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意扬眉》 第一章:前世柳轻侯,今生赵离渊 天玄大陆,南越国,江州,青阳府,安河小城。 时值隆冬,寒冷逼人。 而且还下着小雪。 城中的一处武道学堂,一群少年少女却在露天下勤修苦练,不畏严寒。欢声笑语间,有一个笑话正在人群中传开。 “听说赵离渊又要回家歇息了。”有一个多嘴的少年挑开了话题。 “没错,方才林教习对他考核测试。结果把林教习给气着了,直接拿教棍在他头上敲几下,没想到整个人昏了过去。”仿佛是知道内情的人回了一句。 “哼,赵离渊天生就是个病秧子,去年才勉强过了淬体二重的考核。传出去真是丢了我们赵府的脸面。”这是和赵离渊同宗的赵家少年郎。 “唉,说起来最可惜的还是他父母,三年前为了帮他寻得洗髓伐毛的灵药,父母两人却不幸命丧于南蛮之地。” “听家里的前辈说,他父母两人曾是仙道十门中青玄门的外门弟子,前途坦荡。没想到为了这儿子,竟落得如此下场。” “......” ---- 是的,赵离渊现在正躺在家中的床榻上,浑身发冷,看起来很憔悴,终年都带着病容似的。 “咳...咳。” 他轻咳了数声,费尽力气地睁开了那有些沉重的眼皮,入他眼帘的是一个陌生的环境。恍惚间,他感到脑海里一阵剧痛,如眼冒金星一般,前世今生的记忆一起涌入到脑海之中。他只能死死地咬着牙,发出声声闷哼,冷汗不断地从额头上渗出。 过了许久,他才慢慢地平静下来,轻轻吐出一口气,有些吃力地抬手用衣袖将额头上的汗珠擦干。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前世今生。 他是柳轻侯,他也是赵离渊。 前世中。 他是绝崖之主,剑道天下第一的柳轻侯,九洲大千世界中最强的修行者之一。 可却因为他偶然所得的天书八策“玄字策”。 在他成亲之日。 天下众生,诸天,云集于绝崖。当然,他们不是为了祝福柳轻侯大婚而来。 他们为了得到天书八策,其中为首的清虚无极门掌教燕无痕,被誉为天下正道的第一人,不惜诬蔑他曾与魔族勾结,陷他于万劫不复,是要逼他交出天书八策的玄字策。 天下众生如此待他,柳轻侯并不在乎。 可柳轻侯怎么也料不到,他所挚爱的女子,和他拜堂成亲的新娘南宫清璇,会在大婚之日,说出柳轻侯曾与魔族的林惊天相识相见之事,叛他而去。 哀大莫过于心死。 于是,柳轻侯一念入魔。 他手持非命剑,斩落了天下众生,诸天,血染了整个绝崖。 可惜柳轻侯终究是敌不过诸天的围攻,在临死前,他用非命剑破开时空乱流,让非命剑带着“玄”字策回归灵宝天。 最后他只剩下了一丝魂魄轮回转世...... 今生。 他是一个病弱少年赵离渊,今年正十五岁,天生体弱多病,从小一直是与药罐结缘。 在七岁时。 安河城里的神医墨大夫曾断言说过,如果没有洗髓伐毛的灵丹妙药,赵离渊肯定活不过五十岁。同时,这话也意味着赵离渊今生几乎是不可能修行的。 对于出身名门世家子弟来说,不能修行的人基本是和废物没什么差别。于是,赵离渊便成了别人口中冷嘲热讽的对象。 所幸的是,赵父赵母并没有因此嫌弃他,反而更加心疼自家的儿子,两人不惜冒险远赴南蛮之地,为他寻得洗髓伐毛的灵药,结果却不幸命丧于南蛮之地。 就这样,没有了父母庇护的赵离渊,成了一个受人欺凌的孤儿。 ...... “我前世是悲惨,没想到今生还是这般凄凉。也罢,曾经的绝崖之主柳轻侯已经死了,如今我是赵离渊,我要好好的活下去,将来方能向他们复仇。” 赵离渊满脸倦意地皱着眉头,梳理着前世今生的记忆,可眼神却如剑一般锐利,瞳孔最深处尽是复仇的焰火。 伴着一道吱呀声,房门缓缓开启。 一个身体娇小,面容清秀的侍女,从外面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碗药。当她看到赵离渊在床榻上清醒过来时,那张方才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瞬间满是惊喜,双目通红地笑着说:“少爷,你醒过来了?” 她连忙把药碗放在桌子上,拿出手帕轻轻地为赵离渊擦去额头上的冷汗。 赵离渊点点头,是在回应。看着眼前的少女,知道她叫小怜儿,比他小一岁,是他宛如兄妹的小侍女。 小怜儿是赵母从牙行中买回来的丫环,是一名孤儿,用来服侍伺候赵离渊。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宛如兄妹,在赵离渊被赶出赵家大府最为落魄的时候,小怜儿也是不离不弃,与他相依为命。 “少爷,方才你被人从武堂里送回来时,可把我吓坏了。看你额头上的青肿,想必又是那林教习故意刁难惩罚你吧。”小怜儿一边为赵离渊擦汗,一边说道。 听着小怜儿的抱怨,赵离渊轻声应了一下:“嗯。” 原来今日并不是赵离渊过不了考核,而是那林教习在武堂里故意刁难惩罚赵离渊的。 自从赵离渊成了孤儿之后,爹娘留给他的遗物产业被人鸠占鹊巢,尽数霸去,而且还将他赶出了赵家大府,让他无势可依。 那林教习便趁机向赵离渊这种无权无势的武堂弟子索取好处供奉,若是赵离渊拿不出来,在武堂里自然是少不了一顿苦头吃。之前赵离渊生性有些懦弱,也不敢反抗于他。 小怜儿捧来药碗,示意赵离渊张口,喂他喝药:“少爷,那林教习最近是越来越贪婪了,这个月已经是第三次问少爷索取好处供奉了。这样下去,赵府每月给我们的月例钱还不够填他的牙口呢。少爷,你说现在应该怎么办才好啊?” 小怜儿苦着小脸,蹙着细眉轻声问道。 虽然赵离渊被赶出了赵府,主仆二人只能住在赵家产业中的一处偏僻院落,可月例钱还是按着规矩发放到赵离渊成人之后,尽管其中多少有些克扣。 赵离渊沉默了一下,看着眼前这个小侍女,发现她身上的衣裳洗得有些发白,还有几处补丁。眼神一下变得柔和起来,伸手去摸了一摸小怜儿的头,微微一笑。 “小怜儿,你不要担心,如今少爷我开窍了,我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如今赵离渊觉醒了他前世的记忆,只要修炼他所记得的《知意天命经》,以及他那风华绝九洲的三十六道剑意秘术,眼前这些小小的困难又算得了什么? 在前世中,他可曾是九洲大千世界中最强的修行者之一,如今在这个想必是九洲中极为偏僻末流的天玄大陆,想要重头再来又有何难? 赵离渊喝了两口汤药之后,觉得甚苦,眉头轻挑,便让小怜儿不要在喂了。 小怜儿顿时急了起来,说道:“少爷,这强身固体的药汤可是花了五两银子才买到的,虽然苦了些,但你还是喝完吧,对你的身体有好处的。” 赵离渊一笑,缓声对小怜儿说道:“这只不过是寻常的汤药,根本没有任何强身固体的作用,是那药店故意糊弄来骗我们的钱财。小怜儿,以后不需要去帮我买这些汤药了,毫无益处。” 在前世中,柳轻侯曾有一个知己好友,是九洲中最为顶尖的炼药师,在耳濡目染下,他也勉强算得上是一名炼药大家。方才药汤入口,他便知晓这药汤根本没有毫无益处,而且药理搭配很不对,长期服用只会让他的身体越来越糟糕。 原本是想安慰一下小怜儿的,结果小怜儿一听,却哭了起来,眼泪在水汪汪的眼睛里打转落下:“呜...呜,少爷,小怜儿是不是很笨啊?被人骗了也还不知道。” 看到小怜儿哭泣起来,赵离渊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苦笑不得,伸手去将小怜儿脸上的泪珠拭干,温和地说道。 “少爷我不是在怪责你,而且小怜儿一点也不笨,只是那些人看我们身单力薄,便故意欺负我们罢了。等少爷变强之后,我让他们加倍偿还的。”说道最后,他的语气有些寒意在其中。 赵离渊说得不只是安河城的这些人,还有昔日在绝崖之战的诸天,尤其是那表面上看起来假仁假义的清虚无极门掌教燕无痕,和叛他而去的挚爱女子南宫清璇。 他至今犹记得,他陨落之前问过她一句,如果不是因为玄字策,你的心中是否曾爱过我? 那倾世美人樱唇微张,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如此天真的问题何必再问呢? 小怜儿破泪为笑,她确实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小侍女,听到少爷没有责怪他,心中满是喜悦。 赵离渊动了动身,想要从床上爬起来,只是他此时身体有些虚弱,用手撑着才能勉强坐立起来。 小怜儿见他这样的举动,连忙上前去扶住他,说道:“少爷怎么起来了?你现在身体不好,还是躺下休息为好。” 赵离渊挥一挥手,示意无妨,道:“没事,小怜儿,我并无大碍。” 静坐在床上,赵离渊心中却暗想着,“前世中我受创伤太过严重,才会使得今生这一具肉身体弱多病。看来只有修炼《知意天命经》才能让我好转一些,寻常的灵丹妙药根本无法根治,除非是传说中‘生死九转丹’的那种等级仙丹。” “小怜儿,你去把我的披风去来,今日我要去拜祭一下我爹娘。”赵离渊轻声吩咐说道。 听到少爷这般的吩咐,小怜儿有些目瞪口呆,过了一阵子才醒过身来,道:“少爷,外面天气寒冷,还下着细雪,你今日是要出门拜祭老爷夫人?” 赵离渊点点头,哪怕外面风雪交加,也阻止不了他今日要去拜祭今生爹娘的心意。 第二章:知意天命经 小侍女到底拗不过赵离渊,只得去准备起来。 先是出门买回来一些香烛元宝,然后取来披风,帮赵离渊系上。 赵离渊穿上这半旧的披风,看起来有些不合身,稍显宽大。因为这是他爹遗留下来的衣物,赵离渊这几年来一直受人欺凌,根本没有闲钱去置办新衣裳,连小怜儿都只能穿着破旧补丁的旧衣服。 前世中他是天之骄子,众生仰望的所在,何曾顾虑过这尘世中的生计奔波。 赵离渊用手攥了一下披风,深深吸了口气,把目光落在小怜儿清秀的脸上,心中一酸,温和地说道:“小怜儿,等下没事了,你就到布衣铺去置办几身新的衣裳,” 小怜儿闻言一怔,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仰着小脸看着赵离渊,旋即,又很快地把头低了下去,轻声细语地道:“可是少爷,家里没有多少闲钱了,就算每月不用再买药材,可林教习那里......” “你不要担心。”赵离渊打断小怜儿说话,口气中流露出往常没有的自信从容,“一切有少爷我在!” ...... 打开家里简陋的房门,赵离渊撑着一柄油纸伞,提着一个装有香烛元宝的篮子,迎着风雪出去。 他拒绝了小怜儿的跟随伺候,只身一人,走在安河城的街道上,凭着记忆,往赵家祠堂的方向赶去。 顶着冷风细雪,赵离渊拖着病体,不时地弯下腰咳嗽。可这看似弱不经风的身体,却像是蕴含着一股不屈的意志,一步步坚定的往前走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离渊终于走到了赵家祠堂。他和里面在此看守赵家祠堂的老人说了几句,递上一壶酒,老人便让进去祠堂拜祭的他父母。 虽然赵离渊被视为废物而赶去赵家大府,可其父母却算的上是赵家中比较杰出的弟子,都曾拜入在青玄门的门中,哪怕是英年早逝,也一样有资格被供奉安放在赵家祠堂中。 赵离渊看着父母的牌匾,上面有些灰尘密布,看得出打扫祠堂的人也是个趋炎附势之徒,因为赵离渊看到,旁边一些赵家亡灵先祖大人物级的牌匾,却是一尘不染。 赵离渊缓缓地抬起右手,是要拭去牌匾上的灰尘,意念一动,没有任何反应。 这时,赵离渊才想起自己已经不是三千年前的柳轻侯,那个通天彻地的绝世强者,可以一念之间,随心所欲,令世间万物皆为我用。 他苦笑了一下,但心意却没有低落。 因为只要心意犹在,他迟早会重返成为那个众生仰望的剑道之主。 赵离渊扯着衣袖,用力将父母牌匾上的灰尘擦拭干净。然后从篮子里面取出香烛元宝,补上三支香,供奉拜祭。 跪在父母的牌匾前,他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前世中的柳轻侯,一生之中未曾下跪过一次,即便是天地变幻亦不能令他低头。 