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远那么近》 第一章 2003 自然生命的最后使命 语录 人生在世，找到自己喜欢的工作、得到一个知心伴侣，夫复何求？想起任姐（任剑辉）将大部分的生命贡献给艺术界，那份认真与尊重，是我们后辈所敬仰的，这样生荣死哀，可谓后无来者。 ——1989年 张国荣对艺术与生命的认识 2003 年的4月1日，是张国荣的所有朋友和歌迷影迷希望抹去的日子。他的离世方式，为他饱受争议的一生又带来最后的、新的声讨。 同为香港艺人前辈的曾志伟得知消息后，难过得想推掉数天后香港电影金像奖主持工作，因为“不能接受他的离去，他已经这么完美了，难道还不够好？他让我们都迷失了！”大多不明真相的人，则纷纷谴责“怎么能轻生？”“他的自杀会给歌影迷带来多么大的负面影响！” 但是，他的好友们在得知离世的消息后却一再自责。曾视他为“娱乐圈中唯一的朋友”的梅艳芳泣不成声，自责早就知道他患病，却没有主动去关心他，听他倾诉心中苦恼。更多朋友都表示，听说他身体不好，原想等他病好后再去探访，谁知再也没有机会。 张国荣生前一年，健康状况已备受关注，但真实情况一直众说纷纭。直到遗书内容公布，大家才终于确定、并第一次如此正面又猝不及防地迎击这个病症——抑郁症。 什么是抑郁症？这是一种非常常见的精神疾病。由于标准和基数有差异，抑郁症的患病率在不同国家中不尽相同，有调查显示，中国的患病率约为6%，而日本的患病率则高达20%。并且在世界范围内，抑郁症的发病年龄提早、发病率增加，然而真正接受治疗的还不到一半。 更可怕的是，抑郁症因其高患病率、高复发率和高致死率等特点，被称为“第一心理杀手”。 究竟张国荣为何患有抑郁症，众说纷纭，从“拍《异度空间》入戏太深”、“中了降头”、到“为情所困”等等，各个都说得煞有介事。 2012年11月，张国荣的大姐张绿萍接受电台采访，首次公开谈到这位她疼爱的幺弟的病情。有一位知名心理医生曾写了一封4页纸的信给她向她解释说，抑郁症在医学上分两类，一类是大家都能理解的，由现实生活中的负性事件而引起，比如产后抑郁症即属此类。 而另一种，则是纯粹的生理原因，是由于脑内化学物质不平衡而引起的。简单来说，就是大脑中分泌“抑制抑郁”的物质不足，因此“抑郁”无法得到自身抑制，属大脑的物理病变，是患者本身无法控制、而必须要靠药物来治疗的。 很不幸，张国荣的抑郁症是第二类。 媒体猜测他压力太大、人戏不分。其实张国荣专业程度有口皆碑，在演艺圈中更是出了名的容易“出戏”。在拍摄《红色恋人》《风月》这类悲剧题材作品时，他总是片场中的开心果，拍摄期间有说有笑，适时缓解片场中压抑的情绪。还时常主动教授同组艺人如何将角色人物和演员自己分开；对最后一部被形容为“中了降头”的电影《异度空间》时，他表示：“这部电影角色比较沉重，但是我是专业演员，懂得怎样保护自己不受角色干扰。” 又造谣他“为情所困”，更是无稽之谈。性格直言直语的张国荣在各类访谈节目中，从不讳言爱情生活的幸福美满。他的大姐也证实，他与伴侣的感情一向很好。或许是张国荣在这一行太优秀，前辈爱护他，后辈尊重他，提起张国荣个个赞不绝口，又无任何不检点的把柄，媒体实在无话可说，只编撰出一些“为情所困”的故事。 只需简单了解抑郁症，就可知道不能从道德的高度去指责因生理变化而导致的心理问题。指责抑郁症患者不坚强，跟指责聋哑人不说话一样，是没有道理的。“死都不怕还怕活？”那是说这话的人不明白什么是“生不如死”。——事实上，有自杀倾向是属于重度抑郁症的最常见症状、甚至是诊断依据之一。 抑郁症患者的病痛，没有经历过的人很难了解。医生可以开药，却很难开导，甚至许多专业精神科医师都认为，在这一点上确实很难与病人感同身受。他们长时间、持续性、无理由的情绪低落和意志减退，是大脑物理病变，不是靠一两句安慰就能够解决的。 张国荣痛苦地问：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会得抑郁症？ 没有答案。 他性格开朗，言谈风趣，举止优雅，乐于助人，勤劳敬业，“一生未做坏事”，但是抑郁症偏偏降临在他身上。 包括张国荣本人在内，香港媒体、他的许多朋友都对抑郁症一无所知。 《霸王别姬》投资人、好友徐枫自诩是“抑郁症的鼻祖”，02年5月1日，在聚会中她一眼看出张国荣患有抑郁症，劝他一定要去就医。他去了。医生诊断从当年3月底就已患病，嘱咐他要按时求医问药。 但是张国荣很难出入医院，他的家门口，常年有狗仔队把守，每天三个人一台摄影机对着他，他不能进出精神科。幸而医生和大姐帮忙，在大姐家中出诊，总算解决了看病的问题。 积极地看病，却断断续续地吃药。抑郁症的药物，常常有非常剧烈的副作用，头痛、呕吐、晕眩，这是张国荣不愿意看到的。他一直都希望病能尽快地用自己的毅力抵抗病痛，殊不知大脑病变，却不是靠意志力可以实现的——更何况抑郁症患者的意志力本已备受摧残。 从02年中就逐渐传出“张国荣患有抑郁症”的消息，他从未亲口承认。完美主义者如他每次公开露面都将自己做到最好，以最完美的姿态出现在公众面前，以自己的实际行动辟谣患病。其实他的讳莫如深，也是本人对抑郁症不够认识的缘故。媒体在此时总是出奇地“友善”，记者们欣慰地写道“他用自己的行动粉碎了抑郁症的谣言”，只是后来才知道，这一次，“谣言”都是真的。传媒的一次次“粉碎”，又如何不是给他无形的压力，迫使他必须以最好的面貌示人、不能示弱呢？ 更令人发愁的是，此时他的胃酸倒流旧疾也不断复发，用医生的话说“嗓子肿得像个苹果”，胃痛常常使他直不起身来，以致不能正常工作。出席活动都只能尽量不出声，以微笑应对。同时，“手震”的旧毛病也愈发严重，好友毛舜筠在最后的日子里见他时，他竟已需要将手压在大腿下来阻止手震。 而患上抑郁症之后，日常的负性事件会被数倍放大，从而愈发加剧病症。 张国荣的抑郁症到底有多严重，我们不得而知，只知道他的亲友曾惊险地阻止过他轻生；只知道他的家姐曾接到他电话数次意图say goodbye；只知道他的几位密友，在得知他的意外离世时并不感到特别惊讶……已可见其病情程度。 回望张国荣患病的岁月，才知道他曾承受怎样的病痛折磨。 但即使如此，他仍然在努力工作着。 2002年3月后，他明显减少了公众活动，原定工作也一再受到阻碍。他本应与歌手黄耀明共同录制唱片《crossover》，这份工作计划一拖再拖，直到02年7月才录完最后一首歌《这么远那么近》。那时候他因为胃酸倒流影响，嗓音已经十分沙哑。原本希望再调理一段时间，黄耀明却觉得，这样的嗓音又别有一番味道，很适合歌曲的风格，才令张国荣消除顾虑。只是原定要拍摄的mv，最终没有机会完成了。 在病痛煎熬时录下的这首歌，张国荣的旁白方式不是照本宣科，而是即兴在录音室里说了一大段话，最后只捡了几句合成到歌曲中，竟显得如此完美。《这么远那么近》创作的灵感来自于几米的漫画，而张国荣的旁白比漫画更充满线条与色块的张力。 “我由布鲁塞尔坐火车去阿姆斯特丹，望住窗外，飞越过几十个小镇，几千里土地，几千万人。我怀疑，我们人生里面，唯一可以相遇的机会，已经错过了。”张国荣此时独特的沙哑声音为这首歌增添了迷离朦胧的极致韵味，而这首张国荣亲自作曲的电子风格的作品最终在香港作曲家及作词家协会举办的音乐颁奖礼上获得“最佳另类作品奖”。 在2002年4月，他踏上梅艳芳纪念入行20周年的“极梦幻演唱会”的舞台。这是很早就答应了要做压轴场嘉宾的，然而在出发前一刻，因为胃痛难忍，他甚至一度考虑放弃。表演完两首歌后，他因疼痛一反常态没有留下参加庆功宴为梅艳芳庆贺，甚至未有一刻停留，直接打道回府。但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仍然为现场所有观众奉献了一场精彩至极的最后演出。 在舞台上，他挥洒自如，与梅艳芳配合默契，丝毫看不出竟是两人即兴发挥。这首独为他们两人打造的《芳华绝代》，歌词苛狠，少有歌手敢耽此盛誉，唯有这对舞台王者才有这份坦荡与从容。此歌填词人黄伟文说，这首歌，竟有幸得到如此完美的现场版，实为所有乐迷的荣幸！ 在他逝世100天时，唱片公司发行了他最后一张唱片《一切随风》。这是一张未完成的“遗作”，只有7首新歌，唱片公司只能以3首没有发表过的旧歌充数，来填满整张专辑。七首新歌风格特异，有深沉凄迷的《红蝴蝶》，有低回哀伤的《玻璃之情》，有大气隽永的《我知你好》，有浪漫动人的《敢爱》……而这4首作品全部是张国荣亲自作曲。在他生命的最后阶段，仍然爆发出如此强盛的创作能量。只是天不假时，没有让这位音乐人继续在人间发挥他的才华。由于种种原因，歌曲个别段落并没有呈现最完美的录制效果，但这张专辑是张国荣对音乐生命的领悟，是他最后岁月里留给歌迷的一份礼物。 他首次担任导演的长电影《偷心》（他已在2000年导演过一部短片）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故事大纲已基本确定，演员亦早已心有所属。为此他与多位知名导演切磋技艺，他赴北京约谈台前幕后的工作人员，他前往青岛亲自寻找理想中的拍摄地。只是这份热情后来被病痛一点一点磨蚀，最终，拍摄计划不得已暂时搁浅。 与此同时，他还与多位电影界同仁保持联系，他答应要出演魏绍恩编写的《逆光风》，这部电影将再次与他的老搭档梅艳芳合作。张艾嘉邀请他导演《20，30，40》中“40”的一部分。这部后来由李心洁、刘若英、张艾嘉主演的讲述三位不同年龄段女性故事的电影，如果张国荣、张艾嘉两人合作，将会产生怎样的花火？还有陈凯歌的《无极》、徐克为他度身定做的《王先生》、尔冬升的《三少爷的剑》……直到他离世9年后，电影《危险关系》的导演许秦豪说，这个角色原本是属意张国荣的，曾经与他谈过的……他最后一次公开场合露面是在3月8日出席“百事音乐家族blue power慈善演唱会”，作为亚洲区第一位百事代言人参加了亮灯启动仪式。尽管他的状态不是很好，从升降机出场时，甚至还踉跄了一下。但出现在公众视线中，他仍笑容满面举手高呼：“今晚很高兴可以看到很多乐坛上拥有无比力量的朋友在这里为我们演出，让他们的爱心、他们的动力将你们全部融化掉，好不好？” 而他最后一次接受媒体采访时，仍在强调对电影业的诚意和尊重。他说：“我一向都是香港电影的支持者。”又称：“对香港的电影前景依然有信心，但一定要有诚意，这也是我现时对接拍电影的考虑。”——这是他一贯的信念。 张国荣在生命的最后承受了这种种压力痛苦，许是命运安排他的最后使命。抑郁症如今被誉为世纪之病，在快节奏的生活压力下，病患已经越来越多，有研究表示其概率几乎达到、甚至超过十分之一。可以说是张国荣的离世，首次令国人正视了抑郁症。 没有患过抑郁症的人恐怕很难了解，张国荣的离世为抑郁症患者、以及其他情绪病患者带来的正面影响。同样为抑郁症患者的作家李兰妮庆幸自己的病确诊在张国荣逝世后，而不是02年，因张国荣的缘故，令她逐渐觉得抑郁症不是变态，患抑郁症也没有那么不堪和难以启齿，较为容易接受患有抑郁症的事实，来配合吃药和医治。 确实患抑郁症没有什么不堪和难以启齿。它是大脑物理病变，如同机体不适引起感冒并无二致；而自杀倾向，不过是抑郁症的重要表现之一，因抑郁症而自杀，就如同患有癌症可能死亡一样。 经理人陈淑芬说，张国荣患病后从未放弃，一直在努力求医、一直在坚持，希望能早日战胜病魔。但最终，他没能敌过抑郁症。 他不是自杀，他是被抑郁症击倒了。 2009年新落成的北京电影展览馆中，对这位明星如此介绍：张国荣因抑郁症病逝。 2003年4月1日，从此再无愚人节。 张国荣46岁光辉灿烂的自然生命戛然而止，但他留下的艺术作品、他的影响力却在之后的年月里沉淀得越发耀眼，将他的艺术生命拉向永恒。 本篇提到和使用的部分资料 ? 《七百万人的先锋》节目，2012年10月27日张绿萍专访，香港电台一台。 ? 2016年4月3日香港电台《旧日的足迹》张绿萍专访? 电视访谈节目《志云饭局》曾志伟专访，陈志云主持，2006年7月，香港无线电视台。 ?《血似胭脂染蝶衣》，李碧华写给张国荣的悼文，收录于《还是情愿痛》，花城出版社，2004年3月第一版。 ?《旷野无人——一个抑郁症患者的精神档案》，李兰妮，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年6月第一版。 第二章 2002 | 12956先生，你可以呼风唤雨 语录 我已经没有甚么后顾之忧，也不会为了三餐而烦。最重要的是，我真的要去做好音乐、拍好电影，让大众感受到，甚么叫做有品质、有水准的作品。 ——2002年 张国荣对自己的事业更加执着 张国荣导演的《偷心》如果拍成，会是什么样的电影？ 张国荣是人人争着想合作的优秀演员和最佳同事。他不仅本身演技出众，在拍摄过程中更对整个剧组都有帮助，《花田喜事》的导演高志森对张国荣赞不绝口：“他非常勤奋，不单自己设计演技和对手戏，甚至对镜头摆位有很多意见，不停和导演交流。”拍摄《家有喜事》，他向导演黄百鸣建议，中国人过年时该搓搓麻将才有味道，导演顿觉有理，无奈自己却不会麻将，怎么办？张国荣亲自设计了一段“麻将戏”自编自导，“笑”果十足。《红色恋人》时，导演叶大鹰也听从了他的建议，摒弃惯用手法，将秋秋生孩子一场戏处理得十分精致。导演遇到这样的演员最是幸运。 张国荣要做导演不是纸上谈兵，他是一步一步积累的能力。他26年的演艺生涯中，几乎与香港、大陆几乎所有最优秀的电影人合作过。从80年代起他就有意观察导演的工作方式，他对每一位导演、每一位幕后工作者的习惯、能力、甚至优缺点都了如指掌，并从每一位优秀电影人身上吸收经验。 在他看来，陈凯歌导演十分有魄力，镇得住现场，又能听取别人的意见，但是在选择题材和运镜方面屡失偏颇。王家卫导演非常有才华、有风格，但他的灵感需要靠演员来激发，做他的演员便十分辛苦。陈嘉上有天赋、关锦鹏十分细腻、陈可辛在香港新一代导演中最有潜质……谈到每一位合作过的导演，他都如数家珍。不仅如此，他对于其他电影界的幕后工作人员，不论是否合作过，都细心观察其工作风格。 《偷心》的制作班底已经确认： 剪辑师：张叔平。张国荣与张叔平的渊源十分深厚，他们相识在81年开拍香港电影《烈火青春》，又由于张叔平是王家卫合作无间的亲密伙伴，他们更在其后的电影中多次碰面。张国荣对他在布景、服装、剪辑、美指等方面的严谨与天赋十分钦佩和欣赏。他为梅艳芳导演的《芳华绝代》就亲自邀请张叔平担任剪辑，将一支4分钟的mv制作成情节跌宕的短片。张国荣甚至十分期望得到他的认可，问他：“以你这么懂电影的人，你认为我可以做导演吗？”惺惺相惜，张叔平一口肯定：“你有十分充沛的能量，而且是非常积极正面的能量！” 服装设计：和田惠美。这是日本最知名的服装设计师之一，黑泽明的《乱》即是由她担任服装设计。她更为香港1993年的《白发魔女传》设计了整套服装，为这部奇幻古装片增色不少。她用料考究，单是练霓裳的一件内衣就价格不菲，令剧组咋舌；她又充满创意，为卓一航设计的卷发古装头堪称颠覆，偏又无比适合性格随和洒脱的男主角。 和田惠美捧场97演唱会东京场 美术指导：区丁平。区丁平在80年代屡次获得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美指奖，张国荣早在82年就与他合作了《柠檬可乐》一片，更是在2001年的电视访谈节目上公开称赞他才华出众。 1995年张国荣出席毛舜筠与区丁平婚礼摄影师：李屏宾。张国荣没有选择他合作已久的知名摄影师杜可风，反而属意台湾电影中十分出彩的李屏宾。他为电影《心动》和《曼波女郎》贡献的技巧，他对光学和美学的认识、对色彩和角度的运用均令张国荣眼前一亮，期待着能激发火花。 编剧：何冀平。这是来自大陆著名剧作家，她创作的《天下第一楼》曾轰动京城，移居香港后更是编写了《新龙门客栈》《黄飞鸿》《新白娘子传奇》等一连串的优秀作品。张国荣选择与她合作，不仅看中其创作功底，还因为他构思的电影情节将发生在四、五十年代的青岛，特地选择与北方人合作，正是为了能让她在熟悉的地域和语言上充分发挥剧作能力。 演员方面，除了自己担任男主角，她也已经确定了宁静、胡军、沈殿霞、葛优、 斯琴高娃……宁静与他拍过《新上海滩》，他对这位充满灵气的大眼睛女生非常偏爱；胡军则是关锦鹏的电影《蓝宇》中令他激赏的演员；沈殿霞是十分疼惜张国荣的前辈，他希望在自己的电影中一反常态，让这颗香港的“开心果”饰演悲剧人物；葛优是《霸王别姬》时的老朋友了，“我们都是哥们儿，”张国荣说；斯琴高娃尚无合作机会但他仰慕已久……能接拍张国荣的电影，大家都非常高兴，宁静推掉了所有片约等待电影开拍。 不选最好的、不选最熟悉的，各路英雄都必须最适合这部电影的。张国荣成竹在胸指挥若定，期待大家在合作过程中迸发火花。 张国荣导演的《偷心》如果拍成，会是什么样的电影？ 对张国荣导演的工作方式，我们可以从“热·情”演唱会《烟飞烟灭》中一窥究竟。 张国荣知人善任，他尊重每一个合作伙伴，并懂得激发其最好出每个人最好的潜质和能力。他对自己确定的制作班底十分信任。“热·情”演唱会时，每一位工作人员，不论是舞台设计、服装设计、化妆师、排舞师，都感谢张国荣对自己专业能力的信赖。 完美主义者张国荣有控制欲，他甚至对一盏灯、一束光、一个配饰都细心关注，但是他从不干预每一位合作伙伴发挥自己的才能。对于自己不苟同的地方，他会主动找对方商量，而不是立刻按自己的意愿作改动，如果对方以自己的专业能力说服了他，则他会高兴地改变自己的观点而听从专业意见。 “热·情”演唱会讨论灯光 他对工作人员的要求十分严格，但绝不提非分的要求，做事也很公道。对于工作漫不经心的人，他提出意见；对于不可避免的错误他从来不发怒，反而安慰对方。“不要紧，没有关系，不是你的错误！” 张国荣守时、敬业，剧组里每个人都会开心愉悦，令工作又快又好。 2000年张国荣替香港电台导演公益电影短片《烟飞烟灭》，原本只是找他主演，因十分希望做一些对社会有贡献的事，他主动提出不收分文，兼任导演。监制张之亮笑称这位新导演是“紧张大师”，如果拍早班通告，他会紧张得一夜不睡。但同时他又称赞张国荣是个十分敬业而优秀的导演，这部《烟飞烟灭》从选角、编剧到取景，他都兼顾周到。 虽是电影短片，但是也有20多分钟的故事情节，且邀请到香港数十位大小艺人共同参与，如何安排拍摄顺序和流程？如何安排每一位演员的时间？张国荣亲自设计每一天、每一个环节的工作内容和流程，绝不浪费时间和精力，仅用5天就拍完了整出电影。 《烟飞烟灭》导演现场 工作现场，张大导演气场强大，每一位演职人员都自然而然地服从指挥，惯于迟到的女主角梅艳芳每一天都准时到场。张之亮深知导演需要顾及到方方面面的内容，原本以为这位新任导演会需要帮助，却不料自己完全插不上手，于是做了5天舒舒服服的“睡觉监制”。 但张国荣的工作方式却不是“恶霸式”，他心思细腻，惯于照顾他人，每一位工作人员都开开心心、舒舒服服。到了开饭时间，张国荣主动要求演员们停拍，吃过饭之后再继续，以免饿坏了身体。片场中，他还趁休息时间关心刚到香港的王力宏是否习惯，并传授自己的歌手经验。有的艺人只客串一场戏，希望能与他合影留念，张国荣百忙中也从来不拒绝。 因为合作愉快，每一位艺人都十分珍惜这次机会。电影举办首映礼，张导提前给出席演员发消息：着靓衫！各个听话。第二天现场星光灿烂争奇斗艳，令张导十分高兴。 张国荣一向很重视team work。他说，自己的电影若拍成，他不想拿“最佳导演奖”，而想获得“最佳影片奖”，因为电影是整个团队工作的成果，是一个team work。《烟飞烟灭》的team令人感动。 张国荣导演的《偷心》如果拍成，会是什么样的电影？ 张国荣曾简洁地向媒体告知：这是一个爱情故事。 关景鹏回忆说，有次与台湾导演杨德昌聚餐时，张国荣即席分享了《偷心》的拍摄概念。两位导演对电影非常有兴趣，都认为这是一部强调感觉、充满原创性和概念性的电影作品。 《偷心》讲述的是解放前和解放初期发生在内地小城的一段爱情故事，女人是大家闺秀，有个很严厉的母亲。她家楼上搬来了一个年轻的钢琴家，弹得一手动人的钢琴，言谈举止处处诱惑着她。但当他们终于发生了关系时，他不见了。她由母亲做主嫁给了事业成功的商人表哥。在长达8年的时间里，社会历经风云变幻，三个人也经历了生死蜕变。这个故事由张国荣自己构思，剧本已经写完。他多次召集剧组开会强调保密，我们无法得知更详细的信息。 张国荣喜欢爱情故事，他也拍过许多爱情故事。 《胭脂扣》里十二少爱如花，为她挥霍家财，为她甘跑龙套，为她甘愿殉情，可是最后却没有勇气再死一次，在阳间苟延残喘，令如花心灰意冷。2002年3月张国荣在香港中文大学出席《如何演绎小说中的人物》讲座活动时，有同学提出疑惑，为什么如花既然见到年老而又活得潦倒的十二少时便对他死了心，为何仍要把胭脂匣还给他。张国荣笑问：“你是否还没恋爱过，所以才有这个问题？” 《霸王别姬》里，程蝶衣爱上朝夕相处的师哥段小楼，在时代跌宕中，程蝶衣不断为命运所抛掷，亲见段小楼娶妻，亲历自己不能唱戏，又在文革中互相揭发、以致菊仙被逼自杀。但经过一世坎坷到了最后，程蝶衣再一次与段小楼站在舞台上，他却拔剑自刎，倒在霸王面前。 最后一段戏原著中没有，而是两位主角张国荣与张丰毅一同构思出来的。张国荣解释，以程蝶衣的性情，他是怎么也无法接受这样的爱情：霸王已无用武之地，要在“她”铅华尽洗之际苟延情感，是难堪的局面。现实生活里，程蝶衣是个放纵的人，却也因此，“她”不能接受现实走到恶劣之境。 《阿飞正传》中，无脚鸟旭仔没有停止过寻找爱情，却不曾为任何人停留；《金枝玉叶》里的艺术家顾家明需要不断在爱情中汲取创作的灵感；《红色恋人》中的浪漫主义革命者靳忘不了前妻，亦甘愿为秋秋牺牲，都是为了爱情。 “一个未曾真正恋爱过的人，在感情上还是一个小孩，他不会知道爱情会令人何等的刻骨铭心，也不会明白恋爱里的人有时那种既复杂又矛盾的心情。爱情绝不是a+b=c这么简单的事，而是非常伟大，不到最后，你真的不晓得爱情的趋势是怎么样的。” 张国荣这样解释爱情。 张国荣导演的《偷心》如果拍成，会是什么样的电影？ 张国荣是一个有天赋、很聪明、且非常用功的导演。他退出歌坛后，曾在美国学过几个月电影专业，很快就发现那一套科班理论的学习不适合自己。在演艺圈浸淫多年，对于电影，他早有自己的理解和感悟，他不是一个被“规范”限制的人。 他对每一部电影的优缺点都看在眼里。电影《风月》中，摄影师杜可风爱玩特写，“只见眼睛下巴不见额头的特大特写镜头太多了，有如一篇惊叹号太多的文章，失去了效果。”但他明白“那不是他的错，那是导演要求他那么拍的。”《阿飞正传》备受好评，他却觉得剧本欠缺说服力，因为养母诉诸身世而引发的性格突变，缺乏故事应有的起承转合——当然我们都知道王家卫本身是没有剧本的。 对电影认识越多，他愈来愈认真。每次接到新的电影角色，他会花大量的时间作演出前的准备，收集资料、领悟角色，这在其他香港演员中十分少见。 为了扮演好从未接触过的地下共产党员，他大量阅读鲁迅及同时代的文学作品以寻找感觉。拍摄《异度空间》时，为了演好心理医生的角色，他查阅资料，并亲自去心理诊所了解心理医生的生活与工作，甚至电影拍摄期间用到一种治疗药物，他能立刻指出用药不对，应是另外一种。陈可辛《甜蜜蜜》他也看出瑕疵——电影中马路上出现双黄线，这在电影所表现的时代中是没有的。 拍摄《烟飞烟灭》时曾有媒体质疑，父母吸烟怎会导致孩子患白血病？其实英国早有研究，一项对6000位男性长达40年的研究显示，抽烟损害男人的dna，增加他们的孩子在童年时期患癌症（特别是白血病）的风险。 这些细节，在张国荣看来正是电影是否有诚意、是否用心的体现。 张国荣导演的《偷心》如果拍成，会是什么样的电影？ 我们可以从张国荣的导演作品中寻找一些端倪。 《梦到内河》mv是张国荣最出彩的导演作品之一。整支mv使用了蓝色滤镜，为两位水仙子谱写赞歌。张国荣请到了日本最当红的芭蕾天才西岛千博担任演出，其中一段“影子之舞”完全是神来之笔！ 西岛看过mv之后大加赞赏，几乎不信这是一位歌手导演的作品，直称在日本也是数一数二：“我很惊讶！以前我在日本电视台演出，他们总是把我发挥最好的片段剪去，但张国荣完全捕捉了我的精粹，播出的都是我最钟意的部份！” 《梦到内河》mv截图 也许本身是歌手的关系，张国荣特别擅长音乐与画面的结合。他在电影《色情男女》饰演一位郁郁不得志、不得已拍摄三级片维持生计的青年导演。尔冬升把剧中一段徐锦江和舒淇的情欲戏中戏给他拍摄，张国荣下足功夫，编导、剪辑、配乐全部包揽，他选用了好友王菲的《不安》做背景音乐，高光朦胧，慢镜摇曳，激情中又充满美感，与整部电影有相当强烈的反差效果。 《色情男女》中张国荣导演的一场戏不要以为他只能拍摄mv，他导演的音乐特辑（也被称作“音乐电影”），已经是是有丰富剧情的短片了。电影中有许多别出新意的拍摄角度，来透露人物或开心、或纠结、或压抑的心情。 《左右情缘》截图 再看他导演的电影短片《烟飞烟灭》，这是一部有宣传意义的电影，如何要在20分钟内将故事讲完整、又传达出“反吸烟”的理念？张国荣构思了一个因父母抽烟而患上白血病的孩子最终不治的伤感故事，故事感人至深，自然带出最后的“宣讲”部分。同时，他又安排了另一条充满希望的感情辅线（王力宏与莫文蔚演出），既丰富了剧情，又中和了主线故事中的伤感情绪。 从这部短片中，也可以清楚地看到导演对运镜、光线、转场等电影语言的运动极其娴熟。电影只拍了5天，拍摄却毫不含糊。由于这位导演自己本身亦是主演，且镜头极多，每一个场景如何编排、打灯，是需要有非常清晰的计划和条理。 电影中有几处拍摄非常出彩，比如小朋友流鼻血，导演用家人凌乱的脚步来传递出家长紧张、关切的心情。小朋友在急救时，父母在急诊室外嚎啕大哭，导演却用无声来传递悲伤，而显然无法用声音表达的悲伤才是最伤悲、最可怕。 电影中不同角色有不同的年龄与身份，导演也能从拍摄角度、节奏等各方面来传达出角色信息。男孩下葬一场戏，采用仰拍方式，虽然算不上新颖，但也从中可见导演的控制能力。 《烟飞烟灭》截图 这部短片太短，以至于导演必须将它处理得十分干净利落，许多技巧不适宜在此运用。这也是令人期待这位新导演拍摄一部长篇电影的原因所在。 张国荣在娱乐圈26年，始终追求突破和改变，无意拍摄重复的角色。 张国荣不是“演而优则导”。他对导演工作有着深刻的认识和准备。他对拍摄技巧、演员与镜头的关系很清楚，他懂得拍摄的节奏，甚至能用自己的演绎控制局面。但无论如何，他亦明白一部电影是不是好电影，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与导演。导演是一部电影的灵魂。而演员则必须服从导演。以他对电影语言的了解，令他在演员这个框架的限制中倍感束缚。 张国荣从80年代末就以有意做导演，不过那时候他也承认，自己还不够成熟，还需要多学习。90年代以后，他有意在电影中留意和尝试各种幕后工作，幸得一班导演都对他十分信任，客串执掌导演筒多次，令他越发自信。 1998年，他终于构思了一部属于自己的电影。作为第一部电影，他不急于拍摄，而是慢慢地确定最合适的合作伙伴、写出一本精彩的剧本。他曾一再说，香港电影最大的问题是拍得太快，好剧本难求。这个过程都算顺利。唯一令他耿耿于怀的就是投资者不是香港人，而是日本人和内地人。港商常给他“不外是一盘生意罢了”的感觉，追名逐利，港人不支持港人，令他失望，最后只找到大陆和日本投资人。 2002年，一切准备就绪，他亲赴两岸三地多次约谈大陆演员与幕后工作者。他到青岛实地看过环境之后，发现早已不是明信片上的海滨小城，千篇一律的高楼大厦令他失望。他与编剧商量修改剧本，寻找合适的其他城市作为拍摄地。而电影的投资方又出了问题，令拍摄计划受阻。亦在此时，张国荣抑郁症发，时好时坏、不受控制的情绪令他难以全力投入工作，多日努力不得不搁浅，筹备了数年的电影最终没能实现拍摄。 如果《偷心》拍成了，究竟是多么精致、精彩的一部华语电影？ 注：张国荣所有的导演作品， 请查阅：附录08 张国荣导演作品表本篇提到和使用的部分资料? 《张国荣：我可以呼风唤雨》，林燕妮，《明报周刊》第1738期，2002年3月。 ? 《张国荣要拿金鸡百花奖》，《电影故事》杂志1998年2月。 ? 《亚洲的骄傲——张国荣》，日本《pop asia》杂志第41期，2002年4月。 ?《不说教不煽情的<烟飞烟灭>》，登徒，《张国荣的电影世界3》，香港电影双周刊出版社有限公司，2007年6月初版。 ?《西岛千博：leslie完全捕捉了我的精粹》，《明报周刊》2001年。 第三章 2001 | 香港音乐大使张国荣 2001 香港音乐大使张国荣 语录 在歌唱方面，亚洲市场所给予我的肯定及要求，是我不断求新的能量。你知道吗？我是那么地想去享受新的尝试。 ——1999年 张国荣表示自己具有绝对的信心和野心2000年前后，张国荣在香港乃至整个华语乐坛中登上至尊地位，几乎包揽了华语乐坛的全部至高荣誉：第22届港台十大中文金曲终身成就奖“金针奖”（代表香港乐坛最高殊荣）第17届无线十大劲歌金曲荣誉大奖第18届无线十大劲歌金曲致敬大奖第二tv-mtv音乐盛典颁奖礼亚洲最杰出艺人奖中国原创音乐榜千禧全国成就大奖…………对于这些奖项，所有评委、颁奖人、传媒异口同声：实至名归！ 有趣的是，这些奖项常被媒体誉为“老人奖”，意即获奖者或者年岁已大，或者虽曾在乐坛贡献颇多，但如今已经“过气”，能力与精力都已不如往昔。