顿痛哭。口口声声都是自己对不起了她,所以才会和楚濂得不到幸福。现在是想再让回给她,可是都已经被逼上梁山了。听得绿萍鸡皮疙瘩一冒一冒,血液也一直往头上冲。好不容易忍住没一巴掌拍死她。出她房门的时候又见到张妈一众看着自己一副犹疑的神色。天哪,不会外面都以为自己这个姐姐在里面虐待紫菱吧?冷哼一声,众人做鸟兽状…… 某些人,真是到死都别指望悔改…… 硬不下心肠看舜娟担心的表情,又去劝了劝楚濂。这倒好。楚濂一见自己先是装作视而不见后又化身为炮仗。自己苦口婆心的劝和在他眼里就成了,一下是虚情假意假惺惺来看他难堪,一下又成了自己不要他了就巴不得把他和自己妹妹送做堆。连最近因为舜娟的病和何继走得近了些,也成了他眼里的水性杨花、不知廉耻……楚家二老忙向她道歉,不得不说楚濂的病情还没完全好,见到一些事情还是容易有些不好情绪…… 这到底是谁欠了谁的……从楚家出来的时候绿萍的脸色直接变为青色。雨珊发誓自己听到了从最淑女最优雅的绿萍姐姐嘴里传来碎碎念――他绝对是神经病……正常人不能跟神经病计较……狗咬我一口我不能咬回去…… 天可怜见,这两人真的是绝配。要是谁不让他们结婚,合就该遭天打五雷轰了! 舜娟见绿萍一劝完两人,连平日里一直弯起的嘴角都变成了抽搐,终于还是强压了心里的担忧,安抚了她,做好了顺其自然的心态。 结果,两人出乎意料的争着向对方道了歉,把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楚濂不再强求和父母住在一起,紫菱也不再要求过自己的独立生活。 两人约定了先到楚家对面住上一年,等两人都能适应独立的自理的生活后,再搬离,过两人的二人世界。各退一步,终于是海阔天空了。 待众人一直提着的心好不容易放回了原处。两人又为蜜月的事情产生了争执。 楚濂的意思就是去父母以前的蜜月地点――新马泰半月游,就好了。 父母的爱情一直都是他艳羡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然后就在大家的祝福里相守终身,而且还几十年如一日的甜蜜幸福,叫人怎么不去羡慕。从小他的目标就是能像父亲一样娶一个像母亲一样的妻子。绿萍虽然美丽,却太趾高气昂,高傲得像只孔雀,只能自己不断地去迁就她。吃饭迁就她,看电影迁就她,到最后连约会都得迁就她……一味的迁就里磨灭了他的耐心,也没有了那份朦胧的爱情。可是为了别人看到自己有一个这么漂亮女朋友的骄傲,也还是继续的和她在一起。而紫菱给自己的感觉就很像母亲,温柔、和善又弱小,在自己的保护圈里她总是会怯怯的露出满足的笑容,她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母亲看着父亲,情深无限。久而久之,自己就离不开她了。她能给自己远比绿萍给的多……就算有犹豫挣扎,心的天平早就到了紫菱这边。 争取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和紫菱在一起,当然是希望能把父母当年的路再走一遍,最好能像他们一样可以亲密一辈子。 而紫菱脑子里都是浪漫的梦想。她希望自己有童话般王子的丈夫,有童话般壮阔的婚礼,当然不能容忍只有一个平民的蜜月旅行。新马泰是小时候就玩遍了的地方,有什么好看的。她向往的是三毛笔下有美丽夕阳的撒哈拉大沙漠,有恢宏落日的叹息桥,有漫天遍野薰衣草田的普罗旺斯……每一个恋人最好的定情之地,她都想去……这是她从小的梦想,怎么可以打折…… 好不容易的平静日子又开始听到两人的争执不断。连张妈一众见到紫菱黑着脸回家都不敢再亲近的跑上去叫一声‘二小姐’,都是躲的远远,生怕触到她的霉头。 最后还是两家的大家长拍板确定干脆给他们一个月的假期,把所有想去的地方都走一遍,满足了紫菱也满足楚濂。 看着即将结婚的两人,还没开始的婚姻,众人脸上的表情就显得五彩纷呈了。 楚父脸色一如往昔的僵硬,楚妈妈也拉不下脸再来劝和了。雨珊和楚沛本来就不待见这两位。只有汪展鹏还有几分好性子安抚了这边又那边,又体现了一回‘十佳好父亲’的模样。这处境,总之是怎么看怎么一团糟。 绿萍冷眼看着,就是期待他们能顺利的把这婚礼给好好办了…… ――――――――――――――――――婚礼啦―――――――――――――――――― 婚礼当天,绿萍并没有如众人要求的那般作为女傧相来给紫菱祝福。她只是低调的坐在轮椅上,远离了众人,在教堂一旁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看着正面对牧师问答的人。 “今天我们聚集,在上帝和来宾的面前,是为了楚濂先生和汪紫菱小姐这对新人神圣的婚礼。这是上帝从创世起留下的一个宝贵财富,因此,不可随意进入,而要恭敬,严肃。在这个神圣的时刻这两位可以结合。如果任何人知道有什么理由使得这次婚姻不能成立,就请说出来,或永远保持缄默。谁把新娘嫁给了新郎?” 作为新娘的父亲,汪展鹏低头看着手里的紫菱,穿着婚纱的小女儿脸上笑容灿烂又甜蜜,答道:“我和我的妻子。” 新娘紫菱被交付到楚濂手中。 牧师道:“我命令你们在主的面前,坦白任何阻碍你们结合的理由。要记住任何人的结合如果不符合上帝的话语,他们的婚姻是无效的。” 对楚濂说:“你是否愿意接受汪紫菱小姐成为你的合法妻子,按照上帝的法令与她同住,与她在神圣的婚约中共同生活吗?并承诺从今之后始终爱她、尊敬她、安慰她、珍爱她、始终忠于她,至死不渝? ” 楚濂回答前眼神往角落的绿萍的那里看了看,绿萍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成为全场的焦点,反而一开始就躲在暗夜的辰光中,看不到她的表情,面容都是一片模糊。他心神又有些恍惚了。微微甩了甩头,再看了看身边穿着婚纱温柔的对自己笑着的紫菱,终是对着牧师点了点头:“我愿意。” 牧师对紫菱说:“ 汪紫菱小姐,你是否愿意接受楚濂先生成为你的合法丈夫,按照上帝的法令与她同住,与他在神圣的婚约中共同生活吗?并承诺从今之后始终爱他、尊敬他、安慰他、珍爱他、始终忠于他,至死不渝? 紫菱笑得一如往昔的天真,幸福的语气像要向全世界宣告:“我愿意。” 楚濂和紫菱夫妻两人轻声的诵读起《圣经》里的哥林多前书13章里的一段。 两人的声音和谐的在这圣洁的教堂里一点点传出。 “……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 ……” 待他们读完,牧师看着两人微笑着说:“让我们为了这两位的婚姻誓言而祈祷。” “主啊,楚濂先生与汪紫菱小姐已经互相选择了对方,求你保佑他们的爱情纯洁,他们的誓言真诚,奉你的爱子耶稣的名字。阿门。 ” 牧师朝向重复婚姻誓言的新郎楚濂。 楚濂郑重的说:“我楚濂郑重发誓,以上帝的名义接受汪紫菱成为我的妻子,从今日起,不论祸福,贵贱,疾病还是健康,都爱你,尊敬你,珍视你,至死不渝。” 牧师转向重复婚姻誓言的新娘紫菱。 紫菱笑着看着绿萍所在的角落,一字一字的说:“我汪紫菱郑重发誓,以上帝的名义接受楚濂成为我的丈夫,从今日起,不论祸福,贵贱,疾病还是健康,都爱你,尊敬你,珍视你,至死不渝。 ” 牧师从男傧相陶剑波处拿出戒指。 对新娘紫菱的戒指企求主赐福:“主啊,祝福新郎给予新娘的这枚戒指在你的和平中到久远,永久接受你的宠爱,奉你的爱子耶稣的名字。阿门。” 楚濂从牧师手里拿过戒指,将戒指带在紫菱的左手无名指上,宣誓道:“借着这个戒指我和你结婚. 戴上它象征着我们的爱和承诺。 ” 牧师对新郎的戒指企求主赐福,吟唱道:“主啊,祝福新娘给予新郎的这枚戒指在你的和平中到久远,永久接受你的宠爱,奉你的爱子耶稣的名字。阿门。” 紫菱接过戒指将戒指小心翼翼的带在楚濂的左手无名指上。 眼里已经含着泪花,“借着这个戒指我和你结婚. 戴上它象征着我们的爱和承诺。” 婚礼进行曲在这个时候鸣奏起来。 牧师:“让我们祈祷!” “主啊,我们为所有已婚者祈祷,在每一天他们都可以给予、原谅、体验主的越来越多的乐趣,尤其是楚濂先生和汪紫菱小姐,现在开始他们一起的婚姻生活,他们有神的帮助,一贯支持的朋友、长寿与健康. 愿您的祝福施加于汪紫菱小姐和她的丈夫楚濂先生,从这天开始,永远,永远。阿门。” “愿主耶稣,我们的神和救世主,永远处在你们所开始孕育的新生命的中心,你们会懂得何为真爱和仁慈,愿主在生命中的每一天都抱有你们,将他的喜悦施加于你们,阿门。” 然后牧师拉起紫菱和楚濂的右手,仁慈而郑重的说:“ 我宣布你们为神所配合的夫妇,任何人不可把你们分开。” 他的声音在教堂里传来,如钟声一般悠远而清晰,“楚濂先生和汪紫菱小姐都已经充分同意神圣的婚姻,在主和来宾的面前见证了同样的事情,互相发誓完毕并接受了戒指,我宣布他们结为夫妇。” 牧师笑着看着面前的两人,重复着对每对来这里的夫妻的最后结束语:“用一个吻来见证你们的誓言吧。” 楚濂和紫菱忘情的拥吻在一起,下面一片哗闹。众人也是被这氛围感动得鼓起了掌。 牧师执起两人的手走向前:“女士们先生们,我向你们介绍楚濂、汪紫菱夫妇。” “现在让我们按主耶稣所传授我们的祈祷!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父的名为圣。愿父的国降临。原父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阿门。” 这样的誓词圣洁又光明,每天会有多少对新人在这里说出这样的话,而按着自己心口诚挚的说出这样话的人们,最后能享受在一起的又能有多少? 绿萍看着已经开始嬉闹起新人的众人,心里泛出淡淡的疏离感。这个世界触手可及,还是隔了一层看不到的东西。连舜娟在这一刻都是激动地看着紫菱幸福的要扔出捧花。 只有自己了。 又只剩下自己么? …… 蔚蓝的天空有些寂寥,绿萍抬头看,除了蓝色,天空上什么都没有。空旷…… ……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仿佛贴着耳边传来,“你怎么看待这对新人呢?” 50、第五章 今日相逢落叶前(二) “一个人躲这么远做什么?”靠着耳边呼吸的热气拂过面颊,近了又远去。 何继今天穿得难得一见的正式,一袭纯黑的礼服,衬得身材更显高挑挺拔,加上本就欺骗人的那副文质彬彬眉目清秀的长相,在人群中就如掷果潘安林立其间,一个遗世的风度翩翩佳公子样。他鼻上架着副金边的眼睛,遮住了平日深邃细长的眼,也遮住了里面的流光。常年上弯的嘴角,这时也是勾勒出好看的弧线,笑意盈盈的双手插在口袋,立在还绿着的加拿利海枣下,专著的注视着绿萍。 “怎么?被我这风度翩翩的样子迷倒了?”笑得得意的时候何继的眼睛也会微微向上挑,带上这金边眼镜,更像那个人。可是这么用温文来掩盖狐狸本质的性格,实在跟那人天差地别。 很快回过神,绿萍垂下眼,有些不满的低声说:“你很喜欢突然冒出来吓人一跳?” “我来很久了好不好!你要不就是看着那两只发愣,要不就是看着天发呆,连我存在感这么强的人都能无视……”看出她见到自己后又是晃了神思的样子,但是比以前却恢复得快多了。何继笑了笑,状似不在意的耸耸肩轻松地说道:“我说,汪大小姐,能不能给你提个意见?” 这人古灵精怪鬼心思是少不了的,谁知道会冒出来个什么。绿萍一脸防备的看着他,“你有什么意见?” “我还没说呢!你不要一开始就这样看着我好不好?我明明是无害的!”何继好笑。 你这人要是无害,这世界就没有安全了。想不透他打什么主意,绿萍皱起眉,“有什么事就说!我没时间跟你瞎胡闹!” 脾气倒是挺大!就冲他一个人发……这到底是个好现象,还是个坏习惯呢?何继突然上前,慢慢俯下身贴近绿萍的脸。 一点点靠近,眼里还带着常有的柔情,那般温柔的表情,会让人产生一个错觉,好像整个世界就只有他和她。绿萍被他这动作弄得不明所以,只得瞪大眼看着他靠过来。近到绿萍以为他就会这么贴到自己面上时,他伸出左手往她左脸擦了擦,“你脸上沾了脏东西!” 说完就离开,没事发生一样站到一旁。 绿萍大窘,脸色马上变得通红。这人肯定是有毛病。看他的眼神防备更足,“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只是好心帮你维持完美形象么……这么大脾气……”何继难得小孩子气的撇了撇嘴,“就是想跟你说,不要总把我当成另一个人!不管你那个故人是谁,你这样看我,都是对我不公平的!” “还有,我还问你为什么要一个人到这个角落里,那边那么热闹,怎么不一起去开心一下?” 绿萍低着头,面上神思不显,语气也是平淡,“我跟你又不熟,有必要那么强调你的个人存在观吗?” “你!”何继左手按住太阳穴,无可奈何的说:“还有……不要每次见到我都说这句话好不好……” “你哪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要求啊?”绿萍微恼,“我不喜欢去凑热闹你也要管!” “ok!我没意见……”何继耸耸肩,走到一旁靠近了些喧哗的人群。人群中间是喜笑颜开一脸甜蜜的紫菱和笑得腼腆含蓄的楚濂,在人群的簇拥下,新郎和新娘穿着纯白的礼服,像极了上帝身边也是纯洁的天使。郎才女貌,才子佳人。那边的热闹有着俗世的幸福,这边的寂静有着离世的空灵。 绿萍顺着他的眼神延伸过去,难免嗤笑了声。人类真是善于遗忘的动物。犹来只记新人笑,谁曾惦念旧人哭。金屋藏娇的最后是一曲《长门赋》,“一骑红尘妃子笑”的结局是凄身冷葬马嵬坡。古有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近有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痴情女子多常见,薄幸男子亦不少见。其实又怨得了谁,不过是大浪淘沙,代代新人换旧人。倒不是嫉妒他们这虚情假意自己都莫不清楚门道的幸福,只是为这些已然遗忘前尘的人,有些悲凉。 眼神有些悠远,问向身边的人,声音也变得空灵起来,“你觉得他们会幸福吗?” 何继依旧是不变的笑颜,眼里却含着期待,转过头看着她,“不知道啊……不过是两个不懂事的孩子,这样过家家的婚姻。好了,便是成就一段童话的圆满。差了,就当看了个劣质的肥皂剧吧。不过,作为现妹夫、前男友的前女友的绿萍小姐,会不会赞同我的看法呢?” 还不待绿萍回答,只见一片喧嚣都朝这个角落涌来。 两人同时往后视去。 “绿萍姐!快接着!这是我好不容易抢来的!不拿白不拿!快接住啊!” 雨珊手里拿着新娘捧花,花形都有些散乱,可见是遭受了好一番争夺。一群平日里的淑女小姐们难得的肆意,一个个都豁出形象的占据有利地形,推拉拽扯着身边的竞争者。雨珊自己身上难得一见的精致淑女妆扮这会儿也成了狼狈,好不容易盘好的短发,不知被谁扯出凌乱几道,衣服也被挤得满是褶皱,她却分毫不在乎,在楚沛单薄身子的掩护下,她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奋不顾身的就挣开了人群往这个的方向跑来。她和楚沛两人对了对眼,眼里迸发出来的坚持和坚定是绿萍很久不见的‘青春的力量’……本是图个吉利的寓意罢了,没想到现在倒是盼嫁的太多,居然都想要这个所谓的“好彩头”。这年头,还真是无奇不有。 绿萍无奈的朝天翻个白眼,这孩子的作风真的是越来越惊悚了……o(s□t)o雨珊一边挤一边忙着推开那些还扒拉住楚沛的女人,手里的花护在胸前,女壮士的形象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舜娟和楚妈和一群太太们在一旁笑得忙不迭的捂起了嘴。汪展鹏的视线找到随心,对她露出个微笑,像是调笑她教出了个好侄女。随心眼神微闪,看着那个激动地孩子也露出了婉娩的笑意,轻摇了摇头,似是在鼓励又似是无可奈何。 眼见着捧花如坠落的星辰像自己袭来,却又差一点掉在了身前一步的距离。绿萍看着它掉落,微微伸手。既然没抓到,也不是很遗憾。毕竟爱情这种东西,还是宁可信其无也不要信其有的。相信了便是伤痕累累,绿萍如是,李清如是,舜娟如是,连这作为第三者出身的沈随心也有难得的苦楚。何必自找苦吃。 只是可怜了那两个娃娃的一番苦心。 视线还没从地上转回来,就见捧花边现了一直手。指节分明,白皙修长,握住缤纷的花束,送到了自己身前。 何继顺手就捡起来地上的花束,递给了绿萍。这氛围突然变得庄重起来。本是一直都笑得如狐狸一般带着温文尔雅这道面具的她,脸上是难得的严谨,眼里略微有些异色,却满是真挚。好像这一刻是一个正式的仪式,而这个正式庄严的仪式奠立人便只有自己和他。世界的喧嚣哗闹远离,原是空洞的私有空间多了一个人。 绿萍被这场景惊异得有些转不过神,傻傻的一下看着触手可及接的捧花,一下又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尔后双眸微眯成两道月弧,气愤的压着嗓子说:“何狐狸!你又玩什么花样!” 把花放到她腿上,何继立起身,摆了摆手,退一步才揉起了耳朵,委屈的声音传来,“我真的就是帮你捡起来而已……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有我哪里是狐狸了……明明诗怡大好青年啊!” 四周气场陡然降了几个温度。绿萍怒视着他,眼里的寒气直接凝结成冰箭。何继小心的打个哆嗦,很是可怜的笑笑。 舜娟携着三五个年龄与她相当的贵妇走了过来,见到的就是这副光景。一直乖巧安静恬淡静雅的大女儿居然还会生气了,而且想当然的这怒气就直指向的苗头就是何继。舜娟和一贵妇相视一笑,都是了然。 “绿萍,怎么一直都找不到你,还是躲在这个角落里……”舜娟的声音里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绿萍这才发现身边陡然多了几人。 何继又是那个衣冠楚楚气质高华的样子,对着来人中的一位笑得如沐春风,音色温润沉着,“妈,你怎么过来了?” “看吧看吧,我早就说了养儿无用!看看我这儿子!就是最好的现身说法!我半天找不着人,跟着舜娟倒是一下就找到了……”何妈妈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嘴角也是翘得老高,由此可见何继的遗传来源。说完又亲近的贴近了绿萍,仔细的打量起来。边是看边是点头,又对她眨眨眼,再说:“我说,舜娟啊!早就说你们家绿萍从小就是美人胚子,看看这气质,这眉眼,我是打心底了就喜欢呢!越看就越想带回家养!又贴心又疼人!真好!哪像我们家那儿子,养出来就没什么用……” 敢情你当养孩子是宠物呢……绿萍同情的看了看何继。何继当下顺势就耸耸肩做了个苦不堪言的表示。得,长成这样也不是他的错,生长环境对孩子的成长实在是太重要了…… …………………………………………………………………………………………割了 晚上一群人起哄着要闹新人,呼啦啦近十辆车组成的车队沿着黄浦江边驰骋。到了外滩才停了下来。 此时的外滩正是华灯初上,一对对情侣游人亲密相依,东面是散发着迷离诱惑的黄浦江,西面是风格迥异得天独厚的“万国建筑博览群”。是夜,灯火辉煌,江水滔滔,高楼憧憧,辉映间,使人仿佛驻足于水晶宫中。 楚濂的大学同学都是认识绿萍的。对于好友这次背弃绿萍的爱情选择紫菱都颇有微词。若不是紫菱也身是绿萍的妹妹,估计接到这次婚礼的邀请都不见得愿意来。有的不远千里万里赶了过来,见到绿萍孤单的身坐在轮椅上,对比新郎新娘的幸福肆意,越是觉得心有不服。几人合计便要闹上一出。 在婚礼前就准备了些许小道具,为的就是给这对新人好好惊喜惊喜。软磨硬泡的鼓捣紫菱和楚濂换了身全新的装备,硬把他们推出了车,在这小资成群的外滩,霎时就成了一道醒目风景。 楚濂换上的是一条火红的大号连衣裙,腿上还滑稽的套上了网孔的黑色丝袜。紫菱却穿着不伦不类的墨绿色衬衫西裤,还莫名其妙的搭上条嫩绿色的领带。在这深冬的外滩,两个如此戏剧的人物,真是好看,四处都有游人拿起了手机相机。 雨珊喜不迭的拿着手里的专业摄像机,本是为了拍今天婚礼场面的,她心里不情愿,倒是一直留了下来。到这时候电量还是满格,来了个全程摄录,还邀功似的转过头对楚沛嚷嚷着要刻成碟,和上前面那张揭露他俩人真面目的那张,一起恭祝他们‘百年好合’。 楚濂头上还被迫带着假长发,脸上也是大家你一笔我一笔的上好了奇怪的妆容。紫菱一见他,也是忍不住就笑出了声,一边捂着肚子一边指着他的样子笑弯了腰。忽的被江边的寒风吹到身上,又打了个寒颤。 车里面的人还在起哄,要他们从外滩这头走到那头,沿着这悠悠百年历史的中山东一路,开始他们的新婚第一步。