今生,却因为父母之情,养育之恩,他甘心跪拜。 赵离渊从来没想到过,他今生的父母会不顾俗世眼光,对他这废物般的儿子不离不弃,百般宠爱。从师门中得到修行资源,也大多数花费在他这不成器的儿子身上。 可惜赵离渊在修行之道上没有什么起色,反而令其父母蒙受了更多的屈辱和冷眼,甚至赵家老爷子也发声要他们对赵离渊死心。 在众人的非议中,赵父赵母没有放弃。做为父母,他们只是想能给到自己孩儿最好的一切,结果不惜冒险远赴南蛮之地,寻找灵药,最后命丧南蛮...... 如此大恩大德,怎能不让赵离渊甘心跪拜呢! 尽管赵离渊如今修为全失,可道境却比往日更是上了一层楼。 这一跪。 意念贯穿了九洲天地! 昔日绝崖之战中遗留下来的残兵断器齐鸣,片刻之后,绝崖扬雪,为九洲中的诸多强者所知。 有人贪婪,有人欣慰,也有人心淡如水...... 这一刻,在三千年后,那个风华绝代的剑道之主重返九洲! 清虚无极门中,已经闭关修炼千年的掌教燕无痕道心一动,双眼一睁,所想的满是传说中的天道八策玄字策。 真武观中一名极不起眼的青衣道人,正在锄地种药,脸上的笑意若隐若显,是为故人喜。 九洲极东处,一片碧波之上,有倾世美人,卓然而独立。绝美的脸庞上不悲不喜,只是她手中那株娇艳的桃花竟开始片片凋落,似乎是在感叹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赵离渊看着父母的牌匾,仿佛是看到了父母熟悉亲切的脸庞。 心中暗自道:爹,娘,孩儿定不会让您们失望的。 就这样,一个可歌可泣的轮回开始了,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也终究不可阻挡着一个传奇的重新崛起! ...... 出门去时赵离渊举步维艰,没想到从赵家祠堂回来时,风雪竟渐渐地越下越大。 赵离渊脸上带着病容,撑着油纸伞回去。在风雪中,他的身体看起来似乎随时都会倒下,但却在有些积雪的路面上留下了深深的脚印,不曾屈服。 等到他回到家中时,没有看到小怜儿这丫头的身影。兴许她是在布衣铺量尺寸,又或者是在外面接一些针线活赚钱。赵离渊心中暗想道。 父母去世后,若不是小怜儿心灵手巧,可以接针线活来赚钱,单单靠着赵家每月发放的那点月例钱,恐怕是维持不了赵离渊治病买药,修炼习道的开销。 想到这处,赵离渊紧了紧拳头,心中的意念十分坚定,“昔日曾欺我辱我之人,来日我定当加倍奉还。” 解下披风,赵离渊也不浪费任何时间,迫不及待的关上房门,盘膝坐在床上,便准备修炼起《知意天命经》来。 前世中,九洲众生只知道柳轻侯是剑道之主。他的三十六道剑意秘术天下无双,曾斩杀过元始心魔,太虚仙主这般远古大能的存在。殊不知他修炼的《知意天命经》,在九洲大千世界中几乎算得上是最为顶尖的无上法门。 九洲的修行之路被划分成九个境界,分别为一境识玄,二境炼元,三境初锋,四境本命,五境神念,六境化臻,七境知微,八境界限,九境极道。 所以九洲中的修行之物,也相对应地划分为九个等级。分为初始、非凡、破晓、鱼龙、悟意、化境、造化、造极、天道。 《知意天命经》就是其中八阶“造极级”的功法绝学,除了不及传闻中天道八策之类的“天道级”功法绝学。 修行一道,淬体为先。修行需要淬体大成,方能感识到天地灵气,以及身体秘窍的玄妙,将天地灵气纳入气海,蕴藏真元,成为超凡脱俗的修行者。 赵离渊没有醒悟之前,修炼的功法是不入流“清心抄本”,连一阶“初始级”的修行功法都不如,根本无法令他这具天生残缺的身体强大起来,才会终年抱病似的。 “这具肉身如今才淬体二重,资质比起我前世的天生圣人之躯相去甚远啊!” 赵离渊在喃喃自语,他前世的天生圣人之躯可以直接感悟天地之息,成为超凡脱俗的修行者,而今生却要从武道淬体一步步练起,方能开启修行之道。 收起杂念,赵离渊开始静心入定,心中默念起了《知意天命经》的第一重口诀来。 “心知意知,意止心止......” 赵离渊借助前世的修行经验,利用体内仅有的一缕真气,来淬炼肉身,强壮气血。 真气流淌中,赵离渊感到一股剧烈的疼痛,从体内的经脉传来。身体先是愈发冰冷,随后转瞬间变得滚烫,仿佛是身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让赵离渊浑身颤抖了一下。 若是换成心志不够坚定之辈,遇到这样的情况,肯定是想放弃继续修炼了。 可赵离渊不同,他前世受过的创伤痛楚要比这强上万千倍。只见他紧紧地咬着牙关,心中一股复仇的意念让他坚持下来,任凭汗珠不停的在脸上划落,他始终是不肯放弃。 额头渗出的是丝丝冷汗,可赵离渊头部如热蒸一般,不断有热气呼出。在这周而复始的折磨中,一些黑色的杂质血水从毛孔中被逼出来......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他才恢复过来。长呼出了一口气,疼痛感渐渐消失,浑身舒畅,赵离渊瞬间感觉好受了许多。肉身在真气淬炼下,赵离渊一下子达到了淬体三重。 “咳...咳,欲速则不达,我这肉身到底是太弱小了,哪怕是修炼《知意天命经》,也不敢强行提升进境啊!” 说话时,赵离渊捂住犯疼的胸口,黯然的叹了口气。《知意天命经》固然是“造极级”的无上功法,可赵离渊肉身承受能力已到极限,就不能再修炼下去,否则身躯非要崩坏不可。 当务之急得要固守才行,要等肉身气血强固之后,再徐徐图之。 赵离渊虽然境界不高,可耳目感知却很敏锐。忽然间他听到了家门被推开发出吱呀的响声,想必是小怜儿回来了。 第三章:安河武堂 果不其然,赵离渊刚才房中走了出来,便看到小怜儿那瘦小的身躯,在寒冷的冬日里显得格外单薄,而且双手正吃力地拖着一个装得满满的粗麻布袋。 小怜儿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发现原来是少爷回来了。那吃力拖动布袋而憋红的清秀脸颊,甜甜一笑,她看着赵离渊,声音细声地说道:“少爷你拜祭完老爷夫人回来了,累不累啊?外面天气冷着呢,你还是回到屋里歇息吧,等一下小怜儿做好饭了,再去唤你起身。” 她的笑容宛如春日里的阳光,明媚温暖地照入了赵离渊的心窝。 赵离渊轻轻叹息了声,快步走到小怜儿的身边,想要伸手帮她将粗麻布袋提起。小怜儿一看,急忙阻止他说道:“少爷,你身子还没有恢复好,这等事还是让小怜儿来吧。” 他摇了摇头,不为所动。手握着袋口用力一提,一入手,才发觉这个装得满满的粗麻布袋竟然有几十斤重。 抬头看着小怜儿清秀的小脸蛋儿,挑眉低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啊?这么重,哪是你一个小姑娘家可以提得动的。” 小怜儿紧紧抿着嘴唇,柔声说道:“少爷,这是从鸿升米店买回来的大米,家里的米缸快要见底了,若是不买米回来,家里可就要断炊了。” 赵离渊听到了一愣,脸色微红。他隐约记得前几天小怜儿跟他提起过,家里的米缸快要见底的事,让他有空便去米店买些米回来,如今看来好像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那你何不让店家的伙计送上门来呢?” “少爷,让店家的伙计送上门来是要另外收银子的。” “......” 在小怜儿的指引下,赵离渊将米尽数倒入了灶房的米缸里面。 从灶房出来,主仆二人对视一眼,然后赵离渊想起了让她去布衣铺置办几身新衣裳的事,开口问道:“对了,小怜儿,今日你去布衣铺置办几身新衣裳了没?” 听到少爷问她,小怜儿咬了咬嘴唇儿,两只小手紧紧攥着布裙下摆,轻轻地点了点头,用蚊子般的声音应了一声:“嗯,小怜儿今日去布衣铺量了尺寸,不过要过上几天才能拿到。” 小怜儿是去了布衣铺置办新衣裳,但家里的情况入不敷出,小怜儿也只是挑选了最廉价的布料来置办衣裳,不敢和少爷细说。 “那就好。小怜儿你放心,等少爷修炼有成了,便不用你像下人这般辛勤忙碌了。”赵离渊温和说道。 前世中,柳轻侯修的是无情剑,仇人多,知己少。除了那女子之外,便没有再能让他动情的人了。 今生除了其父母之外,赵离渊很庆幸有一个与他宛如兄妹的小侍女,那自然就不希望小怜儿跟着他吃苦。 想到此处,赵离渊不禁恨起了那些霸占他爹娘留给他遗物的人。 赵忘虚,过不了多久,爹娘遗留给我的东西,我会亲自向你取回的! ...... 翌日清晨。 安河城中依然是风雪飘落,冷意逼人。 赵离渊一大早便小怜儿的伺候穿衣下,准备回到武道学堂中修炼。 由于小怜儿担心少爷今天会被林教习责罚,便强烈要求赵离渊多穿了几件厚衣。说是如果少爷被责罚的话,只要抱起头来,身体其他处打起来就不会那么疼痛了。 虽然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赵离渊还是不忍心拒绝小怜儿的一番好意,穿起了几件厚衣,整个人看起来严严实实的,身形也大了一圈。 随便吃了几口早饭,赵离渊便取来披风油纸伞,冒着风雪出门去了。 安河城的武道学堂,是天玄大陆的南越国,在境内各地设有的武道学堂,是为了挑选一些有修行潜质的苗子。只要能够通过淬体一重的考核,都可以进去武道学堂修炼。如果潜质惊人的话,甚至有机会拜入到传说中修行宗派的门下。 当年赵离渊的父亲赵凉生,就是从安河城的武道学堂脱颖而出,一步步成为仙道十门中青玄门的外门弟子。 这对于无数出身贫贱的寒门子弟来说,武道学堂无疑是改变命运的所在。而且武道学堂也算的上是名师众多,就连一些名门大家的子弟也会选择到此处入学。 可对赵离渊来说,武道学堂只不过是一个藏身之所而已。 在九洲大千世界中,前世柳轻侯所在的中州之地,才是九洲的中心。那里群英荟萃,强者辈出,是真龙蕴育的所在,诞生出的世外仙道,千古世家数不胜数,也见证了无数的逆天强者崛起与陨落...... 而天玄大陆在柳轻侯的前世记忆中闻所未闻,想必是这九洲大千世界中的沧海一粟,偏僻末流的地方罢了。 但因为赵离渊如今过于弱小,在没有恢复前世的实力之前,他也只能选择在此蛰伏着。 安河武堂在城东处,离赵离渊居住的地方约有五六里路远。 走在大街的青石板上,往安河武堂去的方向,人流渐多,赵离渊还不时看到有马车接送去的世家子弟,与他一样徒步前行的,则大多都是寒门子弟。 不多时,赵离渊便来到了安河武堂。武堂的正门前是一处石坊,石坊上面书写着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安河武堂!看起来甚是威严。而且武堂占地极广,足足千亩有余,内可分为甲乙丙丁四院。 天资聪颖的弟子可分在甲字院,有名师相教,得到的修行资源也多。像赵离渊这种当时只有淬体二重的弟子,则是被分在了丁字院,老师便是林教习那般的恶棍。 安河武堂规矩森严,无论何人到此都要下桥落马。 因为这里是御赐禁地,是修行宗派对于其功绩的认可,毕竟这里培养出了不少修行宗派的弟子。 正门口车水马龙,武堂的弟子都朝着大门走去,忙着回到各自的院中修炼。正当赵离渊也准备跨进大门时,不远处却传来了一声嘲笑讥讽。 “咦,这不是赵离渊老弟吗?昨日你被林教习责罚晕了过去,今日怎么想起到武堂来了?往日你身体要是不适,怎么也要歇息上个三五天才对啊。” 说话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锦衣华贵,容颜英俊,腰间悬着一柄的长剑。肆意懒洋的神态之间,又显得儒雅非凡。身后还带有两个与他差不多大小的少年跟班,正朝着赵离渊走了过来。 赵离渊寻音望去,只是看了一眼,就记起这三人是谁了。 为首那位贵公子的少年郎,他叫钟无缺,是安河武堂甲字院的弟子,修行到了淬体七重,在安河城的年轻小辈里面是有数的人物之一。最近听闻他被某位大人物看上眼了,说是等过了安河武堂的年末考核之后,会举荐他到修行宗派试炼,前途一片光明。 