张国荣与众不同之处在于，在被授予这些最高荣誉的同时，他的单曲、他的唱片仍然是颁奖礼上的常客，仍然是销量的保证。1999年推出的《左右手》在电台流行音乐榜上徘徊十余周，2000年发行的专辑《untitled》甚至一举获得香港“四台联颁大碟奖”。“金针奖”“荣誉大奖”这样的殊荣，非但没有成为他的终点，反而变成另一项挑战。 同样在2000年，已成立23年的香港作曲家及作词家协会（cash）首次设立“音乐大使”，张国荣受邀担任第一任音乐大使。cash主席彭纳德在授任仪式上说：“张国荣在以往的日子中为香港乐坛贡献良多，获奖无数；而且张国荣的形象及创作都极具独特的个性，希望日后每一个cash的成员都可以自豪地说出‘这就是我们’。” 这番点评朴实中肯，亦充满荣耀。张国荣26年的音乐旅途中，不仅为自己树立和奠定了独一无二、甚至可以说至高无上的偶像兼实力歌手形象，更随着时代发展和个人成长，为香港乐坛带来诸多贡献和影响。张国荣的音乐旅途大致可分为以下几个阶段和层次。 0 1 80年代 为香港乐坛注入不羁动感活力80年代的张国荣以青春动感的叛逆偶像形象而著称，他外表英俊，歌声动听，舞步性感，从不循规蹈矩，他的歌也充满了我行我素的意味。被唱到街知巷闻的成名曲《monica》就是舞厅里的名作。随后，他推出的几乎每一张唱片中都有十分流行的劲歌热舞，诸如《不羁的风》《暴风一族》《stand up》《拒绝再玩》等，不仅旋律热辣动感，歌词亦往往带有叛逆气息，都在年轻人中红极一时。 许多年后，研究香港流行音乐的学者常常大惑不解，张国荣早期的歌词，有的不知所谓（比如《少女心事》），有的甚至带有不良意味（比如《h2o》《第一次》），这些歌究竟是怎样走红的？答案或许很简单：全凭张国荣独特的个人魅力。 到1987年，张国荣从华星唱片公司转投新艺宝，推出第一张唱片《summer romance》，一举成为全年的销量冠军。主打歌《无心睡眠》再掀狂潮，亦成为香港最成功的商业歌曲之一，将张国荣的歌唱事业推向巅峰。20多年后，草蜢组合在香港举办演唱会，邀请多位嘉宾一起上台再一次唱响《无心睡眠》向张国荣致敬。当音乐响起、当他们学起为这首歌设计的脚踩舞步、手指远方的标准动作时，全场沸腾，仿佛回到了那激情澎湃的青春时代。 80年代香港的经济正飞速发展，科技日新月异，生活水平不断提高，与所有经历过这一段时期的地区一样，此时香港的青少年也正在寻找使发泄他们无限精力的方式，期望以更新、更自由的姿态迎接新的世界。此时作为动感偶像而出现的张国荣，他的歌路与形象正契合他们的需求和成长心态。年轻人希望表达的情感，正可以在张国荣的歌声里找到。 除了劲歌热舞，张国荣也有款款浪漫情歌。《为你钟情》《柔情蜜意》《无需要太多》……都是常据流行榜单的动人歌曲。他低沉又充满磁性的嗓音在表达情歌时充满独特的魅力，令人沉醉。他亲自作曲的《由零开始》在国外表演时，一位不识中文的欧洲女孩在他的歌声中痛哭十分钟，许是动听的旋律与歌声令她回忆起伤感旧事。当时年轻人对爱情的憧憬与渴望，以及更开放和更执着的爱情观，又再一次在张国荣的歌声中得到倾诉。 张国荣的形象英俊潇洒，不仅吸引了大批女学生的追随；他的动感舞姿、服饰发型，更吸引众多男生争相模仿。80年代末，他独特的“鸭尾头”造型，一度成为所有发廊都必须学会的看家本领，因为每天都有男生来指定打理这个发型。 张国荣在80年代所塑造的叛逆不羁的形象如此深入人心，以至于当别人交给他不同类型的作品时，他自己都一度担心，如果贸然改变形象，会否使歌迷不能接受。 0 2 90年代 为香港拓展“成人抒情乐”的音乐空间1995年，退出歌坛6年之久的张国荣重新复出。香港人惊讶地发现，张国荣的歌变了。他不再是80年代人们所熟悉的叛逆偶像——不，不是不叛逆，而是更加离经叛道！ 香港著名音乐人许愿说，90年代的张国荣打开了香港有史以来从未有过的adult contemporary（成人抒情乐）的音乐类型。 复出后的张国荣已不仅仅是偶像。这6年歌唱事业的空白期（这6年里他亦在电影中创作和演唱歌曲，但毕竟与发行唱片有所差别），显然他也在积极地思考音乐道路的方向。 80年代后期张国荣就已经开始监制自己的唱片，但是为了顾及商业市场、保证唱片销量，使得他不得不放弃一些自己喜爱的作品。而复出时他已年近不惑，当年追随他的歌迷都成家立业，令他免除了“为歌迷唱歌”的顾虑。 他在歌坛地位超然，甚至能与唱片公司取得共识，不作任何商业宣传。不再有销量压力，使他拥有了更广阔的空间、更开放的心态来诠释自己的音乐领悟。他对自己唱片的参与度更高，并爆发出了充沛的创作能量。虽然在退出歌坛前已经创作有《沉默是金》《由零开始》等名曲，但是在90年代，几乎每张唱片都有自己的作品，并且，几乎每一张唱片都成为了他表达和探讨某一主题的载体。 复出歌坛后第一张专辑是《宠爱 张国荣》。在毫无宣传的前提下，竟成为“救市之作”，全球年度销量突破200万张，在韩国打破自己创下的华语唱片销量纪录；在香港更掀起抢购狂潮，平均一分钟卖出两张碟，成为当年唱片销量榜榜首。香港乐坛和唱片界为之疯魔，碟评都激动得语无伦次，有一篇的推荐歌曲更写出：“全部”！ 歌坛渴望张国荣的声音太久了！ 《宠爱 张国荣》专辑 对这张唱片，最值得一提的是，张国荣展示了为电影写歌的强大才华和能量。——他似乎特别善于将意欲表达的思想融汇到他的音乐作品中。 许多人听到他创作的音乐都以为他是专业科班出身，其实不然，他从未系统学习过乐理知识，他甚至称自己并不完全看得懂五线谱。他的音乐灵感主要来自多年积累，以及靠自身对音乐的领悟和热爱。他亦不太懂得记谱，通常会将自己创作的旋律哼给熟悉的音乐人去记录和编曲。 或许正因此，他的创作少了一些束缚，多了许多灵动，各种风格都能掌控。如《风继续吹》的词作者郑国江所说：“太循规蹈矩的人是很难走红的！”著名音乐人、与他合作无间的c.y.kong也感叹说，只有张国荣会让他们尝试“crazy”的音乐。 他为电影《白发魔女传》创作的《红颜白发》几乎是即兴之作，电影拍摄到一半突然来了灵感，问导演：我写一首歌好不好？导演于仁泰自然求之不得。很快旋律出来了，张国荣还穿戴着卓一航的行头，就迫不及待地跑进导演房间哼给他听。导演即刻收货！令向来高标准严要求的张国荣哭笑不得：你怎么毫无原则没有要求！——还怎么要求你呢？这首歌气势恢宏回肠荡气，在当年的台湾电影金马奖上一举拿下“最佳电影歌曲奖”。 在电影《夜半歌声》中，张国荣集监制、主演、作曲、演唱于一身。他亲自为这部发生在30年代的音乐剧创作了三首插曲。这三首歌曲风格统一，是这部讲述音乐家梦想的电影的戏中戏，对情节推动起到点睛作用，创作难度可见一斑。在电影中，由于是剧院演出的作品，张国荣借助了歌剧音乐的抒情咏叹曲风，又融入了流行音乐节奏感；在演唱上，他借宋丹萍这个前卫的歌剧家，展现了优美的歌剧唱腔，于古典歌剧风格的激情中演绎出三段绮丽与缠绵。 其实相比他之后推出的歌曲和唱片，这张唱片并没有展现张国荣的音乐概念，它只不过是将这些年张国荣为电影创作和演唱的歌曲加以整理而已。他复出后推出的第二张专辑《红》，才是真正的石破天惊，在香港乐坛激起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属于张国荣的音乐创作旅途正式起航。 专辑《红》由著名词作家林夕包办了全部歌词，林夕感谢张国荣，因为他义无反顾地抛弃“偶像”的包袱，给了自己广阔的创作空间，能写出别人无法演唱的作品。张国荣的离世仿佛砍去林夕的一只手，他多次说：有很多歌很多话，都没法再写了，因为没有人能唱了。 这张唱片的十首歌是十种风格，但表达的却是同一含义，可以说是一张概念大碟。性感的《偷情》、妖娆的《怨男》、自负的《怪你过分美丽》，摇滚的《谈情说爱》、还有张国荣亲自作曲的《红》。更重要的是，这些歌不仅曲风大胆，歌词内容更是令人瞠目结舌。《偷情》和《谈情说爱》竟是在讨论爱情中的背叛；《怨男》更是在唱一个男人的“内心寂寞和性别出柜”。张国荣坦承，他正是想要通过这张专辑探讨“人”跟“性”的问题。希望借由这十首歌，去触碰别的歌手都避之不及的社会和文化内涵。 《红》专辑 此后，他又陆续推出了《printemps》《这些年来》《陪你倒数》《大热》《untitled》《crossover》等多张唱片。论唱片数量，相较于80年代自是少了许多，但是他对这些唱片与歌曲的主控能力、他本人对各种音乐方式的尝试，以及意欲通过音乐传递和表达的文化内涵，则是青春偶像时期不能比拟的。 《printemps》是与台湾音乐人合作的作品，虽然对这张专辑褒贬不一，但是对张国荣而言是一次全新的改变。与黄耀明一起推出的电子迷幻风格的《crossover》也同样是对不同音乐的尝试。 《这些年来》发行于98年情人节，只有4首情歌，是对长久相伴的爱情的寄语和期翼，有感伤无奈也有甜蜜温情，都在他喃喃细语般的歌声中流淌，完美地演绎着许愿所说的“成人抒情歌”。 《陪你倒数》发行于“世纪末日”1999年，张国荣希望借此引发一定的社会关注。专辑中的《左右手》当年红得发紫，但他本人更偏爱自己作曲的《小明星》。在下一张专辑《untitled》中，他延续了《小明星》的轻盈弦乐风格，甚至执意将《左右手》改编出acoustic mix版本，只为了作出自己喜欢的曲风，而不是迎合大众市场。 但是很快，这股清新之风又迅速被《大热》的烈火燃烧。他亲自谱写了轰轰烈烈节奏强劲的舞曲，更无畏无惧昂然挺胸向世界宣布“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这就是张国荣的音乐旅程，一路披荆斩棘，火花闪耀。他借音乐诉说自己的执着信念：一个人最重要的，是爱自己，走自己的路，尊重自己，才能赢得他人的尊重。 0 3 为香港开创了前所未有的舞台表演风格张国荣的舞台魅力毋庸置疑。80年代已经举办了百多场演唱会，在舞台上有型有款、挥洒自如。对于自己的演唱会，他也有要求。从1988年第三次个人演唱会开始，他就已经颇有个人主张。 1988年，他将自己的电影搬上舞台，形象万千。观众在演唱会现场，看到如梦如幻若即若离的十二少，看到活泼憨厚的宁采臣，又看到海滩边的热辣少年，或者宫廷中风度翩翩的小王子。 89年告别演唱会，活泼又不失庄重，隆重亦不免感伤。他亲手设计了告别环节，最后上演的“封麦仪式”，令现场观众泪水涟涟。 到九十年代复出后，张国荣在舞台上简直无所顾忌。当年为他找到音乐自信的黎小田说，其实他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变化，只需穿着西装在舞台上唱歌，所有观众都一定会为他捧场。但张国荣怎么是只站在舞台上唱歌的艺人？他的每一场演唱会，都是一次试听盛宴，他深谙娱乐圈需要焦点刺激的规则，与此同时，他又在舞台上展现自己的表演梦想。1996年，他带来妖冶性感的《红》和《偷情》；2000年，他将一出“从天使到恶魔”的哲学构想搬上演唱会的舞台，整个香港乐坛，错愕得目瞪口呆。 到今天，距离“热?情”演唱会已有13年之久，张国荣的音乐理念和舞台魅力非但不过时，反而历久弥新。当年这场演唱会被媒体污蔑为“三级”、“扮女人”，但数年后，许多歌手开始进行模仿，正显示出其磅礴的生命力。 十大劲歌金曲颁发“致敬大奖”时，张国荣正在日本举办“热?情”演唱会全球巡演。tvb特别派出记者到日本的舞台上告诉他这个消息：“一直以来，你对音乐的坚持与执着，给我们带来许多动听的歌曲，也令乐迷知道了什么叫好的音乐。” 张国荣的音乐梦想遥无止尽。作为一个亚洲顶尖的歌坛巨星，他对自己的要求反而越来越高。他将华语电影带到世界巅峰，他也希望有朝一日他的华语音乐同样能站在国际领奖台上，受到世界乐迷的认可。 2010年，美国有线电视新闻n举办的乐迷票选50年来的“全球top 5最具指针性音乐人”(global music icon)，张国荣力压猫王进入三甲，与michael jackson和披头士齐名。——这实在是亚洲荣光，只可惜他本人已不在。 假使上天假以时日，这位香港音乐大使的音乐之路上将还迸发出怎样的灿烂光景？ 注：张国荣所有的导演作品， 请查阅：附录02 张国荣唱片年表附录04 张国荣词曲创作表附录05 张国荣音乐奖项不完全记录本篇提到和使用的部分资料? 《张国荣的音乐世界》，2003年9月12日第二次“张国荣艺术研讨会”上，香港音乐人许愿的发言。 ? 《歌曲作者张国荣》，作者：hotsands，发表于网络。 ? 《cash音乐大使张国荣词曲创作浅析》，作者：teresa tong，发表于网络。 ? 电视访谈节目《志云饭局》，于仁泰专访，陈志云主持，2006年，香港无线电视台。 ?《星心对话：张国荣》，1999年张国荣在马来西亚接受的专访。 第四章 2000 | 燃烧全球的热情之旅 2000 燃烧全球的“热情”之旅 语录 我行走江湖二十余年以来，一路披荆斩棘，经历无数艰难险阻，亦收获无数。但是自始自终，我所追求和坚持的、在我而言最引以为自豪和骄傲的，既非功名，亦非利禄，而是，我，张国荣，自始自终，都仍然是张国荣。 ——2001年 张国荣在“热·情”演唱会压轴场上自我宣言灯光突然熄灭。 座无虚席的演出馆爆发出尖叫，又突然安静下来。 弦乐响起。由轻渐响，由缓入急，嘈嘈切切，愈来愈快愈来愈急，仿似山雨欲来。 忽然雷鼓震天，拨云散雾，蓝色灯光洒落，但见身披白色羽翼的天使浮在半空。 当云浮动半公分 是梦中的一生 梦中的天使要挣脱天庭的桎梏，透明的白色帷幔再不能阻挡他对自由的渴望，他质疑上帝的信仰，要下凡找寻属于自己的《梦死醉生》。他化作凡间的美少年，袒露着美好的身材，一边呓语《不要爱他》，又一边宣称《寂寞有害》，他一身天使白衫，舞姿款款，游戏人间，他热烈地与尘世打着招呼，这里或有他要寻找的自由。 舞台上灯光华美璀璨，舞台下人间热情似火，终于诱他散下了最后被束缚着的长发。他《爱慕》凡间，贪恋繁华，他成为堕落的天使，回不到上帝的身边。 白衣褪去，再不见柔美纤弱与犹豫不决，取而代之的是无拘无束的人间美少年。《侬本多情》，侬也《放荡》不羁。 情爱 就好像一串梦 梦境生于意念中美少年永远是世间宠儿，他挥霍着自由的青春，也尝到爱情的幻灭。兜兜转转间，他的情绪趋向内敛，他的魅力更臻澎湃，他成长为我行我素的拉丁情人。 青春的饰品一件件褪下，信仰的贝壳一片片镶上，信仰的是自我，绝对自我。byebye 《american pie》，我不过是一只《路过蜻蜓》，要在这星球上偶遇我自己。 爱这世界 哪够爱你伟大 拉丁情人那雌雄同体的魔力，用红与黑魅惑着世间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向他臣服。世界《无心睡眠》，心里只有他，铁石都被他融掉！他早已忘记自己曾经不过是纤弱的天使，亦早已颠覆上帝的信仰，他找到了自己。他成为自我世界的上帝，成为他人眼中的撒旦，爱你爱到最狠，连习惯都扭转。 还要倒数跟过谁相好吗？ 生醉梦死都好 何曾有永生的国度。 从此你是我的神。 2000年，张国荣达到了他演艺事业的极度巅峰。这一年，他囊获了几乎所有华语乐坛的最高殊荣；这一年，他在电影《枪王》里展露了无可挑剔的演技；这一年，他导演了自编自导的第一部电影短片；这一年，他举办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热?情”演唱会，并将这股热情燃烧遍全球！ 95年复出歌坛后的张国荣不再追求名和利，不再追求曝光率，更不追求高收入。比起80年代他几乎每年都召开数十场演唱会，90年代，他的演唱会几乎少得可怜。 不是没有观众，张国荣的演唱会从来一票难求。2000年的“热?情”演唱会还没有公开售票，香港连续十三场门票就已被预定了九成；在上海，他是第一位在八万人体育场连续举办两场的歌手，16万张门票亦在几天内销售一空。 但是此时的张国荣，已将演唱会视为他传递理念的舞台。 黎小田总说，演唱会上只要看张国荣穿着西装在台上款款而歌，就已经足够值回票价。确实，1998年张国荣担任黄霑和顾嘉辉的“真友情演唱会”嘉宾时，因为膝盖受伤不便劲歌热舞，仅着西装演唱了几首经典情歌，现场如痴如醉，舞台宛如油画。 1998年辉煌“真友情演唱会”嘉宾而在这场演唱会之前，几位嘉宾被记者问起何时举办个人演唱会。郑少秋答：有人邀请他就一定开；张国荣则蹙起眉头：“现在不知道，因为目前还没有灵感，不知道能让观众看到什么。上一次已经连高跟鞋都穿过了，下次不知道要怎么做，还没有想好，所以不敢保证什么时候开。” 这就是张国荣。作为一个歌手，他所看重的，不仅仅是观众是否有需求，更是他自己，能为观众带来什么。对他来说，演唱会不是简单的唱歌，而是“一定要传达一个理念”，能引起社会关注和讨论。 2000年，他终于想好了。 这一次，他要全面掌控整个演唱会。他担任艺术总监，从创意到理念，从服装师到发型，从选歌到歌曲编排，从每一束灯光到每一个摄影机位，从每一段表演形式，到最重要的现场演出，全部都是这位艺术总监一手策划！ 演唱会安排在7月31日开唱，他从半年多前就开始准备。召集香港最顶尖的业内人士集思广益，一段一段研究他理想中演唱会所需要的表现内容和形式。他给演唱会起名“热?情”：“热是代表快歌，情是代表慢歌，我张国荣劲舞也行，情歌也行。”他希望所有观众感受到他的热情，并亲定演唱会的英文名叫“passion tour”，一场盛大的热情之旅。 他透过朋友介绍，亲自向法国世界级的服装大师jean paul gaultier发去邮件，介绍自己的演唱会形式和理念。gaultier被誉为“时尚界的顽童”、“坏孩子”。1990年，他首次为麦当娜设计内衣外穿的舞台服装，从此带动历久不衰的潮流，锥形内衣成为麦当娜的经典形象。在张国荣之前，他还没有为任何一位亚洲的歌手设计过整套演唱会服装。 gaultier看过张国荣的计划，表示非常有兴趣。张国荣亲自前往法国，与大师密谈了一周，邀请大师担任整场演唱会的服装设计师，一同商定将演唱会做成一出完整的舞台剧，并确定了“从天使到恶魔”的主题。 大师根据这个主题，为张国荣设计了全新的9套演唱会服装，用最好的材质量身裁衣，一针一线都是手工缝制。天使羽毛采以白色雄公鸡的尾羽，由法国最顶级的手工羽毛工艺坊制作；贝壳裙则挑选同一色泽与大小的贝克打磨，一块一块拼接而成；西装面料材质新颖，在不同灯光下会变换不同的颜色……每一件服装，都需要耗时至少七十到八十小时才能完成。 jean paul gaultier 设计手稿之一贝壳群张国荣需要的不仅仅是9套服装。他对于舞台设计、灯光设计、歌曲和舞蹈编排，每一个细节都方方面面照顾周全。 为了能将jpg的服装穿得有型有款，他严格控制饮食，晒黑肤色，每天300个俯卧撑，将身材修炼到最佳。发型师hermanw提议不如使用长发，与张国荣的理念一拍即合。天使与恶魔，飞扬的长发最能带动剧情的发展。 在舞蹈方面，他淡化了伴舞，与之前任何一场演唱会都不同，这次他群舞很少且服饰简洁，大多时间是一个人在舞台上控制整个场面。 伴舞的服装设计是陈国华，原本他也承担张国荣的服装设计，张国荣邀请到gaultier的帮助后，亦征询过他的意见，问他会否感到恼怒。陈国华说不知多替他开心：“gaultier是世界级大师，只帮麦当娜做过演唱会服装，许多日本红歌星想找他，连面都见不到，张国荣是全亚洲第一个，是前无古人！”他为伴舞者的服装设计了简约的样式与色彩，既与gaultier的服装设计相协调，又不掩盖其风范，不喧宾夺主。 带着这些新鲜的概念，带着伴舞的服装，张国荣又两次前往法国gaultier的工作室，每次都逗留一星期左右。除了让设计师在他身上修改细节，更将自己的新创意与大师交流。 gaultier对张国荣的长发造型非常激赏，更因此修改自己的设计，以期在舞台上有更好的呈现效果。 歌曲方面，张国荣最初打算以《大热》开场，到《红》结束，一首热情放荡，一首妖娆迷离，都适合在舞台上尽情表演。歌曲编排每天都在更改，很快最初的计划已被推翻，因为演唱会的主题曲诞生了——《我》。 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我永远都爱这样的我，最荣幸是谁都是造物者的光荣这首歌无论是大气孤傲的旋律，还是神采飞扬的歌词，都与演唱会希望展示出来的“自性”与“自信”极度吻合。——而恐怕在此之前，还没有哪位华语歌星会如此花费心思为演唱会设计一个主题，一个理念。 值得一提的是，这三首风格迥异的歌曲，都是张国荣亲自创作。 曲目并不是完全不变，演唱会开始后，几乎每一场都有新鲜的内容。在大陆应观众需求，他增加了耳熟能详的经典老歌比如《倩女幽魂》；在日本他受邀先后两次剧本多场巡演，为了带去新鲜效果，两次曲目编排改动很多，当然不会遗漏日本歌迷十分喜爱的歌比如《当爱已成往事》。 演唱会一天天临近，这位艺术总监的工作更多了。他每天将彩排录影带回家反复看，第二天总有新的修改意见。他建议开场时增加一支聚光灯从上照下，将他浮在半空中的天使形象虚实相映；他建议在舞台左前下方增加一台摄像机，以便能从不同的角度展现舞台的风貌；他建议化妆师在其中的一首歌中，在额头画上一只代表恶魔的铁锚……额头上的铁锚记号只用了一首歌的时间一切准备就绪。 张国荣的“热?情”演唱会终于开唱！ 从开场overture开始，热情就点燃了整个场馆，灯光、音乐、鼓点——男主角张国荣！ 整整三个小时，这位舞台王者颠覆了演唱会的审美形式，颠覆音乐的表现形式，颠覆了对“美”的诠释，颠覆了自己以往对歌曲的演绎，他是神，是魔，是天使，是精灵，是上帝。 他将演唱会推往一个又一个高潮，及至长达半小时的劲歌rave party，high翻全场，令观众兴奋激动地无法落座！ 在世纪之交，此次演唱会于海内外都备受观众的热切推崇。 在日本，演出场数一加再加，先后10场，成为日本外国歌手单次所开演唱会场数之最。在大陆，每场演唱会都引起极度轰动，上海八万人体育馆连续两晚无眠之夜成为乐迷永恒回忆；南京气温只有3度，他仍身着夏装一丝不苟地演出，因为“不能委屈歌迷”；昆明没有设置内场作为，他为跟观众更接近，绕着3000米的体育场一圈一圈地跑。 在美国，服装设计师jean paul gautier亲自到拉斯韦加斯捧场，对张国荣的现场诠释能力大为赞赏。美国《时代杂志》称其为“top in passion and fashion”。 原定37场世界巡回“热?情”之旅全部结束，观众意犹未尽。在歌迷的一再盛邀下，演唱会历经春夏秋冬，于2001年春天，又在香港加开了6场，称为“热情压轴”。 传媒、记者在看过演唱会后也激动地向张国荣道贺：“太high了、太正了！无与伦比！” 但是谁晓得，第二天打开报纸，竟满篇大字：扮女人、扮“贞子”、走光。部分媒体这种为了噱头心口不一前后矛盾令人目瞪口呆。 因为传媒的负面影响，致使其世界巡回演出受到影响，大陆、马来西亚等地，纷纷表示不能以长发造型出演。原本准备捧场最后一场演唱会的服装大师gaultier，在得知香港媒体如此反应后直斥亚洲媒体肤浅，毫无品味，取消行程并扬言“从此以后再不会为亚洲艺人设计服装”！ 张国荣对此大为光火，他严厉斥责了相关的大众报章、周刊杂志，对于这些没有职业道德的媒体采取了不合作的姿态，但是因此造成的损失已经不可挽回。 他在自己的写真集《庆》中写道：“新世纪之初，我达成了一个多年的心愿，回到国内展开数十场的个人演唱会，与很多（内地）歌迷有机会可以在一个几乎是不可能的情况下与我近距离接触。但由于某种原因，我在这次内地巡回演唱会的编排及造型上，都作了大幅度修改，所以这次（内地）演唱会绝不可以列为‘热?情演唱会’原版系列。” 不管传媒如何恶意攻击、颠倒黑白，他仍然极有自信：“60年后仍有人听我的歌，60年后还会有人看小报的八卦报导吗？” 是啊，现在谁还记得记者写了什么，这场演唱会却越来越被人关注。 你最喜欢“热?情”演唱会的哪个部分？演唱会监制陈永稿最喜欢开场overture的整体设计；排舞师chris对《无心睡眠》印象深刻，张国荣第一晚演出时踩错了舞步，第二天竟召集全组伴舞诚信道歉；化妆师eunice wong最喜欢《左右手》间奏时，张国荣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地在舞台上闲庭信步，这是他自己设计的效果。 张国荣自己呢？在每晚的“安可”部分，张国荣都身着白色浴袍、脚穿拖鞋重返舞台。赤裸裸坦荡荡，一束灯光，一支话筒，演唱一曲《我》。他反复强调，他真的很喜欢这首歌。 每一天他都告诉观众：我就是我，我爱这样的我，每个人都是造物主的光荣，虽然生命转瞬即逝，但都要努力做最坚强的泡沫、最绚丽的烟花。 当然，这是完整的演唱会。完整的“热?情”演唱会，涉及美学、哲学、宗教、伦理、心理等多领域，颠覆传统，形成前所未有的全新的舞台表演课题，远不是这一篇短短数千字足以阐述。 不要试图肢解，去享受一场完美的“热?情”之旅吧！ 如果你还没有看过，那么建议你不要错过这场试听盛宴，收录在dvd中的演唱会虽然不完整，亦欠缺现场感，但每一帧画面，也都是这位艺术总监亲自设计和剪辑。 2001年，香港《明报周刊》主办的“演艺动力大奖”，将最高荣誉的“致敬大奖”颁发给这场演唱会，并盛赞称道：张国荣“热?情”演唱会的成功，是在于整体：从演出意念的设计、到每一细致的环节都是精心安排，再加上张国荣在舞台上的发挥，终于成就了一个配合得天衣无缝的演唱会。谢谢张国荣，谢谢演唱会台前幕后的每一位工作人员，为本地演唱会带来一次难能可贵的新体验，将本地演艺事业提升到一个更高的层次。 2001年张国荣接受明报周刊颁发的“致敬大奖” 从一开始的不接受和排斥，到随后的领悟、赞誉，观众的欣赏能力在不断提升。大约距“热?情”演唱会5年之后，张国荣当年在舞台上所表演的“现场换装”、“男性裙装、长发”等桥段开始被其他歌手争相模仿，是张国荣走得太过超前。而他所带来的那样完整的美学体验，至今还未出现第二场。 他曾说，观众现在接受不了，3年后就能接受了。但是十三年后的今天，这场演唱会仍然前卫。 这场演唱会结束整整十年后的2011年tv音乐频道评价道：张国荣的“热?情”演唱会，从表演形态，艺术理念，服装道具、观众反响都代表着中国演唱会的最高水准，至今无人超越。 本篇提到和使用的部分资料 ? 《张国荣2000热情演唱会——艺术和“我”》，作者：冷艳盛装，发表于网络。 ? 张国荣“热·情”演唱会之记者会? 《张国荣〈热?情演唱会〉重新解释 jean paul gaultier歌衫伴埋黄土》，吴迦，《明报周刊》第2159期。 ? 2010年4月1日，“red mission继续张国荣国际歌影迷联盟”举办的“印象?热情?张国荣”纪念晚会，采访片段。 ? 张国荣写真集《庆》，文案：张国荣，2001年发行于日本。 文中引用了一些采访片段，来自2010年41 redmission活动上的视频内容。我曾整理过文字版，今天重温仍然觉得震撼又温馨。 ↙↙送给也许没有参加活动的你。戳“阅读原文” 第五章 1999 | 请用心支持香港电影 1999 请用“心”支持香港电影 语录 我们应该知道用诚意去拍的电影一定有观众愿意买票入场，所以我对香港的电影前景依然有信心，但一定要有诚意，这也是我现时对接拍电影的考虑。 ——2003年 张国荣生前最后一次接受采访仍在强调“用心” 张 国荣是香港电影金像奖影帝，是日本东京影评协会最佳男主角，他深刻的演技、他对电影角色的把握能力有口皆碑。 戏剧性的是，张国荣最初对拍电影却没有什么兴趣，更曾因为电影而留下心理阴影。 1977年他参加歌唱比赛、以歌星的身份踏入演艺圈，如果说唱歌是他的好爱，那么演戏，最初只是一份工作而已。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对拍摄电影没有概念，兴趣也不大，但有导演来找他，便答应试试看吧。他的第一部电影《红楼春上春》就是在这样的心态下接拍的，他被欺瞒剧本，亦没有认真查问，只看到合作的女主角是当红艺人，便签订了合约。 这部电影中他虽演男主角贾宝玉，但归根结底只是一部低劣的色情片，加入剧组后被恐吓不能退约，最终只得硬着头皮完成了拍摄。这部电影对他的歌手形象颇有影响，也对他的个人发展非常不利。公司对此很是不满，家人朋友亦多责备，令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再涉足电影圈，直到三年后才正式接拍了自己的第二部影片。 然而在电影圈浮浮沉沉多年，他凭借着自己的天赋和努力，爱上了电影表演，更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来。 张国荣并不靠外表吸引和取悦观众——虽然在华人演艺圈中少有人能撼动他的“美貌”——为他所看重的，始终是电影剧情、是角色性格。他对角色的演绎能力极有天赋，能从内心去感悟角色魅力并将其诠释在荧幕上，在荧幕上成就最动人、最耐人寻味的演出。 早期的张国荣作品，较多以青春偶像电影为主，其演出技巧或许更多赖以自身的生活体验以及导演的指导；以王家卫导演的《阿飞正传》作分水岭，他对于角色的领悟开始内化。这以后，他接拍了大量的作品，都是从未体验过的角色人生，有京剧名旦、有旧上海的拆白党、有革命党人、有落魄的单身父亲、有变态杀手、有走入魔障的心理医生……为了演绎这些角色，他或提前学习了解相关生活，或翻阅大量资料，或与业内人士交流经验，或从他人演绎中汲取技巧，他会对角色投入大量的准备功夫和时间，内化成自己的感悟，赋予其最深刻灿烂的生命力。 