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之轮》 第一章 埃里克在吧台后面。正忙着把沾在恶魔头骨上的麦酒擦干净。这时候,一个陌生人走了进来。 恶魔客星旅店平时很少有生人光顾。常常是忙活一整天也难得见到一张生面孔。由于来的都是些老主顾,埃里克差不多记得每个人的长相,只是叫不上名字:他从不在乎谁来光顾,他在乎的是客人有没有钱,是不是又饥又渴。 那人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看上去像是在等人,又像市在找什么东西,反正肯定不是在看漆黑的木头墙壁。当然,即使他想看也未必能看得清。旅店没有窗户,唯一的灯具就是几根火把。他也不像是在看零星散落在地板上的小圆木凳。埃里克从不为桌椅的摆放白费心思,客人们爱坐哪就坐哪,只要他们愿意。 过了一会儿,陌生人站起身,走到木制吧台旁,问道:“有人招呼吗?” “没有。”埃里克说。花一大笔钱请服务生在他看来完全没有必要。如果客人们要喝酒,可以自己来吧台点。要是喝得太多,连吧台都去不了的话,他也不希望他们在喝了。醉鬼特别喜欢打架。埃里克经营的可是一家安静的旅店。 陌生人把一枚银元“啪”地一声拍在了吧台上:“你这儿最贵的酒是什么?” “北地产的野猪烈酒。兽族酒,酿造于……” 陌生人皱着鼻子,说道:“不,不要兽族酒。” 埃里克无奈地耸耸肩。人们对酒的偏好总是千奇百怪,他曾亲眼见过有人为了啤酒和玉米威士忌哪个更可口而争得不可开交,激烈程度绝不亚于谈论政治和宗教问题。不过,眼前这为绅士到底喜不喜欢兽人的酒可不关埃里克的事。“那就来一杯玉米威士忌,上个月刚刚酿成的。” “成交!”陌生人用手猛地一拍桌面,把堆在上面的果壳、果仁和一些碎屑震的乱七八糟。埃里克一年才清理一次吧台——那可不像恶魔头骨——来这儿的客人看都懒得看一眼。埃里克觉的花时间清理一个所有人都无视的地方实在没有必要。 一位常来店里和格罗格酒的士兵——也是一位老主顾——转过身来,看着陌生人问道:“能谈谈是什么让你这么讨厌兽族酒的吗?” 陌生人耸了耸肩。埃里克费劲地把装着玉米威士忌的瓶子从橱柜上取下来,往一只还算得上干净的杯子里蛋了些酒。 “我并非讨厌这种酒,先生——我讨厌的是兽人。”陌生人伸出一只手来,“我叫马戈兹,职业渔夫。不得不说,这一季的收成让我不大满意。” 士兵既没伸出手,也没介绍自己。“这只能说明你不是位称职的渔夫。” 马戈兹觉察到他言语中的敌意,把手放低了些,顺势端起那杯玉米威士忌。“先生,我可是位优秀的渔夫——在库尔提拉斯的时候,每季的收成都很好。若不是形势所逼,我才不上这儿来呢。” 坐在马戈兹另一侧的商人嚷道,唾沫星子飞到了他面前的麦酒里:“形势所逼?很好!你来这儿是为了抵抗燃烧军团咯?” 马戈兹点点头:“我相信大部分人来这儿都是这个原因。我本以为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在塞拉摩过上新生活,但是——根本不可能,那些该死的绿皮怪几乎霸占了所有的水域。” 埃里克深有同感,但他并不同意马戈兹的结论。他自己就是在燃烧军团被击败后来到塞拉摩的。不是为了参战——那时战争已经结束了——而是为了继承一笔遗产。他的兄弟奥拉夫死在与燃烧军团的战斗中,留给埃里克一大笔钱。有了这笔钱他可以开一家奥拉夫一直梦想着能在复员之后开的旅店。此外,他还得到了一颗恶魔头骨,这也是奥拉夫在战场上亲手割下来的。以前,埃里克从未想过要自己当老板,不过反正也没什么特别想干的,索性就开家旅店纪念他的兄弟好了。而且埃里克深信,居住在塞拉摩的人们一定会趋之若鹜。因为旅店的名字象征着恶魔的溃败,这对城邦的建立可是意义非凡。事情果然不出他所料。 “我不赞成这种观点,”士兵说,“渔夫,你既然参过战,就该知道兽人为我们做过些什么。” “问题在于,我并非为他们微过的而感到痛心疾首,先生,”马戈兹说,“而是为了他们正在对我们做的事。” “他们占尽了便宜。”说话的是位船长,就坐在士兵身后的一张桌子上,“哪怕在棘齿城也不例外。那些地精总是乐于把维修点和码头留给兽人。就在上个月,为了等个空位,我足足等了半天。而比我晚到两小时的兽人竟然马上就轮到了。” 士兵转过身来,对船长说:“那就换个地方,别去那儿了。” “这可不是想不去就不去的。”船长讥讽道。 “就像他们有时候也不得不去维修。”坐在船长身旁的男人发话了——埃里克觉得这个人是大副,因为他俩的衣着十分相似,“为了造船,他们还砍光了奥格瑞玛山上的橡树。瞧他们留给我们些什么?不中用的云杉,如此而已。他们把橡树都藏了起来,就是这么干的,把所有的好木料据为已有。真得感谢那些软沓沓的垃圾,我们的船迟早要漏个底朝天。” 几个声音在小声地附和。 “看来你们都希望兽人从这里消失掉?”士兵把拳头朝吧台猛地一砸,“如果不是他们,我们早被恶魔吃个精光了!这是事实。” “没人否认这个。”马戈兹呷了一口玉米威士忌,“但是,战后的物资不该这么分配。” “别忘了,兽人以前可是奴隶。”声音是从吧台的另一侧传来的,埃里克站的位置恰好看不到那人是谁,“是人类的,也是恶魔的。如今,他们竟想强占一切,难道不该受到谴责吗?” “当然应该。如果他们再敢抢我的东西,我一定会给他们点颜色看。”船长说道。 商人点点头:“兽人不属于这个地方。他们来自另一个世界,是燃烧军团把他们带到了这里。” 大副咕哝道:“或许,是时候让他们滚回老家去了。” “不妨想想普罗德摩尔女王的决定。”马戈兹说。 埃里克眉头紧锁。旅店里顿时鸦雀无声。刚刚人们还在对各人的观点小声地发表评论,对参与讨论的人评头论足。 可是这一刻,当马戈兹提到吉安娜·普罗德摩尔的名字——而且,还是用一种轻蔑的口吻,大家都不出声了。 太安静了。在经营旅店的三年里,埃里克发现血拼通常是在两种情形下发生的:旅店里太吵的时候;或者是,旅店里过于安静的时候。而且后者引起的麻烦往往更为棘手。 坐在前一位士兵身边的那位士兵站了起来——他肩宽体阔,虽然不怎么开口,但开起口来声音就像打雷般骇人,恶魔头骨也被震得在托架上嘎嘎乱颤。“有人敢说普罗德摩尔女王的坏话?看来他的牙齿是不想要了!” 马戈兹咕咚咽了一口酒,赶忙接道:“我对女王陛下,向来是毕恭毕敬的,先生,我发誓。”他又灌下一大口威士忌,由于喝得太猛,眼睛瞪得溜圆。他拼命地晃了几下脑袋。 “普罗德摩尔女王待我们不错,”商人说,“燃烧军团被赶走后,她帮我们建立起了自己的部落。你说的那些没错,但这不是女王的责任。我一生当中认识不少法师,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连给我提鞋都不配,但是女王不一样。如果有人胆敢轻视她,会失掉人心的。” “我绝没有轻视女王的意思,先生。”马戈兹说,刚才那一大口威士忌让他的声音有些发抖,“但是没有人就几位绅士提到的木材去与兽人协商,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他沉思了一会儿:“或许她已经试过了,只是兽人不答应。” 船长吞下一口麦酒,说道:“没准他们还想让她离开北哨堡。” “我们就该离开那儿,”商人说,“贫瘠之地属于中立地区,这是一开始就说好了的。” 士兵板着脸说:“如果你认为我们会放弃那里,那你一定是疯了。” 马戈兹说:“那可是兽人打败普罗德摩尔上将的地方。 “是的,世上的事真难说。普罗德摩尔女王是位英明的领导者,而她的父亲却是个傻瓜,”商人摇摇头,“我们早该把这件丑事抛到脑后,不过这很难,除非——” 船长打断了他:“如果你问我意见,我会说我们应该扩张到北哨堡以北的地区。” 商人看样子是被激怒了——尽管这不关埃里克的事,他既不关心也不想知道——说道:“你疯了吗?” “是你疯了!兽人想把我们挤走。他们如今遍布整个神圣大陆,而我们却只有塞拉摩。与燃烧军团的战斗已经结束三年了,难道我们还要在自己的领土上过低人一等的生活吗?——继续待在城邦的粪坑里。” “塞拉摩不比别的地方差,”士兵辩解道,但是他的后半截话却倒向了对方那边,“兽人的疆域确实比我们大,这就是我们不能放弃北哨堡的原因——它相当于塞拉摩城墙外的一道天然屏障。” “而且,”大副冲着他的麦酒扑哧一笑,“兽人不喜欢我们呆在那儿,我们就偏要待在那儿。这就是理由。” “没人要你搭腔。”商人不怀好意地说。 坐在吧台旁边的另一个人——埃里克挪动了一下步子,现在他可以看到说话的是码头记帐员——说道:“或许是该这么做。兽人的行为让人以为他们是卡利姆多的主人,而不是我们。但这里是我们的底盘,现在是时候行动了。兽人不是人类,他们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他们凭什么对我们的生活指手画脚?” “但是,他们有权过自己的生活,不是吗?”商人问道 士兵点点头。“不得不承认,在战场上的英勇表现为他们赢得了这种权利。要不是他们”他把酒一饮而尽,然后把酒杯推向埃里克,“来杯麦酒” 埃里克迟疑了,他的手已经伸向格罗格酒的酒瓶。开店以来,士兵每回来这儿从不喝其他的酒,只喝格罗格酒。 不过,埃里克不便过问一个光顾了三年的老主顾。再说,客人想喝什么就喝什么,只要付得起账,哪怕他要喝肥皂水,埃里克也得卖给他。 “事实上,”船长说,“这里是我们的世界,生来就是。兽人只是外来者,他们早就该滚一边去了。” 讨论就这样继续了下去。埃里克又给客人倒了好几杯酒,把几个用过的酒杯扔到水槽里,以便清洗。直到他给商人又满上一杯麦酒的时候,他才发现,马戈兹——整个谈话的发起人——已经悄悄地离开了。 他连小费都没给。埃里克厌恶地摇摇头。渔夫的名字早被他抛到九霄云外。 但是他还记得那张脸。弄不好下次他会朝这个狗崽子的酒杯里吐吐沫——就喝了一杯酒,还惹了这么个大麻烦。埃里克生平最讨厌惹是生非的人。莫名地讨厌。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抱怨起兽人来。这时,坐在士兵身边的彪形大汉抡起拳头,朝吧台猛地一捶,他杯子里的麦酒溅到了恶魔头骨上。埃里克叹了口气,拿起一块抹布,擦了起来。 很长一段时间,马戈兹都不敢独自一个人走在塞拉摩漆黑的大街上。 当然,在这样的地方是不用担心罪犯的。人人都互相认识,即使不认识,也能辗转着拉上关系。所以这里的犯罪率相当低。而且就算有人犯罪,普罗德摩尔女王的警卫也会以最快的速度将他们绳之以法。 但是,马戈兹是那么瘦小,那些又高又壮的人向来以欺负弱小为乐,所以他总是避免独自在夜间外出。你永远不会知道,那些壮汉会什么时候从黑暗的角落里跳出来,把你狠揍一顿,为的只是显示他们有多强壮。马戈兹就这样被揍过好几回。后来他渐渐学乖了,懂得如何讨好他们,博取他们的欢心,这样就不会挨打了。 不过现在,他已经不用害怕了,他什么都不怕,因为他有了一位主人。虽然马戈兹必须照他的吩咐办事,但是这一回,主人答应以力量和财富作为回报。在以往的日子里,他只是答应保住他的小命。虽然这无异与以暴易暴,但是马戈兹觉得对他来说很合适。 咸咸的海风轻轻拂过水面,吹进港口。马戈兹深深地吸了口起,海水的咸味让他感到精力充沛。在恶魔克星旅店,他没说真话:他是个渔夫,但是绝对称不上是个成功的渔夫。而且他也从未与燃烧军团打过战。他来这儿的时候,战争已经偃旗息鼓了。他到这儿来只是为了寻找更好的工作机会。在库尔提拉斯的时候,他捕的鱼总是不够数——这不能怪他,他已经尽力了。可是码头的老板不理会这些,怎么办? 能怎么办?一顿毒打。 所以他到卡利姆多来了。那时正赶上移民潮。成千上万的人蜂拥前往塞拉摩,希望能在普罗德摩尔女王领导下的人类部族找到一份赖以为生的工作。但是从事捕渔业的并非马戈兹一人,更何况他远远称不上是位优秀的渔夫。 在他的主人出现前,他食不果腹,捕到的鱼连自己都养不活,更别提出售了。好几回,他都想抱着锚,往海里一跳。一了百了。 幸好他的主人出现了。一切都好了起来。 不一会儿,马戈兹到家了。这是一套简陋的公寓。虽然他央告过好多次——房间不通风,家具又破又旧,房子里到处都是老鼠——但是主人始终不答应让他搬到更好的住房去。而且他认为马戈兹是在发牢骚,所以干脆坐视不理。而且他还警告他,这么做一定会惹人注意,而马戈兹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被人发现。 今晚,他被派到恶魔克星旅店,散播反对兽人的言论。在此之前,他从不敢靠近这种地方,那些喜欢打人的家伙常常聚集在酒馆里,他宁愿躲他们远远的。 毋宁说,他习惯了躲他们远远的。 他走进房间。房间里放着一张只有面包片那么厚的床垫,上面铺者的粗麻布床单让人睡了浑身发痒。只有在特别难挨的冬天,马戈兹才会用到它。房间里还有一盏灯笼,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一只老鼠急匆匆地跑了过去,钻进墙上的裂缝里。 马戈兹叹了口气。他很清楚接下来该干什么。除了不能搬到更好的住处外,在这笔交易中,还有一件事让他十分厌恶。那就是,他身上会沾上一种难闻的气味。这是他每次按照主人的命令执行魔法时会带来的一种副作用,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它让马戈兹很恼火。 但是,为了获得那种力量,做这点牺牲是值得的。而且现在他还可以独自上街,大大方方地去恶魔克星旅店喝酒,根本不用担心有人伺机欺负他。 马戈兹拔开衣领,把手伸进衬衣,掏出一跟项链。项链上的银坠像一把火刃。他把它紧紧地攥在手心里,仿佛要把手掌都刺破了,然后他默默地念者。虽然他永远不会知道这句咒语的意思,但是每到这时候,他总是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他念道:“盖尔泰克厄雷德纳什。厄雷德乃纳什班加拉尔。厄雷德纳什哈维克耶索格。盖尔泰克厄雷得纳什” 一股硫磺的臭味开始弥漫整个房间。马戈兹最讨厌这股味道了。 盖尔泰克厄雷得纳什。你按我的吩咐做了吗? “是的,先生。”让马戈兹窘迫的是,他发现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尖声尖气。他清了清嗓子,尽量压低了声音说:“我全是按您的吩咐做的。当我提起兽人的恶行,几乎整个酒馆的人都加入了进来。” 几乎? 马戈兹不喜欢这个词里所暗含的威胁。“有一个人不愿意加入,结果其他人都联合起来对付他。他简直成了众矢之的。就是这样” 看来。你干得很好。 总算松了口起。“谢谢,先生,谢谢。很愿意为您效劳,”他忧郁了一下,“那么我能不能,先生,现在是否可以考虑让我搬到更好的地方去?您大概已经注意到,那只老鼠——” 只要你为我们做事,就一定会得到奖赏。 “正如你所说的,先生,但是——我,我希望能快些。”他决定利用一下纠缠了自己一生的那种恐惧,“今天夜里,我又遇到了危险,您知道,在码头附近走会——” 只要你服从我们,就不会有任何危险。你再也不用害怕了。马戈兹。 “这——这我知道。我只是——” 你只是想过一种你还不被允许过的生活。这无可厚非。但是,马戈兹,你得耐心点。奖赏该来的时候会来的。 硫磺的臭味开始缓缓消退。“谢谢您,先生。盖尔泰克厄雷得纳什!” 有个声音隐隐约约地说:“盖尔泰克厄雷得纳什。”房间又恢复了寂静。 这时,墙上传来了一声巨响个,马戈兹模模糊糊地听到隔壁邻居在叫:“别在吵了!我们要睡了” 换作是以前,马戈兹肯定会被这样的喊声吓得缩成一团,但是现在,他满不在乎,一头栽在了床垫上,但愿这股味道不会打扰他睡觉。 第二章 “我一直不明白,雾有什么用?” 博利克船长——兽人商船奥迦特号的主人——刚开口就马上后悔了,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不想回答勤务兵的问题:“非得有什么用吗?” 雷宾摇摇头,继续清洗船长的獠牙。这不是每个兽人都有的习惯。但是博利克船长坚持认为,作为奥迦特号的主人,自己有义务保持最佳形象。兽人本是出生高贵的种族,后来因为被赶出家园,沦为人类和恶魔的奴隶,才过上肮脏不洁的生活。而现在作为在伟大战士萨尔领导下生活在杜隆塔尔的自由人,博利克觉得有必要生活得不像个奴隶——这就意味着要保持整洁。虽然对大多数兽人来说这无异与天方夜潭,但是博利克希望他的船员能做到这一点。 雷宾就是这么做的。比起奥迦特号的其他船员,他总是能更好地服从船长的指示。他把眉毛修得整整齐齐,獠牙和牙齿刷得干干净净,指甲也都打磨和削尖过,身上的配饰简单的而不失品位——只有一个鼻环和一个文身。 雷宾开始回答船长的问题了:“是的,先生。万事万物都有存在的理由,不是吗?你看水之所以存在是为了让我们有鱼吃,让我们的船在上面航行。空气之所以存在是为了让我们能够自由呼吸。大地给我们提供食物,更别提它还让我们在上面建造房屋。我们能造船都是因为有树木。还有雨和雪,它们也都有存在的理由——和海洋不一样,它们为我们提供了可以饮用的水。世界上的一切都有其存在的理由。” 雷宾开始集中精神把船长的指甲削尖。博利克把身子往后一仰,他的凳子就摆在舱壁旁,所以他干脆靠在了上面。他问道:“雾什么用都没有?” “没有。除了挡道,一点儿用都没有。” 博利克笑了起来,刚刚清洗过的牙齿在昏暗的船舱里闪闪发光。舷窗那儿一点光都没有,雾太厚了。船长接着说:“但是雨和雪也挡道。” “没错,船长,一点儿没错。”雷宾已经把大拇指修好了,他开始接着修其他的几个指头,“但是就像我刚才说的,雨和雪还有点其他作用。虽然它们也挡道,但是至少还能弥补这些。可是,先生,你能告诉我,雾还有什么用吗?它就只能挡住我们的视线,除此之外什么也干不了。” “或许是这样,”博利克看着它的勤务兵,“但是很可能之是我们暂时不知道它的功用,毕竟,我们也花了不少时间才知道雪不过是结了冻的雨水。那时候,兽人也把雪看作是无用的东西,跟你现在一样。直到厚来,雪的用途——正如你所说,给我们提供可以饮用的水——才被发现。所以,这不是雾的过错,之能说我们还没弄明白真相。世界会在我们做好准备的时候告诉我们真相的,而现在还没到时候。向来如此。” 雷宾把指甲修好了。他一边打磨,一边思考船长的话:“我想或许是这样。但是今天,雾可没给我们带来什么好处。对吗,先生?” “确实如此。情况怎么样了?” “我估计好不到哪儿去,”雷宾耸了耸肩,“了望员说他站在那儿连自己脸上的獠牙都看不清。” 博利克皱着眉头。船老是在摇,摇得越来越厉害了。这意味着他们的船可能受到了另一艘船的尾流的影响。 雷宾刚刚打磨到一半,船长就站起身,说道:“雷宾我们待会儿继续” 雷宾站起来,点点头:“好的,船长” 博利克抓起父亲的权杖,沿着狭窄的走廊,向舱外邹起。奥迦特号是以他父亲的名字奥迦特来命名的。奥迦特——也就是权杖原来的主人——是位高贵的兽人,死在了与燃烧军团的战斗中。当时,为了打造一艘最好的商船,博利克把造船的任务交给了地精。船的建造者莱德斯是位精干的老者。他曾向博利克保证,一定会把走廊设计的“特别宽大”,以便适应兽人宽大的腰围。但不幸的是,矮小的地精头脑中的“特别宽大”跟兽人的身材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所以现在博利克船长不得不侧着身子朝通向甲板的楼梯邹去。 他顺着楼梯正往上爬,迎面碰上了大副卡格。卡格一看见船长,就站住不动了。“我正要下去找你,先生。”他笑着说,獠牙差点戳到船长的眼睛,“不过,我早该想到,你已经感觉到了。” 博利克笑着走上甲板。可是一到那儿,他马上就后悔没把卡格叫到下面商议。甲板上的雾太厚了,简直可以用剑劈开。虽然他对奥迦特号相当熟悉,闭着眼睛就能走到甲板边,但是现在也只剩下这个办法了。卡格紧跟着船长,几乎是前胸贴着后背,所幸他们能看见对方。 博利克发现自己根本看不到任何船只。他甚至无法确信他们还在水面上航行,因为他连海水的影子都看不到。于是他转身对大副说:“发现了什么?” 卡格摇摇头:“很难说,了望员也看不清。他一会儿说看到了一艘塞拉摩的巡航舰,一会儿又说看到的船既不像人类的也不像兽人的。” “你怎么看?” 卡格毫不犹豫地说:“了望员不会在没把握的情况下乱说。如果他一会儿说看到的是巡航舰,一会儿又说看到的是别的东西,那么说明他两次看到的东西不一样。我认为是两艘船。根据尾流判断,要么是两艘,要么就是有艘船在围着我们饶圈。在这样的大雾里,一艘很容易被看成两艘。” 博利克点头表示赞同。他们的了望员瓦克可以分辨出水平线上出现的两个点哪个是渔船,哪个是军舰。甚至还能说出渔船是人类造的还是矮人造的,军舰是在燃烧军团入侵前造的还是入侵后造的。“他们是来找麻烦的!我们得快鸣号!快——” “鸣号!” 博利克抬头朝桅杆上望去。他想看见瓦克,但是头顶上的桅杆已经被雾吞没了。瓦克的声音从被人类称之为“鸦巢”的地方传下来——他知道乌鸦是一种鸟类,但始终弄不懂这种鸟的巢穴跟了望台有什么关系——但是船长却看不到他。 卡格大声喊道:“你看道了什么?” “有艘船正靠过来!是人类!我看不到有船旗!” “那艘巡航舰呢?” “不见了,刚刚还能看见!平行开过来了!” 博利克讨厌听到这些。一艘没有船旗的船,那一定是海盗。又或许不是——在这样的大雾里,有没有船旗几乎没有区别——或许他们只是没看见这艘船。不过博利克不愿拿他的船冒这个险——还有他的货物。如果货舱里的板条箱不能安全送到剃刀领,那么博利克连一毛钱都拿不到,这意味着他的船员也都拿不到报酬。对于船主来说,船员拿不到薪水的日子可不好过。 “鸣号!严守货舱!” 卡格点点头:“遵命!先生。” “鱼叉!” 听到瓦克的喊声,博利克咒骂起来。鱼叉意味着只有两种可能:第一,那艘船把奥迦特号当成了一只巨大的海洋生物,比如鲸,海蛇怪之类的;第二,他们是海盗,鱼叉是用来绑绳索的。 但是,在远离大陆的北部深海里是不可能有鲸和海蛇怪的,那么之剩下一种可能。 许多鱼叉被重重地抛在了甲板上。有一把被抛在了通向内舱的楼梯附近,其余的被抛在博利克在大雾里看不到的地方。绑在鱼叉上的绳索拉紧了。 “准备迎敌!”卡格喊道。 博利克听到一个声音说:“砍断绳索!” 接着是打架的声音,只听见卡格说:“别犯傻了!剑砍不断那些绳子,倒是小心自己的肚皮!” 船上的谈话被突然到来的入侵者打断了。这些人站在大雾里,仿佛从天而降。是人类,博利克看出来了,但他们穿的不是军装。他看不明白他们穿的是什么——人类对外套的喜好一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在他眼里,外套都是多余的。普罗德摩尔女王军队的制服就属于这一类。 “干掉这些海盗!”博利克喊道。不用他开口,船员们已经加入了战斗。博利克右手举起父亲的权杖,旋转着朝离他最近的一个人冲了过去。那人打了个趔趄,提起剑刺了过来。 博利克用左手挡住剑。当他把权杖举过头顶,旋转着发起第二轮进攻时,那人用剑挡住了他的权杖。不过,为了这么做,他不得不把身子靠近了些,这可给博利克一个好机会。他逮住敌人的肚子一顿猛揍。那人疼痛难忍,咳着倒在了甲板上。博利克举起权杖对着敌人的后劲就是一击。 这时,突然有两个人跳到博利克面前。他们以为这样就能逼他就范,但是博利克可不是好惹的。虽然他出生的时候是个奴隶,但是自从被萨尔解放之后,他就发誓再不会害怕任何一个人类。他愿意跟他们并肩作战,但绝不会向他们摇尾乞怜。 更不要说向两个拿刀指着他的人。 站在左边的是一个手持弯刀的海盗——这种刀他生平只见过一次——站在右边的海盗手中挥舞着一对短刀。博利克用左手臂挡住弯刀,右手拿权杖挡开其中一把短刀。但是这一回,弯刀砍中了他的前臂,而另一把短刀则差点伤刀他的胸口。 博利克忍住火烧般的疼痛,把手臂飞快地往下一挥,那把弯刀硬生生地插在了他的手臂上。根据杠杆作用,他左边的敌人现在手上已经没武器了,因为他的武器就插在船长的身上。博利克给了右边的敌人一脚,又拧住左边海盗的脖子,把他往下一摁,强迫他跪在自己面前。 拿短刀的海盗划船似的挥动着胳膊,倒在了甲板上。虽然他成功躲开了那致命地一脚,但是却没能保持自己的平衡。博利克用巨大的手揪住拿弯刀的海盗的头,把他朝旁边一扔。那个傻瓜的头重重地撞到了桅杆上,发出一声大快人心的巨响的。 这时,另一个海盗站了起来。他挥动着两把迷你短刀朝博利克刺过。船长轻巧地往后一让,反手扣住他的右手。他把权杖举过头顶,挥舞着朝海盗的头敲了下去。海盗就这样被他结果了。 “瓦克!”博利克朝桅杆上的了望台喊到,他取下横在手臂上的弯刀,朝甲板上一扔,弯刀掉在了已经断了气的海盗身边,“鸣号!”海盗不懂兽人语言,所以挡雾号吹响的时候,他们完全没有准备。 几秒钟过后,空气离充满着震耳欲聋的号声。博利克早有准备,这声音就像给他松了松筋骨。他的船员也是如此,他确信——尽管在大雾里他看不到几个人。 但是人类却放松了警惕,博利克早知道会这样。兽人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博利克把权杖举过头顶,旋转着寻找下一个目标。他把父亲的武器往身旁的一个海盗肩膀上猛地一敲。海盗倒在地上,痛苦地嚎叫着。 博利克听到有人用人类的语言喊了个词。他确信它的意思是“撤退”。事实证明他没猜错,海盗们开始顺着绳索逃回自己的船。博利克看到卡格把一个正要逃走的海盗的腿砍了下来,这个可怜虫掉到了汪洋大海里。 卡格转身对船长说:“我们要追吗?” 博利克摇摇头,说:“不,让他们走。”在该死的大雾里追一艘船是很不明智的行为。“检查一下货物。” 卡格点点头,转身奔向货舱,他的脚步声在甲板上回荡。 博利克抬头向上张望,他喊到:“了望员,还能看到人类的船吗?” “他们开始一动不动,”瓦克说,“可是一听到我们吹雾号,他们就开走了。现在已经看不到了。” 博利克捏紧了拳头。他的右手紧紧地握住父亲的权杖,简直要把它弄断了。这些人类是他们的盟友。既然普罗德摩尔女王的精英部队就在附近,那么为什么他们会眼睁睁地看着海盗袭击奥迦特号。 “先生,”卡格说,他的身后跟着负责看守货舱的战士弗克斯,“板条箱碎了一个,还有一个被逃走的敌人扔到了海里。” 弗克斯补充道:“他们几乎把所有的人都派到了货舱。我们全力抵抗,真是这样,先生。不然的话,他们早把货物都带走了。” “干得不错,弗克斯。你会得到嘉奖的。”博利克清楚这话的含义。损失了两个板条箱,意味着损失了百分之二十的货物,也就意味着薪水将相应地减少百分之二十。博利克把一只手放在弗克斯肩上:“你们将得到跟货物完好无损送到目的地同样的报酬——差额从我的分额里面扣。” 卡格瞪大了眼睛:“万分感激!船长。” “没关系——是你们保护了我的船,那就不该受到惩罚。” 弗克斯微笑着说:“我去通知其他战士,先生。” 等弗克斯走开,博利克转身对卡格说:“估算下损失,把人类的尸体扔到海里去。继续航行。”他吸了口气,又顺着獠牙吐了出来:“返城之后,给我找个信使。必须让萨尔知道整件事情。” 卡格点点头:“遵命!船长。” 博利克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大雾。正是它,让海盗得以靠近奥迦特,发动了这次袭击。他回想起雷宾的话,觉得在雾带来的好处里没有一件能抵得上这次的损失。 第三章 吉安娜·普罗德摩尔女王站在剃刀岭的山冈上,俯瞰脚下的土地。在这片土地上,她建立了世界上最不可能建立的联盟。 剃刀岭虽然时兽忍的领地,但是吉安娜和萨尔都认为在这里碰面时最适合的,因为大部分时间萨尔都呆在这里,而吉安娜的魔法可以让她在瞬间出现在任何她想出现的地方。 每次受到萨尔的召唤,吉安娜都感到如释重负。自从懂事以来,她一直转战在一次又一次的危机重。她于恶魔,与兽人,与军阀作战,不止一次把世界的命运攥在她的手掌心里。 她曾时阿尔萨斯的恋忍。那时候,他还是位高贵的战士,而现在他却堕落成了不死族的巫妖王——管理着跟他一样残暴血腥的世界。总又一天,她知道他们会在战场上兵戎相见。海又被萨格拉斯诅咒的法师麦迪文。恶魔和兽人横行于世的局面就是他造成的,而他本人却成了吉安娜最忠实的盟友。也正是他让吉安娜和萨尔下决心结成了联盟,和暗夜精灵一起对付燃烧军团。 从那以后,人类就在卡利姆多建立了新家园。而吉安娜以为一切都告一段落了。她没向到女王和平时期也有很多事要干。日复一日料理塞拉摩的事务让她有些怀念那些征战沙场的日子。 不过,只要有那么一点儿。其实她夜没什么可后悔的——不过她海事抓住一切机会休息,就像沙漠中的旅者抓住一杯水。 吉安娜站在山冈边看着山脚下的兽忍村庄。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屋子点缀在棕黄色起伏不平的大地上。即使在和平时期,兽人也还是把屋子守的严严的,生怕被别人抢去。有几个兽人在屋子间走来走去,有的在互相致意,有的则在傻愣愣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看着他们纯真的模样,吉安娜不禁哑然失笑。 这时,她的耳畔传来了一阵隆隆声,萨尔的飞船到了。吉安娜转过头,看见一艘巨大的飞船正缓慢靠近,飞船的底座上只站着萨尔一个人。飞船的风帆画着一些符号,这些符号属于一种古老的兽人象形文字。其中的一个象征着萨尔出生的家族——霜狼氏族。这些符号让兽人的飞船和人类的飞船得以区分开来——还有一种飞船是萨尔从地精那儿租来的,飞船的样子古怪的难以形容。吉安娜在想兽人的做法是不是更不可取——让没有生命的飞船拥有纷繁芜杂的个性,就像它们的主人那样。 过去在山冈碰面,萨尔总是带着一两名警卫。但是这次她一个人来了,吉安娜觉得这有些不同寻常。 萨尔拉下几个操纵杆,飞船减慢了速度,开始围这山冈盘旋。他拉下最后一个操纵杆,放下绳梯,爬了下来。像大多数兽人那样,萨尔有着绿色的皮肤和黑色的头发,他的头发编成辫子垂在了肩上。他穿着黑色金属铠甲(无畏?)上面点缀着一些青铜片。这件铠甲原本是属于奥格瑞姆·毁灭之锤的。他是萨尔的老师,杜隆塔尔的首府奥格瑞玛就是根据他的名字命名的,背在他身后的是奥格瑞姆的武器——毁灭之锤,奥格瑞姆的姓氏就是由此而来。毁灭之锤是一种双手武器,吉安娜常常看到萨尔在战场中使用它,上面沾满了恶魔的鲜血。 萨尔最由特色的地方就是它的蓝眼睛,这种颜色在兽人中极为少见。它们暗示这他过人的智慧和胆识。 三年前,塞拉摩和杜隆塔尔刚刚开始修建的时候,吉安娜给了萨尔一格魔法符:一块刻有提瑞斯法咒语的石头。吉安娜自己也有个一模一样的。萨尔只要手握这这块石头然后默念吉安娜的名字,吉安娜的石头就会闪闪发光,萨尔的也是一样。所以只要他们像秘密碰面,讨论下国事(私事),而且不想惊动其他人——也有可能只是为了像老朋友那样聊聊天——他们只要用魔法符联络下对方就行了。吉安娜会马上传送到剃刀岭的山冈上,而萨尔也会做着飞船赶过来,因为用别的办法是上不了山冈的。 “很高兴见到你,我的老朋友。”吉安娜热情地一笑。她就是这么想的。在她的一生中,她从未觉得有人比兽人更可靠更值得信赖。她曾经把父亲和阿尔萨斯也算在此列,但是普罗德摩尔上将却不顾她的劝阻执意要杀光居住在卡利姆多的兽人。而她坚持认为兽人和人类都是燃烧军团的受害者,兽人对人类并无恶意。但是,普罗德摩尔上将根本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像吉安娜认识的大多数人一样,他没法接受一个不一样的世界。他愿意不惜一切让世界变回原来的样子。自然,他也没法接受兽人。吉安娜不得不做出选择。为了终止血腥的屠杀,她出卖了自己的父亲。 还有阿尔萨斯。他现在成了世界上最可怕的恶魔之一。吉安娜觉得比起她的父亲和曾经的恋人,兽人显得更加可信。 萨尔杀死普罗德摩尔上将的时候遵守了自己的诺言——他还记得,吉安娜告诉他如何击中父亲的要害时,脸上那种痛苦的表情。在萨尔眼里,世界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还是一个婴孩的时候,他就被一个叫做埃德拉斯·布赖克摩尔的人类给抓住了。为了把他培养成最优秀的努力,布赖克摩尔甚至给他取了个人类的名字。