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少年跟班,赵离渊不太熟悉,只记得他们是叫王忠和金之唤,是钟无缺的玩伴。 原本像钟无缺这等甲字院的弟子,是和赵离渊并无交集的。哪怕是知道赵离渊之前是个废物般的丁字院弟子,他顶多也只是在背后一笑,不至于自落身价去当面奚落嘲笑于人。 可前一辈的恩怨,总是要牵扯到下一辈的身上。 当年赵离渊的父亲赵凉生,与钟无缺的父亲钟会同是甲字院的武堂弟子,两人天赋过人,一时亮瑜,都被认为是安河武堂百年一遇的天才级人物。而且两人也的确是对得起这样的称赞,在南越国十年举行一次的“鹿鸣会试”中,两人都从众多的年轻才俊中脱颖而出,双双闯进了“鹿鸣会试”的百强之中。 就在六十四进三十二的对决中,赵凉生与钟会却不幸被抽到在一起。结果赵凉生技高一筹,赢得了那次对决,得到了仙道十门中青玄门的青睐,而钟会最后只能拜入一个二流的修行宗派行云宗。于是,两人便埋下了恩怨...... 此时,正门处正在寒喧的少年少女看到眼前这幕画面,仿佛是看到了一场好戏似的,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落在赵离渊与钟无缺两人的身上,窃窃私语地交谈着。 “咦?快看,那不是甲字院的钟无缺吗?看来赵离渊那废物又有苦头吃了。” “那可不是嘛,钟家和赵家原本就是不对路,他们两家的子弟在武堂里的不妥人尽皆知,再加上他们两人之间父辈的恩怨,钟无缺每次遇到赵离渊都会寻他的麻烦。” “前个月武堂跨院的比试中,赵离渊遇到了金之唤,结果被金之唤不小心打伤,躺在床上休养了数日,听说就是钟无缺在背后指使的......” 众人的议论声,虽小声掩饰,可依然清晰地传到了赵离渊的耳中。 他只是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从容自若。 要是往日,赵离渊见到了钟无缺就好像成了一个可怜的鹌鹑,瑟瑟发抖。 可如今他是剑主重生,就如苍鹰岂可会在蚂蚁面前流露怯意。哪怕钟无缺现在的修行要比他高上四层,但两者也不是同一个世界里的存在。 第四章:汝等皆小儿,焉能识潜龙 看到赵离渊从容自若的神情,钟无缺不知为何心脏会微微一紧,眉头轻蹙,眼眸里流露出一丝诧异,感到极为不喜。 “哼,赵离渊老弟,我记得已经好久没有和你切磋过了,还真怀念那些曾和你在丁字院比试的日子啊。” 他冷冷地盯着赵离渊,说话时语气阴冷。虽然说是同门切磋,但实际上不过是一面倒的殴打罢了,当时赵离渊的武道修炼远不及他,再加上天生体弱多病,根本就接不了钟无缺的三招。 赵离渊当然听出了他话语里的耀武扬威之意,微微一笑,应道:“若是无缺兄怀念的话,不如我两人择日再切磋一番,也好促进一下武道修炼。” 话音一落,周围看戏的众人顿时惊愕住了,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冒出一个念头,赵离渊是不是得了失心疯啊?这废物居然敢去挑战安河武堂里有数的天才钟无缺,他到底是哪来的勇气? 就连钟无缺身后的两人,王忠和金之唤也忍不住发出冷笑,看着赵离渊,眼中尽是鄙夷的神色。 “切磋?”金之唤轻蔑地望着赵离渊说道:“你在我的手里都过不了十招,又有什么资格去和钟师兄这等天才切磋?” 钟无缺听到赵离渊那话时,也是微微一怔。旋即大笑了起来,眼睛微眯,流露出阴冷的味道,如猛虎见到了血腥一般。 “很好,难得离渊老弟有这样的勇气。那我就给你这个机会,好让为兄来指点一下你的不足,时间地点都由你来定夺。”笑容渐渐敛去,钟无缺神情冷漠说道。 他对于赵离渊发出的挑战,当然是求之不得。以往同在丁字院时,他还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教训一下赵离渊。可如今两人的身份地位不同,如果他身为甲字院的弟子,还像以往那样去寻赵离渊的麻烦,这会被人鄙夷瞧不起,觉得他只不过是恃强凌弱罢了。 赵离渊笑了起来,和声说道:“那好,择日不如撞日,就定在今日中午时分,武堂的演武场见,如何?” 有人不知天高地厚,非要扮演拦路的恶狗,那么赵离渊也不想隐忍,只好与钟无缺的新仇旧恨一并清算,把他揍到人事不能自理为止。 钟无缺冷哼一声,低头缓慢地整理了一下衣袖,连正眼也不瞧一下赵离渊,冷蔑说道:“那你今日就在演武场给我等着,不过你放心,我手下留情的。” 就在众人议论渐起之时,钟无缺带着身后的两人扬长而去,连拱手揖礼都没有就走了,毫无半点同门之谊可言。 赵离渊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对于他们的无礼和众人的嘲弄讥讽,却毫不在意。只是在大门处缓缓转过身来,带些病容的脸颊上浮起一丝意味难明的笑意,环视了一眼众人,在心中默默想着。 汝等不过皆是小儿,焉能识得潜龙所在! 想到此处,他觉得自己有些幼稚好笑,前世中他可是经历过生死间轮回恐惧的人,没想到自己如今会做出向小儿挑战,这种惹人发笑的幼稚把戏。 赵离渊顺着安河武堂里湿地畔的石径走去,不多时,便来到了他所属的丁字院。 可当他进去的时候,不禁有些脸红。细眼望去,他发现在丁字院中的弟子,好像全都是十一二岁的少年少女,没看到一个与他是年龄相仿的。 沉默片刻,赵离渊微微自嘲一笑,想起他原本是丙字院的弟子,可父母双亡后,又被逐出了赵家大府,于是便让丙字院的掌院许流升将他下放到丁字院。 不过这也怪不了他人,赵离渊当时只不过是淬体二重,在丙字院的数次考核中都是排名末尾,因此将他下放到丁字院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赵离渊脸上神情渐趋平静,继续往丁字院内走去。没走几步,便听到有人在唤他的名字,声音中带着惊喜和意外。 “咦!离渊你可回来啦?太好了,这次年末考核我就不用垫底了。”一个瘦小的少年看到从门外走过来的赵离渊,正兴奋地向赵离渊招手,脸上露出了几分憨厚的笑意。 赵离渊愕然抬头望去,发现原来是小石头,一个与他相处得还算不错的玩伴。 小石头真名叫吕小锤,是城东铁匠铺老板吕大锤的小儿子。他和赵离渊两人都被公认为是丁字院之耻,每次在武堂的考核中总是名落孙山,轮流包揽垫底两名的位置,不过出自于某人的刁难,更多情况下,都是由赵离渊来考核垫底。 听到小石头的呼喊,院中的其他少年少女全部停下了修炼,转而都在盯着赵离渊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时而出戏谑的笑声。 赵离渊眨一眨眼,根本不理会身边人等说了些什么碎语,向小石头走了过去,看着小石头单薄的身体,蹙眉问道:“怎么,这几天林教习也因为年末考核之事,故意刁难你吗?” “嗯,他问我索取二十两银子。”小石头叹了口气,对赵离渊并没有丝毫隐瞒,压低声音说:“不然的话,年末考核他会给我一个丁等最末的评分。要是让我爹知道了我考核垫底的情况,那少不了要挨上一顿毒打。” 想起那条林教习那条恶狗,赵离渊心中不禁怒火心生,问道:“那你有没有将银子给他了?” “没有,你是知道的,我爹娘每个月就只给我二两银子的用度,而且每个月还必须要向他供奉一两银子,所以我哪来二十两银子给他啊。” 小石头看着赵离渊极为苦恼悲痛说道:“结果他怂恿我去偷我爹娘的钱,我可没有那样的胆量,要是被我爹娘发现了,后果还惨过考核垫底,我才没有那么蠢呢。” 说着此处,小石头在赵离渊的肩膀处捶了一下,有些转悲为喜,说道:“不过我没想到你这次真是够义气,为了不让我年末考核垫底,居然这么早就回武堂修炼了。要是以前,你怎么也要躲上几天去歇息才对。不过也好,我拿个倒数第二的成绩,我爹娘也会下手轻一点。” 赵离渊无言以对,小石头竟然是这般想法,半晌后由衷道:“小石头,这次恐怕还是要委屈你垫底一下了。” 如果让昔日好友知道他这剑道之主考核垫底的话,那赵离渊还不如拔剑自刎算了,根本没有脸面见人。何况他此次来武堂不止是来修炼那般简单,他还要教训一下林三林教习那条恶犬。 “啊?离渊,我知道你可能要比我强上一点,可林教习那里......” 小石头一脸惊愕,脸色就像是一副摸不着头脑似的,在挠头说道。 赵离渊笑着对小石头和声说道:“你勿用担心,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管他呢。”小石头是个乐天的人,说话间,目光不由地落在那些正在修炼的窈窕少女身上,脸色逐渐变得欢喜起来,“估计考核垫底的也就是你我二人,倒数第一和第二没什么差别,反正都少不了一顿揍。离渊,你快看,那王家小姐的小脸可真美啊!” 就在这时,赵离渊身后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道阴冷的声音:“这不是赵家大少爷吗?今日怎么想起回武堂啦?” 这声音赵离渊很熟悉,语气中带着尖酸刻薄,嘲弄讥讽,曾是赵离渊之前的梦魇,丁字院的教习林三,一条只会故意刁难惩罚,索取好处的恶犬。 赵离渊闻言缓缓地转过身去,看到了林三正向着他走来,手里拿着那根从不离手的教棍,不怀好意。 他开始好奇的重新打量起林三这条恶犬来,身着灰衫,身形削瘦,三角眼。长得丑也算了,想不到为人行事也是这么丑恶。 第五章:风雪凛,剑意秘术 “武堂有名师的淳淳教诲,离渊怎能不来呢?您对我的恩情,离渊可是一直铭记于心的。” 赵离渊微微一笑,声音冷冽而又带着浓厚的鄙夷之意,说话一语双关,嘲讽林三不配为人师表,而且往日他对赵离渊的刁难惩罚,赵离渊定当奉还。 听到这样的话语,林三一愣,等他领会到其中含意时,旋即心头怒火冲天,面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他望着赵离渊,原本手中的教棍是想要给赵离渊一点苦头吃的,但见到赵离渊脸庞上那种笑容,他发现笑容中,竟然已是没有了当初的那种颓废,这让他很不舒服。 “哼!” 林三冷哼了一声,说话刻意嘲讽挖苦:“纵是我安河武堂名师出众,还不是被你赵离渊而连累坏了名声。你这个天生废物,简直是在丢你爹娘的脸面。” “想当初你爹赵凉生前辈天资过人,为我安河武堂闯下了偌大的名声,没想到他的威名全都毁在了你的身上,遭人非议。若不是因为你爹的恩泽,我定会禀告莫山长,将你逐出安河武堂。” 此言诛心,赵离渊顿时觉得心脏一紧。没错,他此生亏欠最多的便是他的爹娘,若不是他的天生残体,得了一个废物的名头,他爹娘也不会惹人非议,更不会为了他而命丧南蛮。 在这些字字诛心的言语中,赵离渊脸色变得有些惨白,额头渗出冷汗,可他并没有重新低下头去,以谦卑之态祈求众人的原谅。 他不可以再怯懦,不可以再卑贱,更不可以在天穹之下,被世人再看作成一个无用的废物,他要为爹娘洗去屈辱,要为爹娘扬名于世。 赵离渊微微抬头,锐利的目光落在林三的身上,说道:“没想到你居然有耐心和我说这么多话,以前你每月只是会按时向我索取供奉好处便是了,难得啊!” 听到此言,丁字院内露天下周围一片哗然!甚至惹起了在房屋里面的其他几位教习。 所有的这些十一二岁武堂弟子都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林三,想不到林三教习竟然是那样的人。 听到赵离渊将他的诸多恶事告知出来,林三顿时勃然大怒,厉喝道:“放屁!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我何时向你索取过供奉好处?诬蔑顶撞师长,按武堂的规矩,我可以重刑与你的!” 赵离渊不顾林三的恶语相逼,转身走到不远处的一个兵器架前,随手取了一把木剑,回头对林三冷声道:“你自己做过些什么你心中有数,我也不想与你争辩,不过既然你辱我为废物,那还请先生赐教。” 