甚至有很多导演，都仰赖于张国荣的这种天赋和能力。香港导演如果需要寻求改变，或者尝试某种新的影片类型，常常首先想到的都是张国荣。 徐克在拍完《东方不败》后，期望给自己的导演风格来个新的转变，想拍摄一些对他来说充满实验性的电影，他想到了张国荣。此时张国荣已不再是《英雄本色》中那个内心充满挣扎，喜怒形于色的激情少年，但是他的表演能力更充满了万般可能。徐克在《金玉满堂》及《大三元》都得到张国荣的演出，张国荣用他独有的气质和出众的演技成就了吊儿郎当的黑帮厨师和万人迷神父，他令导演放心。 《大三元》与《金玉满堂》剧照 亦有很多角色，比如《胭脂扣》的十二少，《霸王别姬》的程蝶衣，《阿飞正传》的旭仔等等，导演和编剧都一直认定，只有张国荣才能演。 文化评论家林沛理说：张国荣是香港影坛上罕有的演员作者。 导演吴宇森说：张国荣演出自然，演出内心。 导演高志森说：张国荣很会演戏，而且是“from heart”的。 张国荣自己也解释过自己是如何诠释一个角色，他说：“我不是要表演得像一个明星，我的表演要形神兼备，一个好的演员会让观众有美的感觉，炫丽的服装和外貌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理解角色并且从内心表达出来。” 合作多次的老朋友曾志伟后来这样评价回忆：张国荣演过那么多不同类型的角色，却每一个都演得那么好。以前我们拿到剧本讨论主演，这个谁最适合？张国荣。那个呢？张国荣。不仅因为他的演技好“弹性”大，还有对他的信任——只要他来演就没问题了，因为他会很认真地完成。 张国荣踏入演艺圈时还是个半工半读的学生，演艺事业是他的第一份工作，也是唯一的一份。出师不利并没有影响张国荣对事业的认同与执着追求，随着他的演技提高，随着他的阅历成熟，随着他有机会与越来越多的优秀导演和演员合作，随着他凭自己的努力和天赋演出了大量精彩的电影之后，他有了一份“电影人”的自觉。 他视为恩师的导演吴宇森曾感叹，在国外，电影与其他艺术、工业或者商业都被平等看待，都是对国家、社会有所贡献。但在香港，电影只被视作消闲品，不被人尊重。“当然要人尊重你，首先你自己要尊重自己。”这一想法显然是对张国荣有影响的。 上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由于种种原因，香港电影已经走向了衰落。盗版横行固然是重要因素，往往电影才刚上映，盗版碟已经出街，香港甚至因此取消了数十年的“午夜场”试映制度。 但是这并不是唯一的原因，张国荣在1999年出席香港大学的讲座，谈及目前观众喜欢看西方电影，而不愿意捧场港片，为香港电影业带来很入困境，他将矛头直指向香港一部分不负责任的电影人。 某些电影人只不过将电影视为赚钱的工具，并不用心制作，因而种下祸根。香港电影人惯于追名逐利，一旦出现一部大卖的电影类型，立刻一窝蜂拍出几十上百部类似的影片，比如警匪片、黑帮片、僵尸片、无厘头喜剧片、女鬼片……直拍到票房颗粒无收才肯罢休。 1999年张国荣与林青霞出席香港大学讲座“不仅仅是因为香港经济不景气，香港电影界之所以低迷，是因为前一阶段的粗制滥造。误以为反正有的是观众，大量制造质量低劣的作品，造成观众远离电影。电影业成为不能盈利的产业，投资商也不再投资电影。没有资金，也就无法创作好作品，这样便开始了恶性循环。” 张国荣所指，并非是不应该赚钱，而需要问心无愧。以他本人为例，他出演过众多精彩的艺术片，但是他亦不会拒绝商业电影，电影是否卖座，也是评价一个演员、一部电影是否被大众接受认可的重要指标。当回答同学提出的“什么类型的港产片可再剌激市场吸引到观众入场看戏”时，他说：只要是有“心”的电影便可。如果你想拍六十年代的电影，就要认认真真收集资料、布景、选角；如果想拍警匪片，就要认真去定义片中的“警”与“匪”，总之只要是用“心”，什么类型的电影都可以。 张国荣在参与演出时，总是交出一颗真心；而电影制作是否用“心”，也同样是他接拍电影的重要前提。 96年他接拍了一部色情片《色情男女》，引起传媒关注。大家都知道他的第一部电影因上当受骗被迫演出了色情片（当时香港未实行电影分级制度，尚无三级片的说法），这是他的阴影亦是耻辱，问他为何又会接拍三级片？他一言以蔽之：“这是一部有heart（心）的作品。”于是影迷们有幸看到了一出描绘人生百态、有无奈亦有激情的清新励志三级片。 《色情男女》剧照 何止是电影行业，恐怕各行各业里，如他这样看重“心”的工作者也不多。不仅是自己用心做好本职工作，更重要的是，他如此热爱这个行业，一心一意为电影事业奔波劳碌，努力为自己所在的香港电影拍摄事业推波助澜添砖加瓦。 1998年，香港电影界进入极端低潮，许多电影人甚至没有工作可做，只能转行。香港二十多位导演在导演会的推动下，组织起“创意联盟”，希望找香港令人景仰的导演，如许鞍华、张婉婷、王家卫、关锦鹏等拍摄一些有诚意的电影，也希望邀请一些出名出色的演员来参与拍摄。“创意联盟”运动还提出了新的运作模式，希望参与的导演和演员尽量不收或少收片酬，压低制作成本，待电影获得票房收入后，再进行分红。 导演张之亮是加入“创意联盟”的导演之一。他以查理·卓别林的电影《the kid》（苦儿流浪记）为蓝本，积极构思了一个温馨的电影剧本《流星语》。《流星语》讲述一个破产的基金经济李兆荣，在游艇上捡到一个被遗弃的婴儿明仔，两人相依为命；但4年后明仔的亲生母亲出现，为了孩子的幸福，他们必须作出选择……张之亮希望借这个温馨的故事给低谷时期的香港带去暖意。但是谁来出演一个落魄的邋邋遢遢的单身父亲？谁愿意主动降低自己的片酬来支持香港电影发展、来支持“创意联盟”？此时张之亮其实心里并没有底，对“创意联盟”的做法也心存疑虑，他怕有人说他们这群没钱可赚的电影人用这个借口故意压低知名演员的片酬。 将香港男演员在心中一个个翻过，亦找过个别演员，都被婉言推辞。最终另一位导演尔冬升建议，不如找张国荣试试！尔冬升，就是那部“有heart的电影”《色情男女》的导演。他找张国荣演出三级片的时候亦十分犹豫，但是张国荣对电影的重视和诚意，令他非常感动，更令他对张国荣刮目相看。 张之亮没有与张国荣合作过。“是否找张国荣呢？”他挣扎很久，但亦明白必须有一个知名的演员来完成这出电影不可，否则这类题材的电影并不被市场看好，最终鼓起勇气与张国荣沟通。已经吃过几次闭门羹的导演刚说明了“创意联盟”的背景，介绍了剧情，张国荣就已经答应。 《流星语》拍摄现场 张国荣后来向媒体解释： “我自己也是半个电影人，我的成就有一半是电影给我的，我觉得做人要饮水思源。他们在找我出演时非常紧张，付不起片酬，还是一个有孩子的角色，大家担心我会不会拒绝。我当场表态，钱一分也不要，一起来拍部好电影吧！” “接此片的另一个理由是，我对作品本身所发出的‘正能量’产生共鸣。这样正面题材的电影，在香港已好久不见，所以想参加演出。” 因为签合约必须要有金额，于是导演与之商定，象征性地支付1元港币。他作为出品人之一，参与影片的票房分红。 只用1元港币接拍电影，张国荣本人付出的却远比其他电影更多。为了全力支持这部诚意之作，他主动提供其他的演员名单，琦琦、吴家丽、狄龙……都是他的好友，他们或多或少因为听说有张国荣的免费加盟，亦只用象征性的片酬来参演。这部电影还有一个4岁的孩子饰演他的儿子，为了与孩子培养感情，他每天下午的通告，却都是一大早就来到片场与孩子玩耍。剧组资金不够，但凡需要用到特殊场地、汽车、道具等，张国荣都动用自己的人脉去联系，以期得到最优的价格。原本张之亮想买一首儿童歌曲的版权，因为价格谈不拢没能实现，张国荣又亲自给电影写了一首《小明星》……《流星语》电影截图不是不感慨的，一边是这位香港数一数二的电影明星所展现的对电影行业的热爱与实际支持，另一边，却又是现实中难以改变的唯利是图的演艺圈内现状。 不知道是导演们诚意不够，还是找不到其他演员愿意降低片酬甚至不收片酬拍电影，《流星语》最后成为“创意联盟”所最终实现的唯一一部电影。 这部电影的宣传中，很少提到张国荣并没有收取片酬，他不想因此给人一个先入为主的感觉，也不想因为自己是“义拍”而“胁迫”观众入场。在整体低迷的环境中，文艺片《流星语》票房收入并不高。直到2006年马来西亚电视版权卖了第二次之后才终于有了盈余。 “总算是对张国荣有了交代。”张之亮感叹。 2001年，他应香港影视及娱乐事务管理处拍摄一支“支持香港电影”的公益宣传广告。广告里他西装款款，笑容真诚：“一部成功的香港电影，你与我都分享到光荣。请支持香港电影拍摄工作。” 注：张国荣参演的所有电影，请查阅：附录07 张国荣参演电影年表及所获电影奖项本篇提到和使用的部分资料? 《张国荣 美丽的现实主义者的挑战》，《魅力无限亚洲明星专访》超级巨星张国荣篇，16-26页，日本主妇之友社2000年4月出版。 ? 《张国荣生前最后专访：用诚意拍电影》，南方都市报，2003年4月3日。 ? 《张国荣与青林青霞于香港大学专题讲座纪实——东邪西毒》，1999年3月，摘自“张国荣网络世界”网站：.lesliecheung。 ? 《张国荣的生与死》，林沛理，《影像的逻辑与思维》，香港次文化堂出版，2004年12月。 ?《张国荣影像中的真与诚》，2006年4月2日第七次“张国荣艺术研讨会”上，香港导演张之亮的发言。 第六章 1998 | 立足亚洲，走向世界 1998 立足亚洲，走向世界 语录 我是中国人，有了归属感，就有了心灵的平静。最近，我常被问起为什么不去好莱坞，可我已根本不想去外国住，因为我身体里流的是中国人的血。 ——1998年 张国荣向日本媒体谈自己的“中国心” 本章标题好似民族宣言，但又似乎没有更贴切的词句来形容张国荣对中国、对亚洲的感情、来描绘他清晰有条理的自我定位，以及作为一位没有拍过一部西片的华语演员在国际上的影响力了。 张国荣，你是亚洲荣光 香港巨星张国荣在亚洲的影响力可以追溯到80年代初期。当时还未凭《风继续吹》和《monica》在香港乐坛走红的张国荣，还不是巨星，还只是一位“默默向上游”的艺人。他在丽的电视台出演了一些电视剧集，如《浮生六劫》、《浣花洗剑录》等，在香港尚未引起太多关注，但却在东南亚如新加坡、马来西亚、泰国等地引起轰动。这个英俊漂亮、会演戏、又有一副好嗓音的小伙子使东南亚观众大为受落，很快就吸引了一批影迷。这也给了他80年代初期多次赴新、马、泰等地登台演出的机会。 1982年泰国杂志封面 不过他真正在亚洲走红，则是从80年代下半叶开始的。 在韩国，张国荣是第一位享誉韩国外国乐坛的华人歌手，打破了只有欧美流行歌手垄断韩国外国乐坛的传统。1989年，他在韩国发行的粤语专辑《the greatest hits of leslie cheung》在韩国空前大卖30万张，创造了华语唱片在韩国的销量纪录。1995年他发行的专辑《宠爱》再刷新自己的记录，其中一曲爵士风格的《a thousand dreams of you》一度攀升至韩国流行歌曲排行榜榜首。 89年，他为韩国拍摄了一辑巧克力广告，瞬间令巧克力销量猛增300倍，广告歌《to you》也荣登音乐排行榜。但由于随后便退出歌坛，取消了广告续集的合约，又使得巧克力销量暴跌，也算是一桩商业奇谈。他主演的《英雄本色》、《阿飞正传》等影片，直到今日仍仍是各怀旧类韩剧的常客，可见当年其影响力之巨。 张国荣在韩国拍摄巧克力广告 在70-80年代，亚洲流行乐坛的风向标是日本，当时日本流行歌对全亚洲的辐射影响极大，日本歌星也时常在香港登台演出。但从80年代中期开始，随着谭咏麟、张国荣、梅艳芳等一批本地好歌手的崛起，一步一步收回了“失落的领土”。不仅如此，作为演员的张国荣还“反攻”日本。《英雄本色》不仅在香港创下骄人的战果，更风靡到日韩等亚洲地区，直到20多年后仍为影迷津津乐道。 2001日本节目对张国荣的介绍在日本，张国荣更是被尊为国际巨星，“精品中的精品”。他是唯一一位电影及歌唱都在日本取得成功的中国明星。他先后在日本举行了16场异常火爆的演唱会，到场的歌迷90%是日本人。他们为了参与全场大合唱环节，连夜逐字逐句学会了《月亮代表我的心》，令张国荣感动落泪。日本当红歌手松谷任由实、kinki kids、小室哲哉等前往香港举办演唱会时，都希望能邀请到张国荣担任嘉宾。 电影方面，日本更是在张国荣的魅力前全面缴械投降。至今他仍是苛刻的日本影评人协会榜单中唯一的华人影帝。他甚至连续多年被日本某杂志和网站评为最佳男演员，这个记录已根本不可能被打破：92年的《阿飞正传》，93和94年的《霸王别姬》，95年的《金枝玉叶》，96年的《风月》，以及97年的《春光乍泻》。似乎一碰到张国荣，日本人的“理智”就不复存在。“日剧女王”常盘贵子被问及希望同哪位华人演员合作，她立刻表示：只有张国荣。同偶像合拍了《星月童话》后，她的回答更加坚定了：还是张国荣！ 电影《星月童话》首映礼 “我是中国人，为什么不为自己人演好电影？” 张国荣是香港少有的对大陆充满感情的艺人。这得益于他在北京拍摄了《霸王别姬》，及其后在大陆的工作与生活。他结交许多内地好友，游历了祖国河山，见识了中国壮美的风情，渐渐改变了原来对内地的隔膜看法。他觉得内地优秀的艺术家与香港不同，少了一些无缝不钻的商业味，显得较专业较执着，这与张国荣后期对艺术的理解不谋而合。 他在日本发行了自己的写真集《庆》。这一本写真集，是他在中国大陆巡回演出时四处游览而拍摄的照片集。从他为写真集亲笔撰写的文案中可以读到他对祖国一草一木的深切感情：“我东奔西跑，足迹走遍大小城市，让我饱览无数文物古迹，国内风光无限，开拓了我不少眼光及胸怀！……更庆幸能够看到拥有几千年文化的这块土地正渐迈向一个新的纪元。红旗拂荡，国泰民安。” 日本人原封不动地翻译成日文，印在书中。这本写真在日本发行时举行了多场签售会，日本粉丝为了见到偶像不惜彻夜排队。——张国荣若担任“中日友好大使”恐怕是非常恰当。 《庆》前言 97年，别人都说香港回归后电影已死，他在当时就提出，香港艺人与大陆合作是一条必由也必须之路。——在今天回看，事实证明，张国荣具有前瞻性的战略眼光。 似乎所有亚洲艺人成功后，都热衷于向国际发展，与他合作过的好友，周润发、巩俐、导演吴宇森等，都渴望在好莱坞争得一席之地。但是张国荣从来没有，这位“亚洲荣光”始终坚守着他热爱的土地。 并不是没有欧美导演邀请他出演外国电影。早在93年《霸王别姬》夺得戛纳“金棕榈大奖”时，就已经有导演向他抛出橄榄枝，之后十年间片约不断，他也为这些邀请而高兴。但是当他接到剧本后，又总是失望而返。那些剧本里，要么请他扮演不起眼的配角，要么需要他展示功夫拳脚，甚至有一部剧要他扮演日本忍者。——“我又不是日本人！”“那些美国佬，连中国人日本人都分不清，我为什么要给他们拍片？” 1993年与另一部金棕榈奖电影女主角合影他清楚地意识到，西方人的种族歧视一直都在，他们将黄种人视为低人一等的配角。在他们的印象里，中国人只有功夫影星，文艺片演员在好莱坞根本没有立足之地。对周润发远赴好莱坞闯荡，他感到痛心惋惜：“周润发是香港的超级巨星，却在好莱坞作‘二等公民’。他在《安娜与国王》中担任了男主角，你以为是成功了？不，原著叫《国王与安娜》，为什么等他来演的时候，‘安娜’被放到前面去了？”周润发在好莱坞数年始终不得志，这些年，他又回到了中国影坛，在华语电影中，他依然别具魅力。 张国荣并不好高骛远。与其到好莱坞从头开始，不如立足亚洲市场，好好地拍一些属于自己的电影。“我一直不赞成那些导演和演员不顾一切想去好莱坞拍电影，在香港和亚洲有更多的机会能更好地拍电影，为什么要去好莱坞拍那些烂电影，毁掉自己的事业、名字和声誉？” 他甚至对于欧洲演员去拍摄好莱坞的工业电影都感到悲愤：“像吉瑞米埃恩斯那样的优秀演员都会在美国演不入流的电影——他在欧洲是个多棒的演员啊！” 如果没有张国荣，世界通过电影屏幕所了解的“中国”是什么样的？是否只有李小龙、成龙的功夫电影？是否只有张艺谋的乡土剧情？是否只有有限的、固定符号的脸孔与情节？张国荣凭借自己的才华横溢和精湛演技，为世界影坛奉献了别具一格的华语明星魅力。 1993年东京国际电影节评委合影“我要在中国拍摄中国的电影，奉献给中国人，包括海外的中国人。我是中国人，我要为中国人拍出非常有意义的电影。”类似的话他反复说过多次，有意思的是，似乎说这话时每次面对的都是国外媒体，日本人、韩国人、新加坡人、甚至是德国柏林的记者。这些话他并不说来讨好本国人，他从不刻意迎合和讨好他人，他不会因为面对本国人而妄自尊大；亦无须面对外国人，就妄自菲薄。越是如此不卑不亢，越是如此自豪自负，越值得被人尊重。 日本杂志上，提到张国荣总是充满了崇敬之情：张国荣吹起亚洲之风；张国荣是亚洲的骄傲！日本也为亚洲除了这样一位巨星而自豪。日本传媒曾在2000年给出这样的评价：张国荣如今是不折不扣代表亚洲的天皇巨星。通过《霸王别姬》《春光乍洩》，他已成为世界知名的国际影星。 一位亚洲演员的全球影响力 对这样一个专心在亚洲发展、从来没有拍过一部西片的香港艺人，张国荣在国际上取得的成就有目共睹。 1986年他与梅艳芳、吕方等香港艺人赴澳洲举办演唱会，演出场地选在sydney entertainment centre，这个当时悉尼最好的场馆首次接待中国艺人演出。票价即使跟当地艺人比起来，也是最昂贵的，可见盛况爆棚。这种情况，后来又屡次在美国、欧洲等各地出现。 1989年他与齐秦、崔健共同代表中港台参加伦敦音乐节，同年，他实现了在美加、欧洲等地的世界巡回演出的愿望。 及至90年代，当《霸王别姬》在法国戛纳影展上映时，他出众的演技与风华绝代的姿态，更彻底征服了世界观众，成为世界电影史上不可或缺的重要演员。 1993年《霸王别姬》征服戛纳美国《时代周刊》评价他：张国荣天生明星气质。他是我见过的，比任何香港和好莱坞的演员更具有个人魅力、更性感、要求更多的人。 澳大利亚《澳洲新报》也盛赞：天才横溢的张国荣一生艺术成就深远，除了以他音乐造诣吸引万千歌迷外，更在六十余部电影中扮演不同类型的角色，他在《霸王别姬》中的演出让他的精湛演技获得国际认同。 很多华人观众都妄自菲薄地认为，或因语言隔阂，或因种族歧视，华语明星在国际上的地位总是难免低人一等。其实张国荣早已突破了这一障碍。他踏遍美国金球奖、柏林影展、康城影展。“千万别小看亚洲艺人，有朝一日，我们一定可以踏出这一个界限，昂首阔步地走入国际市场。”与其说这是他的期望，不如说这是他的实践脚印。 张国荣生前还有一个遗憾：“如果有一天，我的音乐可以去到格林美颁奖典礼，那我真的无憾了！”而这个梦想，在他离世7年后可以算是已经实现。2010年8月，美国有线电视新闻n在世界范围内票选50年来的“全球top 5最具指针性音乐人”(global music icon)，评选结果显示，张国荣竟力压猫王、麦当娜等欧美歌手，入选三甲，与michael jackson和披头士齐名。他与邓丽君是“唯二”上榜的亚洲歌手，也是唯一最终获选的亚洲歌手n对张国荣的评价是：“他是亚洲最顶级的巨星，拥有激动人心的舞台表现力、惊人的美貌以及令人激赏的演绎才华。”——top 5中，还没有哪一位像他这样同时在歌坛和影坛流光溢彩。 香港中文大学音乐系教授余少华教授在外游学多年，回港后参与文化研究。在2002年香港中文大学举办的研讨讲座中遇到了客座讲者张国荣。“印象中他回答提问非常得体，好有涵养，谈笑风生，充满自信，令人印象深刻。只觉得香港出了一个这样的人物，实是香港的骄傲。” 1998年张国荣担任柏林国际电影节的评委期间，日本导演中川阳介见到了他。与别的演员和导演总是带着众多工作人员在电影节上漫步不同，张国荣，他只有一个人，一个人在柏林凛然地走着。多年后，中川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仍然充满悸动：“他那个样子，即使是在柏林的石板路上，也是非常美丽非常高雅的。真不愧是巨星！他，可以称为亚洲、不、是国际电影界的瑰宝。” 1998年柏林电影节评委合影 本篇提到和使用的部分资料 ? 《张国荣——18年的艰苦奋斗》，德国柏林电影节《positif》杂志，1999年，总第455期，翻译：路过。 ? 《leslie，是你吹起亚洲之风》，粉川しの，日本电影杂志《cut》，2004年11月 号，第72-75页，翻译：resridaisuki。 ? 日本导演中川阳介于2005年11月20日回忆在柏林影展偶遇张国荣，翻译：resridaisuki。 ? 日本编辑志摩千岁为写真集《all about leslie张国荣的所有》写的序。 ? 《张国荣的音乐世界》，2003年4月30日第一次“张国荣艺术研讨会”上，香港中文大学余少华教授的发言。 ? 《娱乐圈见证录》，陈淑芬，2001年《明报周刊》连载。 第七章 1997 | 本色演出之惑 语录 人本来就像万花镜，但是无论歌迷影迷也好、媒体也好，他们总是只看我们的某一面，并且根据自己看到的这一面来判断，所以就会产生各种各样的错觉。 ——1999年 张国荣谈自己的“明星”素质 恐怕再也没有哪个演员，在成功地饰演了这么多性格迥异、形象万千的角色之后，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冠以“本色演出”的评价。 对张国荣的“本色演出”论有两个层面的意思：褒奖者，希望借此表达“因为张国荣具有与角色相符的独特气质与性格，才能演好这个角色”；诋毁者则不屑地指出：“只不过张国荣与该角色接近，才能令表演成功。” 在张国荣所演出的六十部电影中，最常被冠以该论调的有三部——当然也是他最成功的影片“之三”——分别是《霸王别姬》《春光乍洩》与《阿飞正传》。 《霸王别姬》剧照 张国荣在《霸王别姬》中，饰演了一位在舞台上男扮女装在生活中人戏不分的京剧名伶程蝶衣。程蝶衣自小学习旦角，他性格执拗孤傲，心中只有京剧艺术与师哥段小楼，但最后，师哥娶了妓女菊仙，自己又被时代抛掷，最后戏也唱不成，自尽于钟爱的舞台，这是一个美丽但悲剧的人物。该片于1993年荣获法国戛纳国际电影节最高奖项“金棕榈大奖”，这也是我国唯一一部获此殊荣的影片。电影上映至今赞誉不断，其成功已不必多言。 虽说电影是团队工作，这部电影台前幕后的所有演职人员都是影片成功的基石，但作为最重要的男主角，说是“张国荣成就了《霸王别姬》”并不为过。没有他，电影不可能如此令人迷醉。影片最初选角时，“虞姬”的扮演者在张国荣与尊龙之间兜兜转转，剧组一度已与尊龙签约，但此时投资兼监制人徐枫心中隐痛：尊龙面部轮廓硬朗，对剧组颇多要求，真能胜任如此角色吗？幸而机会最终又落在了张国荣身上。 为了演好这个“纤音入云柔情似水”的角色，张国荣提早三个月赴北京学习普通话和京剧身段，减轻15磅体重，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为了不影响拍摄进度和学习效率，在整整4个月的拍摄期间他未曾回过一次香港。事实证明，正是这些努力，换来了无比成就。 但是，电影的成功亦同时为他带来了“张国荣人戏不分”、“张国荣性格阴柔”等评价。得知张国荣逝世，连导演陈凯歌都脱口而出：他就是程蝶衣。——可是，这时距电影上映已经整整10年了！何出此言？这说法，不仅抹杀了张国荣为角色付出的辛劳汗水，同时也贬低了他的专业。 作为资深演员，张国荣懂得如何最快地进入角色，又如何轻易地抽离。与他合作过的演员如梅婷、何赛飞、林嘉欣等，都感谢他曾帮助和指导她们怎样从角色中抽离出来。梅婷证实，拍摄《红色恋人》诀别戏时，别人都还沉浸在悲剧剧情中，他已经轻松地打趣问晚饭吃什么，入戏快，出戏也快。 张国荣就是程蝶衣？此话从何说起？程蝶衣生在妓院长在戏班，他的人生被那个动荡的时代搬来弄去，他的感情也跟着段小楼的性情与婚姻跌宕摔打，人生的苦难铸就了他执拗偏激的性格，也预示了他的必然结局。连菊仙都忍不住叹一句：这个师弟啊，也不知道是这世道跟他找别扭呢，还是他跟这世道找别扭。 而张国荣呢？张国荣出身在中产家庭，性格开朗，性情中人，感情坚固历久常新。事实上，就在电影上映的当年，他就已访谈中告诉了我们答案：“我不希望做程蝶衣，我的意思是，我本人不希望做他。老实讲，我比他幸福太多。” 硬要说张国荣和程蝶衣有相似之处，那就是他们同样在各自的艺术领域达到了巅峰之所在，对艺术的追求，想来张国荣最能感同身受。 《春光乍洩》电影截图 《春光乍洩》是华语影坛非常重要的“同志影片”。张国荣扮演的何宝荣是一个“持靓行凶”、性情放浪的同性恋者。他与恋人黎耀辉流浪到阿根廷，却本性不改、四处寻欢，却又与黎耀辉的生活始终纠缠在一起。这部电影成功的地方在于，它没有对同性情节的回避和顾虑，也非探讨同性问题的社会意义，从一开始，电影就清楚交代，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恋爱生活琐事，别管性别，寂寞的时候，所有人都一样。 真如后来华语奖项中评委们所说，因为张国荣本身是同性恋者，所以他演这个角色得心应手吗？不是。非但不是，在张国荣看来，何宝荣这个角色，是他从影以来最难演的！从现实生活与实际性格来看，反倒是黎耀辉这个角色的性格与他本人有不少共鸣，在心理上也能够接近和理解，但何宝荣这个人物放浪形骸，性格特点很难把握。 偏偏王家卫的导演风格最不按牌理出牌，又没有固定的剧本，剧情每天都在改变，张国荣坦言，直到演完这个角色“仍然十分担心，不知留在观众眼里的，究竟是什么印象”。对观影者而言，坦白说，何宝荣这样的角色如果不是张国荣来演绎，如果不是因为张国荣将其处理得既无赖又可爱，既妄为又直率，既放荡又单纯，恐怕真是无法让人喜欢。这样的话，这部电影也无法得到影迷多年的追捧和迷恋。 虽然梁朝伟凭该片获奖无数，但梁朝伟本人坦承，是被王家卫“骗”到阿根廷。在最初接剧本时，并不完全清楚这是什么样的电影。得知要演同性做爱的镜头（这是电影拍摄的第一组镜头），他一度非常抗拒，完全是在张国荣的帮助下才勉强完成了拍摄。后来在阿根廷拍摄期间，亦是张国荣不断开导与培养感情，才让他逐渐进入了角色，以至他后来多次感谢有一位这么好的对手来与他对戏。 影评人舒琪为张国荣抱不平：“是王家卫剥削了张国荣，利用他的同志身份和个人经验来完成这部电影！”王家卫凭借该片最终斩获第五十届戛纳国际电影节最佳导演奖，张国荣有多少功劳？ 对于外界沸沸扬扬的“本色演出”论，张国荣淡淡回应：“如果你们要说（我演同性恋）是本色演出，那我之前和那么多女演员演对手戏怎么不给我颁奖？” 《阿飞正传》剧照 相比较上述两部电影，张国荣在《阿飞正传》中所扮演的风流不羁的旭仔，则更多是在他离世后才被那拿来说事。 “传说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可以这样飞啊飞，飞累了便在风里睡觉。这种鸟儿一辈子只可以落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的时候。”随着张国荣从文华酒店一跃而下，这句电影台词几乎被媒体渲染成了张国荣的生命谶语，全然不顾张国荣的艺术生命是多么“接地气”，是一个能将商业与艺术兼顾结合的艺人。 《阿飞正传》是张国荣与王家卫合作的第一部影片，已经决定退出演艺圈的张国荣原本只是客串两个星期，但是演着演着，王家卫将他的戏份越写越多，最后他成了绝对的主角。电影中，他挥洒自如神采飞扬，充满震慑力的眼神与性感的肢体语言为旭仔安放了灵魂。正是这个角色为他赢得了唯一一座金像奖“影帝”桂冠。 《阿飞正传》中的旭仔是一个自我、自恋也自私的人物。他的人生观里只有自己，他深谙自己的美貌与优势，为了满足虚荣心肆意撩拨女性，却又为了自由随意抛弃女友。他不肯工作不事生产，只靠挥霍家里的财物虚空生活。得知自己并非亲生，为了去看一眼亲妈而与养母势不两立相互对峙，但是到了菲律宾却又没有勇气面对现实，只留下一个气鼓鼓的虚张声势的背影。 这样的人物，和张国荣勤奋努力、积极向上、热情洋溢的性格相去甚远。张国荣本人对《阿飞正传》的评价也并不很高。因为王家卫拍摄手法随意善变，需靠演员来寻找灵感。他没有剧本，往往只有一个故事框架，电影剧情起承转合较差，情节推进也有牵强附会之嫌。这部电影首映前一晚，王家卫仍在改动台词，一方面可以说他精益求精，另一方面，也是他做事没有章法全靠灵感的体现。 与王家卫拍片，“我像棋盘上的一枚小驹，掌握全局的只有王家卫一人，情节也和最初被告知的似是而非。”让他自己选的话，他倒是最喜欢《东邪西毒》中所饰演的无情的剑客。 《东邪西毒》剧照 无情剑客欧阳锋，是沙漠里的杀手中介，他无情、冷酷，皆因曾经那段因傲慢和误会而错过的爱情。“当你不可以再拥有的时候，你唯一可以做的，是令自己不要忘记。”欧阳锋的每一句对白都几乎成为了经典，张国荣本人也很喜欢。 上述几个角色，性格各异，命运万千，难道都是张国荣的“本色”？ 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千个人眼里也有一千个张国荣。你眼里的张国荣是什么样的？ 张国荣是眉目如画的风流公子？那么你可能对《胭脂扣》中南北行的十二少念念不忘，倜傥多情的十二少赢得了倚红楼头牌妓女的垂青，他顾盼生姿的美丽容貌已定格在电影史上。得到张国荣担任男主角，编剧李碧华立刻将原本只有十句对白的戏份加到20天，只因“再也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十二少了”。