但最终,萨尔砸断了镣铐,联合起所有的兽人走向自由,走向被恶魔剥夺的过去。 现在,吉安娜在萨尔的蓝眼睛里,看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她的朋友萨尔很愤怒。 “我们没有签署协议,你我都没有,”萨尔没跟吉安娜打招呼就气冲冲地开口说道,“我以为我们谁也不会背叛谁,所以才没有签署协议。” “我没有背叛你,萨尔。”吉安娜焦急地说。但是多年的经验早让她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感情。她向来对没有凭据的指责不以为然——更何况萨尔早该知道联盟就是建立在互相的信任的基础上的。她还是个学徒法师的时候,老师就告诉她要当一名优秀的法师先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感情。吉安娜紧紧地抓住了手中的魔法杖——这是她的老师安东尼达斯的遗物。 “我也不相信尼会这么做。”萨尔余怒未消,他平时说话一点也不像兽人那样鲁莽,这或许跟他被人类抚养长大有关,“但是,看起来尼手下的人并不象尼这样在意我们的联盟。” 吉安娜严厉地说;“萨尔,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的一艘商船,奥迪特号,遭到了海盗的袭击。” 吉安娜皱起了眉头。虽然他们已经做出了不少努力,但是海盗依然很猖獗。“我们增派了巡航舰,但是——” “巡航舰如果只是四处看看,那么增加了也没多少用处。奥迪特号看到你们的一艘巡航舰当时就在附近,而且离得相当近。但是他们竟然没有出手帮助博力克船长和他的船员。博力克还吹了雾号,而你的手下却理都不理。” 吉安娜的出奇地冷静:“你说你们的船员看到了我们的巡航舰。但是这不代表他们也看到了你们。” 萨尔哑口无言。 吉安娜接着说道:“人类的视力不如兽人。他们很可能把雾号当成让他们让路的信号了” “可是他们离奥迪特号那么近,就算看不到,也该听得到!我们的视力是比你们强,但是我们又不是在偷偷摸摸地打仗。我绝不相信,你的巡航舰没有听到打斗的声音。” “萨尔——” 兽人转过身,对着空气挥了一拳。“我以为你们跟别人不一样!我以为你们的人会把当自己人看待!我早该想到,一旦要人类为了帮助兽人,举起武器对准他们的同胞,他们就会弃我们与不顾。” 吉安娜有些控制不住了:“你怎么能这么说?既然我们谈到了着件事,那么你总该让我又置疑的权利吧?” “事实是——” “什么是事实?除了博力克和他的船员,你还问过其他人了吗?” 萨尔沉默回答了吉安娜的问题。 “我会去查清楚的。奥迪特号是在哪儿出的事?” “离荆齿城一里格(里格:相当与1.5海里),约一小时航程。” 吉安娜点点头:“我会派人去调查的。那一带的巡航舰是归北哨堡派的。” 萨尔绷紧了神经。 “什么?” 兽人转身看着吉安娜:“对我来说,要强行夺会北哨堡将面临很大的压力。” “对我来说,守住北哨堡所面对的压力也不小。” 他们逼视对方。吉安娜在萨尔的蓝眼睛里又看到了某种异样的东西:不斯愤怒,而是困惑。 “怎么搞的?”萨尔平静地问到,那种好战的情绪仿佛从他的体内被抽走了,“我们怎么会为了这么件蠢事争来争去?” 吉安娜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们事领导者,萨尔。” “领导者就得让自己的自民卷入血腥的战争吗?” “战争时期是这样,”吉安娜说,“和平时期就不一样了。战争需要耗费极大的精力。我们不仅要打仗,还得料理日常事物。但是等战争结束,就只剩下日常事物了。”她走到老朋友身边,把她的小守放在他的胳膊上:“我会查明真相的。如果我的士兵果真没又按协议履行职责,我向你保证一定会严惩不待。” 萨尔点点头:“谢谢你,吉安娜。我为刚才的鲁莽向你道歉,我的人民遭受的苦难太多了,我也尝过这种滋味。所以我不希望看到他们再受任何不公平待遇。” “我也不希望,”吉安娜静静地说道,“或许——她犹豫了。” “什么?” “或许我们应该签署一份正式协议。你是对的——我们能做到互相信任,但并不代表所有的人类和兽人都能做到这一点。如果我们不再了,事情就更难说了。” 萨尔点了点头:“有时候很难让兽人记住…他们已经不再是人类的奴隶,所以哪怕再和平时期,他们也总是想着反抗,有时候连我都被他们的热情感染了。毕竟我也曾被一个燃烧军团一样邪恶的人类奴役过。我老是把事情往坏处想,他们也是这样。我想还是按照你说的办。” “不过我们得先解决眼前的危机,”吉安娜超萨尔微微一笑,“然后才能腾出手来签署协议。” “好的。”萨尔摆了摆脑袋,咯咯地笑了起来。 “怎么了?” “虽然你跟她长得一点儿也不像,但是——每当看到你笑,哪怕只有一瞬间,我总是会想起特瑞” 吉安娜听说过这个女孩——她的全名是特瑞萨·福克斯顿,人们常叫她特瑞。她是埃德拉斯·布赖克摩尔一位家眷的女儿。为了帮助萨尔出逃,她牺牲了自己的生命。 兽人向来用歌谣记录历史:洛卡蒙用来记录家族史,洛克特拉用来记录战争,而洛克韦得诺得则用来记录英雄的一生,。所有人都知道,世界上只有一个人类拥有一首自己的洛克韦得诺得,那就是特瑞。 吉安娜微微低着头说道:“很荣幸你把我和她联系再一起,我打算派洛雷娜上校到北哨堡调查此事。有消息的话,我会通知你的。” 萨尔摇了摇头:“又事一个女人,人类的做法真是让我大跌眼镜(如果他有的话-_-#)。” 吉安娜的语气变的冷冰冰的,她握紧魔法杖:“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在你们的世界里,男人和女人不平等是吗?” “当然不是。可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认为。”萨尔不等吉安娜开口就马上说道,“他们生来就不平等——就像昆虫和花朵的差别一样大。男人和女人的存在意义完全不同。” 吉安娜很高兴萨尔这么说。这样她就可以把安东尼达斯说过的话再说一遍。那时,她还是个懵懂的女孩子,一心只想当个大法师的弟子。可是安东尼达斯对她说:“如果女人的天性适合当法师的话,那么狗也可以唱咏叹调了。” 像那时候一样,吉安娜说道:“争因为我们可以改变自己的天性,所以我们才是人而不是动物,别忘了,有些人甚至认为兽人天生就是奴隶。”吉安娜摇摇头。“当然,有很多人跟你的看法一样,这就是为什么女人要像获得和男人一样的地位必须付出加倍的努力——这也是我为什么如此信任洛雷娜的,因为她懂得这个道理。” 萨尔听到这句话把脖子往后一仰,开心地笑了:“你真是个可爱的女人吉安娜·普罗德摩尔。你让我明白自己对人类的了解还是非常不够,尽管我是北人类养大的。” “你的这些想法就是把你养大的那些人造成的。” 萨尔点点头:“有道理。等你的女上校调查完,我们再谈谈。”他走到飞船的绳梯旁。 “萨尔。”他转过头看看吉安娜,她递给他一个鼓励的表情,“我们不能让联盟失败。” 他又点点头:“好的,不会的。”说完他就爬上绳梯。 吉安娜独自念起了咒语,这是只又法师才懂的语言。她深深递吸了口气。山冈,飞船,萨尔还又提到岭都围着她旋转了气来,她的胃仿佛要从鼻子里北吸走了。周围的一切变得越来越模糊,转眼间,合并成她最熟悉的房间——议事厅。议事厅位于塞拉摩最高建筑——一座大城堡的内部。 这里是吉安娜处理国事的地方。在这间笑笑的房子里只摆着一张桌子,上面堆满了卷轴。相比气来,吉安娜不怎么喜欢去王位室。她觉得那室个华而不实的地方。哪怕室每周几次接见部下她也只是在那把令人难堪的大椅子前面踱来踱去,几乎从不坐在上面——她尽量避免使用这个房间。对她来说,议事厅就像是她曾经学习的地方。在安东尼达斯的书房里到处也堆着乱七八糟的卷轴,桌子从没人来清理。吉安娜觉得这样才像一个家。 还又一样东西也是王位室没有而议事厅没有的,那就是有一扇可以欣赏风景的窗户。吉安娜知道如果在议事厅里她也能随时从窗户里看到塞拉摩的全貌,那她就什么事都做不成了——因为她会时不时地分心,一会为塞拉摩平地而起的建筑惊奇不已,一会儿为自己担负的责任忧心忡忡。 传送术是一种高强度的魔法,非常费神。虽然吉安娜受过的训练能让她在释法后马上进入作战状态,但是她却不愿这样做。她休息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喊她的管家:“德菲!” 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从大门里走了进来。议事厅一共三张门。其中有两张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也就是德菲刚刚走进来的那张门和通向大厅和女王卧室的门。第三张门是一个秘密通道,只在紧急撤离时才会使用。而且只有六个人知道这张门的位置,其中有五个是造门的工匠。 德菲透过她的眼镜看着吉安娜:“别喊了,我就坐在门外,和平时一样。跟那个兽人的会谈进行得怎么样?” 吉安娜叹了口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的名字叫萨尔。” 德菲挥了挥手臂,这个动作差点让这个脆弱的女人失去了平衡。她的眼镜也从鼻梁上掉了下来,和脖子上的挂绳一起荡了起来。 “我知道。但是他这个名字也太蠢了。我的意思是,兽人不是都叫地狱咆哮,毁灭之锤,德雷克塔恩还有伯克斯吗?反正都差不多。可是他却取了这样的名字,萨尔?他还真把自己想的挺高贵的。” 吉安娜不想对此做出解释,因为她已经试过好几百次了。她说道:“是德雷克塔尔,不是德雷克塔恩。” “都差不多,”德菲把眼睛重新放到鼻梁上,“兽人就该叫这些名字,而不是萨尔。不说这个了。情况怎么样?” “我们有麻烦了。去把克里斯托夫叫来,然后派人去通知洛雷娜上校,让她带一队人去北哨堡调查下,再来向我汇报。”吉安娜坐到了桌子旁,试着从堆在上面的卷轴里找到她需要的海运资料。 “又是洛雷娜?你怎么不叫洛萨或者皮尔斯?别人也行——我说不上来。派一个女人去?北哨堡那帮家伙可不好对付。” 吉安娜怀疑是不是每次提到洛雷娜的名字,德菲都要说这么一番话。“洛雷娜比洛萨和皮尔斯加起来还难对付。她不会有事的。” 德菲撅起了嘴,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做这样的动作可不好看。“你说的不对,女人就不该舞刀弄枪的。” 吉安娜终于放弃了寻找海运资料。她看看她的管家说:“也不该管理国家。” “呵呵,这是两码事。”德菲胆怯地说。 “怎么不一样?” “就事不一样。” 吉安娜摇了摇透。三年了,德菲始终没想到一个更好的答案。“再我把你变成一只蝾螈之前把克里斯托夫叫来,然后送信给洛雷娜。” “如果你把我变成蝾螈,那以后你就什么也找不着了。” 吉安娜绝望地两手一摊:“我现在就什么也找不着。那该死的海运资料都到哪儿去了?” 德菲得意地说;“在克里斯托夫那儿。要不要我去跟他说,让他带来?” “谢谢” 德菲鞠了个躬,眼睛又从鼻梁上掉下来。她转身走出了议事厅。吉安娜真想往德菲的身上扔个火球,但是她还是放弃了。德菲说的对——离开她,吉安娜什么也着不到。 过了一会儿,克里斯托夫拿着几张卷轴走了进来。“夫人,德菲说您想见我。是不是想见这些?”他把卷轴递到女王面前。 “都想见。谢谢”她回答道,一手接过卷轴。 克里斯托夫是吉安娜的内务大臣。治理塞拉摩的时期,一直是他在替吉安娜打点一切。他在处理让人恼怒的杂事上有着极为出众的才能,这让他成为了这个工作的最佳人选。也正事因为有了他,吉安娜才没因为实在不堪重负而气的去杀人。开战前,克里斯托夫曾事大元帅加里瑟斯的书记员,后来因为出色的组织才能才逐渐声名鹊起。 当然,由于没立什么战功,他在军衔上一直没多大进展。克里斯托夫的个子很高,但人却瘦得像跟竹竿,看上去连上了年纪的德菲也打不过。他的头发又黑又直,刚刚过肩,像一个黑相框,框着一张瘦骨嶙峋的脸,一个鹰钩鼻子还有一副总事愁眉不展的表情。 吉安娜把萨尔话重复了一遍:奥迦特号如何遇险,附近的一艘巡航舰如何什么忙也不帮。 克里斯托夫扬起他的细眉毛说道:“这个故事听起来不大可信。您说离荆齿城大约一里格?” 吉安娜点点透, “可是我们并没有派巡航舰去那个区域,夫人。” “当时雾很大——或许博力克船长看道的那艘船偏离了航道。” 克里斯托夫点点头,勉强同意了这个观点:“但是夫人,也有可能是博力克船长看错了。” “不大可能。”吉安娜绕到桌子后面,坐到了椅子。她把航运记录放在桌子还容得下东西的地方,“兽人的视力比我们好很多。而且别忘了,能被选重当了望员的视力更是非同一般。” “但是我们必须得考虑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兽人在说谎。”吉安娜还没来及反对这种观点——尽管她很想这么做——克里斯托夫就伸出一根长手指说道,“我并不是说萨尔本人,夫人。兽人的酋长是个令人敬佩的英雄,这没错。他值得您信赖,但是我认为在这件事情上,他直起到了传声筒的作用。” “那你的意思是?”吉安娜知道答案,但是她想亲耳听克里斯托夫说一遍。 “我要说的是我已经跟你说过好几百遍的话,夫人——我们绝对不可以百分之百地相信兽人!有那么几个兽人值得信任,这没错,但其他人呢?如果我们相信他们对我们都是真心实意的,那我们简直就是个傻瓜!而且他们也不可能都像萨尔那样明事理。萨尔是我们对抗燃烧军团最强有力的盟友。对他所做过的一切,我无比敬佩——但是他所做的一切只是暂时的。”克里斯托夫把瘦骨嶙峋的手放在桌子上,倚着身子对吉安娜说,“现在能控制住兽人的只有萨尔。如果他不在了,我向你保证,兽人马上会原形毕露,竭尽所能来毁灭我们。” 吉安娜“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她不是有意的,克里斯托夫的话简直是萨尔的翻版——尽管从内务大臣口中不该说出这么过激的话来。 克里斯托夫严肃了起来:“这很好笑吗?夫人。” “噢,不。我只是认为你把问题想的太严重了。” “是你把问题想的过于简单了。现在,除了这座城邦,卡利姆多的一切都在兽人的掌握之中。”克里斯托夫犹豫了。这太不寻常了。内务大臣之所以能身居高位都是因为他直来直去的性格。他向来如此。 “你想说什么,克里斯托夫?” “我们的盟友…非常在意这些。兽人控制了整个大陆…很多人都为此感到困扰。虽然现在出于其他的原因,他们还按兵不动,但是——” “但是现在,我在竭尽全力抵御外来侵略。” “只要伟大的发市,燃烧军团的克星,敬爱的普罗德摩尔女王统治卡姆多一天,整个世界都会相安无事。但是一旦他们认为您不再能控制住兽人,那么局势就会马上改变。入侵者的军队会让您已过世的父亲的舰队不堪一击的一堆烂渔船!” 吉安娜瘫倒再椅子力。确实,她几乎从未想过卡利姆多以外的世界。她太忙了,忙于恶魔作战,忙于管理塞拉摩。但是与父亲的一战让她认识到一个事实——没有真正跟兽人并肩作战过的人类依然把他们看作事跟禽兽一样微不足道的东西。 但是克里斯托夫不该这么想。“那么你的意思事什么,内务大臣?” “这个博力克船长很可能事个煽动者。他的目的是让萨尔背叛你——背叛人类。虽然我们占据北哨堡,但是出了塞拉摩的城门我们就成了孤家寡人。兽人会把我们团团围住——巨魔本来就站在他们那边,而地精也不会站在我这边。” 吉安娜摇了摇手。这是纠缠了居住在卡利姆多的人类多年来的噩梦。好象是从昨天开始,人类才刚刚相信这个噩梦或许不会变成现实。与兽人的通商还在平静地进行者。以贫瘠之地——它位于卡利姆多和杜隆塔尔之间的地带——为阁,这两个水火不容的种族已经和平相处了三年。 吉安娜在想,到底是事情原来就该这样,还是一切之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两个种族都休养生息,等的就是爆发的那一刻? 她还没来及多想,一阁高个子,黑头发的女人走了进来。这个女人长着一长方脸,鼻子又尖又挺,肩膀异常宽大。她身穿标准的军队制服——金属铠甲外披着一件绿色的披风,披风上绣着库尔提拉斯的锚形徽章。库尔提拉斯就是普罗德摩尔家族的故乡。 她把右手举到前额附近,敬了个礼:“洛雷娜上校依照指示向您汇报,夫人。” 吉安娜站起来说道:“谢谢您,洛雷娜。用不着这么正式。德菲告诉你要做什么了吗?”站在洛雷娜旁边总让吉安娜觉得自己很矮,所以她总是挺直了身板站着,这样能尽可能显得高一些。 洛雷娜放下右手,将两之手背在身后,依然站得很笔直。“是的,夫人,她告诉我了。我们将在一个小时内动身去北哨堡,我已经派了一名信使去通知达文少校了。” “很好。你们俩都干得不错。” 洛雷娜敬了个礼。兴高采烈地离开了。克里斯托夫已经犹豫了好一阵子了。 吉安娜感到他似乎又话要说,问到:“什么事,克里斯托夫?” “您或许应该让洛雷娜留在北哨堡,加强防御工事。” 吉安娜想都不想,立刻回答道:“不!” “夫人——” “兽人希望我们撤离北哨堡,克里斯托夫。虽然我不会答应这个要求,但是也绝不会加强防御工事,特别事在他们怀疑我们不愿意帮助他们对抗海盗的时候。” “我坚持认为——”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内务大臣。”吉安娜冷冰冰地说道。 克里斯托夫阴沉着脸看了她好一会儿,微微鞠了个躬,把手一扬,说道:“夫人——”然后径直走了出去。 第四章 “我还没弄明白到底是什么问题,上校?” 洛雷娜站在北哨堡的观测室里,隔着窗户向外眺望。说货的是北哨堡的最高指挥官达文少校。洛雷娜和她的小分队一个小时前就到了这里,但是拿他一直没办法。 观测室的中心放着一张小桌子,达文就坐在桌子旁边的椅子哂纳感。他是个大胖子,脸上长着厚厚的胡须。他刚刚告诉洛雷娜,有一艘巡逻舰在大雾里迷了路,着或许就是兽人看到的那艘船。 洛雷娜转过身,俯视着他——这么做很容易,虽然站着的时候,达文也不比她高——说:“问题是,少校,兽人希望得到我们的帮助,而且那艘船应该收到求救信号。” “为什么?”听上去达文被弄糊涂了。 “因为他们是我们的盟友。”洛雷娜简直不敢相信着还用得着解释。达文着战争时期曾是位英雄。他所在的部队为了护送一名法师(虽然没能保住他的性命)全军覆没,只有他活了下来。这次经历是一笔无价的财富。 现在这位英雄着只是耸了耸肩:“我们确实一起作战,但着也是没办法。他们一点教养都没有。我们之所以能容忍他们全是看在萨尔的面子上,而我们之所以给萨尔面子,是因为他是被人类抚养长大的。但是这并不代表兽人的安危跟我们有关。” “普罗德摩尔女王不这么认为,”洛雷娜厉声说,“我也是。”他转过身去。站在这儿欣赏无尽之海真是太壮观了,这比对着达文那张臭脸舒服多了。“我已经派人去请阿维诺船长和他的船员。我想听听他的说法。” 达文站起来:“恕我直言,上校,这事无关‘谁的’说法。阿维诺的船迷了路,好不容易才回到航道,我知道兽人遭到了海盗的袭击,但这与我们无关。” “不这与我们有关,”洛雷娜没有转过身来看他,“海盗并不在乎袭击的对象是谁。他们可能袭击地精、兽人、巨魔、食人魔、精灵、矮人——甚至是人类。但是只要在棘齿城附近出现了海盗,我们就不能袖手旁观。” “上校,我已经被派到这儿来三年了,”达文有点来火了,“我用不着你跟我解释什么是海盗。” “如果真是这样,那你也应该用不着我跟你解释为什么要帮助兽人消灭海盗。” 一个矮个子列兵唯唯诺诺地敲了敲观测室的门。他身上的制服出奇的大,可以给比他高一个头的人穿。“呃,长官,有人想见你和洛雷娜上校,长官,不知道可不可以,长官?” “是谁?” “呃,长官,是阿维诺船长,还有一个我不认识。” “那是施特罗沃,”洛雷娜说,“是我让他带船长到这儿来的。” 达文瞪着眼睛看着洛雷娜:“你把我的人像犯人一样押到观测室来是什么用意?” 洛雷娜盘算着要给普罗德摩尔女王和诺里斯将军写封信,申请把达文调到厨房去,“首先,少校,我认为向你的船长问话时,你应该在场;其次——平时你都把犯人押到观测室来吗?不是应该押到拘留室吗?” 达文无言以对,只好继续瞪着眼睛看着她。 洛雷娜转身对列兵说:“带他们进来。” 列兵满脸不高兴地看了少校一眼,直到他点了点头,才退了出去。 观测室里进来了两个人。施特罗沃是洛雷娜认识的人中长相最大众化的——中等个头、中等体重、中等身材,还有棕色的头发、棕色的眼睛和薄薄的胡须,看上去跟所有的成年男子都长得差不多。毫无特点的外貌让他成了天生的侦察员:不论他出现在什么地方,都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 走在施特罗沃身后的男人有着一张被风吹干了的脸。他迈着沉重的步子,把地板都要压弯了。他脸上布满了皱纹,皮肤因为长年的暴晒变成了深红色。 “阿维诺船长。”达文把椅子往后一移,“这位是洛雷娜上校。普罗德摩尔女王把她从塞拉摩派来,为的是调查海盗为什么要袭击兽人的船。” 阿维诺皱起了眉头:“我想这是显而易见的,上校。” 洛雷娜瞪了达文一眼,又点点头向阿维诺表示致意:“少校的话不太准确。事实上,我来这儿是为了调查为什么海盗会袭击一艘兽人的商船——呃,我想知道的是你们为什么没有帮助他们?” 阿维诺指着施特罗沃问道:“这就是这个人和他的同伴不断骚扰我和我的船员的原因?” “施特罗沃军官和他的队员只是按女王的吩咐办事。我也是。” “我要执行任务去了,长官。这个问题我待会儿再来回答。” “不,船长,不可以。” 阿维诺看着达文。达文耸了耸肩,表示这事他管不着。阿维诺咄咄逼人地看着洛雷娜:“好。那么这次所谓的袭击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五天之前。根据达文少校的说法,那天早晨你被困在了大雾里。” “是的,长官。” “当然,你看到其他的船了吗?” “好像看到了——好像有一艘船在海上出现,当我不确定。不过我能断定,我们的船和那艘船曾一度靠的很近——他们还鸣了雾号。” 洛雷娜点了点头。着证实了兽人的说法。 “但是我没把握。那天的雾大得连我自己脸上的鼻子都看不到。上校,在我五十多年的航海生涯中从未见过按摩、、那么大的雾。萨格拉斯没准当时还在我们的甲板上散步来着,只是我没看到而已。我不去帮忙是因为担心兵变,着可是真话。而且我们也用不着去担心那帮绿皮怪的死活。” 洛雷娜盯着船长看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很好,船长,谢谢你的配合。你可以走了。” “真是浪费时间。”阿维诺低声咕哝了一句,离开了。 船长走后,施特罗沃说:“大多数船员都这么说的,长官。” “那是当然,”达文说,“因为这就是事实。只要用脚趾头想想就能明白。” 听到少校的话,洛雷娜感到一阵头晕。她问道:“告诉我,少校,为什么你一开始不说阿维诺船长遇到了另一艘船——而且那艘船还鸣了雾号?” “我以为这无关紧要。” 洛雷娜决定把信改一下,让女王把达文调去洗粪池。“少校,你的职责不是估计是不是无关紧要。你的职责——还有你的义务——是服从上级的命令!” 达文长长的舒了口气:“你看,上校——你来这儿是为了查明阿维诺船长有没有失职。现在真相大白了。他没有。那么绿皮怪的货物到底怎么样了?” “事实上,没怎么样——他们独自击退了海盗。” 达文又站了起来。他像看着一个疯子一样看着洛雷娜:“那么——恕我直言,长官,这项调查有什么意义?看起来那些绿皮怪并不需要我们帮助——干吗把我们当犯人审?正如我所说,我们什么错也没有。” 洛雷娜摇摇头,完全不同意这种看法。 第五章 拜洛克从未想过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竟然是捕鱼的这段日子。 从字面上看,“捕鱼”不该是兽人会选择的一种生活方式。他无关战争,无关荣誉,不涉及战斗,也不提供人们证明勇气的机会。没有武器,跟不会见到鲜血。 但是干什么并不重要。拜洛克老捕鱼,只是因为他很空闲。 年轻的时候,他听信了古尔丹和暗影议会的许诺,以为能拥有一个新世界,在那儿天空是湛蓝的,兽人们紧紧地团结在一起,永远不会被击败。拜洛克和他的氏族跟随古尔丹的指引,根本没想到他和他的暗影议会是萨格拉斯和恶魔派来的,更没想到来到这个世界的他们将付出自己的灵魂作为代价。 整整用了十年,兽人才被击败。他们沦为了恶魔的奴隶,索然他们曾把恶魔视为自己的恩人;他们还沦为人类的奴隶,与人类交战的次数之多令恶魔都为之侧目。 恶魔的魔法让拜洛克已经记不起家乡的模样来了。他也不愿再记起被人类奴役的那段日子。他只记得在那段时间里,他每天都不停的劳动,背都要累断了,但这一切却没有摧毁他的意志。恶魔做不到,人类也做不到。 后来,萨尔来了。 一切都改变了。伟大的杜隆坦之子——杜隆坦的死意味着一个时代的终结——萨尔从监工的手底下逃了出来,用从人类那儿学来的技术对付人类。他的出现让兽人重回了过去的光辉岁月。 萨尔和他日渐壮大的军队解救拜洛克的那天,他立下了一个誓言:除非他们中有一个人死了,否则他将终生效力于这位年轻的兽人首领。 到目前为止,这个前提都不成立。索然人类和恶魔无不想杀死他们其中的一人,但却始终没人能做到这一点。不过燃烧军团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兵差点就做到了。他弄瞎了拜洛克的右眼,作为交换拜洛克砍下了他的整个头颅。 战争结束以后,或者说兽人在杜隆塔尔安定下来以后,拜洛克申请退出了军队。但是他保证一旦战争的号角再度吹响,他将第一个回到队伍里来,虽然他的右眼已经看不见了,而现在他只想好好享受一下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自由。 萨尔答应了他的要求。他让所有想回家的人回家了。 拜洛克其实用不着来捕鱼。杜隆塔尔的耕地是世界上最好的。只有身处沼泽地的人类才不得不弃耕从渔。因为他们想用多余的鱼来换兽人多余的粮食。 可是拜洛克希望人类一条鱼也捕不着。如果可能的话,他希望自己不用为人类做任何事。没错,他不得不跟人类一起作战,但这是逼不得已的。人类是一群怪物,拜洛克可不愿为这群没教养的怪物做事。 不难想像,当这个只剩一只眼睛的兽人像往常一样在死眼海岸钓鱼时突然看见了六个人类,他是多么惊讶。 拜洛克平时钓鱼的地方张满了很深的杂草。虽然失去一只右眼,但从一开始他就能断定除了自己走过草丛时六下的脚印再没有其他人走过的痕迹了——尤其是人类的。而且他也没看到附近有船经过,从这儿看过去甚至连艘船的影子都看不到。 不过这些人是怎么来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来了。拜洛克当下钓竿,解下绑在身后的流星锤——这是萨尔酋长解救他时送给他的礼物。所以不论到哪儿,他都带着它。 如果这群不速之客是拜洛克的同族,那么现在他一定会质问他们,但是他们是人类——而且很可能是奸细——所以他绝不会这么做。不能打草惊蛇。他们要是一群不小心越过边界的傻瓜就好了。根据拜洛克的判断,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们很可能是入侵者。如果真是这样,他绝不会让他们活着离开。 拜洛克被人类囚禁的时候曾学过人类的语言,所以现在他能听懂这几个人的话——至少能听懂他听得懂的那部分。他静静地蜷伏在高高的草丛中,偷听那几个人说话。 听上去情况不大妙。“干掉。”有一个人说。“萨尔。”另一个人接着说。还有人说“绿皮怪”——这是人类常用来侮辱兽人的一个词语。 他听到一句完整的话:“我们要把他们全干掉,占领整快大陆。” 有个人问了个问题。拜洛克只听到了一个次——“巨魔”。结果前面说话的哪个人说:“不用担心,我们会把他们也都干掉。” 拜洛克扒开草丛,这样他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这六个人。他们看上去没什么特别,对于拜洛克来说,人类都长的一个样。但是这位上了年纪的兽人注意到离他最近的两个人身上有一种图案——火刃。一个人的手臂上纹着一个这样的文身,而另一个则带着一个这样的耳环。 拜洛克的血液一下子凝固了,他认得这个标志。很就以前,兽人在古尔丹的指引下刚刚来到这片大陆。这些人被称为火刃氏族,在他们的旗帜个铠甲上都印着这样的图案。火刃氏族是听命于暗影议会的军团中最穷凶极恶的一支。后来他们全被消灭了。一个也不剩 但是现在却有人类佩戴着他们的标志,而且他们还说要杀死萨尔。 拜洛克的血液沸腾了。他站起身,把流星锤举过头顶旋转着朝那六个人冲了过去。索然他是个大块头,但是当他接近那几个人的时候,除了流星锤的铁链和刺球绕过头顶发出的飕飕声竟然什么声音也没有。 不走运的是,有两个人刚巧转过身——就是身上有火刃氏族标志的那两个人——拜洛克只好先对付他们。他把流星锤朝其中一个剃了光头的人头上猛地一砸。他根本不担心会丢掉自己的武器——因为没有人能拿得都它。 “是兽人!” “来得正是时候!” “干掉它!” 拜洛克发出一声长长的嚎叫——这种声音能让人类闻风丧胆——然后跳到一个落腮胡子面前,用硕大的拳头狠狠地捶他的头。 这时,剃了光头的那个人一把抓住了拜洛克的肩膀——拜洛克的流星锤没打中他——另一手试着提起流星锤。看着他费劲的模样,拜洛克简直要笑出声来。 拜洛克抓住站在他右手边的那个人的头,想把他扔到一边去。但是这时另一个人从他的右边攻击了过来。 他竟然忘记了自己有一只眼睛已经看不见了。想到这里,拜洛克忍住疼痛,更加用力地用右手攻击偷袭他的敌人。 另外两个人乘势跳到了拜洛克身上,一个使劲用拳头揍他,另一个拿着刀砍。拜洛克一脚踩在一个敌人的腿上,一下子就把他的腿踩断了。这无疑鼓舞了他的士气,他加重了攻击。但是敌人的人数太多了。虽然有两个人已经手了重伤,但是他们还趴在他身上。拜洛克不可能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打败六个人。 拜洛克知道他现在需要武器。他吸了口气,用尽全力挥出两只拳头,发出一声骇人的嚎叫。但是这仅仅只能把他身上的敌人震下来不到一秒钟,不过一秒钟已经足够例如。拜洛克潜下身子,紧紧的握住了流星锤。 就在他要举起武器的那一刹那,有两个人冲了过来使劲地捶打他的头,另一个人拿着一把匕首往他的左边的大腿上刺。拜洛克举起手臂,想要还击,但是流星锤划过空中,刚好没能打中敌人。 索然还没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但拜洛克还是决定逃跑,极不情愿地逃跑。 这对他来说太难了。这不光是因为他的腿上插着一把匕首。对兽人来说,临阵脱逃是奇耻大辱。但是拜洛克还有更重要的任务——火刃氏族回来了,虽然这次来的是人类。这六个人——不光是他前面看到的两个——身上都佩带着火刃氏族的标志:一条项链、一个文身,还有另外一样东西。 必须马上通知萨尔。 所以,拜洛克逃走了。 他隐约感到那六个人还走后面追,但是他没有精力去管这些。他必须尽快赶到奥格瑞玛通知萨尔。虽然他受伤了,但是他的步子比人类大,所以他们赶不上他。他曾一度把他们抛出很远,在郁郁葱葱的草丛中几乎都看不见他们了。他们之所以追他或许只是因为想打一个兽人。他们或许还没有意识到他能听懂他们古怪的语言。所以他们也应该不知道拜洛克已经知道他们的身份了。他们当然不会想到他的过去,虽然这对他们来说很有必要。 或者说,他这样希望着。 此刻他什么也不想。他把头脑中的想法都赶了出去,一心只想着跑快些,再跑快些。苍茫的草地一步一步敲击他的脚底。他忘记了腿上的伤。在任何地方他们都可以打他,甚至杀掉他。因为他有只眼睛已经看不到了,因为他的腿伤正慢慢地把他的力量从身体里抽走。 他仍然在跑。 但是他突然绊倒了。他的左腿怎么也抬不起来——但是右腿仍然在往前迈,所以他一下摔在了地上。青草和泥巴都往他的眼睛、鼻子、嘴巴里灌。 “必须……起……来” “你哪也别想去,绿皮怪。”拜洛克能听到他们说话,听到他们一步步跑了过来,感到他们中的两个骑到了他的背上,“因为,有一点要提醒你——你完蛋了。