当然不是走得那么简单,得小巧的“新郎”背起高大的“新娘”,慢慢走过去。这个,也算是对这位执着“新郎”的爱情故事的美好肯定。 紫菱这下就笑不出来了。死死的盯着车门,恨不得盯穿一个孔,拉下里面那些满脑子乱七八糟思想的坏人们。好不容易才娇嗔的说了句:“人家、人家怎么会有这么大力气背得动楚濂嘛……” “哟!哪里背不起啊!连你们家姐姐十几年的感情都能被你望眼欲穿的磨断了,这么一个小小要就达不到吗?好说不是也执着的守候了楚濂那么多年嘛!肯定背得起的!”骆颜幸灾乐祸的声音凉凉的传来,语气里毫不掩饰的戏谑。 紫菱的小脸就算化了完美的新娘妆,此时也掩盖不了底下的青白。把手指放到唇边带了好几分气力咬着,大眼珠四处转了转,站在外面的大多都是绿萍的朋友和楚濂的同学,现下四周都是些年轻的主,自己平时总是自视清高,生活在自己编织的梦想世界里。这一刻才发现,原来对自己亲近的那些朋友,居然都是由绿萍给介绍认识的。 绿萍本来就生的美丽,平日又温柔没脾气,朋友大多也都喜欢和她在一起。是她见着妹妹太过孤僻离世,自然是有事没事就把她往人群里面带拢。紫菱忽然觉得就是绿萍以前的这点好意,都是为了现在给她这么大的难堪。 有点伤心了,本是兴奋的一直高昂起来的声音也低了下来,“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没想过要跟绿萍抢的……是绿萍说了不爱楚濂……我才……你们还是在怪我吗?” 楚濂听到这话,再看她都有些瑟缩的身体,眼里就开始冒起了寒光,似乎连多年的兄弟也不能伤害他的小新娘。上前把她抱在怀里,厉声说:“你们到底什么意思?是来参加婚礼的就别给我捣乱!大家相交这么多年,我是什么人你们还不清楚,要是只是因为紫菱爱恋我的原因,我怎么会不管不顾绿萍!是她自己不要我来照顾她的!与我何干!与紫菱何干!你们不要因为受伤害的就只是她!我和紫菱因为她吃了多少苦头,才有今天!你们知道什么啊!”眼神直视绿萍所在的车厢,“我不知道是不是某些人心里后悔了才又来拨弄是非,可是我不希望在这个对我人生最为重要的日子里,你们做些让我们这么多年友情都会蒙尘的事情!” 楚濂目光复杂,缓缓地问出来,“绿萍,你说是吧?” 绿萍在车里其实一直都在想着之前的事情,何继在告别之前用很是诡异的语调跟她说了声‘再见’。看的两家妈妈又是一阵调笑。这个再见到底是什么意思。绿萍一直都没想通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根本就没听到楚濂的喊话。 楚沛也是一直冷眼看着他们戏弄自家哥哥嫂嫂,没有太多不喜也没有上前阻止的意思。这场婚礼在他看来本来就是两个背叛者的结合,如若不是一方是自己的亲生哥哥,撇不掉的血缘关系摆在这里,还有怕惹得爸爸妈妈再一次伤心,他才不得不从中斡旋。秉着跟雨珊一样直接的性格,他也是要很不屑的。现在楚濂又想把大家注意力引到这个已经不想站在人前的绿萍姐身上,真是叫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哥,今天是你结婚啊!大家都不过是为了给你们祝福才不远万里的赶过来,你这么说话不是要寒了我们所有人的心吗?难道我们到这里就是为了看你一个笑话?还是说,你们俩的感情连这么段路都走不过去了!” 连自家弟弟都不站在自己这边,楚濂的声势就弱了下来。暗咳了几声,“咳。是我说错话了。对不起大家……”看了看身下紫菱的小身板,又怜惜的说:“你们看紫菱这身子骨这么瘦弱,怎么能背得起我啊!还是我来抱她走一遭吧!”顿了顿,“给你们戏弄这一回,再过分了,指不定以后你们还要结婚的呢……” 这好言恶语外加威胁一起出了,本是冷场下来的氛围,也不好尴尬下去。众人嬉笑了一番,都把这个话头揭了过去,哄闹了看‘新娘’抱‘新郎’喽! 一群人一直闹腾到夜深,整蛊的这对新人一身精力都快散尽了,还欲做个全套的要回家闹他们的洞房。楚濂和紫菱的脸顿时拉得比马脸还长。还是绿萍好歹看不下去,各处劝了劝。这个响彻上海名动一时的婚礼,总算是拉下了帷幕。楚濂和紫菱的婚姻也即将正式开始了。 51、番外 当蜜月成觅月 结婚之后最令人期待的会是什么? 答案当然就是――蜜月了。 “蜜月”这个词,最早产生于公元前500年的英国。当时的英格兰还处于较原始的蛮荒时代。在多顿族中流行“抢婚”,即任何一个多顿青年男子都可以抢一个自己中意的姑娘为妻。为了避免这种尴尬,于是不少男子将妻子抢到手,就迫不及待地携新人外逃,过一段隐居生活后再回来。然而很多外逃夫妻游荡于荒山野岭之间,食宿都无着落,能够活着回到家乡的很少。后来,外逃的人中有人认识了蜜蜂。当时的英国野蜂随处可见,蜂蜜唾手可得,旅途中的人们纷纷吸吮蜜汁来充饥。这一发现逐渐被流传开来,抢婚外逃进入山野的男女青年,便纷纷以蜂蜜充当食物,终生厮守。到了公元前4世纪左右,多顿人“抢婚”的风习危及了社会秩序,迫使多顿首领不得不作出规定:凡成婚30天以上者,不得再卷入抢婚之列,并发给新婚对牌,以备查验。从此以后外逃的新婚夫妇多在30天以后自动回到家乡,过上平安的家庭生活。而他们在外面度过靠吸吃蜜汁为生的30天,久而久之被人们称为度“蜜月”,后来演变成了新婚度假的代称。(产自雅虎知识堂) 这个习俗成为了很多现代新婚夫妻增进感情的一个渠道。也是对现在忙碌生活的一个补偿的漫长又来之不易的假期。大家可以在这个时候看尽平日想看却又没时间看到的风景,也可以选择给自己一个休养生息的大好时机。紫菱和楚濂毫不犹豫的就选择了前者。以前全家人的旅行虽然有亲情滋养的快乐,但是对于第一次尝试两人世界的二人还是很快的陷入到自由的幸福里。 虽然在婚前为了这个问题也引起了很大的矛盾,但是最后汪爸爸提出的建议完美的解决了这个困扰。谁也没规定蜜月就只能在外面待一个月是吧。两人最后是决定把想去的地方都玩遍了再回去开始新的生活。 两人的行程是由紫菱一手设定的。紫菱对这个世界都是充满了美好的幻想。在她还徜徉在书的海洋文学殿堂的时候,就一直期待有一天能够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走遍那些传奇人物行过的路程。世界之大,先人笔下的每一寸土地都充满了灵动的气息,要说一次便走完,是很不现实的。所以紫菱体贴的选了几个极具代表性的地点。 看过三毛的《撒哈拉的故事》的人,都会爱上那个世界上最干涸的地方。三毛感性的呼唤――“撒哈拉沙漠,在我内心的深处,多年来是我梦中的情人啊!”这是书里描述的三毛和荷西生活在撒哈拉留下的最美丽的爱情写照。也有人说过那句最浪漫的情话――“世界上本没有沙漠,只是我每想你一次,上帝就落下一粒沙,于是就有了撒哈拉。” 紫菱想着,和楚濂在撒哈拉的沙漠里像三毛和荷西一样展开一段荒山夜游,楚濂开车,带着她在夜色的沙漠里寻找前行的路程,两人相依相偎,银色月光下缠绵的两个影子都胶着成一团。这是多美的场景啊! 可是现实和理想永远太过相悖。事实上,撒哈拉沙漠是世界上除南极洲之外最大的荒漠,位于非洲北部,气候条件极其恶劣,是地球上最不适合生物生长的地方之一。 两人风尘仆仆来到当年三毛曾待过的西属撒哈拉,正是赶上了撒哈拉的冬季,说是冬季却没有半点寒冷的气息。撒沙拉的烈阳顶在头上,白天出门会把皮肤都晒得生疼生疼。好不容易挨到月下山头,沙漠里的毒虫,又让两人苦不堪言。当然,这也是因为紫菱的天生浪漫情节,使两人的住处直接变为当地人家。当地大都是睡帐篷的,怎么防得住沙漠里斗大的飞虫爬蚁。 楚濂有些闷闷地不想说话了。就是怕一开口会忍不住把紫菱给臭骂一顿。没见过一个结婚蜜月旅行还这么找辛苦受的,真是有病……真是不知道谁家蜜月旅行还向他们这般到这贫苦地方来找罪受的。 紫菱还顶着最后一口执拗的脾气要去进行月夜探险。哼哼唧唧的从下午一直闹到了夜幕降临。 其实楚濂自车祸之后,便没有再开过车。每次手握到方向盘时总是会有一种莫名的心悸。害怕再一次失手,害怕再一次伤人。所以紫菱提出这个夜行的计划,他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了。不管她怎么耍赖撒娇,原则性问题是不可以退让的。楚濂自小就坚定地以楚父为自己人生的榜样,在楚家楚父就是绝对的权威,家里的大事都是由楚父一手拍板决定最后结果。他从小就看着爸爸那沉稳拿决定时的模样好生喜欢,现在有了自己来发言的时候,当然不能错过机会。 没想到紫菱脾气跟楚妈妈的脾气相差甚远。楚妈生气不过就自己坐一边,恼恼父亲之后片刻便把先前生气的原因给忘到脑袋后面去了。紫菱却是脾气一上来,也不顾外面危不危险,也不思考两人现下正在甜蜜的蜜月期,一个人气冲冲的就离开了房间。 等到夜半也不见她回来。楚濂在床上辗转反侧良久,不得不再拖起疲惫了一天的身体,出门去寻找她。 “紫菱!紫菱!”楚濂由漫不经心的小呼几声到越找越是心急。 村子里四处都寻遍了,甚至惊动了整个小村的居民们。村长用蹩脚的英语问明情况后慌忙召集了所有村民帮着他一同寻找。 沙漠里的黑夜可不比城市,眼镜蛇、沙狼、甚至是蜥蜴、植物,到处都潜藏着可能伤及生命的危机。他的不劝阻和紫菱的任性带来的后果是无可估量的! 年近百岁的老村长蹒跚着步子一边指责他,一边指挥着其他人到各个可能的地方去寻找着紫菱的身影。可是发动了这么多人,还是不见她。 楚濂的心已经悬到嗓子眼了。他后悔极了,不该跟她一起来这个鬼地方,不该让她任性的选择离开城市住到这里,甚至还不该不陪她出来一起走,至少要死还可以一起死掉,不用留下他一个人接受大家的怒气。他丧气的开始胡思乱想。 白昼的来临并没有带来好消息。紫菱的下落还是不明所踪。楚濂一晚上的提醒吊胆,几乎是睁着眼看着天色由墨黑一点点发白。他看着晨星一点点被白昼的光芒所淹没,看着那半悬的明月低垂,看着那轮光亮的红日冉冉升起。看着看着,眼里就凝聚了泪光。 他好像在一夜之间看过了生死,看过了轮回,看过了沧海,看过了桑田。 早上还是村长派着寄宿这家主人的小儿子叫他一起再到村子近处的沙漠里找找。 主人的儿子叫阿莫里,长得很精神,有着阿拉伯人特有的俊秀,明明才8岁,却跟个小大人一样可以跟他父亲一起去沙漠狩猎羚羊。他有个妹妹,一个7岁的小女孩,却已经跟大她20岁的男子定下婚约,只等她到了12岁便可出嫁。主人的妻子也就是阿莫里的母亲才22岁,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和小女儿在另外一个离得比较远的帐篷里,平时出门都是蒙着面,只露出两个乌溜溜如泉水般的大眼睛。主人是典型的阿拉伯人打扮,头上包缠着一圈头巾,留着络腮大胡子,年纪最多也不过三十出头,说话声音亮如洪钟,会一些英语,在这里也算是受过教育的高级知识分子。 也不知道紫菱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这家人见到他们这种纯正的亚洲人面孔都很是欣喜,待他们也很是客气。把家里最好的帐篷都让了出来,铺的都是平时大节庆才拿出来的大红地毯,着实让他们受宠若惊了。 刚见到这样的家庭时,楚濂心里其实更多的是大为惊诧,都已经到了文明社会,居然还有这么蛮荒的生活方式,这么原始的嫁娶习俗。再一深思,才觉得这里真是落后。以前只听说非洲是被上帝遗弃的土地,并不以为意。真见到了,才发现自己接受不了这么脱离了现时所有文明与科技的地方。 可是就是这些他并没瞧在眼里的人们,都尽心尽力的在帮他找寻着他的妻子。 对,是妻子。从在圣坛宣誓的那一刻起,紫菱的未来就和他的未来紧紧联系在一起。他不能自乱阵脚。紫菱一定会在某个地方等着他,就像很多年以来的一样。 这一次,换他来把她找寻归来。 ――――――――――――――――――――――――――隔开 一天…… 两天…… 本是坚定下来的心又开始动摇了。沙漠里一个弱女子的存活率有多少?时间越长,心里越凉。楚濂实在不敢去估算了。眼里布满了鲜红的血丝,头上甚至都急得两鬓都滋长出了白发。如果不是村长制止了已经快失去神智的他,他只怕早就冲到沙漠里恨不得就干脆和紫菱一起留在这片土地算了。真是恨不得啊! 这个村子里连基本的通讯工具也没有。外面的世界都不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些什么事。 三天…… 四天…… 五天…… 第五天的夕阳里,一辆路虎的越野在落日的余晖里慢慢驶进了村子里。 车上跳下来一个人。 鲜活的面孔,得意的笑容,明亮的双眼……紫菱换了身当地风俗的白色大袍,头上还裹着一个大的头巾,露出了娇俏的小脸,见了他,便笑了跑了过来抱住了他。 还不待他反应,便兴奋的说:“怎么样?想我了没有啊?我跟你讲,我实在是太幸运了!这几天我跟夏扬一起逛了周围的好几个村子,见到了好多只有书上看到的风景!我居然碰到了中国人!夏扬就是我们中国到这里来的研究员哦!他对这里可熟悉了!……我们还吃了现杀的羚羊肉,真的是沙漠里野生的羚羊哦!……我还一起参加了纳西亚的婚礼,我跟你讲过没,这里的女孩都是好早就结婚了的。纳西亚才11岁呢!还是个小姑娘居然就嫁人了!……还有还有,婚礼上面居然还有奴隶!真的奴隶你知道吗?活生生的诶!跟三毛书里讲的一模一样!我真是太开心了!选择来这里真是来得太好了……” 她一个劲的想把这些天的所有经历都告诉了他。连气都舍不得喘,话就跟炸豆子似的噼里啪啦一股脑的全出来了。也没看到楚濂看她的脸色越来越危险。 他在这里担心得只差没死掉了,她居然只是一直在游玩? 车停稳后下来的是一个英俊的年轻男子,只怕这就是她口中的夏扬。 很好……蜜月期间就可以抛下他跟陌生男子离开……很好…… 楚濂把她推出怀里,眼里尽是凌厉的冷光,几乎要声嘶力竭的吼道:“我在这担心后悔得只差没冲到沙漠去找你,你居然就和一个陌生男子去逍遥快活?你有没有脑子啊!你就不知道我会担心你啊?!这可是人命!人命!你知不知道!” 紫菱这才停下话语,有些呆楞的看着这个迸发出滔天怒火的丈夫。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离开是怒气冲冲的不告而别…… 眼里不自觉的就流下了泪水,这时才看到楚濂满身都是狼狈的样子。 “呜呜呜……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让你担心的……我当时是真的很生气……可是出了门我就后悔了……本来想回去再跟你认错的……结果刚好遇见了夏扬……夏扬好心的说要带我看看真实美丽的撒哈拉……我看你并不喜欢出门才跟他一起去看看的……我不知道你会这么担心我……”紫菱泣不成声。 那位名叫夏扬的男子走上前来,先是伸出手想跟楚濂握手,可是楚濂连抬手的意思都没有,才悻悻然的把手垂了下去。自顾自的做起了自我介绍,“我叫夏扬,中科院的一名小小研究员,是中国特派到北非这边研究建设的。在这里难得遇见亚洲人,更何况还都是华夏儿女。我一见紫菱就太兴奋了,她又很想看看这个美丽的沙漠,我没顾得上问她有没有同伴就把她带走了……这都是我的错……你千万不要怪责她啊!” “对呀……我真的是不记得了……楚濂……你知道我就是一个马大哈……我做事情太马虎了……我对不起你……”紫菱一边抽泣一边说,“我不应该只顾着自己……不应该、把你给忘了……我真是太笨了……” 楚濂愤怒的嗤笑了起来,“哈哈哈……一起来蜜月的你连老公都可以忘记……这是你的悲哀……还是我的悲哀啊?我们这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就是来给人看场闹剧……哈哈哈……亏我还跟个傻子一样……哈哈哈……我才是个傻瓜……” 围聚在周围的村民们看着这两位客人一个笑一个哭,都以为是喜极而泣大喜过望。在一旁叽里呱啦的发出喜悦的和声,配着着将夜的沙漠背景,看起来到底是一幕初演的喜剧呢?还是一幕满是心酸的讽刺剧? 52、第六章 今日相逢落叶前(三) 婚礼结束后,接着几日便都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夹杂着阴冷的寒风,人都想闷在家里,快要发酵了。 家里倒是恢复了往日正常的宁静。那些为婚礼而特地准备的礼花彩带把偌大的别墅变成了一派粉色和紫色的世界后,绿萍就觉得眼里的血压直线上升。这个世界纯粹且只停留在紫菱人生价值观的欣赏层面。清理完这些繁复的累赘之后,整个世界都整洁清静了很多,甚至连空气里那些浓的发稠的甜腻也一并少了去。深冬之后的上海还是多了些早春的味道,厚厚的围巾下面的脖子都开始能抵抗冬风的肆虐,温暖的种子已经勃发。 房子里现在常住就是绿萍和张妈。汪展鹏繁忙的日子越来越多,似乎连在家露个脸都成了奢侈的事情。而舜娟在参加完紫菱婚礼后,大是觉得神清气爽,全身的毛病都舒爽个通透,立马就要求回家休养。这这个急切劲头让不知晓的还以为就是这母亲为了让女儿老实结婚耍出来的苦肉计呢。 可是绿萍还是紧张的仔细问了医生,医生看着她的病例琢磨了好一会儿,抬起头看向她的时候,面上颜色有点晦涩,并不赞同舜娟这么早就离开医院。好歹把她劝留在医院,倒是见到了出乎意料之外的一个人。 “汪夫人,你要多看看那些让人保持心情愉快的书!那些本就不吉利的作者写的书,还是不要看多了徒惹伤心吧!” 费云帆的声音醇厚稳重,磁性的嗓子里慢慢又带着点紧张的传出病房。绿萍本是推开门的手,就停放在门上。 舜娟最近也不知怎的,就迷上了民国时期的战乱文学。作为喝洋墨水回家的一代大家小姐,她是新接触到这些与国恨家仇爱恨游离亲密相关的故事,就投入了满身的心力。看张爱玲的时候,她是忍不住就对里面人物的命运唏嘘,又要哀恸张爱玲的身世坎坷。看萧红的时候又为了她的几个倾心相爱的爱人到最后死去却是天各一端难过泪流。医生说过对病人的情绪要好好控制,起伏不得太大。所以绿萍交代了张妈之后,把这些书都给她收回去了。 没想到,居然手里还有?这都是哪来的? “你要是再一边看一边伤心,那我可不会在听你的给你带书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们家这个大女儿管你管得都跟国宝级熊猫待遇一样了……”费云帆一口一个抱怨,“要是被她知道我给你看这些,准是不会让我好过……你一看起书来就连我这个客人都顾不上了!真是典型的过了河就拆桥……” 舜娟随口就虚应他几声,“不就是叫你带几本书嘛!还这么多抱怨!我都没怪你原来想老牛吃嫩草对我女儿图谋不轨,好给你几个补偿改正的机会还到这里叽哩咕哩不得停!我又没叫你来……这不是你自己要对我表示抱歉才来的嘛……” “那你也不能就这么对我完全不客气啊……” 说话声越来越小,想是费云帆刻意压低了嗓子,估计不外乎肯定还是些埋怨的话。 看来这小费叔叔果然不是吃闲饭的。这么快就和舜娟打成了一片。让本来对外人总是端出一副大太太形象的舜娟能这么快放下心防……应该怎么说呢……这个情场浪子,也不算完全浪得虚名嘛……不过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舜娟妈妈还不知道到何年何月才能意识到他的这番‘道歉’,才是真正的图谋不轨呢…… 绿萍把轮椅调转了头,一双杏眼弯成新月,嘴角向上轻扬起。 ………………………………………………………………………………隔开……………… 既然舜娟这边暂时是有人自愿的去照顾服务,想必是肯定不会给她不注意照看好自己身体机会的。那就给自己腾出更多的时间,来做一些一直都想做的事情了。 汪氏企业的现任总裁是汪展鹏。现在的汪氏集团是由当年的汪家擎天公司和舜娟家的朗日集团合并而成的。当年的那场合并,算是惊动了半个中国商界。老牌的朗日世家驰骋在外滩多年,虽然到了改革开放时期由于底下盘根错节枝枝丫丫太多,导致整个集团的发展处于停滞甚至说倒退的状态,可是百足之虫尚且死而不僵,就更何况这个盘桓在上海滩多年的老牌世家。 按道理来说,汪家和朗日的结盟,应该算作汪家自愿的就加入了朗日这个集团之下,作为其下属公司来服从总部的一切号令。可是还没过两年,汪展鹏一步步取得了舜娟和她父亲的信任,慢慢就挤过了舜娟家的那些旁支亲戚们,坐上了执行总监的位置。 然后利用自己曾担任过外交官的优势,保持着和政府有好的合作关系。多次在由政府主持的几项大型工程中脱颖而出,一举拿下这些年上海市建的大部分案子。 汪家二少爷的能力和风度,迅速的盖过他靠妻上位的流言,成为这个城市的有一段佳话。 而后曾有一段时间因其作风问题,引起舜娟父亲的不满,想收回公司决策权。汪展鹏却在这时候能够体现自己的一代枭雄的气势,断然放下了众说纷纭的第三者,继续和舜娟相敬如宾的生活,一直至今。 …… 这就是世人眼里的汪家当家人,现代商坛的一代传奇人物。有着俊逸的外貌,勤恳踏实的上进心,然后还是典型的居家爱妻疼女二十四孝的好男人、好老公、好父亲。 在网上浏览了很久的信息,从中筛选出来的就是这些了。汪展鹏对媒体的操控比她想象中的高明很多。传言有褒有贬,褒大于贬,这样的人有血有肉,不会给人高不可攀不可触及的感觉。相反人谁无过,有过污点却能改过自新的人,才会让人更觉得亲近。 不得不说,他给自己在公众塑造的形象真的很完美。 绿萍嘴角挑出一个略带冰凉的微笑。前世就见惯了这些所谓的商业巨子一个个带着面具做人的各种高超手段。利用最好的利器来为自己牟利,这是每个人的最终目的。 能够想明白这个,问题就变得简单起来。媒体永远是一把双刃剑,在能伤及敌人的同时,把握不当,也会给自己带来致命一击。把握好其中的尺度,玩转公众的眼球,把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漏痕迹的展到世人面前,这个把戏,不止他一个人会使呢…… 想到这里,拿起托雨珊新买的手机,和用她身份来新办的卡,拨响了存入不久的一个号码。 “王叔叔,您好!”绿萍的声音乖巧可人也带着些许急切,“上次您说的那个我需要听一下系统的管理学课程的事情、现在我可以去向那些老师学习么?” 电话那头王孟庆还在因汪展鹏突然执行的调职令而多出来的事务忙得焦头烂额,公司办公用品几何、每日损耗多少、行政方面的这些琐事本不需要他这个总裁特助来打理的。自从汪氏合并朗日,自己手里握的权利一天高过一天,因为公司主要政策和发展方向上的问题与汪总裁的分歧也越来越大。到了近几年,明显已经能感觉他为了防范自己在减少自己对公司大事上的发言权。 特别是自上次绿萍来了公司之后因为他隐瞒舜娟病情的事自己态度强硬的询问了他,初始保持绅士风度的汪先生还解释为怕公布病情真相会影响公司股票,这也是为各位股东和公司员工的福利做考虑。自己顺口问了句,“那您最近总是没时间回公司就是为了汪夫人的病情么?”他倒是好意思的直接就点了点头。想到绿萍说起的‘爸爸还得为公司的事情忙碌,连照看妈妈的时间都没有……’,不由觉得好笑,故意问道:“可是听小叶说每次文件都是送到一个咖啡厅给您?”他也不怕尴尬,只是语气变得冷淡些直接的回答一句――“这就不是你应该管的了。你是我的助理,就只要做好你助理范围里的事就好了……”好一个做好自己范围里的事就好了……调职书下来,自己果然只有做好自己范围里事情的时间,连公司最近的发展项目都一无所知了,这是要把他踢出局的前奏么? 接起电话听到绿萍的声音,王孟庆有半秒钟没反应过来,电话空白了几秒才慢慢答道:“哦……是绿萍啊……” 想了想再接着说:“上次我已经帮你问了问那些教授,有一位现在暂时不在国内,还有两位最近也是赶着做一项学术研究,可能暂时都挪不出时间来了……” “不过,倒是s大的许教授推荐了一位从哈佛特聘回来的经济学者,他虽然年纪轻些,可是他的研究成果都是时下最新的也是最热门的经济理论,对接下来几年的经济走向有很大的指导和帮助,你们年纪相近,听一下他的课程,可能也会有很大的帮助!” 最近哈佛的学历很好拿么?绿萍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疑问,不过她的目的本来就不是在这学习的课程……有些恶劣的弯了弯嘴角,很是轻快地答道:“这样么……那很好啊!我主要是想能尽快帮到爸爸分担下压力,也可以让妈妈不为我的未来那么担心,王叔叔给我的建议肯定是最好的!我就去听他的课程好了!这个时间是什么时候呢?地点又是在……?” 王孟庆听她这么说,紧皱起的眉头也舒展了些,放下手里的笔,放松的活动了下颈椎,笑着说:“小鬼头!你就知道恭维我!难道还像小时候想要叔叔给你巧克力做奖赏啊……时间……地点……” 边说着就舒缓了僵硬很久的背部肌肉,靠到椅背上,合上眼睛,声音有些悠远,“不过,你是需要快点成长了……得帮你爸爸、分担点啊……” “呵呵……”绿萍笑出了声,“有这么急吗?我也不是天才啊……这是需要过程的……再说,爸爸肯定是不会放心我现在这个什么也不会的样子就到公司帮倒忙的……我还得需要学习很多东西啊……王叔叔,你得帮我哦!” “帮你吗?”王孟庆轻语,“也许是得帮你吧……” …… 挂了电话,绿萍拿起手边刚泡好的咖啡。微凉,苦味更甚。曼特宁是前世的她在工作的时候最喜欢喝的,香醇,甘苦重,疲惫的时候浅酌一口,满身的倦意都会清减很多。 上次跟张妈提起要换这种咖啡时,她还很是大惊小怪了一番,说是大小姐明明最喜欢喝的是摩卡,喝了这么多年,也最是喜欢张妈泡的,怎么病了一场之后连口味都变了。 她只是笑笑,摩卡的优雅不适合现在的处境啊…… 53、第七章 一冬园树尚开花(一) 特地等到汪展鹏回家的这一天,绿萍才乖巧的告诉了这位父亲,自己想去学习一下系统的经济学课程。 汪展鹏视线下的大女儿,还是一如经年的沉静安雅。这样的女子,若不是在舞台上真是看不出来她对生命的如烈焰般存在的活力。舞台上肆意张扬,魅力天成的弗拉明戈女郎,可以轻易就抓住所有人的眼球。她明艳如火,娇丽如花,她的生命在舞蹈里燃烧出像凤凰浴火的光华。一场车祸,改变的不仅是能让她绽放的舞蹈生涯,连气质都比以往更冷艳三分。眼底少了娇小姐的不谙世事,多了几分看尽苍生的凉薄。 绿萍这样的改变,汪展鹏一直都看在眼里。 总的来说,这种改变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对于继承人的问题汪展鹏一直没有想很多。首先,自己本身就还在壮年,现在说退休还言之过早。大权在握的生活自古以来就是难言的诱惑。再则,本来也无心把事业交到这两个女儿手上。大女儿绿萍虽然聪慧,却一心只在舞蹈上,而且她自小便是由舜娟一手带大,性格处事行为习惯多从她妈妈。就算与舜娟结婚多年,汪展鹏对舜娟的性格还是处于多加包容忍让的状态下,若是把自己亲手扶持起来的事业交到她手里,总是有点落入旁家的感觉。所以绿萍喜欢舞蹈,他愿意给她组建一个工作室,可是却从未向她提出要她学习管理上的要求,这样就很好了。而紫菱,自己虽然很是喜欢这个小女儿,性格也多是像自己。可是她天生就是个梦想主义者,而且对商场本身就没有很好的敏锐度,也没有作为上位者的魄力与大度,终究也是成不了气候。 午夜梦回的时候也有觉得遗憾。自己这一辈子辛辛苦苦、兢兢业业、勤勤恳恳,这么多努力才换来如此大的家业,谋划半生,却失措在后继无人。也算是老天爷给自己开的一个很大的玩笑吧。 而今,绿萍有心到商场。凭她的聪敏机智,要学会在这里融会贯通肯定不会是难事。对于继承者这个问题,倒是有了解决。怕就怕,绿萍跟舜娟的感情重,反而在自己这里不好掌握。 近些日子的绿萍很听话,也比以前多了分对自己的依赖与亲近,这倒是件好事。如果这般发展下去…… 见汪展鹏听了自己的话之后就直接陷入了沉思中,绿萍越加低眉敛目,眼里的锋芒尽收,换出哀伤的神色,很是柔弱的轻声说到:“爸爸……你是怕我会做不好丢你的脸吗……” 汪展鹏从高处俯视下来绿萍瘦弱的身体似乎在颤抖,话语里的失落与悲伤令人也不自觉的就跟着她一起伤感,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用深沉而浑厚的语调说:“爸爸怎么会怕你给我丢脸……你一直都是爸爸的骄傲啊……” 像是斟酌了一下才接着说:“其实,爸爸是担心,你突然接触商场这个复杂的社会,会接受不了……要知道,名利场,是非多。善恶都不比你在艺术世界里见到的那么纯粹。爸爸是担心你呀……所以这么些年来,爸爸并没有勉强你和紫菱学习什么从商之道。在这件事上,我跟你妈妈的分歧也很大。她一直都觉得你是能够在所有领域都能做得尽善尽美的,就像你在舞蹈界这么年轻就拥有一切一样。可是爸爸不这么觉得。你和紫菱都是在爸爸妈妈的羽翼下长大的,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挫折,也没见到过真正的人心险恶。当然,这也有爸爸的私心在里面。我希望你们一辈子都是生活在童话里的小公主,只要幸福快乐就好了……” “可是爸爸……我已经失去了作为一名舞者的资格……”绿萍插到他的话语里,抬起头一双明眸里盈盈两汪泪水,清亮的眼里不见往日凉薄,“也见到的、所谓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难道这些都是公主的童话生活么……我想变强……想像爸爸一样独立勇敢坚强……想能够帮你分担一些……见你每天都这么辛苦,我也是会心疼的……” 汪展鹏暗忖,是不是自己顾虑太多了。这个女儿明明就是一副爱断情殇伤心欲绝的样子,好不容易走出了阴影肯换个方式来生活。要是连自己这个父亲都不给她一条路,在众人眼里恐怕……几经思量,终于还是,“哎……”长叹一口气,才缓缓的说:“这场车祸,受伤最深的就是你。绿萍,爸爸知道你的难过……现在紫菱和楚濂也已经结婚了。你愿意把心思都放到工作上来为我分忧,我当然是高兴的……记住,一个强者是不会轻易被感情的挫伤打倒的!爸爸相信你!” “这样,你先去学习一下你说的这个课程,课程结束后,就到公司来当爸爸的助手!咱们上阵父女兵,一定可以所向披靡!到时候再在这上海滩掀起一道由咱们汪家带来的新潮,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汪家的好儿女是不会轻易被命运打倒的!也不会轻易就像命运低头!改变人生的力量,一直都是在我们自己的手里啊!” 汪展鹏到绿萍面前蹲下身,笑得挚挚,紧力的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用自己的温暖来给她一个肯定的信心。 如果不是知晓他的为人,只怕所有人都会被他这副样子被蒙骗。这样一个体贴温柔的父亲,怎么不让人‘感动’‘尊重’‘热爱’呢? 绿萍眼角顺势剥落一滴泪,眼里的忧郁散去一些,用尽全力的点了点头。 ――――――――――――――――――――――偶是善良的分界线 得到父亲大人首肯后才来听课,这是作为一个乖女儿很应该做好的。 不愿要司机接送,便约好了雨珊到周五下午才得空去s财大。 天气晴朗,神清气爽。 雨珊这星期到外地出差,中午才回来,风尘仆仆的样子,背着一个大背包,围巾被拉扯得一边长一边短,大衣的扣子也是马马虎虎的只抿好下面三颗,及肩的短发毛茸茸的搭在围巾外边,嘴里跑急的喘气冒出一个个白色的气团。两颊上像是涂了层厚厚的胭脂,也不知是冻的还是热的通红通红,额,非常的有、喜感。 她一进门很是自觉的给自己倒了杯水,边含着水边对着一旁的绿萍说:‘绿萍姐,你这么急召我回来……到底是为什么事情啊?要是急的话,我们这就走吧!……我才下飞机就直奔你家,行李都带来了!” 这个丫头,不管何时都是这般活力无限的,绿萍放下手中的报纸,笑着说:“你先别急,休息休息咱们再出发好了!你送我去一趟s财大好不好?” 擦擦嘴,还顺便哒哒嘴巴,雨珊扭动下肩膀自然的说:“我没事啦!又不累!难得你主动找我,我开心还来不及呢!咱们财大干什么啊?难道他们需要表演嘉宾……” 绿萍一顿,随即接着说:“不是呢……是我想去学习一下……” “学习?”雨珊有些惊讶,道:“那里都是一堆只会跟数字打交道的榆木脑袋啊!你去跟他们学什么啊?” 绿萍不接她的话,只是看着她的歪着头浅笑了起来。 “神神秘秘的……”雨珊嘟嘟囔囔,语气里就带着点娇嗔和抱怨,“你们一个个都把我当小孩!什么都不告诉我!” “哦?”挑眉道:“还有人也是神神秘秘不告诉你事情吗?” 把背上的大包随手扔到沙发上,再重重的把自己也摔了上去,四肢都舒展开,像一只被翻过壳的乌龟,雨珊没好气的说:“还不就是楚沛那个混蛋!我上次好心的问他紫菱和楚濂的蜜月怎么样了,游到哪一站了!天知道我真只是对他们去的地方比较向往罢了!楚沛居然对我说什么他们的私生活要我少去打听……好像我成天就盯着他们俩不想让他们好似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他就是个打狗的包子!不对!活该被打的狗!”说到气愤不已时都握紧了拳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绿萍蹙起眉,私生活?少打听?这两个人的婚姻,就算不去打听也会有问题传来的。还不是蜜月里那点事,紫菱安排的行程表基本上都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地方,楚濂刚开始还有耐性迁就一下,这漫长的几个月的游程,两个人还不闹死……这些话说出来的确也是不好听,楚沛从楚濂那里听说了什么话,怕是担心雨珊传到自己这,两家对于这场婚事本来就颇有怨言了,再被他们这么折腾几次,谁都会受不了……楚沛自己是个老好人,两边都做不得声,连雨珊这里都说不出苦楚。真是可怜透了…… 清了清嗓子,好声言道:“他也是没办法啦!都说要你体谅下人家!他可怜巴巴的夹在他哥和你之间。本来你们也是没什么好交集的地方,可是你的一颗心都放到我这里以后,你看看你对楚濂的态度恶劣得那么明显……公道自在人心。他和紫菱都结婚了,也就不要再纠结于过去那些事上面了。你看,我都早放下了,为什么你还放不下呢……”顿了顿,再说:“就算大家都知道你就是这么直爽的性子,问那样的问题肯定也只是为了关心他们,可是你要人家楚沛怎么答你?说好吧,那你就会往细处去问,说不好吧,你百分之百就会幸灾乐祸……哎,你们俩恋爱就恋爱,是不应该去操心其他人的是是非非。要想着去玩那些地方,以后咱们自己去就好了。不去打听别人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这样想的?”雨珊两眼瞪起,呢诺着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不知道还有这么多问题啦……而且,还有小姨那里也是的。我要她不跟你爸爸来往了,她都不听我的。要她来给你妈妈道歉也不肯。每次打电话接电话都神神秘秘的。你们好像都这样,有秘密都不告诉我,我肯定也是会难过有脾气的嘛!”说着说着又变成了理直气壮。 沈随心也开始有秘密了……这倒是有点新鲜。以前的沈随心很简单,刚毕业的美院学生,如同白纸一样,一个眼神就会让人看透她的想法,当年是汪展鹏在这张白纸上留下了浓艳的一笔,改变了她的一生,而现在,这张白纸也已经染上了岁月的晕黄,白皙不见,还铺满纤尘。让人再也不能轻易去探究她的心里到底怎么盘算的。 绿萍沉思片刻,又看着已经忙着吃起几上点心的雨珊。笑了笑,这个孩子秉性,谁舍得让你操心哦…… 磨蹭了大半小时,休息也休息够了,才换好行装出门。 ………………………………………………继续分开……………… s财大始建于1917年,近百年的历史让它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又不会太过垂老而跟不上时代前进的步伐。它是我国最为悠久的高等财经学府,有老一辈教育者的辛苦开拓,又有新一代继承者的勤劳守成,这个学校会给人一种沉稳踏实的感觉。 它坐落于上海的老学区杨浦区内,临着的便是同济和复旦,在这两所大牌名校中间,它一点也不会显得突兀或不堪。就像是马寅初老先生题词的校训“厚德博学 经济匡时”,寄意于学子品德敦厚、学识渊博、经世济国、匡扶时局。德行高尚的翩翩君子,达便济世天下,穷也铮铮傲骨。 行进这所百年老校,入目便是绿草茵茵,树影婆娑。仿佛冬日的寒冷刻意遗忘了这个尘世之外的地方。暖阳在头上高悬,夹杂的是沐浴阳光后温暖的冬风,吹到身上身子骨都变得酥软些许,却更能激起斗志和精神与这佳日相竞好。 沿着满是民国气息的长廊往前走,明灭间隔扑打在地上、栏椅上的阳光像个调皮的孩子,乐此不疲的玩着相谐百年的游戏。 雨珊刻意放慢了行走的速度,推着绿萍静静的穿过这一道道沉淀下来的风景。光影斑驳的时候,两个人的影子一下在身前,一下又落到身后,逗趣的跟着它也跳跳踩踩。还是改不了骨子的那点好动。 绿萍突然开口打破这片静谧,说:“雨珊你是知道我跳不了舞了吧?” 雨珊停下步子,抿抿嘴,想了一下才答:“我不知道……那个医生不是说能治好么!要是他是蒙古大夫,敢骗我,我就带上楚沛去揍他!” 敢情楚沛是你们家养的恶犬了?绿萍有些无语,这孩子怎么可以这么天真,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这么大的。明明看起来也是挺机灵一孩子,没被拐走骗走真的是很幸运的事……想着便抓起身边的手,用力的拍了拍,也算对养大她的沈家兄长致以深切同情了。 雨珊是不明其意,还乐呵呵的接着说:“你不要太被我感动了!我也会害羞的啦!” “好了好了,”绿萍打断她的‘羞涩’,“我们还是先赶去听完课再说吧!” 哼哼两声,有些不满,还是加快了速度。 一到教室才发现慢慢的小礼堂大小的教室里密密麻麻都坐满了人。而且这类经济分析课,听课人士居然还是男女各占据一半江山。大学课程,男生听课多为看美女,女生则是为了欣赏帅哥。有趣的课程算是男女皆爱,可这肯定不包括看似枯燥的经济学吧?实用性也不算高。 不过是一个年轻的归国海龟,就算有哈佛这块名牌作保,在经济学的领域也不过是个初生嫩草。还能有这么高的人气和凝聚力……这个老师,很有意思呢…… 绿萍目光落到讲台上,天生带了三分慵懒贵气的杏眼突然在惊诧里瞪得鼓圆。 54、第八章 一冬园树尚开花(二) 雨珊还在纠结着怎么能找到座位,转过头便见绿萍一脸古怪的表情,难得的是见她神色这么大变化,顺着她的眼神延伸至台上。“蒙古大夫!”大惊一声,更是往前挤了几步,扒拉开挡在面前的人群,再回头很是惊诧的对绿萍问道:“他怎么会在这里啊?” 没好气的翻个白眼,浑身优雅顿失,却多了几分灵动的脾气。绿萍模样有些恹恹,瞧瞧雨珊再看看台上,手放到椅栏上,无力的支起头,心里还不免腹诽,这真是打哪都会遇见这个冤神,医院里见到也就罢了,起码他是医生还算正常!好好的到个学校听个课都能碰见他,就真是大白天撞了邪了!老天爷要开玩笑也不是这么频繁的来吧?! 还是忍不住侧眼看到大门外,瞄了瞄保持湛蓝一片浮云两三的天空,很是怀疑,眼见着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这天上的各路神仙不是闲着没事就逮着她的糗样想来看戏?(嘿嘿……与神仙无关,与乃亲妈偶有关……这不是要给偶好女儿促一段良缘么……见怪不该,其怪自败!摸摸……) “我怎么会知道……”绿萍横眼看着台上还不知情的某人,说话语气就比平常多了点人情,带着几分怨气,道:“我又不是天天跟着他尾巴后面跑的,怎么会知道这人到底是哪里出了毛病,总是阴魂不散的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他不会就算好了你会来这里吧?”雨珊满脸狐疑,似是而非的又点了点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忙拉住身边一正奋勇向前见缝插针的钻来窜去的小巧女生,问:“台上的那个人是你们这里的校工么?还是医生之类的啊?这不是都快到上课的时间了吗?怎么教授还不来啊?” 女生一脸见到怪物的表情,拢了拢抱在怀里的书,语气有些不悦,答道:“你在说些什么啊!这是何老师的课啊!台上的不就是他本人么!他可是学校从美国特聘回来的客座教授!你连他都不认识还来听什么课啊!”说完就想甩开她的手,推搡了半天见她还没放开手的打算,没好气的停了下来,说:“就是你们这些外校来的,每次就为了什么钓金龟看帅哥,神经病样的来和我们抢座位!弄得我们正儿八经要听课的连个位置也坐不上……”右手紧了紧书,用左手拽下她的手,“把手放开啦!我可是为了这节课准备了好久,没时间跟你这里瞎耗呢!”忙继续前事,一溜烟就钻过几个人,到前面去了。 雨珊还有些发愣,傻傻的转过头,对着绿萍重复说:“何老师?” 跳开一步,手指颤巍巍的指着台前身影,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问“她说他还是这里上课的老师啊?” 绿萍本就仔细听着两人的对话,听女生一说便明白过来了。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还是回过了神。这世上本来就无奇不有,8岁顽童都能修完大学课程,何继一个20多岁的男人学个两种不同的学科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是这人在这个年纪能在这两个领域都达到让人称羡的高度,还是很难得一见的。