不过，与真实世界里坦坦荡荡的张国荣相比，对爱情瞻前顾后半推半就的十二少的人生可太悲剧了，难怪最终只能流落到片场做群演来度过余生。 《胭脂扣》电影截图 张国荣是懵懵懂懂的纯情书生？那宁采臣是否你的荧幕初恋？有趣的是，《倩女幽魂》这部电影上映于1987年，彼时张国荣作为性感偶像，歌唱事业正攀向巅峰，在电影中却扮演这样一位憨厚纯情的少年。监制徐克说，正是希望通过这个角色削弱张国荣的锐利眼神，拉近他在荧幕上与观众的距离。现实中的张国荣自信果敢，在演艺圈闯荡二十多年自诩“人精”，才不是宁采臣那憨傻的模样。 《倩女幽魂》剧照 张国荣是“娘娘腔”？你脑中一定闪过《家有喜事》里那位让人捧腹的常骚。最初在设计角色时，导演黄百鸣是将三弟“情圣”一角划拨给张国荣的，但是张国荣看过剧本后，信心满满地主动要求挑战从未尝试过的娘娘腔角色。他的表演方式别具一格，没有惯常男演员饰演此类角色时挤眉弄眼的刻意，显得自然轻松。戏中他一扭身一跺脚“生孩子会痛嘛！”的样子成为经典，每每想到这个镜头就忍禁不俊。张国荣喜剧经验丰富，在《东成西就》中还亲自指导林青霞如何放下身段表演夸张的港式喜剧，可见这是“演”出来的。 《家有喜事》电影截图 还有吗？张国荣还是执着奋斗的鼓手、是被命运玩弄的小警察阿杰，是潇洒帅气的通天大盗阿占，是玩世不恭的一代剑侠卓一航、是上海街头的拆白党小谢，是北平剧院里的留洋音乐家宋丹萍、是向五斗米折腰的三级片导演阿星、是信仰坚定的浪漫主义地下党员靳，是卧底探员石家宝、是精神分裂的变态杀手rick……几乎无法写尽张国荣所成功扮演的如此多、如此丰富、如此生动的角色。 张国荣从影26年，包括在电视剧、电影、音乐特辑、以及“热·情”演唱会中扮演的天使与恶魔形象在内，总共饰演过超过80个几乎没有重复的角色，是张国荣如画龙点睛般一一赋予了他们鲜活的生命。得益于这位优秀的专业演员对事业的执着，在成功扮演各种角色之后，他反而更注重挑战不同性格与类型的角色。香港导演们甚至有种默契，但凡有什么新的角色类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张国荣，因为他的能力、天赋与勤奋，最能保证角色的成功。 他不断开放自己、不断更新自己，去接受一个又一个新的挑战。2001年金像奖颁奖典礼上，他为自己的事业感到自豪：“听说猫有九条命，但电影演员可以超过九条命，每一部电影就是一个生命。” 张国荣没有受过任何科班演技训练，他所有的技巧除了来自于自身天赋，更重要是自身努力和多年来各种角色的磨砺。在他演艺生涯后期，导演已经无需再多提点他的表演。98年拍摄《流星语》时，他本身就是半个导演，几乎所有的表演方式都是自己根据角色性格揣摩得出，更常常主动发挥，尝试不同的演绎方式“以供导演后期剪辑时挑选”。导演遇到这样的演员是多么省心！ 电影《红色恋人》中有一幕戏，导演叶大鹰希望靳看到秋秋的信时眼含热泪，但不能滴落，要表现出这位理想主义者革命党人丰富却不能外露的情感。张国荣不仅将导演的需求完美展示，更增加了自己的感悟：他拿信的手微微地颤抖着，读完信后，又将眼泪全部收回。将角色当时的感动、愧疚、难过等矛盾心态恰到好处地诠释出来，仿佛能看见他的内心百炼钢成绕指柔，又迅速地坚硬起来。叶大鹰只能这样评价他的演技：“嘿！这哥们，太牛了！” 《红色恋人》电影截图 即使如此，仍有人热衷于将张国荣本人与角色混为一谈。可是张国荣本人是什么样子？结合所有与他接触过的同事与朋友的评价，大致可以知道，这位华语歌坛影坛的巨星，在工作中敬业、认真、尊重前辈、提携新人，他有主见讲原则，工作一丝不苟，但又善于调节气氛，令每一位同事都如沐春风；在生活中，他优雅、贵气、有修养，又总是带一点可爱的童真，率真爽朗，风趣幽默，时而流露出任性的艺术家脾气更增添了他的魅力，几乎没有人不为他着迷。 张国荣的电影角色中，有哪一个是这样的？即使是为他度身定做的“顾家明”一角——导演陈可辛说由于张国荣的加入，令电影《金枝玉叶》格局提升，剧中这个音乐监制的角色是特地为张国荣而写——也因其优柔寡断的性格而与张国荣本人有着天壤之别。 张国荣因抑郁症离世后，他的最后一部电影——亦是唯一一部探讨心理问题的电影《异度空间》又立刻变成一顶帽子扣在他头上。《异度空间》讲述的是一位心理医生在为病人治病的过程中，诱发了自己内心的创伤得了恐惧症。“因为拍《异度空间》而走不出角色”一说顿时甚嚣尘上。但女主角林嘉欣反驳道，他极度专业，能很好地把握角色与现实生活的连结，反倒是自己经验不足，拍摄时遇到难以出戏的困难，全赖张国荣细心地传授自己的经验。 其实张国荣生前也被问过“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做电影里哪个角色”这样的问题，他笑说：我谁也不要做，我演的角色大都是悲剧人物，我自己的生活多开心呀！ 不论是褒奖也好，贬低也好，将电影角色视作演员本人性格的施展舞台，或者将演员本人的性格特质代入电影角色，都是对一个专业演员极不负责任的评价，也将使观众自己在观影过程中产生障碍。 对“本色演出”这个几近笑话般的评语，张国荣曾斩钉截铁的告诉所有人：“没有一个电影角色跟我本人是一样的，没有！” 注：张国荣饰演的所有角色请查阅：张国荣参演电影年表及所获电影奖项张国荣参演电视剧/广播剧/音乐电视年表本篇提到和使用的部分资料? 《明星过程、性别越界与身体操作──从张国荣谈起》，周慧玲（国立中央大学英文系戏剧暨表演研究室），台湾《戏剧研究》第三期，2009年1月。 ? 《凤凰非常道》节目，2011年11月叶大鹰访谈，何东主持，凤凰卫视。 ? 《如何演绎李碧华小说中的人物》，2002年3月张国荣于香港中文大学举办的讲座，文字收录与《文学与影像比读》，三联书店（香港）有限公司。 ? 电影《霸王别姬》制作特辑，1993年。 ? 《这部电影对张国荣是一个剥削》，2005年舒琪专访，《张国荣的电影世界3》，香港《电影双周刊》杂志社。 ? 《王家卫：梁朝伟是怎样放开演床戏的》，2008年6月新闻。 第八章 1996 | 在性别舞台上开疆拓土 语录 你看我的纪录，你便知道我是有理想的。我认为一个演员是雌雄同体的，千变万化的。 ——2002年 张国荣谈他对演员的性别认同 很难想象，如果没有张国荣，华语演艺圈的跨性别文化将是多么苍白。 当然不能否认，李安的《喜宴》、杨凡的《美少年之恋》、关锦鹏的《蓝宇》等影片都是90年代以来非常优秀的性别越界影片；又早在25年前，歌手黄耀明的一曲《禁色》也已在探讨同性恋问题。 但是没有任何一位华语明星如张国荣这般，有强烈的探讨“性”与“跨性别文化”的自觉，并通过电影、歌曲、mv、舞台等多种渠道，以歌手、导演、表演者、创作者等多重角色全方位展示着这些充满激情的作品，最重要的是，展示地这么好！ 并且值得注意的是，他所呈现的“跨性别文化”，已经远远超越了“异性恋”、“同性恋”这性取向范畴，还涉及性别认同、性别易装、性别角色的突破和模糊、雌雄同体、自性、自恋等等，可以说几乎触及了关于“性”和“跨性别文化”的每一个禁忌角落。 作为一个演员，张国荣先后拍摄了《家有喜事》《霸王别姬》《金枝玉叶1、2》《春光乍洩》五部涉及到跨性别内涵的优秀电影。 五部影片的侧重点有所不同。《家有喜事》是一部无厘头搞笑家庭喜剧，张国荣在其中饰演“娘娘腔”常骚，与“男人婆”表姑妈处处针对，最后因为触电，两人恢复了符合各自性别角色的性格，团圆收场。这部电影并未有意讨论跨性别文化，但是张国荣用他独特的表演方式，为这个角色赋予了值得讨论的内涵。 不像其他男明星饰演同一类角色时惯用的摆款弄姿，他摒弃了诸如兰花指、扭捏身段等此类角色的常见表演方式，而通过动作细节、言辞、神态塑造了一个不符合传统社会所赋予的男性性格。张国荣表示，这是他观察类似性格的朋友，并从他们身上汲取了表演经验。他的表演十分自然，其立足点不在于贬低“娘娘腔”，而是在完全接受这个角色性格的基础上再增加笑点，所以好笑却不出格，“娘”但赏心悦目。 《家有喜事》电影截图 《金枝玉叶》里张国荣饰演一位渴望爱情滋养的音乐人顾家明，但是发现自己爱上了女扮男装的新人林子颖后，他非常痛苦，难以认同自己的性取向，但又无法忘怀林子颖，直到最后终于想通：“男也好，女也好，我只知道我爱你。”这同样是一部轻松幽默的喜剧片，张国荣演出了丰富的层次性，传达出一个异性恋者发现自己爱上同性后所经历的内心挣扎以及自我认同。 但其实观看影片的观众都知道林子颖是女性，所以对顾家明的性取向十分“放心”。张国荣曾批评这部影片并没有用好这一难得讲述性别认同的桥段，但同时也承认，该片上映于上世纪90年代中期，如果不作这样戏剧化处理，观众恐怕没有那么轻易接受。在这部影片的续集中，对于性别和性取向的讨论就较为明显和刻意了，但是由于人物众多、关系错综复杂，最终有心无力，落得个大杂烩，浪费了张国荣与梅艳芳两位巨星的落力演出。 《金枝玉叶》电影截图 张国荣真正演绎同性恋角色的电影是《霸王别姬》和《春光乍洩》。他在影片中出色的表演，令两部电影在国际上大放异彩。应该说，作为最主要的男主角，张国荣对两部电影的内涵有着深刻的自觉和认知。相比在拍摄过程中非常“害怕”的对手张丰毅和梁朝伟——程蝶衣与段小楼在化妆间掐腰说笑的那场戏，张国荣说明显感觉到张丰毅“在发抖”，张丰毅自己也表示不太习惯；梁朝伟更是对一开场的床戏非常抗拒，以至于多年后坦陈很后悔当年没有能够放开来演。相较于这两位对手，张国荣从一开始就非常清楚电影内容和角色性格，并从一开始就已经开始思考如何运用这电影中的角色传递同性恋者心态转变与生活形态。 《春光乍洩》电影截图 2002年2月22日，张国荣应邀香港中文大学的讲座中担任讲者，讨论自己如何演绎李碧华的小说人物。他提到小说版的《霸王别姬》，作者李碧华在同性恋这一主题上的表述和态度是比较明显、宽容和自然的。然而陈凯歌改编的电影，却充满了“恐同意识”，取镜过分压抑，扭曲了同性恋独立自主的选择意向。当然他理解导演拍片有很多需要衡量的因素，比如是否能够卖掉和公映，如果拍得太过直白大胆而遭禁映，未免得不偿失。 但是他也非常直截了当地指出，陈凯歌在电影里确实一直不想清楚表明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而借菊仙这个角色来平衡故事里同性关系的情节，这便提升了巩俐在这部电影里的地位——这是李碧华的原著中不曾写到的。作为一个演员，张国荣一边尽好演员本分，听从导演的指挥，注意平衡导演对同性爱题材的避忌；另一边，又凭借自己的演绎方式，通过程蝶衣这个人物角色，把他对同性那份义无反顾的坚持，借着适当的眼神和动作传递给观众。 《霸王别姬》电影截图 相较于没什么故事情节的《春光乍洩》，《霸王别姬》有史诗般的滂湃剧情，人物性格发展既合乎成长环境又有强烈的自我特性。“我以为，如果《霸王别姬》的电影能忠于原著，把当中同性恋的戏作更多的发挥着墨，这部电影于同类题材电影而言，地位必定较我后来接拍的《春光乍洩》为高。”张国荣如是说。 如果说，作为一个被导演“控制”的演员，张国荣只能在极其有限的空间内传达出自己对于角色的领悟，那么作为一个地位超然的歌手、一个舞台表演者、甚至一个导演，他所拥有的表达空间就更为丰富和自由了。 在1996年底的“跨越97”演唱会上，张国荣穿上红色高跟鞋，摹仿英国摇滚明星david bowie在舞台上女性化的表演；又身着黑色浴袍，在鼓风机上将玛丽莲梦露的经典镜头融入到舞台上。这场演唱会在当时引起了整个香港社会的震动，媒体一度渲染其为“三级”、“色情”，甚至有媒体、官员表示希望能够限制入场观众的年龄。 跨越97演唱会——红 如果认真观看过这场演出，就会知道这些报道都是无稽之谈。张国荣在舞台上的表现较他80年代更为开放和轻松，他所要传递的理念亦非常清晰。接受记者采访时他曾轻描淡写地解释说与舞美一起想出高跟鞋的创意是为了要有一点噱头引起观众讨论，他本想扮演京剧旦角，但由于化妆和服装都太难，于是找其他替代的形式，他们还想过涂抹红色的口红，但是在舞台上口红不能被观众看见，于是索性穿上了红色高跟鞋。 但是仔细解读他的一系列举动，才能理解其深意，远不是“噱头”这么简单。红色高跟鞋是为了《红》这首歌而配的舞蹈服装，可以说这首歌的诞生伊始就注定会出现这场演出。《红》是张国荣本人所创作的非常重要的一首作品，他自己在多年后都依然表示，连同同名专辑中的《偷情》《怨男》《怪你过分美丽》《谈情说爱》等每一首歌曲，他都非常喜爱。他也明确承认：“我有意在歌曲中探讨一些‘性’与‘性别’方面的内容。” 将“性”与“性别”搬上舞台，最直观的做法就是突破自己的性别角色。作为充满女性意味的高跟鞋，则是突破男性性别的最容易被人理解的道具之一。观看这场演出，可以看到张国荣是有意将属于女性的柔、美、娇柔作态融入到舞蹈表演中。他亦毫不讳言，就是用男性身份在扮演女性角色。 而同时，在这场演唱会中，他也邀请了电影《色情男女》中的女主角之一舒淇担任一曲《热辣辣》的表演嘉宾。舒淇并不演唱，只需要展露她的性感；而张国荣又演绎了他最擅长的“性感情人”般充满男性魅力的角色，令观众激情沸腾。 他还以金色服装的装扮演绎《怨男》，与mv一脉相承。金色，这是日常生活中最被男性忌讳的服装颜色，男性角色被太多社会习俗所框定，张国荣通过易装表演，呈现和揭示了男性性别身份的压抑和释放。 他更穿上黑色浴袍，一边展示自己修长结实的男性身材，一边又在鼓风机上摹仿玛丽莲梦露的经典摆裙镜头，此举却并非扮演女性，结合他所选取的《偷情》这首歌，可知是为了展示对“性”与“爱”的矛盾和暧昧。 “跨越97”演唱会因为有了如上诸多爆炸性的演出而显得石破天惊，他有意在舞台上展示了性爱纠缠、性别跨越、性别易装、同性暧昧、雌雄同体等性别元素，令观众目不暇接。甚至在之后的广州站演出中，他还戴上了假发，以长发造型，将性别探索更跨进一步。 跨越97演唱会——偷情 相比之下，张国荣在2000年“热?情”演唱会上的表演，看似大胆前卫，其内涵却更纯粹而深刻。 “热?情”演唱会的主题是“我就是我”。张国荣一个人诠释了天使、人间美少年、拉丁情人、恶魔、上帝等各种角色，但是每一个角色都是对自我的挣扎、接纳和突破。天使要突破天庭的桎梏，偷窥禁忌；人间美少年在游戏尘世的过程中不断认识自我不断成长；拉丁情人是世间宠儿，没有人不爱他，他却不爱任何人；直至修炼成为恶魔与上帝的结合，孓然独立，终于认清与认同了自己的身份。此时已不再需要世间膜拜，他就是自己的神。 “热?情”演唱会也在探讨“性别意识”，却又远远跳出了传统“性别”的框架。他在舞台上既着裙、又蓄须；既披长发，又展现健硕的男性身材。舞台上这位天使与恶魔的化身雌雄同体，充满“自性”色彩。他已不需要再说，是男人还是女人，爱男人还是爱女人，最重要的是，是否能先尊重和接受自己。 只不过凡人如媒体，却一再挣扎在他到底是扮女人还是玩暴露的揣测中，不仅对表演深意未加理解，更肆意恶言重伤表演者。 “热·情”演唱会 在张国荣自己导演的歌曲mv中，他也一再开拓着“性别意识”的疆界。《大热》借圣经中“伊甸园”的故事，将时间拨回人类伊始、社会还没有规范男女性别的纯净时代，暗示性的本能与解放；《你这样恨我》则描写一男二女、两两之间充满观察、暧昧与背叛的性欲性爱；《洁身自爱》中又化身天使冷眼旁观世人在情爱中的甜蜜与痛苦。 然而令人啼笑皆非，张国荣导演的《枕头》和《梦到内河》两支mv都曾被香港电视台限制播放，理由是《枕头》中有男性为女性做脚部按摩，充满了性欲挑逗意味；而《梦到内河》则因为两位男性眼神暧昧姿态迷离，有“同性恋之嫌”。传媒对张国荣几乎步步紧盯，异性爱也不行、同性爱也不行。 说起来，张国荣确实有意在《枕头》里碰触男女情欲的界限，在他看来，“枕头”原本就是一件私密的物件，mv里他运用了夜总会、孔雀羽毛、屋内悬挂的内衣、男与女的按摩、情人间的争吵等各种充满情欲象征的物件作为表现形式，意图不言而喻。 但他并无意在《梦到内河》中展现同性暧昧，相反，在这支mv中，他借用芭蕾舞者与旁观者的眼神交流，揭示“水仙子”的自恋与自性。水仙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对外界的观照但看是否有自己的影子，却同时又不能接受与自己一样的另一个人，最终只能退回到自己的内河中。整支mv的拍摄与剪辑高贵优雅，运镜手法别出一格，是张国荣导演的mv中最值得欣赏的作品之一。 《梦到内河》mv截图 传媒甚至没有看清mv传达的意图，就迫不及待将其限制。或许只能说，张国荣在艺术作品中所展现的性别意识太过惊心动魄，以至于传媒、大众打草惊蛇，稍有风吹草动就心惊肉跳，白白浪费了这位先驱在整个亚洲对性别文化所作的努力和突破。他为香港开创的“跨性别”艺术空间如此优秀和广阔，应怎样来维护和继承？ 张国荣早年也对性别与形象有过顾忌，80年代他曾多次驳斥“同性恋”传闻，对于电影《霸王别姬》的影片邀约也不敢接受。但是随着偶像歌手身份的剥落，他的自我意识与自我认同开始逐步加强，他逐渐意识到，这是一个人最基本的生存需要，根本没有必要躲闪。 众所周知，他本人在“跨越97”演唱会的最后一场，送了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给母亲，同时也借这首歌感谢自己的挚爱伴侣，他们识于幼年，重逢于82年底，相伴走过十数载。张国荣并没有在舞台上公开表示自己是“同性恋者”，但这一举动，一般被视为他在舞台上主动出柜。 张国荣曾在采访中表示，自己或许更应该被称作“双性恋”。有人理解为，因为他曾与女性拍拖交往，故而如此宣称。其实纵观他借作品所表达的意识来看，他更想说的是：人，不应该为自己设限，不应该为自己贴上标签。人，可以有很多种形态，并非只有“某性恋”这一种样式，但不管如何，都应该欣赏自己、宠爱自己。 他的自我认同，以及对“跨性别文化”的理解，远比“某性恋者”要宽广得多。 跨越97演唱会——月亮代表我的心林夕说，他给张国荣写过两首歌，都是来宣称他的同志身份，一首是《左右手》，一首是《我》。其实张国荣本人没有这样说过，用“同性恋”这个框架来限制他，未免将他看小了。 对于《左右手》，他笑着与传媒打太极：“我怎么知道这首歌什么意思，林夕写的，你们去问他呀。” 对于《我》，这首他亲自创作、他本人最喜欢的歌，究竟要传达什么理念和思想，恐怕用他自己的话来解释才最贴切：“人，懂得怎样去爱人之外，最重要的是，懂得去欣赏自己。” “i am what i am，我就是我。” 注：david bowie，英国代表性音乐人物，有出众的音乐和表演才能，音乐风格游走于民谣、迷幻、庞克、摇滚、电子乐，在舞台上千变万化，被誉为20世纪最具影响力的艺人、摇滚史上的传奇。 本篇提到和使用的部分资料 ? 《明星过程、性别越界与身体操作──从张国荣谈起》，周慧玲（国立中央大学英文系戏剧暨表演研究室），台湾《戏剧研究》第三期，2009年1月。 ? 《如何演绎李碧华小说中的人物》，2002年3月张国荣于香港中文大学举办的讲座，文字收录与《文学与影像比读》，三联书店（香港）有限公司。 ? 《男身女相 雌雄同体——张国荣的歌衫舞影与媒介论述》，洛枫，台湾《媒介拟想》学术期刊第三期，2005年4月。 ? 《张国荣 禁色的蝴蝶》（简体版），洛枫，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3月第1版。 第九章 1995 | 宠爱与被宠爱 1995 宠爱与被宠爱 语录 在乐坛多年，我最大的收获并不是名和利，而是获得一帮忠实的拥护者。他们对我的支持，令我对自己更有信心，他们对我的爱戴与拥护实在令我非常感动。 ——1985年 张国荣谈自己的成长与收获 张国荣在最音乐事业最巅峰的时刻告别了舞台退出歌坛，令歌迷倍感惋惜。 张国荣的嗓音有独特韵味，低音浑厚，高音清透，共鸣圆润，著名音乐人、作家黄霑形容“入耳之舒服，有似陈年干邑，醇醇地流入咽喉”。自从他退出歌坛开始，就反复不断地有同行、媒体、歌迷劝他重新复出。他置若罔闻。他是真的厌倦了偶像歌手的生活，不愿自己的人生被“歌唱”而俘虏，始终没有答应复出邀约。 但是他又真的喜欢唱歌。据朋友们说，每次结伴唱ktv，或是在私人宴会中，张国荣总是一首接一首，令在场同伴大饱耳福。1993年初拍摄的贺岁片《花田喜事》里，剧情需要演唱一小段粤剧《求神》，在周围众人的百般劝说下，他终于答应亲自录制这段粤剧，并声明，这是因为电影需要，而非自己复出歌坛。 1992.11.1.录制《求神》这段粤剧只有短短1分多钟，为了这珍贵的一分钟，当年电影放映时，竟出现了观众提着录音机进场的盛况，就是为了录下这段“张国荣的歌声”，以便“常听常新”。 这之后，张国荣仿佛找到了宣泄自己“唱歌瘾”的渠道，他先后在电影《东成西就》《白发魔女传》《金枝玉叶》《夜半歌声》《风月》中尽情高歌。奇妙得很，退出歌坛的张国荣反复被邀请饰演音乐人的角色。《夜半歌声》里，他是民初从国外留学回来的歌剧家，为此，他亲自写了三首有歌剧风格的“戏中戏”作品，一咏三叹，令人折服。《金枝玉叶》里，他又饰演一位在乐坛呼风唤雨的音乐监制，一曲《追》唱得人如痴如醉，刘嘉玲在现场听到“汗毛直竖”，电影里的“歌手选拔”一幕，还安排选手恶搞张国荣本人的经典金曲，令人笑破肚皮。 电影中的歌曲越来越多，已经足够出一张唱片了。唱片公司的游说更加积极，此时他自己心态也发生变化，两相契合，终于获得了他的首肯。1995年7月7日，唱片《宠爱张国荣》放在了各音像店最醒目的位置。 《宠爱张国荣》唱片封面 张国荣之所以选择从未合作过的滚石唱片公司，除了希望能接触更多音乐人外，最主要的原因是滚石答应张国荣“不宣传”的条件。这也是张国荣复出歌坛的前提，他不愿被市场绑架，只想创作自己满意的音乐，唱自己喜欢的歌。张国荣复出歌坛是如此水到渠成，但仍然反复被问到“为什么”，懒得解释，他笑说：“那么多不会唱歌的人都在出唱片，为什么我不能复出？”又有媒体指责他出尔反尔，他笑得更欢：“我又不是处女，难道我还要立贞操牌坊？” 自信满满的张国荣回来了！ 他绝非妄自尊大。由于不作宣传，其实歌迷完全不知情《宠爱》里的歌是什么样的，但毫不影响其销量，在香港几乎以每分钟销售两张的数量迅速被抢购一空，一举创下当年全港唱片销量冠军。第二年的第二张专辑《红》，在唱片封面上更是连名字照片都没有，只有一片火红，再一次引爆香港乐坛。被问及是否担心不宣传会影响销量？他的回答让记者瞠目结舌：“我的歌迷会自动去买的。” 首版《红》唱片封面 张国荣的“自负”，建立在对自己艺术的信心上，建立在自己对歌迷的真诚上；歌迷宠爱张国荣，是因为偶像更宠爱歌迷。 1992年张国荣第一次踏足中国大陆，到北京拍摄《霸王别姬》。为他指导京剧的张曼玲老师一直跟着他，亲眼见到这位“香港巨星”是如何受欢迎。剧组为了保持安静的拍摄环境，尽量封锁具体行程，但“神通广大”的粉丝们总是千方百计打探到偶像行踪，屡禁不止，张国荣不论到哪个饭店、或是到哪个排练场，周围都是蜂拥而上的歌影迷。也有很多年轻人不敢直接跟偶像当面接触，会绕着弯儿找到张曼玲，拿出预先准备好的卡片、本子，请求转交签名。 最初她拿着一大堆卡片递到张国荣跟前还有些犹豫：“国荣，你看，那么多……” 张国荣从来没有二话，全部拿过来：“没问题，签！”刷刷刷，大笔一挥。 “这儿还有两个。” “来来来……我都签了。” 有一位女学生，独自穿越大半个北京来到香格里拉酒店忐忑地等着，当张国荣得知情况后，不仅认真地为她签名，还亲自掏钱打车送她回家。 其实何止这些影迷，到饭店吃饭时，一听说是张国荣来了，不管是厨师还是服务员，都匆匆地赶到他所在的包间，期望能与巨星合影、签字留念。张国荣从来不拒绝，每次都很热情地跟服务员一起合影，一起照相，给他们签名。 94年生日宴，与餐厅服务员一起合影张国荣对类似的情况实在习以为常，他若是外出，恐怕就没能有一顿饭能安安静静地吃完。《霸王别姬》在上海首映时，剧组人员于西郊宾馆设宴。这是一个原本只接待各国政要的宾馆，见惯大人物的服务员们居然默契配合，前一个端上菜肴，后一个立刻递上本子，张国荣总是笑眯眯地放下手中的筷子，逐一签名。 张国荣说：我生命里五分之一时间都在为大家签名。 身边的朋友都有感到厌烦的。99年他赴在新加坡参加慈善演出，本已行程十分紧张，拍摄时不停有热情的粉丝前来打扰，工作人员忍不住问：“你有感到烦吗，常常有这么多人围着你？”他摇摇头：“若不是他们这样烦我，我不会有今天！” 张曼玲老师总结：我觉得他总是把每个人都放在他心里。 告别演唱会开场前为场外歌迷签名，每天如是1996年，张国荣的咖啡店终于开张。这是张国荣的梦想，也是他在1989年的告别歌坛演唱会上对歌迷的许诺：“到时候你们凭手中的演唱会票尾，就可以到coffee shop内换一杯免费咖啡。我知道，几十万杯免费咖啡一定会让我大蚀本，但是这个蚀本生意我愿意做。” 开业当天，铜锣湾窄窄的马路被前来捧场的朋友、传媒、以及张国荣的粉丝挤得水泄不通，到了必须出动警察来疏通交通保护安全的地步。艺人从商本不是什么稀奇事，何况这不过是一间小小的咖啡店。但是，这是张国荣的咖啡店！他的魅力着实非同小可。 “为您钟情”咖啡店开业盛况 这间“为您钟情”咖啡店也同时兑现了“可以凭演唱会票尾换一杯咖啡”的承诺。有记者特地到现场调查一番，现场确实有许多歌迷取出票尾，但是得知兑换了咖啡后必须将票尾回收，纷纷表示宁愿自掏腰包买一杯咖啡——谁舍得舍弃讲珍藏多年的演唱会票尾？ 张国荣与他的粉丝就是这样互相信赖着。 每次开演唱会，为了顾及歌迷希望与偶像亲近的愿望，他都会安排握手环节。疯狂的歌迷蜂拥而上，他被拽得东摇西晃，要靠保安把他“拔”出歌迷的包围，下一瞬，他又义无反顾地钻进另一边歌迷的热情里。难免被歌迷的指甲划伤，鲜血淤青是常有的事，他回到台上看着麻木肿胀的手，戏称“像猪蹄一样”，但第二天，受伤包着纱布照样再次闯进歌迷堆中。每次演唱会结束后，他都亲自将歌迷送的鲜花和礼物抱入后台。他的家中，专门辟有一个房间安置粉丝们的各种礼物和信件，他对粉丝给他的爱十分珍惜。 1988年底，相熟的电台dj告诉他有位小歌迷声仔被确诊为骨癌晚期住在医院，医院临终关怀科的护士试探着询问是否可以请偶像满足小歌迷的愿望。张国荣立刻答应了，在声仔生日时特地带上自己的亲笔签名的cd和纯影集来到病房探望声仔，送给声仔一个难忘的生日大礼。其后数日，他远赴澳门拍戏，但从来不忘每天一个电话打到医院，与孩子聊天，直到他安详离世。这件事情他不让媒体报导，孩子的母亲写来感谢信执意让杂志刊登。 只身低调探望患病小歌迷 新晋香港歌手侧田近年在电台节目上秀出自己儿时的一张照片。是他在浅水湾饭店偶遇张国荣，立刻鼓起勇气向偶像索取了签名。当年侧田还是个9岁的孩子，可是偶像的亲切和善深深烙印在脑海中，成为永恒的美好回忆。他说，正是因为张相片的价值，令他深深了解到偶像对歌迷的意义。多年后自己亦成为歌手，对前来要求签名和合影的fans总是有求必应。 这样的例子可以说是信手拈来不胜枚举，及至这么多年以后，仍然每年都有歌影迷分享曾经的美好经历和回忆。 张国荣对粉丝的一片真心，人人都能感受得到，所以粉丝亦回馈给他最真挚的情感。在今天的社会里、在娱乐圈里，很多艺人都是宣传机器，是经济公司包装出来的产品，不能说这样是错的，因为很多时候，观众只是需要一个幻想中的偶像。但是在充斥着“生产品”的娱乐圈中，有这样一位歌艺、演技都已臻完美、又始终保持赤子之心的明星，显得如此珍贵。 一方面，他满足现时对一个“明星”的所有要求。他英俊帅气的容貌、他不羁自我的性格，已经足够引起粉丝的代入与幻想。而他与时俱进的音乐与电影作品，令他始终与时代保持同步，令他吸引着一代又一代粉丝。 另一方面，他的真诚与真心，他热忱坦荡的人格魅力令他的形象更加丰满立体，令迷上他的粉丝无法自拔。 有许多人问，2003年前后离世的香港巨星这么多，罗文、梅艳芳、黄霑……都是香港乐坛举足轻重的人物，为什么只有张国荣，能让人牵挂至此，在每年四月、九月（他的忌日与生日）从未间断自发举办各类纪念活动。 其实纪念活动远不止此，从2003年至今，在香港、北京、上海、日本、韩国、新加坡、马来西亚、洛杉矶、巴黎等全球各地，每年都在举办各种形式的纪念活动，电影放映会、荣迷收藏展、艺术研讨会、慈善义卖会，甚至不乏官方性质的活动，比如韩国首尔在2009年曾举办以他名字命名的“张国荣电影展”，又比如2007年荣迷在日本横滨组织的“霸王别姬艺术展”，被选为中日交流项目。 为什么？除了他在歌坛、影坛的艺术成就确实卓越，在很大程度上亦正是因为他本人的真、善、美，令粉丝难以忘怀。荣迷的怀念，又如同滚雪球一般，吸引着更多年轻一代被他所吸引。 到今天，他已离开整整十年，他已经不可能再有新的作品面世。但是这样一位明星，仍然在不断吸引着一批又一批粉丝，他们被称为“后荣迷”，有学者称其为“后张国荣时代”。张国荣叱咤歌坛的时候，他们甚至还没有出生，他们迷上张国荣的时候，偶像已经离世，却丝毫不影响他们的迷恋与热情。他们研究他的作品，延续他的善心，颇有“传承”的意味。 是偶像的才华与魅力使他得到跨越时代代沟的粉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亦正是因为一代代粉丝的追念，令偶像得以不朽。 张国荣童年不快乐，令他对“爱”字特别敏感。他喜欢照顾别人，亦强烈渴望被更多的爱包围。他曾许下心愿：“希望你们永远都会记得我，因为每一晚，你们给我的掌声和欢呼声，我都会永远记住！” 