兽人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我们要把你除掉。懂吗?” 拜洛克尽量抬起头,直到能看到这两个人的脸。他朝他们吐了口唾沫。 这些人类笑了起来。“动手吧,男孩子们。盖尔泰克厄雷德纳什!” 另外五个人跟着说道:“盖尔泰” 第六章 一个小时以前,洛雷娜上校在北哨堡城外的空地上集合了她的小分队。这里到处是岩石和大树,三齿蒿从凹凸不平的底片上直戳出来。太阳照射着这片土地,所有的树木都在阳光下烁烁发光——没个人的身上都暖洋洋的。 小分队的队员大都是洛雷娜从花名册的前几位中随意挑选出来的,只有两个人除外。一个是施特罗沃。他虽然年纪轻轻,却是洛雷娜最信任的部下之一。他尽忠职守,总能按上级的命令行事,碰到意外情况还能随机应变。他跟人从不会跟丢,而且也绝不会让他的猎物察觉到他的存在。 另一个人跟施特罗沃完全相反:贾卢德,是位上了年纪的老兵。还没人知道兽人是什么样子的时候,他就已经跟他们交过手了。甚至还谣传他曾经训练过普罗德摩尔上将,但是洛雷娜对此非常怀疑。不过,贾卢德确实什么都见识过,什么都经历过。他好象生来就是为了讲述他神秘离奇的经历而存在的。 施特罗沃说:“跟我在观测室说的一样,长官,那些船员证实了阿维诺的说法。当时他们确实看不清。我怀疑他们甚至不能确定是否看到了奥迦特号和那些海盗。” “就算他们确定,”另一个士兵说——他也是位老兵,名叫帕奥罗,“他们也不会帮助任何人。那些海员谈起这段经历都怕的要命。” 多年前在艾泽拉斯舰队里服过役的马尔点了点头:“这也不能全怪他们。碰上大雾连方向都判断不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抛锚等雾过去。奇怪的是他们没有这么做,真是奇怪。” “这有什么要紧的?” 说话的是贾卢德。洛雷娜皱起了眉,“你的意思——” “兽人摧毁了普罗德摩尔上将的舰队!他们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把我们最优秀的首领杀掉了!如果我是阿维诺船长,我一定会帮助那些海盗。令我感到耻辱的是,普罗德摩尔女王竟然为了这帮野人出卖了她自己——还出卖了他的亲生父亲。现在她不让我们去干掉那群怪物,反而让我们来干这些。真是奇耻大辱!” 听到这些话,所有人都不安的挪了挪脚。 所有人,除了洛雷娜之外。他一把拔出笺,抵在了贾卢德的脖子上。老兵惊恐的看着她,一双蓝眼睛在满是皱纹的脸上瞪得老大。 洛雷娜用一种威胁的口味慢慢地说道:“别当着我的面说普罗德摩尔女王的坏话,中士。我不管你为谁卖命,也不管你杀过多少只巨魔和恶魔。如果你敢对普罗德摩尔女王动这样的念头,我就把你开膛破肚,切成一块块的拿去喂狗。听懂了吗?” 施特罗沃走上前,说道:“我相信中士没有冒犯普罗德摩尔女王的意思,长官。” “当然没有,”贾卢德颤巍巍地说,“我非常尊敬她,长官,你知道,我只是——” “只是什么?” 贾卢德咽了口唾沫,他的喉结抵在了洛雷娜的刀刃上:“我只是说兽人不值得信任。” 贾卢德当然不完全是这个意思,但洛雷娜还是放下了她的剑。贾卢德为军队效力多年,这为他赢得了不被人怀疑的权利。当是对于一个在普罗德摩尔女王手下服役多年的老兵来说,有这样的想法是不多见的。难道他想阿尔萨斯再回来吗?要是换成别人,洛雷娜早把他的肚皮划开了,压根儿不会想到去警告他。 洛雷娜把剑放回剑鞘:“立刻回码头。回家之前,我们还得有一段路要走。” 洛雷娜带着小分队朝码头走去,心里暗自思索着。他当了几十年的兵。作为家里十个孩子中最小的也是唯一的女儿,他一直希望能像父亲和哥哥们那样当一名士兵。为此,他努力相信自己是个男人,直到十三岁的夏天,变化了的身材让他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他是一个女人。他对剑术个盾术都非常精通。他的父亲后来终于说服自己亲手替他递交了加入库尔提拉斯护卫队的申请函。这么多年来,他的军衔一升再升,最后还被普罗德摩尔女王亲自提拔为陆军上校,在大战时对抗燃烧军团。 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相信她的知觉——一名出生在军人世家的军人特有的直觉——直觉告诉她,这件事绝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从她抵达北哨堡的那一刻起,她就医科也没有停止过怀疑,只是贾卢德的话让他无法不面对这种怀疑了。 她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但是,她一定会查清楚的。 施特罗沃一直没让贾卢德离开自己的视线,直到他们走到空地的边缘。他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在中士的体内作怪,但是他知道自己不喜欢这个东西,甚至非常讨厌。 贾卢德不喜欢兽人,这可以理解,很多人都这样,但是施特罗沃却认为兽人不过是恶魔的一个牺牲品,就好像麦迪文。现在人们都把他奉若神灵,根本不记得他曾经跟恶魔有过瓜葛,那么有什么必要这么怨恨兽人呢。当然,他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类对兽人恨之入骨。 他为什么不喜欢普罗德摩尔女王?只有燃烧军团和他们的走狗才会不喜欢她。 他以前可不是这样。施特罗沃甚至怀疑贾卢德是不是精神错乱了。虽然他不该为此责备贾卢德——优秀的人也会犯这样的错——但他觉得这很危险。在军队受训的时候,长官总是告诫他们学会信赖自己的同伴。但是施特罗沃觉得贾卢德已经不值得信赖了。 他死死的盯着贾卢德,甚至没及时发现他早该注意到的东西。在空地的边缘,树木、岩石和北哨堡的备用仓库形成了一个圆弧形的边界。他们现在就走到了边界的附近。直到这时,施特罗沃才看到在树木、岩石和仓库的后面躲着四个人。他们虽然藏的很好,但还是被施特罗沃发现了。 “有伏兵!” 听到施特罗沃的叫喊,洛雷娜一行七人连忙抽出宝剑,摆成了备战姿势。与此同时,敌放的七个人——施特罗沃开始只看到了其中的四个——也丢开伪装跳了出来。 这几个人的身材很高大。他们身上的斗篷虽然遮住了他们的关键特征,但却掩饰不了他们是兽人的事实。 施特罗沃忙着躲开朝他的头部袭来的木棍时无意中注意到“他们所穿的斗篷在胸口的位置上有一个火刃标志。施特罗沃见过这个标志,但是那一刻他没有来得及细想,因为穿着斗篷的兽人此刻正想至他于死地。 兽人拿着木棍袭击施特罗沃已经不下三次了,每次他都躲开了,但是到了第三次他却走山前去,朝兽人的肚子上踢了一脚。兽人没来得及反应,打了个趔趄。施特罗沃赶忙提起剑刺了过去。兽人拿木棍挡住了这一剑。 这种行为无疑激怒了施特罗沃。他开始不断地变换着方向攻击兽人。但是他的敌人显然受到过良好的训练。他始终没能找到机会,不论他怎么刺,敌人总能飞快地做出反应——敌人甚至能躲开他腿个手的进攻。索然大多数人类喜欢使用武器,但是施特罗沃却喜欢手足并用。 施特罗沃往下刺了一剑。他希望敌人能往下躲,这样他就可以给他临头一击了。但是兽人似乎感觉到他会这样做。兽人用一只手拿着木棍,另一只手抬起来党住了自己的脸。 施特罗沃朝兽人的腿上踢了一脚。 这一脚没能踢断他的骨头,但却让他打了个趔趄。他不得不靠摆动双手来保持平衡。着给了施特罗沃一个好机会。他提起剑打算刺酬人的胸膛。 当这只是想想而已。当他提起剑刺过去的时候,剑轻易的穿过了斗篷,茶点刺到了“火刃”,但是他却没有刺穿透了身体的感觉。当他费力地把剑拔出来的时候——他没想到要费这么大的力气——他发现刀刃山连一滴血也没有。 施特罗沃龇着牙,真没想到自己没能先胜一筹。而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敌人好像比以前更强大了。 施特罗沃深深的吸了口气,往前迈了一步。他绝不会认输。他可是用手臂攻击兽人的脖子、肚子。然后又是脖子还有腿。他的手挥起来快得让人看不清,把兽人逼得不断地往后退。虽然兽人有足够的时间避开施特罗沃的攻击,但是他却几乎没了立锥之地——很快,他连躲避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时候,有把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了出来,击中了兽人的头部。斗篷的兜帽被飞来的剑带了下来,露出了一张绿色兽人的脸。他的獠牙上面也刻着那个标志。 那把剑毫无疑问是洛雷娜的。施特罗沃相信,她已经把他的敌人摆平了。 的敌人用兽人的语言喊了一句“撤退”。接着,那七个人一齐喊了一句:“盖尔泰克厄雷德纳什!”施特罗沃懂得很多种语言,兽人语、巨魔语、地精语、矮人语,甚至还懂得精灵的四种方言。但是他却听不懂这句话。 敌人逃走了。施特罗沃转身发现伊恩和马尔都倒在了地上——伊恩死了,马尔有条腿受了伤——但是洛雷娜、贾卢德、帕奥罗还有克莱都没有大碍。地上还躺着一个兽人,另外六个都逃走了,有两个人还在流血。 “施特罗沃还有克莱,你们去追。”洛雷娜说着跑到马尔身边。 克莱是小队里最勇猛的一位战士。施特罗沃注意到他的这位同伴的剑上沾满了血。“你刺到他们了?”施特罗沃一边跟克莱往敌人逃走的方向追,一边问道。 克莱点点头:“必须得刺头部或者颈部。他们的身体好像是烟做的,根本刺不到。” 敌人穿过了一排像是一堵墙的柳条。施特罗沃和克莱离他们只差几步远,他们赶忙追了上去—— ——什么也没有了。看不到任何兽人出现过的痕迹,连那两个受伤的兽人留下的血痕也不见了。方圆一里格的范围里什么也看不到——这么短的时间,这些兽人不可能就这样消失掉。 施特罗沃停下来,吸了口气:“你闻到了吗?” 克莱摇了摇头。 “是硫磺。还有一种香味——好象是百里香。” 克莱被弄糊涂了。他问道:“那又怎么样?” “是魔法。这就是我们刺不到他们的原因。” 克莱的眼睛闪过一道光。他问道:“是恶魔吗?” “但愿不是。”施特罗沃打了个哆嗦。克莱还是个小伙子,刚刚入伍不久,根本没参加过与燃烧均摊的战斗。他那种想与恶魔作战的渴望是没有与恶魔交过手的人才会有的。 施特罗沃调头朝洛雷娜的方向跑了过去,克莱紧紧地跟着他。 上校跪在马尔的身边,她旁边的帕奥罗正在为马尔包扎伤口。看到施特罗沃和克莱,洛雷娜站了起来:“怎么样了?” “他们消失了,长官。彻底消失了——连血迹也找不到。而且我闻到了魔法的味道。” 洛雷娜啐了一口。“见鬼!”她吐了口气,然后指着地上的斗篷说,“这个总跑不了。证据确凿。” 施特罗沃低着头仔细看了看地上的斗篷,有拿起剑刺了刺,掀起一大片灰。然后他看着洛雷娜上校。 “很明显是魔法。”洛雷娜点着头说。 “长官,这种事以前也遇到过——”施特罗沃突然想起最近和哥哥的一次谈话,“我知道了。” “怎么回事?” “上次回家,我的哥哥曼纽尔告诉我一件事。他最后一次去恶魔客星旅店的时候曾经遇到一个叫火刃氏族的组织,他们正在招募新会员。据说只要对时局不满的人都可以加入。但是他只说了这些。” 贾卢德喘着粗气说:“难道不该有人对时局不满吗?难道他们就不能进行集会?” 施特罗沃觉的贾卢德的反应很令人生疑,尤其是想到他先前说的话,但是他没有吱声,继续向上校禀报:“长官,跟我交手的兽人在他的獠牙上刻着一个火刃标志。” “火刃?”洛雷娜摇摇头,“跟我交手的那个人——也就是变成了一堆灰的那个人——带着一个火认鼻环。” 克莱举起一只手:“长官,能让我发言吗?”洛雷娜点点头。“我的敌人也有一个——和施特罗沃列兵的那个差不多,长官,也是在獠牙上。” “看来得找个牧师,不过这得等我们回塞拉摩。”?他看了看远处的北哨堡。“我不相信这里任何一家医务室。” “好的。”洛雷娜擦都不擦就把剑放回剑鞘——施特罗沃相信待会儿上了船她肯定会把剑擦干净的——洛雷娜朝码头的方向走去,“等我们上了船,给马尔拿点我的威士忌。这可以止痛。” 马尔强忍着痛,笑了一下:“上校真是个慷慨的女人。” 洛雷娜递给下士一个笑脸:“我没那么慷慨——就给你两个指头那么深的酒,再多就没了。那东西可不便宜。” 帕奥罗示意克莱帮他。他们俩人抬着马尔,尽量不碰着他的伤腿,朝码头走去。施特罗沃抱起了伊恩血淋淋的尸体。 洛雷娜边走边对施特罗沃说:“列兵,等我们回到塞拉摩,我想跟你的哥哥谈一谈。我要知道关于火刃氏族的一切。” “遵命!长官。” 第七章 萨尔的酋长王位坐落在一间四周都是石壁的屋子里。屋子很冷,但是他却很喜欢——兽人不是能耐寒的动物,他们呆在这儿也不觉地舒服,但萨尔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屋子刚刚开始修建的时候,他就叮嘱工人把石壁修厚些,而且不要安窗,照明用灯笼而不用火把,因为后者释放的热量太多了。 但是这种冷还不至于让人感到难受。他虽然不希望人们在参见酋长的时候太过随意,但也不希望他们收太多罪。萨尔经历了许多艰辛才有了今天,所以他分外珍惜。他总是尽可能抓住机会做自己喜欢的事,哪怕只是这么一件小事。 今天他要见的是萨满卡尔瑟和他的得力战将伯克斯。现在,他们二人就站在他的面前,而萨尔就坐在他的兽皮王位上。王位是用他在战场上杀死的敌人的皮做成的。 “人类还留在北哨堡。最近当地出现了一些军队,我想他们大概加强了防御。” “应该不是,”萨尔靠在椅子上说,“普罗德摩尔女王只是派了一些人去可是博利克船长的证词。” 伯克斯凑上前来:“他们难道认为一名战士会说谎?” 卡尔瑟笑着说:“伯克斯,我确信他们就像你不相信他们一样不相信我们,”他的喉咙低沉而沙哑,绿色的皮肤因为上了年纪变得有些发白,而且好长满了皱纹。 “人类真是一帮卑鄙无耻的胆小鬼!”伯克斯轻蔑地说。 “塞拉摩的人类可不属于这一类,”萨尔把身子往前靠了靠说,“我不想听到有人当着我的面说他们的坏话。” 伯克斯使劲跺了跺脚。萨尔忍着没笑话他。这种动作总会让他想起人类小孩发脾气的模样。虽然对兽人而言,这只是一个用来表示愤怒的平常动作。他现在已经是部落的酋长了,但有时候他还是会想起自己的童年不是在这儿度过的。 “这里是我们的底盘!萨尔!我们的!人类无权过问!让他们滚到无尽之海那边去,那儿才是他们该去的地方。这样我们就可以像以前那样生活了——就好像恶魔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萨尔摇摇头,他认为这种想法两年前就该绝迹了。”人类的领地占据的只是沼泽地,而且面积非常小。除了尘泥沼泽,其他的地方他们都让给我们了,吉安娜和他的人民——” “吉安娜?”伯克斯不以为然。 萨尔站了起来:“小心点,伯克斯。是普罗德摩尔女王——吉安娜——他令我十分敬佩,而你,却让我越来越瞧不起!” 伯克斯有些胆怯了:“抱歉,酋长——当是你该明白,你毕竟是他们带大的。有时候,这或许——会让你看不清真相。但对我们来说,事情是明摆着的。” “我没有看不清真相,伯克斯。别忘了,是我让兽人意识到不可以再听命于恶魔,是我把兽人从人类的奴役下解救出来,也是我让你们知道该如何生活。所以别再说我——” 他们的谈话被一个突然闯近来的年轻兽人打断了。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喊到:“雷霆蜥蜴!” 萨尔眨了眨眼。雷霆蜥蜴,这种动物应该呆在离这儿很远的地方——但是如果他们出现在奥格瑞玛,那就是大难临头了。 “在哪儿?”伯克斯问道。 “当然是离这儿很远的地方,”卡尔瑟没精打采地说,“否则报信的就不会是个毛头小子了。” 闯近来的小兵带着一个闪电形的鼻环,着说明他是位信使。他肯定是从雷霆山脉赶来向萨尔报信的。“接着说。”萨尔对他说。 “我是从枯水谷赶来的,酋长。雷霆蜥蜴从山脉里跑出来了。” “怎么可能?”伯克斯反问道。 萨尔瞪了他一眼:“让他说,我们得知道详情。”他对小伙子说:“请继续。” “有个叫图尔克的农夫听到很大的响动。他叫上他的儿子趁雷霆蜥蜴还没毁坏掉田地,把它们赶了出去。因为先前没人听说雷霆蜥蜴从山脉里跑出来了。所以他叫上他的儿子、隔壁邻居还有隔壁邻居的儿子一起去山里看了个究竟。” 萨尔点点头。雷霆山脉被一片茂盛的树林同枯水谷隔开,树林里的树全是被削尖过的,雷霆蜥蜴根本过不来。尽管兽人们可以小心翼翼、身手敏捷地从林子里穿过,但是雷霆蜥蜴却不可能这么做。 “他们到那儿以后发现整片森林被夷为了平地。那些蜥蜴轻而易举地就跑出了山。现在,农夫们都很担心自己的庄稼。” 萨尔的思维还不停留在前面:“夷为平地?怎么夷为平地的?” “那些树都被砍掉了。树桩离地面大约只有手掌那么宽。” 伯克斯问道:“那些砍下来的树被运到哪儿去了?” 小兵耸了耸肩:“不知道。他们没看到树枝和树叶,只看到树桩。” 萨尔摇着头说道:“这怎么可能?” “酋长,别去想怎么可能了,”小兵说,“事情已经发生了,跟我说的一样。” “干的不错。”萨尔向小兵敬了个礼,“去拿点吃的。吃饱喝足了,再来回答我们的问题。” 小兵点点头:“遵命!酋长。”他转身跑了出去。 “肯定是人类干的,”小兵刚刚离开王位室,伯克斯就发话了,“想都不用想。他们提过了好几次想要雷霆山脉的树木。反正没哪个兽人会把那儿弄成那个样子。” 虽然萨尔不愿相信这个推测,但是伯克斯是对的。没有哪个兽人回会把那儿弄成那个样子。“他们不可能把那么多木料从雷霆山脉运到海边而不被人发现。如果他们走的是陆地,也会有人看到——除非他们用的是空运。” “还有一种可能。”卡尔瑟说。 萨尔叹了口气,有摇了摇头:“是魔法。” “是的,就是魔法,”伯克斯说,“塞拉摩力量最强大的法师就是你的普罗德摩尔女王——吉安娜。” “不会是普罗德摩尔女王,”卡尔瑟说,“这么做是会受到谴责的。人类还不至于这样做,虽然他们可以这样做。” “你这是什么意思?”伯克斯发怒了。 “你像是在大谜语,”萨尔说着笑了起来,“和平时一样。” “不过肯定是魔法在作祟,萨尔,”卡尔瑟说,“非常强大的魔法。” 伯克斯有狠狠地跺了跺脚。“普罗德摩尔女王的魔法就很强大,那些人类对那些木材也觊觎已久。有了这些木材,他们可以建造更坚固的船只——可以更好地对付我们的商船。这么做还能把雷霆蜥蜴也放出来,把我们的农场弄得一团糟。”伯克斯走到萨尔面前,把脸凑了过去,他们的獠牙机会碰到了一起,“合情合理。你该明白了。” 萨尔低沉地说:“伯克斯,别忘了普罗德摩尔女王为了维系杜隆塔尔和塞拉摩之间的联盟甚至违背了她的父亲。你以为她会为了那些树背弃我们吗?” 伯克斯退了回来,两手一甩:“谁能说得清楚人类是怎么想的。” “我可以。正如你先前指出的,伯克斯,我是被人类养大的——我见过各种各样的人类,从最高尚的到最卑劣的。我现在可以清楚地告诉你,就算可以肯定是人类做的,这个人也绝不会是吉安娜·普罗德摩尔。” 伯克斯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挑衅地看着萨尔:“可是除了她,卡利姆多再没有其他的人类法师了。不是她会是谁呢。酋长?” “我不知道,”萨尔微笑着说,“布莱克摩尔一直把我当成一个人类来抚养。他让我读了许多关于哲学和科学的论文。在所有的论文中,我最喜欢一句话——要拥有智慧首先要学会说‘我不知道’。不会说这句话的人就学不到任何知识。我很庆幸自己非常善于学习,伯克斯。”他有站了起来。“派几队人马去枯水谷。让他们想办法把蜥蜴关进畜栏,尽可能地为当地人提供援助,”他看着卡尔瑟,“帮我把魔法符拿来。我要跟普罗德摩尔女王谈谈。” “我们必须采取行动!”伯克斯又急地直跺脚。这时,卡尔瑟正照萨尔的吩咐慢腾腾地走出房间,“我们没时间聊天了!” “聊天是学习的第二步,伯克斯。我得知道这事到底是谁干的。照我的吩咐做。” 伯克斯想说点什么,但萨尔不让他开口。 “这儿没你什么事了,伯克斯!我非常清楚你的意思!但是我想,你也应该同意枯水谷现在危在旦夕。请马上按我的吩咐做,在我们的农庄还没被彻底摧毁之前。” “好的,酋长。”伯克斯像小兵似的敬了个礼,离开了。 萨尔希望他替吉安娜做的辩护能起到点作用。他想应该起到了。但是如果不是吉安娜·普罗德摩尔偷走了他们的树木,放跑了雷霆蜥蜴——那会是谁呢? 第八章 洛雷娜被德菲领进了普罗德摩尔女王的议事厅,可是里面连一个人也没有。 洛雷娜转过脸看着德菲,她比这个替女王料理杂务的老女人整整高出了一个头。她问道:“女王去哪儿了?” “别着急,她马上就回来了。一个小时前,她动身去见兽人酋长——现在应该马上就要回来了。” 洛雷娜皱起眉头:“她去见萨尔了?” 德菲用手捂住了嘴:“噢!亲爱的,我没打算提这个。就当我没说,行吗?” 洛雷娜没有回答。她做了个怒吼的表情,想把管家吓跑。 这果然起到了作用。德菲飞似地跑出了议事厅,眼镜也从鼻梁上掉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克里斯托夫进来了。“上校,德菲说你有是禀报。” 洛雷娜看了内务大臣一眼。跟那个老女人一样,克里斯托夫也是个讨厌鬼,但还真不能没有他——毕竟,一个国家不是只有军队就够了。她的父亲和各个们教她的第一课就是学会对人表示友善,哪怕对方只是个店员。比起那些高级官员,这些人才是让一个部门真正运转起来的关键人物。 但是德菲太令人讨厌了,所以她没能遵守父亲的劝告。不过克里斯托夫是女王的左右手,洛雷娜可不能对他也是这个态度。她控制住了对内务大臣的厌恶之情,勉强的挤出一个笑脸。 “是的,内务大臣。我有是向女王禀报。不过得等她回来。” 克里斯托夫笑了一下。洛雷娜从未见过这么虚伪的笑容。“你可以先告诉我。我保证会完完整整地传达给女王陛下。” “我想还是等女王回来吧,先生。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她在办一些要紧事,”克里斯托夫急促地说,“一时半会儿恐怕回不来。” 上校还给内务大臣一个同样虚伪的笑容。她说:“女王懂得魔法——只要办完事,她可以在一瞬间赶回来。而且她希望我能当面向她汇报。” “上校——” 不管克里斯托夫想说什么,他被一声巨响和一道强光打断了。普罗德摩尔女王回来了。 女王的样子谈不上特别,洛雷娜一直这么认为,虽然很早以前就有人跟她说过不可以用外貌衡量一位法师。洛雷娜一辈子都想把自己装扮得像个男人——她把头发剪得短短的,从不剃腿毛,用紧身内衣裹住rx房——但不论她怎么打扮,别人还是能一眼看出她是个女人。有时候,她常常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一个个子小小、皮肤苍白、长着一头金发和一对深蓝色眼睛的女人能让所有人对他俯首称臣? 洛雷娜觉得这大概与她平时的举止有关。不论她站在哪儿,尽管她的个子是最矮的,看上去总是那么高高在上。她的衣服也总是洁白无暇:白色的靴子、白色的上衣、白色的裤子还有白色的斗篷。而且最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她的衣服永远保持着一种亮白色。作为一个军人,想要金属铠甲下的衬衣不变成灰色或者黑色,那么每年至少要花好几个礼拜来清理衣物,而且结果往往不尽如人意。但是普罗德摩尔女王的衣服却总是白的发亮。 洛雷娜想,这大概就是当一名拥有强大力量的法师的好处。 “上校,你回来了?”普罗德摩尔女王说这话的时候就好象一直在这屋子里,“有什么消息?” 洛雷娜详详细细地把她在北哨堡的经历告诉了女王,当然还有内务大臣。 克里斯托夫皱着薄嘴唇说:“我从没听说过什么火刃氏族。” “我听说过,”女王拉下兜帽露出了蓬松的金色卷发,她做到桌子边,用一根手指抵着下巴,“这是个兽人的氏族,不过已经灭绝了。我曾经听精锐警卫队的人提到过。” 洛雷娜不愿听到这个消息。施特罗沃听说过也就罢了,如果连女王的贴身部队的人也听说过的话,那么事情可就没有想像的那么简单了。“那些人肯定是兽人,夫人,我百分之百地肯定。” “或许他们只是想扮成兽人,”普罗德摩尔女王说,“既然他们使用了魔法——这真是令人困惑——就有可能给自己带上了面具。要知道,如果兽人无缘无故地袭击人类,我们的联盟也就完了。” “这也有可能,”克里斯托夫说,“或许这些人只是煽动者。他们打着已经灭绝了的氏族的旗号,其实是另有目的的。” 洛雷娜摇摇头:“这无法解释释特罗沃的各个在恶魔克星旅店听到的那些话。” 女王点了点头。她的思绪好像飞到很远的地方,仿佛屋子里的人都不存在似的。洛雷娜认识的法师不多,但是他们好像都有这个毛病。 不过跟那些法师不一样——他们非得让人当头棒喝才能清醒过来——普罗德摩尔女王很快就自己清醒过来了。他站了起来:“上校,我想派你的调查火刃氏族。我要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如何行动,还有他们会不会使用魔法。既然他们招收兽人,那么为什么还要招收人类呢?洛雷娜,把这些事都给我查清楚——需要谁的协助,只管开口。” 洛雷娜挺直了身子,敬了个礼:“遵命!夫人。” “克里斯托夫,我恐怕马上就得走了。雷霆蜥蜴从雷霆山脉里跑了出来,正在威胁整个枯水谷。” 内务大臣皱着眉头说:“我看不出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把雷霆蜥蜴挡在山里的树林全被砍光了,兽人不会这么做。” “你怎么知道?”克里斯托夫的声音听上去很怀疑。 洛雷娜觉得内务大臣有在说蠢话了。“当然不会是兽人干的,”他抢白道,赶忙看了女王一眼,“对不起,夫人。” 女王笑着说:“说的对。请继续。” 洛雷娜看着克里斯托夫说:“哪怕是被燃烧军团控制的时候,他们也不会这么做。兽人崇拜土地——而且说实话,这种做法有点像精神错乱。” 普罗德摩尔女王咯咯地笑了起来,“我不得不说,人类滥用自然的行为才更像是精神错乱。不过上校的观点倒是值得借鉴。简单点说,兽人没能力这么做——把雷霆蜥蜴放出来对他们也没好处。那么还有谁呢?巨魔,现在受到萨尔的统治;地精,处于中立;还有我们,杜隆塔尔的盟友。”他叹了口气,“而且树木不像是被砍下来的。不论是陆运还是空运,有没有见到相应的运输工具,所以只可能是魔法。” 洛雷娜不喜欢这个推测。她问道:“夫人,你认为火刃氏族与此有关吗?” “上校,听完你的汇报后,我比较倾向于这个结论——所以我想派你去调查他们。” 克里斯托夫把俩只瘦长的手臂交叉着放在胸前:“我看不出你有什么不要离开塞拉摩。” “我向萨尔保证过会亲自调查此事,”她苦笑了一下。“现在,我是他的首要怀疑对象。只有我能把那些树都砍下来,运到卡利姆多以外的地方。现在想要证明我的清白最好的办法就是亲手调查此事。” “我可以想到好几个其他的办法。”克里斯托夫酸溜溜地说。 普罗德摩尔女王走到桌子对面,和她的内务大臣面对着面:“还有一个原因。可能有一种魔法正潜伏在那里。非常强大的魔法。如果在卡利姆多出现了这么强大的力量,我必须知道是谁在操控她——还有为什么这个一直没露面的法师能隐藏得这么深。” “如果这件事真的涉及到魔法,”听上去克里斯托夫有点来火了——洛雷娜真恨不得狠狠地揍他一顿——克里斯托夫长长地吐了口气,两只手垂了下来,“那么我认为你可以这么做。至少可以去查一查。我收回我的建议。” 女王冷冷地说:“很高兴你能同意,克里斯托夫。”她走到桌子旁,翻看堆在上面的卷轴。“我今早就出发,克里斯托夫。我不在的时候,由你负责政务。我不知道我要去多久,但是在我回来之前,你可以以我的名义行使权利。”她又看着洛雷娜说,“祝你好运!上校。你们可以走快了。” 洛雷娜敬了个礼,转身离开了。走的时候,他听到了克里斯托夫想开口说点什么,但是被女王制止了。“我说过了。你可以走了,内务大臣。” “知道了,夫人。” 听到内务大臣气愤的声音,上校忍不住笑了起来。 有时候吉安娜·普罗德摩尔真不希望自己猜对了。 她从不担心自己会猜错,着得感谢她的老师安东尼达斯一直以来的教诲。从当学徒的那天起,他就告诉她,法师最容易犯的也是最大的错误就是自以为是,“一个人如果可以支配非常强大的力量——准确的说是他的手指——那么他很容易会把自己看成是无所不能的,”这位老师说,“很多法师都这么想,这就是我们不招人喜欢的原因,”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你就不是这样,对吗?”吉安娜问。 “我非常如此,”这就是他的答案,“唯一的方法是认识自己的缺点,并努力改正。”然后她的老师跟她讲起了法师的历史,还有提瑞斯法的最后两位守护者艾格文和麦迪文的故事。他们二人都是因为骄傲而最终落败的。多年以后,吉安娜认识了麦迪文。这时候她已赎回了自己的声誉,而他的母亲,艾格文,就没那么幸运了。艾格文是第一位女性守护者——吉安娜无比敬佩她——在她几百年的生命中只犯下了一个错误,就是相信自己击败了萨格拉斯。但实际上,她只是消灭了他的肉身,而他的灵魂已悄悄侵入了她的体内。几百年后,艾格文生下了麦迪文,萨格拉斯的灵魂又转移到了他的身上。麦迪文间接促成了萨格拉斯的入侵和兽人的降临,而这一切有都是艾格文的过分自信造成的。他以为她一个人就能杀死萨格拉斯。 吉安娜把这些话牢牢地记在新里,所以她总是对确定无疑的事情抱有怀疑。她依然崇拜艾格文——不去计较她后来的过失。尽管吉安娜之所以学魔法只是为了好玩,而不是为了学习后来接触到的这种站不住脚的怀疑论,但她后来甚至改变了安东尼达斯的看法。 有时候自我怀疑也会给吉安娜带来麻烦——她始终不愿相信自己的知觉,阿尔萨斯已经不可能再回来了。她总在想如果她能做点什么,或许一切就会改变的。但是,这也没什么不好。自我怀疑至少能让她成为一位称职的塞拉摩的领导者。 在萨尔告诉他雷霆山脉周围的森林被毁掉了的那一刻,她就立刻意识到这肯定是魔法,非常强大的魔法。但她还是希望自己猜错了。 着几乎成为了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他从塞拉摩的议事厅直奔森林。从抵达的那一刻起,他就闻到了一股魔法的味道,甚至不用提高法力,他就可以感觉到那里潜伏着一种强大的魔法。在她面前的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树桩,一直延伸到雷霆山脉的山脚。没一跟树桩都一样高——好像是被一把巨大的镰刀一下子砍断的。而且刀口是那么整齐,连一个裂纹也没有。能做到这一点的只可能是魔法。 吉安娜差不多认识所有还在世的法师。除了她之外,能做到这一点的都不在卡利姆多,而且这次的魔法不像出自她认识的法师之手。每个法师施法的方式都不同,只要仔细分辨就能感觉出施法的人是谁。而这次的魔法却让吉安娜看不出是谁干的,而且它的味道令她作呕,所以很可能是恶魔的魔法。虽然令人作呕的魔法并不都是出自恶魔之手,但是每次闻到燃烧军团的魔法的味道都让吉安娜觉得想吐。克尔苏加德的魔法也有这股难闻的味道。吉安娜当学徒法师的第三年,安东尼达斯曾介绍他们俩认识,那时候克尔苏加德还是肯瑞托最优秀的大法师之一。(多年后,他钟情于巫术,成了巫妖王的仆人。) 不过,灾难的结果远远比它的起因重要:雷霆蜥蜴畅通无阻地进入了枯水谷,乃至更远的地方。吉安娜必须再找个地方把它们关起来,以免它们毁掉兽人的农场和村庄。 吉安娜从斗篷下拿出一张地图,这是他从乱七八糟的桌子上拿走的两件东西之一。她看了看,决定把雷霆蜥蜴关在刀疤高地。刀疤高地位于杜隆塔尔的南部,棘齿城的正东边,被一座山脉和杜隆塔尔的其他地方隔开。雷霆蜥蜴肯定过不来。而且这个地方有足够的青草和溪水,山中的溪流比雷霆山脉的那条还要大。蜥蜴呆在那里很安全,杜隆塔尔的兽人也很安全。 一开始她想把他们送到更远的地方去——比如像大陆另一边的菲拉斯——但是毕竟法力有限。她可以轻易地把自己传送过去,却根本不可能把这么多蜥蜴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她从斗篷里拿出另一件东西——一张魔法卷轴。这张卷轴能让她知道这快大陆上任何一只雷霆蜥蜴的想法。她念出咒语,然后开始冥想。跟大多数爬行动物不同,雷霆蜥蜴喜爱群居,在这一点上跟水牛颇为相似,所以不论在哪儿,他们都会聚集在一起。