只怕也是何家妈妈肚子生得好,生下这个儿子智商肯定是比一般人高了不少去。 见雨珊还一副接受不了的小模样,又觉得有些好笑,肯定的接下她的话,点了点头,答到:“她想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你没想错。” “他是、教、授?还是、学、这个变、态专业的?”雨珊说话有些结巴。自小自己读书就是静不下心的主,到考学的时候也只是堪堪上了大专的分数线,好歹学了自己喜欢的专业,又比常人在这里多了一点天赋,才多用了几分心思在上面,不然还得担心毕业后的生存问题。对于这种生来就是读书机器的强人,自然是崇拜多于厌烦的。若不是这样,只怕也不会喜欢上楚沛那个死书呆了。想到这脸露出些许小潮红。怕被绿萍看出来,呐呐的转移话题道:“他不是、那个医生的吗?我早就看出来他、他肯定是喜欢你的!” “什么?” 绿萍盯着她的眼神让她感觉都有芒刺在背了,雨珊眼珠子咕噜转了好半圈,倒是马上答出了自己分析得来的结果,“这个嘛!我肯定不是信口雌黄的人嘛!第一,何医生好像就只为你看病的。第二,他还很关心汪妈妈来着。第三,你在医院他就到医院里跑得很多,这不你最近去得少了一点,他马上就跟你一起转移阵地了!这要不是他预谋好了,就是你们俩的缘分是天注定的。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啊!”朝着绿萍走近了些,把她推到靠门的墙角处,也不再往前走了,慢慢的说:“既然是他上课,我们就不费力气往前挤了吧?我怕人多拥挤起来会伤到你……回头只要你跟他说一声,他肯定会乐意给你来个私人授课时间的!” 她笑得跟捡了很大便宜样,嘴巴都快咧到天上去了,得意洋洋的就歪着脑袋在面前,像只讨赏的小猫咪。 讲台上那人已开始讲课,绿萍被雨珊这所谓的分析都气得没脾气了。说她简单吧,看细节的眼光又比谁都毒辣,说她复杂吧,却是一点都不明白人心难测的意思。有气无力的瞪她一眼,不再搭理她。 这何继对自己无由来的照拂和迁就,也让她心里忐忑很久。其实很清楚的知道他对她的兴趣始源就是自己对他态度的与众不同。 若说,对舜娟天性的亲近是由于舜娟的伟大母爱的温暖,是自己期待已久才得到的母亲的关怀;对雨珊自然的宠溺是因为雨珊的天真可爱散发自内心,是自己向往已久的心灵最初的那片纯净,也是对紫菱失望之余再对姐妹之情的欣喜。其他的凡尘俗物,要不是与这两人相关只怕她都能做到书里的那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了。这也的情绪在一个阅尽千帆、看遍世事的老江湖身上,倒不是什么很稀奇的事情。要是放在一个年不过25的女子身上,就真是有点奇怪了。 更何况这何继还是能引起自己情绪波动的第三人。与这身体的前身无相交,来后也没过多渊源,自己却每每见他都拿不出好脸色。是个人都会估摸起其中的缘由。就不说这姓何的天生是只千年狐狸的料了。 明明是告诫自己很多次,这人并不是自己前世见到的那个主,就是一张脸比较像罢了,还总是忍不住对着他就来脾气。真是害人误己。平白勾起了他的兴趣,还让舜娟和他母亲也以为自己跟他就有了点什么,真是要命得紧。 锤了锤脑袋,总觉得一遇上这人自己就变得比平时蠢了三分。 心里乱七八糟的想东想西,一节课才45分钟,恍惚间就到时间了。被下课的铃声惊醒,还来不及阻止,就见雨珊已经兴冲冲的穿过人流挤到讲台那边去了。蹭过围在讲台一圈弱质纤纤正作淑女含羞请教学问状的几名学生,她硬是比旁人多了几分女中豪杰的气势。摇头晃脑的说着什么,何继也细细听着,随着她的手指过来,何继对着自己这处绽放了个如春风般温暖的笑容。看得这片女生“嘶”的抽气声和兴奋的惊叫声大为作响。这人果然属妖孽辈……只怕这里的女子都以为他看的是自己吧…… 绿萍的眼神四处乱晃,心里默念:看的不是我、看的不是我……只想把自己当鸵鸟算了。 半晌了再抬眼看过去,他还执着的看着这边仿佛就等自己一个答复。身边的人群已经开始耸动,过了初始的花痴期,就往四周探寻着他笑望的到底是何方神圣了。 这只狐狸怎么就这么讨厌呢……无奈的撑起一个笑容,脸上的肌肉好像都僵硬的,带着点苦涩,绿萍好像又刻骨铭心的体验了回被众人眼神灼穿的感觉。 雨珊还不知道其中的暗潮汹涌,也跟着傻乎乎的对着自己招手示意。 几个看着她们进来的女生的说话声传了过来。 作为闲言碎语,当事人在场怎样都是尴尬的。 “看呀。何老师看的居然是个瘸子呢……虽然长得倒是蛮漂亮的……” “你专业点好不好,这叫半身不遂!没想到何老师居然是喜欢这样的人,估计只怕有段浪漫的爱情故事啊!” “什么啊!不是说他没女朋友吗?我们不就又没戏了!又少了一个王子啊……” “啊!你们没发现她是谁吗?” “谁呀?谁呀?” “她就是前阵子那个结婚结得惊天动地被报纸宣传的天花乱坠的那对金童玉女楚濂和汪紫菱的姐姐汪绿萍啊!” “什么?不是吧?这么强大啊?” “你不知道,我跟你说哦!”说话的声音又小了几分,周围的人都围拢了去,“听说她原来才是跟那个叫楚濂的新郎是一对呢……她妹妹跟那个楚濂是两情相悦,就碍于她也喜欢那个新郎,一直都怕伤害她,两个有情人就只能瞒着交往……结果那男的实在是觉得她妹妹委屈,想跟她摊牌,惹得她当场失控,在车里就想和男的同归于尽……出了场大车祸,男的倒是没事,她却落下个半身不遂……本来她还是国际知名的青年舞蹈家啊!……可怜死了,估计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哦……不过,她的心也够狠的,硬是整得那男的被家里逐出家门,还把她妹妹关了起来,想让她妹妹也没个好结果。幸亏她妹妹和那个叫楚濂的上演了一幕现代版的梁祝,那叫一个情比金坚啊!才熬得一个好下场,感动了两家的家长!……” “你是从哪里知道的啊?这事是真的假的?” “我们家的三姑姑的嫂子的表姐是……这消息肯定是真的,还是她妹妹亲口哭诉出来的呢……只是她怎么会跟何老师在一起啊?她好像不是什么好人……别把何老师再给骗了……” …… 什么叫三人成虎……什么叫人言可畏……这样不入流的歪曲事实都能编撰出来,紫菱还是花了不少心思呢……为了给自己博得一个好的名声,不惜再来抹黑绿萍的形象吗……明明是自己勾搭上楚濂,还要把自己塑造成受害者,玩透了的把戏,也不嫌腻得慌……不愧是汪展鹏的女儿,连骨血里都继承了他的所有坏胚。黑心黑肝黑肺的,难道不怕真有天理昭昭世事轮回吗…… 手指深深地掐到肉里,掌心终于有了一丝痛觉。就算知道不过流言罢了,也还是会心疼啊……心疼那个淡如莲花的女子,心疼那个身若浮萍的女子,香魂一缕已消逝于尘间,却还要给这般世人侮蔑。她从小的呵护给了个蛇蝎心肠的东西,从小的爱恋给了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就算是死了也要让她不得安宁么? 汪紫菱……汪紫菱啊……该怎么回报你呢…… 不知什么时候雨珊已经站到了身边,本是笑着的小脸一见她满脸苍白甚至带了一丝狰狞。正担心诧异,就听见旁边传来…… “她从小就不是什么好人呢!见着大人就会讨好卖乖装得一个温柔贤淑的样子,背地里比谁都龌龊……你们知道跳舞的人都很开放吧?……那个……” “不会吧?看不出来啊……她看起来还蛮好相处的啊……” “你知道什么啊!我这都是有真凭实据的!……我是那么会乱说的人吗……” 听了几句便是知道了。雨珊暴跳如雷,也不顾上课铃声的打响已经渐渐安静下来的课堂。冲上去就扯住那个说话女生的领口,大吼道:“你tm在这里瞎说什么!你知道什么真相啊!有证据就拿出给大家看看啊!乱嚼舌根也不怕死了之后牛头马面拔了你这根破舌头嘛!” 声音传遍整个教室,小礼堂里霎时安静得只听见雨珊因激动而忿忿的喘息声。所有人的视线都凝集到这个平素无人问津的角落旮旯里,见着这纠葛在一起的两人。 那女生不过也就是雨珊大小的年纪,穿得倒是精巧细致,脸上也好好修饰了层薄妆,五官并没有太多出彩的地方,只是一张较常人宽阔却还是略显单薄的嘴,让人见了会多些注意。显然她已经是被雨珊这模样给吓到了,傻呆呆的看着她怒视而通红的双眼,好咽了几口气,结果还紧张得打起了嗝,半天才敢伸出手抓起雨珊的手,一边打嗝一边说:“嗝,我又,嗝,我又没说假,嗝,话,嗝,这真的都是,嗝,我从我,嗝,姑姑那里,嗝,听来的,嗝,真相啊!”又顺了半天气,才好了点,见所以人都看向自己,觉得气势足了些,便接着理直气壮的说,“既然她没做过,嗝,那还怕人说啊!嗝,这么大反应不就是心虚么!嗝。” 这话一出口,只见刚从讲台处下来,已站在绿萍身边的何继轻轻咳了两声,把视线集到自己身上。 “有人能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何继的声音仿佛有着镇定人心的作用,温文清朗,轻落到耳朵里,微微如风,安抚心里的燃起的焦躁。 深呼吸一口气,绿萍回复带着三分凉薄的语气,抬眼看向雨珊,清浅的说:“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55、第九章 一冬园树尚开花(三) 雨珊两手紧抓住那女生的领口,力度重得把她满是粉色蕾丝装饰的衣领都拧巴成了一团。听了绿萍的话,偏过头看向她,手上的劲头却不肯放松。她的眼里已经没有开始的痛楚扭曲,面上恢复了如常清冷。明亮的眼眸直直的落到自己身上,仿佛原本就没什么事情发生。 又是要隐忍么?雨珊心头有点泛酸然后再开始慢慢的疼痛涌上。这不是那种痛彻心扉一刀凌厉直接割成两半的疼,也不是被咬一口肉就少一块鲜血淋漓的痛。而是好像有成千上万的蚂蚁,明明单只分量很轻,加到一起成了千斤,汹涌的朝自己袭来。它们速度也不快,踩过心底先是酥痒难耐,才是渐近的酸渐近的麻渐近的疼痛狠压在肉上心头里。就像是小时候爸妈有了弟弟,渐渐的不再关心自己,被忽略下来的一个人只能旁观着他们三人的一家天伦。小小的自己把自己闷在房间的柜子里,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就只有疼痛越来越明显。小时候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感觉,长大一点才知道那是被孤立被忽略下来的悲伤。刚刚见到的绿萍,苍白的面色,孤独的在一群人中间被隔离,就好像再见到小时的自己…… 绿萍姐的委屈谁知道呢……她不说不言,一步步的退让,把所有的心绪都放到心里。最无辜的人伤得最深,她对每一个人都是笑颜相向,像是杯温水,温暖却不灼人。所以大家就理所当然的接受着她的善良她的大度,又理所当然的以为这样的一切才是正常的……她教着自己要成长,就会自己也做好一个成年人该做的榜样。可是,难道成长了之后就算面对的是这些龌龊不堪的事,也只能把那些伤害放在人后,要是人前还得给他们一个满意的善良大度做门面,伤心痛苦都埋到骨子里自个疼自个去承受……不然就是心虚、居心叵测……哪有这样的道理…… 手里的力更重了一分,女生的领口被她拽得越来越紧。呼吸都有些不顺,又怕惹恼她,喘息的声音都不敢太急。 不过几十秒的静默里,雨珊依旧是倔强的不肯放手。 何继只好转头看向绿萍,无奈的看向她,眼神在说“你还是告诉我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吧?”再噜了噜雨珊的方向,“不然肯定会没完!” 绿萍瞥了他一眼,何继还饶有趣味的等待着她的反应。隐隐的,何继希望绿萍明明不满却还是撑得一副大方得体的模样告诉自己,说一些“何先生,我跟你又不熟吧!为什么你一说我就得把什么事情都告诉你……”的怨言,这样的反应看似是想撇开与自己的关系,事实上却更容易让旁人以为两人的亲近,再顺着她的话调侃几句,至少现在也不会这般尴尬。 不过绿萍只是沉默了一下,用比平时略低的声音却是对着雨珊说:“雨珊,我们先回去,不能到这里打扰何先生上课。” 何继玩笑的表情一顿,目光转向还在雨珊手下向自己弱弱投来求救视线的女生,面上笑得和煦如春风,话里带着些不容拒绝的强硬,说:“还是这位同学自己告诉我,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女生咬上了下唇,见何继还是笑着看向自己,深吸了口气,回答道:“我就是说了些听来的故事,跟朋友没事闲嗑叨,下课时间聊聊天不是不可以吧!”何继不接她的话,给了她个继续的鼓励眼神,她有点得意,干脆狠下点心一股脑儿的全说了出来:“还不是关于汪家两姐妹为了一个男人挣得死去活来,而且姐姐没抢赢妹妹,还赔上两条腿……这姐姐心肠歹毒,明明心里不愿意还在人前装个大度的样子,背地里满肚子坏水……”感觉勒住自己的领子又紧了几分,才娇嗔似的对着何继唤了声,“何老师……你看这人……” 因为这些谣言吗?古人言:防民之口,胜于防川;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从来都是人的语言功能大于武器的功能,用这些话来攻击一个人,连法律都难以追究。说出这些话来的,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呢? 何继的眼低垂下看向绿萍,脸上的神色看不分明。他上前几步,走到雨珊身旁,抓着她还在施力的手,想把它拿下来,雨珊挣不脱,怒瞪他一眼,才转身走到绿萍身边想推起她就走。 “你们先等等……”何继突然提高了语气,待她们停下手上的动作,便慢慢的整了整衣服,随手还掸了一下袖口沾的粉笔灰,眼里的嬉笑都敛了进去,,眉毛一挑,深褐色的眼珠里透出两分危险的光芒,他淡淡的看着说话的女生,轻声道:“你这些话、都是从哪里听来的?有些话是可以说,有些话是不能乱讲的,你不知道?” “我、我说什么了。我说的都是事实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些事圈子里的有几个不知道的,我不过就是做件好事让更多人知道罢了。”女生强自镇定,还好心的提醒,“何老师,你别被某些人柔弱的外表给蒙骗了啊!” 何继沉默着,面无表情,半垂着眼帘,令人看不透他的思绪,冷淡的说:“谢谢你的好意。我的朋友是哪种人我当然是清楚的。不过是一些无聊人的闲言碎语,我还是知道区分的。” “何老师……”女生呢诺半声。 何继语气一转,陡然多了几分阴冷,平素温文的外表陡然加了几分威压,厉声道:“你既然不是当事人,也和当事人没有任何相关,只凭一时口舌之欲便说出这样侮辱人身的话,若是你口中的汪家大小姐是你说的那类人,只怕,现在就可以找律师来告你一个诽谤侮辱罪!这个罪名在中国判得不重,三年以下的刑期而已。但是要毁了一个人,这也就够了!可惜人家没你这么得闲,也不似你这般喜欢做‘好事’,没得心思跟你计较。你却见人善好欺,倒应了雪芹先生的那句话,‘子系中山狼,得志便越发猖狂。’谣言之所以为谣言,是由于造谣的人和追逐谣言的人在这过程中能获得变态心理的扭曲快感。从言论行为来看人心,”环视一圈四周听的兴起的学生,再看向她,“造谣者和传谣者是什么样的人,汪绿萍是什么样的人,能拿到一起来评价吗?” 绿萍回过头,看着何继。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身上穿着素色的格子衬衫套着一件浅灰色的羊毛开衫外面是件棕色大衣,下身是一条米色的休闲裤,很简单的打扮,却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说话的时候语速不快也不慢,娓娓而言,看似温柔和善的一个人,字里行间引经据典的诱导着人心,还让人说不出反驳之言。 “谣言止于智者。我希望作为我的学生,起码要首先把为人的品德先学好。品德是立身之本、立世之基,也是做人的底线。孔子说过,己所不欲还勿施于人。以后若是还有这种空虚无聊只会靠传播流言为乐的人,不用来我这听课了。我教不起,也教不好!” 他说罢,转过身,对着绿萍作揖鞠了一躬,诚恳言:“汪小姐,对不起了。我教出来的学生就这点涵养水准,是我这个老师没教好。” “行了行了,”雨珊的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见何继一番话下去把那女生打击得气焰一下就落下去,而且其他人见她的眼神连同情都没有,马上就忘了刚刚还对这人气得恨不得少看一眼是一眼,“医生你这样子太搞笑了。我们这种智者,怎么会跟这些不懂事又无聊的变态人士计较呢。绿萍姐肯定不会生你气的。”眨巴眨巴眼睛,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 绿萍乌黑的眼睛微微动了一下,看了何继一眼,嘴角抿起,浮出一丝笑意,但什么也没说。摇了摇雨珊的手,再轻声说道:“我们先回去吧。” 何继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良久,嘴角翘起,没头没脑的说了句:“笑了就好。” 站在他周围的莘莘学子们突然觉得这刚才还训人训得满身正气都是师德光辉的老师好像一下子就傻了。看着他一瞬间的气场转变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纷纷揉了揉手臂,猢狲状散了开去。 ――――――――――――――i(^w^)j善良的分割线―――――――――――――― 回家之前特意去了趟医院,今天的事情让绿萍有些疲惫,很想看看舜娟。 病房门没关,舜娟坐在床头看着本小书,窗口打开,整个人沐浴在夕阳的余晖里,看起来像是镀了层金色的外装。好像拉斐尔的圣母图,美丽、圣洁、温暖。 舜娟似乎是察觉了什么,放下手里的书,转过头来,看到了停在门口的绿萍。展开笑颜,轻声说:“不是上午来了吗?怎么又过来了?” 绿萍想了想,说:“我想见见你。” 舜娟愣愣,没料到她也会说出像是撒娇的话,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书,放到一边,对她招招手,拍拍床边的位置,道:“来,到这边近点。”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有谁欺负了我的小绿萍么?” “妈妈!”绿萍对她翻个白眼,“不要这么叫我!我不小了。再说,我没人能欺负到我。” “那是,”舜娟点了点头,肯定的说:“你不去欺负别人,别人就要偷笑了!” “我哪里是这样子的啊……” “不是这样又是哪样呢?”舜娟笑着看着她,“说吧,到底怎么了?你心情不好哦!” 绿萍把头靠在舜娟腿上,偏到一边不看她,闭起了眼睛再问:“妈妈,要是有一天,我会做一些可能伤害到你女儿的事情,你会原谅我吗?” “伤害?我的女儿?”舜娟一怔,重复了她的话,便沉默起来。 在绿萍以为得不到她的回答的时候,才缓缓开了口,柔声说:“你也是我的女儿啊!”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我只问对错,谁站在有理的一方,我就到谁这边。有什么原不原谅的。总归都是我的孩子啊!” 停顿了一会,再说:“若是紫菱真的做错了事,还是再给她个机会吧。你们也是姐妹一场,几辈子修来的缘分啊……” 绿萍的眼里有些湿意,话里带着鼻音,聂诺答道:“嗯……” 半晌两人都没再说话,病房里一片安宁的沉默。绿萍想换个话题,轻声说:“妈妈,我今天去听一个关于经济学的讲座了。还遇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哦?”舜娟接她的话,眼里多了点笑意,嘴角翘起来,说:“是何继对吧?” 绿萍惊诧,坐了起来,问:“你怎么知道的?”皱了皱眉,想了想,才看向她,“妈妈,你早知道啦……” “呵呵……”舜娟笑出了声,“你爸爸跟我说你要去s财大听课,我就问了一下你何伯母。刚巧何伯母的宝贝儿子当年被他妈妈逼着学了一门经济学,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回来继承家业。他虽然也是学到了医学博士,但是他还是有名的经济学家呢……她一听我这么说,就猜到你是去听何继的课了。呵呵……” “你、你算计我……”绿萍大窘,“怎么不早告诉我这个!” 舜娟笑得就更得意了,拍拍她的头,道:“那你也没问过我这些呀!可不是我要你去听课的……我和你何妈妈都很高兴呢!” 