所以，如果你爱他，如果你怀念他，请你告诉他，天国的他一定会很高兴。 继续宠爱张国荣吧，不要停！ 本篇提到和使用的部分资料 ? 《我和张国荣的忘年交》张曼玲专访，《往事》节目，上海电视台纪实频道，2008年8月。 ? 《the idea of leslie 想象张国荣》，2007年3月31日第八次“张国荣艺术研讨会”上，香港文化评论人林沛理的发言。 ? 《新加坡演艺圈回忆张国荣数次狮城演出经历》，2003年4月新闻。 ? 《荣少虽重口齿 歌迷唔贪便宜》，1996年5月7日新闻，东方日报。 ? 《张国荣把温情送给长眠的声仔》，《大众电视》杂志第588期，1988年12月25日。 第十章 1994 | 重情重义真朋友 ——1988年 张国荣做人做事都追求“真”“善”“美” 帮助朋友 两肋插刀 为林忆莲录音的事，被朋友陈美燕记录在她的《娱乐圈108个好人》一书中，书中还说：“张国荣曾帮过不少人，忆莲这事只是其中一人。”“他对朋友一向是仗义的，从不跟朋友计较，这些年来，我曾多次出动友情牌有求于他，而他亦本着帮得就帮的心态，从未有推辞。” 在娱乐圈里张国荣确实是人人称赞的“好人”。 1997年，好友林建明在电视台开播新节目《星空下的倾情》，邀请张国荣录制第一期。录制前一天他刚刚结束24场演唱会，便马不停蹄接下新的工作。为了节目内容丰富、气氛热烈，为了好友的节目有个完美的开头，张国荣还主动邀请张曼玉和梁家辉两位大咖级人马一同参与节目录制。当天，他又带了两束玫瑰花送给两位女士。“从来没见过嘉宾送主持人花的。”林建明几乎难以置信：“从没见过像哥哥这么好的人！” 《星空下的倾情》截图 不过这样的举动对张国荣来说只是家常便饭。 2001年，梅艳芳加盟新的唱片公司后推出的第一张唱片《with》，收录均为与其他歌手的合唱作品，其中主打曲是与张国荣合唱的《芳华绝代》。这也是这两个感情胜似兄妹的香港乐坛巨星正式合唱的第二首歌。梅艳芳为此特别高兴，更向媒体透露自己的心愿说，非常希望能拍成mv。 张国荣向来为朋友两肋插刀，何况是自己疼爱的妹妹。为了梅艳芳在新公司打响头炮，他主动请缨，不收取任何费用为亲自导演这支mv。同时，他还亲自出面邀请邵氏时代的电影红星、早已淡出屏幕多年的张冲出山拍摄，又请到日本首席男模长泽壮太郎、小室博义出演，加上自己，被媒体誉为“四男配一美”。连幕后人员都各个是香港首屈一指的行业红人，发型师herman、剪辑师张叔平……整支mv虽然才4分钟，拍摄得唯美动人，故事曲折跌宕，配上大气磅礴的歌曲，精彩耐看的同时又话题性十足，可算非常成功。 《芳华绝代》mv拍摄现场 2002年10月，香港《东周刊》刊登刘嘉玲被劫受辱的照片，一时引起娱乐圈人人激愤。500多名香港演艺明星自发组织起来举办“香港各界人士谴责《东周刊》抗议活动”。当时已经患有严重抑郁症的张国荣，凛然地站在第一排正中，站在梁朝伟旁边。他虽没有发言，但全程面容冷峻，挥手抗议。同为女人的梅艳芳或是感同身受，两度上台发言呼吁，情绪激动，张国荣走到他身边以示支持和安慰。这些动作被一一定格在照片里，他的良善之心，他的正义之气，都这样一点一滴被记录在岁月的时光里。 谴责《东周刊》抗议活动 关心朋友 真心实意 莫说娱乐圈，即使是这个平凡世界上，像张国荣这样乐于帮助别人、贴心地为朋友着想的人亦恐怕也不多见。 陈善之是张国荣1986年演唱会的统筹。有一天，他看到张国荣拿出意见一件非常漂亮的演出服，称赞了几句。演唱会结束后某一天，张国荣特地约他出来，说有礼物要给他，奇怪，什么日子要送礼物？打开一看立时惊呆了，竟然就是那件演出服！陈善之只是随口称赞，自己都没有放在心上，张国荣竟然如此“窝心”，实在令人感动。 《霸王别姬》在法国戛纳电影节获金棕榈最佳影片奖的当天，张国荣立刻拨打国际长途电话给化妆师宋小川，感谢他为自己化了那么漂亮的妆。“小川，你是我的恩人。”张国荣说。从法国返回香港后，他更邀请宋小川和京剧指导老师张曼玲及爱人史燕生（影片中“霸王”的指导老师）去香港旅游。 这一连串的事，让宋小川非常惊讶。戏早就拍完了，奖也拿了，张国荣竟然一次次感谢幕后工作伙伴。在香港，林青霞说：“小川，你记住张国荣，在香港演义圈像他这么重情义的人不多了。” 张国荣与宋小川 2001年，张国荣成功完成了他全部世界巡回“热?情”演唱会。回到香港后，一百多位随着张国荣一同满世界飞来飞去的演职人员，都参加了庆功宴。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庆功宴上，每个人都收到一份礼物和亲笔签名的场刊，上有他亲手写下的上款和下款，作为对每一个陪伴他全球巡演的同事的感谢——其实这只是大家的本分工作而已。更何况，能与张国荣一同演出，对大家来说已是最大的礼物。 张国荣送礼物的时候，对每位工作人员，无论其岗位大小，都能一一唤出名字，甚至有两位同名亦不会搞错。收到礼物后大家更发现，礼物不是随手批发来的，而是精心挑选名牌产品，比如说，某位同事收到打火机，就正是他想要的；另一位伴舞收到围巾，又正好衬她的肤色。 张国荣与《明报周刊》的记者黄丽玲相识多年。02年11月参加杂志社举办的颁奖礼，黄丽玲亲自到大厅迎接他，与他一同搭乘电梯上楼。电梯里来宾无数，黄被挤在一角，耳听得张国荣问身边陈淑芬：“黄丽玲呢？”这随口一句令黄丽玲很感动。“接待”明星多年，迎来送往无数嘉宾，张国荣是唯一一个因为在电梯里没有见到她而关切地问她在哪里的人。 甚至是家中的菲佣他亦同样真心以对。张国荣雇佣两位菲佣，都跟随他多年，谈吐十分端庄，良好的教育和细致周到的照顾令首次光顾的日本编辑志摩千岁女士惊讶不已。最让人惊讶的是张国荣对待用人的态度。两位菲佣都不会讲广东话，张国荣是用英语和他们交流，而且是非常规范尊敬的“绅士英语”，旁人听到这些话根本想不到是在对佣人说话。他爱搬家，在做室内设计时，他除了会一并设计佣人房间，还会与他们一起商量，看他们是否合意、喜欢。他始终将菲佣视为家中的一份子，尽量为他们提供一个舒适的家，让他们愉快地工作。 张国荣是用心做这些事，他是用心对待朋友。 细致入微 乐于助人 这位舞台上颠倒众生、万千宠爱的超级巨星，在台下却又是每个人的良师益友。 张卫健参加歌唱比赛时，一时传出了他是“张国荣表弟”的说法，张国荣为了怕影响他参赛，一直没有回应，直到张国荣的大姐困惑地否认了有这个表弟，张国荣才说出真相。 张国荣与这位非亲非故的“表弟”一早已经认识，结识的经历颇有戏剧性。张卫健一直视张国荣为偶像，也想唱歌，但是却缺少机会。他有一次在朋友的杂志社见到偶像家里电话，赶紧默默记在心里。偶像家的电话通常都是佣人接的，张卫健偶尔鼓起勇气打一打电话，听到那头说“张国荣不在”，已经感到心满意足。谁知有一次竟是偶像本人接听！张卫健惊讶之余，竟然把偶像当作了“知心哥哥”倾诉起自己的心事，偶像在电话那一头默默倾听了40分钟，心中暗暗盘算着可以怎样帮助这个鲁莽又充满激情的年轻人。他约他出来见面聊天，发现张卫健确实具有明星潜质，于是把他介绍给朋友，作餐厅的驻唱。为了让餐厅对他好一些，张国荣便故意对外面说是表弟，从而显得两人关系亲切。直到如今张卫健仍觉得这番经历颇不可思议。 1984年张卫健以张国荣的歌曲参加新秀比赛草蜢乐队的蔡一智将张国荣视为音乐创作的启蒙老师。原来他一直都有自己作曲的心愿，可是自己没有基础，同道也不看好他。张国荣得知后，积极鼓励他尝试，并把自己的作曲经验传授给他。张国荣自己亦非音乐专业，只是凭自己多年对音乐的领悟和灵感哼出旋律，随后交由专业音乐人去处理。“就这样简单，能有多复杂呢？人人都可以作曲，我可以，你也可以，试试看吧。”蔡一智半信半疑，将心中的旋律交给编曲人，一首动听的《黄昏都市人》就此诞生。 香港“五星”保安许颂升因为80年代担任演唱会保安而结识了张国荣。张国荣认为他一直打工没什么前途，鼓励他自己创业。许颂升创立保安公司后，张又主动为他介绍客户，使他的公司在短时间内拥有了固定的明星客人。如今这已经是香港最具规模和影响力的明星保安机构，所有的明星不论婚丧嫁娶、不论遇到什么喜事、什么麻烦，首先想到的，一定是许颂升。 许sir至今为香港的大型纪念活动保驾护航也会在文华驻足花海张国荣几乎成为香港的“职业介绍所”，健身教练陈旭逵、发型师herman等等，说起自己的职业经历，几乎都如出一辙：或源于张国荣鼓励创业，或由于张国荣的赏识更具自信，亦都因为张国荣积极介绍客户而提升知名度。 身为巨星，却不摆巨星的架子。他懂礼貌、有修养，乐意结交各行各业的朋友，对家里的装修师傅、家电维修工都亲自端茶送水，事后还打电话感谢。他甚至对萍水相逢的路人亦都不吝援手。 张国荣过世后，一位叫jacqueline的观众打电话到电台诉说自己的故事。她某天蹲在路边哭泣时正被张国荣见到，这位巨星停下车关切地与她聊了整晚。这以后，张国荣多次问候她的情况，甚至在国外听到jacqueline这个名字，都会突然打个国际长途回来。jacqueline亦是抑郁症患者，她哭着请求传媒不要再造谣，她明白是抑郁症杀死了这位好人。 直言直语 执着自我 不过，这位好人却不是个委曲求全一味付出的“滥好人”。非但如此，他的性格快人快口直言直语，可没少得罪朋友、没少为自己惹事。 按说作为一个被媒体深切“关照”的巨星，一言一行都会被放大数倍，许多艺人都选择三缄其口三思而行。张国荣不。 经理人陈淑芬与张国荣签约后，发现这个帅气英俊的小伙子充满了孩子气，直爽得想什么说什么。简直“比预想的还糟！”“又爱说，又不会说，招来了很多误解和抱怨，引起了不少不必要的麻烦。”陈淑芬抱怨。 比如说，歌手开演唱会，都会事先准备一个发言的脚本，作为演唱会上的说辞。当然，到了舞台上一时忘词或一时感触，临场发挥也是常见。但张国荣每到此时，往往笑话连篇刹不住车。一会儿说起嘉宾陈洁灵在麻将桌上的糗事，吓得她跪地求饶“你别说了，求你了”；一会儿取笑的恩师黎小田，说他的身材好像“加菲猫”；一会儿又爆料梅艳芳每晚都出去玩，好像“夜鬼”，演“女鬼”正合适……什么都敢说，唱片公司、演唱会总监、经理人，没有一个不为他提心吊胆的。 就连接待新闻媒体的记者会也一样，以致传媒常常那他的话断章取义，去编撰一些中伤他的文章。这个“毛病”总也改不了，最后陈淑芬决定，开记者会时都与他一起上台，若他说错了话，立时为之补救。 1988年许冠杰出推出了一张全部为对唱歌曲的唱片《sam & friends》，他指定想要与张国荣合作一曲。两人商量后，决定以《沉默是金》为歌名，正是有感于张国荣常常“祸从口出”。这首歌由张国荣作曲，许冠杰填词。为了配合充满禅意的优美歌词，张国荣破天荒写出一曲中国式的五音小调——这也是他的作曲中唯一一首中国小调。 不过，即使这首歌在第二年的两大颁奖礼上都获得“十大”金曲，也仍改不了张国荣爱笑爱说的“坏毛病”。 其实他真的不是不懂人情世故吗？非也，在鱼龙混杂的娱乐圈混迹多年，始终“出淤泥而不染”，不交恶、不结圈、零绯闻，提起来人人交口称赞，足以证明他情商之高。他更笑称自己早就是个“人精”。 但是这位“人精”却努力地在做“真”的张国荣。他曾解释，已经身处在几乎没有自由没有私隐的娱乐圈，不愿再失去自我。为了“找回真正的张国荣”，他曾一意孤行退出这个行业。而从加拿大重返香港娱乐圈后，他更加自我，懒理娱乐圈那一套虚与委蛇，执着自己的“真”与“善”。在《星空下的倾情》节目中，张曼玉被张国荣在镜头前的直率和爽朗惊呆了，直呼：“都说你很‘直’，我还不信，今天我是真的相信了！” 朋友们没有因为他的快言快语而感到不满。相反，正因为这个世界上真情实意的人太少，反而显得愈加矜贵，反而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他不避讳自己的性取向，反倒在节目中多次感谢挚爱伴侣：“他是主赐给我的礼物！”他不为讨好媒体而隐藏愤怒，对肆意践踏贬低香港艺人的媒体势不两立。他活得“真”，活得自我，活得光明磊落。早年对他这一“缺点”颇有意见的陈淑芬，后来也真心希望这位巨星“就这样，不要变”。 张国荣非常信任的音乐人唐奕聪将哥哥视作“毕生难忘的好朋友”：“看到他，就看到了一个‘真’字和一个‘爱’字。”张学友也说：“与他交往，你很容易就会把一颗心都交给他。” 多次在港片中饰演英雄人物的万梓良，私下里万分感慨：“其实他才是真正的艺术家，他的人生注定是要轰轰烈烈的，香港以后很难再出像他这样才华横溢的人了。他从始至终都保持了很单纯的一面。我们这些人都随着社会改变而改变了，他从来没有改变过，真的很了不起，我们都很怀念他。” 本篇提到和使用的部分资料 ? 《娱乐圈108个好人》，陈美燕，2006年出版。 ? 《天堂冷吗？》，宋小川专访，《e.t卫视周刊 俊士》杂志，2003年4月下，总第109期。 ? 黄霑在张国荣葬礼上的致辞。 ? 《光与影的集体回忆（第二版）》，崔浩然，香港《明报周刊》出版社，2011年7月初版。 ? 《三角演义?草蜢——从屋村跳到红馆的香港故事》，草蜢，香港同窗文化工房出版，2010年。 ? 《黄丽玲：我与张国荣的23年交往》，《明日风尚》杂志2010年4月。 ? 《和现在一样、不要变》，《all about leslie》写真集，陈淑芬访谈。 第十一章 1993 | 尊老爱幼的好哥哥 我不喜欢别人叫我张国荣，或者leslie，我反而喜欢别人叫我哥哥，令我觉得很亲切。 ——1999年 张国荣感到与所有人都很亲近 对 于《霸王别姬》的拍摄，他对每一位台前幕后的工作人员都充满感激，京剧指导老师张曼玲、刁丽、化妆师宋小川、甚至京剧小演员们都是他常念叨的人。至于同组的演员就更成为好友，叫巩俐作“宝贝儿”，葛优则是“哥们儿”。当葛优得知自己竟比张国荣还小一岁，惊讶地直嚷：你是怎么长的！张国荣则哈哈大笑，拿出准备送给葛优的唱片，大笔一挥：送给葛优贤弟。 每一位与张国荣合作过的人，都对他赞不绝口。他风趣爱笑，开朗活泼，剧组里只要有他，总是充满了欢声笑语。这个舞台上荧幕上的超级巨星，私底下却毫无架子，对长辈前辈恭敬尊重，对后辈小辈则百般照顾。 张曼玲老师提起与张国荣的交往往事，用了一连串的“真”，真实，真诚，真挚。对这个只帮助了他一个多月的京剧艺术家，张国荣把她当成母亲那样去对待。每次到北京不论时间长短，都一定要去看望她和她的爱人史燕生老师，有一次老师住在亲戚家帮着带孙子，他甚至独自摸索到胡同里，只为了看看张老师近况，看看她的小孙子。请他们到香港旅游时，吃饭必请上座，亲自布菜、添菜、盛饭，每天不论远近必须开车接送，不让老师去挤乘地铁。上车的时候他还特意扶着车门怕老人碰头。 看望张曼玲老师和她的孙子 张曼玲老师发自内心地感叹：“当时我就觉得，哎呀，这孩子太可爱了。但又不是那么虚虚假假特意地去表现，那咱们也受不了，他就那么真实，很自然。” 1998年，史燕生老师患癌症，张国荣得知消息后亲自前往北京看望老师。史老师已经多日不能进食，他坐在老人床前，捧一碗鸡蛋羹，劝老师说：“你吃一口，我吃一口，咱把这碗吃完。”老人感动地呜呜地哭。其实他们还不知道，张国荣当年命犯太岁，命理家一早告诉他不宜探望病人，他虽然信这些，却仍执意去了。 张国荣与张曼玲、史燕生 不是因为《霸王别姬》获得了国际荣誉，张国荣才对指导老师如此亲近。其实每一位与他合作过的前辈，无不能感受到他发自内心的尊敬。 电影《风月》的庆功宴上，张国荣亲自端着酒杯来到老艺术家谢添的桌前，两人依依不舍共饮一杯交杯告别酒。谢添在剧中扮演张国荣的“大大”，张国荣与他交流甚多，对他百般照顾，出入相扶，令老人颇为感动。 张国荣与谢添 《家有喜事》中扮演母亲的李香琴是五、六十年代粤剧名家，后来他与李香琴还合作了《大富之家》，两人坐在一起织毛衣，时不时ng，互相逗得开怀大笑。98年电影《星月童话》首映时，张国荣牵着女主角常盘贵子翩然入场，金童玉女，现场镁光灯闪个不停。仪式结束后，张国荣竟快步绕到台下细心搀扶起李香琴，原来他注意到琴姐入场时扭了脚，步伐不稳。他的缜密心思令琴姐感动不已。 不知为什么，从年轻时候开始，他就喜欢与年纪较大的人向来往。他自己解释说：“可能是在倾谈的范围上比较广，而且在感觉上智者必然比我年纪大。并不是在扮成熟，而可能是我们很早便踏人了这个圈子，光怪陆离的粉墨生涯逼着我去改变，使我在外表上跟思想有了一个很大的距离。” 他交游广阔令人惊讶，演艺界许多前辈都与他素有往来，这也或许是他在01年为梅艳芳导演《芳华绝代》mv时，能轻易将淡出多年的邵氏明星请来演出的原因。 最令他尊敬的当属任剑辉、白雪仙这对香港粤剧界泰斗，两人被外界尊称为“任白”。她们盛名之时，张国荣还是孩子，她们最后一次登台演出时，张国荣还未入行。但他对两位老艺术家仰慕已久，后来经由服装设计师刘培基介绍互相认识后，立刻成为忘年之交。老人家呼他喝茶聊天，他向来随叫随到，老人家有什么需要，他亦亲力亲为。 张国荣与汪明荃合唱《香夭》完整字幕版两位艺术家不仅自己粤剧功底深厚，更将毕生精力投入到粤剧发展事业，令他十分钦佩，也是他不断鞭策自己前进的动力。1989年任剑辉患癌症离世，张国荣感慨伤心，不离仙姐左右。十年后，在纪念任剑辉逝世十周年的晚会上，从未在舞台上唱过粤剧的张国荣一口答应节目邀请，与汪明荃合唱一阕《香夭》。他一开口，立刻震动演播大厅，台下的粤剧名家、票友、任白的徒弟们报以雷鸣般的掌声！ 张国荣素来喜爱粤剧，平时在麻将桌上，能从头至尾唱完足本的《帝女花》、《再世红梅记》，直把对手都唱晕了为止。他说真正影响到他听粤剧、喜爱粤剧的，正是任白。2001年，“任白慈善基金”获得“国际艺术赞助大奖”，当晚的庆功宴上，张国荣坐在79岁的白雪仙身边，亲自出面邀得老人开金口，两人合唱了几段《帝女花》《再世红梅记》《蝶影红梨记》的选段，全场宾客屏住呼吸，静静聆听，大呼过瘾。 张国荣与白雪仙 张国荣在舞台上我行我素，昂首阔步，敢为天下先，在生活中却十分传统，既尊敬前辈，亦爱护后辈。黄霑甚至评价说：“一切传统优美的品德和价值观，完全在他身上体现出来。” 2002年许志安凭借一曲《烂泥》获得cash金帆音乐颁奖礼最佳歌曲奖。上台领奖时，许志安激动不已，但最令他高兴的，并不是获奖，而是为他颁奖的，是偶像张国荣。 许志安难以忘记在自己刚入行时张国荣对自己的帮助。有一次与偶像见面时，张国荣说：“你的衣服好像不行啊，不适合登台的。”许志安面带愧色：“我知道，但是一时没钱买衣服……”做歌手谁不知道形象的重要，但是初出道的歌手没有走红就难有收入，哪来钱置装？张国荣不做声。 过了几天，打电话邀请许志安到他家中，打开衣柜：“我的衣服你随便挑！”许志安惊呆了！衣柜里都是仅穿过一、两次，甚至全新的名牌服装！他看了半天，犹犹豫豫地挑出一件看起来不那么贵的：“这件你还穿吗？”以张国荣雷厉风行的性格，对这个婆婆妈妈的小伙子哭笑不得，抢过袋子，随手抓了一把衣服塞进去：“行了全给你了，都拿去吧！” 这些衣服，现在都好好地保存在许志安的家中，提醒许志安当一个优秀的艺人，除了唱好歌尽好本分，还应当具有怎样的品质。 张国荣与许志安颁奖 香港演艺圈里，被张国荣赠送服装的可不在少数，张卫健、邓一君、黎明……黎明有一次开演唱会前采购服装，在一家名品店看见一件衣服爱不释手，但是同一款有两件，又使黎明左右为难。艺人最忌讳和别人撞衫，所以黎明最好能同时把两件衣服同时买下。但是由于它单价相当高，一件已嫌昂贵，若同时买下两件，实在浪费。可是若另一件被其他艺人买去并率先曝光，自己这件就不能在演唱会再使用，同样浪费。黎明左思右想，硬着头皮和店家商量，望店家高抬贵手先将同款的另一件衣服收藏，待演唱会后再挂出来销售。店主表示理解，但无法照办——衣服收藏过了季节，还怎么卖得出去？ 这件事情辗转被张国荣得知，他不声不响跑到那家名品店，买下了那件昂贵的同款衣服，挂在了自己的衣橱里。黎明发现衣服不见了，大惊，但得知是张国荣在帮自己，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张国荣对此淡淡地回应，都是过来人，十分理解黎明的处境和心情，能帮则帮。 同行相轻，要做到“能帮则帮”多么不容易！ 张国荣与黎明 在工作上，他更是所有后辈尊敬的艺人。 青春玉女周慧敏与张国荣合作过电影《蓝江传之反飞组风云》。一开始得知要与偶像演情侣，周慧敏非常兴奋，但又有压力，男朋友倪震说过两天来剧组看她给她支持。进剧组后没多久，张国荣的亲切风趣就立刻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戏还没开拍就已成了好朋友。玉女高兴地打电话给男友：不用来安慰了，偶像非常好人！拍戏时张国荣许诺要给周慧敏你写一首歌，玉女并没有放在心上。谁知过了几天真的收到demo，整个音域、旋律风格完全是为周慧敏度身打造。 张国荣与周慧敏 张国荣为别人作的歌并不多，但从王菲的《忘掉你像忘掉我》到陈冠希的《极爱自己》，每一首都是完完全全契合歌手风格的精心制作。这首写给周慧敏的《如果你知我苦衷》旋律优美流畅，云淡风轻，10年后黄耀明与张国荣合作发行专辑《crossover》，两人各挑一首对方的作品演绎，黄耀明竟然对这首张国荣为别人作曲的歌曲情有独钟，由他唱来，又另有一番旖旎滋味。 莫文蔚是张国荣的看着长大的小侄女，她的妈妈是当年张国荣参加歌唱比赛时的评委之一。许多年后，小女生也进入演艺圈，uncle leslie又邀请她出演mv，又带她做女主角拍电影，甚至复出后的第一场世界巡回演唱会都让她做嘉宾，一起满世界飞。莫文蔚举办自己的第一场演唱会时颇显紧张，坐在台下的张国荣站起身走到台前，令小侄女俯下身，当众亲吻她给她安慰。现场欢呼不已，顿时令演唱会气氛热烈起来，给了莫文蔚一剂强心针。 张国荣与莫文蔚 许多演员都不愿意与新人对戏，一来觉得拉低了自己的档次，二来新人比较难入戏，需要花更多时间和耐心去迁就。但张国荣从来不设此限制，相反，遇到新人时，他努力传授自己的经验，教新人如何入戏、又如何出戏。拍摄《倩女幽魂》时，他每天都提醒王祖贤，你是个“绝色女鬼”，你要怎么样、怎么样，这里低一点头，那里少一点笑容，才更好看。拍摄《异度空间》时，他不仅教林嘉欣怎样从心理障碍患者的角色中脱身，更是连没有他的镜头的时候，也尽职敬业站在她的对面，以便于她能更好地找到感觉。 他不怕遇到新人，而是努力推新人一把，将新人一起带到更高的水品，以令整出电影更加好看。 张之亮由此感叹：我欣赏张国荣，他的人品真的很好。 他们合作的《流星语》，主演之一琦琦是名模，从来没有演过电影，对电影艺术一无所知，对镜头语言更是陌生之极。张国荣从来不为此苦恼，他每天与琦琦交流，空闲时间拿来对台词，拍摄期间主动教她该如何注意镜头，如何摆表情，怎样才能传递自己的情绪。有时候一场戏怎么拍也不满意，磨合到凌晨也是常有的事。 张国荣与琦琦 另一位主演叶靖岚更是个只有4岁的小男孩。张国荣本人也是第一次与小孩子对戏，对付新人的那一套办法显然在这里不太合适。为了培养电影中的父子情，张国荣干脆每天泡在剧组里，真的把小朋友当作自己的孩子对待，没有戏的时候就抱着他到处玩耍。以至于小朋友必须要有这位“爸爸”在场的时候才肯演戏。许多年过去了，当年4岁的孩子现在已经成人，却仍然常常想念这位电影中的“爸爸”。 别忘了这部电影张国荣仅仅收了一元钱片酬，付出的时间、精力、代价，甚至高于其他电影。他从来没有微词。 《流星语》电影截图，张国荣与叶靖岚张国荣母亲生育了十个孩子，三人幼年夭折，七个兄弟姐妹中张国荣排行最尾，最大的姐姐比他大18岁，年龄最近的也比他大8岁。他的童年非常孤独，父亲忙，父母感情淡薄，哥哥姐姐又与自己年龄差距较大，找不到共同语言。张国荣是跟着佣人“六姐”和外婆长大的。 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张国荣却得了一个称号叫“哥哥”。 关于张国荣之所以成为“哥哥”，说法众多，一说是拍摄《倩女幽魂》时，比他小11岁的王祖贤这样称呼他；一说是拍摄《白发魔女传》时，女主角林青霞被人叫“姐姐”，相对的，他就成了“哥哥”；还有一种说法是他的好友苏施黄爆料，说原本这个称呼属于别人，是麻将友们搞错，叫错后反而这样传开了。 不管怎么说，没有弟妹、父母缘薄的张国荣多次表示，他喜欢这个称呼，喜欢别人这样叫他，因为感觉特别亲切。他喜欢被人宠爱，也善于宠爱别人。 也许还是徐克说的对： “哥哥”是怎样得名的？因为他很照顾人嘛！这是他的本性，他见到你笑便会开心，见到你愁眉苦脸，他便会想办法消除你的不快。 张学友也证实这一点： 他对待后辈从来不会吝啬。他会把你当成一个小孩子般看待。比如我，其实我不比他年轻很多，只是比他少几岁。但他觉得我是他的弟弟，便真的把我当作一个弟弟一样去照顾。无论在起居饮食上，还是对我有什么意见、提点，他都是这样。所以，只要你开始跟他交往，很快便会把一颗心交给他。 张国荣，你是全香港、是整个亚洲的“哥哥”。 张国荣为张学友颁奖 注：张国荣为他人创作的所有歌曲作品，请查阅：附录：《张国荣词曲创作表》本篇提到和使用的部分资料? 《张国荣执笔自由稿》，张国荣，1980年9月。 ? 《我和张国荣的忘年交》张曼玲专访，《往事》节目，上海电视台纪实频道，2008年8月。 ? 《一切在变，他却没变》，徐克专访，《张国荣的电影世界3》，香港电影双周刊出版社有限公司，2007年6月初版。 ? 《纪念任剑辉逝世十周年》晚会。 ? 香港电视节目《星级专访》，许志安专访，曾志伟主持，2008年。 ? 《张国荣为黎明买衣》，1993年新闻。 第十二章 1992 | 香港没有你会不同 语录 不，人不会无求的，人要讲有没有志气、有没有人格，那不是金钱可以加分的，哀莫大于人格破产。是，魅力是种与生俱来的东西， 但是你得不断灌溉它才不会消失，人光是有貌有才都不够的，还得有志气。 ——2002年 张国荣谈到永不停歇的追求 电影《霸王别姬》从1992年的初春拍到酷暑，整整5个月，张国荣每天刻苦学习普通话和京剧，为角色整整瘦了15磅。张国荣赞许徐枫的“义无反顾”，他自己亦是义无反顾的艺术家。 幸而付出皆有回报。第二年，《霸王别姬》在戛纳电影展上独领风骚。电影首映安排在晚上，影片结束后，全场观众激动起立，向剧组人员鼓掌达10分钟之久。掌声稍停后，有法国观众高喊bravo，又掀起第二轮掌声。回酒店的途中，不断有外国人竖起大拇指，用眼神、手势或bravo的赞美声，推崇《霸》片的成就。 时至今日，这部影片仍然在全球影坛上大放异彩，依旧保持着中国文艺片在国外票房纪录的最高纪录，须知当年在日本该片创下连映43周的惊人纪录。《时代周刊》评其为世界影史上最佳百部电影，各类“必看影片”之类的榜单上也从不会缺少它的位置。 《霸王别姬》获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然而，这部在国际上受到极度赞誉的电影，在华人地区却接二连三遭遇了尴尬。张国荣与整个团队都寄希望于该片能在国内重要电影奖项上有所斩获，然而他们没有想到，先别提奖项上颗粒无收，甚至连放映都成了问题。 《霸王别姬》除了投资方为来自台湾的徐枫女士、原著及编剧李碧华、主演张国荣来自香港，另有个别演员来自台湾外，其余台前幕后的演职员均为大陆人。 在大陆，由于该片剧情过于敏感，涉及文革变故、抗日战争，以及同性恋情，在大陆送审时险遭腰斩。据说后来是邓小平看过影片后认为“可以放映”，才终于得到首映机会。但同时，却又要求“不宣传、不报道”。 饶是不许任何宣传，电影在上海大光明影院首映时，仍然引起轰动——当然大部分观众是冲着首次出现在上海的张国荣而来——大光明门口的南京路被蜂拥而至的歌迷影迷挤得水泄不通，张国荣乘坐的轿车差点被掀翻。大光明剧院的院长回忆当年的盛况仍然激动不已：“电影院门口12mm厚的玻璃门都被碎了，我的头发上都是玻璃渣。” 《霸王别姬》上海首映盛况 在北京，这部电影在开始售票后不久又被要求禁演，只是无奈首映票已经售出，才被同意放映一场。几个影院2000多座位，硬是卖出了4000张票，一半观众是站着看完的。直到几个月后，当局才同意对影片进行部分改编后再次上映。 在台湾，电影原定于93年年初在台湾上映，但是因为不符合台湾的“二分之一”法，不获发准演执照，不能在台上映。“二分之一”法是指“赴大陆拍摄的电影起用大陆编导演人员不得超过二分之一”。台湾民众联名抗议，呼吁政府早日修法，令民众能看到优秀的电影。同年年底，台湾新闻局正式公布赴大陆拍片管理办法修正案，在原先“二分之一”法规上，增加一条但书，即获得国际五大影展最佳影片奖者不受限，可做商业映演。 可以说，这是为《霸王别姬》量身定做的法律条款。首映礼上，行政官员致辞时一语双关地笑说，该条款可以称之为“霸王条款”。自该片开始，台湾对大陆电影的政策逐步开放。 由于演职人员基本都来自大陆，根据当时的相关制度，香港认为该片不属于港片，不给予参与香港金像奖的评选资格；在台湾和大陆也由于种种原因，都未能得到电影奖提名。 现在看来，这些政策着实可笑。如今香港电影金像奖已不再使用早期对参评影片演职人员的地域限制规定，甚至有连续几届金像奖“影后”均由大陆女演员获得，令香港电影人惊呼：我们香港没有演员了吗？ 但是，作为第一位与大陆导演合作、第一位参与两岸三地合拍片的张国荣却没有这么幸运。不，或者可以说，这是他的荣幸。是他作为先驱者，尝试开拓着两岸三地电影界的交流。 在整个香港，张国荣始终点缀着演艺历史转折点。 早年的张国荣，是被时代洪流抛掷的坚强小生，他在这股洪流中，努力站稳脚跟，创造自己的辉煌。