现在大部分蜥蜴都在枯水谷中。她能感觉到,他们都和安静。她曾打算用魔法把它们变成这个样子,但看来是用不着了。雷霆蜥蜴要么很安静要么很狂暴——好像从来没有中间地带。如果想在狂暴的时候把它们送走,那可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不过,她还是倾向于尽量不要扰乱他们的生活秩序。所以她很高兴它们现在这么安静。 对于施法者来说如果想要传送除自己以外的其他人,那么必须能看见对方——大多数魔法书都强调这一点。但是安东尼达斯告诉吉安娜如果能感受带对方也能完成传送。不过这要冒很大的风险,因为有些人的心是感受不到的,比如有些恶魔的法师,还有一些意志特别坚强的人。 但是这些问题在雷霆蜥蜴身上并不存在。他们只关注三件事:吃、喝还有睡。雷霆蜥蜴除了关心自己是不是能跑的飞快,就只关心这三件事了,尤其是在交配的季节。 吉安娜静静地站在这片被砍光了的树林里,一连好几个小时用心去感受跑到枯水谷的雷霆蜥蜴,还有那些落在后面正跑出来雷霆山脉的蜥蜴。 青草。溪水。闭上眼睛。休息。添。咀嚼。吞咽。吸吮。睡觉。呼吸。 有一会儿,她差点走神——虽然雷霆蜥蜴的思维方式很简单,但是它们的数量非常多,吉安娜几乎要被它们吃、喝、睡的本能击垮了。 她咬着牙,再一次和蜥蜴合为一体,开始念起传送咒语。 疼痛!当吉安娜念出咒语的最后一个单词时,一种灼热的疼痛划过她的脑际。被毁灭了的树林在她面前溶化了。一种轻微的疼痛穿过她的左膝盖。她这才知道自己已经摔在了林地上,膝盖碰在了离她最近的树桩上。 疼痛。受伤。受伤。受伤。跑。跑。跑。跑。别再痛了。跑。别再痛了。 大颗大颗的汗珠凝聚在她的额前。吉安娜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没在森林中奔跑。传送咒出了问题,但她没有时间思考这些。她的疼痛已经通过心灵联系传送到了雷霆蜥蜴那里,他们要发狂了。在他们毁掉枯水谷之前,她必须阻止它们。 她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中断和雷霆蜥蜴的心灵联系,因为阻挡一群发狂的蜥蜴无异于拿一跟扫帚去阻挡海洋,但是要控制住她们唯一的办法就是保持住这种联系。他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念起了咒语。这个咒语是安东尼达斯特意教给她用来安抚狂暴的动物的。她紧紧地捏着拳头,指甲都要把她的手掌刺破了。她用尽全力念起了咒语,希望能控制住雷霆蜥蜴。 过了一会儿,他们睡着了。在她自己也谁着前,吉安娜中断了联系。她太累了,不需要施魔法也能马上睡着。 她的四肢酸疼,眼皮沉重。即使在最好的条件下,传送术也是一种非常耗费精力的魔法。更何况她需要传送蜥蜴数量如此之大,而且最后咒语还出了问题。吉安娜真想躺下来,像那些蜥蜴一样好好地睡上一觉,但是她不能这么做。这个魔法只能让蜥蜴沉睡六个小时——很可能还不到。所以她必须马上找出是什么阻挡她把蜥蜴传送到刀疤高地。 她盘腿坐下,手笔有气无力地垂在一边,开始试着调整呼吸。她的思维又一次飞到了远处。这一次是飞到了刀疤高地,尤其是高地中心地带。 没花多久,她就找到了原因。 有人在那里施放了结界。隔这么远,吉安娜无法明确说出这个人用的是哪种魔法,但是她可以确定这种结界——跟另外几种不同——只是用来阻挡传送术的。为的是保护结界里面的某个东西。 吉安娜站起来,集中精神。在把自己传送到刀疤高地之前,她从皮带上的小袋子里拿出了一块干肉。这又是安东尼达斯给她上过的一课。他说,魔法耗心耗力,而唯一能补足心力的办法就是吃肉。“很多法师,”他说过,“都因为忙于施法而日渐消瘦。着就是因为他们忘了法师也要吃东西。” 她的下巴由于咀嚼肉干而感到酸痛,但是她的精力却很快恢复了。吉安娜念起咒语,把她自己传送到了刀疤高地,准确的说是高地上结界的外延。 施法前吃东西也会有坏处。他常常把胃消化难以消化的东西时发出的咕隆声当成施法所带来的副作用。但是当她站在高地的峭壁上时,她已经把这种声音抛在脑后了。吉安娜站着的地方,身后是万丈深渊,身前是一大片倾斜的草地。她已经没多少地方可以站了。 虽然肉眼看不到结界,但是吉安娜却能感觉到。它的力量并不是很强。但是如果它只是用来给人藏身的话,确实也不用太强——吉安娜越来越肯定这个结界就是用来藏身的——而且最好不要太强,否则任何一个法师都会随随便便发现它。 离得这么近,吉安娜甚至可以闻到魔法的味道。跟麦迪文一起打仗的时候,她曾闻到过这种魔法。这是提瑞斯法的魔法——但是她的守护者都已经死了,包括麦迪文,最后一个守护者。 要把结界移开对于吉安娜来说只需要一个简单的手势。他一边走一边巡视着高地。她还给自己施了一个隐身魔法,这样别人就看不到她了。 一开始,她看到的只是一些平常的东西:草地、结着果子的灌木丛、还有一些普通的树木。一阵风从无尽之海吹了过来,到达高地的时候变成一股旋风,把她的白色斗篷吹得呼呼作响。还在雷霆山脉的时候,天空中就积满了云,但是这里却因为海拔非常高,天空还是阳光明媚的。吉安娜把斗篷上的兜帽往后一掀,开始尽情享受起阳光和海风来了。 没多久,她就看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灌木丛上的果子刚刚被人摘过了。她沿着山坡往上走,竟然看到了一口井,旁边放着一些柴火。在一棵大树的旁边有一座大木屋。木屋的后面竟然种着一排排的植物——大部分是蔬菜,还有一些是香料。 过了一会儿,一个女人出现了。他穿着破旧的淡蓝色亚麻裙子,光着脚。他正慢慢地朝井边走去。吉安娜注意到这个女人非常高——至少比她高得多。而且他已经很老了。虽然她的脸上长满了皱纹,但是吉安娜敢肯定她过去一定是个美人。他满头白发,头上带着一个退了色的银制皇冠。她还有一双碧绿的眼睛,跟他脖子上带的翡翠项链非常相陪。 就在这一刻,吉安娜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认出她来了。虽然它们素未谋面,但是她听他的老师提起过好几次——她的身高、她金色的头发、还有头上的皇冠,尤其是她的眼睛。没有人会不记得这么一双碧绿的眼睛。 一定是她。难怪吉安娜会闻到那种味道。但她不是很早以前就死了吗…… 那个女人双手叉腰,说道:“我知道你在那儿,别在浪费你的隐身术了。”她摇了摇头,走到井边,一只手握住绳子把桶放了下去。“老实说,他们真没教给你们这些年轻法师什么东西。你把紫罗兰都踩坏了。” 吉安娜现了身。这个女人一边放绳子,一边发出啧啧声。 “我的名字叫吉安娜·普罗德摩尔。我是这快大陆上人类部落塞拉摩的领导者。” “很好。等你回到这个塞拉摩以后,好好练习隐身术。你连我都躲不开。” 吉安娜脑子一转,马上意识到这个女人不会是别人一定是她,尽管根本不可能,“麦格娜,见到您很荣幸,我一直以为您已经——” “死了?”女人开始把绳子往回拽,由于提了一满桶水,他的嘴唇微微张开,“我已经死了。塞拉摩的吉安娜·普罗德摩尔女王——希望你不要介意。不过请别再喊我‘麦格娜’了。时间不一样了,地点也不一样了。我也早已不再是那个女人了。” “这个名字永远是属于您的,麦格娜。我不知道还能怎么称呼您。” “胡言乱语。如果一定要叫我的名字。叫我艾格文。” 第九章 多年以来。雷看萨——莫科那萨尔族的最后一个族人——一直都一个人在卡利姆多大陆上漂泊,陪伴他的只有一只棕色的大熊——米莎。雷克萨兼有兽人和食人魔两种血统,和那些已经死去的族人一样,他厌恶尔虞我诈、冷酷无情、连绵不断的战争。可笑的是,这些战争却无一例外地打这文明的旗号。说实话,雷克萨在米莎的熊类同伴和冬泉谷的海狼身上看到的文明比任何一座通过恣意作践自然而建起来的人类城市、精灵城市、矮人城市或是巨魔城市都要好得多。 雷克萨喜欢无牵无挂、四处流浪的生活。如果真要他指出一个可以叫做家的地方,他只说他在杜隆塔尔有一个家。兽人建国的时候,雷克萨曾帮助过一个要给萨尔传信的兽人。当时这个兽人已经奄奄一息了,他的任务成了他最后的愿望,而雷克萨就帮他把信传到了萨尔手中。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兽人过去的生活里,那是古尔丹和他的暗影议会毁掉这个曾经辉煌一时的种族之前的生活。 尽管他被赐予称呼萨尔为朋友而且宣誓向萨尔效忠的无上荣耀,尽管他出色地帮助兽人击退了普罗德摩尔上校的进攻,实现了自己的诺言,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流浪。虽然杜隆塔尔也成了一个强大的国家,也骄傲地拥有着自己的城镇、居民和法律,但雷克萨是为了平息世上的纷争和混乱而生的。 没有任何征兆,米莎突然奔跑了起来。 犹豫了片刻,雷克萨也随着他的同伴奔跑了起来。他可不指望追上这个四条腿的动物,但他天生的两条矫健有力的腿也足以让米莎保持在他的视野范围之内。米莎是不会无缘无故扔下同伴独自逃走的。 他们来到海岸附近的一块地方,四处都是茂盛的野草。也许一般人穿越这片草地非常困难,但雷克萨和米莎有的是力气,只要愿意,他们甚至可以把这些草都翻个个儿。 一分钟后,米莎停了下来。它没法看到比人的肩膀还要高的草地里的东西。雷克萨慢了下来,一只手握住了绑在身后的斧子。 他看到了——米莎也嗅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兽人尸体。他知道这个兽人由于失血过多可能已经死了。 雷克萨的手垂到一边,无奈的摇了摇头。 “一个倒下了的战士。真遗憾,就这么孤零零地死掉了,连个跟他并肩作战的伙伴都没有。” 就在这个混血流浪汉准备为这个勇敢的兽人祈祷,让这个兽人的灵魂安息时,他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声音。 “还……还没……死。” 米莎咆哮了一声,仿佛被这个还能说话的兽人吓着了。雷克萨低下头,仔细端详着这个他认为已经死了的躯体。他发现这个兽人的一只眼睛没了,但没有了眼睛的眼窝已经愈合了,所以只需要用一只手来检查这个兽人的另外一只眼睛。这个兽人眨了眨眼。 “火刃……氏族……要到奥格瑞玛,提醒……萨尔,火刃……” 雷克萨看不出这个叫“火刃”的东西有什么重要的意义,但显然这位战士撑着最后一口气就为了把这个情报禀报给萨尔。回想起自己对酋长许下的誓言,雷克萨关切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拜……拜洛克。” “别怕,勇敢的拜洛克。我是莫科那萨尔族的雷克萨,我向你发誓,我和米莎一定会看着你到奥格瑞玛向酋长当面传送情报。” “雷……我知道……你……我们得……快……” 这个混血儿不肯定自己是否也认识他,但现在,这已经不重要了。他拿出少有的温柔慢慢地将拜洛克鲜血淋漓的身体抱起来放到米莎宽阔的脊背上。米莎一丝反抗的意思都没有——虽然这头熊并没有许下过什么誓言,但它与雷克萨之间的感情是牢不可破的。只要雷克萨要求,它什么都愿意做。 没有任何言语,雷克萨和米莎转身向西边的奥格瑞玛走去。雷克萨第一次来到奥格瑞玛的时候,这座城市还在兴建,到处都是忙着搭建房子、清扫过道的兽人,欢天喜地地将卡利姆多大陆上的一片片荒地建设成自己的家园。 现在,一切都已经完成了,但四处还是可以看到忙碌的兽人,他们那为了生计而奔波的身影。尽管雷克萨很少用“文明”这个词,但他为自己所看到的感到由衷地高兴。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看到母亲的族人不是被古尔丹施咒沦为劳作的工具,就是饱受人类的奴役和欺凌。如果兽人希望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来,他们就必须拥有自己的文明。 奥格瑞玛三面环山,第四面是一堵巨大的石墙。石墙外边是一排高大的圆木,唯一的缺口就是一扇正开着的木头大门和两个木头搭建的了望塔。石墙的上面是更多的圆木,尖端削得像锥子似的,那些企图冲破大门的敌人看一眼就不寒而栗。兽人部落猩红色的大旗悬挂在两个塔楼和一些圆木上。 雷克萨猜想即便是世界上最勇猛的战士看到这副阵势也会望而生畏。 一个守卫手拿长矛向雷克萨一横:“谁要进城?” “我是雷克萨,莫科那萨尔的最后一个子民。我带着受伤的拜洛克来见萨尔。他有紧急情报向萨尔禀报。” 那个守卫皱了皱眉头,抬头看了一下了望塔。站在塔里的战士大声喊道:“没事,我记得这个人——还有他的熊。他的狼头面具人人皆知。他是酋长萨尔的朋友,让他进去。”雷克萨头上带着一副狼头骨,那头狼可是他亲手杀死的。这个面具不仅可以保护头部也可以吓唬敌人。 守卫站到一边,让雷克萨、米莎和米莎背上的拜洛克进入了奥格瑞玛。 这个兽人城市建在一个峡谷里,传统的六边形框架占据了峡谷的任何一角,就连凹进去的部分也不例外。雷克萨穿过荣誉谷的大门向智慧谷走去。萨尔的王位室就在那里。看着眼前的一切,雷克萨悲喜交集。喜的是仅仅三年光阴,兽人已经取得了这么大的成就;悲的是这不过是无数类似的城市中的一个。 半路上,雷克萨迎面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中等个头的兽人——纳泽格尔,萨尔的安全大臣。跟在他身后的是四个卫兵。 出于礼貌,雷克萨摘下狼头面具:“真高兴见到你,纳泽格尔,啊——真高兴再回到这个城市。噢,我向萨尔发过誓,我不会看着这个勇敢的战士死在草丛里。” 纳泽格尔点了点头:“我们出来护送你去见他——萨尔把撒满也招来了给拜洛克疗伤。我们这就卸下米莎的重担。”纳泽格尔做了个手势,两个士兵立刻过来将拜洛克从米莎的背上放下来。开始米莎还敌对地吼了一声,但它抬头看了一眼雷克萨就不作声了。 他们穿过一条蜿蜒曲折的长廊来到智慧谷最里面的一个六角形建筑里。萨尔正在王位室里等他。雷克萨发现这里差不多跟霜刃石一样冷了。萨尔坐在王位上,年迈的萨满卡尔瑟站在王位的边上,一个雷克萨不认识的兽人站在另一边。卫兵将拜洛克放在王位前的地板上。卡尔瑟走到拜洛克的身边,蹲了下来。 雷克萨打了个寒战,向酋长致敬问好道:“感谢您的欢迎,兽人部落的酋长。” 萨尔笑了一下:“真高兴又见到了你,我的朋友——我以为非要等我的人民被打得奄奄一息了才能在奥格瑞玛看到你呢。” “我不喜欢城市的生活,酋长——你是知道的。” “的确,是这样。但你又一次帮了我们的大忙。”萨尔看着撒满,“他怎么样?” “他能活下来——他那么结实。他想说话。” “他行吗?”萨尔问道。 卡尔瑟哼了一声:“怕是不能,但我想他要是允许我给他点治疗,或许就可以了。” 年迈的萨满长叹一口气向纳泽格尔的卫兵做了个手势,帮助拜洛克摆成坐着的样子。 拜洛克上气不接下气地讲述了他的遭遇。雷克萨对火刃氏族一无所知,但显然其他的人都知道——好像是一个古老的兽人部落。 “这绝对不是一回事。”雷克萨不认识的那个兽人说道。 “但看上去不太可能,伯克斯,”萨尔说道,“如果他们的标记都是一样——” 伯克斯摇了摇头:“也许只是巧合,但我还是不相信。除此之外,我一直都听到传言说一只叫火刃氏族的人类部落也在塞拉摩成立了。可能就是他们中的一些人把我们的人民变成了奴隶,给他们打上印记然后当工具使唤。” 纳格泽尔点了点头:“我也听说这样的传闻了,酋长。” “尊敬的酋长,”撒满说道,“我必须给拜洛克疗伤,他伤得不轻,现在我要把他从这个冷得让人心里发慌的王位室带走进行治疗。” “好的。”萨尔点点头。按照老撒满的指示,卫兵将拜洛克抬出了王位室。 萨尔从兽皮王位上站起来,开始踱着步子:“关于这个火刃氏族你知道多少,纳泽格尔?” 纳泽格尔耸了耸肩:“少之又少——人类总是聚集在屋子里讨论这事。” 伯克斯嗤得笑了一声:“坐着聊天是人类最擅长的。” “但假如他们一下子围住杜隆塔尔的边界,进攻兽人,”纳泽格尔插了一句,“他们可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厉害多了。” “所以我们必须有所应对,”伯克斯说道,“人类向我们发动进攻只是早晚的事了。” 雷克萨觉得这个想法太偏激了:“就因为六个人的行为,你就要诅咒整个种族吗?” “他们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伯克斯叫道,“除非这六个人偷走了我们的树林,同时又站在一旁看着我们的商人被偷袭,这绝对不止六个人。” 萨尔看着伯克斯:“塞拉摩是我们的盟友,伯克斯。吉安娜不会坐视不管的。” “但她可能管不了那么多,”纳泽格尔说道,“尽管她的权力很大,尽管她倍受尊敬,但她不过是个女人。” 雷克萨记忆中的吉安娜是他见过的唯一的高贵的人类。当她面临是帮助父亲——她的亲生父亲——还是坚守自己对一个兽人许下的诺言的时候,她选择了后者。正是她的抉择使尚未竣工的杜隆塔尔避免了灭顶之灾。“普罗德摩尔女王,”雷克萨说道,“总是站在正义的一边。” 伯克斯摇了摇头:“你的自信令人感动,莫科纳萨尔,但用错了地方。你真的以为一个女人可以改变人类几十年不变的邪恶本质?他们攻击我们,残杀我们,还奴役我们!你真的以为这一切就因为一个人说过的几句话就可以改变?” “但有个人的话就改变了兽人,”雷克萨说道:“那个人现在作为酋长就站在你面前,你难道连他也怀疑吗?” 伯克斯哑口无言了:“当然不敢,但——” 显然,萨尔已经做出了决定。他坐回到王位上,果断的打断了伯克斯的话。“我知道吉安娜能管什么,我知道她的心。她绝不会背叛我们。如果她的国家里真有这样的毒蛇,兽人部落和这片大陆上法力无边的法师会联手将他们铲除。等她安置好雷霆蜥蜴,我会跟她谈火刃氏族的事。”萨尔转身紧紧的盯着伯克斯,“我们绝不能违背我们的诺言,明白吗?” “是,酋长。” 第十章 曼纽尔和他的四个码头工人伙伴一起走进恶魔克星旅店的时候,施特罗沃已经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坐了一个小时了。 按照洛雷娜上校的指示,施特罗沃向他哥哥打听了一些火刃氏族的情况。曼纽尔说他后来再也没有见过那个想拉他入伙的人了,但他在恶魔克星无意间听到一个尖嘴猴腮的矮个子渔民提过几次。这个名叫马戈兹的渔夫每次喝掉几杯玉米威士忌就会自说自话,说些火刃氏族什么的。施特罗沃非常想找到几周前招募曼纽尔的那个人,但曼纽尔总是说那个人后来就再也没有在恶魔克星出现过了。 曼纽尔从来都不会形容一个人。马戈兹在他眼里最贴切的描述就是“尖嘴猴腮”,可恶魔克星里一半的人差不多都是这个样子。但曼纽尔保证只要再见到那个人,他就能一眼把他认出来。他跟施特罗沃说只要码头一下工,他马上就去恶魔克星旅店。 施特罗沃早就到了。他在一个角落里坐下来,静静地观察那些喝酒的人,试着融入酒吧的环境里。但没一会儿,他就再没兴趣来光顾这种酒吧了。桌上污迹斑斑,凹凸不平的凳子放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一坐就摇摇晃晃。他在吧台点了一杯味道像白水似的麦酒,喝完之后,他就再也不想续杯了。这样的条件,酒吧居然还能经营下去,施特罗沃对这家酒吧的老板不由感到佩服。 不仅这些,施特罗沃还发现吧台后面的那个恶魔头骨太容易让人心神不宁了。那个家伙好像从头到尾都在盯着他看。尽管如此,经过思考,施特罗沃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正因为这副头骨若有若无地盯着这里的每个人,大家才忙不迭地一杯接着一杯喝酒。施特罗沃觉得这倒不失为拉生意的好办法。 跟曼纽尔一起来的那帮人跟曼纽尔一样说话粗声大气,上身都穿着一件无袖衬衫,下面穿着一条松松垮垮的棉布裤子。施特罗沃的哥哥每天靠着给塞拉摩码头的船只卸货为生,而赚得来的钱不是扔在赌场里了就是送给了这家酒吧。这种工作消耗的纯粹是体力,而非脑力,这就是为什么施特罗沃对他哥哥的工作一点都不感兴趣的原因,这也是他粗犷浅薄的哥哥乐此不疲的缘由。施特罗沃的哥哥是个不喜欢动脑筋的人。就连当年施特罗沃应招入伍接受的训练在他看来都太费脑筋了。他喜欢搬运的差事,有人会告诉他从哪里拿箱子,再搬到哪去。而任何比这复杂的事情——比如拿着把剑打仗——都会让他头痛不已。 这伙码头工人一走进酒吧,曼纽尔就说:“找张桌子,伙计们,我去点酒。” “第一轮你请?”一个同伴咧嘴笑着问道。 “做梦吧——待会我再跟你们算账。”曼纽尔笑了一下,向吧台走去。施特罗沃注意到他的哥哥没有径直走向吧台,而是奇怪地拐了个弯挤到了站在吧台前面的两个人的中间。“晚上好,埃里克。”他跟酒吧老板打了个招呼。 老板只是点了点头。 “两杯麦酒,一杯玉米威士忌,一杯红酒,一杯野猪烈酒。” 施特罗沃笑了一下。野猪烈酒一直都是曼纽尔的最爱,但这种酒却也是酒吧里最昂贵的酒。这就是为什么曼纽尔至今还和父母生活在一起而施特罗沃早就另立门户的原因。 埃里克走开照单配酒去了。曼纽尔转头看着坐在他旁边的一个男人。这个人来得比施特罗沃晚,但却已经喝道第三杯玉米威士忌了。“嗨!”曼纽尔叫了一声,“你是马戈兹,对吗?” 那个人抬起头,两眼茫然地看着曼纽尔。 “你跟火刃氏族的那帮人在一起的,是吗?上次那个家伙招人的时候,你就跟他一起,是不是?”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马戈兹说话已经含糊不清了,只能勉强说出几个词,“让……让开。” 马戈兹从板凳上起身,一把推开准备搀扶他的曼纽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朝门走去。 曼纽尔给施特罗沃使了个眼色,点了点头。施特罗沃立刻放下早就空空如也的酒杯如释重负地来到塞拉摩的大街上。 一条条用小圆石铺成的路将塞拉摩的一幢幢建筑物连接起来,仿佛一个阡陌交错的格子长廊。这条路本来是避免人、牲畜或托运的货物陷入两边的沼泽地而专门设计的。现在,许多人都走在这条路上,而不是两边的泥地和草地上。这夜的塞拉摩的确车水马龙,施特罗沃也就不用担心马戈兹发现他在跟踪了。 马戈兹一下撞到了四个不同的人身上,有两个竭力躲避但还是撞上了。施特罗沃觉得安全起见,大街上的人最好都该单独行走。马戈兹醉得不行了,他应该不会注意到在拥挤喧闹的大街上有个人跟在他后面。 即便如此,施特罗沃仍不敢掉以轻心。他按照当年训练时得出的经验,把目标牢牢地锁定在自己的视野范围之内,但同时保持最大的间距。 他们很快走到了一幢泥砖房的前面。这幢房子的建筑材料既不是木头,也不是石块,而是非常便宜的干泥砖。只有非常穷的人才会住在这儿。如果马戈兹真按曼纽尔所说是个渔夫的话,那他显然不是个称职的渔夫。作为一名近海的小岛上的渔夫,他肯定极度缺乏捕鱼的技巧和本领。附近的一个化粪池没有盖严,施特罗沃被这个化粪池离散发的臭味熏得都要窒息了。 马戈兹走进了房子里。这原本是一幢四个房间的房子,但现在四个房间却有了四个不同的租户。施特罗沃沿着过道走出房子,躲在房子后的一棵树下。 三个房间的灯笼都已经是亮的了,马戈兹走进去不到半分钟,第四个房间的灯笼也亮了。施特罗沃不慌不忙地走到马戈兹的窗户前,装作对着墙撒尿的样子。他摇摇晃晃地走进墙根,每个路过的人肯定都会以为他喝醉了。那么,一个醉汉深更半夜对着自己面前的任何东西方便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施特罗沃听到马戈兹的房间里传出来的声音:“盖尔泰克厄雷德纳什。厄雷德纳什班加拉尔。厄雷德纳什哈维克耶索格。盖尔泰克厄雷德纳什。” 施特罗沃大吃一惊。虽然他听不懂其他几句在讲什么,但开始的一句和最后一句却是北哨堡偷袭他们的兽人讲过的。 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线索,施特罗沃不禁暗自高兴。他屏住呼吸继续听。 突然一股硫磺的恶臭扑面而来,施特罗沃厌恶的皱起了脸。按理说,跟化粪池里那股要命的臭味比起来,硫磺的味道应该要好闻一点,至少不会让人那么恶心,但这股恶臭却有点恶魔的味道——事情有点不对头。马戈兹的话含含糊糊像是在念咒语似的。这不仅仅是魔法,施特罗沃敢拿他的剑打赌这绝对是恶魔的魔法。 “对不起,主人,我并不想——”马戈兹停住了,“是的,我知道没有重要的事就不要打扰您,但这已经有好几个月了,主人。我还是在这个破洞里,我只是想知道——”马戈兹又停住了,“这对我来说太重要了,还有,人们总是跟我搭讪,好像我可以帮助他们似的。” 施特罗沃听不到另一个对话者的声音。难道是马戈兹发酒疯自言自语——看他那副酩酊大醉的样子像是这样——还是另一半对话只有马戈兹的耳朵才能听到? “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没人——”又是一个停顿,“我怎么知道会是那样?哼!我背后又没长眼睛!” 施特罗沃只知道如何杀死恶魔,这种奇怪的一边对话——还有那股硫磺的恶臭——却让他非常反感和恐慌。 施特罗沃提起裤子。他听了不少了,可以回去向洛雷娜上校报告了。除了这个理由之外,一想到跟恶魔离这么近,他就浑身发毛。 他转过身,发现自己面对的只是一片黑暗。 “怎么会——”他赶快向后转身,身后也是一片黑暗。整个塞拉摩都消失了。 我特别不喜欢间谍。 施特罗沃不是听到这个声音,而是他的头骨感觉到了。好像有人把他的眼睛刺瞎了,虽然睁得大大的,但他什么也看不到。 不,现在不仅仅是视觉一片黑暗,其他的感知器官也都好像陷入了黑暗当中。他的耳朵听不到塞拉摩的喧闹声了,鼻子也闻不到咸咸的空气了,身体也感觉不到大海送来的轻风了。 现在,他唯一的感觉就是他能闻到硫磺的味道。 你为什么跟踪我的奴隶? 施特罗沃什么都不说。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说话的能力,但即便他有,他也不会向这样一个畜生吐露任何秘密的。 我没时间跟你玩游戏,看来你只有死了。 施特罗沃的全身仿佛都陷入了黑暗之中。他的四肢开始变凉,血液开始在血管里冻结,他的大脑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恐惧和痛苦所淹没。 施特罗沃想到的最后一件事就是——他希望曼纽尔不要把他的兵饷全部都花在野猪烈酒上…… 第十一章 马齐克兰克以前还是很喜欢干地精拳师这一行的。 的确,他当初签约受雇的时候,这还是一份很简单的工作。拳师的任务就是维持棘齿城的和平和安宁,而收入也还不赖。马齐克兰克的工作就是在棘齿城自己管辖的几个码头转转,碰到醉鬼或是流氓就把他们暴打一顿,到走私船只的老板那里捞点好处,把那些实在太蠢或是好处给的太少的人抓起来,反正就是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 马齐克兰克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一个善于处理人与人之间问题的人。棘齿城是一个中立的港口——按照惯例,地精不支持也不偏袒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任何争斗的任何一方——因此,在这个港口,你随时都可以看到世界上任何一个种族的生灵,精灵、矮人、人类、兽人、巨魔、食人魔,还有侏儒——棘齿城就是卡利姆多大陆的十字路口。马齐克兰克非常喜欢看不同种族的人相互贸易往来。无论是矮人给精灵运送建材,精灵向人类运送珠宝,兽人向精灵运送农作物,人类向食人魔运送水产,还是巨魔向许多种族运送武器。 但是最近一段时间,港口有些不太平了,特别是人类与兽人之间。这可真让人有点头疼,他们可是棘齿城往来贸易份额占的最大的两个种族。棘齿城位于杜隆塔尔的最南边的国界线上,同时也是离塞拉摩最近的一个港口。 就在上周,他才制止了一个兽人海员和一个人类商人之间的争斗。事情非常清楚,那个兽人先得罪了人类商人,而人类商人气不过动了手。马齐克兰克抢在兽人把那个人类打成一团肉泥之前制止了这场斗殴。这可一点都不好玩。马齐克兰克喜欢管制那些醉鬼和流氓,因为他们打了一下之后就不会再还手了,而嗜血成性的兽人可就完全不是这样。所以,马齐克兰克总是尽量离兽人远点。 通常像这样的情况也就意味着马齐克兰克要拿出网枪,但每拿一次,他就要冒一次被人看出不会使用那个蠢家伙的风险。没错,他会开枪,太容易了——任何一个白痴都能做到,不就是瞄准,再扣动扳机,然后一声巨响,一只网就飞出弹膛把瞄准的对象一下网住吗?但马齐克兰克的枪法实在太蹩脚了,不仅永远都打不准目标,还总是制造一个不小的麻烦。不过还好,一个拳师拿着把枪,巨大的枪口对准了你的场面总是能有效制止争斗的——至少可以延缓时间等待援兵到来。 从那以后,真正意义上的斗殴就再没发生过了,但随之而来的是生硬的对话和火药味十足的往来。还有一个值得关注的变化就是现在那些来到棘齿城的商业船只都配备了护卫队——兽人的船上是来自奥格瑞玛的战士,而人类的则是来自北哨堡的士兵。 马齐克兰克的管辖范围是港口最北边的部分,包括了二十个泊位。马齐克兰克沿着用厚木板铺设的码头一路走来。他看到二十个泊位已经满了十五个,但一切都静悄悄的。他不禁松了口气。落日的余晖斜照在他的脸上,身上穿的金属铠甲也开始发热。也许今天将是安宁的一天。 几分钟后,太阳不见了。马齐克兰克抬头看到几片乌云滚滚而来,马上就要下雨了。马齐克兰克叹了口气——他最讨厌下雨了。 快走到船坞尽头的时候,他看到一个兽人和一个人类正在激烈地争吵什么。马齐克兰克不喜欢看到这种情形,兽人和人类之间的争吵通常都会以暴力告终。 他走近了些。那个人类的船只停泊在兽人船只的旁边,靠近最北边的泊位。马齐克兰克认得那个兽人。他是雷克诺号的克拉特船长,主要贩卖从剃刀岭一带的农民手里买来的粮食。虽然马齐克兰克不记得那个人类的名字,但他知道这个人是一个叫什么“真爱回归”的拖捞船船长。马齐克兰克总是搞不懂人类命名的规矩。克拉特将船只命名为雷克诺是按照在同燃烧军团作战中牺牲的哥哥的名字来的,但人类为什么会将一只打渔的船命名为“真爱回归”,他可就百思不得其解了。 两者之间的交易非常平常。人类居住在卡利姆多大陆上的尘泥沼泽,这个地方种植农作物非常困难,但捕鱼却很方便。而捕鱼在剃刀岭——一个内陆山区——却非常不现实。于是,人类总是将多余的鱼与兽人多余的农作物交换。 “我才不会拿我最好的鲑鱼跟你这堆垃圾交换。” 马齐克兰克叹了口气。看来,今天不会太平了。 克拉特跳着脚吼道:“垃圾?你这个睁着眼睛说瞎话的白痴——这是我们最好的庄稼!” “你们的庄稼就种成这样,真悲哀!”人类冷冷地说道,“自己看看吧,简直就跟被食人魔踩过的一样,闻上去也是一样。” “我不要站在这里受一个人类的侮辱!” 人类挺直了腰杆,这让他大概有那个兽人肩膀那么高。“你才不是被侮辱的人。我带来的是最好的鲑鱼,而你却拿桶里最后剩下的跟我换。” “你那鲑鱼连把杂草都换不来!” 太晚了,马齐克兰克注意到这个人类带着一把长剑似的家伙,而克拉特却什么武器都没有。如果这个人类耍剑很在行的话,克拉特的生理优势可就没法发挥出来了。 “你的粮食只配喂狗!” “懦夫!” 听到这话,马齐克兰克本能地皱了皱眉头。“懦夫”可是兽人最恶毒的攻击语言了。 “恶心的绿皮怪物!我根本就不想——” 不论这个人类不想干的是什么,克拉特的一拳结束了他的想法。这个人类来不及拔出长剑,两人就这样扭扯着,在码头上厮打起来。克拉特的拳头不停地对着人类挥舞。 马齐克兰克正在琢磨怎么样才能制止住这场斗殴,人类的护卫队就赶来了。马齐克兰克为自己不用动手而长吁一口气。这三个护卫兵穿着钢甲,一看就知道是普罗德摩尔女王的部下。他们从“真爱回归”上跳下来,将克拉特从人类船长身上拉开。 克拉特不会就因为三个人类的劝阻而住手的。他一拳打在一个人的肚子上,一把抓住第二个人扔到第三个人身上。 许多兽人也开始从雷克诺号上下来加入这场骚动了。马齐克兰克意识到自己要在局面变得更难控制之前做点什么了。 