说话间,赵离渊木剑一挥,从自己右边的衣袖割下来了一片,扔在林三身前的地上,这样的举措,便是决斗的相邀。 这下子露天下周围的少年少女更是哗然了!赵离渊这废物居然敢对教习发起了决斗的相邀,这弟子对师长发起的挑战,除了甲字院那几个怪物天才以外,还真是少之又少啊! “赵离渊是疯了吧,他那废物竟然敢去挑战林教习?” “是啊!林教习虽然在丁字院的数位教习中是比较弱的一位,可毕竟他也是个淬体六重的武者,赵离渊之前才勉强过了淬体二重的考核......” 丁字院的少年少女先是一阵震惊的沉默,然后变成窃窃私语的议论。 从房屋里面走出来的数名教习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只是一出来便看到了赵离渊对林三发起了决斗的相邀,为首的一名教习张青意不由赶紧阻止,厉声喝道:“赵离渊!你是在干嘛?赶快收起的衣袖,向林教习跪下道歉。” 弟子对师长发出决斗的相邀,这事要是传出去了,不止是他丁字院的笑话,还关乎到整个安河武堂的名声,会成为安河城众人里的笑柄。 赵离渊闻言不为所动,只是微笑望着林三。这笑意落在了林三的眼里,仿佛是在嘲讽他似的,随即怒极反笑,冷声道:“好!好!好!那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天高地厚。” 随手也扯下了一片右边的衣袖,表示接受此次的决斗相邀。 连说了三声好,看得出林三此时愤怒的心情。他自然是不可能拒绝这样的决斗相邀,拒绝这种一对一决斗相邀,是非常丢脸和懦弱的事情。 张青意继续劝阻,对林三温声说道:“林教习,你也何必和这般小儿计较呢,不如......” 林三打断了他的说话,冷厉说道:“张教习不必多说了,这小儿不知死活,便让他见识见识。哼,等下我会禀告院主,将这个目无尊长的狂妄之徒逐出安河武堂。” 看着他们一言一语,赵离渊仿佛是有些不耐烦似的,响起了一声冷冽的声音:“废话可真多,要是准备好了,便跟我说一声。” 听起来狂妄嚣张,不拘礼数,就连那几位教习也心生怒意,便不准备再加劝阻,等林三去教训一下这无知的小儿。 “还真是不知死活,你们都给我让开。” 林三那张脸被气得变为狰狞,语气间露出杀意凛然的字句,漆黑的眼睛燃烧着暴怒的火焰,令周围的人都感知到他的气场,不由地散开了。 霎时间,丁字院内偌大的广场下就剩下赵离渊和林三二人相对,支持林教习的都站在了林教习的后方,而赵离渊的后方空无一人。 小石头吕小锤有些左右为难,但最后毅然决然地走到了赵离渊的后方,只是他孤单单的一人站着,看起来很是凄凉。 “离渊,我相信你!” 小石头破罐子破摔到底地为赵离渊喝彩鼓劲,为了不让赵离渊孤身一人迎战,他不惜走在了丁字院众人的对面。为了朋友之义,兄弟之情,小石头却没有后悔。 小石头的举动让赵离渊甚感温暖,回头对他报之一笑! 可落在林三的耳里却觉得很刺耳,心中暗想着:哼,连你个吕小锤也不识好歹,也罢,我自有法子让你俩好受! 赵离渊持木剑横于身前,平淡无常,看起来没有什么厉害之处。 林三就不一样了,只见他拳头紧握,仿佛是有淡淡的青气,逐渐的覆盖了他的身躯,整个人的气势就像是一条嗜血的青狼,伺机而动。 这时,有识货之人在人群惊呼了起来。 “是《贪狼青决》,初始级上品的功法,没想到林教习居然修炼的是修行者的功法,这功法的威力要比武道功法远强上许多啊,估计赵离渊是一招也接不了。” 看着林三这条恶犬喷发的气息,这《贪狼青决》功法似乎趋于圆满,气势逼人,赵离渊心中只是冷笑一声,这也可敢称之为贪狼,不过是土鸡瓦犬罢了。 的确,前世中柳轻侯阅历无数,曾见识过真正拥有贪狼命格的修行者,兵家的大宗师林朝歌,七境知微的绝代强者,纵横九洲少有敌手,他的一拳祭出可以轰碎万里之外的星辰。 赵离渊随意地挥了一下剑,虽然前世修行全失,可道境却比往日更强。催动《知意天命经》,体内仅有的一丝真气随经脉流转,心中响起了的一声。 风雪凛! 在一息间,他手中的木剑冷寒得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他身围的风雪寒意皆凝聚在木剑之上,脚下的积雪竟然慢慢地融化为水迹。 赵离渊虽然不是修行者,可这一剑竟引来天地元气的汇聚,从木剑上涌出了令人心悸的剑意,只是在场的众人修行太低,看不出来其中变化而已。 风雪凛!这是他前世中在数九寒天风雪凛所悟得的一道无双剑意秘术。在柳轻侯修行最强之时,一剑风雪凛可以冰封万里。 前世中柳轻侯就是靠着这三十六道剑意秘术,而成就了他剑道之主的地位,风华绝九洲。 他的每一道剑意秘术皆是夺天地造化而成,天下无双。曾斩杀过元始心魔,太虚仙主这般远古大能的存在,威力极为恐怖,其中最强的一道剑意秘术无限接近于天道。 如今,赵离渊借天时所用,听风雪落,昔日的三十六道剑意秘术重现九洲! 林三原本自恃身份,是想让赵离渊先动手,可哪知赵离渊只是持着木剑不动,心中不由地暗想着:莫非是赵离渊这废物害怕了,不敢动手了不成? 他暗自窃喜,既然你不出手,那就休怪我先出手了。 林三双手猛的曲拢,淡淡的青气在他的拳上流动,散发着凌厉的劲风,身体往前一掠,短短的数丈距离,几乎是眨眼便至,身形前扑,如饿狼扑食一般,双拳上携带着尖锐的破风劲气,狠狠的攻击向赵离渊的面门。 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这时,赵离渊终于动了。 起手,举剑,赵离渊身形展动,脚步前移,木剑平直向前,朝着林三的这一击刺了过去。 木剑向前所去之处,惊起一圈圈风浪往外翻卷。 眼看双拳就要击中赵离渊的林三,怎么也想不到赵离渊会使出如此的一剑,莫大的恐惧瞬间涌上了他的心头,这一剑在他看来,似乎是没有他无处躲藏闪避的余地。 剑随意走间,赵离渊一共使出了十三剑,剑剑击落在林三的要害身上。 而林三去势汹涌的出手却连赵离渊半根汗毛也没有摸着。 嘭的一声! 林三整个人如一截枯草在风中簌簌发抖,凄然地往后摔落,一口鲜血从口中狂涌而出,眼神空洞,失魂落魄地苦喊道。 “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 只是一剑,对决便已经结束了,林三惨败收场。 林三身后的众人顿时都怔住了,一脸惊愕,结果与他们所料想的相去甚远,愕然地看着赵离渊,仿佛是看到了怪物一般。 听风雪,赵离渊以木剑训恶人! 第六章:冷眉横 就在赵离渊使出风雪凛这一道剑意秘术时,位于安河武堂正中央的一处凉亭,亭中原本坐着品茗观雪的山长莫问圣突然站起,望向赵离渊所在的丁字院方向,负手而立。 看了片刻,他觉得雪中的寒意仿佛褪去,落地即化为水珠,武堂中的天地元气有所变动,令他甚是不解。心中暗想着,“丁字院中除了院主陈观之外,其余几名教习皆不是修行者,这是何人所为呢?” 莫问圣迟疑了一下,吩咐一声他身边的随从,道;“你去丁字院中看看,问一下那里到底发生了何事?” “是,山长大人!” 那随从领命后便恭谨退下。 ...... 众人中还是小石头吕小锤最先反应过来,露出掩饰不住的惊喜之色,原本他是做好了与赵离渊同甘共苦的准备,万万没想到赵离渊竟然能赢得林教习。 他一把冲过去搂住赵离渊,很是兴奋地说道:“太好了,离渊,这下他们没借口将你逐出武堂了。” 赵离渊只是轻微一笑,没有太多的振奋和喜悦,因为决斗胜负从一开始便由他来断定。 望着小石头,这个在苦境时愿跟他共同进退的好兄弟,温声说道:“从今日起,你我不会再任人欺凌。若是有人再犯,我会用手中的剑奉还于他。” 小石头听到了用力地点了点头,要是放在之前,小石头肯定以为赵离渊不过是在说大话而已。可今日他亲眼看见了赵离渊在和林三教习的决斗中,只用了一招,便将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林教习击倒,这恐怕是连甲字院的天才弟子也没有几个人能做到。 那几位学堂教习面面相窥,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有疑惑有震惊有害怕,但他们都没有想到林三居然会在决斗中输给了赵离渊。 他们的阅历远不是这些丁字院的少年少女能相比的,他们很清楚,尽管林三是他们中较弱的一位教习,但毕竟也有着淬体六重的实力,更何况他还修炼了《贪狼青决》这等初始级上品的功法。按常理来推断,赵离渊方才展示的实力不过是淬体三重,林三再不济也不会输才对啊! 莫非赵离渊从他爹娘的遗物中,得到了仙道十门中青玄门的修行功法? 几位教习眼神交流中,心里不由冒出一个这样的推测。 为首的张青意教习转身吩咐两个武堂弟子,打算让他们扶着林三去武堂的医庐疗伤。 “慢着!” 就在此时,赵离渊高声喊了一下,慢步走在林三的身前,手持着木剑,眼神锐利地看着林三,分外深邃冷酷,散发出一股震慑人心的霸气。 之前嚣张跋扈的林三在赵离渊的注视下,竟然不敢与之对视,有些颓然地低下了头,就连想扶着林三教习起来的两名武堂弟子也不禁退后了一步。 场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赵离渊吸引了过去,那几位武堂教习更是如此。 其中最为持重的张青意教习有些恼怒地说道:“赵离渊,你到底还想要胡闹些什么?” 虽然赵离渊方才的出手震惊了众人,可张青意身为丁字院的首席教习,修为到到了淬体九重,离真正的修行者也只是一步之遥,自然是不惧怕于赵离渊。如果他连一个丁字院中的一名弟子都震慑不住,将来他何以服众? 赵离渊只是眼神清亮地抬头望了一眼张青意,然后目光又越过了他,落在决斗负伤倒地的林三身上,嘴唇轻启,冷声说道。 “虽然我方才没说过输者必须要如何才行,可你往日欺我辱我之事,如今是否要给我和众人一个交待啊?” 林三的眼神不由一黯。 他知道他是完了,原本他是想着借这次决斗来落实赵离渊目无尊长的罪名,只要他胜了,便可禀告院主将赵离渊逐出武堂,这样一来,即可堵住了悠悠众口,欺压赵离渊一事也随即翻篇过去。 可惜他输了,输得一塌涂地。欺压武堂弟子的恶习可大可小,在比试中教习不敌武堂弟子也不是什么大过错,可两者并存,便成了他林三故意欺压门中英才,这样的渎职,又怎能轻饶?何况他身为教习在决斗中不敌武堂弟子,深究下去,恐怕安河武堂就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 与此同时,张青意也从身旁武堂弟子的口中听说了此事的缘由。 “林三教习,赵离渊所言之事是否属实?” 张青意严肃凌厉喝道,语气中蕴含怒意。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丁字院的教习在决斗中输给了院中弟子,就足以令他们沦为众人口中笑柄了。这事要是属实的话,传出去,那丁字院的教习还有何面目去见人? 林三如遭雷击,浑身一颤,眼神黯淡地望着身前的少年,心里想着解铃还须系铃人,因为他还想在安河武堂里面待下去,哭丧着脸说道:“离渊,这一切都只不过是误会罢了......” 赵离渊手中木剑一扬,挽出一个剑花,旋即斜插在离林三身前一尺之地,吓得围观的众人惊呼了一声,林三也被吓得不敢作声。 赵离渊向前走了一步,眼神锐利地盯着林三,浑身散发着惊怒的气息,冷笑道:“误会?往日你欺我辱我之事,竟然只是成了你口中的一句误会。那方才我若是一不小心失了手,剑插在你的心口之处,那是不是也算作误会?” 林三顿时僵住,那张脸一阵青一阵红,很是难看。 他在安河武堂待了十余年,天赋本来就很一般,修炼又不肯用苦功,但依靠着家族的财力关系,一步步捱到了丁字院教习之职。虽位小权轻,可武堂门中赏赐下来的修行资源却是不少,再加上平日里的孝敬,林三还是活的极为滋润。要是被解除了教习一职,这岂不是要了他的老命吗? 