待到十数年后，他用自己的成就与力量，成为了时代潮流的引领者。 1977年出道伊始，这个从英国留学回来的年轻人，无论歌路还是演唱技巧，都深受多年西方教育和音乐影响，可惜此时香港已经不再流行西方音乐。70年代的香港，已经由许冠杰开创了粤语流行歌时代。第一张个人大碟《day dreaming》没有引起太多回响，于是他在第二张专辑《情人箭》中尝试粤语歌。无奈专辑中的歌曲无论词、曲都差强人意，而他本人也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的唱法，完全谈不上“成功”。雪上加霜，他签约的丽的电视台此时撤销了综艺节目，导致他4年间都没有机会登台，亦无唱片问世。这是他在时代中经受的挫折。 幸而张国荣不甘放弃，始终努力，不断找寻自己的机会和方向。1982年签约华星，第二年推出专辑《风继续吹》已经引起关注，第三年推出歌曲《monica》一举轰动香港，直到此时，他终于找正自己的歌路，奠定了“青春动感歌手”的偶像地位。他开始在时代发展中打下根基。 从此一直到1989年退出歌坛，张国荣以清晰可见的轨迹和火箭般的速度成长着。他的歌声愈加悦耳醇厚，他的舞姿愈加潇洒迷人，他对音乐的理解和诠释更加深刻大胆。他与同时代的优秀歌手一起，将香港乐坛推向空前绝后的“黄金时代”。 80年代的香港流行乐坛不断汲取来自西方音乐、日本流行音乐、中国古典音乐等各种音乐元素，迅速完成了从热衷于翻唱日本流行歌曲到本地原创力量的突起的历程，歌手百花齐放，演出精彩纷呈。张国荣走红的时间，与香港经济起飞、达到巅峰的时间正相吻合。他在这段时间内所取得的成功，固然是自身努力的结果，同时也是时代赋予的命运，令他的歌声成为一代人成长过程中的背景音乐、集体回忆。 张国荣告别演唱会 1995年张国荣重返歌坛，此时的他已经不再是7年前的动感偶像；此时的乐坛，也不再是7年前百家争鸣、高潮迭起的辉煌时代。随着80年代的优秀歌手相继告别、淡出、甚至离世，新一辈歌手势力单薄、青黄不接。90年代张学友连续多年霸占销量冠军宝座，某方面来说正是因为竞争对手不足。再加上盗版横行，香港歌坛的低迷情绪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此时复出的张国荣仿佛给唱片界打了一剂强心针，首张专辑《宠爱》在毫无宣传的情况下卖了个满堂彩，销量居年度之冠，被誉为“救市之作”。 随后，他以平均每两年三张的速度，不紧不慢地创作着属于自己的音乐。他不求销量，不要宣传，不做偶像。他要做的是真正令自己满意、传递自己音乐理念的作品。“令歌迷感受到什么是好的音乐。”这些年里，他的每一张唱片都引起热烈讨论，他的每一首作品都精雕细琢意欲丰富。一张专辑十来首歌，由于商业需要，未必每首歌都当红，但每一首歌单独听都值得细细品味，这样的例子很多，比如《最冷一天》、《寂寞有害》、《愿你决定》、《十号风球》……为什么在张国荣离世多年后，仍不断吸引着新的歌迷，是因为他的作品足够优秀。 非但如此，作为一个歌手、一个表演者，张国荣在舞台上所展现出的颠倒众生雌雄同体的王者魅力，更是令整个香港乃至华人世界为之哗然。“跨越97”演唱会中的红色高跟鞋，直到如今仍没有第二个男歌手能够模仿得当。至于整个“热?情”演唱会，则成为了无法超越的舞台艺术。“热?情”中的现场换装桥段、男性裙装设计等各个细节被不同的歌手在不同的演唱会中纷纷效仿，但是整个演唱会所展现出的“从天使到恶魔”的舞台剧效果，以及其中所展示的融合和颠覆宗教的哲学理念，纵观现今华人歌手，谁能将其完美呈现？他超前了远远不止十年。 张国荣热情演唱会 与他的音乐相比，张国荣的电影更是香港乃至世界不可或缺的艺术作品。 他出道第一年所主演的电影《红楼春上春》就赶上了香港当年的“红楼梦”热潮，一年之间有5部关于“红楼梦”的电影上映，也算是一番奇迹。不过这些电影中，张国荣的这部可算是比较“三俗”，初出茅庐什么都不懂，看到名导演、名演员就跃跃欲试签下了合同，待到发现是一部低俗的色情片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这番惨痛经历令张国荣意识到娱乐圈陷阱密布，所幸他没有退缩，只是在今后接片的时候加倍小心。 这之后，张国荣的从影道路逐渐顺畅。他凭着自己对表演艺术的天赋和用功，不断尝试新的挑战。在这番过程中，他除了出演符合自己年龄和定位的一系列青春片，更参与了“香港电影新浪潮”时期的重要作品《烈火青春》，这部由谭家明导演的作品，令张国荣首次感受到导演对电影的热忱，令他明白什么是诚意之作。在很长一段时期内，他都坚持认为这是自己的“第一部电影”。这部电影由于意识过于大胆，还遭到学校老师和家长联名抗议、禁映，从而直接推动了香港电影分级制度的发展。 《烈火青春》电影截图 随后，他又主演了吴宇森的《英雄本色》系列和程小东的《倩女幽魂》系列。相当奇妙的是，这两部电影，分别开创了香港的英雄片和女鬼片。香港人拍电影颇有点穷凶极恶的味道，看到《英雄本色》大卖，一窝蜂地拍出几十部类似影片，只到令观众反胃，票房颗粒无收才肯罢休。就连《英雄本色》的主演周润发，也在其后拍了无数类似的影片；《倩女幽魂》女主角王祖贤更是成了“当家女鬼”。 但是张国荣始终保持清醒，他不愿意重复自己的角色，更不愿同一时间拍接拍多部影片，一切都是为了保证电影质量。当年拍完《阿飞正传》后接拍《蓝江传之反飞组风云》，记者问他为什么连演两次阿飞？张国荣解释，这两个阿飞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前者是孤傲不羁的无脚鸟，后者则是嬉笑放浪的小混混，随后又强调：“这是我最后一次演阿飞！” 《蓝江传》剧照 90年代的张国荣接片更加谨慎。他所看重的，是剧本的诚意、角色的挑战性，期待着与各类优秀导演摩擦火花。 王家卫风格独特作品华丽，是人人都像合作的导演。作为王家卫最欣赏的演员张国荣，在耗尽心血拍完《阿飞正传》《东邪西毒》《春光乍泄》，塑造了旭仔、西毒和何宝荣是三个完全不同性格的角色后，由于已经过于熟悉且不能完全认同导演的拍摄手法，也大胆宣布暂停与其合作。 如若不是他的清醒和精益求精，我们必然无法欣赏到他在如此众多类型的电影中所展现出的精彩演绎。 但也有例外。他是黄百鸣的得力爱将，为了感谢老板黄百鸣放任自己违约赴北京拍戏，张国荣连续7年为他出演贺岁电影，票房赚尽，即使96年底因为筹备演唱会而无法出席，他亦免费客串了两组镜头。其实张国荣对拍贺岁片颇有微词，因其为了赶档期，无论剧本还是拍摄无法追求完美。到98年，他终于觉得自己仁至义尽，决定不再为了人情而演戏，推却了贺岁片的邀约。 即便如此，他在每一部贺岁片中都有不同的表演方式。直到现在，每年春节期间，大家都会津津有味地重温《家有喜事》《金玉满堂》《大富之家》等影片，可以说张国荣的贺岁片已是新年里的背景声音。 《大富之家》剧照 张国荣的艺术生涯里，还创造了无数个“第一”，一时不能穷尽。 他是香港第一个使用白色唱片大碟的歌手，也是第一个制作3d唱片封面并赠送3d眼镜的歌手，他与制作团队的创新与追求为唱片界和乐迷带来多重视听体验。 他是第一位百事可乐亚洲区代言人，而同时期美国代言人是michael jackson，可见其地位超然。 他是香港第一位出版个人写真集的男艺人。《张国荣纯影集》不以色情做噱头，只展示张国荣的生活与工作画面。2001年出版的第三本个人写真集，记录的更是他在大陆巡回演唱会期间所见闻的美好河山。 他是第一个宣布退出歌坛的当红歌手。香港粤语流行曲鼻祖许冠杰曾说，听到这个消息，非常佩服张国荣的勇气。在娱乐圈十几二十年，谁都觉得身心疲惫，但要告别舞台、告别赖以生存的事业、告别辉煌的地位和荣耀，却非人人能做到。张国荣掀起了一阵退出潮，两年后，许冠杰也在其影响下举办了告别演唱会。 他是第一个在舞台上当众出柜的同性恋艺人，他光明磊落，不畏碎语，将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送给母亲和挚爱伴侣。直到15年后，香港才出现了第二位歌手有此勇气。 跨越97演唱会 他是第一个出演地下共产党员的香港人，他推翻了革命党人的固有面具，对诸如“张国荣不可能演好共产党员”的歧视，张国荣用演技证明了他的成功。 他是第一个在日本东京国际电影节（1993年）和德国柏林国际电影展（1998年）担任评委的中国男演员。当他身着燕尾服抵达柏林电影节开幕式的现场时，在场的德国观众禁不住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与喝彩，赞美着：“他是多么的英俊，真是一位完美的绅士！”当评委主席向德国观众介绍“他就是那位曾在《霸王别姬》中给我们带来完美演绎的明星！”时，现场更发出阵阵惊呼，不能把眼前这位英俊潇洒的男性与电影中“此貌非你莫有”的京剧名伶联系在一起。 2000年香港电台公布“千禧十大红人”榜单，张国荣高居榜首。他第一次登上该榜单是1984年度，此后几乎从未缺席。十数年后，榜单上其他人早已更新换代，唯他岿然不倒。 “千禧十大红人”新闻 张国荣就是这样谱写着他的辉煌，创造着他的时代。即使在今时今日，仍然如他歌中所唱：“你离开了，却散落四周。” 2009年，在张国荣离开六年后，华星唱片公司推出了张国荣精选集《最红》。甫一发行，就超过当世所有大小歌手，在唱片销售排行榜上遥遥领先。当年度由国际唱片业协会（香港会）所举办的“ifpi香港唱片销量大奖”经过公证核实后宣布，该唱片获得当年全港粤语唱片销量冠军！ 颁奖礼现场众望所归，掌声雷动。前经理人陈淑芬代张国荣上台领奖，一时欢欣，一时哽咽。她多谢一直以来对张国荣不离不弃的知音人，更多谢张国荣所带给这个时代的动人、动听的回忆。 陈淑芬甚至在台上脱口而出：“leslie，恭喜！”仿佛张国荣从未离去。 而事实是，张国荣确实从未离开这个时代。他的歌仍在传唱，仍是ktv榜单中的热门歌曲；他的电影已成为经典，正在不断重映、被不断翻拍；他的舞台艺术，有越来越多的歌手们争相模仿；各类奖项里，总能看到他的名字。 同样在2009年，中国最大的综合性辞典《辞海》将“张国荣”作为词条收入其中，这是《辞海》第一次收录当代明星。 2010年元旦，香港电台揭晓了“最爱香港的理由”评选结果，主持人拿到榜单几乎不敢相信，因为第一条理由赫然是：“有张国荣”。 “爱香港的理由”榜单 leslie，我们都知道，香港没有你会不同。 你是香港、乃至整个亚洲的荣耀，感谢你始终引领这个时代！ 注：张国荣离世后获得的奖项，请查阅附录09 | 张国荣身后所获荣耀不完全记录本篇提到和使用的部分资料? 《张国荣的电影世界2》，香港电影双周刊出版社有限公司，2006年6月初版。 ? 1998年柏林电影节期间相关报道，摘自意大利“leslie\''s pillow”网站，翻译：pibovi。 第十三章 1991 | 华语电影奖的遗憾 1991 华语电影奖的遗憾 语录 如果有人出席一个颁奖礼，且获得提名，却说他自己不在乎有没有奖项，他是一个傻瓜，说的都是假话。 ——1999年 张国荣直言不讳对电影奖项的渴望张国荣这位华语影坛最伟大的演员之一，在两岸三地的电影奖项上，竟只收获了一个“影帝”桂冠，这实在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1991年，已经退出歌坛、移民加拿大的张国荣，凭借电影《阿飞正传》被提名香港电影金像奖的最佳男主角。 这早已不是他第一次提名最佳男主角了。香港电影金像奖成立自1982年，他从第二届开始，就是金像奖的常客。如果从金像奖的前身——香港《电影双周刊》所举办的电影评选起算，他以《失业生》《烈火青春》《英雄本色ii》《胭脂扣》分别四次提名，次次落选。 “张国荣是个有体育精神的人。”黄霑如是说。每次颁奖典礼，就算明知自己没有获奖，张国荣也总是正装出席，对镜头有风度地微笑致意，以示对大会、对观众、对歌迷影迷的尊重和感谢。 但这一次却又不同，这次他远在加拿大，“如果我特地赶回来，未免隆重其事。如果获奖，好像知道内幕一样，难免被人闲话；如果没有获奖，就更得不偿失。”种种顾虑下，他最终没有从加拿大返回香港参加这次盛会。当然，就没有机会得知亲自上台领取影帝奖项的感受——偏偏这一次，他得到了“最佳男主角”的殊荣。 颁奖当晚，欢声如雷，大家都觉得张国荣早就该有一座小金人了！亦都觉得《阿飞正传》里的张国荣神采飞扬，无论是对镜独舞，还是与刘嘉玲。张曼玉调情，甚至是他的背影所传递出的决绝与悲伤，都被他诠释得恰到好处令人叫绝。 颁奖结果一宣布，立刻有好友致长途电话告知喜讯。遥在异乡的最佳男主角亦在焦急地等待结果，得知喜报，高兴地召集一众亲友开派对庆祝。过了数周，他飞回香港，在记者会上从《阿飞正传》的投资老板邓光荣手中接过了这座小金人。 张国荣领取金像奖 因为手捧小金人，身在寂寞温哥华的张国荣开始心动，加上一班根本舍不得他退休的导演们连番轰炸，终于将他重新请回了香港。张国荣要向更好的演技、更高的表演艺术挑战。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这竟是他唯一一次获得金像奖的最佳男主角。 说起张国荣的电影奖项，总不免让人心生“亏欠”二字。华语电影奖项确实与之有愧。 在他的老家香港，他前后共获得13次香港电影金像奖提名，其中包括5个“最佳电影歌曲奖”。结果已经明了了，他获得了一次影帝，另外还在第十四届颁奖礼上获得一个“最佳电影歌曲奖”——《追》（那一次他也一样未能出席，是词作者林夕代为领奖）。 是他演技不好吗？且看获得提名但未获奖的电影：《烈火青春》《英雄本色ii》《胭脂扣》《金枝玉叶》《色情男女》《春光乍泄》《异度空间》，每一部都是香港电影史上的佳作，亦是张国荣的代表作品。令人诧异的是，还有演技更好的作品比如《东邪西毒》《枪王》竟然连提名都没有得到。——香港一群影评人实在看不过眼，成立了“香港电影评论学会大奖”，硬是为《东邪西毒》颁发了“最佳男主角奖”。 相比80年代末连得三年影帝的周润发、相比90年代后已经获得5次桂冠的梁朝伟，且不说孰优孰劣，奖项是否公平已经显而易见。 梁朝伟因《花样年华》再夺影帝，张国荣颁奖在台湾电影金马奖颁奖礼上，来自香港的张国荣竟然是迄今为止获得提名最多的演员。从《阿飞正传》开始，他共获得8次提名，其中有3次是“最佳原创电影歌曲奖”提名。总是在同一届颁奖礼上既有影帝提名又有歌曲提名的演员也不多见。结果呢？结果仅仅由《红颜白发》斩获一个歌曲奖项。 呼声最高的一次是《阿飞正传》，颁奖人林青霞还没有看名单，就脱口而出“张国荣”，接着一看名字居然不是！也算是造就了电影颁奖史上的一段糗事。但最糗的却恐怕是坐在观众席上差点要上台领奖的张国荣吧——幸而他反应甚快，听到别人名字后立刻反身与之握手拥抱。 至于大陆的金鸡百花奖，则是从来没有过张国荣的名字出现。其实张国荣是最早与大陆导演合作的香港演员，也是90年代在大陆拍摄电影最多的香港演员，甚至是第一个饰演地下共产党员的香港演员。《霸王别姬》《风月》《夜半歌声》《红色恋人》，都是当年叫好叫座的影片，但是大陆颁奖礼对他视而不见。 或许该“怪”他自己接片时总是挑挑拣拣，《红色恋人》是一部有别于其他传统革命红色电影的影片，张国荣饰演的靳从国外留学回来，除了有坚定的信仰和一口流利的英语，还是个浪漫主义者，对亡妻深深怀念，对革命伴侣秋秋深情款款，电影播出后不断有人抨击：革命党人怎么是这样子的？这部电影在开罗电影展得到评委奖银奖，但在当年的金鸡百花奖上只得到一个安慰性质的剪辑奖。导演叶大鹰曾感叹的说，大陆应该补偿张国荣一个特别贡献奖，感谢他对大陆电影的支持和倾心。 最令人感到遗憾的，应该是电影《霸王别姬》，这部蜚声国际的优秀华语影片，在两岸三地的电影奖项上，甚至连入围的资格也没有得到！由于香港演职员太少，根据香港电影金像奖的规定，此片不能算港片，因此无缘角逐金像奖奖项；由于也是因为大陆演职人员太多，违反了台湾的“二分之一”法，虽然好不容易争取了一个特别条款容许放映了，但却没有资格参加金马奖评选；在大陆，更是因为剧情太过敏感，金鸡百花奖的评委们直接略过这部电影，根本就不敢给提名。 1993年底，张国荣在台湾宣传《霸王别姬》，同时出席金马奖颁发影帝奖项，没想到他自己也得了一个最佳歌曲奖。上台领奖时，他笑着说：“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以为自己只是来颁奖的，没想到还有份领奖。”他不是谦虚，歌曲奖项早已不是他志之所在。他同时还信心满满地宣布：“我志不在此，我希望明年能凭《霸王别姬》来领取最佳男主角！”一般影星遇到得奖问题时，总是难免客套，但是张国荣丝毫不掩饰他的企图心，他正大光明地强调，希望他为该片所花的心血，能够在明年先后获得台湾金马奖、大陆金鸡、百花奖和美国奥斯卡奖的肯定。“坦白说，我就是想得这个奖。” 张国荣领取金马奖最佳电影歌曲奖，同期影帝是成龙他如何能得知，明年他连一个提名的机会都没有！ 《霸王别姬》中“一笑万古春、一啼万古愁”、“此貌非你莫属，此境非你莫有”的程蝶衣，就此遗憾地只在日本影评人协会大赏得到了一个“最佳男主角”。令人稍感欣慰的是，该奖项向来评选苛刻，直到如今，张国荣仍是唯一一个获当影帝的华人男演员，亦算是对他为程蝶衣付出的汗水和他出众演技的回报。 是否获奖，除了演技过硬，运气才是最重要的因素。张国荣笑说，我是一员福将，和我合作过的演员都得奖。甚至笑说叶大鹰找他演革命党人是想借他的福气在国际上获奖。细细一算还真是，80年代梅艳芳与他合作了两次电影，就分别获得了最佳女配角和最佳女主角。90年代，又有袁咏仪、舒淇、梁朝伟、吴家丽等与他合作的男女演员悉数获奖，导演陈凯歌、王家卫更一跃成为国际知名导演。 千万不要以为张国荣对没能得到电影奖项有多大怨念。没有。 张国荣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浸淫了二十多年，什么样的“潜规则”不清楚？ 他自己亦曾在东京和柏林电影展两个国际性电影节中担任评委，深谙奖项评选的偶然性和特殊性。“这始终是一场游戏，因在最关键的时候，决定你能否得奖的往往只不过十几人，那你一年的努力便落在这十几人手中。” 但是，“你一定要相信它是公平的，不然你可能会精神崩溃。你参加了这个游戏，便要相信它的玩法；如不信的你为何要玩？” 张国荣倒是并不赞成“黑幕”说，在他看来，确实每个评委都是认认真真在评选，他们给出自己的建议和想法，只不过大家投票的理由各不相同罢了。 比如《霸王别姬》在戛纳电影节上，“最佳电影”和“最佳男主角”呼声都很高。外界盛传张国荣的影帝由于一票之差落败，那一票是由于一位意大利女评委太入戏，将张国荣的票投给了“最佳女主角”。这件事虽然也属事实，但是实际情形是，根据戛纳电影节历届不成文的规定，同一届影展上这两个奖项不会颁给同一部电影。而在正式颁奖前一个星期，剧组就已经基本知道最终得偿所愿的是最高荣誉“金棕榈奖”，也即最佳电影。张国荣对此很高兴，因为在他看来获得“最佳电影”奖代表了整个团队的优秀，而不是他个人独自的成绩。 又比如，《春光乍泄》在金马奖评选时，张国荣差点连提名也没有，评委给出的理由是：“张国荣本身是gay，演得好不是靠演技。”（很奇怪这居然是专业电影评委说出的话。）电影奖项提名时反反复复也不是第一次，李碧华最初曾得知《胭脂扣》中的张国荣和梅艳芳将双双获得金马奖提名，结果却是张国荣落选。这对璧人在荧幕上和荧幕外都不能团圆，颇令她惆怅。 梁朝伟凭《春光乍泄》得到了金像奖影帝，同一部电影中的张国荣颗粒无收。被记者问起是否难受，他笑说：“我没有哭啊，哭的是我旁边的人。”人人都为他抱不平。这个奖公布之后，影迷、传媒对金像奖抨击了一个星期。 1997年张国荣梁朝伟因《春光乍洩》同时获得金像奖影帝提名为此，金像奖的评委们此地无银三百两地给出理由：“张国荣已经拿了许多奖了，他又好戏，什么都演得好，把机会让给新人吧。” 可是曾做过金马奖评委的郑佩佩却又披露过奖项评选的不同内幕：“有一届金马奖，张国荣凭《阿飞正传》获得最佳男主角的提名，与他竞争的是主演《推手》的郎雄，虽然评审们认为两人实力不相上下，但是郎雄年纪大，就把奖给了他。” 奖项到底该给新人还是老人？什么时候这竟然成了值得争议的话题——电影奖项难道不是该给演技更出色的演员？ 张国荣一笑而过。他依然在拍他的好电影。 他不会为了奖项而重复自己的角色，也不会为了奖项傍住知名大导演。他挑战自己的演技，去饰演落魄的单身父亲，饰演变态杀手，接拍中日合拍片，对自己能同时处理好艺术片和商业片颇感自豪。 他认真地演好每一部电影揣摩每一个角色，努力使每一个角色都精益求精。“我觉得自己演得好，这方面我是有信心的，《春光》虽不致是我所有作品中的最好，但我却没犯什么大错，这已很难得，因演一部戏是很难没犯错的。我现在看回《霸王》会觉得：‘呀！如给我再演一次，我不会这样做。’但《春光》却是：‘差不多了，是这样演的了，已没什么办法。’”问心无愧。 金像奖和金马奖每隔一、二年便给张国荣一个提名，对此他已经觉得自己是个幸运的人，能被评委们多次认可。“命中率很高嘛！”他笑。 不管有没有奖，他都笑容满面的参加各大颁奖礼——大多数时候，他是颁奖嘉宾。他担任颁奖嘉宾使每个获奖者倍感高兴，黄岳泰获颁最佳摄影奖时兴奋地搂住张国荣：“我每次看到张国荣都要吻他，因为他实在太英俊。”梁朝伟凭《花样年华》获影帝时不知为何醉态可掬，张国荣亲自下台将他牵上颁奖席。许志安、黄霑得到他颁奖，比领奖本身更兴奋。吴君如在某次颁奖礼甚至说：若非知道哥哥颁奖我是不会来的！ 有谁会努力付出了之后却不要奖项呢？无论艺人的年资长短，但凡一个演员为了一部电影付出了心血和努力，是希望得到尊重和认可的，是希望得到奖项的鼓励的。 复出歌坛后曾宣布不再领取唱歌方面奖项的张国荣，在1999-2001年多次亲自上台领取“金针奖”、“荣誉大奖”、“致敬大奖”，他向记者解释说：“这类奖项不需要通过竞赛，亦不是每年都会颁发。对歌手来说，这种奖项一辈子也只能拿一次，有这份荣誉我非常高兴。” 他把奖项比作成绩单，任何奖都是努力做好一件事后，派发的成绩单以资赞赏。 2004年，张国荣获第23届香港电影金像奖追颁“演艺光辉永恒大奖”。 斯人已去。 来晚了。 本篇提到和使用的部分资料 ? 《张国荣笑傲香江〈春光乍泄〉》，《电影双周刊》杂志，第491期，1998年2月。 ? 《张国荣，一个下午的微笑》，《钱柜》杂志，1998年。 ? 《难以团圆》，李碧华。 ? 《郑佩佩揭张国荣当年落败金马奖内幕》，2007年8月4日新闻，《新闻午报》。 ? 《我与张国荣的同窗缘分》，林奕华专访，《新民周刊》2008年4月。 第十四章 1990 | 饱，知人饥;温，知人寒 1990 饱，知人饥；温，知人寒 语录 不，人不会无求的，人要讲有没有志气、有没有人格，那不是金钱可以加分的，哀莫大于人格破产。是，魅力是种与生俱来的东西， 但是你得不断灌溉它才不会消失，人光是有貌有才都不够的，还得有志气。 ——2002年 张国荣谈到永不停歇的追求 张国荣和周润发的“润国慈善基金会”因种种原因没能成立，但是“在红馆做一个星期的慈善演出”却在7年后实现了，而且远远不止一个星期。 1996年底，张国荣举办复出歌坛后的第一场个人演唱会，原定从12月12日开唱，到次年1月2日结束。后因演唱会反响太过热烈一票难求，又在尾场后加了两场。总体场次虽及不上他的“告别歌坛演唱会”，但在当时流行音乐界整体低迷的环境下，连续24场已经是乐坛盛事。 这场演唱会被人记住了重返舞台的霸气，记住了妖娆妩媚的红色高跟鞋，记住了跨年倒数的热情，记住了尾场向妈咪和挚爱献唱，却很少有人提起，这是一次张国荣的慈善show。 在演唱会前，张国荣已经请设计师好友专门设计了一套“red card”作义卖之用。r.e.d.三个字母分别代表regain（重新）、extended（延续）及dream（梦想），结合意思是“为他人重新延续梦想”。整套卡片用红色为主色调，既对应“red card”名称，又与演唱会上着红色高跟鞋的《红》遥相呼应，可谓用心巧妙。 演唱会记者会上张国荣展示r.e.d卡张国荣在记者会上向媒体说明，演唱会期间，将在红馆外设置募捐摊位，只要捐款港币100元以上，即可得到这套red card。而所得善款，将全部捐给香港儿童癌病基金会。同时，他将首先捐款100万元港币。 随后，他又呼吁歌迷不要鲜花送礼，将费用省下奉献一份爱心。演唱会的24天里，通过他的不断号召，歌迷反响热烈，待到24场演出全部结束，一共募集到80余万元善款，张国荣与朋友又添上十余万，凑足100万元。亦即通过这场演唱会，他与歌迷一共为香港儿童癌病基金会募得200万元港币。 明星做慈善并不是新闻，对比当今各类轰轰烈烈的明星公益基金会，张国荣所为并不张扬显眼。但是他的热忱助人之心，如涓涓细流温暖着每一颗心。这份“润物细无声”的低调踏实，更显得难能可贵。 张国荣出生中产家庭，环境富裕。在他出生的50年代，香港尚有许多人为一份口粮挣扎，张家却能为7个孩子每人配一个贴身佣人，确实颇为奢侈。在这样环境中成长的张国荣，却天生有一颗“善”心。 在80年代他的歌唱事业开始攀上高峰之时，媒体问他是否有座右铭，他亲笔写下“饱，知人饥；暖，知人寒”。随后进一步解释说，这是晏子的名句，“不但要有同情心，而且要推己及人，肯去帮人。我饱，也希望所有饥饿的人都有饭吃；我暖，也同时念到他人寒冷，可以赠衣。助人为快乐之本。” 明报周刊 张国荣的座右铭（1989）这句话他是真正地在实践着。 从出道开始，张国荣对慈善事业始终不遗余力，多年来不仅参加多项慈善活动，主动宣传香港慈善事业，更常常出力又出钱、自掏腰包支持。 我们从新闻里能看到的他第一次出现在慈善活动的场合是1977年11月9日。这时候他入行刚刚半年，被公司安排出席“星期三晚会”节目的“保良局筹款之夜”特别演出，这是为响应香港慈善团体保良局百年筹款活动。从那时起，他与保良局结下了缘份，不仅时常在保良局一年一度的筹款晚会“白金巨星耀保良”中见到他的身影，亦常常亲自到保良局探望孤残儿童，为他们带去欢声笑语。 1986年生日与保良局的孩子们一同玩耍香港社会有着良好的慈善基础，慈善机构多且经营公正，他们往往与电台、电视台达成合作，每年定期举办各类慈善公益活动，而旗下的所属艺人被号召参与这些慈善筹款、义卖等活动，用艺人的名气来号召公众捐款行善，久而久之形成了一股积极正向的力量。慈善活动能增加艺人的曝光，为艺人树立正面的形象，得到歌迷良好的反响，也令艺人从被动转向主动行善。因此我们可以在80、90年代许多香港公益宣传中看到演艺界明星集体出动的盛况。 如果说参与这类活动免不了还有一些被迫和功利心态，那么从80年代后期开始，张国荣发自肺腑的慈善之心已经令人钦佩。 1988年他参与义卖筹款活动时为了活动效果倾尽全力，不仅卖力演出，更将代表这自己成就、不可复制的全套86演唱会门票和《summer romance》六白金唱片全部捐出，令现场沸腾。 现场捐出极其珍贵的六白金唱片 在前期节目中捐出自己仅有的一套86演唱会门票88年演唱会时，他就有意想请没有条件的小朋友入红馆观看，最后与一家孤儿院协商，免费赠送了30张门票给孤残孩子们。 89年上半年，张国荣在东南亚、澳洲、欧洲、美加等各地举办全球巡回演唱会。每到一站，他都将部分演出收入捐给当地的儿童机构作慈善用途。在新加坡、马来西亚、澳门等各地均受到当地政府官员的郑重接见，这对艺人来说极是罕见。这不仅是对他的演艺事业的景仰，亦是对这位巨星的“真、善、美”给予肯定。 与马来西亚高级官员进膳 告别演唱会dvd中也有此镜头 1989年张国荣退出歌坛后，期望他重返歌坛的声音不绝于耳。但他心意已决，总是一口拒绝，不过又加了但书——除非“是做善事，做善事我义不容辞”。 1991年，中国华东地区发生大面积严重水灾，灾情严重，中国首次呼吁国际援助。9月26日，远在加拿大的香港演艺界人士，合力举办了两场“香港演艺界为华东水灾赈灾”筹款义演。演出中，又再次见到张国荣活跃在舞台上的身影，他不仅客串主持人，更在第二场压轴时开金口演唱歌曲。 虽是慈善义务演出，他毫不含糊。久违了舞台，卸下了压力，他不仅更加丰神俊朗，歌声更显得轻松自在，《风再起时》和《bridge over troubled water》听得在场观众如痴如醉。张国荣动容道：“以后如果开金口，希望都是为了做善事。” 其实在上个月，他还返回香港参加了“演艺界忘我演出”，拍摄赈灾电影《豪门夜宴》，这部电影由香港202位明星为华东地区水灾筹款而合力义拍，每人每天仅收取酬劳5元。张国荣在其中客串了“张国荣”这个角色，颇为搞笑。 《豪门夜宴》电影截图 1998年之后，已经基本不参加商演活动的张国荣却一次又一次出现在各地的慈善演出中。对慈善活动邀请，不论是演唱、义卖、站台、捐款捐物……各种形式各种场合都能见到他的身影。 99年新加坡电视台为当地老人院筹款举办慈善义演，行程极其紧张的张国荣听说是慈善活动便一口答应，且没有向对方提任何要求，全部费用和行程自理。演出中，他一连唱出《你是明星》、《全世界只想你来爱我》、《共同渡过》，更专门用英语介绍和感谢了台上为他伴奏的新加坡国立大学乐队成员和指挥。优雅贵气的举止，优美动听的歌声，令新加坡善长仁翁纷纷慷慨解囊，三首歌共筹得六十万坡币。