马齐克兰克举起网枪,心里默默祈祷自己不要被逼得开枪。他大声吼道:“够了!住手,现在住手!否则后果自负,明白吗?” 正准备跳到人类船长身上的克拉特收住了脚。他的攻击对象的鼻子和嘴都在往外冒血。“他攻击我!”可能由于鼻子受了伤,人类船长的声音夹杂了一些怪怪的鼻音。 “好,你活该!谁叫你那么说话的!”克拉特冷笑着嘲讽道。 “这根本就不是杀人的理由!” “我说过了,闭嘴!”没等克拉特回口,马齐克兰克抢先说道,“你们两个都被逮捕了。你们是死是活跟我可不相干。”马齐克兰克看着兽人战士和人类士兵。“这里是地精的地盘,也就是说这里我做主,明白吗?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帮我把这两个家伙送到监狱里等法官裁决,要么就夹起你们的尾巴给我滚出棘齿城。你们挑吧。” 从法律上讲,马齐克兰克的话没错。他故意压低嗓门,希望这些话更有威严些,但他心里清楚如果这两帮人不把他放在眼里继续打斗的话,他也没办法。要是开枪,他只会把一个柱子或是其他什么的给网住。 让人欣慰的是,一个人类说道:“我们按您的命令办。” 显而易见,兽人也不愿意挑衅地精在棘齿城的权威,所以当人类开口后,一个兽人很快也回复道:“我们也遵从您的意愿。” 马齐克兰克带着克拉特和那个还在流血的船长回到了陆地上。他一路都试着在换气过度之前调整好自己的呼吸。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大的压力,他开始考虑换份其他自己在行的工作了。他对拳师这行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 达文上校非常生气。他一边开始拉扯自己的胡子,一边命令自己赶快住手。上次,一气之下他拔下了一撮胡子。不仅让他疼了好多天,还破坏了他端正的相貌。 他的满腔怒火来自雷恰下士风风火火地从棘齿城赶回北哨堡后递交上来的一份报告。“他们真的逮捕了容克船长?” “公平起见,长官,”雷恰说道,“他们也逮捕了那个兽人,长官。双方刚刚发生争执,一个地精拳师就介入了。” “你就由他们逮捕了容克?” 雷恰眨了眨眼睛:“我没有别的办法,长官。地精在棘齿城是有司法权的,我们又没有——” 达文摇了摇头。“没有权力,我知道。我知道。”达文从椅子上站起来,开始在办公室里踱步子,他先朝门走去,“真荒谬,我们不该受制于这种白痴似的规定。” “长官,我看他们不会——” “那帮兽人胆大包天,居然敢跟我们耍花招。”达文转身朝窗户走去。雷恰快速的点了点头:“这是真的,长官。他们跟我们交换的谷子都是些下等货,这是对我们的侮辱。还有那些兽人,他们胆敢平白无故地殴打我们的船长。” 达文少校在窗户前停了下来,远眺大海的景色。滚滚波浪温柔地亲吻着银色的沙滩,真是一副平静安宁的画面。但达文知道这不过是表面现象罢了。“真是无法无天,如果兽人继续这么干,那么双方再次开战也就是迟早的事了。” “我想不会打起来的,长官”雷恰一脸的怀疑。达文知道最后的答案。 “会的,下士。你绝对会看到那一天的。牛头人和巨魔跟他们是一边的,他们会打败我们——除非我们提早准备。”达文朝着门口喊了一声,“列兵!” 列兵奥雷尔走了进来。每次看到这个助手,达文就忍不住要叹气。无论这个年轻的列兵怎么装备,他的战衣永远比他的人大很多。“什么事,长官?” “马上送信去塞拉摩,我需要增援。” “是,长官。马上就去,长官。”奥雷尔行了个军礼,离开了观测室。他去找占卜水晶了。这是普罗德摩尔女王为了方便北哨堡和塞拉摩联系而为他们提供的。尽管详细的对话不可能传送,但消息还是可以送出去的。 雷恰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嗯,长官,请你恕罪,嗯,这——真是一个英明的抉择,长官。” “的确如此。”达文坐回椅子上。他再也不必去扯鼻子下面的胡子了,他已经准备行动了。“我决不允许这帮绿皮怪趁我们不备攻击我们。” 第十二章 艾格文真的希望这个讨厌的年轻女人能马上走开。 这当然不可能。艾格文心里非常清楚这一点,但她还是忍不住这么想。她独自一人生活已经二十年了,这样的生活倒也能让她怡然自得。说实在的,跟流放到卡利姆多之前的那几百年相比,过去的二十年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她曾经坚信,这些被崇山峻岭层层包围的丘陵足以远离尘世的喧嚣;她所设置的结界是那么低级,根本就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而且根本不会有人来找她。但现在看来,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一个泡影。 “我真不敢相信您还活着。” 这个普罗德摩尔家族的女人的声音听上去好像只有十来岁。艾格文清楚这并不是她真正的音调,而她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为了试探自己的身份。 普罗德摩尔接着说道:“您一直是我心目中的一个英雄。当我还是一个学徒法师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您的光辉业绩了——您是最优秀、最伟大的守护者。” 想到紫罗兰城堡里那帮颤巍巍的老家伙们居然这样写她,艾格文心里有点发毛。“根本不是那样。”艾格文不敢想下去了。她提起那桶水,转身向小屋走去。走运的话,普罗德摩尔没准就会离开。 但艾格文今天好像并没有那么幸运。 普罗德摩尔跟了上来:“正是因为您,我才可能成为一名法师。” “我非常遗憾自己曾经是个法师。”艾格文咕哝了一句。 “我不懂,您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您没有告诉其他人您还活着?那样的话,您可以帮助我们消灭燃烧——” 木桶掉到了地上,艾格文猛地转向普罗德摩尔:“我在这里自有我的理由,但你不需要知道。现在,请离我远点!” 非常不幸,这些话不但没有轰走这个女人,反而还让她卸下了小姑娘的伪装,恢复了她作为一名领导者的真实面目。“恐怕我不能从命。麦格娜,你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 “现在我对什么都不重要了,还不懂吗,你这个愚蠢的小女孩?我根本就不配做人类的一员,就连兽人、巨魔、矮人都不配。” 普罗德摩尔挺直了腰。艾格文看出了这个女孩体内正在奔腾翻涌的巨大魔力。她突然意识到虽然这还是个小女孩,但她的魔法却不容小觑。她能悄无声息地穿越自己设置的结界就足以证明她的魔法相当厉害。 “我不是什么‘小女孩’,我是肯瑞托议会的法师。” “我已经活了一千年了,在我看来,等再过几个世纪,我才会考虑不再称呼你作小女孩。现在,小女孩,走吧——我想一个人清静会儿。” “为什么?”普罗德摩尔听上去真的像是被弄糊涂了。艾格文意识到这个年轻的女巫或许并不真正了解她的历史——要么早在普罗德摩尔之前,那段历史就已经被彻底删除了。普罗德摩尔接着说道:“是你首先开创了女人成为法师的一代先河,你永远都是艾泽拉斯众多无名英雄中的一个。但你怎么可以抛弃——” “就像这样吗?”艾格文丢下木桶,转身向小屋走去。她晚些时候还会回来的。 普罗德摩尔当然不会就这么放弃。她跟着艾格文穿过一扇摇摇欲坠的木门。“麦格娜,你——” 站在这个可戏称为客厅的房间——也是小屋里唯一的一个房间,兼具卧室、厨房和饭厅等功能的房间——艾格文大声叫道:“不要那么称呼我!我早就不是法师了,我根本就不是什么英雄,我不想你呆在这里。你说我开创了女人成为法师的一代先河——恰恰相反,我就是为什么女人永远都不该成为法师的最好注解。” “不是那样,”普罗德摩尔说道,“正是因为有了你——” 艾格文把手捂在耳朵上,大叫道:“看在世上所有圣贤的份上,求你别讲了。” 普罗德摩尔静静地说道:“我现在所讲的你心里应该都很清楚。如果不是你的努力,恶魔早就卷土重来了,我们也——” “但那又有什么区别呢?”艾格文冷笑着说道,“恶魔还不是回来了?洛丹伦还不是被毁了?巫妖王还不是称霸一方?萨格拉斯还不是赢了?” 听到巫妖王三个字,普罗德摩尔不由自主的皱了一下眉头,艾格文对此却毫不在意。普罗德摩尔说道:“你可以否认自己的一切功绩,但这却并不能改变事实。是你激起了所有——”普罗德摩尔笑了一下:“——所有那些渴望成为法师的小女孩们心中无限的希望和热情。在紫罗兰城堡的时候,我最喜欢的故事就是你被斯卡维尔看中成为第一个女法师的故事。斯卡维尔是第一个看到女的学徒法师身上蕴含的巨大潜力的大法师,而众多提瑞斯法守护者对他的这一英明抉择也大加赞赏——” 艾格文忍不住了。她纵声大笑起来,刺耳的笑声久久飘荡。她笑得都有些喘不过气了。她开始咳嗽,好一阵子才恢复过来。历经千年的时光,她的身体已经开始老化和衰弱,但一股生机和活力却仍顽强地残存在体内,让她不会因为一阵大笑就昏死过去。 事实上,这是几百年来她笑得最痛快的一次。 普罗德摩尔的嘴里好像被人塞了个柠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好笑的?” “你当然看不出了。”艾格文咯咯地笑了起来,又喘了几口气,“如果你相信这些胡话,你自然就看不出来。”艾格文深吸一口气转而发出一声叹息:“既然你坚持要侵犯我的隐私,那么,来自高贵的塞拉摩的普罗德摩尔女王,请坐吧。”艾格文指了指一把麦秆椅子。这把椅子是她在流放后的第三年花了整整一年功夫编出来的,她自己可舍不得坐。“让我来告诉你我怎么成为一名提瑞斯法守护者的。而我为什么不愿称自己为英雄……” 八百四十七年前…… 多年以来,提瑞斯法林地总是让艾格文觉得阴森可畏。远离了都市的喧闹和尘嚣,这片位于洛丹伦首都北部的林地是那么的郁郁葱葱,幽寂神秘。妈妈第一次带她来这里野营的时候,她还是个孩子。惊恐之余,她不禁又赞叹起它的瑰丽和魅力。树林里活蹦乱跳的各种动物,色彩斑斓的花花草草都让她眼花缭乱,惊叹不已。忘却了到处是火把和灯笼的城市,艾格文惊异地发现深蓝的夜空里居然有这么多繁星点点。 慢慢地,恐惧消失了,快乐,兴奋,还有一丝解脱的快感占据了艾格文的心房。 但是今天,所有的恐惧害怕又都回来了。 还没到十二岁,艾格文就当了大法师斯卡维尔门下的一名学徒法师。跟她一起学习的还有四个人——都是男孩子。艾格文一直梦想着做一名法师,但爸爸和妈妈却总是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告诫她,她将来会是一个男人的妻子,这就是她的命运。她现在还小,拨弄那些花花草草还说的过去,但很快她就要开始学习持家之道,比如缝补衣服啊,烧菜做饭啊…… 直到遇见斯卡维尔,笼罩在她头上的这篇阴云才慢慢消散。斯卡维尔让她做自己的徒弟——而且明确表示艾格文不能说不。爸爸妈妈觉得自己再也见不到女儿了,哭得昏天黑地。但艾格文却又激动又兴奋,她马上就要开始学习怎样当一名法师了! 那时,斯卡维尔门下只有三名学徒法师——法拉瑞克,乔纳斯和曼弗雷德。虽然这些男孩子跟艾格文接触过的男孩子们一样都挺烦人,但她跟他们相处得也还过得去。第四个男孩子,纳塔尔,一年之后也加入了师门。 一天,斯卡维尔告诉他们,他是一个秘密组织的成员,这个组织名叫提瑞斯法守护者。听到这个名字,艾格文的第一反应就是她所钟爱的那片林地有可能就是根据这个组织命名的。事实上正好相反——几个世纪以来,这些守护者都在这片树林里开会,于是他们以这片林地的名字为自己命名。这着实让艾格文吃了一惊,她一连几年都到林地里去露营,可她从来没见过这种集会啊! 斯卡维尔又告诉他们,他们很快也要到林地里去会见提瑞斯法了。 男孩子们好像马上要去探险一样,兴高采烈地谈论起了各种秘密组织。艾格文并没有参加他们的讨论。她想知道提瑞斯法到底是什么——斯卡维尔说得有些模棱两可。那帮男孩子对斯卡维尔的话深信不疑,但艾格文却想知道更多。 “你马上就可以看个够了,我的女孩。”斯卡维尔笑着回答她。他总是喊她“我的女孩”。 斯卡维尔把他们带到林地里,艾格文有点糊涂了,空旷的林地上哪有人影? 不一会儿,艾格文正要开口向斯卡维尔问个明白,突然一道亮光闪过,就只见他们被七个人围成一圈。这七个人中有三个是人类,三个精灵,还有一个是侏儒。他们全是男性。 “我们已经选定了。”一个精灵说道。 法拉瑞克问道:“选定了什么?” 侏儒回答道:“安静,孩子,你马上就知道了。” 精灵转向斯卡维尔,说道:“你培养的几个弟子都很不错,麦格娜·斯卡维尔。” 艾格文皱了皱眉头:她可从来没听过这样的尊称。 “但有一个非常出色。这个学生刻苦钻研魔法精妙已远远超过了一般的好奇心,而且聪颖过人,资质无人能及,并且还已经掌握了梅特尔卷轴。” 艾格文的心跳加快了。暗夜精灵梅特尔是几千年前一个伟大的法师。一般说来,精灵族的法师通常会在当学徒的最后一年开始尝试学习梅特尔卷轴;人类法师只有在学徒法师阶段完成之后才敢尝试这种魔法,但艾格文还不到一年就可以自如地施展梅特尔的魔法了。 这一切都是悄悄地进行的——斯卡维尔一再提醒她,不然会惹恼那帮男孩子的。 法拉瑞克一一扫视他的同伴:“谁会施展梅特尔卷轴?” 艾格文露齿一笑,得意的说道:“是我。” “谁允许你那么干了?”曼弗雷德气冲冲地叫道。 斯卡维尔静静地说道:“曼弗雷德,是我让她学的。你和法拉瑞克注意点,讲话不要没大没小。” 法拉瑞克和曼弗雷德低下头,齐声说道:“是,师父。” 精灵继续讲道:“现在,你们都必须知道,一场战争即将打响。这不是一般民众之间的斗争,而是法师群体之间的战争,也许某天你们也会加入到这场战争中。恶魔入侵了我们的世界,虽然我们全力以赴与他们抗争,但他们的攻势却一年比一年疯狂。” “的确如此。”侏儒插了一句,那个精灵不由白了他一眼,“有可能就因为我们的抗争,他们才会越来越疯狂。” “恶魔?”纳塔尔听上去像是被吓着了。他总是很怕恶魔。 “是的,”人类中的一个说道,“他们处处残害我们人类,只有法师可以与他们抗衡。” “已经有人——”精灵瞟了那个人类一眼,表示自己对他的多嘴也非常不满,“指责提瑞斯法没有尽到驱逐恶魔、保护世界的责任了,我们于是推举了一个守护者。现任守护者——比如说你们的师父斯卡维尔——将这个大陆上最优秀的年轻法师召集起来,磨练他们。然后我们来决定谁最有资格成为新一任的守护者。” “做出这一选择还不容易呢。”侏儒说道。 乔纳斯小声咕哝道:“那是个愚蠢的选择。” “年轻人,你刚说什么?”另一个精灵问道。 “我说你们的选择真蠢。艾格文是个女孩子!将来最多不过是个博学的女人,只配给村民分发点草药,如此而已!我们才是真正的法师!” 艾格文惊愕而又愤慨地看着乔纳斯。她一直都爱恋着乔纳斯,他们两个也睡过几次。他们这种关系瞒过了其他的几个弟子,但却瞒不过斯卡维尔——没有什么可以逃过这位老法师的火眼金睛。这些话如果从法拉瑞克的嘴里说出来,她还可以接受,因为他不过是个自命不凡的笨蛋。但乔纳斯怎么——艾格文暗暗发誓,乔纳斯以后休想再爬上她的床…… “女人,”一个年长的人类叹了口气,说道,“的确比较喜欢感情用事,而且做事容易偏激,这使她不配担当一个法师。但艾格文的确是斯卡维尔所召集的众多年轻弟子中最有潜质的一个,所以我们不会求全责备——这将意味着将由这个女孩接任这个职位。” 艾格文气鼓鼓地回击道:“尊敬的法师们,我会做得跟男法师一样好,而且我想我可能会比他们做得更好,因为我要经历更多的磨练和考验。” 精灵笑了一下,说道:“她已经下战书了。” “等等,”纳塔尔叫道,“你是说她就要成为传说中的守护者什么的,那我们呢,我们什么都不是吗?” “并不是这样,”精灵说道,“你们每个人都会担当相当重要的职务。我们团体里所有的法师都将奔赴沙场,只不过守护者承担了最重要的职责。” 艾格文看着她的师父,问道:“斯卡维尔,你怎么了?你为什么不当守护者了?” 斯卡维尔笑着说道:“我的女孩,我老了,也累了。同成群的恶魔作战是你们年轻人的游戏。我希望自己抓紧剩下的时间,好好培养下一代法师。”斯卡维尔转向男孩子们:“你们放心,我还会继续做你们的师父。” “好极了。”法拉瑞克小声咕哝道。四个男孩子的脸拉得老长。 “事实就是这样,”侏儒生气地说道,“你们做是这么毛躁。这就足以证明我们选择艾格文是正确的。” “不仅如此,”年长的人类补充道,“守护者是我们团体意愿的执行者,所以我想一个女孩子不会那么莽撞任性,对我们的指挥系统也会比较容易理解。” “现在还没开战呢。”另一个人类说道。 艾格文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说要打仗了?” “是的。”那个精灵微笑了一下,继而死死地盯着艾格文,仿佛要把她整个人看穿,“孩子,在传承魔力之前,你还要知道法师的职责在于保护世界的和平和安全,而魔法是法师实现这一目标的最佳武器;她也知道这意味着艰辛的付出和不懈的努力。 但她不知道自己将来会怎样的艰辛,她也不知道斯卡维尔让她学习梅特尔卷轴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法拉瑞克站出来大叫道:“[****],我不比任何女孩子逊色!没准比她还强!我也可以施展梅特尔卷轴中的一招!看!”法拉瑞克闭上眼睛,然后又睁开。他盯着精灵前方一块突起的岩石,嘴里不停地咕哝着咒语,接着又重复一遍——斯卡维尔告诫过他们,安全起见,梅特尔卷轴要念两遍。 亮光一闪,只见那块岩石发出了一片淡黄色的光芒。法拉瑞克轻蔑地看了艾格文一眼,对着身旁的法师咧着嘴得意地笑了起来。 “点石炼金术,”侏儒叫道,“真没有创意。” “事实上,”精灵笑着说道,“只有笨蛋才会变出这样的金子。” 法拉瑞克的笑容不见了:“什么?才不是呢!”他很快又念了一个识别咒。他的脸更黑了:“妈的!” “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精灵说道,“不过你们还是有潜力可挖的。法拉瑞克、曼弗雷德、乔纳斯、还有纳塔尔,好好跟着斯卡维尔学习吧,你们的潜力会爆发出来的。”接着,他又用犀利的目光盯着艾格文:“艾格文,你的命运很快就会改变。一个月内,我们会在这片林地里再次集会为你传承魔力,你要好好准备。” 话音刚落,又只见一道亮光闪过,七位法师都不见了。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斯卡维尔教导艾格文如何对付恶魔大军以及那帮丑陋狰狞的小头目——别小看了这帮家伙,要不是守护者殊死奋战,他们的魔爪早就伸向这个世界了。不久,斯卡维尔将守护者的魔力传给了艾格文。这真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以前那些要全神贯注施法才能完成的魔法现在一念之间就可以完成。她的洞察力也加深了,一眼就可以透过表面看到东西的实质。以前控制那些动物和植物,她还要费点心思,施展些复杂的魔法才行,但现在只需轻轻一瞟就可以马上搞定。 一年后,斯卡维尔在睡梦中静静地死去了。当他意识到自己不久就要离别尘世的时候,他就开始为乔纳斯、纳塔尔和曼弗雷德安排新的师父。那时的法拉瑞克已经准备独闯天下了。斯卡维尔立下遗嘱,他所有的物品以及仆人都留给艾格文。 斯卡维尔死后不到一个月的一天,艾格文接到提瑞斯法会发出的秘密召唤符,急匆匆地从一个叫乔塔斯的小村庄赶回来。 刚到提瑞斯法林地,那个侏儒——后来艾格文知道他的名字叫埃尔巴格——就说道:“你以为你在乔塔斯能干出什么?” “把他们从兹莫多尔手里救出来。”艾格文觉得这个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在你干掉兹莫多尔之前,你想过去了解兹莫多尔更多的信息吗?你制定了既可以铲除兹莫多尔又不让乔塔斯的民众知道真相的万全之策了吗?还是就抱着侥幸的心理乱碰乱撞?” 一身的疲惫和满腔的怒火让艾格文一改往日恭敬的态度,对着众多法师高声叫道:“埃尔巴格,你们不知道,我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制定方案和收集更多消息。这么做只会危及到校舍里那些被兹莫多尔攥在手里的孩子。那里有许多孩子。如果我不当机立断——” “你所要做的,”埃尔巴格慢吞吞地说道,“就是按照指令去做。斯卡维尔没有教过你提瑞斯法会的规矩吗?只有接到防备警告和——” 艾格文打断了侏儒的话:“埃尔巴格,你们所做的只是在反击。你们就知道这些,这就是你们几百年来同那些丑陋的家伙作战都没有取得丝毫进展的原因。兹莫多尔攻占了一个校舍,准备拿那些孩子来换取魔法,毒化他们的灵魂。我碰巧闻到了恶魔施法时散发的臭味,才得以及时赶到。你们作战的方法太被动了。” “就应该是这样!”埃尔巴格挥舞着双臂大声叫道,“我们这个团体就是为了应对恶魔的威胁才创立的。” “但它早就不灵了。如果我们真的要抵御这些入侵我们世界、破坏我们家园的怪物,我们就不能容忍他们这么轻易地侵犯我们,也不能容忍我们还不知道他们的影踪就把我们的孩子抢走。我们必须先发制人,查探出他们的踪迹,然后一网打尽。否则我们早晚会一败涂地。” 埃尔巴格并没有被说服:“人们一旦知道自己危在旦夕,我们怎么控制恐慌混乱的局面?” 艾格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看着其他在场的法师:“埃尔巴格代表你们所有人的意见,还是就他的声音最大而已?” 年纪最长的精灵——雷尔夫斯拉——微笑着对艾格文点了点头:“麦格娜,事实上,两者都是。”雷尔夫斯拉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埃尔巴格说的没错,你行事太鲁莽了。兹莫多尔不过是萨格拉斯手下的一个小喽啰,我们应该争取从他的身上收集到更多有关他主人的情报。” “说得太对了,那我们就等他杀死了孩子再找他要情报。” “也许是这样,有时为了赢得这场战争,我们必须冒险。” 艾格文惊愕地睁大了眼睛:“我们谈的可是那些孩子们的性命啊。再者,这并不是一场战争,不过是一次抢占行动。稍有疏忽,孩子、大人还有我们都可能死在他们的手里。”不等另一个法师开口责备她,艾格文抢着说道:“我敬爱的大人们,求求你们了,我真的精疲力竭了,只想睡会儿。还有其他的事吗?” 雷尔夫斯拉脸一沉:“记住你的位置,麦格娜·艾格文。你是守护者,你只能像提瑞斯法会的胳膊那样执行大脑的任务,永远不要忘记这点。” “我高度怀疑你是否会让我那么干。”艾格文咕哝了一句。 “没事了吧?” “眼下——”雷尔夫斯拉的话还没出嘴边,艾格文就已经施法传送到紫罗兰城堡了。她太需要睡眠了。 第十三章 看到克里斯托夫坐在普罗德摩尔女王的王位上,洛雷娜并不觉得惊讶,但却非常失望。女王自己总是能不坐在上面就不坐在上面,而这个内务大臣即便下朝了却还赖在上面。 与其说克里斯托夫坐在王位上,还不如说他挂在王位上。消瘦的肩膀松垮垮地耷拉着,身子斜在一边,一条腿无精打采地靠在王位边上。德菲把洛雷娜带进来的时候,克里斯托夫正在阅读一张卷轴。“阁下,洛雷娜上校求见。”这个年长的管家谦恭地说道。 “什么事,洛雷娜?”克里斯托夫的眼睛依然盯着那张卷轴。 “列兵施特罗沃不见了。”洛雷娜开门见山地说道。 克里斯托夫抬起眼皮看了看她:“这个名字对我有什么意义吗?” “要是你用心记得女王议事厅说过的话,你就知道了。” 克里斯托夫放下卷轴,直了直身子:“在这个房间里,你最好换个口气跟我说话,上校。” 洛雷娜厌恶地看了内务大臣一眼。“多谢你的提醒。无论在哪个房间,我都会这么跟你说话。普罗德摩尔女王要你在她外出期间代管塞拉摩的政务,但那并不代表你就是女王。”洛雷娜得意地笑了一下:“想当女王,想发号施令,你还不够格。” 克里斯托夫的眉毛拧成一团。“普罗德摩尔女王回来之前,我就有权代理女王的工作。你最好对这个办公室放尊重点。” “你的办公室是内务大臣办公室,克里斯托夫,这也就是说你只是女王的一个大臣,地位跟我差不多。所以,你少在我面前装腔作势,狐假虎威。” 克里斯托夫拿起卷轴,靠在王位上,有气无力地问道:“你来这是想辩论的吗?” “我说过了,列兵施特罗沃不见了。我派他出去侦察火刃氏族。我跟他哥哥曼纽尔谈过了,他说他们在恶魔旅店都计划好了。施特罗沃坐在一个角落里,曼纽尔和那个他们觉得可能跟火刃氏族有关的家伙攀谈,后来,施特罗沃就跟踪这个家伙。这是前天晚上的事了,后来就再没音讯了。” “这管我什么事?”克里斯托夫不耐烦地问道。 “你这个啰嗦的笨蛋,他在侦查火刃氏族,就是那个北哨堡袭击我和我手下的火刃氏族。我觉得这件事情非常蹊跷,你看呢?” “没什么大不了的,”克里斯托夫放下那张卷轴,“总是有人私自逃离部队,这是一个令人沉痛的事实。我想你将来会明白的,上校。” 洛雷娜厉声说道:“我现在就很明白,内务大臣。但是我也很了解施特罗沃,哪怕断了条腿,他也不会当逃兵。他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士兵!我想彻底搜查整个奥卡兹岛,只到找到他。” “不。” 洛雷娜下意识地握住了剑柄,但她知道刺杀现在坐在塞拉摩王位上的这个男人会有多愚蠢,而且他不配死在王位上,也不配被刺杀。“你说‘不’是什么意思?” “我想上校对这个词的意思应该非常清楚。” “真好笑!”洛雷娜松开放在剑柄上的手,走到大窗户前。她宁愿看点别的也不想再多看克里斯托夫一眼。天空是如此清亮,她一直能看到奥卡兹岛的东北边。“火刃氏族一直都让我寝食不安,内务大臣,他们会施法术,也会——” “好了,上校,火刃氏族不过是个传言而已,你的士兵不见了,你现在也没法分辨它是真是假了。我怕我不能投入整个塞拉摩的兵力去找一个逃兵——更何况现在这些兵力正要派上用场。” 洛雷娜转过身,不解地问道:“你在说什么?” “你自己来了也省得我再召你了。”克里斯托夫说道。 洛雷娜真想问他一开始怎么不说这事。 克里斯托夫“嗤”地笑了一声,说道:“你所要做的不是向坐在王位上的人发问,而是服从那个人的命令。现在,那个人告诉你他刚刚得到消息,兽人在科卡尔峭壁聚集了大量军队。这可是从杜隆塔尔到北哨堡最近的港口。” 顾不上提自己对这个科卡尔峭壁是多么熟悉,洛雷娜皱着眉头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天早上。达文少校需要再度增援。我想让你带领部队去。” 虽然洛雷娜的工作不包括塞拉摩和北哨堡军队的调动和管理,但她有权知道军队的情况。“再度增援?北哨堡什么时候开始增援的?” “昨天。商用海岸沿线已经发生了好几起事件,一些兽人公然挑衅人类,有几个已经被逮捕了。我们的一个船长也遭到攻击被他们抓去了。” 洛雷娜听着这些特别的报告,木然地点点头:“那又怎么样?地精不是专管打架斗殴的吗?” “这不是打架斗殴!”克里斯托夫咆哮道。今天让洛雷娜吃惊的事太多了。内务大臣平时总是一副自高自大、盛气凌人的样子,从不正眼看人——洛雷娜有时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工作干得还是很漂亮的——但她从未听过这个瘦弱的男人这么大嗓门说话。 “不管是不是打架斗殴,”洛雷娜平静地说道,她故意放低音调以平息克里斯托夫的怒火,“都不是重点。我们为什么要在北哨堡加强工事?” “我告诉过你兽人部队——” “我指最初的防御工事。” 克里斯托夫耸了耸肩:“达文少校觉得很有必要,我就同意了。” 洛雷娜摇了摇头,又转向窗户。“达文少校一直都赞成跟兽人动手,内务大臣,我不相信他对这起事件的描述,他有可能言过其实了。” “我不相信他会——大军聚集不是开玩笑的。”克里斯托夫站起来,走下王位,站到她身边,“上校,如果北哨堡即将成为人类和兽人之间另一场战争的前沿阵地,我们要早做准备。这就是我为什么派出了两支守备部队和一只精锐警卫队的原因。” 听到这话,洛雷娜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她朝后挪了一步,这样她就既可以正面克里斯托夫,又不用离他那么近。“精锐警卫队?他们的职责可是保卫普罗德摩尔女王的安全!” 克里斯托夫沉着地说道:“她现在失去了联系,而且她可以照顾好自己。把他们调到北哨堡总比整天坐在这里无所事事要好。” 洛雷娜又摇了摇头:“你的决定太仓促了,克里斯托夫,虽然现在形势有些紧张,但并不意味着就要打仗。” “也许不会——但我宁愿准备一场不必要的战争,也不要大难临头还什么都没准备。” 这话听上去好像很有道理,但洛雷娜还是不喜欢。“要是兽人把这理解成蓄意的敌对行动怎么办?” “我现在就是这么理解他们的行动的,上校。不管怎样,我们都需要我们最优秀的指挥官身临现场,这就是我让你带领部队增援北哨堡的原因。兵贵神速,你可以带上你的副手乘飞船出发,其余的部队乘船。你先去,待他们赶到给他们做好部署工作。” 洛雷娜叹了口气。如果飞船已经准备好了,那么克里斯托夫早在她走进这个房间之前就已经做好决定了。现在,她只有最后一张王牌了:“我觉得我们应该等普罗德摩尔女王回来再说。” “你有权那么想。”克里斯托夫走回王位,坐下来,两只胳膊夸张地瘫在王位两边的扶手上,“普罗德摩尔女王正忙着帮助她的宝贝兽人朋友,但那帮兽人却在加强工事,准备消灭我们。我不会允许她的苦心经营就这么毁在她对萨尔的幻想上。现在上校,你接到命令了,请执行吧。” “克里斯托夫,这是个错误。让我先找到施特罗沃,查出——” “不,”克里斯托夫的声音温和了许多,他把手放下来,“这样吧,上校,我做个让步吧,你可以派遣两个士兵去找施特罗沃。我只能做这么多了。” 洛雷娜猜测这可能是她从内务大臣那里得到的最大的好处了。“谢谢。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我该去召集我的副手了。” 克里斯托夫右手拿起那张卷轴,左手不耐烦地挥了挥:“你可以走了。” 洛雷娜转过身,气冲冲地离开了王位室。 第十四章 听着艾格文讲述自己如何成为守护者的故事,吉安娜发现诧异一词已经不能形容自己的感觉了,她震惊了。她阅读过的那些史书上无不将这段历史视为佳话,广为传颂。她从来都不会想到——提瑞斯法会居然是那么不情愿地任命艾格文;任命之后居然还时刻担忧她的性别问题;而且他们对她的意见居然这么反对和抵制。 但毕竟艾格文的这段经历也有几百年的历史了。“麦格娜,你所阐述的事实跟历史卷轴上记载的一点都不一样。” “不,”艾格文叹了口气,“当然不一样了。让你们这些年轻的法师永远都认为所有的法师都认真负责,一团和气不更好吗?不过我想你也发现他们的教条是多么空泛,毫无任何例证。”艾格文摇了摇头,身子向后一靠。“不,他们根本就不想让女孩子当守护者,他们这么做只是因为没有别的选择了。我那时是最优秀的,比那四个男孩子强多了。但他们时时刻刻都在后悔。”艾格文坐直了身子,“最后,我们都后悔了,如果我不……” 吉安娜摇了摇头:“真荒谬,你做了那么多事情啊。” “我都干了什么?我固执地坚持主动出击恶魔,但我的固执最后又带来了什么?八百年来,我一直试图彻底铲除这些恶魔,但一切还不是徒劳?兹莫多尔不过是我战胜的第一个恶魔,那么多恶魔,那么多战斗,你能打赢多少?最后还不是落入了萨格拉斯设计的圈套,我——” 这次,吉安娜不需要听故事了:“我知道你毁灭了萨格拉斯的肉身,但他的灵魂却依附在你的体内,后来又转移到了麦格文身上。” 艾格文苦笑着说道:“你还会以为我是个伟大的法师?傲慢自大遮蔽了我的双眼,我一直都认为提瑞斯法的法师都是些死板保守的老笨驴,根本就没有真正考虑过实际的情况: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法师,比我更了解恶魔和整个局面。‘打败’萨格拉斯后,我更狂妄自大,不可一世。他们召集我开会,我总是故意拖延或缺席,根本就不理会他们的规矩,也不服从他们的命令。别忘了,是我打败了萨格拉斯,他可是一个神呢。