知道这身前的少年是不会轻易地绕过他的,但他并不死心,低声道:“离渊,看在同属丁字院一脉,你高抬贵手,放过我这一次,我愿补偿你一笔修行资源,我们之间的过往恩怨一笔勾销,怎样?” 赵离渊闻言,摇头冷笑,道:“没想到你求饶起来还像一条老狗啊,恬不知耻。你身为武堂教习,不思为弟子传道授业解惑,培育贤才,却因私欲而欺压门中弟子,你有何面目来求我宽恕?” “赵离渊,你可不要把事给做绝了。”刘三咬牙,三角眼重新变得阴狠起来,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怨毒,压低了声音道:“我背后毕竟是有家族可以依靠,而你已经被赵家赶出内族了,与我刘家交恶,这对你也是没好处的。不如这样,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利诱不成,便来威逼!林三到底是个老油子啊。 赵离渊顿时满眼含煞,冷眉横看了一眼如丧家之犬的林三,又环视了众人一眼,冷淡道:“我知道,往日有人喜欢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 “可自今日始,劝君自量,不然我定当以剑奉还!” 第七章:虽未成文,已有食牛之气 丁字院的门外。 有人驻足悄立,恰好看见了赵离渊冷眉横对众人的这一幕,他的眼眸中不由地闪过了一抹赞叹,抚须一笑。 此人正是奉山长莫问圣之命前来丁字院察看的随从,他叫沈溪,跟随了山长莫问圣已有二十余年,是莫问圣的心腹。这些年来他也算是见识过不少的年轻俊彦,自然是懂得分辨良劣之才。所以当他观赵离渊的气度之时,心中不禁暗赞道。 虎豹之驹,虽未成文,已有食牛之气! 沈溪从丁字院的门外走进,快接近人群时,声音清亮地说了一句,道:“你们这到底是所为何事?一群人都在此聚集围观起来?” 声音虽不大,可却清晰地传入到了众人的耳目之中,可见其修行的深厚。 沈溪他平静前行,可却像是一颗投入水面上的石子,瞬间激起了一层涟漪,围观聚集的武堂弟子纷纷散开,为他让出道来。 张青意那几位教习闻言,便知道是有大人物到来,几人一连走向沈溪身前,揖手作礼,微微欠身,齐声道:“见过沈先生。” 虽然沈溪在安河武堂中并不掌实权,可没有人敢小窥与他,身为莫问圣的心腹,有时他的言语可算是等同于山长莫问圣之意。 沈溪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看着所有聚集在这里的武堂弟子,他有些不悦的轻声道:“年末考核近在眼前,丁字院原本就差人一等,你们丁字院的弟子如今不好好勤修苦练,都懒散在这里围观,难道是想在年末考核中再被其他三院的弟子耻笑吗?” 众人沉默无语,不敢反驳,只能面红耳赤地听着沈溪的训斥。 而赵离渊负手而立,本来他对于沈溪的到来并不在意,然而听到沈溪的气度和话语,倒是让他有些意外。目光才刚刚落在沈溪的身上,感受着对方身上的气息,发现沈溪竟然是个真正的修行者。 虽然境界不高,修为只是在炼元二境下品,可毕竟是他今生所遇到的第一个修行者。 就在赵离渊的目光才刚刚落在沈溪的身上时,沈溪便也注意到了他,只是温和的对他轻轻颔,然后转眼落在负伤倒在地上如丧家之犬的林三,轻声问道:“我奉山长之命前来,问问你们丁字院方才到底发生了何事?这位教习又为何倒地负伤在此?” 丁字院内周围一片哗然,没想到赵离渊与林三决斗之事会引得山长过问。 就在众人忐忑不安时,其中有一位教习灵机一动,应道:“沈先生,此事是因为我丁字院中出了一个了不得的天才弟子,他方才在比试中,竟然能赢得了林三教习。只是他一不小心收不住手,把林三教习打伤。” “此事当真?” 沈溪闻言微微一怔,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微微眯着的眼睛中,露出了震惊的光芒,望着负手而立的赵离渊,心中猜想所言的就是这位弟子。 他心中很清楚,安河武堂中的教习最低都有着淬体六重的实力,要是甲字院的那几个天才怪物弟子在比试中赢得教习,他并不感到惊讶。 可丁字院中的弟子最高不过淬体三重,此事如果当真,那丁字院可真是出了一个了不得的天才弟子,别说是在安河城了,就连是在南越国中英才辈出的皇城,恐怕也没有几个这样的天才弟子。 一刹那间,卓然于众人的赵离渊,便又成了无数目光的焦点,令他有些哭笑不得。原本只是他为了教训林三这条恶狗之事,转眼间被抬举成为了丁字院的天才弟子,记得之前的众人还都将视他为不能修行的废物。 张青意惟恐丁字院在山长的心目中失分,连忙应道:“对对对!正如徐疾风教习所言的那样。说起来这天才弟子还是赵凉生前辈之子赵离渊,果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赵离渊?” 这一下沈溪则更为惊奇了,心中疑惑不已,赵凉生之子赵离渊不是不能修行的吗? 尽管沈溪对赵凉生是颇为相熟,可对赵离渊却是相知甚少。除了在赵离渊幼时见过一面之外,其余的了解皆是来自坊间传闻,因此,在方才第一眼见到赵离渊时,他认不出来也是很正常。 “过去之事,谁能轻言?我只顾眼前之事,不敢辜负我爹娘所望。” 赵离渊的声音清冷地响起,对他们的疑惑当然是心知肚明,若不是他觉醒了前世的记忆,今生的修行之路恐怕真是难有半寸长进。 原来如此! 众人听赵离渊这么一说,纷纷释然,自然是明白赵离渊之所以能变得强大,这肯定是与他爹娘给他遗留了什么修行功法有关,而且极有可能是传说中鱼龙级的修行功法。没错,恐怕也只有鱼化为龙这等四阶之上的修行功法,才能令赵离渊这种废物可以重新修行。 不经意间,望向赵离渊的目光中多出了几道贪婪之意...... “原来是这般回事!不过也好,赵离渊你能重新修行,想必你父母在九泉之下也甚感欣慰!但以后的比试中要注意分寸,出手不可鲁莽......”沈溪正在温声说道。 “沈先生。”赵离渊微微欠身,打断了他的说话,“我以为对付这等只会欺压武堂弟子的可恶教习,离渊的出手算是轻的了。” 沈溪闻言一怔,眉头蹙微,也不知是因为教习欺压武堂弟子之事,还是被赵离渊出言打断说话的缘故而面露不喜。 就在此刻,原本躺在地上林三又惊又怒,身体微微颤抖,但贼心不死,大声喝道:“沈先生莫要听信这白眼小儿的片面之词,我林三在安河武堂兢兢业业,绝无做出欺压武堂弟子之事。虽然我曾责罚过他,但这也是我身为教习的一片苦心,盼他成才。不料他竟会如此对我,还请先生明察!” 林三双手撑地,想要站起身来,可赵离渊的那道风雪凛的剑意秘术岂会如此简单,十三剑全然刺在了他身上的要害之处,林三挣扎一番,还是无法站不起来,趴在地上,大声喘息,脸色张红,胸膛在不断起伏。 赵离渊也没有想到林三这条老狗到了如此的地步,还敢狡辩,冷哼一声,想看看这位沈先生如何处置。 沈溪见到林三这般惨状,也不想他在众多的武堂弟子面前有损教习威严,便吩咐两名武堂弟子去将他扶起。然后转过身去,对着丁字院的几位教习沉声说道:“你们可知其中详细?” 张青意等教习面面相窥,面露难色。赵离渊平日里可不是他们所教导的武堂弟子,那自然是不清楚其中详情,可事到如今,他们也不敢偏袒林三,红着老脸在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沈溪气得冷哼一声,转头望向赵离渊,问道:“你说教习曾欺压于你,那可有证据?” 赵离渊听到沈溪言语中透着股方正严肃味道,感觉是个可信之人,便清声说道:“自三年前,离渊父母双亡,被逐出赵家之后,那林三便以为我年幼好欺,每月向我索取钱财,若是不从,轻则责骂,重则杖罚,此事丁字院众人皆知,而且林三不止欺压过我一人,其他的寒门子弟也曾被他索取过钱财,小石头便可以为证!” “小石头是谁?”沈溪问道。 “是丁字院的一名弟子,他叫吕小锤。小石头,你过来,和沈先生说一下,那林三到底是如何欺压你的。”赵离渊不尊不卑地答道。 随即,赵离渊唤了一声小石头,小石头有些怯意地从人群中走出,站在了赵离渊的身旁。 还未等小石头开口,林三便忍不住抢先出言,道:“沈先生,赵离渊和吕小锤两人常在一起,同声同气,此人的言语不足为信啊!” 沈溪冷冷地望了林三一眼,看得他有些发毛,虽然觉得不妙,但却依然想垂死挣扎,勉强笑道:“沈......” “住口!” “该让你说话时,我自然会让你开口辨解。”沈溪沉声喝道,旋即看着有些不安的小石头,问道:“你便是吕小锤?听赵离渊所言,林三教习曾欺压于你,可真有此事?” 小石头先是望了一眼赵离渊,赵离渊见他怯生生地模样,便对着小石头淡淡一笑,点头示意,让他大胆无妨地说出来。 “林三教习每月向我索要钱财,若是不从,就会责罚于我。前几天,他就因年末武堂考核之事向我索要二十两银子。” 小石头把心一横,将林三的丑恶之事说了出来。 “吕小锤,你莫要学赵离渊那般胡言乱语,我何时向你索取过...啊......” 林三显然忘了沈溪对他的警告,再次忍不住出言反驳。不过还未等他说完,被激怒的沈溪只是挥手一扬,修行者恐怖的真元涌动,化为一团劲气,向着林三呼啸而去,震得林三痛哼说不出话来,就连扶着林三的两名武堂弟子也站不住脚,不由地后退了几步。 沈溪心中有了大致的判定,只是他在安河武堂不掌实权,不方便亲自出面来处置,只能先是各打五十大板,沉声道:“此事我会禀告山长,会有执法刑堂来彻查此事。若真有此事,定当不会轻易饶恕任何人!现暂时先解除林三教习一职,来人,送他去武堂医庐治疗。你们也要好生修炼,年末考核近在眼前,莫要为了其他事分心。” 说完,目光落在了赵离渊的身上,两人对视一望,赵离渊便从沈溪眼中的含意得知,此事必定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其他众人自然是不敢质疑沈溪的处理方式,只能都欠身施礼恭送沈溪的身影离去。 第八章:赵家碧玉 沈溪走后,院中的几位教习各自带着自己的武堂弟子散去,只留下了赵离渊和小石头两人孤寂地站在原地。 按道理来说,丁字院能出一个如此的天才弟子,众人应该是感到与有荣焉才对。 可惜赵离渊之前的出手虽然惊艳了众人,但却因为冷眉横对的那一番话,而彻底地得罪了丁字院的同门。于是乎,赵离渊和小石头便成了丁字院中的边缘人物。 不过好在他们如今对赵离渊多少都有些敬畏之心,不敢再像以往那样冷眼旁观,随意讥讽。生怕是得罪了赵离渊似的,一个个脚步匆匆散去,躲得离赵离渊远远的。 赵离渊看在眼里,并不在意,反正他也不怎么愿意和这些人同伴相随。这些年来,除了寥寥几人之外,其余的人大多对他是瞧不起。 “小石头,走,我们去演武场修炼!” 赵离渊轻声说道,懒得和他们计较,干脆眼不见为净,何况他和钟无缺还有一场切磋定在了演武场见。 小石头点点头,跟在赵离渊身后,惟他马首是瞻。 顺着武堂中宽阔的巷道向演武场走去,赵离渊心中盘算着该传授小石头哪些功法为好? 安河武堂虽是个有教无类的武道入门之地,可也会因为每个弟子的资质潜力不同,给他们修炼资源,武道功法也有所不同,分出个三六九等来。 甲字院的武堂弟子资质一流,得到的修炼资源,武道功法自然是最好的了。有珍贵药材供应,又有名师为他们把关,还可以在武堂的藏经阁中挑选到最为合适的武道功法。所以甲字院的弟子在武道淬体的进境上,要比其他院的弟子强上不少。 而且其中最杰出的甲字院弟子,甚至还有缘能上藏经阁的二层楼,挑选到二阶非凡级的修行功法。这比起武道功法来,那可真是不可同日而语,几乎算是半只脚已经踏入了修行之门。 要知道,世人重修行,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皆以修行为荣! 哪怕是一个小小识玄境的修行者,也能成为世俗中贵人的堂上门客,终身不再受生计的奔波,享尽荣华。 可是俗世中的亿万生灵,真正能成为修行者的,却可以说是万中无一! 乙字院的武堂弟子资质稍差一筹,可也能得到较好的武道功法,壮气血,淬骨皮,勤修苦练下能淬体大成,在武道上出神入化,有望在修行之路上初窥门径。 