演出后，他甚至没有时间在当地逗留一晚，直接飞回香港继续自己的工作。 同年，他还应邀出席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日本广岛举办的“广岛和平慈善音乐会”，演唱《a thousand dreams of you》和《追》等歌曲，令我们有幸欣赏到精彩绝伦的现场演绎。 广岛和平慈善音乐会 台湾发生“9?21”特大地震时，张国荣正远在法国拍摄自己的音乐电视《左右情缘》。在工作之余，他当即录制了一段呼吁视频号召民众捐款赈灾。回港后马不停蹄，立刻参与tvb举行的“送暖到台湾”筹款晚会，与陈宝珠搭档上台，尝了一口陈宝珠的炒饭，即刻表示捐出25万元，与影迷捐款凑足50万元。第二天的公益歌曲录制他也没有错过，可以说，张国荣就是《这城市有爱》的代言人。 录制公益歌曲《这城市有爱》 众多慈善项目中，张国荣特别热心帮助儿童。他解释说：“儿童是国家栋梁，也是我们的接班人，应该好好培养，况且我的童年很不愉快，故很想各地儿童幸福点。” 92年拍摄《家有喜事》期间，他与周星驰两人去特殊儿童中心探望缓智儿童，周星驰向媒体表示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而张国荣，则早就是香港这类机构的老朋友了。他说虽然每次看到这些孩子都为他们感到难过，但是自己能给他们带来快乐，又非常高兴。 1992年探望特殊儿童 “跨越97演唱会”为儿童癌病基金会筹款200万元后，他更是对各个救助儿童的慈善基金会不遗余力。 1999年，香港前辈艺人萧芳芳创立了“护苗基金”，旨在防止儿童受到性侵犯。对这个慈善基金会，张国荣简直将自己当成其中的一份子。1999年及2000年在“护苗基金星辉夜”节目中，张国荣连同多位香港影坛巨星亮相电视屏幕，一忽儿打慈善羽球赛，一忽儿做搞笑击剑表演，倾力支持筹款活动。 2002年，张国荣更成为“护苗先锋大使”。在“护苗先锋”成立大典上，张国荣于现场亲自向市民派发宣传单，介绍儿童防止性侵犯的信息，以推动基金的长远捐款计划；同时，又对患有耳疾的萧芳芳照顾有加，悉心相扶、嘘寒问暖，令萧芳芳感动不已。 他亦多次在自己的生日宴会上号召亲朋好友不要送礼物，全部折成现金，以便捐赠给儿童癌病基金会和护苗基金会。在他去世前一个月，他又为原定于4月中举行的“护苗基金星辉夜”率先捐出10万元善款，甚至在他生前最后一天，原本还约定好为护苗基金拍摄公益宣传片……“护苗先锋大使”现场派传单张国荣为人低调，这些活动虽为媒体披露，但他本人从不多谈，不愿被人认为借善事博宣传，令善举“变味”。而被媒体报导的这些善举，只是他所做的一小部分。许多善事直到他离世后，才陆续有当事人告诉传媒。比如他曾多次以私人名义向各基金会捐款，又如他80年代曾探望身患绝症的小歌迷。他的邻居、他的同事亦更是多蒙他照顾，这些事例怕是说上十天十夜亦不能穷尽。 跟他合作多次的音乐人唐奕聪感叹说，自问自己是绝对无法做到这些，所以这位偶像的所作所为更特别令人尊敬——或许这才是他能成为传奇巨星的原因。 生前的善，身后的果 张国荣出道26年，善举无数，且他生前种下的种种的“善”，至今仍在结出累累硕果。 1989年张国荣发行了一张名为“salute”的唱片。这张唱片是他在告别歌坛前执意向前辈歌手致敬，将自己喜欢的10首作品进行翻唱，并亲笔逐一写下对歌曲与歌手的感受。同时，这张唱片的所有收益全部捐献给香港演艺学院，赞助学院发展。他解释说：“我们香港需要优秀的演艺人才，而我知道演艺学院的经费向来不太够。” 演艺学院在2000年设立了“演艺星河”芳名墙，并邀请张国荣和萧芳芳担任揭幕剪彩仪式，该芳名墙是为了给香港演艺学院筹款、并表彰对演艺界有贡献的人士而建的，张国荣的名字赫然在目。 其实80年代始，张国荣还有意愿在此设立奖学金，但先后谈了几次均未谈妥。至他离世后一周年，他的家人为他实现了这个愿望，以他的名义在香港演艺学院设立了“张国荣纪念奖学金”。奖学金分为两部分，一部分鼓励出类拔萃的学生，另一部分帮助家庭贫困的学员。至今该奖学金已经是演艺学院最高规格的奖学金项目了，第一批受到资助的学生已经在业内发挥自己的贡献。 位于香港演艺学院的“芳名墙” 张国荣离世后，其好友秉承遗志，将所有帛金转赠香港儿童癌病基金会。 2003年9月12日，张国荣离开后的第一个寿辰，香港商业电台举办了一场慈善音乐会，取名为“继续张国荣慈善音乐会”。为了纪念这位令人怀念和尊重的巨星，多位艺人身着红衫前往参加活动，献唱张国荣的经典金曲，与在场7000名歌迷一起分享他的生前片断。这场音乐会，收益扣除开支外，全数受益捐往儿童癌病基金及护苗基金。 他的粉丝们，在他离去的这些年也从来没有停下过为善的脚步。 香港的张国荣迷于2003年12月正式注册成立“red mission继续张国荣歌影迷国际联盟”，按照香港特别行政区法例登记为非牟利团体。“red mission继续张国荣歌影迷国际联盟”不仅在每年举办各类大型的公开纪念活动（如纪念晚会、小型音乐会、展览会、讲座、书籍出版及电影欣赏会等），让公众更深入认识这位香港不可多得的巨星外，更延续偶像的善心，通过各种活动为慈善基金会募捐，及向有需要的人或地区捐款。 2004年底印尼大地震并引发巨大海啸， red mission于地震发生后立即发起捐款行动，得到香港、大陆、台湾荣迷的热烈响应，在短短两星期筹得善款7万余元港币，以“继续张国荣歌影迷国际联盟”名义捐予香港红十字会。 2008年5月12日，中国四川发生8级严重大地震，大陆荣迷立刻召集募捐，于20天后将全国荣迷捐赠的善款共rmb180,569.12元以“继续张国荣歌影迷国际联盟”名义捐给中国红十字会。日本和香港荣迷亦筹得善款超过10万元港币给当地红十字会。 荣迷为5.12地震捐款人民币180569.12元2011年3月的日本东北部大地震，亚洲各地荣迷又在短时间内筹得近35万港币善款，捐赠给日本红十字会，望给灾区带去希望和安慰。 除了这些突发灾难，荣迷们更通过纪念活动、出版刊物、慈善义卖等各种形式支持偶像生前长期帮助的香港“儿童癌病激进会”和“护苗基金会”，迄今已为两家机构捐款超过106万元港币，亦多次得到书面感谢。 张国荣60大寿时，“网络世界”联盟制作了r.e.d.卡2.0义卖共筹得港币32万余元捐给儿童癌病基金不仅香港的荣迷组织，在世界各地亦有各种各样的荣迷慈善组织。云南成立了“爱国爱荣爱助学”慈善助学机构，给贫困山区的孩子们带去温暖；上海荣迷亦曾组织以张国荣名义向福利院捐赠；香港更成立了“荣之联盟”义工队，用实际行动支持各慈善机构和慈善活动。在亚洲各地，每次慈善活动中，总能轻易看到荣迷们带着偶像的“善”去帮助有需要的人。 继续张国荣，继续的是张国荣对艺术的执着，对工作的努力，对朋友的友爱，更是对“善”的追求。 继续张国荣，这“善”的脚步永远不会停息。 注：张国荣离世后获得的奖项，请查阅附录10 | 张国荣生前所行善举不完全纪录本篇提到和使用的部分资料? 《leslie的座右铭》，20世纪80年代《明报周刊》。 ? 《为儿童癌病基金卖卡筹款 张国荣带头捐一百万》，1996年12月12日新闻，《苹果日报》。 ? 《温哥华华东赈灾卡拉ok筹款纪详 张国荣善事开金口》，《清新周刊》，1991年。 ? 《张国荣周星驰传送爱心》，《张国荣的电影世界2》，香港电影双周刊出版社有限公司，2006年6月初版。 ? 《春天该很好 你若尚在场——张国荣离开5周年纪念特辑》，南方都市报，2008年3月30日。 ? “red mission继续张国荣歌影迷国际联盟”官网.redmission.org.hk ? 微博@redmission繼續張國榮 @張國榮網絡世界 第十五章 1989 | 来日某天再相见 语录 请让我出去闯一闯，就算焦头烂额，我也一定会闯出个名堂来！ ——1989年 张国荣告别时告诉歌迷自己仍有目标1989年，张国荣一人包揽了“ifpi香港唱片销量大奖本地白金唱片大奖”、“最受欢迎男歌手”、“叱咤乐坛男歌手金奖”等几乎全部乐坛大奖。仅这一年，他在香港、韩国、台湾推出8张唱片总销量超过100万张，并在美国、欧洲、澳洲等世界各地举办火爆的个人巡回演出。33岁的张国荣，歌唱事业达到了无可逾越的巅峰。 然而就在此时，他忽然宣布告别歌坛，并于年底在香港红磡体育馆连开33场“告别歌坛演唱会”。几乎没有人相信他真的舍得离开万千宠爱的舞台，但他亲自设计了演唱会的“封麦仪式”，高挂话筒，华丽转身离去。 “告别歌坛演唱会”封麦仪式 众说纷纭的“告别”原因 自张国荣揭开“告别歌坛演唱会”的帷幕伊始，“为什么告别”的问题就始终缠绕着他，及至十年后，他仍然反复不断地被问着：当时是什么心态？是谁令你萌生退意？又为什么复出？ 华语乐坛中正式告别舞台的歌手不止张国荣一人，但他是第一人。作为先驱，势必要承担这份压力。为什么告别？心情好时，他优雅地告诉你，我想在掌声最多的时候离开舞台；心情不佳时，他撇撇嘴，我跟谭咏麟斗得这么厉害，我怎么知道会不会有一天被人捅死！ 张国荣从不言假，这些都是实情。 从前后数年间张国荣及他最亲密的事业搭档陈淑芬的言谈中，可以抽丝剥茧地梳理出他退出歌坛的真正动机和原因。 1 娱乐圈的恶性竞争 “张谭争霸”是80年代香港乐坛的奇观。张国荣与谭咏麟这两位歌坛超级偶像，在无意间被卷入一场可以称得上刀光剑影的争斗中。两人的歌曲、唱片销量、演唱会场次、获奖情况，甚至是事业以外的一切事件都被拿来比较。 为了应对这场较量，两人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歌曲不断推陈出新，演唱会一再加场，领奖台上明争暗斗……现在回看，会觉得这场争霸赛如烟花般灿烂，张谭二人，联同当时所有好歌手，一起将香港乐坛推向空前绝后的鼎盛时期。从80年代走来的乐迷们，仍然津津乐道着当年的好歌不断，仍然怀念着当时的乐坛缤纷。 但是对两位当事人而言，却在这场争霸赛中受到不小的伤害。上台演唱，会被另一方的歌迷大喝倒彩恶意辱骂；在舞台之外，张国荣受到种种谣言和实物攻击，爱车被划花，生日收到“冥币”诅咒……张国荣是一个性格直接的人，年轻时心高气傲，对媒体的恶意报导，歌迷的无聊攻击，这些都是梗在心头的刺。每次一上台就嘘声不断，更令他不快——“我站出来是表演的保证，我永远以最好的状态唱歌给你们听，但你竟然嘘我？” 88年，不堪重负的谭咏麟突然宣布不再领奖，张国荣再一次被推到风口浪尖。谭咏麟的歌迷不断诅咒他，说他迫使自己的偶像宣布退出领奖。其后，棋无敌手的张国荣包揽起乐坛大大小小的奖项，又被人攻击说“因为谭咏麟不领奖你才有资格”，令获奖的喜悦都荡然无存。 恰巧当时有一条新闻，报导的是一个网球运动员在打球时突然被人捅了一刀，原来是对手球员的球迷所为。这个消息令他心有戚戚焉，总是免不了联想，会否哪一天自己也成为这个倒霉的网球员。 “值得吗？有的时候人最重要的还是活着。” 张国荣与谭咏麟 2 对偶像歌手身份的厌倦 张国荣笑称自己是少林寺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并无夸张。80年代的香港艺人为了拓展自己的事业，提高知名度，常常身兼歌手、演员、主持等各种身份，不论什么活动，不论是慈善公益、海外演出，还是电台节目，只要有演出和宣传的机会就一定参加，并且取胜的意识非常强烈。每一天每一刻，都始终强迫自己处于精神紧张的状态。 张国荣是80年代的香港乐坛独一无二的动感偶像，我行我素、英俊潇洒。这是歌迷心中的优质偶像气质，张国荣为了维护这个偶像形象，为了满足和迎合歌迷的梦想，也付出了不少代价。 接拍电影时要非常小心，不能损毁自己的偶像歌手身份；现场演出时一定要配合动感形象，衣着、舞姿都不可轻易怠慢。甚至自己喜欢的民谣风格的音乐都不可以在唱片里出现，因为“你只有‘thanks, thanks, thanks, thanks, monica’这样的歌（即动感劲歌）才卖得出去”，唱片公司这样耳提命面。 在这样的环境中，令这位追求“自我”的年轻人感到渐渐失去了自己，“张国荣”这三个字似乎是为了歌迷而存在，不是为了自己了。 陈淑芬坦言，从87年开始，他就不断倾诉说好累，对娱乐圈感到厌倦。 3 “山口百惠”情结 山口百惠这位日本艺人对张国荣的影响非常大。山口百惠出道于1972年，对于70年代的日本甚至整个东南亚来说都可谓风头一时无两，她的歌曲、她主演的影视剧都非常成功，她本人更被视为“美好年代”的象征。 张国荣在70年代出道时，就多次表示对她的欣赏，因而在82年转投华星之后，他与陈淑芬就决定改编她的歌曲，一来向偶像致敬，二来也希望借助偶像的运气。这首歌就是张国荣的成名曲《风继续吹》。 然而在事业巅峰之时，年仅21岁的山口百惠突然决定离开演艺圈，与心爱的男人结婚生子。偏巧《风继续吹》这首歌，其实就是山口百惠的告别之作。她的告别演唱会给张国荣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他坦陈看过许多遍，认为山口的这个举动是勇气的象征。 在自己事业刚刚起步时，张国荣就已隐隐觉得，演艺事业是一碗青春饭，无法长久为之，要在事业巅峰时期引退，把掌声和鲜花留在舞台上，华丽转身，这才是聪明的选择。——他的想法并无错，之所以后来他能长久地在演艺圈中生存，甚至复出后能比之前更红，是因为他始终求新求变，始终将自己摆在演艺潮头的位置未曾跌落。 张国荣袁咏仪在《金玉满堂》中 还模仿了一把三浦友和与山口百惠4对香港时局没有把握自从84年邓小平与撒切尔夫人签署了关于香港的《联合声明》后，香港在1997年回归大陆成为板上钉钉的事。港人自危，移民成了潮流。对港人来说，大陆是陌生的环境，很多人一提起大陆，就自然浮现出“文革”阴影。张国荣也是一样。他祖籍广东，家世渊源，他的家族在文革中损失惨重，爷爷跪玻璃致死，父亲的财产全部被没收。这是他对大陆的最初印象。 当时他还未有到过到过大陆，隔阂产生误解，令他对香港回归心生畏惧，自然也如所有香港人一样，以为加拿大才是生活天堂。 世事难料，后来回到香港拍戏，就立刻有机会远赴北京参演《霸王别姬》，这令他对大陆的印象产生了180度大转变，成为了香港少数对大陆有真挚感情的明星。 在2002年香港中文大学的讲座中，他甚至劝解学生说：“作为一个中国人是有其值得骄傲的地方，人们亦不能单就文革一事来评看整个中国。” 5 早已计划好的功成身退 以上这些原因都是他亲口提到的，但是都只不过是引发他告别歌坛的诱因而已。 张国荣向来是个清醒理智的人，作家林燕妮赞他“总在梦中醒着”，作出这样重大的决定，并不是由某一个事件而临时起意。他告别歌坛，其实是早在自己的事业生涯计划中的一个阶段。 张国荣是时代的弄潮儿，绝不是随波逐流的追随者。他对自己的人生有非常清晰的规划和认识。1982年，他加入华星唱片公司，就已看到事业的曙光。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在三年内出人头地！他做到了。 1985年他刚刚尝到成功的甜头，就已经意识到，不将“偶像歌手”的身份长久地保存下去。1986年，歌唱和演艺事业都在不断高攀，他却向媒体诺言，将唱最好的歌、演最好的电影，三年后将达到事业巅峰，然后就会告别引退。他又做到了！——看，他早就宣布过了，只是没有人相信而已。 这个人，始终保持了一份超然的清醒，却也许正是他能在香港歌坛影坛屹立26年不褪色的原因之一吧。 他清醒地看出，自己不过是娱乐圈的一枚棋子，自己的形象和前程，虽靠天赋和努力得来，也全赖市场和观众的追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残酷的，对一个偶像来说，如果不能不断改变自己的形象来迎合观众，就很难抓住观众的心。但那样的张国荣，还是张国荣吗？ 1989年在告别演唱会上，他对着台下悲伤的歌迷、对着鲜花和掌声，解释自己退出的原因，也许下告别后的心愿：“你们让我出去闯一闯，就算焦头烂额，我也一定要闯出个名堂来！” 青春日短，前路漫长。骄傲自信如张国荣，远不甘心做一辈子的青春偶像。他知道，此时的他已经再无高峰可攀，他必须停下来去充实自己。“告别”之于他，将是另一半绚烂人生的开始。 “告别”，是为了崭新的回归 应该说，1989年张国荣宣布退出之初，他是决绝的。他是真的厌倦了这个明争暗斗令他失去自我的娱乐圈。 他最初对演唱会的设计是“告别娱乐圈”，但陈淑芬舍不得这个年轻有为的英俊靓仔这么早就退休，执意改成“告别歌坛”，意即即使不唱歌了，还可以拍电影。幸得张国荣不置可否地同意了。此时的他，如果说告别娱乐圈还有遗憾的话，那就是未尝获得过“影帝”殊荣。 真该为陈淑芬这个举动鼓掌致意！如果不是她的改动，张国荣可能不会在离开香港后，又毫无顾虑的回来演戏，若非他回来演戏，我们怎能看到风华绝代的程蝶衣，怎能看到沧桑绝情的欧阳锋。 举办过了“告别演唱会”，拍完了合约里的最后两部电影《阿飞正传》和《纵横四海》，他潇洒告别，远赴加拿大过“神仙日子”去了。 不过，你相信这个不平凡的人，真能享受到平凡的日子？ 张国荣不是没想过在加拿大长久生活，但是很快，他对温哥华的平静和平淡开始厌倦。每天无所事事的生活，对这个有志气、有追求、精力充沛的年轻人来说，反倒是一种折磨。 在温哥华，原来生活是“吃完早餐之后，就只能等日落了”！ 在温哥华，他跟一头小野鹿成为朋友，还取名“斑比”，斑比是他家花园里的常客，常来偷吃花朵。 在温哥华，他临街的漂亮房子竟成为旅游景点，有时在阳台抽着烟，竟听到导演的大喇叭喊：“这里就是张国荣的家！” 张国荣在加拿大的居所 在温哥华，他无聊到召集身边的朋友逐一询问：有没有什么生意，是可以我出一份本钱，然后不懂打理也不会赔钱的？朋友们异口同声：没有！ 在这段时间里，他也真的如最初计划好的那样，去美国学习电影课程，为自己的导演梦想铺路。刚开始接触理论性的科班教育，张国荣感到新鲜，并学会了剪辑。但是很快，他发现以自己的资历、以自己在影坛里浸淫了十多年的实战经验，再来学习这些初级内容实在太空洞无趣了，几乎无法为自己提供灵感和帮助。空虚感更强烈地浮上心头。 或许有人喜欢这样悠闲的生活，但张国荣闷到爆炸。 “我才33岁，躲到乡下还太早了。这样的‘享受人生’，对我来说是一种奢侈。就像《生命无法承受之轻》里所说，生活得太放松，人生存在的价值就太稀少了。” 在这些百无聊赖的日子里，张国荣没有停止对人生道路的思考，并由此逐渐清晰了自己的想法和以后要走的路：“我反思到 i belong to show business, show business belongs to me（我属于演艺工作，演艺工作也属于我）。” 恰在此时，他主演的《阿飞正传》获得了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男主角”。这是邀请他复出的最好时机，王家卫、吴宇森、黄百鸣……从来都舍不得他退休的导演们开始轮番轰炸他。剧本一本接一本送到他的案前。 自我定位的成熟，加上香港电影界的诚意，两相契合，终于将张国荣请回了香港。 以张国荣告别歌坛为界，他的艺术生命刚好被分为前后两个13年。之前的13年，他奠定了自己的一线地位；之后的13年，他开拓了属于自己的时代。 在加拿大9个月疗养般的生活非但没有磨折他的斗志，反而将他带入另一个层次。虽然只有9个月，但是他脱下了日夜与歌迷互动的偶像歌手身份，开始做“真正的张国荣”。 他再也不必担心角色会破坏“偶像歌手”的形象。回港后，他饰演“娘娘腔”常骚，扮演油头粉面的“破坏荣”，演绎风华绝代的程蝶衣，在《夜半歌声》中宣泄音乐感悟，随后更干脆重返乐坛。他不再刻意讨好和迎合歌迷，而是在音乐里探索人生，在舞台上突破界限，为香港影坛、歌坛掀起新的旋风。 当年他为告别乐坛亲自谱了一曲《风再起时》。风再起时，来日某天再相见。 再相见的张国荣，在演艺道路上越走越自我，越走越精彩，越走越执着，终成为光芒璀璨的传奇巨星。 本篇提到和使用的部分资料 ? 《说出我的全部》，张国荣访谈，《all about leslie张国荣的所有》写真集。 ? 《星空下的倾情》电视访谈节目，1997年1月，林建明主持，香港亚洲电视台。 ? 《娱乐圈见证录》，陈淑芬《明报周刊》连载，2001年。 ? 《三年前开始部署 目标逐渐实现》，香港《大众电视》杂志，1989年。 第十六章 1988 | 怪你过分美丽 1988 怪你过分美丽 语录 在容貌上，我觉得我已经是一个奇迹。 ——1999年 张国荣对外表有绝对自信 风流倜傥的十二少缓步踏入倚红楼，楼里见多识广的姑娘们就骚动起来。南北行的二公子陈十二少，一袭黑色长衫、别一枚金色挂表，烟视媚行，顾盼生姿，几乎将倚红楼的一众姑娘比了下去。他徐步踏上楼梯，回眸一笑，旋身又回眸一笑，与他目光接触的两位姑娘颜泛红晕，急急走开了去……几乎所有见过张国荣本人的朋友、同事或歌影迷，都异口同声地表示，张国荣是明星里最不上照的！有人想了想又补充，80年代时，电影里最贴近他本人形象的，当属《胭脂扣》的十二少，只是十二少又多了些脂粉味。 《胭脂扣》一片，在选角问题上也历尽波折。十二少一角的考虑名单上，先后出现过不同的名字。张国荣是原著和编剧李碧华心中独一无二的十二少，导演关锦鹏、女主角梅艳芳也都希望能由他来担任主演。无奈当时张国荣是新艺城电影公司的签约演员，而《胭脂扣》一片却由嘉禾电影公司出品，新艺城不放人，最终这一角色交给了郑少秋。 待影片快开拍，郑少秋却因妻子沈殿霞怀孕待产而辞演，机会再度让了出来。梅艳芳终于想到一个邀请张国荣的解决方法，那就是由她为新艺城拍一部戏，来交换张国荣为嘉禾拍《胭脂扣》，才终于成就了这一完美组合。郑少秋自然也是香港公认的美男子，但比起张国荣，却少了那份贵气和从容，他来演十二少，定不能是我们如今看到的完美组合。 张国荣加入剧组时，拿到的剧本只有三页纸，对白加起来也不过十来句——不过这原本是给郑少秋的。得到张国荣，李碧华立刻动手改剧本，导演也即刻将戏份增至20天。只因为他太适合演眉目如画、风流倜傥的陈十二少了。 张国荣的容貌在华语娱乐圈有目共睹。并且他的美从未被时间所销蚀，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日益增添了韵味。 早在1977年张国荣刚出道时，他的美貌就已折服了香港最大的娱乐杂志社《明报周刊》。当年10月的某一期杂志在编辑时，不知为何竟空出一整个版面，没有文章，亦无广告。怎么办？编辑们决定用一张明星照片来填充。选来选去，众人的目光一致落在张国荣的照片上。刚满21岁的张国荣青春无敌、俊俏非凡。 1977年的张国荣 1989年，香港商台举办“十大靓人”票选活动。评选方法很简单，凡是香港人都有投票资格，也有被选中的机会，候选者不分年龄、性别、职业，票数多者即可获选。要论“靓”，自然是演艺界人士占了优势，最终结果果然均为圈中人，男女各半。而其中，张国荣以压倒性的票数荣登榜首，媒体评价为“靓人中的靓人”。 2010年，美国有线电视新闻n推出了“中国香港最美男艺人”票选，在最终上榜的19人中，张国荣毫无争议独占鳌头n给出的评选理由是：我们是从香港电影的一线男演员中挑选出最有才华、最具魅力的面孔，只有这样英俊的脸庞，才值得被年轻人贴在卧室里。 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是，香港曾在1993年和2000年两次举办过香港“四大绝色”评选。主办者的初衷，是希望能够通过票选选出四位女性。谁知道，两次评选中，张国荣都以绝对优势位列第一。连林青霞、李嘉欣这样的绝世美女，都不能撼动张国荣的“绝色”地位。 一个男人和三个美女并称“四大绝色”，听起来真是匪夷所思，香港官方发表声明说：古往今来，九州内外，除了张国荣之外，不作第二人想。 他的“绝色”并不具备侵略性，正相反，或许是他性格热情、为人真诚、目光纯净，他的美貌还伴有一丝孩子气的可爱和亲和。 1991年，香港电台评选全港“最美丽笑容”奖，已经退出歌坛、在加拿大逍遥度日的张国荣被选为榜首。他回港领奖时，主持人林姗姗激动得语无伦次。这个奖还有延续，2003年，已经辞世的张国荣又再一次被全港选为“全城笑容最美之公众人物”。 领取“最美笑容”奖 张国荣本人对自己的容貌是有自觉的，也是万分自信的。 香港词作者郑国江回忆过一件趣事，从中可以看出张国荣的自信与淘气。 有一次在车上，张国荣突然说：“郑国江，我给你看张照片，很帅的。”——然后他定定地、情深款款地看着郑国江。 1986年电影《英雄本色ii》截图导演杨凡也有过这类经历。他在曾出过一本摄影集叫《美丽传奇》，一次约张国荣下午茶时，杨凡将书赠送给他。谁料张国荣看了一眼，淡淡：“没有我，怎能叫‘美丽传奇’？” 杨凡笑着辩解，还没有机会给你拍照。于是两人当即决定，现在就拍。来到杨凡的工作室，他那些见惯大明星的助手们看到张国荣都愣住了不知如何反应。杨凡事后责备：你们怎么这么失礼！助手委屈道：这是张国荣啊！ 杨凡给张国荣拍摄的照片 这幅作品在2016年拍出16.1万元1994年1月1日，台湾《elle》中文版发行了以张国荣作封面的新一期杂志。这是首次该刊中文版创刊以来首位男性封面人物。封面上，一头中分的法式中长发绑在脑后，露出宽阔的额头，高贵优雅，自信大方。这组照片在拍摄时，张国荣竟对造型师说：“我想今天不需要化妆了！”令整个杂志社工作人员错愕，他们还从来没有碰到过连粉底都不施就敢拍摄封面的模特。 这一期封面最终选用了一张脸部特写照片，光洁的皮肤精致的五官，确实没有半分瑕疵。《elle》巴黎总社要求将这组照片寄到总社以便给其他国际版使用，因为张国荣在《霸王别姬》中的表演征服了全球观众。 1994年中文版《elle》杂志封面身为艺人，外表自然是重要的，如果不是因为他够帅、够靓，只怕很难轻易成为青春偶像，亦得不到程蝶衣这样的角色，但是张国荣的这份“绝色”却也同时为他的事业带来了一些阻碍。 01 贵气又前卫的美不为香港观众所接受张国荣出生于中产家庭，父亲是著名的裁缝师，曾为马龙?白兰度等国际影星量体裁衣，可能受家学渊源影响，张国荣的时尚触觉是敏锐而入时的。 出道初期，他就头顶时髦的过耳长发、身着牛仔裤在台上模仿欧美和日本歌星。但是，当时所有歌星都是西装笔挺才能上台，他这样入时的打扮和新颖的台风都不能令普通观众所接受。初出道时，几乎没有观众因为他是“靓仔”而厚待他，他在阵阵嘘声中学会自强与执着。 丽的电视台有意力捧张国荣，从1977年到1982年，他被安排拍摄的电视剧大约有15部，大部分都是主角，不可谓不多。但是这英俊的模样，出现在电视剧里也始终得不到观众的认可。 他接拍的时装剧、古装剧，都用心揣摩角色，用心诠释角色，虽不能说演技完美，但却很难给观众留下什么印象。除了丽的电视台本身属于“弱台”难以与tvb竞争外外，他的个人形象恐怕也是一大原因。他形象贵气，是英国大学生，这与当时电视剧里的流行的“草根明星”有着本质的区别。观众在他的气质中、眼神里找不到共鸣。 那些年里，令他引起关注的电视剧只有两部，一是香港电台拍摄的《我家的女人》，另一部则是丽的投拍的《浮生六劫》。前者在英国获“英联邦电影电视节最佳表演奖”，为他带来演技的肯定；后者则为他带来知名度，非但在香港，更在东南亚走红。 《我家的女人》剧照 细看来，这两个角色竟然有异曲同工之妙：《我家的女人》中的景生是个懦弱的少年，他外出求学归来，爱上了父亲新娶的小妾，两人的恋情被爆光后，他没有勇气为恋人挺身而出，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浸猪笼。《浮生六劫》中的车穗生则是大家族中的孱弱公子，虽然知书达理，但是最后因病身亡。这两个角色都是美丽的悲剧人物。似乎只有把他的美“毁灭给人看”，才能令他的美被人接受。后来来到无线电视，出演颇受欢迎的《侬本多情》也是这一类型的角色。 02 美丽掩盖了他的努力 张国荣在《霸王别姬》中扮演的程蝶衣一角已成绝唱，华人演艺圈再也找不到另一位男演员有此风华绝代之貌。但是在影片空前成功之后，“张国荣人戏不分”、“张国荣是个阴柔的男人”、“张国荣就是程蝶衣”的评论络绎不绝。 事实上是怎样呢？在人戏不分的程蝶衣背后，浸透了张国荣付出的汗水。 为了演好这个角色，他有野心，也有恒心。他提前三个月赴北京，学习普通话、学习京剧。在北京的日子里，他每天早晨赴练功房，风雨无阻。有一天张曼玲老师发现他脸色绯红，后来才得知，原来那天是病了，发烧38.5度仍默不作声坚持训练。他时常会京剧票友、京剧老师，观看京剧大师的演出，向不同的人讨教经验。去北京探望他的朋友都说，吃着饭、走着路，他都还在揣摩京剧身段和动作。 张曼玲指导张国荣身段 为了演好这个身型轻盈的角色，他整整减去15磅体重——很多人都差异为什么张国荣在不同的电影中给人完全不一样的感受，除了靠他精湛的演技，他对自己体型的严格控制也是原因之一。在北京拍摄的日子，他没有回过一次香港，只为了能留在纯国语的环境，尽快学好普通话，不要受到干扰。“我连做梦都在说国语。”他说。 演旦角要勒头，特别辛苦，张国荣总是一勒上就犯恶心呕吐。但他为了不给化妆师添麻烦，常常一勒就是一整天，愣是“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努力的结果是有目共睹的。剧组原本给张国荣准备了两个京剧演员作替身，“但是最后我一个替身都没有用！”