这帮老家伙懂什么?”艾格文痛苦地咆哮道:“我真是个自以为是的白痴!” “别这么说。”吉安娜不愿相信这些。她心中最伟大的法师,她曾经那么崇拜的偶像怎么会是这样一个人,太不可思议了,也许她刚才在犯傻吧。“这都是萨格拉斯的错,每个法师都可能犯你这样的错误。你刚才也说他是个神啊,他正是畏惧你的魔法才设计陷害你的,他知道怎么利用你,而你所做的再正常不过了。” 艾格文愣愣地盯着她称之为家的小屋,小屋的一角已经坍塌了。“我犯的错远不止这些,麦迪文也被我拖累了。” 吉安娜更不明白了:“我知道麦迪文,他是——” 艾格文猛地扭头看着吉安娜,不等她说完就说道:“我不想说我的儿子是什么样子,我只想说他为什么成了那个样子。” “什么意思?”吉安娜一脸的不解,“聂拉斯·埃兰不是麦迪文的父亲吗?” “父亲?”艾格文发出一声如岩石迸裂般的声响,“这个词未免有些冠冕堂皇了吧。” 六十九年前…… 召唤符一次比一次紧急了,艾格文不得不做出回应。提瑞斯法的法师们已经换了好几批人了:那三个精灵还在,但三个人类和那个侏儒早就死了,他们的继任者也死了,现在接替他们的是他们继任者的继任者了。尽管这些人换了,但在某些方面一切却还是老样子。艾格文不愿理睬他们,也不想招收学徒法师。她用魔法延长了自己的生命,这样她就可以继续当她的守护者了。 艾格文站在洛丹伦的胸墙上,发出追踪令寻找萨格拉斯以前的一个奴隶——有传言说萨格拉斯的奴隶跑到洛丹伦了。魔法施到一半,提瑞斯法会向她发出了一道魔力强大的召唤符,险些使她失去平衡从胸墙上掉下来摔死。这已经是第三道召唤符了。第一道召唤符就已经严重干扰她施法了。 艾格文意识到今天如果不回去,她也不可能追踪到那个奴隶了。于是,她传送到提瑞斯法林地。她站在法拉瑞克施过法术的那块岩石上——法拉瑞克已经死了,当年的那三个同伴也都在与恶魔的斗争中战死了——几个世纪前,法拉瑞克将这块岩石变成了笨蛋的金子。八百年的日晒雨淋早已磨灭了它最初的金黄色的光芒,现在看到的只是一块暗棕色的石头。 “到底什么重要的事要你们打断我的工作?” “八百年了,艾格文,”一个新上任的人类法师说道,艾格文从来都没想过要去记住他的名字,“你的任期早已经满了。” 艾格文挺直了身子,这使她显得比这片林地上所有的人都要高。“你最好还是称我为‘麦格娜’,这可是你们自己定的那些蒙骗魔界的规矩中的一条。”“麦格娜”在矮人族语言里是“保护者”的意思,后来作为守护者的敬称沿袭下来。艾格文开始一点都不在乎这个称呼,但那些法师坚持这么叫她,还不许她藐视这个称谓。现在,这些法师不按规矩称呼反而让她觉得非常生气。 雷尔夫斯拉还击道:“呵,现在你倒挺守规矩,嗯?” 人类看了雷尔夫斯拉一眼,接着说道:“麦格娜,重点是你和我们这里的每个人心里都清楚你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你把生命延长得越久,你的风险越大。这种延缓衰老的魔法并不精密,也不可靠。在作战或施法的过程中,你就有可能突然发现自己一下子恢复到了自然年龄状态。如果这种情况发生,而你又没有一个接任者——” 艾格文举起一只手示意他不要讲了。她才不需要这帮老笨驴给她上魔法课。她比他们任何一个都强,他们打败过萨格拉斯吗?“好吧,我会找个接任者,把守护者的魔力全部传给他。” 那个人类咬着牙说道:“我们会替你找个接任者,就像当初挑选斯卡维尔的接任者那样,以及跟他之前的每个守护者一样。” “不,我要自己决定,我相信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当守护者的资格——当然也包括你们这些只知道站在这个林子里发表意见而让别人干活的家伙。” “麦格娜——”人类又开口了,但艾格文一句都不想听了。 “我已经知道你的意见了,我会破例考虑一下的。”艾格文笑了笑,“我想这是在所难免的了。即使是愚者,千虑也必有一得啊。等接替人找好了,我自然会通知你们。就这样吧。” 不等宣布散会,艾格文就又传送回胸墙上了。虽然那帮老家伙的话没错,但她现在还是要履行她的职责。她又发了一遍追踪令,确保恶魔并没有像传言中的那样混进洛丹伦。 这些都处理好了——并没有恶魔,只有一些十来岁的小孩子沉迷于练习他们还不懂的法术。如果他们再玩下去,恶魔就可能真的被召来了,但她有办法在这之前把他们解决掉——艾格文传送到了暴风城,具体点说是聂拉斯·埃兰的家。 多年来,埃兰一直都是艾格文众多忠实追求者中的一个,但艾格文从来没有正眼看他一下。直到最近埃兰显示出了比提瑞斯法那帮法师更为卓越的才华,这才引起了艾格文的注意。让她高兴的是,埃兰对她一点偏见也没有,而且他的魔法也相当高超,还是国王兰丹·怀恩的宫廷魔法师。如果年轻几百岁,她也许会迷恋上那双青色的眼睛、那副伟岸的肩膀和那脸随和的笑容。 但她不会再年轻几百岁了,她没有兴趣,没有欲望,甚至不想去知道他对她的爱慕。年轻的时候,艾格文最喜欢招蜂引蝶,游戏人间,乔纳斯就是她的第一个情人,但现在她对男人已经失去了耐心。八百年的时光让所有的风花雪月、缱绻缠绵都化成了一堆虚情假意和逢场作戏,不值一提,而且现在她没有这个时间,也没有这个兴趣了。 不过,现在的艾格文仿佛又找回了当年勾引乔纳斯的那套手段。她开始同埃兰搭讪,突然之间,她开始对埃兰所有的嗜好,包括埃兰对矮人音乐的兴趣都发疯似的着魔。 这些都只为了一个目的——让他跟她上床。 接下来的那天早上,艾格文知道自己怀了他的种。预知到体内的胎儿将来会成为一个男孩,她忍不住伤心了好一阵。她一直都想要个女儿,让她也成为提瑞斯法那帮法师的眼中钉。但即使如此,这个男孩也足以应付赋予他的任务。 艾格文离开了一脸沮丧的埃兰——这个男人不敢奢求什么,只希望艾格文能对孩子好点——离开了暴风城。之后的九个月里,她竭尽所能地完成守护者的任务。生下麦迪文后,她回到暴风城将孩子交给埃兰,同时宣布这个孩子做为自己的接替者。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吓着了。”艾格文痛苦地笑了一下。 “是的。”吉安娜说道。她曾与麦迪文并肩战斗——是他鼓励吉安娜与萨尔和兽人结盟,共同对付燃烧军团——但吉安娜没有想到这位哲人的身世居然这么龌龊。事实上,她对麦迪文了解的也不多,她只知道他死而复生,为了弥补自己的罪孽他竭尽全力消灭燃烧军团。 “这就是我告诉你这些故事的原因,”艾格文说道,“我不是什么英雄,也不是什么典范,更不是鼓舞任何性别的法师前进奋斗的光辉人物。我只是个骄傲自负的傻瓜,让自己——以及整个世界——都断送在自己的权力和敌人的诡计里的白痴。” 吉安娜摇了摇头。她记得她跟克里斯托夫多次谈论过历史和文字之间的关系。真正的历史以文字形式记录下来的并不多,出于这样或那样的偏好,史记作者总是希望读者知道他希望读者所知道的历史。吉安娜忽然意识到,她在安东尼达斯的图书馆里所能看到的提瑞斯法的历史如克里斯托夫所提到的那些史书一样,可能都因为作者的偏好而经不起历史的任何推敲。 突然,吉安娜感到脖子后面一阵刺痛。她站了起来。 艾格文也站了起来——这位老法师肯定也感觉到了什么。“结界法力加强了。” 让吉安娜觉得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告诉艾格文自己破解这种法术的能力,但艾格文居然察觉到了。看来,自己最初的猜想并没有错。 但是现在结界的法力越来越强了,吉安娜不由担心起来,事情越来越不对劲了。“有麻烦了。” “是的,——我知道这种魔法。说实话,真的没想到会再撞上他。”艾格文咳了一下,“我真不敢相信,怎么可能?” 来不及向艾格文问个清楚,吉安娜首先要确保自己可以穿透那个结界。她试着用了一个瞬间传送咒和穿透法术。她告诉自己这点疼痛是不会让她屈服的。 当然不会的,毕竟此前,它都是灵验的——她没有用穿透法术来传送这些雷霆蜥蜴,因为她想好好调查一下这片丘陵,然后再安顿这几百只狂躁不安的小家伙。吉安娜迅速闭上眼睛,试图消除这些疼痛。她转身对艾格文说道:“我穿不透。” “恐怕是这样。”艾格文叹了口气,显然她可不希望和这个“小女孩”困在一起。 吉安娜也不希望这一幕发生。困在这种地方,她可没办法兑现自己对萨尔的诺言。 “你说你知道这种魔法?” 艾格文点点头:“是的,记得兹莫多尔吗?我碰到的第一个恶魔,也就是那个强占校舍的家伙。” 吉安娜点了点头。 “这个结界就是他的。” 第十五章 克里斯托夫非常讨厌坐在王位上。 然而从理性上讲,他明白它是不可或缺的。领导者们需要向臣民们传达这样一种信息:俯瞰天下,唯我独尊。于是,一把样子恐怖而又高高在上的巨型椅子便将这一信息微妙而又自然地表现了出来。 但克里斯托夫还是不喜欢坐在上面。他相信自己必定会犯某种错误,必定会践踏到它的尊严。因为他深知自己的缺陷——他根本就不是当领导的料。这些年来,他一直在细心观察身边的领导者,同时也在刻苦研究那些不在他身边的领导者。他同周围的人一样清楚:好的领导者所做的都是对的,而坏的所干的都是错事。但有一点他很早就明白了,那就是——骄傲自负的领导者必定不会长久。领导者犯这样或那样的错误,在所难免,但骄傲自负者的眼里永远都容不下一个错误,于是一场注定以自我毁灭或外界毁灭为结果的斗争必定会将这类人推向末路。克里斯托夫先前的主子——盖瑞索斯——就是这样一个例子。如果这位元帅肯听从自己或是其他六个人的意见,就不会盲目地跟那帮放逐者合作。正如克里斯托夫所料,不死族的那帮畜生背叛了盖瑞索斯和他的战士,为他铺筑了失败和死亡的道路。而那时克里斯托夫早就已经离开,奔赴更好的前程去了。 这是一个多么不幸的轮回!因为只有那些骄傲自负的人才会不顾一切地追逐领导者的地位。这个谜一般的难题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世上很少有出色的领导者这一难题了。还是个年轻学生的时候,克里斯托夫对这个难题就非常感兴趣。 克里斯托夫非常清楚他本身就是个极度自负的人。他对自身能力的高度自信是他之所以能够成为普罗德摩尔女王身边最器重的大臣的原因,但同时也是为什么他绝对不合适代替她的位置的原因。 尽管如此,他还是按照女王的吩咐做了,顶替女王的工作直到她办完那件荒唐可笑的差事。 克里斯托夫厌恶这个王位还因为它是一个该死的让人活受罪的家具。为了达到应有的效果,坐在上边的人必须挺直身子,胳膊必须放在扶手上,带着一副洞察世事的神情凝视所有发言的人。但对克里斯托夫而言,这么坐着让他的背难受死了。只有弯着身子斜着坐,他才能避免脊柱疼痛的困扰。但这样一来,他就好像坐在一个沙发上,跟王位应有的庄重威严相差甚远。 这是一个非常时期。克里斯托夫真不希望女王跑到兽人的国家里去干那些荒谬的事情,好像整个塞拉摩都比不上杜隆塔尔那些粗暴丑陋的爬行动物。 普罗德摩尔女王做了不少让人钦佩的事情。无论是作为一个法师还是一个王者,很少有哪个女性可以跟她媲美。虽然也有不少的女性统治者,但她们不是通过世袭继承的王位,就是通过婚姻得到的王位,还没有哪个像女王那样完全凭借自己的意志和毅力走上王位的。尽管麦迪文首先提出了联盟的想法,但到今天为止,是吉安娜·普罗德摩尔史无前例地实现了将人类和兽人联合起来的伟大重任。以克里斯托夫独到的眼光看来,普罗德摩尔是世界上最伟大的领导者,而他为自己能成为她最信任的大臣而倍感荣耀。 这也就是普罗德摩尔为什么不顾一切地袒护兽人的原因,克里斯托夫可以理解这点。在所有他接触过的和研究过的领导者中,唯一一位可以与普罗德摩尔女王相提并论的就是萨尔。他的功绩——统一兽人部落,解除恶魔魔法强加在兽人头上的枷锁,从而摆脱兽人低贱的地位——比普罗德摩尔女王做的还引人注目。 但萨尔只是兽人中的一支独秀。本质上讲,兽人只是一群没有开化的野兽,勉强能理解语言而已。他们的风俗习惯仍旧野蛮原始,他们的行为方式也粗俗不堪,让人无法接受。不错,萨尔在改造他们,他将从抚养自己的人类那里学来的一套近似的文明教给他们。但萨尔终究是会死的。等他死后,兽人身上那些所有学来的人性也会一同死去,回到邪恶的动物行列,回到萨格拉斯原先为他们安排好的笼圈。 普罗德摩尔女王当然不会听到这些话。克里斯托夫曾经劝过她,但最伟大的领导者都会有自己的盲点,这就是她的盲点。她笃信兽人应该与人类和睦相处,为此她甚至不惜背叛自己的亲生父亲。 也正是从那刻起,克里斯托夫预感到一个非常的行动即将发生。女王宁愿看着自己的父亲被人杀死也不愿辜负那帮畜生的信任。而那些兽人——除了萨尔——都不会领她这份情。 如果是另一种环境,克里斯托夫永远都不会有机会做他已经在做的事。每天醒来,他都会反思自己是否该这么做,而每天他都会从恐惧中醒来。从踏上卡利姆多——这片经过了战争和重建的土地上起——他就活在一种卑贱的恐惧之中,害怕所有的一切都将被再次毁灭。除了商人海岸上的一个北哨堡,人类在卡利姆多的地盘就剩下东海岸沿线的一个小岛了。岛的三面都居住着那些畜生:好一点的就对人类不理不睬,漠不关心;糟的就虎视眈眈,满腔敌意。小岛的另一面是大海。 尽管他担心害怕,尽管他多次告诫,女王却总是偏袒兽人,损害人类的利益。她还口口声声称这将有益于联盟,称与他们联合比与他们分裂好。既便如此,最大的悲剧却在于她相信他们。 克里斯托夫更了解他们。普罗德摩尔女王无法预见之后的局面,他却凭借一生的经验看到了最终的结局。他一定要力挽狂澜。 德菲顶着满脸皱纹的脑袋走进会客厅。“阁下,占卜水晶球正在发光,我想它可能收到了一条信息。” 克里斯托夫冷冷地说道:“嗯,一般是这个意思。”他从女王的书桌后面站起来,走进王位室,占卜水晶球就放在王位室。没错的话,应该是洛雷娜或达文通知他已经到达,部队也在那天早上赶到了。克里斯托夫原打算让洛雷娜赶在部队军舰之前到达,但现在由于飞船出现了机械故障,推迟出发,而军舰又得益于风向的便利,提早到达了。 克里斯托夫径直向水晶球走去。水晶球放在王位室西南角的一个垫座上,正发出一片深红色的光芒。这也就意味着北哨堡那边的水晶球已经激活,开始启用了。 犹豫了片刻,克里斯托夫伸出一只手抓起水晶球。真如他所料,一股震颤的力量穿过她的胳膊,痛得他几乎都要把它扔在地上了。与此同时,那片红光也随之慢慢消退了,接着传来了达文少校的声音。听上去好像达文正在一个洞穴深处,声音完全是从嗓子眼里发出的。 “内务大臣大人,我非常难过地通知你,洛雷娜上校的飞船还没有来。空中观察员说看到飞船向东北方向开去了。部队已经到达了,但我不知道上校怎么部署他们的。请您示下。” 克里斯托夫叹了口气,将水晶球放回原位。“该死的女人!” “哪个女人?”德菲连忙问道。 “洛雷娜上校,谁跟她一块上的飞船?” 这个年长的管家立即开始从记忆里搜索答案。虽然她的思维方式怪了点,但效率却出奇的高。“贝克少校,米拉上尉,哈考特上尉,诺罗吉中尉,哦,还有布拉维恩下士。” 克里斯托夫皱着眉头问道:“她干嘛带个下士?”他明确地跟她讲过,让她带上她的高级副将乘飞船走,其余部队乘船去。突然,他脑海里一闪:“我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德菲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走上前回答道:“她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幸运美女,从战场上回来的,嗅觉非常灵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可以嗅出百步之内的魔法。” “对,就是她。”克里斯托夫记起了那个布拉维恩——战争期间她曾是名列兵——她不仅可以察觉到肉眼无法看到的恶魔,辨别出被燃烧军团施法控制的人,还总能找到普罗德摩尔,或其他的法师。一些将军非常喜欢利用她这一特长在嘈杂混乱的战场上找到女王的踪迹。 克里斯托夫马上意识到洛雷娜打的什么主意了。“她真[****]该死!”他长叹一口气,小声咕哝道,“我[****]也真该死!” “怎么了,先生?”德菲问道。 “没什么,”克里斯托夫当即答道,他不能让德菲知道整件事情,“没事了。” 德菲一脸的困惑:“没——好的,阁下。”德菲奇怪地看了看他,转身离开了。 克里斯托夫出神地盯着那个大窗户。今天薄雾蒙蒙,他只能看到海上一两里格远的地方。 太晚了,克里斯托夫知道这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是他让上校对他的不满和敌意——早在战争期间,她对他就有意见了——影响了自己对她的态度。洛雷娜鄙视他,他同样也鄙视洛雷娜。当他们同时向女王进谏的时候,这种相互的鄙视反而产生了相反的效果,事情总会得到周密圆满的解决。但当他坐在王位上的时候,这种互相鄙视无异于自相残杀。高高在上的王位象征了领导者唯我独尊的地位——即便是朝堂上最琐碎的斗争也不能冒犯王者的威严。 盖瑞索斯身上的自负,以及之前无数领导者身上的自负,在克里斯托夫身上都体现了出来。如果他能够对洛雷娜尊重些,她也许会照他说的办。但就因为他没有这么做,她就带上布拉维恩去找普罗德摩尔女王了,这也就是为什么飞船朝东北方向开的原因——她们去杜隆塔尔了,去找正在那里安置雷霆蜥蜴的女王了。 虽然这让克里斯托夫有些措手不及,但还有最后一条路可走。计划必须继续进行,只不过会有些小的调整而已。也许日后会有点麻烦,但到那时,死了的早就被遗忘了。唯一能让女王认识到这帮兽人根本就不值得信任的方法就是尽快打响这场不可避免的战争。 克里斯托夫又一次抓起了水晶球。这次他双手——不是一只手——抱住了它。水晶球将这一行为作为发送信息的指示,发出了蓝色的光芒。“我是内务大臣克里斯托夫。我怕我们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普罗德摩尔女王和洛雷娜上校都被火刃氏族那帮阴险的兽人信徒抓住了,兽人必须为此付出代价。达文上校,现在我授权你负责北哨堡所有的军事部队,准备开战!” 克里斯托夫将水晶球放回垫座上,光芒慢慢地消失了。信息通过空中丝毫不差地传送到另一个水晶球那里。 克里斯托夫转身向女王办公室走去,准备处理那些他只完成了一半的工作。刚走到办公室门口,一股硫磺的恶臭就开始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兹莫多尔到了。 盖尔泰克厄雷德纳什,汇报情况,内务大臣。 作呕的臭味和反感让克里斯托夫抽了抽鼻子。他讨厌跟恶魔打交道,如果赌注不是那么高,他马上就叫这个怪物滚蛋。但克里斯托夫学到的另一条王者之道就是,为了实现国家的利益,必要的时候可以考虑与异族联盟。这就是为什么普罗德摩尔女王不顾一切地促成人类与兽人结盟的原因,同时,这也是为什么他现在与兹莫多尔走得这么近的理由。他们的合作不过是暂时的,这个小魔头不过是他整个计划中的一个棋子。说白了,他在利用兹莫多尔——为了让他按照自己的意愿将事情圆满地完成,他愿意满足他的虚荣心,在他面前卑躬屈膝。 “一切都在按计划发展。塞拉摩的人民已经荷枪实弹,准备进攻兽人,消灭他们。” 好。看到这些丑陋的叛徒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我非常高兴。 “我也是,”克里斯托夫的确是这么想的。兹莫多尔之所以能同克里斯托夫联手就因为他们两者都抱有一个共同的心愿——干掉世上所有的兽人。当这些都实现之后,兽人就不再成为被考虑的因素,克里斯托夫下一步就准备消灭兹莫多尔和…… 愿我们的心愿能够早日实现。再见,内务大臣。盖尔泰克厄雷德纳什。 克里斯托夫点了点头,按照兹莫多尔的发音将这两个词重复了一遍。它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致敬,火刃氏族”。 第十六章 上 艾格文幸灾乐祸地看着吉安娜·普罗德摩尔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突破恶魔的结界。 这个小女孩走出艾格文的小屋,站到结界的边缘——也是她自己的结界的边缘——试着从近处穿透它。艾格文可不希望她成功。 兹莫多尔显然没有料到会在这里碰到艾格文。刚才趁普罗德摩尔穿透艾格文的结界之机,他把她们两个围困起来,这本身就已经惹麻烦了。不过,只要这层当初艾格文设定的结界还在,他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但如果里应外合的话,他的结界马上就会垮掉,那麻烦可就大了。 但这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艾格文早就失去用魔法跟恶魔战斗的能力了。 普罗德摩尔又试了一次,还是不行。她从斗篷的口袋里掏出一些肉干,吃了起来。艾格文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暗暗称赞。不管这个小姑娘的师傅是谁,就凭他交给弟子这些实用的技巧就足以证明他是个非常理智冷静的人。这是斯卡维尔——虽然他也很睿智聪明——从未考虑到的。艾格文在追赶一个恶魔的途中曾饿倒三次,从那时起,她才学会在执行任务的途中带上点食物。 小姑娘转身面向艾格文:“如果我们两个人的力量联合,也许可以成功。” “绝对不可能,”艾格文痛苦地笑着说道,“我的‘力量’加上你的力量结果还是一样。我的魔力早就……萎缩了。”尽管“萎缩”这个词不是那么贴切,但也可以回答普罗德摩尔的问题了。“可惜外面没有一个人当接应人。” “一个什么的接应人?” 艾格文对普罗德摩尔的师傅的评价急转直下。“你难道不知道梅特尔穿透术?” 普罗德摩尔摇了摇头:“大部分的梅特尔卷轴在十年前都被毁掉了。我只学了那几个保存下来的卷轴,没听说过你刚说的那个。” “真可惜。”艾格文只能这么感叹。只要能让她安全地呆在这里,那层结界能不能穿透都无所谓。她现在只想远离那个被她伤害的满目疮痍的世界,安安稳稳地度过剩下的日子。 “你的法力怎么会变得这么弱?” 艾格文叹了口气。她早就该料到自己会自食其果的。 接下来,也许普罗德摩尔有必要知道整个故事,尽管这个故事只是艾格文自己的版本。 二十五年前…… 麦迪文将住所安置在赤脊山里小山丘之中的卡拉赞塔楼上。四周藤蔓盘绕,野草丛生——艾尔文森林里那片苍劲葱翠的树林再也看不见了,麦迪文住在这后就把它们全部砍死了——塔楼下面的山岗看上去活像一副人的头颅。 艾格文悲哀地觉得这个比喻再贴切不过了。她徒步走向塔楼。她不想让她的儿子察觉她的到来。 提瑞斯法的守护者们都死了。兽人在艾泽拉斯大陆上横行无忌,整个世界到处狼烟四起,战争连绵。这是谁造的孽? 她的亲生骨肉。 她不知道一切怎么一下就变成这样了。她生下麦迪文是为了让他继承自己的事业,而不是颠覆它啊。 她走到门口才感觉到她的儿子在里面,那帮摩洛人,那个管家和那个厨子也在——尽管这两个人现在在各自的屋子里睡觉。但她感觉到了另一个人。这个人的灵魂正与她儿子的灵魂纠结在一起。这个人早在几个世纪前就被她打败了。 艾格文放弃悄无声息地进门的念头,施展了一个疾风术。“呯”的一声,结实的木门瞬间被强大的风力震为碎片。 她的儿子就站在门的那边。他遗传了艾格文高达的身材和纤秀的眉目,同时也继承了聂拉斯·埃兰伟岸的肩膀和挺拔的鼻子。灰黑色的头发梳在脑后束成一把油亮的马尾,黑白相间的胡子修剪得整整齐齐,赤褐色的斗篷在狂风中飘摆…… 对目而视,艾格文却认不出自己的儿子了,因为从肉眼看来这是麦迪文,但法师高超的道行却告诉她这是萨格拉斯。 “怎么可能,我杀死了你!” 麦迪文发出一阵恶魔般的狂笑:“母亲,你真的那么蠢?你真的以为一个小女孩就可以毁灭伟大的萨格拉斯?他利用了你。他利用你生下了我。他藏在你的体内,然后——在你熟练能干地勾引到我父亲的时候——他将他的灵魂转移到我的胚胎内。他是我形影不离的伙伴,是我精神灵魂的老师,是你永远也不会让我拥有的父母。” 艾格文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怎么会这么无知和茫然?“是你杀死了提瑞斯法长老!” “你不是说他们是帮蠢驴吗?” “这不是重点!他们不应该死!” “他们当然该死。母亲,你可没教导我这么多。你总是忙着执行守护者的任务,根本没时间教育那个为了继承你的位置而来到这个世上的儿子。也就在你百忙之中抽空确认你的儿子是否还在人世的时候,他从你那知道那帮老家伙都是笨蛋。你看啊,母亲,我都学会了。” “不要伪装了,萨格拉斯。”艾格文大叫道,“不要再用我儿子的声音说话!” 麦迪文仰天大笑道:“还不明白吗,小女孩?我就是你的儿子!”他举起双手:“我就是你的终点。” 接下来所发生的比艾格文所预料的发生得还要快。她记不得具体的细节了,除了几个片段。她只知道自己后来越来越应付不了麦迪文——确切地说应该是萨格拉斯——的魔法了,而他却越来越得心应手的对抗她。 伤痕累累,满身鲜血的艾格文筋疲力尽地倒在了麦迪文门前的石阶上,只能勉强抬起头。她的儿子高高地站在上面,冷笑着说道:“你看上去为什么这么悲伤,母亲?是你创造了我啊!为了绕开提瑞斯法的安排,传承自己的能力,你生下了我。你是这么干的。从你毁掉萨格拉斯的肉身那一刻起,他就可以安全自由地潜藏在你的体内。你的能力成就了他的梦想。现在你的心愿已经实现了。”麦迪文得意地笑道:“另一个提瑞斯法的眼中钉,嗯?” 一刹间,艾格文的血冷了。这是她当初对麦迪文未来的设想,她从来都没有说出来过,自然也从来没有对麦迪文讲过。孩子生下来后,她的确很少呆在孩子身边,主要是为了保护他——她不能让外界都知道她有个儿子在暴风城,她怕敌人会利用儿子要挟她。不仅如此,麦迪文十二岁之后,她也才敢告知天下这是她的儿子。 那一刻,她停止了一切反抗。她不想在这个自己彻底背叛了的世界上再活下去了。为了急不可待地向世人证明自己工作的出色,证明提瑞斯法赶她下台是个错误,她一手促成了恶魔的伟大胜利。 自从学徒法师学习完毕,艾格文就再没哭过。孩子出世时撕心裂肺的疼痛,父母亡故时的伤心,与恶魔对抗失利后的灰心——也都没能让她流一滴眼泪。与这些痛苦相比,她有着更为顽强的意志。但是现在,抬头看着那个站在狂风中纵声大笑的儿子,泪水早已爬满了她的脸庞。 “杀了我。” “让你就这么轻易解脱?别傻了,母亲。我说过我是你的终点,但不是你的坟墓。让你咽气也不能补偿你对我犯下的罪过。”接着他开始念咒语。 八百年前,提瑞斯法将守护者的魔力传承给她,这是她一生中最美妙的时刻,仿佛一个盲人突然重见天日一般妙不可言。当她将魔力传承给麦迪文的时候,尽管不再美妙,但看着自己的后代快速成长倒也带给她了一丝满足的快感。那一刻是那么安静,那么舒心,就像人慢慢地进入了睡眠。 现在,所有的魔力都被麦迪文骗走了,突然之间,艾格文觉得自己的眼睛好像被人打瞎了,耳朵打聋了,感觉麻木了,整个身体就想死去了一样——一点也不像入睡,而是陷入昏迷。 但她的意识还是清醒的,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如果她呆在这儿,麦迪文——应该是萨格拉斯——肯定会把她囚禁起来。她会被关在塔楼下面的地牢里,让她看到一切,听到一切,让她时刻感受到这个披着自己儿子的伪装的恶魔所干的每一桩恶行。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还是很年轻的,这也就意味着麦迪文并没有将延缓衰老的魔法拿走。 她知道还有救。她艰难地打起精神,慢慢释放延缓衰老的魔法,将它们杂糅,转化,重新聚结成瞬间传送咒。它们带她离开了这里。 片刻过后,她的头发变得花白,满脸都是皱纹,骨头也像散了架一样。她发现自己到了卡利姆多,到了一片被崇山峻岭团团包围的草原上。 普罗德摩尔静静地说道:“这对你来说肯定很恐怖。” “是的。”艾格文打了个冷战。事实上,后来还有比这更恐怖的,但这已经足够打发普罗德摩尔了。她一直都很想找麦迪文问个明白,从他那里得到一个理由,为什么他会做出那些事情——就像萨格拉斯也需要个理由那样。但现在她觉得已经没有这个必要再让普罗德摩尔知道更多了——整个故事只说明了一个事实:她真的很蠢。艾格文接着说道:“来这之后,我利用最后仅剩的一点法力保护自己的安全。我盖了这间小屋,开辟了一块花园,挖掘了一口井。只有萨格拉斯和他的部队驻扎在附近的时候,我才使用结界。” “我一点也不奇怪。”普罗德摩尔说这话的语气有点奇怪——好像她知道一些艾格文不知道的事情。 “这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听到普罗德摩尔的回答,艾格文却听到了另一个声音。普罗德摩尔也听到了,她们俩同时扭头向南面看去。这个声音听上去很耳熟,艾格文已经好多年没听到这样的噪音了。 不一会儿,她的猜想就得到了证实。噪音来自一个巨型飞船的排气管。这个飞船正从刀疤高地向这里飞来,它在结界的正上方停下来了。艾格文推测飞船上肯定有个法师,或者至少有个拥有超自然能力的人。 一条绳梯从飞船上的着陆架上抛了下来,接着一个身穿钢甲的人开始向下爬,离她们越来越近,艾格文从铠甲上的标识认出这是个上校。 让她大吃一惊的是,这个人居然是个女人。艾格文不解地看了普罗德摩尔一眼。 这个小女孩笑了一下,说道:“既然一个女人可以当提瑞斯法的守护者,那么为什么不能当上校?” 艾格文无言以对,只能默认。 “夫人,”这个女人从绳梯的下面跳到地上,“我怕给你带来了坏消息。”她停下来,不以为然地看了艾格文一眼。 “洛雷娜上校,这是麦格娜·艾格文,在她面前你有什么尽管说。” 上校点了点头,接着讲起来。吉安娜·普罗德摩尔讲话显然很有威严。艾格文虽然满脸不高兴,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给她的第一印象还是不错的。一个女人能坐到这么高的位置,不经历点苦难是不行的——直觉告诉她洛雷娜肯定比两个男上校还要能干,看看那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情就知道了。如果这样厉害的人物对普罗德摩尔都这么信赖,那么普罗德摩尔也许是个比她想象中更有魄力的典范领袖。 但也许这只是这个小女孩搞的个人英雄崇拜罢了。 洛雷娜说道:“夫人,我敢肯定内务大臣克里斯托夫是火刃氏族的成员之一。他早就密谋增加北哨堡的兵力,挑起兽人与人类之间的争端了。” 普罗德摩尔的脸一下拉得老长:“克里斯托夫?我真不敢相信。” 上校用了几分钟将普罗德摩尔离开塞拉摩期间发生的一切将给她们听。 说完之后,艾格文问道:“火刃氏族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干的?” “我还不能确定,”普罗德摩尔说道,“我猜火刃氏族肯定跟以前的兽人部落有关,但为什么呢?” “因为是兹莫多尔将这些兽人信徒组织起来成立了火刃氏族。事实上,他抓那些孩子是为了祭祀,而那把准备用来杀死这些孩子的剑涂满了油。祭祀一开始,这把剑就会发光。兹莫多尔现在就在附近,也许他在兽人里也安插了奸细。” 洛雷娜不等普罗德摩尔反应过来,就开口问道:“夫人,你怎么会到这些结界的里面去了?我把布拉维恩也带来了,帮我追踪你的下落,但她说这些结界法力很高,我们过不去,但——你怎么没有穿透它们?” “我看我出不去了。开始到这儿的时候,我还能穿透一些法力高强的结界。但现在这些结界就是艾格文刚提到的那个兹莫多尔设置的恶魔结界。我怕我没有这个本事穿透它们了。” “真不幸,”艾格文说道,“如果是我的结界,我马上就让你过去。” 普罗德摩尔哼了一声:“别装了,这些根本就不是你的结界,它们是麦迪文的。” 艾格文盯着普罗德摩尔,惊愕地张大了嘴吧,“你怎么——” “一到这儿,我就认出这些结界的魔力波动时提瑞斯法成员的。穿透它之后,我就可以肯定是哪个提瑞斯法成员的魔法了,因为我以前也碰到过。我早就想告诉你,我认识麦迪文——是他将人类和兽人带到这片大陆上,是他说服我们联合起来共同抵抗燃烧军团。我对他的魔法非常熟悉。” 洛雷娜抢着说道:“夫人,时间不多了,我们必须带你离开这里,我们一定要想个办法。” 