言下之意就是自己找着要去和他见面,正好遂了这两个做母亲的意了……如果不是何继和夏宣宁长得太相似,为了舜娟开心,真去和他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反正自己根本就没有想结婚找男人的想法,凑合一个人,只当买舜娟一个宽心。可是他们俩不仅长得像这一点让自己头疼之外,何继那只狐狸也太会算计人了,做出的事情算出来的诡计层出不穷总让人防不胜防,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得天天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实在是没这个心力和他斗智斗勇……绿萍眉头紧蹙,状似无意的问:“妈妈……你很希望我和他在一起吗?” “那是当然啦!”舜娟说起来眉飞色舞,“何继这孩子是你何伯母一手带大的,我跟你何伯母当年是比你和雨珊那孩子还亲近的朋友,她教出来的孩子,人品肯定坏不到哪里去。而且,何继他年纪轻轻待人接物都有自己的一套,还那么聪明。当医生和学经济都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偏偏两者都能做得如鱼得水,这可以算是天才了吧!他脾气又好,长得不差,性格又好。哪点都配得上我的宝贝女儿!”说话时那喜气洋洋的样子,仿佛已经见到两人步入了礼堂,只差没交换戒指互相宣誓了。 “那你们就没想想我能不能配得上他?”绿萍有些无奈。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舜娟算准她会这么问,得意的说:“我们家宝贝要样貌有样貌,要身材有身材,从小就是人见人爱车见车载,又聪明伶俐善良大方!他敢说你配不上!”颇有调皮意味的眨眨眼,“而且你对所有人都是文雅得体的,就对他的态度与众不同,这不是也有好感嘛!”见绿萍欲争辩,忙搁下一句重头戏,“最重要的是,据你何伯母,也就是他亲妈的权威数据分析,他对你也是100%有意思!你就不要怀疑了!” 你们都是从哪里得出这些结论和分析的啊?-_-||| 绿萍现在开始觉得来这趟只怕是来错了。这种事情自然是能拖则拖,本来恋爱结婚都是说不准的事,长辈再热络也只能做个旁边煽风点火添柴加醋的,主因还在无辜的当事人,也就是自己和何继身上,要是被他们‘察觉’自己和他都是郎有情妾有意的,那日子就更难安宁了。 一个哆嗦,今天还好死不死转个话题都到这人身上,这下更解释不清了。 僵硬的支起身子,绿萍笑得有点讨好,“妈,我跟他真的没什么的!你们不要想太多了!给人家造成困扰就不好了……你女儿也不是这么嫁不出去吧!不要这么急把我给推销了!” “不困扰不困扰!”舜娟故意忽视她的讨好,笑得如弥勒一般,“你说没什么就没什么吧!我自己有眼睛还是会看的。我又不逼你嫁,人家要是愁着盼着你结婚就怪不得我了!” “呵、呵、”僵笑几声,好歹咽下口气,转过头看看窗外的天色已暗,借故说:“哎呀,都这么晚了,妈,我今天不是跟司机一起出来的,还得打车回去。就早些走了哦!” “嗯?你一个人啊?要不要叫何医生送送你,他肯定会有时间的!”说着就要打电话。 绿萍都有些咬牙切齿了,还得撑起一副笑脸,急急推着轮椅到门口,声音才传过来,“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舜娟好笑的看着她落荒而逃,放下根本就没拨出号码的电话。其实真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呢…… 56、第十章 一夜东风绽早梅(一) 次日清晨,绿萍像往常一般早起,看了看天色,较昨日倒是暗沉了些。 到厨房嘱咐了一下今天给舜娟准备的汤点,便回了房间。 自从车祸从医院回来后,她就把这个房间按照自己的喜好改了个遍。凡有人问起,就只答作车祸后腿不方便。 原来这房间其实也就是一个独立的小套间,有隔开的衣帽间和单独作一间的舞蹈房,卧室和洗漱间另开在一边。房里都是按照飞舞的绿萍的喜好,层叠繁复的落地窗帘,优雅古典的英伦风古木家具,正和她的性子一样,极高贵极雅致。舞蹈房里四面墙都铺满了镜子,靠窗台的墙边还放置了一台舜娟特地从维也纳定来的bosendorfer的钢琴。 绿萍从小学习的除了保持优美身形的舞蹈之外,便是这提高自身乐感和修养的钢琴了。小的时候,每天都得在练习舞蹈前先弹奏两个小时的钢琴,那时候觉得是母亲要求太多,时不时就喜欢躲躲懒偷偷神,对于这频繁又无聊的五指劳动不像舞蹈那样爱得热烈,总是觉得麻烦又厌倦。还小的绿萍总喜欢躲到花园里的大榕树上,小小的身子攀爬到那有些年头的古树里,隐没在绿叶间。待得满院子寻人的张妈急得都汗涔满身了,才一咕溜儿从树上滑下来跑回房间不乐意的换好衣服再埋头认错。有时候脾气来了还会犯倔,低着头咬着唇就是不肯说话,走到钢琴边弹起来的都是些激愤的曲子。比她小两岁的紫菱不爱这些,还抱在舜娟手里眼睛瞪得大大的一下子看看在音乐里发泄自己情感的姐姐,一下子又看看还板着脸的妈妈,口里嚼字还不很清楚,却会拍拍舜娟的手小心翼翼的安慰着“妈妈,不、气不气。紫菱乖。紫菱听妈妈话……” 落日的余晖透过薄薄的轻纱窗帘,绿萍挺直的脊梁如繁花飞舞的手指,其实跟她的舞蹈一样美丽得逼人。 舜娟说起这些的时候面孔流露着怀念的气息,这是她永远也到达不了的思念的远方,看她说到喜处便笑盈于面,再深处便陷入了沉思。现在这身边的女儿,只能倾听,静静的听她倾诉另一个女子慢慢绽放的成长史。 她要改动房间的时候,试探的跟舜娟说了声,舜娟听罢只是一愣,尔后马上就笑笑就说,“这是你的房间,改动还要问旁人做什么。自然是你自己喜欢就好!” 听到这话,心里感动良久。她不是想取代绿萍。绿萍的存在有着不可磨灭的二十四年,绿萍的印记刻在这些爱她的人心里和她生活过的所有地方。她也不是绿萍,就算要当好舜娟的女儿,也不会再成为那个舞蹈的精灵――汪绿萍。她还是李清。就算不想承认,她也在另一个世界活了二十六年。性格本质上就是两个人。她不喜欢繁复,只喜欢简洁,不喜欢古典,反而喜欢现代的利落。卧室里把床和家具换成了德国设计师的简单流线型,替下来的英式古床家具都原样复制到原来的客房里。墙面是浅绿色,配上雪白的宫廷式窗帘,大大的落地窗开,引入阳光的时候整个卧室都会变得暖融融,这个氛围会让人不自觉的放松,所以也就不作改动了。把舞蹈室做了大工程的改变,原是满屋的镜子被换成了四面的书架,特地从书局定来整套整套的书,跟自己以前一样,主要是为了方便,需要的时候伸伸手便可以查到所要的资料,总比网上或再到外面去找来的方便。书主要都是历史、经济、管理类的,关于世界政局的分析有,古代兵书典籍也有,商场本来就是个战场,能做到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这个世界其实跟上一辈子生活的,算是平行的世界。年份将近,连发生的经济动荡的潜在危机也是一样。如若没估计错,接下来,便是一个很好的可以获得汪展鹏信任的时机…… 坐到特地定制的大书桌,习惯先打开e-mail,在收件箱,见到代号“f”的某人发过来的邮件,绿萍微微笑了笑,标题上赫然几个大字。 “鱼儿,开始上钩。” 这边厢,何继刚晨跑完,一身浅灰的运动装,脖子上还滑稽的搭着一条白色的小毛巾。擦了擦额上的汗渍,腕表上的指针指到八点半。 回到家,难得在这个时间段见到自家母亲。慵懒的着着睡衣,略微有些凌乱的长发,半靠在厅里的沙发上,那双狭长的眸子睁得老大,自他进门眼神就没离过他身。 何继露个笑脸,轻声说:“妈,早上好啊!”便想逃过她的视线,加快了步子往楼上走。 “你等等!”何母怎会放过他,支起身子,目光直直的看向儿子,“见我坐这里你就没什么话跟我说吗?昨儿你几点才回来?” 停下步子,何继笑道:“妈,我都28了。不是晚归还得回家报备吧?” 何母瞟他一眼,“少罗嗦,你就是82也还是我儿子!老妈问你的行踪都没这个资格?你就不能让我省省心啊!” 何继笑得颇为无奈。这个‘老妈’的语气大义凛然得真是让人会产生她是个多细心自己的模样,小时侯也不知道是谁逢出门都会把自己不小心‘遗失’在街角,要不是自己记事早,早不知被她弄丢多少回。苦笑的点了点头,“可以!可以!绝对可以!”强调似的语气,“我昨天在学校有课,晚上还去了趟医院。研究了一下一个病人的病历。没顾得上时间,回来就比较晚了。下次一定注意提前跟您老交代!” “病人?”何母笑得清澈无比,“是哪家的病人啊?也没见你平时这么着紧来着?” 手搭在楼梯扶手上,何继干脆又走下来,坐到另一边的沙发上,看着何母道:“妈,你有什么话就说吧。这么看着我,又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我慎得慌……”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何母不悦了,眼眸微眯起,“我的问题哪里奇怪了!我关心自己儿子都不行啊?” 何继眉眼含笑,手指交叉相握,垂下眼,“你一大早就坐到这里,不是为了等我?想问我什么就直接问好了,这么拐弯抹角,我看你也很累!咱们早说完,你早回去补眠。省得老爸又说我害你又为我担心,耽搁你养好身体。” “你就是这样不可爱!”何母盯着他良久,见他一副就等自己说出真实目的的样子,皱起了眉头,“从小就这么不讨人喜欢,跟个小老头一样,逗你都不好玩!难怪到现在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女孩子见到你这个样子早都吓跑了,谁还敢接近你啊!平时就是工作狂,闲下来就只会泡在书堆里,真不知道你是不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 何继挑眉道:“是不是你肯定比我清楚嘛!” 不甚在意的摆摆手,何母话锋一转,“是我生的又怎样,一点都不像我。你的病人是绿萍吧?你们发展的怎么样了?” “你大早起来就是关心这个?”何继放下手,微微笑道:“我不记得什么时候跟妈妈您说过要跟她有发展吧?目前看来我们还只是见面点头之交,妈妈你要我回来不是就看看她的腿能不能治好的么?怎么突然又有了这么奇怪的说法用到我们两个并没太熟悉的人身上?” “我本来也没希望你和她有什么,”何母纯良的眨了眨眼,“你也知道我一直都想要个像绿萍那样漂亮懂事的女儿,谁知道生出来的却是你这个讨厌的小子。以前绿萍一门心思就放到楚家那个混蛋小子身上,我也没指望你能吸引到人家。现在她好不容易摆脱了楚家那混蛋,你又有机会帮她治好腿,而且还可以做她的老师,这怎么说也是老天给的让你接近她的机会嘛!”对自己的设想满意的点点头,“我不管,我就要绿萍做我媳妇!我跟绿萍她妈妈是金兰姐妹,她就那么命好生的两个都是女儿,我一定要抢一个来!而且,绿萍这孩子也够苦了,你是我儿子,秉性我还是了解的。虽然为人有些像你爸爸奸诈,但是心里还是好的。要是你娶了绿萍,我和你汪妈妈也就能放心啊!” 何继了然道:“这是你们早就算计好的?” 笑弯了眉眼,如新月般耀眼,何母得意说:“这是我想好的,再跟你汪妈妈一说,我们就一拍即合。哈哈……你妈妈我还是很有前瞻头脑吧!不要告诉我你不喜欢人家绿萍!” “然后你也知道她昨天会去听我的课?”何继轻揉起了额角,“你们还有什么背地里知道的,还瞒着我的?先告诉我一声吧!” “怎么了?”何母看出他的情绪不对。 把昨天学校发生的事情复述一遍,何母听完愤怒的踩到沙发上,“怎么还有这种无聊又恶毒的人!你以后别去那里上课了,都是些什么学生!太没素质了!连绿萍那种好人都能被他们说成这样,真不知道他们没了是非还能不能活下去!你给我去学校投诉!去查查她们家是干什么的!……” “妈!”何继拉下她激动地身体,“你别那么激动!绿萍都没去追究,我们有什么立场去帮她做这些。” “你还是不是男人!她是你将来的未婚妻!”何母怒而大呼。 “事实上这只是你个人的臆想。我们甚至连好朋友都算不上……”何继无奈答道。“我没有立场……她会拒绝我的好意。” 何母看着儿子有些颓然的样子,有点心疼,又有点幸灾乐祸。这个儿子懂事起便独立又懂事,加上智商超过同龄人一大截,总是占尽了得天独厚,一路平平坦坦走到现在,做什么都能风生水起。平日只见他让人恨得牙痒痒,哪见他为了其他人而这般费神伤心。 就算自己再喜欢绿萍,骨子里还是疼自己儿子的。未来绿萍能不能站得起来还是未知数,一个残疾的媳妇,若是其他人,她是肯定不会接受的。而现在自己这么支持的原因,一是和舜娟是知交,对于绿萍的遭遇或多或少是同情的,而且绿萍的德容言功无一不是最优秀的。二则是看着自己这个儿子一点点陷进去,被绿萍给迷去了心智。 自己生的自然还是清楚的。儿子属于冷情一族,对于这些情情爱爱,以前就是很不屑,觉得太浪费时间。青春期玩玩的几段感情史,也让人不得不承认,儿子的个人魅力还是挺足的。起码也是自己肚里的产品,从外貌包装到肚里内涵放到人堆里肯定都属于人尖型。陡一遇到成年后感情受伤的汪家绿萍,儿子从医院回来的眼神就透漏着满满的兴趣。这和之前的游戏不同,兴趣是一段感情滋生的最好土壤。从没见儿子对某项并不算特殊的病例投入这么大关注,几个月下来,专攻神经研究的儿子突然专项于腿神经的治愈和恢复,从前期的手术,到后期的物理治疗,特地要美国那边打电话过来借实验室完成。每一项数据都是由他自己亲手整理,每一个恢复希望都让他欣喜。如痴似狂废寝忘食的许多个昼夜,得到的却是绿萍见都不愿相见,却还是挤出笑容来回应面对。看得自己这个叫母亲的怎么能不心疼。 好歹下定决心去和舜娟相商,没想到两人倒是一拍即合。做母亲的终归是心疼孩子的,绿萍对何继态度的反常,让她们明白至少还不是何继剃头担子一头热。两个年轻人,需要的就是是激情迸发的一个燃烧点。这种‘麻烦’与‘困扰’,当然是母亲服其劳,为了能和老公尽早退休贻儿弄孙得享天年,促成这段感情史势在必行。 何母端正身子做好,清了清嗓子把儿子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尽量语气自然和缓的说:“儿子,你是从老妈肚子里怀胎十月才蹦出来的。就算平时老妈我很想恨不得把你给退货了,也肯定是会心疼你的。”见儿子抬头专注看过来,眼角向上挑起,“别说老妈不帮你。我从你汪妈妈那里得来的一手消息――绿萍现在急需要掌握商务知识,她想进自家企业。她是个有思想的孩子,跳不了舞了,马上就能转换好自己的定位。可是光这个肯定是不够的,所以她才需要学习。不然,你昨天也不会见到她了。” 何继顺从乖巧的点点头。 眼角的笑纹更弯,接着道:“昨儿我就和你汪妈妈商量了一下。绿萍对你,绝对也不是无动于衷。” “这我知道。她说我跟她一个故人长得相像……”声音有点委屈。 何母何时见过这般听话乖巧的儿子的委屈模样,眉蹙起,仔细瞧他面容半天,道:“我生出来的也不是张大众脸吧?” 何继迥然,没好气的瞥她一眼,不答。 何母忙凑过去一张笑脸,“这个……相像就相像吧。起码比陌生人要多几分机会。而且,她真的也挺在意你的。这是你汪妈妈亲口跟我说的。”肯定的锤了锤何继的肩,“儿子,老妈看好你!你再加把劲,肯定能抱得美人归!” “而且,你不是还有我这个坚强的后盾嘛!还有你汪妈妈也承认你这个女婿了!就算绿萍是个再坚定的碉堡,咱就当个希特勒从敌后出击,绕道而行呗!闪电战不就是这么拿下法国的!” 何继轻曲起手指,敲击着沙发,怀疑的看过去,“妈,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拿破仑。” 那眼神赫然写着不靠谱和不信任。看得何母热血就往头上涌,伸出手重重的敲到他头上,“管他希特勒还是拿破仑的!老妈能出马,绝对比你这个半天还在二垒外徘徊的死小子要好!” “你有什么高招?” 何母眼珠咕噜一转,“我能让你们住到一个屋檐底下,天天四目相对!” 何继站起身,直接忽视她的话往楼上走,走到楼梯上才回头朝瞪着自己的母亲说:“你还是早点睡吧!补下眠,别没睡醒就说梦话。这样对身体不好……” 气得何母顺手抓起沙发上的软垫砸了过去,没砸到不解气,再拿起茶几上的紫砂壶就要往楼梯上扔。何继急道:“妈,你别激动,那可是爸爸千辛万苦找回来的宋朝的红泥紫砂壶,他宝贝得要死,摔坏了,他会吃了我们的!” 深呼吸几口气,何母才冷静下来,放下手里的‘宝贝’,咬牙愤然说到,“你不相信我不要紧,老妈我一定能让你们俩同居!到时候,看你再怎么说!哼!”何继摆摆手,摇了摇挂在脖子上的小毛巾,故我的继续上楼,踏步声‘哒哒’作响。 57、第十一章 一夜东风绽早梅(二) 作者有话要说:  距上次更新时差快一个月了才又有更新。小白在这里跟大家说声抱歉。~~o(>_<)o ~~ 其实年底公司的盘账到现在是还没做完的,小白是新人,学习之余还得应付很多被自己捅出来的篓子。 生活在无限悲摧中继续着。 所以实在是分不开心来码文了,也一直不敢上jj,怕看到大家的留言。 可事实上,“做某一件事都不能善始善终的人,那做所有事都会虎头蛇尾。” 这是偶们家boss今天说的话。 让偶听罢感触良深。 偶能在这里码文,而且还有人看偶码的文,这本来就是偶的荣幸了。 偶没有好好更新,保证质量的更新,还找这么多借口。 实在罪孽深重啊! anyway,偶不会坑。 偶要填完它。 谢谢一直在支持偶的乃们! 希望恢复更新,还有亲亲继续跟……~(^_^)~
58、第十二章 一夜东风绽早梅(三) 手术室里贺医生忙碌的接过护士手里递来的各种器械仪器,无影灯下,血肉分明。白衣天使,红色衬托,冰凉的钢架床上,只有手术刀光色泠泠。有些人会说――医院是最真实的地方,大部分人的一生,初始源于此地,结束也会在这里。手术刀下,不论贫穷富贵皆是肉体一副,小命一条。这也不乏没道理。 护士适时体贴的拭过医生的两颊,舜娟好似还看到了她眼里无意流露出的几丝缠绵。舜娟觉着自己神智还是很清醒的,至少可以睁着眼看着在自己身前一双两双手忙碌的动作着,还能猜想即将打开自己的头颅会是怎样的一把刀或者是激光什么的,接下来就该在头颅里鲜血淋漓的割离那本属于自己的血肉。四溢的鲜血,腥味会不会传到自己的鼻尖?甚至看着医生把脸躲开侧到一边时从眼角剥离出来的凌厉与厌倦。 在进手术室之前她还在郁闷费云帆矫情的问出那句话――“昨晚汪先生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你都这样了,难道还这么在乎他的那些话?”他费云帆是个什么人,舜娟心里有些恼怒,他凭什么?或者说以什么身份来问自己这个问题!难道就因为最近莫名其妙的在医院对自己献上几点温情几声讨好就把自己当成不可或缺身份地位极其重要的某某某了?一把老骨头还想追求如花年龄的紫菱,感情世界混乱得堪比希特勒,攻城略地的同时难道还期冀着别人回应他的就是掌声和鲜花? 冷眼以对,不乏逃避这个问题的本身。汪家先生昨天的大驾光临实在是出乎自己意料之外,进着医院后来的次数就屈指可数,这么多年的老夫老妻感情要凉薄起来忒叫人寒了心肝。这边厢是自己病入膏肓,那边厢人家就张罗着与旧情人重新燃起爱情的火花。可笑的是就连沈随心都看透了这人自私又自利的本质。到底谁看透了谁,谁又在算计谁?生活啊,偏偏就像一场玩笑连着另一场玩笑,你方唱罢我登场,都是戏里的角子,嬉、笑、怒、骂皆不躲不开是在劫难逃的定数。 汪先生,汪展鹏先生的到来一如往昔的绅士有礼,明明已是夫妻相处多年,还是在恍惚间以为是当年第一眼见到的那个君子,这样的人生就好像是为了做君子做骑士般的存在,一举手便是风流无限,一投足都是柔情满肠。当年自己到底是被他这个气场所迷惑了,还是被他那个英雄维护正义的形象给震慑了,就算到时过境迁的如今,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再也难被这些表象的东西打动心神。这个世界,连眼见的都不一定为真,更不遑有为了弄假成真连自己都可以欺骗的人。 他进了病房后自然的扫眼打量了下四周,鲜花、果篮、点心,包括打发时间的杂志报纸一类都妥妥帖帖的一堆作一堆。了然于心的微微点了点头,很是体贴的坐到床头,眼里的深情和关怀在外人看来怎么着都是一个为了妻子担心费神痴情到极致的好丈夫模样。 舜娟在他推门而入的时候便抬头看向了他,他眼里的打量自然也是明在心里。不做声色看他坐了下来,面对他的缠绵目光,只觉得很是疲倦。 “怎么了?累了么?”汪展鹏顺势抬起手抚上舜娟的脸颊,“最近到了年关,公司里外越加忙得不可开交,都没时间过来陪着你,不过你的情况我都是由贺医生那里直接了解的最新消息。