丙字院和丁字院其实相差不远,给他们修炼的武道功法是不入流之类的《清心抄本》,其中的弟子到最后能过淬体六重就算是还不错的了。接近与淬体大成,在武道上算是登堂入室,不愁将来找不到一份体面的生计。 据赵离渊所知,小石头修炼的武道功法是一套《猛虎大力拳》,粗劣的很。只就能稍微的壮气血,淬骨皮,再怎么练下去也难以触摸到修行之门。 可是,在前一世中,赵离渊是剑道之主,天生圣人之躯。所浏览阅读的皆是高品级的功法,而低品级的功法接触甚少,他的记忆中,还真的很难找适合小石头修炼的功法。 像《知意天命经》和他所悟得的三十六道剑意秘术更是可以镇压九洲中一方大势力的无上功法,自然是不可能轻易地传授于人。 一来是修行之路讲究资质悟性,尤其对于四阶鱼龙级以上的修行功法来说,倘若你的资质悟性不够,就算是你得到了也修炼不了,好比是你发现了眼前有一座奇妙的宝山,但你却只能空着手而归。 然而就在赵离渊和小石头两人结伴经过乙字院时,一名秀丽少女却拦住了他的去路,柳眉轻蹙,眉宇间仿佛还有有几分忧虑之色。 赵离渊定眼看去,原来是许久未见的赵灵儿。 赵灵儿是赵家二长老赵忘怀的亲孙女,但和赵离渊并无半点血缘关系。他们两人自幼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亲密无间,是少有的不对赵离渊抱以冷眼的玩伴之一。不过自从赵离渊父母双亡,被逐出赵家内族之后,赵离渊就开始自卑自闭,平日里碰见了赵灵儿也不敢与她打声招呼,生怕害得连赵灵儿也跟着他遭人讽笑。 冬日暖阳下,少女一身雪锦,气质出众,绝丽无双,好似清莲般淡雅若仙,虽然年齿尚幼,但也不由地令人惊叹,好一个不可方物的美人胚子。 “离渊哥哥。” 赵灵儿似弱柳扶风般地向赵离渊走来,站在少年的身前,微微欠身一礼,梨涡浅笑,温言软语,如此娇憨动人的模样,不知道有多少的少年郎愿为之倾慕。 好在赵离渊前世中也是见惯了世间绝色,很快就从赵灵儿的惊艳中回过神了,揖手还礼,温和地道了一声:“灵儿妹妹,真是好久不见啊!” 赵灵儿虽是倾国倾城之容貌,但也还是不及当年那女子的风华绝艳! “离渊哥哥,之前你为何总要是躲着我啊?灵儿不过是个柔弱女子而已,又不是三娘那种母老虎。”赵灵儿幽幽的说道,听起来像似在在抱怨,但却是暖人心肺。 她口中的三娘是赵家最为彪悍泼辣的女人,自从嫁到赵家之后,赵离渊的三叔就不敢再踏足青楼半步,否则三娘闹起脾气来,连赵家老太爷都治止不住她来。 赵离渊闻言,之前始终云淡风轻的他,这一下子也不禁面色微红,被少女的柔声问得有些尴尬,笑了一声,轻声说道:“灵儿可不是什么柔弱女子,你天资过人,听说不久前你已经达到了淬体六重,恐怕是快要晋升到甲字院里面进修了吧?” 虽然不敢与赵灵儿相见,但她的事迹赵离渊还是很清楚的。 秀丽少女的眉宇间本来就笼罩着一层愁意,此刻听到赵离渊这般一说,赵灵儿的眼神变得更加幽怨,唯恐是怕刺碰到了赵离渊最柔软的心房,柔声道:“但不管怎样,你始终还是灵儿的离渊哥哥啊!灵儿还记得小时候,离渊哥哥总是会带着灵儿去看萤火虫,去放孔明灯。” 赵灵儿态生两靥之愁间,当真是明艳无双,让人我见犹怜。 “咳咳...此等小事,没想到灵儿你还是记在心上。” 瞧着赵灵儿有些幽怨的俏脸,着实动人,赵离渊顿时心头一紧,掩嘴清咳。 而此时,小石头却不解风情地打断了两人忆昔往日的交谈,轻轻地扯了一下赵离渊的衣袖,小声问道:“离渊,你不是说我要去演武场的吗?” 赵灵儿耳目灵动,听到赵离渊身旁的小石头说出演武场三个字时,方想起那件事来。 她仰起小脸,认真地望着赵离渊,还未等赵离渊回答小石头的问话,便忍不住出言对赵离渊相问:“对了,离渊哥哥,方才听到院中的同门说起,你和甲字院的钟无缺约定好在演武场比试切磋,是否真有此事?” 赵离渊一怔,皱了皱眉头,望着赵灵儿紧张的小脸,便明白了少女的忧虑由何而来,温和地笑了笑,点点头道:“确有此事,而且还是定在了今日中午时分,演武场见。” 少女闻言,心思不由微微一动,眸中隐现忧虑之色,袖中的芊芊玉手缓缓攥紧成拳头,低声喃喃问道:“这是为何啊?离渊哥哥,钟无缺如今是淬体七重,就算是在甲字院中,他也是难有敌手。而且那人和你又有恩怨,你答应和他比试切磋,这不是......” 赵灵儿也不敢将后面的话说全,生怕惹得赵离渊会不高兴。 望着少女忧虑蹙起的柳眉,赵离渊挠了挠头,轻轻叹息了一声,说道:“其实......钟无缺我并不在意他,就算他是淬体七重,他也赢不了我的。” 赵灵儿怔怔发呆,尽管她也十分希望离渊哥哥能赢出,但还是觉得自己仿佛是听到了天方夜谭一般,不知道赵离渊哪来的底气? “这可说不定啊,刚刚离渊在和我们丁字院教习的决斗比试中还赢了呢!” 小石头看着赵灵儿挑眉说道,忿忿不平的样子,似为赵离渊感到不服。 此言一出,原本赵灵儿忧伤嗔怪的神情变得诧异,那双剪断秋水般的双眸不由瞪大,满是隐藏不住的惊讶之意,比起当时的丁字院众人来,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她太清楚了,倘若离渊哥哥能在修行之路上面有所长进,哪怕只是淬体大成,赵家的那些人也没借口将他逐出内族。但赵离渊天生体弱多病,浪费了诸多珍贵药材和丹药,才勉强让他过了淬体二重的考核。 如今忽然闻到她的离渊哥哥居然能赢得了武堂教习,哪怕是最弱小的武堂教习,也是有着淬体六重的实力啊,这怎能不让她感到匪夷所思...... 少女呆呆地望着赵离渊,睫毛轻眨,发现眼前的少年正含笑不语,从容自信。 这一刻,让她觉得赵离渊好似有着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第九章:凉亭猜问 沉默片刻,赵离渊望着少女娇憨的可爱模样,晨曦映照在的她的脸颊上,容颜被阳光温暖着,显得格外清丽。若不是多出了一个碍眼的小石头,两人看起来真的是宛如金童玉女一般,成为一道极为亮眼的风景。 赵灵儿略一忖度,和赵离渊互视了一眼,轻声问道:“离渊哥哥,你是不是真的能赢过了教习?若是如此,老祖宗知道的话,想必也一定会让你返回赵家内族的。” 言语间透露出隐藏不住的欣喜之意,也让赵离渊感受到了少女的关怀和情谊。 “灵儿你不要替我担心,既然是被逐出了赵家内族,那我也就绝了再度返回赵家内族之意。” 赵离渊闻言一笑,平静的说道。他经历了两世为人,自然是心思剔透,明白他之所以被逐出赵家内族的真正原因。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些鸠占鹊巢的人正过得好不乐乎!又岂会轻易地让赵离渊重返赵家内族呢?除非赵离渊能踏入修行之门,成为超凡脱俗的修行者,这样才能令那些人懂得屈服。 不过赵离渊觉醒了前世记忆之后,也并不打算再度返回赵家内族,因为那赵家已经没有太多的东西值得他去眷恋。可能在旁人的眼中看来,能与安河城的一大势力赵府扯上关系,是莫大的荣幸。可在赵离渊的眼中看来,赵府只不过是小鱼小虾待的浅塘罢了,怎能容得下他这样的真龙所在! 而且早晚有一天,赵离渊定当会凭剑取之!向那些人取回属于他的一切。 “可是离渊哥哥,修行之路本就不易,没有家族资源的支撑,徒靠安河武堂的赏赐,恐怕是也走不了多远。” 赵灵儿眼角微显湿润,以为他说的是气话。不过她也能理解赵离渊为何这般生气,这些年来,赵家的人大多对他带着鄙薄之意,无论是在当面,抑或是在背后,都曾嘲弄讥讽于他,就连自己的爹爹也曾吩咐过她,让她少和赵离渊来往。 听闻此言,赵离渊明白了她的意思,站在原地,温和地一笑,看着赵灵儿清丽的脸颊,无来由的心头一软,放低音调说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天道轮转,世无定数,谁能料到将来会有什么奇妙之事发生呢?也许我一觉醒来就已经踏入了修行之途。” “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曾听说书人讲过的故事吗?传闻在南越国云州以北的一所普通学宫,张夫子本是一介书生,但却一夜悟道,直接从凡人之身晋升为七境知微的儒家大宗师。他驱魔族,诛妖兽!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才终于有了如今儒武争锋的气象......” 听到赵离渊说起小时候的趣事,赵灵儿眉宇间的忧愁也淡去了几分,嫣然一笑,柔声说道:“离渊哥哥,你可要小心点啊!在武堂里面称赞起儒家书院的大宗师,要是被教习先生听到了,会不高兴的......” 说话时赵灵儿微顿了顿,看了他一眼,赵灵儿虽然不清楚离渊哥哥为何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但明白到他心意已决,再加劝说也是无济于事。继续说道:“不过灵儿还是希望离渊哥哥能不过于执着,与他们争一时的高低。” 赵离渊沉默了一息,静静地看着她,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说道:“灵儿你放心,我会量力而行的。至少我不会去做一些百害而无一益的蠢事。” 少女盈盈一笑,似乎是对赵离渊的答复甚是满意。 ...... 安河武堂的正中央,还是那处凉亭。 凉亭中,有两个人在,一站一坐。 一个是坐着品茗观雪的安河武堂山长莫问圣,另一个自然便是奉山长之命,从丁字院查看归来的沈溪。 莫问圣面如白玉,一袭青衫,腰佩戴着一把利剑,脸上双眉入鬓,眉眼间自有一份不怒自威之意。他在安河城久居多年,威望极高,一直被认为是安河城中最强的修行者,境界已经达到了初锋三境中品,离鱼化为龙的本命四境想娶不远了。 他望了一眼相交多年的心腹好友沈溪,见沈溪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欣喜之色,取来一茶杯,往杯子里斟上刚沸的茶水,挥手示意他坐下来品茗,询问说道:“沈溪你不过是从丁字院查看了一番,为何会面露喜色?这可不像你平日里的作派啊!” 沈溪随意地坐下,虽然他和莫问圣的身份看起来有尊卑之别,可两人独处的时候却不理会那些规矩礼数。再说,沈溪也是一名修行者的存在,以修行界的规矩礼数来算,他们两人却是平辈相敬。 “那自然是遇到了了不得的大喜事啊,山长,你不妨猜一下来看看,这究竟是什么大喜事?不过我敢打赌,你必定不会猜中!” 沈溪伸手取起桌子上的白瓷茶杯,细细地品上一口产于南岳高山云雾之中的名茶,缓缓道来,还故意地买了一个关子。 说起来,沈溪现在也不大敢相信安河城中会有如此的天才弟子,从气息来看,赵离渊最多不过是淬体三重,但却可以战胜了淬体比他高上三重的武堂教习。这样的天才怪物苗子,莫说是在安河城了,就算是放在南越国的皇城,也不知有多少的名门大派为此而抢破头皮。 莫问圣闻言一怔,心中疑惑不已,暗想这丁字院能有什么好事?不过,莫问圣显然不认为自己会是那种猜不着谜底的人,暗自忖度了一下,说出了一个他认为是八九不离十的答案。 “莫非是丁字院的教习张青意突破了武道淬体,踏入了修行之途?” 丁字院的教习张青意张青意,武道修炼达到了淬体九重,离修行之途也只是一步之遥。方才莫问圣又感知到丁字院中有天地元气变动,深思熟虑了一番,莫问圣便给出这个回答。 而且从武道淬体晋升为修行者,这也的确算得上是一件大喜事,都会开府摆宴,邀请各家的大人物前来观礼。 每多出一个修行者,便也意味着安河武堂的实力会强上一分。要知道,安河城方圆百里之地的数十万人口之中,最最能成为修行者的不足百人。 “不是!” 沈溪闭目回神,极为享受着云雾名茶的清香回味,口齿间轻轻地说出了两个字。 莫问圣一时不言语,眉头微挑,没想到沈溪居然否决了他的答案。