普罗德摩尔看着艾格文:“有了,现在请教给我梅特尔咒语吧。”女王指着洛雷娜上校说道:“我们现在有接应人了。” “太好了,”艾格文高兴地说道,“这是不是就意味着你们可以让我清静了?” “我想那是不可能的。” 艾格文眨了眨眼睛:“说清楚点,好吗?” “你要跟我们一块走。” 艾格文哼了一声,说道:“我?” “是的。你永远都是麦格娜,永远都是站在我们和恶魔之间的守护者。你有责任跟我们一起去。” “你是怎么得出这个荒谬的结论的?” “你说这些结界是兹莫多尔设置的,这也就是说他现在主动出击了。我们都知道,他是火刃氏族的头目,而现在火刃氏族正在破坏我和萨尔按照你儿子的命令建立起来的联盟。而且你以为你八百年前打败了他,但事实并非如此,你的工作没有完成,所以你有责任——” “你知道什么叫责任?”艾格文大叫道,“八百年前——” “是的,我知道你以前都做了什么,麦格娜。虽然你告诉我你从来没有想过去逃避守护者所肩负的责任。你所做的任何事情——从与兹莫多尔交战,到与提瑞斯法作对生下麦迪文——都是出于你对自己能力的信任。尽管你犯了很多错,也经历了很多失败,但你从来都没有逃避这份责任,哪怕是现在。”普罗德摩尔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你问我知道什么是责任?现在我就告诉你,我知道的比你多。除了自己,你从来都没有对别人负过责任。但我引导我的人民去战斗,之后,我还要管理他们——现在,那些相信我的人需要我,而这都是一个你自以为已经杀死了的恶魔造成的。我们所创造的一切都会因为你的自怨自艾而毁于一旦,麦格娜。” “我认为我有权决定我自己的命运。” “就因为你让麦迪文重新回归了人性?” 艾格文又一次折服于普罗德摩尔的聪颖和敏锐。她发现自己无话可说了。 “我们一直都知道麦迪文被卡德加和洛萨杀死之后又怎么死而复生的,只有魔法才能做到,还有一两个人也可以。但如果我们做了,我们就会承认。你刚说在同麦迪文的斗法中耗尽了自己的法力,但还有一样东西可以替代这看似必须的魔法,这就是母子的亲情。” 艾格文点了点头,凝视着远处刀疤高地连绵不断的山峦。“凭借最后一点延缓衰老的魔法,我用井水探知出外面在发生什么。我看到我的儿子被他的徒弟和最好的朋友杀死——我看到萨格拉斯抛弃了他。于是,我花了好几年的工夫将他唤醒重生。这些完成之后,我都快要死掉了。这就是为什么这些结界都是麦迪文设置的缘由——我再没有力气施法了,什么也干不了了。”艾格文看着普罗德摩尔,“这是我的最后一搏。普罗德摩尔女王,我不能一一弥补我所犯的过错了。” “我可不这么认为。你养育了一个拯救了整个世界的儿子。虽然经历了一些波折,但他的确做了你应该要做的事,没有辜负你对他的期望。他打破常规,说服我和萨尔联合主动出击燃烧军团。这些不是萨格拉斯教给他的,也不是他起死回生之后才知道的——是你交给他的。” 洛雷娜不耐烦地听着她们的长篇大论,显然,她对普罗德摩尔女王的尊敬抑制住了她作为一名战士渴求马上行动的欲望:“夫人——” “当然,”艾格文说道,“上校的意见是正确的,一定要打败兹莫多尔——这次要彻底打败。”她转而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洛雷娜上校,准备好,可能会伤到你。普罗德摩尔女王,请跟我念。” 接下来,艾格文开始教给普罗德摩尔梅特尔穿透术的咒语。 第十七章 萨尔一整天都忙着裁夺纠纷。其中的大部分都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在萨尔看来他的下属完全可以处理。还有一些争端,由于双方都不愿妥协,于是需要一个中立的第三者来调解。事实上,谁都可以处理好这些争端,但作为一个酋长,这是他的职责所在。 最后一个请愿者离开了王位室,萨尔从兽皮王位上下来,一边在房间踱着步子,一边舒畅地伸了伸腿脚。他还没有收到吉安娜发出的任何关于雷霆蜥蜴的消息,但也没有接到任何关于雷霆蜥蜴再干坏事的报告。于是,萨尔猜测整个局面已经控制住了。他真希望普罗德摩尔女王尽快解决这件事情,这样他就可以跟她商量火刃氏族的事了。 卡尔瑟和伯克斯走了进来。伯克斯急切地说道:“酋长,现在有人想跟你谈谈。” 萨尔向来不喜欢伯克斯乱拿主意,也不喜欢他乱下命令。还没等萨尔开口,卡尔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你认为我应该见这个人吗,撒满?”萨尔问道。 “是的。”卡尔瑟静静地说道。 “好吧。”萨尔站在原地,他已经非常讨厌坐在王位上了。 伯克斯走出去,领进来一个侦察兵。这是一个丛林巨魔,穿着一件装饰性的铠甲,头戴一副面具,一看就知道是暗矛部落的传统打扮。铠甲上插着羽毛,一个三角形的头盔涂得花花绿绿,样子看着挺吓人。但摘下头盔后,呈现出来的却是一张友善真挚的脸,跟其他那些面目狰狞的暗矛部落成员比起来温和多了。丛林巨魔可以使用其他任何种族都不可能掌握的魔法——萨尔知道一些人类为了练就这些魔法不惜出卖自己的灵魂,但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而且宣誓永远效忠萨尔。 “这是洛克汗。”伯克斯说道。 没有必要再接着介绍了,洛克汗在丛林巨魔中享有盛誉,被认为是卡利姆多大陆上最优秀的侦察兵之一。洛克汗将头盔夹在胳膊下面,向前走了一步:“我怕给您带来了坏消息,酋长。人类正在向北哨堡输送大批部队。” 萨尔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在加强工事?” “看上去是这样,酋长。我看到许多坐满了士兵的船只向北哨堡驶来,他们还派出了一架飞船,朝北方的刀疤高地开去了。” 萨尔皱了皱眉头:“有多少人?” 洛克汗耸了耸肩:“很难说,但至少有二十艘船,每艘船上至少坐了二十个人。” “那就是四百人,”伯克斯说道,“你的朋友吉安娜刚出发去解决人类利用雷霆蜥蜴制造出来的麻烦,他们就开始向北哨堡派兵了。我们不能等到吉安娜回来再采取行动,酋长。我相信吉安娜的动机绝对是善意的,但她的人民却不是这样。我们不能忘记这点。” “伯克斯讲得有道理,”卡尔瑟的声音低沉无力,萨尔不由想知道这个撒满到底多少岁了,“人类驻守北哨堡本身就是为了故意显示自己的力量,这次不管什么原因,他们的增兵行动绝对是进攻的前奏,而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以牙还牙。” “那里可曾经是普罗德摩尔上将的大本营,”伯克斯根本就不需要对萨尔提醒这点,但他还是忍不住,“现在普罗德摩尔上将的女儿的臣民正在背着她不遗余力地实现她父亲的遗愿。” 萨尔并不是很在意伯克斯的话,但却很看重卡尔瑟的意见。不仅如此,洛克汗——这个最优秀的侦查员——他的判断也是可以相信的。 “好吧,伯克斯,传令给纳泽格尔,命他立刻调集一队人马进驻贫瘠之地。如果人类占领北哨堡以外的地方,我就命你带领一只舰队将我们的人马带到下游。召集巨魔也按令行事。”萨尔叹了口气。他以为与人类作战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但现在看来,原来的仇恨却又都死灰复燃了。“如果人类想打仗,我们就让他们知道我们也早就准备好了。” 伯克斯向纳泽格尔和码头主传达完命令后,回到家里。为了一举消灭人类,他在带领舰队出发之前必须做好一切准备。 他磨起了斧子。突然,一股硫磺的味道在小屋里蔓延开来,他裤子的褶边也开始发热。那是一个内置口袋,里面藏着兹莫多尔送给他的忠贞符。 盖尔泰克厄雷德纳什。一切都照计划发展吗? 伯克斯讨厌向任何人宣誓效忠,除了酋长之外。但他还是假意回复道:“盖尔泰克厄雷德纳什。是的,萨尔已经开始从陆地和海上派兵了。两天之内,我们的人就要同人类开战,一周之内,人类就会被全部消灭。” 非常好。你做得非常好,伯克斯。 “我只想为兽人做些应该做的事。我只关心这个。” 那是自然。这场战争会帮助我们实现我们的伟业。盖尔泰克厄雷德纳什。 在伯克斯看来,同人类相比,恶魔还算是比较好的。这些恶魔是帮混蛋,没错,但他们心里至少还记得兽人的利益。为了控制兽人,恶魔将兽人带到这个世界上。但人类将兽人关押起来,让他们忘记自己是谁,这可不是恶魔的错。恶魔的确在利用兽人,但至少他们从来没有羞辱过兽人。 伯克斯从小就是奴隶。人类总是打他,侮辱他,在他身上拉大便,还逼他把大便清理干净,而他们自己却站在一旁哈哈大笑。他们给他起了各种各样的诨号,最悦耳的就是“你这个绿皮白痴”。不仅如此,他们还总是派他去干最丢脸的差事。伯克斯到现在也还没弄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兽人每次却单单挑中了他——其他的兽人也不愿告诉他。也许只是碰巧吧。 跟他在人类那里所经受的苦难相比,恶魔干的也就算不了什么了。如果跟一个恶魔合作就可以彻底消灭那个叫人类的祸害,伯克斯觉得还是划算的。 伯克斯非常感谢萨尔,他的一切,或是更多,都是萨尔给的。但萨尔看不到自己的盲点,对人类总是抱有幻想,也许因为萨尔的人类主人非常重视他吧。虽然埃德拉斯·布莱克摩尔养育萨尔是为了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但他对萨尔终究比自己的主人对自己要好得多——可以说比大多数兽人都要好。 萨尔一定会渐渐地发现自己所犯的错误。人类在北哨堡驻扎大批部队就已经开始让他警醒了。现在,就等着开战了。兽人和巨魔战士跟这些人类士兵相隔这么近——战争肯定会一触即发。 伯克斯磨完了斧子,期望看到它的上面沾满人类的鲜血。 第十八章 洛雷娜的心跳得厉害。金属铠甲好像紧紧地困在身上一样,她几乎都无法呼吸了。 但普罗德摩尔女王和她的朋友——那个叫艾格文或是其他什么的老妇人,女王看她的眼神都充满了钦佩和敬畏,这可是洛雷娜以前从未见过的——却从围困了她们许久的恶魔结界里安安稳稳地走了出来。显然,她们利用站在结界外边的洛雷娜穿透了它。上校对这一点也不在行。一提起魔法技巧,她就头疼,而且她只在乎魔法是否真的能灵验。还好普罗德摩尔女王每次施法都可以成功。 普罗德摩尔女王转向那个老妇人,说道:“麦格娜,我有一个请求。” “是什么?” “你反对我将一些雷霆蜥蜴放在你家里吗?我可以设置结界,保证你的房子、你的家园、你的水井绝对安全。再者,那片丘陵也是个很好的屏障。”普罗德摩尔很快地将雷霆蜥蜴的情况跟艾格文解释了一下。 听完后,这个老妇人笑着说道:“我一点也不反对。我以前就养过一只雷霆蜥蜴。” 洛雷娜惊愕地长大了嘴巴:“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绝对没有。那时我刚过完四百岁的生日,为了消除难捱的寂寞和孤独,我决定养只宠物。我觉得驯化一只科多肯定很有挑战性。我以我师父的名字将它命名为斯卡维尔。” “科多?”洛雷娜皱着眉问道。 艾格文耸了耸肩:“我们那时都这么叫它们。不管怎样,我非常喜欢它们,所以我非常高兴让它们呆在我家里。” “谢谢,麦格娜。”普罗德摩尔女王又对洛雷娜说道,“给我几分钟时间。我要先去杜隆塔尔把这个任务完成,然后我们再回塞拉摩——我会施法将我们三个传送回去。下令给你的士兵,让他们乘飞船立刻返回塞拉摩。”普罗德摩尔女王无奈地笑了一下:“等我把所有的雷霆蜥蜴都带过来,我怕就没足够的力气把整个飞船都传送回去了。” “好的,女王。”洛雷娜点头答道。 “谢谢,上校。”女王朝洛雷娜亲切地笑了一下,洛雷娜顿时感到一阵自豪和骄傲。她是抱着对布拉维恩在兽人国度里找到女王的能力的信任,抱着女王不会追究她擅自行动的希望,顶着巨大的压力来这儿的。但现在看来,她的直觉是正确的——除此之外,多亏了她,女王和她的朋友才能从监狱里解脱出来。 普罗德摩尔女王闭上眼睛,集中精力念起咒语。洛雷娜看着那个老妇人:“你真的有四百岁了?” “事实上,八百多岁了。” 洛雷娜惊讶地点了下头。“啊,”她眨巴了几下眼睛,“一点也看不出那么老。” 艾格文得意地笑了一下:“你该看看我三十年前的样子。” 洛雷娜觉得这个话题对自己来说太古怪了,于是就爬上绳梯向贝克少校和其他人传达命令去了。贝克少校接到命令后,祝洛雷娜好运,然后发动飞船返航。 洛雷娜再从绳梯上下来的时候,普罗德摩尔女王已经完成了。洛雷娜从最后一节绳梯上跳下来,飞船随即开始向南飞行。 “内务大臣总是呆在王位室里,”洛雷娜发现自己的声音里掺杂了一丝抑制不住的鄙视,不由反问自己怎么总是这样,“他还总是坐在您的王位上。” 普罗德摩尔女王点了下头:“克里斯托夫非常看重坐在王位上的意义。” “但要我说,也太热衷了。”洛雷娜说道。 “不管怎样,我准备好了。” 洛雷娜打起精神,开始做准备。她只被传送过一次,那还是在战争期间,但仅那一次就让她的胃难受死了。 整个世界真的像被颠倒了过来,洛雷娜感觉自己的头好像挪到了两膝之间,而她的脚却跑到了脖子上。 一秒钟后,世界又恢复了正常。洛雷娜开始呕吐起来。她弯下腰迷迷糊糊地看到了石地板,这才想起已经到了普罗德摩尔的王位室。德菲看到她吐了一地,不由尖叫了一声。 “夫人!”那是克里斯托夫的声音,“你——跟洛雷娜上校一起回来了!我们还担心你们被火刃氏族抓住了。我想如果你们知道我们在北哨堡加强了工事,肯定会很高兴的。我们要自卫,因为兽人和巨魔已经派出了海上和陆地的部队了。喔,这是谁?” 洛雷娜又一次呕吐起来,她的胃收紧了,这种感觉与做女王魔法的接应人那种崇高的感觉可真是天壤之别。 “我叫艾格文。” “真的?”克里斯托夫惊异地说道,好像他知道艾格文是谁似的。洛雷娜到现在还不清楚这个女人的来头,只知道她是个非常老的妇人。 “是的。虽然我已经不再是真正意义上的提瑞斯法成员,但我还是可以闻出恶魔身上的那种臭味。现在,你浑身都是这种臭味。” 虽然胃里已经没什么东西了,但洛雷娜忍不住又呕吐起来,心里暗自忖度这个提瑞什么斯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在说什么?”克里斯托夫一脸的无辜。 “求你了,克里斯托夫,”女王说道,“告诉我是艾格文搞错了,告诉我你没有跟兹莫多尔和火刃氏族串通。” “女王陛下,事情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洛雷娜的胃结束了对她的折磨,她这才得以直起身子。洛雷娜看到的是一副极具戏剧性的场面。克里斯托夫站在王位前面,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而艾格文面带愠色,那神情跟洛雷娜刚见到她时的截然不同。 但是在普罗德摩尔女王身上,洛雷娜却看到了从来没有过的景象——一股极力压制的怒火。她的眼睛里聚集了一场狂风暴雨,洛雷娜真为女王站在自己这边感到万幸。 “不是我所想象的?那么,克里斯托夫,我该怎么想?” “兽人必须被彻底消灭掉,夫人。兹莫多尔也是这个目的,而且他不过是个小头目,不会造成什么威胁。我已经安排好了,胜利之后,我们就开始驱逐他们,统一世界。” “胜利?什么胜利?告诉我你都安排了什么,克里斯托夫?” “一连串可以将兽人从这个世界赶走的事情。我真的是好意,女王陛下。他们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所有——” “你这个白痴。” 克里斯托夫好像被人打了一耳光,脸一下子红了。洛雷娜也震惊了。她跟随女王这么多年,还从未听过女王这么严厉地斥责过谁。 “兹莫多尔是个恶魔。你真的以为你可以阻止他吗?”普罗德摩尔指着那个老妇人说道,“这是艾格文,最伟大的守护者。” 艾格文不屑地哼了一声,但女王和克里斯托夫都没有注意到。 “在她法力无边的时候,她都没法彻底打败他。你凭什么认为你就能干得比她好?即使你有这个能力,任何目的都不应该以与一个恶魔合作作为途径。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制造灾难和分裂。洛丹伦的毁灭对你来说还不够?一定要卡利姆多在你一手策划的战争在北哨堡打响后也跟着毁灭你才满意?” “还有,”艾格文说道,“即使你有打败或是驱逐兹莫多尔的办法,你也不可能实现。因为你已经是他的奴隶了。” “太荒谬了!”克里斯托夫的声音听上去更加惶恐了,“我们的合作不过是暂时的,相互利用而已,一旦兽人被赶出——” “兽人是我们的盟友,克里斯托夫!”一道闪电从女王金黄色的头发周围划过,膝盖之间飘过一股轻风,将白色的斗篷吹得鼓了起来,“人类与兽人的联盟是用鲜血铸就的。恶魔是这个世界上一切生灵的公敌。你怎么能这样背叛我们——背叛我?” 克里斯托夫汗如雨下:“我向您发誓,女王陛下,这绝对不是背叛。我全部是为了塞拉摩好才这么做的!火刃氏族不过是听从兹莫多尔指挥的一伙术士,让他们的矛头对准兽人易如反掌。再者,他们除了煽动人类和兽人之间的敌对情绪,什么也没干。” “火刃氏族里的那伙兽人呢?”洛雷娜问道。 “什么?”克里斯托夫有点糊涂了。 “那些在北哨堡攻击我和我的部队的兽人就是火刃氏族的成员——但他们是兽人,怎么会加入火刃氏族的,你想过吗?” “我——”克里斯托夫完全糊涂了。 普罗德摩尔女王气愤地摇了摇头:“多少人,克里斯托夫?为了实现你理想中的那个没有兽人的完美世界,会有多少人死掉,你知道吗?” 克里斯托夫这一刻仿佛又恢复了镇定:“只要等到萨尔一死,兽人就会跟以前一样。我们不费一兵一卒就——” “够了!”那股轻风开始变成翻腾的狂风,一道闪电从女王的指尖上划过。 克里斯托夫惨叫一声,紧紧地按住了自己的左肩膀。一缕黑烟从他的指缝中冉冉飘出。 洛雷娜直觉地奔向克里斯托夫,一把撕开他身上的衬衫。 克里斯托夫的肩膀上刺着一个火刃氏族的刃形文身,跟洛雷娜、施特罗沃、克莱、贾卢德还有其他人在北哨堡碰到的那些兽人身上的文身一模一样。那个文身此刻正在燃烧。 一秒钟后,文身消失了,只留下一块烧焦的糊皮。克里斯托夫像踩在一块板油上似的一下瘫倒在地,两眼游移不定。 艾格文静静地说道:“兹莫多尔已经走了。” “是的,”普罗德摩尔女王的声音平静了不少,“我施展了驱魔咒,兹莫多尔好像意识到自己已经被识破了。” “对不起……” 洛雷娜蹲在克里斯托夫的身边,他说的话已经含混不清了。 “我以为……我所做的……自己的意愿……但兹莫多尔……控制……一切,对……对不起……对不起……” 克里斯托夫眼睛里的光芒消失了。 三个女人站着沉默了许久。 让洛雷娜难过的是,克里斯托夫真的不是坏人。他干了他觉得对塞拉摩有益的事,他一直都在履行自己的职责。的确,他犯了天大的错误,但是他的本意是好的。这让她太内疚了,她曾千百次诅咒克里斯托夫,但现在他真的死了,她却感到非常悲痛。 她看着普罗德摩尔女王:“我们必须尽快赶到北哨堡。走运的话,战争可能还没打起来,还可以命令我们的部队撤退。但是夫人,你得亲自去一趟——达文少校不会听从任何人的命令。” 普罗德摩尔女王点了点头:“对,我马上——” “不行。” 这句话是艾格文说的。女王镇静地看着她:“能说清楚点吗?” “你可以马上施法,普罗德摩尔女王,你是卡利姆多大陆上唯一可以阻止这场战争的人。但你刚刚死去的内务大臣说对了一件事——兹莫多尔只是个小头目,萨格拉斯身边众多溜须拍马者中的一个。既然如此,他就没有那么大的法力去左右那么多人——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就夷平一片森林,挪走所有的树木。克里斯托夫刚才提到的那些术士才是这一切的真凶。但他们打着兹莫多尔的旗号行事,可能是为了换取稀有的魔法卷轴或其他诸如此类的东西。”艾格文摇了摇头,继续说道,“那些术士追求魔法就像吸食鸦片一样,让人打心眼里讨厌。” “可我们没有时间去四处搜索一伙术士了。”洛雷娜说道。 “但这些术士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上校。” 洛雷娜看着普罗德摩尔女王:“就我们所知,女王陛下,战斗已经开始了。就算现在还没有,但根据刚才克里斯托夫所说的兽人和巨魔部队已经顺流而下,任何一秒钟战争都可能开始。一旦开战,是谁或是什么引发的这场战争就不再重要了——只有流血,而且一旦跨越了战争这道界限,同盟关系就永远被斩断了。” 艾格文注视着女王:“时间是至关重要的。你刚说兹莫多尔知道自己已经被你看穿了,为了防止他密谋新的诡计暗算你,我们现在必须乘胜追击。而且,你不可能身在两地。” 普罗德摩尔女王笑了起来。那是一个灿烂的笑容,洛雷娜长吁一口气,女王对克里斯托夫的怨气终于一扫而光了。“我不需要身在两地。”她边说边走向内室。洛雷娜和艾格文狐疑地对视了一眼,跟着她走了进去。 她们走进内室,只见普罗德摩尔女王正在翻找书桌上的卷轴,最后终于叫了一声:“啊!” 她转过身,举起一块雕刻得非常精致的石头。不一会儿,石头就开始发出耀眼的光芒…… 第十九章 “长官,兽人已经扎营了。” 达文少校拔了一下胡子:“多少人?” 雷恰下士耸了耸肩,说道:“没法得到准确数字,长官。” 达文闭上眼睛,心里默默数了五下:“估计一下。” 雷恰又耸了耸肩:“观察兵说至少有六百人,长官,但他不能肯定,长官。他们呆在很远的地方,没有逾越地界,也没有违反约定,但是——” 雷恰犹豫了一下。达文叹了口气,追问道:“但是怎样?” “长官,他们现在还只是坐在那,但我想他们不会坐很久的,长官。一旦那些船只全部到岸……” 达文又叹了口气。这些天来他好像整天都在叹气。昨天,满载着兽人和巨魔的船只向大海以南挺进,驶向北哨堡,大概几个小时后就可以到这里了。 在这样一个关键时刻,达文应该做出一个抉择。 克里斯托夫——代替已经被火刃氏族控制住的普罗德摩尔女王负责塞拉摩的内务大臣——给他的指示就是,据守北哨堡,“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达文不知道怎样做才叫“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他从来都没想过当一名士兵。虽然少年时崇尚暴力的天性赢得了到他家乡征兵的工作人员的好感和青睐,但他不过是个身材高大魁梧的懦夫。新兵训练的时候,由于并没有真正置身于危险之中,他倒也蒙混过关了。如果训练不过是装腔作势,那他可真是轻轻松松。不就是拿着剑往草人身上戳吗?没问题。但真的跟另一个血肉之躯搏斗厮杀怎么办?他死定了。 所以第一次真正对抗另一个人的时候,他真的以为自己完蛋了。算他走运,他所在的军队各方面都占了上风。那帮矮人密谋推翻当时的政府,失利后为了逃避惩罚又流窜到他的家乡。整个部队与这伙叛徒打起来的时候,达文几乎什么也没做。其他的士兵英勇奋战,将这伙矮人一网打尽,达文因此也沾上了同伴的光。 没多久,燃烧军团来了。 那些日子真的很可怕。到处都是死人,洛丹伦也被毁了,人类与兽人开始并肩作战,整个世界变得乱七八糟。达文不明白为什么普罗德摩尔女王会选择与兽人联盟——他们是帮魔鬼,比恶魔好不到哪去——可没人问过他的意见。 最可怕的一天是在一片森林里度过的。达文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个森林到底在哪里。他只记得他跟一些被恶魔击溃的战友来到了那片森林寻找恶魔的巢穴,然后再让法师或其他的人查探出他们魔法的秘密。达文的任务非常简单:保护法师。其他人都去找恶魔了。 真不走运,他们找到了。恶魔们对这个企图的反应很不友好。 他们过来了,眼睛像着了火一样红彤彤的。达文吓坏了,赶快跑到一棵橡树后面藏起来。法师就被他扔在了一边,奋力自保,最终一个恶魔喷火烧着了法师。达文安全地躲在树林中间关注着这边发生的一切,他本该保护的法师却发出了一阵阵痛苦的惨叫,直到最后被慢慢烧死。 有时候,达文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恶魔没有发现他。也许他们根本就不觉得达文会给他们造成什么威胁吧,这点的确是毫无疑问的。不管怎样,等到他的战友全部被杀死,而恶魔也到他们该去的地方,达文飞快地跑回营地,等待所有人痛斥他这个懦夫。只要不再派他出去,不再面对这种事情,他心甘情愿地接受一切惩罚。 但是,他们却把他视为浴血杀敌,死里逃生的英雄,为他冒死奔回营地报告一切的英勇壮举而欢呼。 很快,他被提升了。 达文目瞪口呆。他根本就不是英雄,实际上,恰恰相反。他每次试图向众人澄清这一切的举动都被认为是过分的谦虚。他要疯掉了——不但没能躲开战争,还要开始带兵打仗。 没多久,战争及时地结束了。这让达文——这个根本不懂打仗的长官不用去指挥部队打仗了——摆脱了骑虎难下的尴尬处境。燃烧军团被赶回了他们该去的地狱。达文又一次晋升了。这次已经是少校了。普罗德摩尔上将占领了北哨堡,他死后,达文负责驻守北哨堡。 直到最近,他都挺满意这份差事。北哨堡风平浪静,虽然达文的懦弱让他在战场上显得非常无能,但在行政管理方面,他还是很能干的。 但愿一切照旧。 达文特别不喜欢洛雷娜上校,但他现在热切地希望洛雷娜没有被火刃氏族抓住,而且此刻就站在这里。因为首先,她指挥部队作战比达文强多了。同达文不同,洛雷娜的晋升可是凭着赫赫战功得到的。 再者,如果连她都被火刃氏族抓住了,普罗德摩尔女王肯定也难逃厄运,区区一个达文还能有什么指望。 奥雷尔跑着进来了,硕大的铠甲每跑一步就哐啷响一下。“达文少校!达文少校!兽人开始行动了!船一靠岸,他们就开始行动了!” 达文又叹了口气:“船什么时候靠岸的?” “没人向你报告吗?”奥雷尔的眼睛眨了几下,“噢,等等,我应该照他们的做。对不起,长官!我激动过头了,求你千万别把我送上军事法庭!” 达文从桌子后面站起来,走到门口:“列兵,你根本不用担心被送上军事法庭。” 达文慢慢走下狭窄的楼梯间,来到位于北哨堡中心位置的塔楼底层。北哨堡建在一个崎岖不平的小山上,小山的一端慢慢倾斜伸向大海。北哨堡的东面搭建在两个小山丘间修葺起来的石墙上。沿墙向西坐落着北哨堡主要的防御城堡,向东是一片海滩,海滩上种了一排棕榈树。 达文穿过那面石墙的拱门,走到海滩上。他看到了兽人和巨魔。 许许多多的兽人和巨魔。 他们的船都拴在沙里打桩的柱子上。有几十只船,每只船上都坐满了十几个兽人和巨魔。其中的一些穿着兽皮,还有一些戴着用野兽头颅做成的头盔。他们都带着武器,斧子、大刀、流星锤、狼牙棒,还有一些一眼看去比达文还高的家伙。 “真的,”达文小声咕哝了一句,“这次我死定了。” “怎么了,少校?”一个负责守卫拱门的士兵问道。 达文很快地摇了摇头:“没什么。”少校命令自己的一只脚走在另一只脚的前面。穿过拱门后,每走一步他的靴子都开始往沙里沉。 他隐约感觉到几十个士兵在他身后排成了一排。他扭头一看,只见几个士兵在石墙前面按散兵线排开,其余的开始占据制高点。达文松了口气,这儿还是有人懂得如何作战的。他真想知道这个人是谁。 达文突然转身对着那帮兽人和巨魔大叫道:“我是——” 他说不出来了,声音一下子没了。 清了清喉咙,达文又叫道:“我是达文少校,北哨堡的负责人,你们来这有何贵干?” 有那么会儿,他满怀希望地告诉自己他们只是碰巧路过,在这里休息,一小时内就会离开。如同当年丢弃全军覆没的战友独自一人跑回营地等着处罚一样,他殷切地希望这次也能逢凶化吉。 一个个子高大、样子最吓人的兽人向他走来。(达文之所以认为这个是最高大最吓人的兽人是因为他在向他逼近。) “我是伯克斯,我代表萨尔——兽人部落的酋长和氏族之王——告诉你,你们的这个要塞违反了我们跟你们之间的联盟协议,限你们一小时内把它拆掉,你们所有的人马在这里消失。” 达文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地说道:“你,你不是说真的吧。整个要塞根本就不可能在一个小时内拆完。” 伯克斯笑了一下,那是高大威猛的捕食者在扑向弱小无力、毫无防备的猎物之前的那种笑。“如果你不能服从这个命令,我们马上就会发起进攻。你们死定了。” 对于最后一句话,达文深信不疑。 第二十章 吉安娜请艾格文和洛雷娜进小餐厅休息。这个餐厅一般是为高级军官或是重要的大臣预备的。在德菲——这个负责料理吉安娜饮食起居的妇人——看来,所谓的重要大臣实际上只包括两个人:刚刚去世的克里斯托夫和普罗德摩尔女王本人。但这个年轻的法师也特许艾格文进入了,德菲开始不同意她这么做,但吉安娜告诉她守护者比国家元首的职位还要高。 吉安娜回到议事厅。虽然她也非常需要补充点食物,但她现在只能边工作边进餐了,因为她要尽快查出那帮术士的下落。她想赶到北哨堡去,万一萨尔不能阻挡战争的洪流,她还可以力挽狂澜,但她不能这么做。首先,她相信萨尔;再者,如果碰到兹莫多尔和他的奴隶,她需要洛雷娜呆在身边保护自己,尤其在克里斯托夫将精锐警卫队调往北哨堡的危及形势下。 但现在,她需要一个人冷静地思考。所以她把那位年老的守护者和那位年轻的上校请进了餐厅。 一个侍从走了进来,艾格文点了一份沙拉和果汁。洛雷娜点了一个肉盘和一份野猪烈酒。艾格文从来没听说过这种酒。洛雷娜告诉她这是一种兽族酒。 艾格文发出一声长叹:“时间真能改变一切啊!” “什么意思?” “不久之前,兽人还只是恶魔的奴隶,我一生都致力于消灭这些奴隶。这帮野兽在乡下横行无忌,表面上打着古尔丹的旗号,实际上是在为萨格拉斯卖命。那时,一个人类要是喝了兽人的酒,至少会被人认为是……极端的行为。” 洛雷娜笑了笑:“是的,但与你一个这么年长的人相比,‘不久以前’可真的是很久以前了。” 艾格文咯咯地笑了起来:“有道理。” “你真的有一千岁了?” 艾格文得意地说道:“相差不过一百年吧。” 洛雷娜摇了摇头:“我从来都不懂魔法,我讨厌魔法,而且说实话,我自己用的时候都很讨厌它。” 艾格文耸了耸肩:“从小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为一名法师。每当那些大人一遍又一遍地问我将来长大想干什么的时候,我总是这么回答。他们就总是一副奇怪的表情看着我——因为法师从来都是男人。”最后一个词的音调里满是苦涩。 “战士也是这样。我有九个哥哥,他们跟我父亲一样都成了战士。我搞不懂为什么我就不行呢?”洛雷娜狡黠地笑了一下,“人们看我的眼神也怪怪的,真的。” 不一会儿,洛雷娜的饮料上来了,艾格文的沙拉也来了。洛雷娜举起杯子:“要尝一下吗?” 野猪烈酒闻上去的味道跟它的名字一样让人恶心。艾格文皱了皱鼻子,礼貌地摇了摇头:“非常抱歉,我好久没沾过烈酒了——有几个世纪了。法师不能失去理智清醒的头脑,所以很久之前我就对它不感兴趣了。”她举起自己的杯子,一看就知道里面是用三四种水果压榨成的果汁。“这杯果汁对我来说就够浓了。” “言之有理,”洛雷娜得意地笑了一下。“当我还是库尔提拉斯护卫队的一名新兵的时候,我总是把我们军营里的那些男人喝到桌子下面。后来同其他营队比赛喝酒,我总是我们营队的秘密武器。”洛雷娜哈哈大笑,“那年我光喝酒赢的赌金就是我收入的三倍。” 艾格文一边小口地吃着沙拉,一边点头微笑。她发现自己非常喜欢跟这个女人说话——一天之前,她还不相信自己还有感觉的能力,曾经一连串的打击让她觉得自己对任何人都不再有用了。 侍从端上一个什锦肉盘。艾格文只认得其中的几种肉,她猜这可能是卡利姆多大陆上生长的牲畜和别处不同的缘故。好多年她都没吃过肉了,虽然洛雷娜点的酒味道不怎么好闻,但这盘肉的香味却很诱人。作为一个法师,肉类食物是她忠实的伴侣——经常施法会耗费大量体力,所以需要及时补充蛋白质——但自从她把自己流放到卡利姆多后,她再没有法力去捕捉动物,也不再需要消耗体力了。她一下子成了一个素食主义者。 “介意我吃一点吗?”艾格文怯生生地问了一句。这让艾格文自己都吓了一跳——她从不相信自己会胆怯。 洛雷娜将盘子推到桌子中间:“请便吧。” 艾格文贪婪地咀嚼起一块野猪火腿似的肉肠。洛雷娜忍不住问道:“麦格娜,我想问一下——怎么样?” “叫我艾格文,”艾格文咬了一口肉肠,边嚼边说,“自从把魔力传给我儿子后,我就不再是守护者了,所以我现在根本无法担负这个头衔所要求的责任。”