也不要太担心,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再大的病都是有药可以医的。” 舜娟下意识想躲开他的手,却在第一时间只是闭上了眼,“哦?原来是公司忙啊?”嘴上突然挽起个笑容,“我还以为是你自己太忙呢?忙得连到医院看看我这个糟糠之妻的时间都没有了,还得通过医生来了解我的最新情况。真是体贴呢……” 汪展鹏当然是看到了她欲躲避自己的眼神,语气里还夹枪带着棒子,一棍子下来,他也不恼,甚是好脾气的答言:“我知道最近这段日子是我冷落了你,前阵子还不是你急着想要办好紫菱和楚濂的婚事,怕你太过劳累,我才花了大时间在这件事上。你也不是不知道,上海就这么大点圈子,咱们家这些事被他们炒来炒去当作笑话来看,我要把一切安排得妥帖又不落面子,真是急得头发都快白了。好在忙过了这些时日,我这不才把那堆麻烦事清理干净,就来医院这了。接着下来我就有时间好好来看顾你了。” “哦?原来紫菱的婚事一直都是你在忙来着,敢情我还一直以为是绿萍和亲家为这事一直奔波……”舜娟睁开眼,眼里的嘲讽意思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舜娟,你……”汪展鹏忧郁的看向她,轻轻说道,“你还是埋怨我了。绿萍他们只不过是招呼些婚礼上的用置,而那些商场上人情场上还不是得叫我们这些老人来帮忙置办,难道你还不明白这里面的枝枝末末……” 语义明了还哀怨,真真正义道理都到了他那一方,好像真是为了紫菱婚事忙碌操持到现在的好父亲好老公,到了自己这,没个体贴不说,还得追着赶着上去给他排头吃。真是自己又在蛮不讲理了。一棍子打在软棉花上,叫人泄气。 舜娟垂首,只做默默不言语。 “好了,你也别觉得不好受,我又怎么会怪你,”汪展鹏拿起舜娟的手放到自己手心里,温柔的看着交握在一起的手,还是有些忧伤,“你都瘦了……我们都是一把年纪,连小女儿都出嫁了的人,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儿女养大了终究是别人家的,能和你安安稳稳和和美美的相扶到老,是我这一辈子最大的追求啊!” 真是温馨啊!舜娟看着和自己的手纠缠在一起的另一双手,蹙起眉,听任他说着话,心里只是更加觉得郁卒。 房间里突然变得静谧起来,外面已经月悬中天,偶尔的还有几缕寒风敲击着窗子“哒哒”作响,在这静寂的夜里,悠悠的灯光,两人相对无语,愈加显得气氛有些安静得诡异。 “你……” “你……” 两人同时出口而言又都半途停下话,视线交叠在一起,电光火石。当然燃出来的不是什么激情的火花。舜娟陡然一个激灵,就是觉得这氛围底下实在猜不透汪展鹏此来的目的,有些不明所以的尴尬。 “你看都这么晚了,要不你就先回去吧?”舜娟思量了会,抽出还在他手中的自己的手。“不是说最近很累嘛,那就多休息,不用那么麻烦为我跑来跑去了。你也听贺医生说了,我挺好的。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一朝一夕也养不好,你就别太费心神了。”还是略显冰凉的语调,总是不能像他那样假模假样的弄出一份情深的样子。 顺势侧过身子,把杂志合上放到床头小柜上。也不等他回答,便从另一边床上下来,耷拉起拖鞋,走到了窗子边,努力几分力气,把窗推了开。冬日里沁凉的空气豁然包裹了全身,不禁瑟缩了下,手约微用了力抓在窗棱上。 汪展鹏有些微怔的看了看自己空缺了的手心,一个呼吸间舒展了下手指,徐徐的也起身,拿起床边的外衫走到舜娟身边,帮她披到身上,“来见你怎么会是麻烦。看看你,这么多年都不会照顾自己,大冬天的晚上还开窗也不带件衣服就到窗前站着。要是感冒了,还不是心疼的我们!” “你们?”舜娟侧目,清冷的眸子扫过来。 “我们。我们一家人。我、绿萍、紫菱。我们都会为你心疼的。” 舜娟笑笑,不置可否。 “舜娟,我知道自从绿萍出了车祸,你对我心里一直有埋怨。”汪展鹏似斟酌好一番才挣扎着接着的说到,“绿萍和楚濂的事情,从小都是看在我们两方家长眼里,才会让这两孩子就这么想当然成了众人眼里的唯一。这样的感情是我们强加到他们身上的!所以他们才会有了后来的痛苦。紫菱爱上楚濂,本来是大家意料之外的事情,可是,爱便是爱上了。紫菱有着你的天真和果敢,爱起来就是轰轰烈烈坦坦荡荡。而且绿萍也能够体谅。爱得最深便是成全,绿萍做得很好。我们有个让人值得骄傲得女儿!” 舜娟的视线调转到窗外。晚上八九点,这个城市的夜生活正好刚刚开始,路上行人如织,年轻的勾肩搭背,嬉闹成一团。上些年纪的便稳妥的走在楼宇间的阴影下,隐藏在阴霾间的身形让人看不清晓。大多的是情侣走在靠近医院稍嫌静谧的小街,也时处流露出属于各自时代的特点,80、90后的肆无忌惮张扬着活力的爱情;70、60则内敛而保守,偶尔才会在人群里极少的瞥见几对。 是不是到了这个年纪,连面对爱情也变得小心翼翼,亦或者似有还无了呢?才会把那些原来炙热的感情打包收起,放到已经三个人、四个人的家里,存在忙碌碌的俗世繁杂间,然后就冷落了它,久而久之连把它带出来放在世人眼下的勇气也变得奢侈。见儿女的时候会伪装起一张两张慈睦的的面孔;到父母亲人朋友那里就成了温馨和谐的爱侣;更为技巧的是像自家这对一样,对着更多的媒体路人,秉着所谓责任的态度还得亲密无间的模范上层社会幸福夫妻档。 这样的日子过了有多少年呢? 是这次绿萍车祸之后被他凉薄的心性刺醒的时候?还是再见到沈随心之后的震撼的时候?更或者是生下紫菱之后的那场轰轰烈烈痛彻心扉的背叛的时候? 到底还要天真多久才肯正视这个问题呢……软弱啊,你的名字叫女人……莎士比亚的大男子主义是这般告诉世人。 年轻的时候告诉自己,为了女儿的成长,为了家的圆满,什么都要忍让,什么都能包容。就算没有了那些无知期许的爱情,至少还相依相靠的亲情。就算没有了爱意,至少还有个死活能撑起面上这张皮脸的门板。 到最后都是一场空悲切。望穿一切眼成空。绿萍的半生毁了,紫菱的一切自己定了。这到底该怪谁呢? 深呼吸一口气,“展鹏,你说,我们以后该怎样生活下去?”舜娟的语气少了往日那饱含的骄傲,多了很多沉淀下来的深沉。 眼里闪烁微茫,汪展鹏轻笑了起来,“那当然是再享我们难得再来的二人世界啊!”充满着期冀的说到,“都说儿女是父母前世欠下的债,咱们好不容易把他们拉拔大,现在紫菱也托付给楚濂了,而绿萍又那么懂事独立,以后的日子啊……咱们会越来越好的。等我把工作交给绿萍,我们就出去看看,看看这个世界有多美好……”说到动情处,似是克制不住的拥上舜娟,紧紧的把她转过身揽进怀里,“年轻的时候,你忙着操持着这个家,忙着教养两个女儿。看,现在女儿已经是我们的骄傲,楚濂是个值得托付的好孩子。绿萍虽然可惜了,却也勇敢的走了出来。现在你病了,就不要再想太多了,只要把身体养好了。只要你好了,我就陪你去看尽这世界的云卷云舒,看遍这世间的花开花落……就只有我和你,我们两个老‘东西’,再回去香榭丽舍的大街上,你牵上一条小蝴蝶,我搀着你。路上偶尔有游客走上前邀我们合个照,我就笑着和你说‘老伴,咱们照个吧……’……” 并不挣开他的拥抱,舜娟静静的笑开了。 汪家先生说了些什么?他又在期许未来,又在勾勒久远。 59、第十三章 一夜东风绽早梅(三) 躺在手术台上脑子却没有被麻痹,很多东西就这么一股脑儿的都往上头涌。陈年旧事也好,最近这些还透着新鲜气儿的诡异事件也罢,齐齐的在脑子里唱起了大戏。明晃晃的灯光一睁开眼就直愣愣的射进来,有些烦躁的把眼合上了,却还是能鲜明的感受到光亮的热度。 小费先生的风流史享誉国内外,情人从金发碧眼的到黑发褐眸的,无一不是带出来就艳惊全场的绝代佳人。突然换了口味对紫菱这个小丫头穷追不舍,这件事情本身就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更遑论现在居然把这门子心思放到自己身上……这些个日子突然的来医院献殷勤已经够蹊跷,现在都开始自以为是的猜测自己的心思,来质问自己了……也不想想他于自己不过就是个旁人而已,用什么身份来责问自己对汪展鹏的感情尚在与否…… 在乎?不在乎? 汪展鹏,这人,跟自己纠缠了大半生。由爱到怨,再到恨得痛彻心扉,最后心死如灰。自己早已不是那个双十年华的大小姐,他也不是那个情深意重的二公子。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说不在乎,谁会相信? 说还在乎,谁敢相信? 就算头里的几个争抢着述说旧事新言的小人闹得恨不得先敲碎了它,这个问题也在脑子里清楚地盘旋。 真不知道该怎样回来回答这几近于质问的问题。 自己这一辈子,在旁人看来很大可能就是从出生就比人高一等两等的大家小姐贵家夫人,生于富贵,死于安乐。永远不用担心食不果腹衣不裹身,不用为一夕安康而卑颜换个笑脸,不用为了一步步递增的欲望而绞尽脑汁的往高处爬,很多东西不用自己招手也会被人送到手下。这是大部分人心里的认知。有时候甚至自己也会自我安慰的如是这般的想。 可是事实呢?少时父母离世的打击几人愿意品尝?尔后寄居外祖父篱下,虽然有外祖父的视如己出疼爱有加,可毕竟比不上父母的亲近和无所顾忌。几经修养长大成人,按照众人眼里的淑女形象一点点抹掉小时候的胡闹娇蛮。好不容易以为觅得良人,终于可以组成自己的一个家。 家,从小就是自己心中最为珍贵的一方净土。父母初丧时,自己有好长一段日子都生活在惴惴不安里。大户人家出来的女儿不可能不懂事,不可谓不晓理。离开了父母的庇护,自己就是一个可以任人鱼肉的雏鸟。家大业大,带来的并不都幸福安康,反而是更多的危机与陷阱。外祖父的到来,让惶恐不安的心有了片刻宁静。宁静之后带来的却是对未来的更大的迷惘和担忧。深得外祖父宠爱的自己,谁又知道会不会是下一个祸事的开端呢…… 然后再在最是青春的年华遇上了那个正义凛然汪先生。沉醉在满世界的祝福中幸福得难以自拔。如果说在有了绿萍伊始,自己的心是一片安宁的满足。那在后来在有了紫菱之后,知晓沈随心的存在时,就是晴天一道霹雳,震得魂魄三魂顿时散了两魂半。身怀六甲的豪门贵妇,一夕之间,成了众人眼底□□裸的笑柄。为了挽回家族的颜面,强撑着一股子气做个拆散有情人恋鸳鸯的恶妇人。 天可怜见。水做的女儿家,终究还是会被这红尘俗世给染了污泥。一朝的大家闺秀,在看那雪芹先生的《红楼》时,还声声道道最可怜被这凡间迫迫死别的宝黛之恋。一夕间,自己居然成了始料未及的“王夫人”。此间苦楚,还是由得那句,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于我何求…… 浅绿色袍子的医生忙碌的换着各种器械。被鲜血染上的手套已看不见原来的面目。略费了些气力才习惯性的把头偏向了右边。熟悉的窗子这会儿并没有显出外面的景致。原来还是在手术室里…… ――――――――和谐的分割线―――――― 舜娟的病因是颅腔内的病变肿瘤压迫着脑神经,随着肿瘤的扩张,压迫的面积越来越大,逐渐导致正常的大脑各项机能都受到影响。其实不论检测出来,这个肿瘤是良性还是恶性,它的存在对于一个人的健康就是很大的隐患。医生的建议,由最初就是坚持要动手术的。可是对于这执刀人,却一直没有定下来。 颅脑手术的风险不消专业人士来说,便是个普通百姓也从这信息无比丰富的各个渠道多多少少知道点的。做手术,成功率只有三成不到。而失败的后果便是直接死亡。若是不做手术,便要眼见着舜涓的各项生理机能一点点退化,先是暂时的目不能视,再到耳不能闻,再接下来连记忆也会渐渐的混乱。就是这样的日子,老天也留下了不到两年的最后期限……从数值上来分析,这不是一道好做的选择题。 绿萍一边听着院长凝重的分析着舜涓的病情,一边把视线落到了站在一旁的何继身上。 何继听着并不做声,看到绿萍投来的视线才肯定似地轻轻点了点头。 绿萍本就没有血色的脸上就更见苍白了。 “所以,我的意思是,马上邀请史密斯先生过来,”比往日少了许多端着的架子的费云帆看起来清瘦了很多,面容上也带了些病色的憔悴,“不管怎么样,舜涓是不可能忍受这种一天天丧失知觉的日子的。”与绿萍相交的目光里有些沉痛,语气却是不容质疑的坚定,“就算只有最后的一丝机会,我们也不能放弃希望!”勉强的抬起嘴角,“更何况我们还有这三成的希望呢……” 绿萍垂下眸,轻咬住下唇,“何先生,你怎么说?” 并没有马上作答,何继上前走到绿萍身边,才慢慢道:“就目前情况看来,这可能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听费先生说伯母现在已经有出现短暂失明的现象,”说到这,便见绿萍的眉蹙得更紧,忙握起她紧拽成一团手,强把它舒展开。 绿萍用了三分力道想拽回手,何继却更用力握紧了几分。 不是不知道他的好意。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这样亲密的举动只会把事情弄得更复杂。绿萍抬起头,冷冷的朝何继瞥了一眼,倒没再做出反抗的举动。装作略带怒意的模样,对着众人有些苛责的说:“既然你们都知道我母亲暂时失明的事,为什么反倒是我这个做女儿的却一无所知?全部瞒着我,这样就好吗?还是一定要我妈妈她进了手术室才会有人告知我,她已经身陷险境呢?” 这番责问道出,众人皆静默不语。一时间,院长办公室里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 好半响后,费云帆才在其它人期待的视线里忍不住抬手扶额,用指在太阳穴处按了按,才看着绿萍说:“你应该知道你妈妈的脾气。她说了不要告诉你,难道真告诉你了,她又会开心吗……你们母女俩倒是在个性上都是倔强得不差分毫……” 说到此处,停顿了片刻,见绿萍面上并不见太多波澜,只是静静的听着他往下说。 费云帆又迟疑了会儿,才接着道:“你妈妈病情发生变化也就是近几天的事,本来紫菱的婚礼结束后她的心思一放松,便没了开始的紧张感。然后又为了你的事情,”说着便看向了绿萍身边的何继,“终究是太操心了……谁叫你们这些做儿女的不懂得为父母多考虑……更何况,你们还有一个如此的父亲……” 一直站在一旁不做发言的何妈妈听到这话,诧异的问道:“汪展鹏怎么了?” …………………………………… “正是!”门口突然传来肯定的疑问。 汪展鹏着一身熨得妥帖的铁灰色西服,看起来又年轻了几分,倚在门前神色却是冷然,“我也想知道,我这个父亲怎么不入您费二公子的眼了?而且,我夫人的病情,费先生的关注尺度也太高了点?” 沉默片刻,费云帆眼里一片墨色,皱了皱眉才沉声道:“汪先生此言严重了。我不过是看在两家世交的份上对汪夫人的病情才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多想些办法罢了。更何况……紫菱和我,好歹也是一份忘年之交,能为她的母亲多做些事,这是应该的。” “哦?我倒是没怎么听紫菱说起过。”款步走到硬木制的沙发边,施施然坐下,汪展鹏交叉着手指,抬眼看向费云帆,已不见怒色,淡淡道,“不得不承认,作为舜涓的丈夫,这段日子因为公司的事情没有尽心照顾好她。但是我想她是能够体谅我的。我们夫妻至今近三十载,走过多少风雨,历经多少风霜,再大的困难都能携手走过。那现在舜涓病了,我也是可以陪她到最后的!”话到这里,懒散的眼眸蹦出一阵利光,“我在这儿,谢谢代表舜涓谢谢费先生的关心了。” “不用客气。”费云帆淡淡而言,转了话题问到,“我想知道关于汪夫人的病情,汪先生有何高见?” “院长,你是专家。对于我夫人的病情,你有什么看法?”汪展鹏一招太极推手,把问题推向了紧张的坐在办公桌后的院长。 “这个嘛、”院长习惯性的掏出白色外套口袋里的汗巾,擦了擦额头,慢声道:“汪先生,我们开始就在讨论尊夫人的病情。以我之见尊夫人最好是尽快做手术,这样还有三成希望能够康复。如果能邀请美国的道格拉斯医生主刀那就有五成的希望了。他在这方面是决定的权威。” “如果动手术的话,能够完全康复吗?” “要恢复到以前的身体状态那还是不可能的。要是尽量好好休养,我能保证至少恢复七成的体质,还是很有希望的。” “若是不做手术呢?”汪展鹏闭上眼睛,沉吟片刻问。 “那就很难说了。以汪夫人目前的身体状态。最多还能坚持三到六个月。” “哎……”汪展鹏深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都得先征询舜涓的意见。”看向绿萍,视线触及何继和绿萍交握的手,嘴角微往上抬了抬,又快速的敛了下来,“绿萍,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一边要忙着公司里的事,一边还要到医院来照顾你妈妈。” “不辛苦。照顾妈妈是应该的。”就算只是那么一瞬,绿萍也看到了他目光的变化,轻轻的把手从何继手里收回来,脸上故作忸怩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 亲爱的汪爸爸不论到什么时候都要把小心思带上,让人时时刻刻都得提防着。难道这样生活下来,他就不累吗?绿萍垂下眼眸,轻声问道,“爸爸,以您的意思,妈妈这个手术该怎么办呢?” “我的意思嘛,还是看医生的来。医生都说手术的风险很大,那我们要不要冒这个险,就是个很值得考虑的问题。如果手术的结果给我们带来的依然是痛苦,那给你妈妈带来的,必然是双倍的痛苦。我们只能在其中选择让大家不会那么悲伤的结果,这样对大家才是都好的!”汪展鹏皱着眉,似乎很痛苦,说出来的话却是半点不带犹豫。“而且,你妈妈现在的身体能不能接受手术,还得再商榷啊……” “那汪先生您的意思还是不用手术了?”不待他把话说完,费云帆就抢白道,“医生的意思是手术的话还是有治愈的可能性,照你的意思,是要把这点可能都否定掉吗?”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汪展鹏倒怒了,没了坐在沙发上悠悠然的态度,一气之下面对费云帆站起了身,“费先生,请您注意自己的身份!这好歹是我们汪家的家事,你用什么身份站在这里谈论我妻子的病情?难道我作为舜涓的丈夫,对于她的病情,不会比你还关心吗?你这么说话是什么意思?” “汪伯伯,您别生气。费先生也只是关心汪伯母的病情。其实我们每个站在这里的人肯定都是关心汪伯母的。只是越到这时候,心情就越悲痛,难免说话就带上了情绪。”何继忙做起了和事老,“道格拉斯医生是我在美国的老师,如果能邀请到他来为汪伯母执刀,手术成功的几率会大大增加。我回去便给他电话,一定会邀请到他的!” 汪展鹏诚恳的抓住何继的手,用力握了握,“那就真的太感谢你了!” 60、第十四章 熟梅天气半晴阴 手术室灯灭的那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这么多人等在手术室外,到底真正关心里面病人,期待她能真正恢复健康的,会有多少人呢? 豪门世家。汪家算吧?也没什么旁系左枝,一家里就这么四口人,心得分成三颗半。汪展鹏的小心思不外乎就是想着钱权色三收,全揽到了自己怀里,才叫真正的一家之主。紫菱小朋友永远活在自己的天□□里,只恨不得全世界的眼光都应该聚焦到自己身上。绿萍倒是还念着家里,被舜涓教养下来骄傲的把自己包装成仰颈天鹅,用坚强的外表来掩盖并不坚强的心脏,就是这样一颗心还得掰成了两半,一半系着家里,一半还得顾念着白眼狼楚濂先生。舜涓这一辈子,最大的心愿是家庭美满,儿女幸福。前者在汪展鹏和沈随心那段情闹得全城皆知时,已经碎成了几瓣,好不容易在时间的缝合下修补个大概,绿萍的车祸,楚濂的背叛,紫菱的无知,把自己都折磨得身心疲惫。到底值不值得呢? 一条白眼狼,做夫妻二十余年,出轨还外带一个私生女。 两条白眼狼,养个女儿到了十□□,拐了姐姐的未婚夫还不知悔改。 三条白眼狼,或者绿萍也该算吧。只是失去一条腿,便放下了自己的生命。 情何以堪的不是旁人,最该伤心的也不是旁人,而是刚在手术台上的那位母亲。 思绪在脑中飘荡,眼里也不自觉的弥漫出水雾,绿萍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在干枯了很久,也还是可以润泽的。说是同情,并不尽然。一个女人,失去丈夫的打击算不得最大,真正让人绝望的是在失去了家庭之后,连儿女也全部背离。她在第一时间,可能就察觉了自己和她的女儿的不同。却在第一时间,也选择了接受自己。用一位母亲涓涓如溪水的爱,使她能坚持下来,活在这个世界里。 做旁观者,永远是理性的。当真正参与其间,才知道她的付出有多少。 一颗泪,从眼中滑落。 