看着心腹老友他那戏谑一笑的神情,眉头更愁了,有细想了一下,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 “难道是丁字院的院主陈观,在修行中境界有所突破?” 话刚出口,莫问圣便觉得不太可能。丁字院的院主陈观今年五十有三,修行境界在炼元二境下品,即便是突破到了炼元二境中品,此人也不会没有太大的潜质了,不足以令沈溪如此的欣喜不已,但莫问圣实在也想不到其他更好的答案。 “山长,陈观前几年便因为被任命为丁字院掌院而心灰意懒,你觉得他还可能在修行有所突破吗?而且他年岁以高,即便他侥幸突破到了炼元二境中品,身体各方面得到的增强也是有限,寿命不过百岁。” 沈溪无奈笑着摇摇头,再次否决了莫问圣的答案,言语中似乎还对陈观有些不喜。 莫问圣皱了皱眉头,沉默片刻之后,不由地叹息了一声,说道:“唉...你赢了,此事我还真的猜不出来。说吧,到底是什么大喜事?要是能令我展颜欢笑,我便将玄火灵珠赠与你一个月的时间。” 听到这句话,沈溪霍然地转头望向山长莫问圣,平静的眼眸竟然溢出了一丝波动。 他知道玄火灵珠可是老友的命根子啊,平日里莫问圣的家中小辈想问老祖宗借玄火灵珠去修炼,老友也未曾允许过,想不到今天会因为一个小小的玩笑打赌,而大方地将玄火灵珠拿出来。 莫问圣看着他感慨道:“是不是觉得很惊奇?我那孩儿之前一直要玄火灵珠去修炼,好早日突破武道淬体踏入修行之门。其实他不知道欲速则不达,想借外物来突破达成,终究对他无太多益处。而你家的孙儿沈原则不同,他的天生体质与玄火灵珠契合,修炼起来会事半功倍。” 沈溪揖手一礼,谢过老友之后,方才开声说道:“山长,我要说的大喜事,与我安河武堂的气运有关,先前我去丁字院查看一下到底发生了何事?没想到丁字院中会有淬体三重的弟子,能战胜得了淬体六重的教习。” “什么?” 莫问圣震惊地叫了一声,激动之下,手中的白瓷茶杯,轰然间化为了一蓬粉末。 双眼惊愕地望着沈溪,心中暗自说道,如果所言属实,那可真是一件大喜之事啊! “所言是否属实?” “我问过了丁字院的众人,绝无虚言!而且山长你可能不知道,这人竟然是赵凉生之子赵离渊。” 轰的一声,沈溪最后的那一句话就像是一道雷声,响在了莫问圣的心间。 赵凉生之子赵离渊,不就是被坊间传闻为修行废物的那一个人吗? 第十章:决战未至,山长有命 相对而言,安河武堂到底还是小了一点。在武堂中发生了任何的一丁点风吹草动,都会弄得人尽皆知。 就这样,赵离渊只用了一剑便战胜教习之事,在一时之间传遍了整个安河武堂。而且势头渐盛,相信用不了多久,便会满城皆知,特别是传进某些有心人的耳中。 要知道,世间中最藏不住的就是所谓的秘密和消息! 金之唤算是比较早知道这个消息的人,虽然他并不是归属于丁字院的武堂弟子,不过他交游广阔,与丁字院的一些名家子弟亦有来往。 在经过丁字院时,他恰巧遇到了相熟的人,两人见面便寒暄了一番,在不经意间,那位丁字院的武堂弟子透露出了赵离渊一剑战胜教习之事。 话刚刚落入他耳中的时候,金之唤的第一反应自然是以为有人在说笑,可当他看到了好友那不容置疑的表情时,他的内心不由地有些动摇。 再三确认之下,金之唤终于明白了这可不是什么假话。 霎时间,他呆如木鸡,被这晴天霹雳的消息给震慑住了,仿佛是听到了招魂铃响一般,浑身一个哆嗦。面色苍白,有些失魂地转头向甲字院跑去。 一路小跑,不多时,金之唤便来到了甲字院,费了一阵工夫,他寻到了正在闭目养神修炼着的钟无缺。 钟无缺感知到有人靠近,双眼一睁,目中有精芒闪过,这是武道淬体大成的迹象。看着气喘吁吁的金之唤,钟无缺眉头不由一皱,嘴唇微张,冷声说出两个字来。 “何事?” “赵离渊...一剑...战胜了...教习。” 金之唤抿一抿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地想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可消息实在是太过于震惊,所以他在说话时才会断断续续一般。 闻言,钟无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就如古井无波似的。 忽然。 钟无缺又惊喜若狂般地喃喃自语。 “赵离渊,你终于不是那个修行废物了吗!” 这一下子让站在他身前的金之唤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双眼惘然地望着他,不知为何? 在常人的眼中看来,钟无缺之所以会与赵离渊结怨,无非是因为两人父辈之间的恩怨纠缠,才会令他出手与赵离渊相对。 其实这并不尽然,在钟无缺的心目中,他最痛恨的是人们总是习惯于拿他与赵离渊来相比。每当其他人在父亲面前称赞他时,就肯定会有人提及到赵离渊,为何他们总是要将自己与赵离渊那修行废物相比?而又为何赵离渊你偏偏是个修行废物? 如此,我即便是赢了你,那又有何用? 钟无缺的内心就是这般的固执,骄傲,也只有这样骄傲的人才会在自己的道路上走到最后,不负一生。 ...... 赵离渊等人沿着石径的道路,慢步朝着演武场赶路行去。 演武场,建立武堂的东南下方,占地甚广,可以容纳下近万人。除了举行盛会之外,平日里的演武场中一般很少有人留在此处。 风雪飘落。 此时,赵离渊等人已经来到了演武场,大片的场地显露在眼前,细雪飘落在黑土上,分外惹眼。幸好天空中还是一片晴朗,有暖意的阳光从空中洒落,令人心神清旷。 赵离渊站在演武场的高台边缘,看着外面的雪飘雪落。突然,他转头看了一眼就在他身旁的赵灵儿,轻声说道:“你要是在这里等到无趣,不如早点回去。” 少女摇了摇头,柔声说道:“没事,反正最近在乙字院中也没什么要事,何况离渊哥哥已经好久没和灵儿见过面了吧?” 赵灵儿浅浅一笑,眨动着睫毛,用她那双剪断秋水的眼眸望着赵离渊,语气中含着淡淡的幽怨。 “咳...咳...” 赵离渊只能佯咳了一声,旋即将目光转而望向外面的飘雪,因为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的话。 望着赵离渊有些心虚的样子,赵灵儿愈发觉得离渊哥哥看起来很是有趣。她记得以前的离渊哥哥生性有些懦弱,哪怕是受人欺负了,也不愿意去和他人斗争。只有在她被人欺负时,离渊哥哥才会义无反顾地站在她身前,为她出头。 “对了,离渊哥哥,等一下你对上了钟无缺,到底有几成把握胜算啊?虽然方才听你说并不在意他,可毕竟他还是安河城里有数的天才人物,据说等年末考核过后,会有大人物举荐他到修行宗派去试炼。” 赵离渊闻言一笑,转头看着赵灵儿,认真说道:“十成!”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 听到这样的豪言壮语,赵灵儿的心中还是不由地震惊了一下,睁着明亮的秋水眼眸,然后用力地点点头,“嗯。离渊哥哥,我相信你!” 突然间,赵灵儿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竟然会如此地相信离渊哥哥所说的话。 没有了碍眼的小石头,两人的背影站在风雪飘落的画面中,构成了一副好生动人的画面。 ...... 凉亭处。 山长莫问圣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轻轻叹息了一声,说道:“如此说来,这可真是喜事...奇事啊!当初凉生夫妇两人在赵离渊的身上费尽心血,可是赵离渊在修行之道上一直没有什么起色,我记得赵离渊去年才勉强过了淬体二重的考核,没想到如今他竟然有这么大的潜质!” 沈溪点点头,沉声说道:“没错,这谁也料想不到啊!不过,听赵离渊说话的语气,如今他之所以能修炼有成,大概是与他爹娘给他遗留的修行功法有关,而且极有可能是传说中鱼龙级的修行功法!” “凉生夫妇两人毕竟是出身于仙道十门中的青玄门,拥有鱼龙级的修行功法也不足为奇。但如果赵离渊资质悟性不够的话,也是无法修行。”莫问圣抚须说道。 “说的没错,尽管我安河武堂中珍藏着三阶破晓级的《纯元九破决》,若是能够将《纯元九破决》修炼到第七破,威力不输于鱼龙级的修行功法。可除了山长你以外,能识懂《纯元九破决》的人,也只是寥寥无几,唉......” 沈溪忍不住有些哀怨的叹了一口气,近些年来,安河武堂中虽然还是有那么几位出类拔萃的天才弟子,但比起十九年前,赵凉生和钟会双双闯进“鹿鸣会试”百强的盛况,亦是日渐式微。 在上一次的“鹿鸣会试”中,安河武堂中竟然无一人能进得了前五百名之列,大失脸面,遭人嘲笑非议。 被人说是安河武堂的弟子其实也没什么真才实学,之前赵凉生和钟会能杀进百强之中,无非是踩了狗屎运罢了,没有多少本事。 莫问圣听到他的叹气声,微微一笑,说道:“我身为山长还未来得及担忧,你何必如此的忧心忡忡。” “是我有些失态了,还望山长见谅。”沈溪揖手一礼,欠身说道。 “不要在意外界的冷言非议。”莫问圣微微迟疑,半晌之后,方才说道,“而且在我看来,武堂中最近涌现而出的几名天才怪物不输以往,再加上你刚刚所说的那个赵离渊,我相信,在明年的鹿鸣会试中,他们必将大放异彩。” “恩。” 沈溪附和地点了点头,一想到那几个天资恐怖的小怪物,明年的鹿鸣会试,必定是个一雪前耻的好机会。 忽然间,沈溪又想起一事来,说道:“对了,山长,方才回来时,听到有武堂弟子在传言,说钟无缺和赵离渊今日要在演武场切磋一番。我担心他们两人会因为父辈之间的恩怨,而大打出手。要是他们出手不分轻重,无论是谁胜谁负,这恐怕都不太好啊!” “哦?有这样的事。”莫问圣略一忖度,“少年人太过冲动,如此置气的切磋,又怎能允许呢!” “你命人去禁止他们两人的切磋比试。武堂有规矩,门中弟子严禁私下争斗,若有犯者,便将他们送去禁闭。” 两位少年的一番决战还未来得及登场,就被山长轻描淡写的几句言语所终止了。 第十一章:问意 听风看雪,辰光已经来到了中午时分。 可是赵离渊要等的人却还没有出现。 因为钟无缺已经被山长莫问圣的一句严令,禁足在甲字院中,不得随意走动。 山长莫问圣的意念从来就没有人敢去违背,也没有人敢去质疑。连钟无缺这等眼高于天的年轻俊彦,在听到了山长之命后,也只能乖乖服从,敢怒而不敢言。 站在演武场的高台上,赵离渊等人根本就看不到他们所等待的身影。原本寂静的氛围,渐而变得有些躁动起来。 “那钟无缺怎么还不来啊?他身为甲字院的弟子,如此的不守信诺,说出去也不怕丢脸。” 小石头是其中最没耐性的一位,他见钟无缺迟迟还未出现,心中难免有些不快,便按捺不住地嘀咕说道。 不过此处并没有什么其他人在这里等着观战,所以只有赵离渊和赵灵儿听到他的小声抱怨。 也许是因为赵离渊的废物之名太过于令人深刻,人们都觉得他在与钟无缺的对决中,是一面倒的惨败,没有任何看头。 若是换成其他的惊才绝艳之辈来出战,那他们还是愿意冒着风雪来看一场龙争虎斗的。 赵离渊微微一笑,没有去回应身后的小石头,在抱怨钟无缺怎么还不来的问题。视线忽然地在外面的风雪中定住,他的思绪不禁随风雪飞扬。 往事如画,一幕幕记忆的画面从他眼前浮现。 被外人嘲笑,被赵家驱逐,被恶棍欺压...... 这三年来,他受过了多少的屈辱,吃过了多少的苦头,只有他自己知道。 行事只能谨小慎微,生怕再去得罪了他人。 而今日,一切便到此为止! “离渊哥哥,那钟无缺真是毫无风度可言。既然如此,你何必还要在等他呢?” 赵灵儿也忍受不住对方这种目中无人的羞辱,气鼓鼓地说道。 “是啊,离渊,中午时分也过去了,既然他还不来,不如我们早点回去修炼,免得在此受气。”小石头觉得钟无缺今日可能不会来了,心思着早点回去修炼。今日他看到了赵离渊一剑胜教习之后,如果再不努力修炼,恐怕年末考核对他来说,惨遭垫底是在所难免的了。 赵离渊非常平静,也许是经受的苦难多了,心境也会容易变得沉着宁静。总之,他的眼睛里,是看不到有一丝丝的焦急。 