艾格文咽下那口肉:“什么怎么样?” “活这么久的感觉啊。我是个彻头彻尾的战士,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自己活不过四十岁,可你活了两个四百岁还多,真是不可思议。” 艾格文长吁一口气——还可以闻到一股野猪火腿的味道,野猪肉的味道还是比野猪酒的味道好闻点。“我从没有时间反思过这些问题。说来遗憾,守护者要全天工作。早在我出生前,恶魔就已经开始不断给人类带来威胁了。后来,他们越来越明目张胆地攻击人类,但这让反击也变得越来越容易。那时,我不仅要阻止他们的进攻,还要把他们的恶行隐瞒起来,所以许多人都不知道他们——也不知道我——提瑞斯法宁愿这样。”艾格文摇了摇头,“真奇怪,我处处跟那帮老家伙作对,但我却坚守了这一信条。我一直都在想这会不会是个错误。如果人们不知道实情,安全感可能的确会多一点。最近的几场战争里,人民的伤亡比以前要多,但恶魔也遭到了更有力的反击。你们的普罗德摩尔女王和她的兽人朋友对恶魔从整体上造成了重创,可以说是这一千年以来最有力、最有效的一次。” “那是因为我们都是些好斗的凡人。”洛雷娜一脸的得意,“只要是敌人,我们就会战斗到最后一口气,我们必须这样做。” “哦,上校——我可以再来一块吗?” 洛雷娜笑着说道:“请随意。” 艾格文拿起一块肉——这次她可不认得是什么肉——心中不由寻思这一切结束之后会是什么样。她发现返回刀疤高地的小屋对她来说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有吸引力了。吉安娜说得没错——人类和兽人在这里开创了生活,而这一切都源于麦迪文,追本溯源,也就是说都是因为她,那么如果她现在收获自己当年播种下的果实,算不算合情合理…… 还没来得及深思,吉安娜走进了餐厅。“我找到他们了,我们必须快点。” 这个年轻的法师看上去疲惫不堪。艾格文站起来问道:“你还好吧?” “就有点累,没事的。”吉安娜有点不耐烦。 艾格文指了指桌上的肉盘:“吃点东西——如果你垮了,你对谁都没用了。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施法时不能集中精力的后果。” 吉安娜开口想说些什么,但又闭上了。“你是对的,当然了,麦格娜。” 洛雷娜凑到吉安娜耳边,小声地说道:“她不喜欢别人那么叫她。” 艾格文忍不住大笑起来。她真的开始喜欢上这个上校了。 吉安娜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块肉——艾格文惊讶地发现洛雷娜点了这份肉盘但她自己却吃的最少——吃完之后,吉安娜急切地说道:“火刃氏族正在鬼雾峰一个巨穴外边活动。” 洛雷娜皱了皱眉:“是吗?太好了!” 艾格文看着洛雷娜不解地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鬼雾峰这个名字再贴切不过了。这个山的顶部常年笼罩着一种橘黄色的烟雾。” 吉安娜不屑地说道:“这不过是一个古老的恶魔咒语在那里残留的痕迹。这也许就是为什么兹莫多尔选择那里的原因——而且它的位置,从那里到奥格瑞玛和到塞拉摩的距离是一样的。不管怎样,我的魔法都会保护我们三个免受那层烟雾的危害。” “好的。”洛雷娜用力地咬出这两个字。 “还有,德菲可以找到我们。”吉安娜从斗篷里抽出一张看着眼熟并且已经开封了的卷轴递给艾格文。 艾格文接过它,注意到拆开的封印是提瑞斯法的。她打开卷轴,大笑起来——这张卷轴正是出自她的手笔。 艾格文将卷轴又递给吉安娜:“这是我编写的驱魔咒的改良版本。三百年前,埃尔赛立弗死后,我来到他的城堡。”一想起那个老精灵的书房,艾格文心里就发怵。简直就是一团糟,数不清的书乱七八糟地堆放在一起,一点条理都没有。她和埃尔赛立弗的手下花了十周的时间才清理出所有的卷轴,对其进行归类。艾格文发现了一个传说中的精灵法师克齐罗斯记载的关于如何将一个目标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的咒语,她便将这些记录归纳总结写出了一个更有效的驱魔咒。“我想八百年前我就有这个卷轴的话,今天我们也就不用再对付兹莫多尔了。” 吉安娜将卷轴放回斗篷里。“事实上并非如此。我核查过了,你第一次驱逐兹莫多尔的咒语是非常成功的。但当燃烧军团卷土重来的时候,他们又招募了更多的恶魔,其中就包括那些已经被提瑞斯法驱逐了的。战争结束后,燃烧军团被击退了,但一些残兵败将却留在了这个世界。” “兹莫多尔就是其中之一?”艾格文问道。 “是的。”吉安娜点了点头。 洛雷娜拔剑出鞘——刚才还犹豫害怕的她现在愿意与她们同心协力了——斗志昂扬地说道:“女王陛下,恕我问一句——我们还在等什么?” “还有一个疑虑,”吉安娜说道,“我不能在离他们很近的地方占卜,我怕被恶魔察觉出来,所以我还不能肯定兹莫多尔和那帮术士采用了什么防护魔法。我们必须做好一切准备。”吉安娜转身面朝艾格文:“麦格娜——艾格文——你不需要跟我们去,可能会很危险。” 艾格文轻轻地哼了一声。她现在真不知该说什么了,这仿佛跟她先前那一通关于守护者责任的论调完全相反了。还有,当年他们都以为她没能驱逐兹莫多尔,但现在他们知道这不是她的问题。虽然是这样,可她觉得自己还是有几分责任的。“不就一个小魔头吗?你们的曾祖父、曾祖母还是个婴儿的时候,我就经历过比这更凶险的场面了。我们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 吉安娜笑了一下:“那我们出发。” 第二十一章 雷洽下士不知道是谁先打起来的。 片刻之前,他还站在北哨堡石墙前的散兵线上,霍本下士站在他的左边,列兵阿林在他的右边,达文少校站在他们前方二十步远的地方。少校真让人钦佩,就那么直面那个兽人,毫不畏惧,毫不退缩,简直就是一个战争英雄。少校让他们感到骄傲和自豪。 片刻之后,散兵线被冲散了。兽人、巨魔、人类混成一团。到处都是金属与金属碰撞的声音,以及双方将士叫喊同伴杀敌的声音。 雷洽可不会因为这就被吓到。兽人有兽人的勇气,人类也有人类的胆量。他们在棘齿城耍的花招还不够证明吗?只可惜连累了像容克船长这样的好人被那帮恶棍给毒打了一顿。现在,这些家伙居然跑到了北哨堡——人类的地盘——妄图把人类赶走。 真是忍无可忍。雷恰忍不下去了。 雷恰拔出家传的双刃刀。他的父亲以前可是库尔提拉斯非正规军的一员,手提这把双刃刀所向披靡。父亲死于流感之后,母亲也参军了,杀死了不少敌人,但后来在与燃烧军团的对抗中不幸牺牲了。这把双刃刀就到了雷恰的手里——这可乐坏了雷恰,他一直用的那把长剑简直就是一根废铁。 尽管他没法像母亲那样游刃有余地使用这把双刃刀,但至少他比父亲用得好些。他要让这把双刃刀沾满兽人和巨魔的鲜血。 一个巨魔手举着一把单手斧向他冲来。雷恰躲开斧子,朝巨魔的肚子猛踹一脚。以前在莫布雷酒店的时候,他总是用这招来对付那些醉鬼,一脚把他们送回家。 真不走运,巨魔的肚子比较结实,这个巨魔一点反应都没有。只见他笑了一下,便挥舞单手斧又向雷恰扑来。 “你等很久了吧。”巨魔说着就举起了斧子。 就在这个巨魔说话的空当,雷恰朝他的胸部一刀砍了过去。 雷恰拔出双刃刀,他的对手立刻倒在了沙滩上。雷恰回头看到霍本和阿林也倒在沙滩上,殷红的鲜血从好几个伤口汩汩地往外冒。一个兽人正向北哨堡的大门冲去,斧头上还在往下滴血。雷恰大叫一声,奔向那个兽人,对准绿皮后背就是一刀。 “啊!人类!” 雷恰转身又看到一个兽人。 “你杀死了格罗克斯!” “格罗克斯杀死了我的朋友!”雷恰咆哮着说道。 “对,但他们是搏斗,而你是从背后下手的。” 雷恰举起了巨剑:“好吧,那我现在要杀死你!” 那把巨剑比雷恰的双刃刀大很多,但这也意味着兽人要花更多的时间才能挥动它。兽人扭转剑柄的时间足够雷恰准备了,可以躲也可以挡。雷恰选择了后者。剑刃与刀刃相撞的那一刻,他的整个身子都震动了一下。雷恰决定改变战术,开始躲避对方的巨剑。 他第四次躲开对方的进攻之后,一头撞上了列兵纳什。就在纳什惊惶失措地向后转身的时候,兽人的巨剑一下把他劈成了两半。 愤怒让雷恰的血沸腾起来。与这些怪物厮杀还不够,居然还害死了自己的战友。雷恰疯狂地吼叫了一声,举起双刃刀就向那个兽人砍去。 兽人向左跨了一步,抡起长剑一下砍断了冲过来的雷恰的铠甲,剑刃刺到了雷恰的肚子上。刹那间,剧痛仿佛将他的躯体撕成了几半。雷恰歇斯底里地怒吼起来,右手挥舞着双刃刀,左手紧紧捂着伤口,向那个兽人冲了过去。 突然,砍刀动不了了。伤口上灼热的疼痛让雷恰脸部的肌肉抽搐不已,他向右转身看到双刃刀卡在了兽人的脑袋上。 “罪有应得。”雷恰咬着牙说道。 他从兽人的头颅里抽回双刃刀,他腹部的伤口更疼了。不知为什么,战斗的声音小了,雷恰的耳朵听到的只是一阵又一阵轰隆隆的吼叫。 雷恰把家传的武器暂时当作一根拐杖,踉踉跄跄地向前走去。他要杀死更多的兽人。 第二十二章 刚才,艾格文还站在塞拉摩。 刚才,洛雷娜还忧心忡忡地深吸了一口气。艾格文记得上校刚说过的那些讨厌魔法的话——更别提她上次传送后的恶心和呕吐了。艾格文开始觉得让上校在传送之前吃点东西或许不是一个好主意。 刚才,吉安娜·普罗德摩尔还神色凝重。 现在,她们站在一个洞穴的入口,到处都是恶臭刺鼻的橘黄色烟雾。艾格文终于理解为什么洛雷娜这么不情愿到这里来了。橘黄色的瘴气游荡在空中如同一层浓雾,艾格文觉得自己的腰部都要被压弯了。 艾格文很早就习惯传送术的反应了,而她现在之所以感到头重脚轻完全是因为这些烟雾。她瞥了一眼洛雷娜,洛雷娜的脸色有些苍白,但她的手仍紧紧地握着剑柄,随时准备战斗。 吉安娜的脸色跟洛雷娜一样苍白,这可不是好兆头。 艾格文什么也没说。她们现在已经不可能回头了,而吉安娜也绝对不需要一个看护小鸡的老母鸡。艾格文自己很讨厌那些充当保护者的人——斯卡维尔、跟她睡在一起的乔纳斯、或是那帮老家伙——特别当她精疲力竭但还要坚持战斗的时候,这些人却帮倒忙,瞎操心。所以现在还没有必要给吉安娜增加这个负担。 但有些事还是要操心的。今天一天,吉安娜就用了四次传送术,艾格文心里非常清楚——她自己到刀疤高地,雷霆蜥蜴到刀疤高地,她们三个返回塞拉摩,她们三个到这个洞口——还有占卜兹莫多尔的方位,控制那些雷霆蜥蜴,确保她们三个在这层烟雾里安全。一天内施法过多就会危害身体,而且就艾格文所知道的后果还远不止这些。 吉安娜带头走进洞口。艾格文不由奇怪自己什么时候开始不再称这个金黄色头发的法师为“普罗德摩尔女王”——和“讨厌的小姑娘”——而开始叫她“吉安娜”了。 艾格文大叫道:“兹莫多尔就在这里。”艾格文打了个冷战。“到处都是他。”显然,这个魔鬼在这个洞里施了魔法,每个石头上都有他的臭味。自从与麦迪文在卡拉赞塔楼对抗以来,她还没有被哪种臭味吓倒——尽管这种感觉有一部分来源于这些烟雾。况且,这个山洞又阴冷又潮湿,让人感觉更不舒服了。吉安娜施了一个光明魔法,好让她们看清四周,但反而将烟雾衬托得更亮了。艾格文丝毫没有兴趣去仔细看清两边那黑乎乎的墙壁,脚下坑坑洼洼的路,还有那些悬垂在她们头顶上的钟乳石——这只会让她觉得头部以上的地方更加恐怖。 她们大概走了二十多步远,艾格文的身体一下紧张起来了,“那儿有——” “我知道。”吉安娜说完迅速念起了一个咒语。 艾格文点了点头。她和吉安娜都感觉到了一个火焰陷阱咒。这是一种非常低级的魔法,只要学习魔法一年就可以掌握了,一般用于防止迷路的人或是动物闯进一些不能擅入的地方。虽然通常不大可能会有人跑到那种噩梦般的地方,但艾格文就见过这样的例子。一个疯疯癫癫的矮人就到过一个山洞,但幸运的是兹莫多尔和他的手下正在施法,无法分心,他才幸免遇难。最好还是不要冒这个险。 破坏这个咒语只会打草惊蛇。艾格文时刻提醒自己站在手里握剑的洛雷娜和正在施法的吉安娜的中间。 不一会儿,只听见洛雷娜大喝一声:“趴下!” 艾格文当然不是傻瓜。她立刻趴到了冷冰冰的地上。洛雷娜也趴了下来。 但吉安娜站在原地,伸出了双手。那个向她咆哮而来的火球眼看马上就要烧着她了—— 就在一臂远的地方,火球停了下来,很快熄灭了。 艾格文爬到她的脚边:“他们知道我们在这里。” “是的。”吉安娜的声音小得几乎都要听不到了。 噢,是的。 艾格文叹了口气。这个声音听上去仿佛来自四面八方——这也是恶魔惯用的伎俩之一。“别再装腔作势了。兹莫多尔,我们可不是你那帮白痴奴隶。你吓不倒我们的。” 艾格文!真是个惊喜。我还以为你早就死在你儿子手里了呢,真高兴,我可以亲自杀死你了。我还没向你对我的所作所为表示感谢呢。 除了这个恶魔的声音,艾格文还听到了一些咯咯的笑声。 “我听过这种笑声。”洛雷娜一脸的憎恶,“劣魔。” 果然,几十个皮肤颜色跟这些烟雾一样的小恶魔窜了出来。 洛雷娜向前一步护住艾格文和吉安娜。“我真的很讨厌这些家伙。”说完便冲上去同他们打了起来。 一个人毕竟很难对付这么多毛茸茸的畜生,但还好,还有两个人帮她。吉安娜一连念了几个咒语,这些劣魔立刻就有了反应。有些的毛着火了,有些则无法呼吸了,还有些被强风咒定在了墙上。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咒语,但对付这帮低级的劣魔还是足够了。 这些仅是第一批。这二十个被杀死之后,马上又窜出来了二十个。 “他们在故意消耗你的魔法。” “是的。”吉安娜又念了一个咒语。这二十个畜生立刻就消失了。 他们后面还有十个。 “上校,”吉安娜快速地说道,“你能解决吗?” 洛雷娜咧着嘴笑了一下:“看我的。” “好。” 上校挥舞着宝剑同这帮劣魔打了起来。吉安娜突然眼睛一闭,险些跌倒在地上。艾格文一把拉住了她:“你还好吧?” 吉安娜出乎意料地诚实:“不太好。我可以施展驱魔咒,但同时我不能再分神了。洛雷娜必须保护——” 一片凄厉的惨叫声在山洞里回响,洛雷娜一剑挥去杀死了最后三个劣魔。她抽回宝剑,这些畜生立刻倒在了地上。看着剑刃上的斑斑血迹,洛雷娜叹了口气说道:“我永远都不会把它擦掉。” 我想你再也没有机会考虑这个问题了。 这次,声音不是来自四面八方,而是她们的正前方。 橘黄色的烟雾消散了。艾格文明白这可不是个好兆头。站在她们面前的正是体型庞大的兹莫多尔。 第二十三章 达文的两只脚犹如生了根似的定在那里。周围到处都是惨不忍睹的士兵,脚被砍断了,刀刃插在胸膛上,脑袋被斧头劈掉了。 达文就这么站在那里,等着死亡降临。 他以为战争一开始,伯克斯肯定会抡起那把大斧头一下把他剁成两半。但那帮兽人士兵跳上前来,把自己的指挥官团团围住。达文怎么也想不明白,他究竟干了什么值得这帮兽人战士争先恐后,誓死保护这个兽人。 后来,就没有人跟着他了。兽人和巨魔寻找人类打斗,人类就找兽人和巨魔厮杀。离海岸线最近的达文却被晾在了一边,无人理睬。 一个巨魔的尸体倒在他的脚下。死去的巴恩斯被一个高个子兽人扔到了水里,达文看不出这个兽人有什么必要把巴恩斯扔这么远。他决定还是不要探个究竟了。 整个世界都爆发了。 剧烈晃动的地面摇醒了呆若木鸡的达文。达文动了一下,虽然仅是倒在了地上。 尽管片刻之前,整个天空还是万里无云——真是个清亮晴朗的天气——但现在,天变黑了,一道道闪电伴随着一声声震耳欲聋的雷鸣一次又一次地摇撼大地。 达文听到一阵阵隆隆巨响,抬头一看,一个巨大的波浪正慢慢地推进。自从被派到北哨堡以来,达文在海滩上还未见过这么大的浪头。这绝不是一只小船就能掀起的。 这个波浪有北哨堡的城墙那么高——眼看马上就要扑到达文了。 达文想快点站起来,但他的靴子根本没法在沙堆里稳住。他一下趴倒在地上。达文吐出嘴里的沙子,把鼻子清理干净。他放弃了挣扎,两个拳头死死地埋在沙里,一副视死如归的凛然气概。 潮水铺天盖地地向他袭来,险些把他连人拔起。沉重的铠甲和像锚一样插在沙里的拳头却把他的身子压了下来。达文不由担心起那些装备不好的士兵。他倒一点也不担心那些兽人和巨魔,最担心的还是自己能否呼吸这个难题。 几秒种后,开始退潮了。波浪将他的脸上的沙子冲刷干净,尽管他泡在水里,但海水却把他的头发纠结到一起了,脸上的胡子也感觉分外沉重。 “你们今天真让我丢脸,我的战士们!” 达文把身子向后扭了一圈,抬头向天上看去。天空仍然是黑的,但有一个地方却很亮。一架飞船停在半空中。 一瞬间,达文预感到了希望——也许这艘飞船就是洛雷娜开来的,也许她和普罗德摩尔女王已经从火刃氏族那里逃出来了,这梦魇般的天空也许就是女王的杰作,她们赶来支援北哨堡,赶走兽人,拯救世界了。 达文仔细盯着那艘飞船,刚才的希望一扫而光。飞船外面的帆布标有几个奇怪的图案,达文认出这是兽人的标记。其中有两个跟他在兽人铠甲上和武器上看到的一模一样——更别提那帮正在残杀士兵的混蛋盾牌上的标识了。达文手下的一个排长曾经告诉他这些兽人根据盾徽来区分各自的部落。 达文从来不相信宗教。他一生只祈祷过一次,就是躲在树后面祈求恶魔不要发现他的那次。虽然那次祈祷意外灵验了,但达文不想滥用自己的运气,从那以后就再没祈祷过。 但是现在,达文第二次祈祷上苍让他活过今天。不知怎么了,达文发现自己居然有力气站起来了。 刚才他听到的那句话来自那艘飞船,一把绳梯从上面扔了下来,刚才说话的那个兽人每下一节,绳子就拉紧一下。 那个兽人站到海滩上的时候,所有的兽人和巨魔都集中过来了——至少是达文所能看见的都过来了——举起武器向那个兽人欢呼致敬。达文注意到那个兽人长了一双蓝色的眼睛。他知道这个兽人是谁了。之前,达文还从来没见过兽人的酋长。他想起萨尔是个撒满,跟普罗德摩尔女王一样法力无边,那么刚才那场惊天巨浪应该是他掀起的了。 萨尔一手高高举起两把锤子——达文知道这就是传说中以前属于萨尔的师父奥格瑞姆的毁灭之锤——高声叫道:“我是萨尔,杜隆塔尔的酋长,氏族之王,兽人部落的首领!我来这里告诉大家——”他指着伯克斯,“——这个兽人根本就没有代表我的意见。” 在过去的六年里,达文与兽人举行了多次会谈。北哨堡是兽人出入商人海岸的必经之地,兽人与人类之间的争斗也就在所难免了。 达文从来没有见过像伯克斯现在脸上这样的表情。 “杜隆塔尔的战士们,你们马上撤退。”萨尔又指着伯克斯,但这次手里多了把锤子,“这个用心险恶的畜生为了挑起两国人民的争端居然不惜跟恶魔串通。我绝不会背叛我们的联盟,也绝不会让那些妄图消灭我们的畜生的阴谋得逞。” 伯克斯怒吼道:“我一直是你忠实的仆人!” 萨尔摇了摇头,“你身边的士兵向我报告说你身上总带着一个火刃氏族的刃形忠贞符——这是火刃氏族的信物。据吉安娜——还有一个已经与吉安娜合作的老法师——所说,携带这一标识的人都已经被一个名叫兹莫多尔的恶魔控制了。那个恶魔一直暗藏在卡利姆多挑唆两国人民的敌对情绪,妄图分裂我们的同盟。这些恶魔总是先利用我们然后再消灭我们。” 伯克斯拿着斧子指着达文叫道:“这些才是想要消灭我们的恶魔!他们奴役我们,羞辱我们而且诋毁我们的传统!” 萨尔从容不迫的声音同伯克斯歇斯底里的吼叫形成了鲜明的对照:“是的,他们中的一些的确这么做过——但那都是以为恶魔夺走了我们的灵魂,逼迫我们同这个世界上的人类作战,一场我们最终失败了的战争。我们现在已经摆脱了这些枷锁,像以前一样强大起来了。为什么会这样,伯克斯?就因为我们都是战士,因为我们灵魂的高贵与纯洁,至少我们大部分兽人是这样。我不能将一个与恶魔串通让我们食言的畜生也称为纯洁的人。” 兽人和巨魔都看着伯克斯,一脸的惊讶与反感。还有几个兽人好像有些迷惑不解,其中一个站出来说道:“是真的吗,伯克斯?你真的跟一个恶魔串通了?” “为了消灭这些人类,我愿意跟一千个恶魔串通!他们都该死!” 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伯克斯拿着斧子直奔达文而去。 刹那间,达文所有的本能都不见了。脚又像刚才那样生根了,整个人就那么直愣愣地盯着伯克斯的斧头,等着那个兽人一下砍在自己的脑袋上。 伯克斯还没来得及抡起斧头,整个身体就晃动了一下。他停止了步伐,倒在了沙滩上。达文看到伯克斯身后的萨尔举起毁灭之锤打了他一下。 “你让杜隆塔尔蒙羞,伯克斯。你卑鄙地害死了这么多兽人、巨魔和人类士兵。这个耻辱只能用你的死来清洗。作为一个酋长,由我来执行对你的惩罚。” 萨尔将毁灭之锤高高地举过头顶,对准伯克斯的脑袋砸下。 达文的心猛地一紧。鲜血和脑浆喷溅得到处都是。吓得停止了呼吸的达文不敢抬手去擦,就连喷到左脸颊上的和胡子上的也不敢擦一下。 萨尔也没有擦拭伯克斯的死留在他身上的印记——他身上的血迹比达文的还多。达文猜测对兽人来说,这或许也是一种荣誉。酋长走到达文面前:“我代表杜隆塔尔为这个叛徒的行为,也为今天的一切,向你表示歉意,少校。我不会再让火刃氏族影响我的人民了,我希望你也能做出同样的承诺。” 达文不相信自己的嘴巴还能正常工作,便以点头代替了。 “我们马上撤退。非常抱歉,我们没有及时赶到制止这场流血冲突的发生。但我给部队下的命令是让他们在陆地上集结待命。我们马上撤回杜隆塔尔,再也不会进攻你们了。”酋长向前走了一步,“除非你们给我们进攻的理由。” 这次,达文急切地摇了摇头。 达文还是站在那里,看着萨尔命令他的部队收拾好死者的尸体,安置好伤兵,返回船上,然后朝北向科卡尔峭壁启航。达文站在那里,靴子已经陷到沙里了,他的铠甲,脸上和脑子都是伯克斯的鲜血。萨尔顺着绳梯爬上飞船,飞船和轮船一起向北驶去。 达文惊奇地发现他的第二次祈祷竟然又灵验了。他开始觉得除了祈祷,是不是有人暗地里帮他。 同时,整个局面的快速变化让他也大为惊叹——这都归功于萨尔的话。虽然萨尔的行动让兽人和巨魔在那一刻停止了厮杀,但那不过是暂时的。让他们真正停止战争,立即撤退的原因是萨尔的那番话。 尽管达文非常讨厌兽人,但他不得不承认——萨尔太让人钦佩了。 后来,一个达文永远也不可能记住名字的上尉跑过来问道:“什么指示,少校?” “回去,上尉。”达文长长地吐出了口气,他甚至没有发现自己屏住呼吸已经很久了,他突然觉得很疲惫,“回去。” 第二十四章 五分钟之前,艾格文还要求兹莫多尔停止那些小儿科的把戏。这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把戏也许能吓唬普通人,但实际上它也就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魔法,初学魔法的人都会。所以艾格文一点也不害怕。 但现在,看到这个体型庞大,皮肤粗糙,长着一幅蝙蝠翅膀和两个火红的眼睛的兹莫多尔就站在自己面前,艾格文不由为自己的多嘴后悔起来。总体来说,恶魔都是比较丑陋的,但就是按照恶魔的标准,兹莫多尔也可谓是丑陋得可怕。 恶魔的旁边站着八个戴头巾正在扯着嗓子怪叫的家伙。如果没猜错,他们就是那些术士了。 吉安娜把手伸进斗篷里,迅速拿出一个卷轴。艾格文松了口气,这就意味着一切马上就可以结束了。既然兹莫多尔已经现身,吉安娜就可以念驱魔咒了。 突然,吉安娜尖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吉安娜!”艾格文跑到这个年轻的法师身边。洛雷娜不愧是名优秀的战士,她立刻站到了恶魔和吉安娜中间。 吉安娜挣扎着想站起来,她的额头上渗出了点点汗珠。她紧紧地咬住牙关,“那些术士……阻碍了我的咒语。” 艾格文也感觉到这些术士在念咒语。尽管他们人多,但所有的魔法叠加在一起也都是很微弱的。像吉安娜这样的法师应该轻而易举就可以毁掉他们。 但一种情况除外,施法过度,元气大伤。 吉安娜艰难地用力——艾格文感觉到了——但现在她连兹莫多尔的奴隶都应付不了了。 这比我预想的还要精彩。放心,我会让兽人承担杀死普罗德摩尔的罪名。人类肯定会疯狂的,他们会不顾一切地进攻兽人。没有她的领导,人类注定失败——但失败之前,他们肯定会杀死所有他们能杀死的兽人。真是太壮观了! “见鬼去吧。”艾格文咕哝了一句。她现在只能做这些了。 从将麦迪文救活唤醒到现在差不多四年的时间了。就像她告诉吉安娜的,她当时几乎耗尽了所有的魔力——但这些魔力并没有彻底消失。在她逃到刀疤高地的二十年里,她又重新找回了一部分,这才使她得以救活自己的儿子。虽然这四年里她的魔力再没有增强,但她保存住了原有的。即使没有那些魔力——她好歹也活了一千年了。正如洛雷娜所说的,仅这点她就比大多数人得到的多了很多。 大滴大滴的汗珠从吉安娜的脸上滚落。她现在跪在地上,紧握着的拳头无力地放在大腿上。艾格文感觉到吉安娜一边在念她写的咒语,一边力图穿透那些术士所设置的障碍。 艾格文单膝跪在吉安娜身边,双手一把抓起这个年轻法师的左手。她闭上眼睛,集中精神,聚集她一生的魔法和力量……汇集……转换……传送……通过胳膊……前臂……到手上。 然后到吉安娜身上。 突如其来的疲惫淹没了艾格文。骨头一下变得沉重起来,浑身的肌肉也开始疼痛,就好像刚跑完长跑一样,呼吸也越来越急促。艾格文全然不顾这些,继续将她的一生、她的魔力、她的灵魂传送给吉安娜·普罗德摩尔。 吉安娜睁开眼睛。原本淡蓝色的眼睛现在变得火红。 不! 艾格文和吉安娜同时喊道:“好!” 你们不可能阻挡火刃氏族!我们战无不胜,所向披靡,我们—— 兹莫多尔的尖叫在山洞里四处回荡。那些术士也尖叫起来,他们与恶魔之间的联系让他们也发出了同样的惨叫。艾格文的视野开始模糊起来,她隐约看到兹莫多尔丑陋的身体在不停地扭动和挣扎,血液开始从爆裂开的伤口里喷出。 狂风呼啸,仿佛空气也被艾格文所写的咒语撕裂了——扭曲虚空的大门打开了——兹莫多尔的身体一块块地被卷进门里。 不!我绝不会让你再驱—— 兹莫多尔的声音随着脑袋的吞没而消失了。 那帮术士仍在尖叫。艾格文脚下的土地也开始晃动。不一会儿,他们的声音也消失了。他们也被卷入了扭曲虚空,他们将受到比他们妄图强加在这片大陆上的人民的痛苦还要高千百倍的痛苦。 大门关上了——但山洞仍在摇动。 洛雷娜展现出一个战士对外界的敏锐观察力,大声叫道:“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艾格文的双脚已经抬不起来了。她的胳膊和腿想死了一样沉重。她的力气只够她睁开眼睛。 一块钟乳石从洞顶掉下来,砸在离艾格文和吉安娜不到一手宽的地方。 艾格文听到吉安娜念起了传送咒。 她离开了原地。 尾声 普罗德摩尔女王又一次站在剃刀岭的一个山冈上,出神地凝视着远方的杜隆塔尔。 很快,她听到了低沉的隆隆声。萨尔的飞船到了。这次,酋长带来了一支荣誉卫队,但他们都呆在飞船上。萨尔顺着绳梯向下爬,一个吉安娜不认识的战士跟在萨尔后面。一到山冈,这个战士就举着斧子站到离萨尔三步远的地方。 吉安娜偏着头笑了一下:“你不相信我了,萨尔?” 萨尔也笑了一下,“我最信任的手下背叛了我,吉安娜,我想我最好还是时刻保持警醒——并且让一个人时刻监护我。” “明智之举。” “威胁真的彻底解除了?” 吉安娜点了点头:“看起来是这样。幕后策划这一切的兹莫多尔和那帮术士都已经被驱赶到扭曲虚空了。这次燃烧军团也很难再救出他们了——更何况燃烧军团不会为了一个小魔头花那么大工夫。” “干得漂亮。我真希望这一切在那些不必要的死伤发生之前就解决了。”萨尔从腰间拿出一个火刃氏族的刃形忠贞符。吉安娜猜它肯定属于伯克斯——那个跟克里斯托夫一样与兹莫多尔串通的大臣。根据达文少校的报告——同时递交的还有他的辞呈——萨尔当着所有兽人和巨魔战士的面以通敌罪杀死了伯克斯。 吉安娜叹了口气:“我们还是很幸运的,萨尔。兹莫多尔也许应该对这一切负责,但他这么轻而易举地挑起了我们双方既存的矛盾和仇恨。看看吧,你的人民和我的人民也那么轻易地就在北哨堡厮杀起来了。” “是的,我们的人民居然那么轻易就跟我们共同的敌人燃烧军团合作了,现在……”萨尔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两人沉默了很久。吉安娜说道:“以前我就提议等这场危机过去之后,我们两国应该缔结一个正式盟约。” “不错。如果我们的联盟在我们死后还要继续下去的话,我们就必须将我们的同盟关系正式化。” “我建议从今天算起一周后我们在棘齿城——一个中立的港口——见面,到时我们详细商定盟约的细节。” “我同意。我要带上卡尔瑟,他最聪明了。” 吉安娜忍不住问了一句:“比酋长还聪明?” 萨尔笑道:“比他聪明多了。就这么定了,吉安娜。” “太好了,再见,萨尔。一周后见。” “再见,吉安娜。希望这场危机之后我们的关系比以前更稳固。” 吉安娜点了点头,念起能将她带回议事厅的传送咒。 艾格文在那等着她呢。这个老妇人从山洞里出来后过了好几天才醒过来。吉安娜一度担心守护者永远都不会再醒过来了。 吉安娜只能将她们三个传送到鬼雾峰下面一个没有烟雾的地方。她实在不能再向前传送了。尽管如此,她还是咬着牙将信息传送到了塞拉摩,命令他们派一只飞船来接她们。 飞船来营救她们的时候,吉安娜已经筋疲力尽了,而艾格文却虚弱得像只奄奄一息的小猫。一顿热饭和片刻的休息之后,吉安娜又恢复了体力,但艾格文需要的时间太久了。御医起初诊断艾格文的情况非常危险,但几天后,他又称她的体质像个精灵一样强壮。 果然,她完全康复了。现在,她坐在吉安娜议事厅的来宾席上。“你差不多该回来了。” “我看你已经完全复原了,麦格娜——连你的舌头都复原了。” 艾格文笑着说道:“看起来好像是这样。” 倍感劳累的吉安娜一屁股坐到王位上。她当然非常希望自己能好好休养几天,彻底从这段痛苦的煎熬中恢复过来,但她实在抽不出时间。没有了内务大臣,也就缺少了一个帮她应付政务的助手。德菲尽心尽力地帮她,精神可嘉,但对于如何处理复杂的国事她就无能为力了。洛雷娜对她的帮助还大些,但那只是军务,她对政务可是一窍不通。所以吉安娜根本就没有办法全身心地放松——这让医生也非常恼火——她也就更加疲惫了。 吉安娜凝视着艾格文,艾格文用她那双深蓝色的眼睛也注视着她。一想到自己之所以能够打败兹莫多尔完全是因为自己为了安置雷霆蜥蜴纯粹偶然地选择了刀疤高地,吉安娜就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即使她查出了这一切的幕后真凶——兹莫多尔,没有这位昔日的法师的帮助,她根本不可能战胜恶魔和他的手下。 “我想感谢你,麦格——艾格文。没有你,我们肯定输了。” 艾格文谦逊地低下了头。 “我猜你一定很想回刀疤高地。” “事实上,”艾格文凄凉地笑了一下,“不。” 吉安娜眨了眨眼睛:“不?” “不过,我还要回去一段时间。在那群雷霆蜥蜴把我的菜园弄得一团糟之前,我再摘一次菜。我跟这个世界隔绝得太久了,我想是我重返这个世界的时候了。但前提是这个世界还接受我。” “毋庸置疑,”吉安娜从王位上站了起来,她曾幻想艾格文能这么做,但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居然成真了,“刚好我缺一个内务大臣。这个职位需要广博的学识,睿智的头脑和积极的态度,这样我就可以安安稳稳地工作,必要的时候给我点提醒。我看所有的要求你都符合——特别是最后一条。” 艾格文大声笑道:“那当然了。虽然前两条还有待证明,不过我想一千年的岁月多少也教会了我一些学识和能力。”艾格文站起身,吉安娜也站了起来。艾格文伸出一只手:“我接受。” 吉安娜静静地握住这只手,激动地说道:“太好了。再次感谢你,艾格文。你不会后悔的。” “我肯定不会后悔,但你倒是有可能。”艾格文抽出手,又坐下来,“作为你的内务大臣,我给你的第一条建议就是——克里斯托夫说的没错,兹莫多尔不过是个小恶魔,他还不具备策划这么大个阴谋的头脑。” 吉安娜皱了皱眉:“我记得你说过是他创立了火刃氏族。” “的确,但这是他们为招募人马打的幌子。他不过是整个阴谋中的小部分。你自己也说他只是燃烧军团被击退后残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一个恶魔而已。” 吉安娜已经知道下文了,但她还是希望从守护者的嘴里讲出来。“那又怎么样呢,艾格文?” “我想说的是,吉安娜,火刃氏族给我们带来的麻烦或许远不止这些。”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