身下的轮椅突然被人往刚出来的医生处推动。 回头。 何继弯着眉眼,抽出手,拍了拍她的头。 手心的温度,很温暖。 …………………………………我是还算善良的分割线…………………………………… 众人在病床前围作一堆。 汪展鹏跻身坐到了舜涓右手边的椅子上,握着她的手,深情蜜意的样子,触杀了旁人的眼。 当然,这个旁人指代的主要是亲爱的小费叔叔。眼见费云帆额角的青筋跳动得越来越明显,绿萍的嘴角也跟着想要跳。天可怜见,舜涓才从手术室出来,这样的时刻肯定是不适合也不应该露出一丝半点笑意的。不过,谁家女儿到了能嫁人的这样一个年纪,看到自家母亲还能让一个富有魅力的男人如此在意,这样的心情,真的很微妙。如果能够减去这段病情,再减掉眼前这个装腔作势还不得不叫做老爸的男人,绿萍想,自己肯定会乐得拍手赞好的。 深呼吸一口气,“爸爸,妈妈现在应该已经没事了。医生说现在还没醒主要是因为麻药的效果还没有退去。再过半个小时她就会醒了。您不是公司里还有事么?要不要先去解决公司里的问题,不然妈妈醒来了看到你因为公事忙碌,又要心疼的!” 汪展鹏轻轻的抚摸着舜涓的额角,似是犹豫,然后终于下定决心才起了身。 “那,妈妈就交给你了。绿萍,你要告诉你妈,爸爸把公司的事一解决就会赶过来的!” “嗯。好的。”绿萍乖巧的点了点头。 汪展鹏走到门口,又转了身,对还留在病房的费云帆友好的笑了笑,“小费先生难道就不忙么?要不要一起走?” 费云帆看了看病床上呼吸平静的舜涓,再对绿萍点头示意,并不理会汪展鹏的笑脸,径自离开。 …………………………………………………………………… “妈妈,”绿萍趴到舜涓的病床边,把脸埋到舜涓手里,“不要再这么吓我了……” 舜涓的脸上有着缺失血色的苍白,侧着头看向绿萍,笑得很温柔,“多大了还跟孩子样撒娇。” “你答应我。再也不要瞒着我了!” “说你小孩子,你还真当自己小了!”话语里虽然有着怪责,眼里的暖意却是不减。“我不是怕你担心嘛。你这阵子一边得照顾你爸爸交给你的工作,一边还要来照顾我,好不容易养好的脸色,又憔悴了。你当妈妈就不心疼!怎么好再拿这样的事来让你增加烦恼呢。” 偏过头看了看绿萍身后的何继,绕过他对着闺蜜俏皮的眨了下眼,“再说,医生都在这里,人家何继跟我半个儿子似的天天陪在这里。你也不帮我感谢下你何妈妈!” 装作没看到她的眨眼,绿萍没好气的咬了咬压着的手,“妈,你少给我转移话题。以后要是再有隐瞒的事情发生,我就撂担子不干了!什么都不管了!就陪着你!反正其他的什么我都不想要,我只有你了!” “这孩子,说话也不经大脑。”舜涓抽出手敲了敲绿萍的额头,“真是越长越傻了!什么叫只有我啊!这个世界这么大,没有谁离不开谁,雏鸟长大了都是要离巢的,难不成你还一辈子呆在爸妈的羽翼下面?!快起来,都让别人看笑话了。” 轻轻的摸了摸她有些凌乱的发,对着站在绿萍身后的英俊的年轻人,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何继啊,你们年轻人平时也要多交流一下,陪着我们这些行将就木的老古板有什么意思,带绿萍出去透透气,病房里的空气怎么说都是有病菌的,绿萍才从医院出去不久,可别又病了。这孩子性格就是死倔,你得多包容包容多帮我监督监督啊!” “怎么能说帮呢!这是应该的!应该的!”何妈妈非常配合的把儿子往前一推,嘴里说出来的语气那叫一个甘之如饴,再加上干净利落的身手和装若无其事的本事,可不是一朝一夕练成的。 何继转头看了看,眼里的颜色深沉了些,嘴角却是温柔的笑了笑,“那,就麻烦妈妈,好好照顾汪伯母了!” 推着绿萍的轮椅,似乎已经驾轻就熟。出了病房门,左手边20米拐弯,直行70米左右便到电梯口。推轮椅上电梯的时候,何继小心的抬了抬后轮,原本应该“咯噔”一响的摩擦声没有出现。 电梯停在了一楼。何继并没有推着绿萍往花园处走,而是来到了复建室。 停在门口,两人都是面向着室内。 “怎么会带我来这里?”绿萍终于还是打破了一路的沉默。 何继视线平视着室内靠着护工或家人搀扶着在练习活动四肢的病患,目光很柔和,“绿萍,你现在在想些什么?” “你什么意思?” “你母亲的病还有希望。” “这我知道。”绿萍道,“我从没想过会毫无希望。她本就不该遭受这场磨难。” “可是,你在计划的事情会让你的母亲担心。” 绿萍眼含警戒,“你这话什么意思?” “其实这一切不难猜。”何继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和她的视线持平,“突然对经济感兴趣,要接手公司的事务,对你爸爸示好……这一切,都不符合你的性格。” “哦?那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性格?”绿萍嗤笑了出来,“你也太想当然了吧。难道以为自己还是应该对失去舞蹈机会而怨天尤人,还是应该抱着艺术的坟冢自诩天意弄人?” “公主都有梦醒的时候,何况是人!难道我汪绿萍就不能世俗的谈经济论金钱?” “还是说,我的走出酴在你看来不过是一场居心叵测的玩笑?” 何继皱起眉,细长的眼微一敛起,显得威慑十足,平静的说:“绿萍,你激动了。” 看着这个熟悉的表情,绿萍的心,还是不自在的疼了一下。忍不住嘲讽的笑了笑,闭上眼,忽视他的表情,“那你说,我该是什么性格?你以为自己多了解我呢?” 看着她的笑容,何继突然觉得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滋味在心头游走,像是一根粗糙的绳子交错盘成几个结绞在心脏的位置,一点点使力,先是酸涩不堪,然后才慢慢发觉疼痛的滋味渗透到了大脑皮层处。无奈的伸手触摸到她的眼眸,“我不知道在医院出现之前的你。但是我想我能了解车祸之后重生的这个你。” “你很坚强。遭受对很多人来说一辈子都难以承受的打击,还能笑着安慰那些来安慰自己的人。” “你也很懦弱。用一张坚强的外皮来支撑自己事业破败,爱情背离,亲情欺骗的所有现实。” “有时候你给你的感觉是冷静得残忍。好像这么多事发生到你身上,你却只是一个看客。” “有时候又让人心疼,寂寞的时候一个人自处,却从不向人倾诉。” “你不累么?” “如果说汪伯母至少还有你来珍惜。那你又有谁来珍惜呢?” 绿萍的手轻轻的颤抖,长长地睫毛也微微的颤动,紧闭的眼突然睁开,却是笑了起来,“嗬嗬嗬,你不要跟我说,这个人就应该是你?” “何继,何先生。我记得我说过我讨厌你的长相吧!你又何苦再到这里来自作多情呢!” “如果是碍于两位长辈的颜面,我可以帮你去解决这个问题。” “若是真的爱上了我,那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天天对着你这样一张脸,我是会做恶梦的!” 话说出来肯定是难听的。从男人铁青的脸色就可以看出他绝对是动怒了。生气也是必然的,这样剥去一个男人的面子,如果还能做到心平气和,那他不是人,应该是神了。宁愿得罪眼前的这只狐狸,也真的受不了以后成天成天的对着这张脸跌落到以前的回忆里。似是肯定的点了点头。没错。这是对的。 “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判断我。”何继的表情从僵硬到自然其实也就用了几秒,脑子里当然是不可能如面上转换得这么快。斟酌了一下语气,还是决定换种强硬的表达,“没有那么多假设若是。汪绿萍小姐。我现在告诉你,我正式追求你!而且,希望你能搬到我的公寓,我们俩深切交流一段日子!”说着贴近她的耳朵,“你跟费先生的合作计划,好像汪伯父还不知道的吧?” 笑容收敛下来,绿萍也贴着他的耳朵,带点危险的语气,轻声说:“你这是要挟?” “不,”何继弯了弯嘴角,“这是请求!” 两人之间的距离贴的那么近,四周就不自觉地染上点暧昧的气息。而正忙着较劲的两人似乎就无暇顾及到旁人的打量。 在外人的眼里,一个俊男,眉目明朗,一个美女,脉脉含情,真是一对天成的碧人。 突然一声怒喝打断了此处的气场,“你们这是做什么?” 61、第十五章 熟梅天气半阴晴(二) 楚濂跟紫菱的蜜月之旅并不算圆满的结束了。 撒哈拉闹的那出闹剧下来,楚濂心力交瘁。对着镜子看着鬓角处那几日急出的白发,再看着还在埋怨自己不够体贴的新婚妻子,楚濂也实在没有心情再陪着她再自处寻找探访甜蜜的爱情圣地。 也幸亏提前从那该死的沙漠出来,才收到楚沛的电话。 岳母竟然病倒了。 自己也算是汪伯母、不应该改叫岳母大人从小看着长大的,而且现在又是紫菱的丈夫,第一时间肯定是应该先赶回去尽孝的。 没想到,紫菱听到这个消息,居然反倒抢过电话先问起了楚沛是不是故意开玩笑。 老天哪!这是你对我的惩罚吗?原本的天真无邪纯洁善良怎么能在日日夜夜相处之下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越来越不辨是非。这还是我想要的爱人么? 楚濂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像是装了个发电厂,无数个问题像是发电机震动带来的噪音一样在脑子里叫嚷着盘旋着。 “楚濂,你说这条裙子带回去给绿萍她会不会很开心?”下了飞机后,紫菱提出先回家整理好行李再到医院,毕竟一路风尘仆仆,疲惫又憔悴的新人要是这模样给长辈们见到了,怎么说也是不太好的。没想到一进家门,打开房间第一件事,紫菱便把行李里的纪念品一份一份摊了开来。现在她手里拿的是一条北非民族大摆裙,有些融入现代流行元素的波西米亚风,从上到下果橙色渐变成橙红,下摆处是一圈络子。光从模样来说,是绿萍一贯喜欢的风格。 可是,“紫菱,还是换件礼物吧!”楚濂并没有响应这个提议。 “为什么?”紫菱不悦的撅了撅嘴,自顾自地说,“我觉得很适合绿萍,我还试过的。虽然长度是到我的脚跟那里,但是绿萍一穿肯定只到脚踝。她一向就喜欢这样的风格。舞蹈家就是腿长嘛!” “可是她以后要坐轮椅了。再穿裙子也看不出来这条裙子的美丽了。” “我也很喜欢它啊!要是真的再也转不出它花朵一般的样子,是不是有点可惜呢?”紫菱回过头看向背对着自己的丈夫,“楚濂,要不,还是听你的给绿萍换件礼物好了?” “汪紫菱!”楚濂的脸上呈现出一股诡异的青红交接的颜色,声音也变得暗哑,“你是故意要提醒我让绿萍失去舞蹈的资格吗?” 紫菱这才注意到他不对的神色,终于呢诺了两声,没有回嘴。眼里又开始凝聚出水光,一颗颗泪珠就毫无预警的从眼眶里砸了出来。 见她又哭了,楚濂也没有了好言道歉安慰的心情,“哎,”轻叹了声,“你快梳洗收拾,我们还要去医院。礼物什么的,等从医院回来再说吧……” 说罢,也不看紫菱的表情就起身,离开了房间。 坐在客厅抽了小半包烟,才等到紫菱姗姗迟来。 看到她面上微微带着神采的淡妆,楚濂又不经意的把眉头皱起。 “你又皱个眉头给谁看啊?”紫菱很不高兴,“满身都是臭烟味,也不知道洗洗。要是这样到医院去,别人还以为我这个做老婆的不知道关心你。这会给我带来多大的污蔑,你知道么!” “去把脸上再洗洗。”把烟头摁到水晶的烟灰缸,火光熄灭,只留下一片惨淡的黑白灰。“我们是去医院,病人是你妈妈,你这么容光焕发的去,要别人怎么想……” 紫菱默不作声,心情却止不住的越来越低落。 为什么结了婚之后,楚濂反而对自己越来越冷漠了呢?不管是在撒哈拉,还是这一路归途,总是不停地否定她所有的提议。男人?真的都是贱骨头么?得不到的最完美,得到了却不珍惜? 难道楚濂现在又想着绿萍了? 是吧?不要她把长裙送给绿萍是怕她看到以前喜欢的裙子伤心,不让她容光焕发是怕她伤心,不让她继续甜蜜的蜜月之旅只怕也不仅仅是因为妈妈的病了,只怕心里老早就巴不得飞回来。 越想越觉得可能性越大。 不行。紫菱握紧了拳。好不容易得到的这一切怎么能让它走掉。自己从小的愿望就是能比绿萍好。现在好不容易都完满了。怎么能再失去。 微微昂起头,嘴角的微笑很自然,“好的。我就去洗洗脸。你也去整理一下吧。怎么着也要换套像样点的衣服。不然爸爸妈妈也会担心的!” 见着她脸上的表情变化,楚濂冷不经打个寒颤,轻摇了摇头,女人真是反复无常的动物。 …………………………………………………… 到医院下了车,才经过一楼大厅往电梯处走去,楚濂便见到让他愤怒的一幕。 绿萍居然跟那个叫何继的男人那般亲近。两个人首颈交缠,脸颊相贴。绿萍的长发盘了起来,露出一段雪白的颈项,男人俊朗的眉目上扬,嘴角还不经意的往上弯出一个浅浅的幅度。虽然看不见绿萍的表情,但是这样暧昧的距离,这样暧昧的情境,一项自律的绿萍并没有拒绝。这代表了什么? 难道绿萍爱上了这个男人? 明明是我们彼此相爱那么多年,怎么才几个月,她就能变心了呢? 楚濂的愤怒不知道从何而来。到底是怨恨何继对绿萍的亲近,还是怨愤绿萍对何继的不拒绝?他没精力去思考,嘴巴里已经吐出了怒喝,“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看着两人仿似才发觉的自己的存在,楚濂的怒火更是从心头直升到头顶,说出来的话就控制不住的恶毒起来,“绿萍,你不去照顾妈妈却到有心思这里跟一个男人暧昧不清的纠缠,这是作为女儿该做的吗?上一段感情才结束没多久你就能完全撇下接受另一个男人,你不觉得自己的爱情来得太随便了吗?我不知道从前那么高贵的你,什么时候居然这样的自甘堕落,放纵得不像个淑女倒像烟花乡里的那些个……” “够了!”何继首先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如果我没记错,楚先生现在应该称呼绿萍一声‘姐姐’。作为她的妹夫,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呵斥她?作为她妹妹的丈夫,你有什么权利来侮辱她?” “如果你再出言不逊,我想,我可以叫我的律师给你一封律师信。让法庭来告诉你什么是对人起码的尊重!” “楚先生,你们楚家这阵子已经上够了小报的头条,难道你还立志要终生上他们的头版了么?” 楚濂冲动起来像头愤怒的狮子,根本就听不清也分析不了何继话里的语义,只会高声大叫,“何先生,我还没找你算账。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到这里来管我们的家事!什么律师信,什么法庭!不要以为就你知道法律!你口口声声的那些东西留到你的资本主义的美国说去吧!这是在中国!这是在上海!还轮不到你在这里呼呼喝喝!” ‘你说,人无耻的话,底线会在哪里呢?’绿萍很想把这个问题丢给老天来回答。虽然一直知道楚濂同志是个冲动的、鲁莽的、以自我为中心的傻二。可是真的不知道他可以让人产生质问老天的感悟。无奈的看着还在咆哮的楚妹夫,绿萍加上李清,两辈子都没碰上这么直线型的动物,反倒是真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绿萍的视线穿过楚濂,直视着他身后的紫菱。紫菱的脸色从楚濂开口的那一刻起就陡然变得苍白。樱桃的小嘴唇被牙齿咬着失了血色,看起来都很疼。往日里一直含情带泪的眼睛,这会儿却透出丝森冷的凉意,而她凝视着的不是失控的,却是自己这个姐姐。 待她发现自己的目光,马上又转为比往日更甚的楚楚可怜,仿佛一眨眼间眼里就凝满了泪,长睫一眨,泪珠儿随着脸颊就滑落了下来。 若不是很确定自己不是近视也不是远视,而且脑子也正常,思想也健康,绿萍一定会以为自己眼花了。 好笑的咧开一个笑容。倒把紫菱给吓了一跳。这不,眼泪流得更凶了。 仿佛是这才发现紫菱的存在,楚濂的声调一下就降了下来,柔声的安慰着自己的新婚妻子,“紫菱,你怎么又哭了?是我说话太大声,把你给吓到了吗?” 紫菱啜泣着,一双杏眼委屈得迷蒙起来,视线看着的却一直是并未出声的绿萍。 楚濂顺着他的目光回过头就看到了绿萍扬起来的笑容,心却平静下来,“绿萍,你是故意的对吗?故意让我失控?故意让紫菱伤心?” “你怎么能这么狠毒?算计到每个人的心思!难道我们这个时间会到,也是你预算好了的?……” 其实按照绿萍的想法,对这两个人最好的惩罚应该就是完全漠视,置之不理。他们生活在一起而且继续下去,这就会是他们彼此之间最大的折磨和惩罚。但是怕就怕有些人太自以为是,有些人太自作多情。 这本来就是接近电梯口的复建室,来来往往的人自然是多的。 被楚濂先生这么一折腾,来来往往的人都停下了脚步把他们都快当成看马戏了。 偏偏当事人还能够完全的视而不见。这需要多么强大的心脏和面皮啊! 再次对着苍天翻个白眼。“啪啪啪”,掌声想起来,绿萍拍起了手,“楚妹夫。你说得很好。也设想的非常富有想象力。” “可是,我真的没必要来为你们谋划这么多东西。你们一个是我妹,一个是我妹妹的丈夫。你也说了我们是一家人,我有必要么。再说,我跟何继到底做什么也不管你的事吧?是你自己跳出来发了疯的说些乱七八糟的话,看在还算亲戚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你还要怎么着?” “要我反驳你?” “要我跟你一样激动的解释?” “还是你觉得我应该暗自垂泪伤心的天地欲绝才是正常反应?” “人不能太把自己当回事!” “马都知道不吃回头草,我至于比动物还傻么。” “既然知道是来医院探病的,那就老老实实的探病呗。硬是要把自己放到风口浪尖上成为众人围观的小丑,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么?” “所以太过平静,少了众人眼里焦点的乐趣,就不得安生了吗?” “我不想让大家难做,所以对你那些评价什么的也没什么想法。” “若是还要做亲戚,就麻烦您,带上我亲爱的妹妹,两人以后在公共场合可以减少避免跟我打招呼的次数。” “我不是什么淑女,也没那个能耐去做你所形容的职业女性。” “如果你能走到路上完全把我当做一团空气处理,我真的会感激你们的。” 用手指了指紫菱,“亲爱的妹妹,是你们哦!” 再活动活动脖子,瞥了眼看好戏看得非常乐意的何继,没好气的说:“何先生,马戏看完了,我们就先回病房吧。” 挑了挑眉,何继俯下身继续贴着绿萍的耳廓处,轻声道,“那我们的那个约定呢?” 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绿萍懒洋洋的说:“我记得是要挟。” “好吧,你说要挟就要挟。”顺着她的话,何继应得坦然,“那你怎么想?” 轻柔的鼻息扑打到耳廓处,有些痒痒的。让绿萍的心也似乎被羽毛拂过一遍又一遍,沉吟了片刻,才缓缓道:“我只能说,你记好,是暂时。” “yes,my queen!” 62、第十六章 春风送暖入屠苏(一) 绿萍有一种被天雷击倒的感觉,斜睨身边的男人一眼,心里莫名嘀咕,莫不是洋墨水喝多了,连脑子也被那群蓝眼睛的怪物给眯瞪了吧? 懒得去搭理他,招招手往回指,示意回去的路。 何继笑得赏心悦目,也不去搭理还在呆愣的两位,自顾自的推着轮椅往电梯口走去。 楚濂像是这才回过神,忙跟上前,还不忘拉上紫菱的手。 慌不迭的想向绿萍解释。可看着前头两人默契又自如的神态,心里不由的暗沉了口气,却又沉甸甸的像是块石头。其实,他并没有要指责绿萍的意思。经过这些天与紫菱的相处,也知道自己的这位小妻子,并不如她所表现出来的这般柔弱可欺。只是习惯了绿萍的强势逼人,习惯了绿萍的盛气凌人,也习惯了一见紫菱流露出凄婉的样子便失去理智的冲动,才会在下意识的便去责问绿萍。毕竟男人都是喜欢保护弱小的动物,既能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又能带来实际的女人的好感。偏偏自己的女朋友不来这套,从来都不会服弱撒娇,也平白的让自己在朋友面前受多了奚落。才会让他的视线不自觉地就转移到一直跟在身边默默注视着自己的小女孩身上。什么时候开始只会跟着绿萍和自己身后打转的小女孩也学会了爱慕?然后顺理成章的,自己的目光也被她如雏鸟般楚楚可怜的身影吸引。 可是,现在终于得偿所愿。为什么心底却总有止不住的空虚? 直到紫菱狠狠地甩开他的手,楚濂才从深思里走出来。略带歉意的看着身边已经满眼委屈的轻揉着刚刚自己抓住的那只手的妻子。 “你到底怎么回事啊!突然抓着人家的手就跑,绿萍他们已经进了病房了,你还要站在门口做什么啊!”紫菱忍不住的抱怨 。 “没什么。”再轻握起她的手,“我们也进去吧!” 推开门,屋内的四双眼都看了过来。病床上躺着的就是自家的岳母,打量面色比他们出发前显得苍白很多,神态也显得略有些疲惫。 