只见他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不急,该来的他总是回来,我不妨再等上一些时辰,看看他到底在弄些什么把戏?” 既然这三年屈辱和苦头都忍耐了下来,所以,赵离渊也并不介意再多等对方一些时辰。 赵灵儿看了一眼身旁的赵离渊,然后有些恼火说道:“既然是他答应了离渊哥哥的挑战,且不论到底是谁胜谁负,他这样的来对待离渊哥哥,实在谈不上君子,莫非他原来是个胆怯懦弱之辈不成?” 赵离渊听到了赵灵儿的气话,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他很明白,像钟无缺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可不是什么胆怯懦弱之辈。 “如果他不来的话,便真的有些可惜了。”赵离渊自言自语了一声,他与钟无缺之间有新仇,有旧恨,原本想着在今日一并清算,没想到今日的切磋挑战,可能只是他一人的独角戏登场。 “难道是钟无缺也听说到了,离渊你一剑胜教习之事,被吓破了胆么?”小石头细声地说出了一个自以为是的答案,可惜他猜得答案与事实相去甚远。 赵离渊眉头微挑,不太相信会是小石头所言的那样。他前世身为剑道之主,看人的眼光和见识,自然是有他的独到之处,尽管他心中是厌恶钟无缺,但也不认为他是一个会轻易退缩的人。 谈话之间,一道黑色的身影正从演武场的大门走进,出现在赵离渊等人的眼前。 人是已经到了,可是到的却不是想等的人。 那人穿着的是一身极为合身的黑色院服,在安河武堂中,一般穿着这种黑色院服的,只可能会是一种人,武堂教习,而且还是执法刑堂的教习。 在风雪中走来,那人是一位眉眼寻常的中年人,但看起来性情很温和的模样,身材高大,一步步地朝着赵离渊等人走来,很快,他就站在了赵离渊等人的面前。 赵离渊等人虽然是心存疑惑,不知道这位教习是谓何人?所谓何事?但还是出于礼数,三人齐齐对那位黑衣教习欠身一礼,以示尊重。 那位黑衣教习望着身前施礼的三名少年少女,摆手示意免礼。随后只是看一眼赵离渊和小石头,便大概认出了他想要找的人,对着赵离渊温声地说了一句:“你...便是赵离渊吧?” 赵离渊一脸平静,从容地回了一声:“正是。” 黑衣教习点点头,说道:“那就好,方才我还走去丁字院寻你,没想到你早已来到了演武场中。” 这话有些耐人寻味,听到赵灵儿和小石头有点愕然,不过赵离渊好像有点明白了,这人的来意似乎与钟无缺有关。 于是,赵离渊看了一眼这位黑衣教习,清声问道:“那不知道教习您到底是为了何事?而急着要找到离渊呢?” 黑衣教习静静地看着他,脸上还是那副温和的模样,说道:“我来找你,主要是为了两件事。” “哪两件事。”赵离渊问道。 “一件是有关于林三欺压武堂弟子之事。”黑衣教习顿了一顿,看着赵离渊,沉声说道,“现执法刑堂已查明,林三确实是曾欺压过你和其他的武堂弟子,按律,武堂将会解除林三教习一职,脊杖八十,罚银一千,充军流放三千里,其中罚银用于补偿曾被欺压的的武堂弟子。” 黑衣教习娓娓道来,他在执法刑堂多年,还未曾见过一位教习会因为欺压弟子之事,遭受到如此重的惩罚。不过在他得知,林三欺压的是一个潜质惊人的弟子时,不由地释然了。一个普通教习和一个妖孽天骄的武堂弟子相比,孰轻孰重,可想而知。 “这下可好了,那老恶棍终于是被逐出武堂了,而且我还有钱银可补偿......” 小石头一下子惊呼了起来,眉笑眼开,看来他对林三那恶棍也是厌恶极深。 听到林三那恶棍有所报应,赵离渊也是展颜一笑,那条恶棍坏事做尽,曾给过他不少的苦头吃。不过林三那条恶棍也是走运,如果赵离渊踏入了修行之门,在来和他算账,那后果只有是死路一条。 “那不知第二件又是什么事情呢”赵离渊继续问道。 “咳...咳...” 黑衣教习清咳了数声,说道,“第二件事,便是我奉山长之命,来转告与你和钟无缺,武堂自有规矩,门中弟子严禁私下争斗。所以,山长命我前来禁止你们两人的切磋比试,若有犯者,将会送去禁闭处置。如今钟无缺已经被禁足于甲字院中,你也好生回去修炼吧。” 赵灵儿和小石头一阵哗然,因为在武堂中,同门弟子之间的切磋比试,向来是默许的。想不到高高在上的武堂山长,竟然会亲自下命来干涉两名武堂弟子的切磋比试,这恐怕是前所未闻的一件事啊。 赵离渊眉头轻蹙,不解地望着黑衣教习,嘴唇微张,片刻后犹惑地问道:“这是为何?” 这是为何? 这一句话可将黑衣教习给问住了,他愕然地望着赵离渊,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已经是有多少年,没有人敢去质疑山长之命了,这小子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不过黑衣教习很快镇定了下来,沉声说道。 “因为这是山长之命!” 第十二章:天地有灵猴 九洲世间终究是一个实力为尊的修行世界,一句山长之命,赵离渊也不得不服从敬畏。 尽管在他眼中的看来,淬体九重以下无区别之分。 哪怕他现在只有淬体三重的实力,遇到了淬体九重的武道高手,凭借着《知意天命经》的奥秘神奇,和三十六道剑意秘术,他也是有信心战而胜之。 但修行者不同于武道高手,要知道,修行之下,皆为蝼蚁!即便是最弱小的修行者,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战胜淬体九重的武道高手。 更何况山长莫问圣还是初锋三境的修行者,他弹指间便可让赵离渊这等蝼蚁,无任何反抗的余地。 ...... 既然无切磋比试之扰,赵离渊等人也只好听命归去。临别前,赵灵儿还不忘向赵离渊微笑示意,让他有空便常去寻她游玩。推托不了,赵离渊只好应承了下来。 当他和小石头一同回到了丁字院时,竟发现有执法刑堂的下人在此专程等候。谈话了一番,才知道他们是专门送罚银过来的。 赵离渊随手接过装有罚银的布袋,有些沉甸,打开一看,发现里面除了十枚金灿灿的赤金钱币以外,再无余物。 据他所知,一枚赤金钱币等同于一百两纹银。如今,这十枚赤金钱币落入他的手中,也就意味着林三的一千两罚银全都交给了他,其余的人等却分不到丝毫,这想必是有人在背后特意关照的结果。 不过赵离渊也懒得再去多想,他将赤金钱币一份为二,打算把其中的五枚交给小石头,说道:“小石头,这五枚赤金钱币你拿去使用吧。” “这五枚赤金钱币是给我的吗?”小石头大吃一惊。要知道五枚赤金钱币就是五百两纹银,这可算得上是一笔巨款啊,小石头一年下来,家中给他的用度不会超过三十两纹银,五百两纹银对他而言,无疑是一笔天降横财啊! “恩。”赵离渊应了一声,随后将五枚赤金钱币塞进小石头的手中,说道,“记得,财不可露白,回去就交还你爹娘保管。” 赵离渊前世中见识过的珍贵之物数不胜数,像螭龙血晶,造化玄玄果这等的无价之物,也是随手赠送于人。这只不过是区区五枚赤金钱币,他又岂会在意呢? “啊?这为何要交还我爹娘保管啊?”小石头正拿过一枚赤金钱币在把玩,听到赵离渊的嘱咐,有些恋恋不舍地说道。 “随你,你若是不怕引来麻烦的话,尽管取用。”赵离渊轻声说道,也不强求于他。 小石头捏捏手中的赤金钱币,暗自猜忖了一番,还是决定听信赵离渊所言,将五枚赤金钱币交给爹娘保管,毕竟他只达到了淬体二重,实力在丁字院中也是接近于垫底的存在。 钱财分罢,赵离渊忽然了想起要传授小石头修炼功法之事。他寻思了一阵,还真让他想到了适合小石头修炼的功法。 前世中,他曾游历过诸多的世外仙道。其中,在佛家一禅寺的山门里,他见识过那些武僧弟子修炼的场景,万人齐动,气势甚是惊人。所以在不经意间,他也记下了里面的几招拳法要诀。 以赵离渊的道境,想要推算出那套拳法的精要之处,也非难事。赵离渊闭目养神,不一会儿,那套拳法的精要之处便完整地记在脑海中,暂且称之为《天龙般若拳》吧。 随后,赵离渊便带着小石头,去到了一处武堂较为偏僻的地方,以防有人来打扰偷看。 寻了一处密林,赵离渊觉得此处环境甚是幽静,尽管是有一些积雪,但也无伤大雅。于是便决定在这里传授小石头修炼的功法。 “离渊,你带我到这里来,又是为何啊?”小石头正用力地搓着双手,从口中呼出热气来驱赶寒意。 赵离渊定神看了一眼小石头,认真说道:“听着,小石头,你若是想不受人欺压,唯一的办法,便是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如今,我传授你一套拳法,希望你能好生修炼,日后有所成就!” 听闻此言,小石头心中顿时一热,忍不住热泪盈眶,道:“恩,离渊你肯传我功法,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说话之间,满脸赤诚。 赵离渊点点头,道:“很好,这套拳法是我爹娘留下的,相信会对你大有益处!你一人自行修炼,切莫给他人知晓了。”他随便找了个藉口来解释了功法的来历,免得小石头生疑。 说罢,赵离渊不发一言,双腿分开,腰盘下沉,拉开拳架,握拳曲指,体内的真气也跟着流淌起来,猛然地一拳祭出,响起了噼噼啪啪的爆裂之声,仿佛是一条正在吞云吐雾的天龙,气势惊人。 大威菩提! 天龙回旋! 般若御龙! 尽管只有这三式的拳势,但这套《天龙般若拳》只要修炼有成,威力不亚于四阶鱼龙级的修行功法。小石头若是能够修炼出第一拳的大威菩提,也足以他拥有了自保能力。 一套拳法走完,赵离渊便让小石头试着来修炼看看。他站在旁边指点,将小石头修炼出岔的地方给以纠正,一丝不苟。 过了许久,小石头才勉强将《天龙般若拳》的三式拳势演练完毕,但他身体也是不够强壮,一套拳法下来,整个人累得气喘吁吁的样子。 赵离渊见他脸色苍白,便决定到此为止,嘱咐了一番之后,便和小石头分别离去。 ...... 从安河武堂中出来,赵离渊却并不着急归家,而是转身直奔着安河东城而去。 安城东城,那里有着专门做武道高手和修行者交易的坊市,也是安河城中最为繁华鼎盛的地方。 赵离渊刚刚入得东城,放眼望去,一条能容下十来辆马车并行的宽广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热闹非凡。 达官贵人,寻常百姓,穿着青衫的儒家学子,手中持剑的游侠武者,游方远来的道士,持钵化缘的僧人......三教九流,林林总总,令人目不暇接。 酒楼商铺忙着营业,行夫走贩挑着担子上街吆喝,街旁还有卖艺耍杂,说书弹唱的,塔台唱戏,吞吐火球,胸口碎大石,剑舞生风,围观着不少人,有高兴者大方掏出赏钱.....。真是无处不热闹啊! 此次,赵离渊来到安城东城,自然不是为了来看热闹未来。只见他直朝中央大街行去,目的是想去珍宝阁看看,那里到底有没有他修炼所需的珍贵药材。 不同于之前的囊中羞涩,赵离渊如今好歹也算是有五百纹银在身,眼界自然而然地高了些许,不会像小怜儿那样去购置一些便宜的强身固体药汤。 但就在赵离渊经过一处繁华街道时,他的内心不由地一跳,旋即,赵离渊不禁面露喜色,因为他知道,这是《知意天命经》的一种神奇独特之处,能令宿主感知到天地之间的大气运。 不过,前世中的柳轻侯一直潜心于剑道,对天地之间的大气运不屑一顾,随手可得的宝物也是从不多看一眼。可今生不同,如今的赵离渊还只不过是淬体三重的武者,若是能得到加速修行的宝物,不免会欣喜一番。 赵离渊稍稍定睛环视了一圈,在寻望令他心头跳动的宝物。不多时,他的目光落在了一个游方道士的肩膀上,肩头上立着一只指猴,比寻常的指猴要大上些许,约莫有两指间般大小,毛色黑白相间,暗合天地阴阳之道。 居然是它! 赵离渊看到之后也忍不住惊呼起来了。 因为他看到的这种天地灵物实在过于强大和稀少,在九洲大千世界之中,它不入十类之中,不达两间之名。 是晓阴阳,会人事,善出入,避死延生的“赤尻马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