走了几步靠近床头,拉着紫菱往前推了推,楚濂才开口轻声说,“妈妈,我和紫菱回来看你了!” “哎……”舜涓叹了口气,“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都跟他们说不要让你们回来。小两口才结婚,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好一个蜜月,怎么能因为我一个老婆子给耽误了呢……没想到还是告诉了你们。真的就赶回来了……” “妈妈!”紫菱坐到了床边,“你这是说什么话呢!回来看你肯定是第一要务啊!再大的事也比不上你的病情重要!” 扯了扯楚濂,亲密的说道,“我和楚濂一听到你的情况,就马不停蹄的从飞机场赶了过来。” 回过头对楚濂撅撅嘴,“他还嫌我们一路风尘仆仆的样子被你看到了不好,硬是拉我回去打理了一下才过来的。” “一过来在楼下就碰到姐和何先生。看样子他们这段时间感情好像很好哦!” 笑着拉了拉楚濂的手,“是不是好事也将近了呢?” 楚濂的嘴角抽动了两下,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别有深意的看了眼紫菱,又转向何继,再看向一直沉默的绿萍似乎想从她的面上看出些什么来。发现她并没有抬眼看自己的打算,略微有些失望的垂下了眼角。 舜涓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语气深沉的说,“绿萍和何继都是好孩子。要真能在一起,那是他们的缘分。” “呵呵,”紫菱笑道,“那就好,那就好,我也希望姐能有幸福啊。” 一时间病房突兀的沉默着,没人回应她这句话。 “哼。”何母冷笑一声,用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嘀咕一句,“哪有这么多的真心啊……” 紫菱笑得有些尴尬,“妈妈,你的病情到底怎么样了?……” …………………善良的分割…………………………………………… 从病房里出来,绿萍和何继直接的氛围还是处于尴尬之中。或者绿萍一个人认为的尴尬吧。 从接受自己在绿萍身体里开始,李清就已经认命的确定自己将会是一个人走向孤老。或者说,从上辈子死的那一刻开始,自己就已经不再相信爱情这种东西。特别是,到了汪家,见识到连相依已逾二十载的婚姻都能一朝背叛,连爱情能沉淀变成亲情这种鬼话都不敢去相信了。更何况,自己是个残废。能不能站起来还是未知数。会不会被截肢也是不明了的未来。拖着这样的身体和惫懒的心,谁敢来接收?谁又能接受? 连希望都不要存在,才是应付现实的最好办法。所以,对于楚濂悔过般的求婚只是觉得可笑,对陶建波关切的眼神只当做浮云。 可是,这个世界居然有这么一个人。 这个人和夏宣宁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 这是老天在玩游戏么?越是天雷越是刺激?如果说这个世界所有男人对自己都不过是一台诙谐剧。那这个男人呢?也可以做到只是路人甲乙丙丁或是演员abcd的存在么? 扪心自问,她做不到。 无关其他。只为了留住心里唯一关于前世存在的念想。 所以在他频频出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时,没有第一时间的划到警戒线外,也只有他能挑动自己波澜不惊的情绪。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喂!”何继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都已经到门口了!我们先回你家收拾东西吧!” “你什么意思?” “我们刚不是说好了么!你搬到我家住!我就不揭发你蠢蠢欲动的‘阴谋’!” “什么阴谋阳谋的!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好话不说穿!就你那点伎俩,充其量也就骗骗外行!等你动作一下来,你老爸就算自己不发现,也会找人查。若是不想苦心白费,那就只有寻找高手了!” “谁知道你在瞎说什么!” “你眼前可就是千金难求的高人!我是给你机会想帮你。要不是……” “要不是什么?” “要不是也看不惯你老爸的作为,我也不会轻易出马!” “原来高人都是牛吹出来的么?” …… 也许给生活多一点希望,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绿萍一边不咸不淡的跟何继斗起了嘴,一边忍不住的想。想着想着,嘴边的笑容便洋溢起来。 何继看到这一幕,脚下的步伐似乎更轻快了些,推动轮椅的手也不自觉地握得更紧。 出了医院门沿着人行道往前走,路的两旁种满了香樟,就算这深冬季节,也绿得青翠,繁茂的生命力仿佛也在告诉人们,欣欣向荣的春,已经来了。 ――――――――――――――再割―――――――――――――― 好不容易从医院折腾完回到家,已经夜幕降临,万家灯火点亮,给这城市里被霓虹衬托得并不算黑暗的天幕带来了许多温馨。 楚濂牵着紫菱的手,推开家门,一室家人都等在厅里,心头涌上一阵暖意。 “爸、妈、楚沛,我们回来了!” “回来了啊!是刚从医院来么?还没吃饭吧?先洗洗手,就开饭了。”楚妈妈从沙发上起身,忙招呼他们。 楚爸不甚热情的抬眼看了看门口,算是应承。 “哥,”楚沛倒是笑着迎到门口,看了看紫菱,迟疑了片刻才叫道,“嫂子,你们回来了。” 楚濂笑着拍了拍楚沛的肩膀,“好小子,我们蜜月,你的短信电话多得跟什么一样,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是去撒哈拉,沙漠里怎么收的到信号啊!” “嘿嘿,”楚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其实也不是我一个人打的啦。雨珊那丫头见汪妈妈病了,担心得不得了,就想你们要是回来见到了肯定安心一点,就催着我给你们打电话发信息什么的。” 又对着紫菱道,“嫂子,你别见怪啊!” “这有什么好见怪的!”楚濂没好气的弹了下他的脑门,“我们不还得感谢你么!好歹是紫菱妈妈生病,我们是应该回来的。蜜月旅行总会有机会,以后补上也可以。” 楚沛憨笑着点点头,突然指着楚濂两鬓的白发惊道,“哥,你这头发怎么了?怎么出去一趟还改颜色了?难道这是非洲习俗不成?我怎么没听说过啊!” “没事,”楚濂不答,“我们先去洗漱一下,要吃饭了。” 紫菱从进门开始看到楚爸的眼神脸色就并不怎么好。怎么说自己已经是楚家的媳妇了,楚爸的眼神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一个身体健康的媳妇不比已经半身不遂的绿萍要好么。楚沛迟疑的这声嫂子也让她突然倒了胃口。想想以前楚濂和绿萍只是男女朋友时,楚沛玩笑的叫着绿萍嫂子时热忱度可比现在叫自己的这一声要亲昵很多。为什么人总是见不到眼前的好,而喜欢已经明明不再美好的东西呢! 心里咽不下这口气,看着楚濂息事宁人的态度就觉得更加委屈,嘴上说出来的话也带了三分的尖锐,“有什么不好说的。就是你哥喜欢瞎操心。又不肯陪我去月下散步,还唠唠叨叨像个老头。连基本的罗曼蒂克都没有,让我不开心了!我就自己出去走了走。他找不到我,瞎担心。我这么大一个人能有什么事啊!更何况还遇到一个好心人陪我一起。他不感谢人家也就算了。还把人给骂了一顿。实在是太没绅士风度了!” “紫菱,回房间。不要乱说了。”楚濂不想一回来就吵架。 怒瞪他一眼,“你才乱说!我敢作敢当!有什么不敢说的!本来就是你喜欢乱想!”说罢,气冲冲的跑回房间,把门重重一甩,“啪”的一声重响。 “汪紫菱,你!”楚濂的怒气渐起,瞪着已经关上的门,深呼吸后长叹了口气。 “哥,到底怎么了?” 看着眼前关切的眼神,楚濂有些自嘲,“也没什么。到了沙漠紫菱吵着要来个浪漫的月下漫步。也不知道哪里看来的乱点子。我白天帮她提了一天的行李,哪来的精神。她英语不好,当地人早说了夜晚的沙漠很危险,我跟她解释又不听。一个人就跑了出去。7天没回来。是个人都会担心死。我这还不是急的……” 沙发上的楚爸默默听完,回头仔细的打量着楚濂,半响才闷闷地道,“你这是活该……” 厨房里的楚妈偷偷听到这些,想到当时楚濂惊慌不已的模样,心也跟着疼。低头擦了把涌出来的眼泪,调整了会心情,才把菜端出来,装作没事道,“怎么都傻站着呢!楚沛过来帮忙端菜盛饭,楚濂你还不去收拾,顺便把紫菱叫出来!老楚,你把报纸收了!一天到晚比国家领导人还忙,回到家还摆个谱,把孩子们都吓到了!” “诶,好嘞!”楚沛机灵的应声,打破了萦绕满室的伤感。推了推还兀自呆愣的楚濂,向他使使眼色,“哥,你也快去‘收拾’吧!” 楚濂落寞的垂下眼,低低的应了声,“嗯。” 63、第十七章 春风送暖入屠苏(二) 跳过楚家发生的那一茬,这边厢,何继大包大揽的打包了绿萍和她的生活必需品。 那么同居会发生什么故事? 而同居又能发生什么故事? 简洁的黑白线条,极具现代化设计的三居室。明亮的大飘窗边是莹白色亮纱质感的窗帘。在这26楼的高层上,风一吹,轻扬起白色的帘角。窗外月色静好,窗内两人相对无语了。 绿萍还没想明白自己到底答应了没,人就已经到了何继家。连朋友都算不上多亲密,怎么就到了他家呢?回忆起舜涓听到要搬到何继家时欣喜的表情,就觉得脑子里的神经都在跳舞,那种频率还绝对不是和平的慢四,绝对是pub里的群魔乱舞……再看着面前那张笑得自在又得意的眼,很有冲动想去戳个两下。 眼不敢戳瞎他的,那张似笑非笑的假面,还是可以破坏的。 心动不如行动。脑子里还没进入到具象化,手就伸长了往何狐狸脸上动用武力。 “喂!喂!喂!”何继咧着嘴,五官被扭曲得变了形状,原本熟悉的那张脸霎时间变得搞笑起来。 “汪大小姐!注意你的形象啊!” 嘴里吐出来的字因为扭曲的面部肌肉含糊不清。 “我还需要什么形象啊!”绿萍手下的力又重了两分,“你何先生不是自诩高人么……我本性到底哪般那肯定知道啊!既然敢招惹我,就要有承担的勇气!” 说罢放开手,指挥着,“去,今天忙了一天了,到现在连午饭都还没吃。给本大小姐好吃好喝的端上来!” 何继第一时间退后了两步,两手捂着脸按揉,平日里精明的狐狸相突然变得好像一只大型犬,饱含委屈的语气说,“我不也跟着你在忙么。而且,我又不会做饭。做饭不都是你们女人家应该具有的美好品德么!” “你的意思是说――你强烈要求我搬到这里,还要我来伺候你一日三餐?”绿萍嘴角含笑,眼里含刀。 “不是啊。我知道你肯定没时间也没心情做早午餐。只要做好晚餐就行了!” “来,”绿萍温柔的对何继招了招手,“过来一点。” 看她和平日里全然不同的毫无心机又浑然不觉的模样,何继“噗嗤”笑了出来。 “好了,”走上前推动了轮椅,“我当然会做饭的。不然,你也看到了我妈妈那个模样,常年突然地就拽着我爸爸出门玩个再度蜜月什么的。走之前倒是能记得跟保姆说不要到家里来了。却总是忘记自己还有个儿子。” “后来读书了,你也知道美国的大学是两人一间宿舍,我的舍友是一个中国迷,成天就念叨着叫我做中国美食。而我也的确不好西餐。这么些年下来,我要是不会做饭,不是被舍友念叨死,就是被西餐折磨死了。” “叫你搬来,肯定是会对你负责的。你就先到书房看看书,或者用电脑上上网什么的。饭菜弄好估计还得半个小时,你知道中餐很需要火候的把握。要是实在饿了,书房的电脑桌下有个小柜子,那是我妈平时来了藏零食的地方。应该还有些吃的。可以先垫垫胃。” 一边交代着,一边便把人送到了书房。话一说完,便转到绿萍的身前,依旧是招牌的笑容,微弯的眼角,不待她的回应,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很好。至少不是传统的沙文猪一只。 目前判定60分。 环顾一圈书房的摆设,正东面整一面墙都被搭了实木的架子,抬眼望到顶,全部都是书。有些小心眼的想,肯定买来都是做摆设的。毕竟现代人的生活都浮躁的可以,真能静下心来看书的时间是少之又少,何况这里至少是成百上千的书堆,算得上小半个书馆了,真要能看全,不是莎士比亚也能当得了半个chairman毛。 有人说,看别人对自己的重视度,便得看那个人会不会把你带到家。而把你带到家,又要看是放到哪里。直接带进卧室的,那是比上酒店高一级的419。带到客厅泡杯茶,那是普通朋友。而能带你到书房而又不会忐忑交待,哪些是你能动的,哪些是不能动的。这样的人,是把你当做心上的人。当然,这心上之人不一定是爱人,那至少也是可托心的朋友亲人。 自己既不是他的朋友,也不是亲人。直接就来到这样的位置,实在就玄妙了。 随手翻起一本离自己最近的书,便沉浸到书里去了。 ………………………………………… 这边厢,紫菱回到房间,打开旅行箱。里面是自己特地选来的礼物,本来准备给所有爱的人每人一份。让大家来祝福自己这段千辛万苦求来的执着的爱情。 可是,得到了又怎么样。 连起码的尊重也没有。 摊开那件给绿萍选的裙子。 裙子很美。平铺到床上,像一朵开到饱满的太阳花。 这样绚烂的色彩,在众人眼里是只适合也只存在在绿萍身上的色彩。 就算绿萍现在再也站不起来了,楚濂都不会认为它能属于自己。 我们这样的,到底是施舍还是爱情? 是错觉还是真心? 凝眉深想,越加觉得心头翻起浓浓的酸水,搅得整个胸腔仿佛都有什么要蓬勃而出。 才新婚的新娘子,刚到婆家连个基本的笑脸相迎都没有。 想当初,楚濂和绿萍恋爱的时候,楚爸楚妈对着绿萍喜笑颜开,楚沛一声声‘绿萍姐’叫得比谁都亲。轮到自己这个名正言顺明媒正娶娶进家门的媳妇、嫂子就换个热脸挨上冷屁股。 狠狠地把裙子甩到地上,踩上两脚,嘴角冷漠的泛起一丝微笑。 适时,梳妆台上的手机铃声响起。紫菱被打断了思绪的心神。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乍一看有些陌生,摁下接听键,“您好!……” ………………………………………… 辣子鸡丁、五香牛腩、葱香仔鸡、手撕青菜,最后端上来的是一钵满满的铺着一层黄油的鸡汤。 不得不说人不可貌相,绿萍暗酌,自己可做不出这样的一桌菜。 何继换下那身怎么看怎么搞笑的反穿式围裙,走到桌边拉开椅子坐下,“怎么光看着不动筷子?这么看着就饱啦?我做的菜还没神奇到这地步吧?” “没有,”绿萍支起下颚,眉头微蹙,“你这人真是不可思议……实在是看不出会做菜的样子。居然真给你鼓弄出这么多菜。而且,最神奇的是看模样,居然还真是可以吃的……” “呵……”何继笑着摆了摆头,“至于嘛。我都说了,早些年出国都是我自己照顾自己,不学会做饭,光靠着美国学校里的那些食物,我早把自己饿死了。” “哎,看来我在你心中,人品真不怎么样啊。都拿出真实成果来了,居然还对我抱着怀疑的态度……要不,我先帮您试试――真没下毒啊……” “额,”绿萍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我没这个意思。只是觉得看你的模样,实在是像这边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会做饭,还做得这么好,难得!”说着便就近夹起一块牛腩放入嘴里。 “哈哈……”何继乐不可支,笑得那原本狭长的眼眸眯成了一条缝,“我逗你呢……” “味道怎么样?” “还不错。” …… …… 64、第十八章 春山如黛草如烟 汪展鹏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般落魄的一天,或者说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失去苦心谋夺来的一切。 从公司大楼被警卫拖出,几十年的老宅也被仆人拒绝入内。刹那间,他觉得这个世界乱套了。 真他妈的乱套了! 亲生女儿伙同外人把公司股票套牢,资金转移。这一切都在自己眼皮底下发生,而自己的嫡系,几十年的属下却连个提醒都没有。 他疯狂的跑到自己原配妻子的病房求一个解释,却被护士告知舜涓早已经转院,至于转到哪里,就不是护士知道的了。 身上的信用卡全被银行停了,现金也所剩无几。 无奈之下,他只好来到了沈随心的咖啡馆。在这里,他又被现实伤的满心是血。 他的小徒弟,他的小情人,居然温柔恬静的依偎在一个陌生外国男人的怀里。 他冲进店里,几乎是疾驰到了沈随心面前,悲愤的指着沈随心,连手都被怒气带动得颤抖,“随心,你,你这是做什么?这个野男人是谁?” 沈随心似乎对他的到来没有一丝丝的诧异,看了看自己身后的男人,握住他的手,微笑得甜蜜又幸福,“他是我的爱人。” “他是你的爱人?爱人?”汪展鹏怒不可竭,想把沈随心从男人怀里抓出来,“他是你爱人,那我是你什么人?我们二十多年的感情!在你眼里算是什么?” 男人本是冷厉的瞪视着突兀的打断自己和爱人叙旧的陌生人,见随心握住自己的手,便紧抓在自己手心,回应她一个微笑后,双手更是抱紧了她。 见汪展鹏伸过来手想抓随心,男人在他碰到她之前,一手揽着随心,另一手就使出了八分的力道抓住了他的手。 “啊!”汪展鹏痛呼,“你这个奸夫,你给我住手!你们这对奸夫□□被我捉奸,居然还敢伤我,我要报警!” “哼!”男人冷哼一声,用不太熟练的中文发音道,“你就是害随心泪走巴黎的那个男人?!我找你这么多年,没想到今天倒是等到你自己出来了!二十年前你诱惑了单纯的随心又不肯负起责任,二十年后你居然有脸来指责她!” “中国一个泱泱大国,有个词语叫做‘衣冠禽兽’,我想,这就是用来形容你这样的人吧!” 汪展鹏疼得龇起了牙,狠狠的怒视着还在男人怀里的随心,“贱女人!你以为找来这个奸夫就有靠山了吗?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咯噔” 只听见清脆的一声响,汪展鹏抱着手跌到了地上。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你这是故意伤害!我要告到你坐一辈子苦牢!!!”汪展鹏抱着伤手,眼里的恨意化作森森的寒气。 “呵,”男人嗤笑了声,“你不用急,警察已经来了。” 沈随心对着警察细说了汪展鹏的闹事经过,警察点了点头,问询了下周边围观的群众,便拉起还在地上咒骂的汪展鹏,带往了警局。 ……………………………………………… “爸爸,你怎么会被人带到警局?”紫菱激动的握了鹏的手。 “啊!”汪展鹏惊叫,“你轻点!没看到我的手受伤了!” “天哪!”紫菱惊呼,“你的手也受伤了,这是怎么一回事?谁敢伤了你?” “你别管谁伤了我,你能联系上你妈跟你姐吗?” “妈妈和姐姐?妈妈不是在医院吗?姐姐不是在照顾妈妈吗?你不是一直陪着妈妈吗?怎么问起我来了?” 汪展鹏眼里恨意越浓,“你的意思是,你也不知道你妈妈和你姐姐到哪里去了?” “那楚家呢?楚濂知不知道?” “楚濂怎么会知道绿萍在哪里!他是我的丈夫!”紫菱怒叫。 “你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除了抓到一个疯子的丈夫,你还有什么!”汪展鹏也有些癫狂了,抓着紫菱的双肩吼道,“把我的钱还给我!那百分之二十的股还给我!” 紫菱的眼神躲闪,“什么股啊?那不是给我的嫁妆么!爸爸,你怎么会问到我的东西啊?” 强迫自己冷静一点的汪展鹏用温柔的语气一点一点的诱哄道,“乖女儿,先把股份转给爸爸,爸爸公司有急用。等过了这阵子,爸爸双倍还给你!” 紫菱扭捏的撇了撇头,不好意思的红了脸,“爸爸,我手里也没有股份了。你知道,我不是也认识一些政治界的朋友嘛!他人特别好!主动的帮我打理我名下的资产。我把公司的股份转手了,然后我的朋友就拿这笔钱做了其他的投资。到现在,我已经赚了很多了!” “朋友?”汪展鹏看着这样的女儿有些不可思议,“你认识了什么朋友?在哪里认识的朋友?居然把钱全交给了他?你是脑子有病吧!快从他那里把钱拿回来!” “爸爸,你怎么这样!这是我的钱!我乐意给谁管理就给谁管理!” “好!你给他管理可以!现在先给我转移一笔资金出来!就算是借给爸爸急用!” 紫菱撅了撅嘴,“什么嘛,爸爸你居然要找我借钱?公司那么大,连一点钱也挪不出了吗?真是……” “你少罗嗦,快打电话给你那什么朋友!” “好啦,好啦!” 躲到一边,摁了那个熟悉的号码,紫菱放缓了声线,等待铃音接通。 “对不起,您拨的号码是空号,请确认后再拨!” “对不起,您拨的号码是空号,请确认后再拨!” “对不起,您拨的号码是空号,请确认后再拨!” “对不起,您拨的号码是空号,请确认后再拨!”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