张国荣兴奋又骄傲。他值得骄傲，他在电影中扮演的京剧名伶程蝶衣，其身段造手，即使在专业京剧演员看来，都赞口不绝。 这一连串的努力，都在一句“他就是程蝶衣”中烟消云散了，不能不说是极其不负责任。 03 美貌对他演绎角色有所限制 华人演艺圈里少有这样的演员，一方面有惊人之美，但同时又愿意——甚至是主动期望去毁坏自己的形象来尝试不同的角色。他在《胭脂扣》中化老妆，化妆4个小时扮成潦倒老态的十二少；在《夜半歌声》中毁容，半张脸都狰狞不堪；在《枪王》中饰演变态杀手，一脸绝望狰狞，在香港街头拍摄时 ，过路市民惊呼：这是张国荣？张国荣怎么这么丑？他听了，竟很是得意。 1994年，他非常高兴地接拍了电影《锦绣前程》，不但是因为剧本不错、又有一般志同道合的班底一起合作，还因为他将在电影中饰演一个厚颜无耻的都市渣男林超荣，是他从未尝试过的角色。林超荣骗走朋友的钱财，骗取女友的信任，骗得老板的欢心，不学无术，油嘴滑舌，他演得过瘾。这个放浪形骸、油头粉面的保险经纪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若真的在现实中出现，定是一位令人厌恶的人物。但由张国荣演来，却只令人捧腹，生不出厌恶之感。 电影《锦绣前程》剧照 当然，导演解释说，就是利用他的这一特质设计的角色，他就算做了坏事，只要浪子回头就很容易被人原谅。究其原因，可能正如媒体所说：张国荣是“天仙下凡演烂瘫”。天仙下凡，即使演的是“烂瘫”，也仍然是天仙哪。 5年后，他在另一部电影《流星语》中再次尝试了“烂瘫”角色。这一次，他饰演一个破产的证券经理人，沦落成为靠打零工、甚至捡垃圾度日的单身父亲。但荧幕上的张国荣即使衣着邋遢，也始终难掩一身贵气，观众很难真正代入其角色。 这对一位优秀的演员来说，是非常不公平的，但又是无可奈何的。 《流星雨》电影截图 或许正如林夕的歌词所写，张国荣，“怪你过分美丽”！ 本篇提到和使用的部分资料 ? 《如何演绎李碧华小说中的人物》，2002年3月张国荣于香港中文大学举办的讲座，《文学与影像比读》，三联书店（香港）有限公司。 ? 《美丽对他是种障碍》，关锦鹏访谈，《the one and only》。 ? 《张国荣的浮生六劫》，2003年9月12日第二次“张国荣艺术研讨会”上，影评人林超荣的发言。 ? 《魅力穿破性别藩篱 张国荣将登上中文版封面》，1993年12月29日新闻，台湾《民生报》。 第十七章 1987 | 夜阑静，问有谁共鸣 1987 夜阑静，问有谁共鸣 语录 人，最重要的是有一个海阔天空的胸襟，退一步去生存。 ——2000年 张国荣对当年的恶性竞争如此感悟娱乐圈里，最不缺的就是“比较”。歌星需要通过比较找到自己的位置；媒体需要通过比较来制造话题；而粉丝们，也需要通过比较来更加了解偶像的优点。比较并不是坏事，如果运用得当，更能激发斗志，令双方共赢。只是在残酷的娱乐圈里，由于艺人、媒体和粉丝三方角力，却往往使被比较的当事人倍感压力。 张国荣就是一个从来都没有逃脱过被“比较”命运的偶像。也许就是人红是非多，当他刚有小小成绩时，就常常被人将他与陈百强放在一起。 70年代末几乎同出道的张国荣、陈百强、钟保罗，被誉为当时的“中环三剑客”。然而很少有人将三者并列相比，因为其中钟保罗不是歌手，后来更转向电视台做dj，可以说不在一个领域，就谈不上比较了。 而张与陈两人，同属一个经纪人，都是俊俏的青年歌手，又一起出演了两部电影，可以说外貌、专业与能力都程度相当。只是陈百强幸运一些，当张国荣还在丽的苦苦煎熬时，他已经在歌坛有所成绩。可以说在歌坛上张国荣当时是被陈百强压制住的。 再好的朋友，反复被人比较着，自己的事业又不比对方顺意，多少也会有嫌隙。张国荣心里不是没有疙瘩的，二十岁刚出头的年轻人，也藏不住这股气。 他坦陈说：“在那个时期我发觉我们在名利方面争得很要紧，我不想再跟他有些什么的合作。所以在《失业生》（1981年）上画的时候，我就向记者宣布了‘我不会再与陈百强在电影上、歌唱上再合作。’” 1984年张国荣与陈百强在tvb台庆酒会上但是比较并没有停止，一直到1985年年初，他第一次登上《明报周刊》封面接受采访时，提到陈百强他仍然略带不快：“为什么偏要拿他跟我比呢？为什么不拿我跟阿伦（谭咏麟）或罗文比？” 这句话可以反映出他的想法：他不是不愿意被比较，而是不愿意始终和同一个人比；同时，他希望与歌坛最红的前辈去比较，为了更高的目标去奋斗。 张国荣与陈百强之间的较量，其实在这一年已经逐渐告一段落了。85年下半年他在电台述说自己的故事时特别提到：现在也感觉越来越少人把我跟他比较了，我觉得这是一件对我和对他都是很有益的事情。因为当你在一段长时期都拿同一个人跟你作比较的时候，你就会退步。 然而，也从这一年开始，虽然暂时脱离了陈百强，但是他与谭咏麟的比较已经悄然拉开帷幕，二人即将成为80年代香港歌坛最大的竞争对手。 最早将张国荣与谭咏麟比较的一篇报道，竟是出现在1977年。 那一年，张国荣刚刚出道，签约丽的电视台，在电视台附近的广播道租了一间小屋。那一天，《明报周刊》记者与他约见在一间咖啡厅，他点了火腿蛋早餐吃得专注，浓眉大眼，时尚卷发，看起来像纯情的高中生——实际上他也不过20岁而已。 记者问：“有没有人说你像温拿的谭咏麟？你的发型与眉毛都像他的翻版。”张国荣点头，颇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无畏风范：“他没有我高，穿了高跟鞋只到我这儿。”还用手比了比额头。 这时候，不论是记者还是张国荣本人，都一定不会想到，10年之后，这位谦虚自称“唱得不好，但是我喜欢唱”的率真爽朗的小伙子将在乐坛上与谭咏麟分庭抗礼，将香港乐坛推向空前绝后的鼎盛时期。 谭咏麟比张国荣长6岁，1973年成为“温拿乐队”的主音歌手。与张国荣出道后在歌坛沉寂多年不同，温拿乐队几乎一组队就在当时的乐坛红极一时，屡创白金唱片销量的成绩。作为主音歌手的谭咏麟自然备受关注，6年后，乐队解散，他单飞发行个人专辑，第一张唱片就获得“金唱片”销量。 反观张国荣，几乎可用“惨淡”来形容。虽然是以歌手身份参加歌唱比赛而入行，但是入行后竟沉沉浮浮。电视台安排他多线发展，唱片、主持、电视剧、电影，处处都能见到他的身影，但博而不专，又总是缺少运气，半红不紫的状态甚至令媒体都替他着急。由于最初两张唱片销量不佳，唱片公司不愿与他续约，令其长达4年的时间内都没有推出个人专辑，乐坛几乎将他遗忘了。 客观来说，无论从年龄、出道时间，还是在歌坛的成就来看，谭咏麟都可算是张国荣的前辈。 转机出现在1982年，张国荣加入了华星唱片公司，1983年推出成名曲《风继续吹》，1984年的《monica》仿似点燃了一把熊熊烈火。 这之后，张国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蹿红。以致黄霑预言：1985年将是张国荣的；时隔两年又总结：说错了，原来1986年也是张国荣的。由此可见张国荣其时在香港歌坛的受欢迎程度。——黄霑还不曾预见，此后20年，都是张国荣的！ 但是人红了之后，是是非非纷至沓来。 1985年1月，香港“八四年度十大劲歌金曲颁奖典礼”首次将“最受欢迎男歌星”的奖杯颁给了谭咏麟；张国荣也凭借《monica》收获了第一座“十大”奖项。同一时期，香港电台请全港青年投票选出心中的“84年度娱乐圈十大当红人物”，评选结果中，谭咏麟以绝对优势遥遥领先，而张国荣则排在第六位，这是他第一次入选“十大当红人物”，且之后再也没有旁落。 两位意气风发的当事人都没有意识到两人的竞争已经开始。 1985年元旦，84年度“娱乐圈十大当红人物” 评选揭晓后，张国荣与谭咏麟一起为歌迷签名1985年，张国荣在歌坛势头不减，相继推出了《为你钟情》、《全赖有你》两张唱片，他还首次在香港红磡体育馆举办了一连10场个人演唱会。同一年，谭咏麟的演唱会为20场。两人之间的比较已经开始。 平心而论，这是张国荣在红馆的第一次演唱会，如此成绩已经表现不俗，创下了初次开场纪录；谭咏麟此时已走红十多年，在红馆已是第二次演出。二者之间本没有什么可比性。 80年代的香港歌坛百花齐放，拥有一大批本地好歌手、好乐队，许冠杰、林子祥、梅艳芳、徐小凤、罗文、苏芮、陈百强、邝美云、叶倩文、达明一派、beyond……各个都是不能忽视的实力之辈。说起来，为什么最终会成为张国荣与谭咏麟两人的pk战场，也实在是一桩无解的公案。只能说，是这两位歌手太红了。 到了85年底，谭咏麟和张国荣两位歌坛超凡巨星几乎垄断了香港偶像市场。似乎一夜之间，这两个没有任何私人恩怨的歌手，就被歌迷与媒体顶到了风口浪尖，两派歌迷竟然势不两立，“张谭争霸”的局面就此形成。 香港不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事件。60年代，香港两位女星萧芳芳和陈宝珠也受到过类似的“待遇”。当时两人演出的电影放映时，若出现萧芳芳的特写，陈宝珠的影迷就大喝倒彩。一时使得两人都颇为尴尬。 但是张国荣与谭咏麟之间的争斗似乎愈演愈烈。——不，是他们歌迷之间的争斗愈演愈烈。 许多年后，有歌迷回忆学生时代班级里两派相争的景象：两个要好的同学，每天早上例行公事，一见面先为各自偶像对骂一场；当然，吵完之后还是好朋友，但为了各自偶像，立场要清晰。——这属于“理性派”。 “非理性派”做出的事情就出格了，张谭二人的歌迷不乏从舌战转向肢体接触。 在各大颁奖礼上，只要张国荣一出场，谭咏麟的歌迷立刻大喝倒彩，扰得舞台上张国荣几乎无法演唱。他在心中默念，我忍你！总有一天，会让你喜欢我！殊不知场馆外，谭的歌迷将张国荣新买的爱车划花，甚至留下“张国荣死于艾滋病”的恶毒辱骂。仍然不罢休，张国荣甚至在家中收到了“冥币”这样的“礼物”。 词作者小美为这位颇有韧性的歌手写了一曲《有谁共鸣》，录音时唱到“笑问谁，肝胆相照”、“夜阑静，问有谁共鸣”，张国荣一时感触以致落泪。这首歌在第二年颁奖典礼上获选“十大劲歌金曲”之一，谭咏麟的歌迷照例“嘘”声不断，当真是“有谁共鸣”。 1987年，张国荣转投新艺宝公司，新唱片《summer romance ’87》好评如潮势如破竹，年度销量超过40万张，成为当年度最畅销唱片。可以说，到了这一年，张国荣终于在乐坛上稳稳地与谭咏麟平起平坐了。这是用数字说话，这也是媒体喜欢的说法。对这场“张谭争霸”，传媒界也颇有推波助澜的意图。他们借助歌迷的关注，将张、谭二人的唱片销量、奖项颁授、演唱会数量……总之一切能被量化的指标都拿来比较。 张国荣从不怕比较。在这一场白热化的竞争中，据可以核实的数据显示，从1983年到1990年，张国荣以24张白金唱片、1张金唱片，全球唱片总销量超过349万张的数量，远高于谭咏麟的200余万张。 但是在“十大劲歌金曲”颁奖礼中，张国荣总是落得下风，与奖项缺少缘分。这些年间，获得“十大”称号歌曲的主打歌，谭咏麟有10首，张国荣仅6首。谭咏麟更是从1984年到1987年连续四届夺得“最受欢迎男歌星”。有他在，这个奖始终没有张国荣的份。 1988年初，正值各大颁奖礼前夕，有媒体炒作出“谭咏麟买奖”的丑闻。虽然后来被证实此言不实，但对谭咏麟的形象已有所损敝。其后，他主演的电影反应平平，演唱会的场次又不及同期女歌手，一时事业显得颇多阻滞。而此时的张国荣，正凭《英雄本色》和《倩女幽魂》在影坛扬眉吐气。 一连串是非，加上连年来的竞争压力，令谭咏麟不堪重负。 当年2月，“十大中文金曲”颁奖礼上，周润发为金曲颁奖。正要宣读获奖名单，台下不少观众大呼谭咏麟的名字。周润发玩性大发：“又是谭咏麟？这次不会做假了，这次是电台主办，是堂堂正正的颁奖礼哇。”原本只是想开个玩笑，谁想玩笑过了头。台下谭咏麟一脸凝重。待谭咏麟上台领奖时，他没有循例说些感谢话，而是落泪宣布：“我获奖，证明我付出的努力和你们的支持没有白费。对这次的奖，我特别珍惜，但是我每次获奖，都会有是非，因此，这将是我在乐坛最后一次领奖。” 全场错愕。 一时间歌迷众说纷纭。有骂周润发不知分寸胡言乱语；有说谭咏麟不能承受压力；当然，又免不了有一撮矛头指向张国荣，“张国荣赶走了谭咏麟”的指责不绝于耳。 谭咏麟是认真的。从此张国荣孤山论剑无敌手。 在第二年的“十大劲歌金曲”颁奖礼上，张国荣终于拿到了盼望多年“最受欢迎男歌星”。但是在没有了竞争对手的前提下，这个奖的分量似乎都没那么重了。这一年9月，比老对手决绝得多，事业如日中天的张国荣正式宣布告别歌坛，并于年底在香港红磡体育馆连开33场“告别歌坛演唱会”，头也不回离开了香港。 张国荣仅有的一座“最受欢迎男歌星”奖杯属于谭咏麟与张国荣的香港乐坛就此落下帷幕。 回看这一段光辉灿烂又有点刀光剑影的年月，在“张谭争霸”的竞争背后，带给乐坛的是精彩纷呈的好音乐。两人越挫越勇，好歌不断，单看张国荣这边，这些年间推出了《summer romance ’87》《hot summer》《virgin snow》《leslie（侧面）》《salute》《final encounter》等一连串专辑，都是乐坛的经典之作，《共同渡过》《沉默是金》《侧面》等经典作品时至今日仍毫不褪色。张谭二人、联同一众好歌手，共同将80年代的香港乐坛推向空前绝后的鼎盛巅峰。 烟花过后是寂寞。 张国荣的退出无意间带动了一批“退出热潮”，许冠杰、梅艳芳随后纷纷举办告别演唱会，令百花齐放的香港歌坛几乎真空。有一种说法称，正是张国荣的退出，才使得“四大天王”得以上位。但这其中的真真假假，张国荣已懒于关怀。 究竟是什么结束了长达数年的“张谭争霸”局面？是1988年谭咏麟不再领奖吗？是1989年张国荣退出歌坛吗？是，又不完全是。 张国荣在退出歌坛之后，只在加拿大“疗养”了大半年，又被一纸电影合约请回香港。这之后，他演出了多部享誉海内外的优秀电影，成为蜚声国际的华语电影明星；这之后，他在1995年复出歌坛，凭借个人努力与才华，在不宣传、不领奖的前提下，唱片仍然大卖；他的两次演唱会均成为香港演唱会的经典，为香港开创了另一种音乐空间。 结束“张谭争霸”的，是张国荣始终孜孜不倦的努力和执着，在演艺道路上，他逐渐攀上“传奇”、“至尊”的顶峰，成为香港演艺圈当之无愧的无冕之王。 正如他在85年告诉歌迷的那样：“如果真是想比较，就拿昨天的张国荣跟今天的张国荣进行比较。” 回首往事，往事如烟。其实那一场浩浩荡荡的“张谭争霸”，确切地说那只是两派歌迷的争斗，是媒体和唱片公司有意无意地利用歌迷之间的争斗进行渲染而已。张国荣与谭咏麟曾本人都多次表示，自己与对方并无过节。 1999年，张国荣签约环球唱片公司，与谭咏麟这位昔日的竞争对手成为同事。见面多了，合作更多了。其后，两人不仅多次出席同一个活动，更破天荒合唱了一首《幻影+雾之恋》。mv里，两位80年代歌坛霸主一笑泯恩仇，嬉笑倾谈，气氛活跃轻松。 漫漫人生路，谁知道是不是幻影一场？ 1999年录制《幻影+雾之恋》天边一颗闪星星，海边一颗闪星星，或睡或现闪烁不停；似要悄悄告诉这世界，现实实在是幻象。 ——《幻影+雾之恋》 ? 《提起陈百强 张国荣就气》，《明报周刊》杂志，1985年2月24日，第850期。 ? 《绝对自我——从<有谁共鸣>看小美眼中的张国荣》，《香港电视》杂志，1986年12月。 ? 1984-1989年度“十大劲歌金曲”颁奖礼、“十大中文金曲”颁奖礼。 ? 香港ifpi唱片销量统计数据。 第十八章 1986 | 当年情，再度添上新鲜 语录 如果说，拍吴宇森的电影是一种享受的话，我同意。如果说，同周润发拍电影更加是一种享受的话，我更加同意！再给点掌声，我心爱的发哥！ ——1989年 张国荣在演唱会上感谢周润发和吴宇森三年之后又三年，三年之后再三年1986年，张国荣入行已整整9年。 张国荣以歌手身份进入娱乐圈，但是歌唱事业曾中断数载，反而始终在影坛活跃。他俊朗外表和贵族气质备受导演的青睐，在出道后第一部影片《红楼春上春》中就担任男主角饰演贾宝玉——虽然这部电影是受骗之作，差点令他对影坛心灰意冷。 两年后，他终于遇到了合适的剧本和导演，在青春片中饰演年轻男孩的角色，比如《喝彩》《失业生》，这两部校园片的三位男主角张国荣、陈百强、钟保罗，后来被誉为“三剑客”、“中环三太子”。但这时，几乎同时出道的陈百强比他红，戏份比他多，角色也比他正面，张国荣总是在反叛角色里徘徊。 导演们很快发现，这个年轻人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他对演戏的用心和投入不输专业演员，对演技的领悟程度也十分令人激赏，于是更多橄榄枝向他抛来。《烈火青春》是80年代初香港电影新浪潮的重要作品之一，张国荣饰演一位富贵出身、却寂寞无聊的少年，他将louis的青涩、懵懂与热烈诠释得丝丝入扣。后来他曾多次表示，这才是“我第一部真正的电影”。 ▽ 《烈火青春》中的张国荣 紧接着又以第一男主角的身份出演了《柠檬可乐》《鼓手》两部青春片，他对待电影事业的认真与热忱，从他为了角色亲身上阵学习爵士鼓已可见一斑。 遗憾的是，接下来几年，他没有机遇继续磨练演技。凭《monica》一曲大红大紫之后，这位年轻偶像的荧幕角色也必须为自己的歌唱事业铺路——或者也可以说，电影制作方也期望借助他的偶像歌手的魅力来推动票房。 影片《缘份》中，女主角之一张曼玉的角色原本叫“dior”，在配音时因为《monica》红了，临时要将其名字改作“monica”。张曼玉后来笑说，你知道这样配音多难吗？明明只有两个音的口型，硬要塞进三个字！电影《偶然》里，还配合情节加插了一段张国荣1985年演唱会的片段。 而另一部与李丽珍一同演出的电影更有趣，原本片名叫《求爱敢死队》，因张国荣《为你钟情》太受欢迎，电影公司因此要求改名。但去登记时发现“为你钟情”已被另一部影片所用，干脆，直接将片名改为《张国荣为你钟情》。 ▽ 《张国荣为你钟情》片头 这种种机缘巧合，令张国荣在影坛小有名声，但又始终过于局限。他的电影角色不论纯情学长、励志少年、叛逆青年，都基本没有脱离青春偶像的风采。唱片公司需要维护歌手形象，电影界又始终没有合适的角色令他发掘、发展、发挥自己丰富而多层次的演技。 直到1986年，遇上《英雄本色》。 说起来，张国荣在《英雄本色》中的角色并不讨好，他饰演黑帮老大的弟弟，一个刚从警校毕业、涉世未深的警察，在得知百般爱护自己的兄长竟是对头之后，与其决裂，并最终站在对决的舞台上。接到剧本的时候他也惊讶：“我演警察，但是这个警察竟然是‘坏人’，而黑帮老大是好人！” ▽ 这个警察是“坏人” 但他没有拒绝演“坏人”，他不介意角色不讨好，更笑说那角色本来就是要让观众骂，如果看后不骂他，即是他演得差。——有理由相信他向来以角色和剧本为重，从不介意角色是否“坏人”，最早期的《喝彩》《失业生》中，他扮演的就是“奸角”，是叛逆的问题学生；到最后两部作品，他干脆接拍了变态杀手和精神病患者。 《英雄本色》是张国荣电影事业的转折点。在他还没有接拍《霸王别姬》《东邪西毒》之前，《英》始终是他最喜爱的作品。 十多年后，他谈到自己参演的电影和遇到的导演时说：“《英雄本色》是我演艺生涯最重要的电影之一。吴宇森是第一个对我的工作解释那么多那么详细的导演：哪里是灯，怎样在镜头里有个比较好的角度……拍电影的时候你必须清楚地知道镜头角度和灯光。他教给我的这些东西在我以后的工作中帮助很大。” 吴宇森、周润发、狄龙、张国荣。《英雄本色》获得莫大的成功。 《英雄本色》电影海报 《英雄本色》的空前荣誉 小马哥把伤腿重重敲在桌上： “三年，我等了你整整三年！” 每个人都不止等了三年。四个失意良久的电影人，为这部悲情英雄片注入了深刻内涵。 周润发曾是电视剧中倍受欢迎的英俊小生，但他在大屏幕上却始终不得意，甚至落得个“票房毒药”的称号；狄龙年轻时是邵氏时代张彻古装武侠片的爱将，但已经许久没有好片，被认为“宜古不宜今”，是个已被邵氏辞退的“过气明星”；导演吴宇森有一腔对电影的热情，早在80年代初就有拍摄类似英雄片的想法，但是苦于公司不支持，始终在喜剧片打转。 1986年，四个人将所受的不公命运和个人信念都放到电影里。孤注一掷。 80年代中期的香港电影市场，是“傻佬片和女性片”垄断的市场。十多年来，香港电影票房的最高纪录一直被诙谐动作片垄断。《英雄本色》剧组人员都知道这是好电影，但上映前，谁也不敢保证会受到观众怎样的反应。 电影最初只在2个院线共23家影院上映，只排在暑期第三档，紧随其后有徐克的大制作《刀马旦》作压轴好戏，可见其上映初并不如何受重视。 而《英雄本色》的爆发力，在午夜场就已经显现出来。当时香港所有电影在正式公映前一周左右会在电影院放数场23:30的“午夜场”以作宣传和造势。龙头影院招待电影主创人员观看，电影院内，半场普通观众、半场演职人员。 一般来说，午夜场观众群体除了电影爱好者，当然也不乏街头混混叛逆青年，总之人群庞杂，观众反应直接，喜怒分明。一旦遇到不受欢迎的电影便立刻用脏话招呼：“谁x的是导演！”——须知现在被奉为经典的《阿飞正传》在午夜场试映时，导演王家卫被观众骂得狗血淋头。 但是《英雄本色》在午夜场的反应已经出乎意料地好。小马哥浪荡轻佻的笑容，龙哥刚毅悲情的神态，阿杰激烈矛盾的孤独，影片里肝胆相照的兄弟情，荧幕上被夸大的暴力，隐藏在暴力后的柔情与悲情……皆令观众如痴如醉。影片结束后，观众送来长久的掌声。 吴宇森、周润发、狄龙、张国荣，站在影院里享受这长久的掌声。 影片在第一周的票房收入已高达1177万——它超过了之前全港票房最高纪录保持者《福星高照》。接下来，《英雄本色》更显出了其极大的韧性，直至第五周，仍然收入颇高。 在最初不被看好、院线经理不愿安排更多影院放映的情况下，这部电影一路高歌猛进，由全港多条院线接力上映，在历经整整两个月、61天后终于完美下档，3465万的票房收入不仅成为当之无愧的年度票房冠军，更一举刷新香港电影票房纪录。 第二年的香港电影金像奖，《英雄本色》获得10项提名，夺得“最佳电影”和“最佳男主角”（周润发）两个奖项。而在其之前，台湾电影金马奖上，该片已荣获7项提名，并一举摘得“最佳导演”（吴宇森）、“最佳男主角”（狄龙）、“最佳摄影”（黄永恒）、“最佳录音”四项大奖。作为一部非台湾本土的影片，其受到的赞誉实是非同一般。 更值得一提的是，这部影片不仅在台湾，在整个东南亚都掀起了一股英雄片热潮。2000年日本当红组合kinki kids到香港开演唱会，希望邀请偶像张国荣担任演唱会嘉宾，因张国荣档期不合适，后来他们被安排在排练场与偶像见面。甫见偶像，堂本刚激动地比划着：我看过你的《英雄本色》，我们全家都爱《英雄本色》！ 在韩国，《英雄本色》及其续集更是创造了华语影片在韩的奇迹。而其中的两首主题歌——《当年情》和《奔向未来日子》成为韩国人心中“香港”以及“张国荣”的名片。韩剧《请回答1988》是一部韩国人的88年青春回忆录，这部回忆录竟然以《英雄本色ii》开头，以《奔向未来日子》结尾，可见其当年掀起何等风潮。 英雄本色 肝胆相照 《英雄本色》不仅造就了电影史上的一个奇迹，开创了一个崭新的类型片，电影的拍摄也让台前幕后的演职员们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张国荣本身是一位善交朋友的艺人，但这部电影带给他的意义是非凡的。 虽然徐克总强调张国荣是阿杰的唯一人选，但毕竟接下这部电影的是张国荣本人。“我知道这个角色不算讨好，但是个好故事，而且能够和发仔、狄龙合作，我已经十分高兴。”演出后，他更常在人前人后大赞大哥狄龙“好人”：“我和狄龙、发仔私底下都因为此片而成为好朋友了。”2008年，香港电台制作张国荣的专题片，面对镜头的狄龙，对这位忘年之交的离世难过得说不出话。 吴宇森从这部电影开始，与张国荣私交甚笃。且因为吴宇森对他的帮助，他始终称吴宇森夫妻为“师父、师母”。吴宇森后定居美国，张国荣去美国时总是不忘探望师父师母。1993年张国荣到洛杉矶宣传《霸王别姬》，吴宇森带着全家老小一起去看他，令他非常高兴。用餐时突遇地震，张国荣立刻抓着吴氏夫妇的手说：“师父师母别怕，有我在呢。” 张国荣与周润发的情谊更是深厚。后来周润发在好莱坞发展不利，张国荣曾多次表示，周润发是华语影坛的巨星，何苦跑去美国受人歧视。有人因此推测张国荣心怀嫉妒。若了解此二人何等情深意重，便能明白张国荣是真替周润发不值。 《英雄本色》成就了周润发，令他获得第一个金像奖影帝殊荣，更顺势成为“票房灵丹”。之后数年他常来常有，成为80年代获得金像奖影帝最多的男演员。记者汪曼玲为张国荣抱不平：“既生发，何生荣，其实你演得一点不比他差，偏偏他有获奖运。下次不要再与他合作。”张国荣立刻反驳：“不能这么说，发仔确实有演技，而且与他合作拍戏很愉快，能学到很多东西。”——他对演艺事业的尊重，对好友获得成功的由衷高兴都溢于言表。 后来周张二人又合作了《英雄本色续集》和《纵横四海》，张国荣、周润发夫妇、钟楚红夫妇结为好友，三家人常常一起聚餐。可惜好朋友已去其二，周润发后来回忆说：“（那时）大伙儿浅尝红酒，天南地北无所不谈，一顿饭吃四、五个小时也不会觉得时间很长，老实说与他们相处，是很愉快的。” 1989年告别歌坛演唱会上，张国荣再次唱响《英雄本色》的主题曲《当年情》。他指向观众席笑意盈盈：“如果说，拍吴宇森的电影是一种享受的话，我同意。如果说，同周润发拍电影更加是一种享受的话，我更加同意！理由就是：他真是一个超级的偶像，一个超级的演员！再给多点掌声，我心爱的发哥！” 镜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摇转，周润发坐在台下笑得欢畅。 今日我，与你又试肩并肩 当年情，此刻是添上新鲜 ▽ 本篇提到和使用的部分资料 ? 《张国荣的电影世界1》中的《英雄本色》一章，香港《电影双周刊》杂志社，2005年。 ? 《张国荣——18年的艰苦奋斗》，德国柏林电影节《positif》杂志，1999年，总第455期，翻译：路过。 ? 《星空下的倾情》电视访谈节目，1997年1月，林建明主持，香港亚洲电视台。 ? 《吴宇森忆张国荣：最穷的时候仍记得关心我》，2003年5月新闻。 ? 《周润发：这个人的确很唯美主义》，2008年新闻。 第十九章 1985 | 舞台为你敞开 语录 我想告诉每一个人：坚持奋斗努力吧，不敢保证上苍对你一定公平，起码你已尽过力，对得起自己，也就不枉此生。得与失，反而并不那么重要。 ——1988年 张国荣勉励自己也勉励大家 红 馆本名叫香港体育馆，因坐落于香港红磡而得名“红馆”。顾名思义，建造红馆自然是为了给香港增加一座综合性的室内多用途体育场馆。红馆的外形上宽下窄，像一颗钻石矗立在海边。1983年4月，电视台直播了红馆的开幕仪式，成为全城焦点，媒体称其为“世界上最独特的建筑工程之一”。 红馆外观。网图 不过，虽名“体育馆”，真正在这里举办的体育赛事并不多，反而成为了全港大型娱乐活动的举办地，比如歌坛盛事中文金曲颁奖礼、香港小姐竞选活动等都选择此地举办。红馆拥有12500个观众席，在香港场馆中座位数量数一数二；同时，整个场馆内无一根支柱，可以开设四面台的造型，更是独一无二。 从它建成伊始，能在红馆开演唱会就是香港歌手的梦想。不到一个月，“歌神”许冠杰就成为第一个在此举办个人演唱会的歌手。此时张国荣只是刚刚推出《风继续吹》，还没有在歌坛立稳脚跟。 1985年夏天，歌唱事业蒸蒸日上的张国荣终于有了机会，向红馆订下场地与日期，将在夏天举办“夏日百爵演唱会”。这是他第一次举办如此大型的演唱会，并且一连十场，创造了初次在红馆举办演唱会的演出场次记录。 为了这场演唱会，张国荣从年初就开始准备。从未试过在如此众多的观众前演唱，并且要唱十晚，如何保证嗓音清透，如何应对现场状况，如何设计舞台表演，以及造型、选歌、对白等等，都需要认真斟酌。他积极健身、戒烟，以期有最好的状态来备战演唱会。 唱片公司推出了《全赖有你 夏日精选》唱片为演唱会造势，因此《全赖有你》也成为了演唱会的主题曲。陈淑芬又邀请刘培基担任形象设计，原本刘培基只为梅艳芳设计造型，但他同样为这位努力上进的好朋友感到兴奋，一口答应了设计工作。黎小田是音乐总监，他为张国荣精心选歌、细心编排。 在期待与紧张中，8月2日，第一场演唱会终于开场！ 第一天的演出，对这位初初登上大型舞台的歌手来说算是有备而来交足功课，两个多小时的表演，没有走音、没有气喘、没有衔接错失，加上张国荣活泼热情的舞姿、日渐成熟的歌艺，令歌迷欣喜若狂。 1985年红馆第一场演唱会 不过，第一天的演出中还是出现了不少问题。最大的遗憾可能是，张国荣与观众的互动显得仓惶。在此之前，张国荣所有的舞台经验来自于成名前在各夜总会里唱歌，这是很好的磨练机会，有现场伴奏，亦能学习如何搞气氛，学习如何应对台下观众即时反馈。但夜总会和红馆这样大型的舞台毕竟不同，面对空旷的场所和一万多名热情观众，如何控制演唱会的气氛和节奏，对歌手是十分考验的。 每晚演出中都安排了张国荣与歌迷的握手互动，这个年轻的歌手从来没有遇过如此群情汹涌的热情歌迷，对歌迷疯狂的力度也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歌迷的疯狂是可以挤碎电影院12mm厚的玻璃门的——一拉一拽间令他差点跌倒，还忍不住叫出声：“啊呀，好痛！”记者不客气地写：怎么也没见别人喊痛？ 疯狂的歌迷 庆幸张国荣向来不服输不气馁。演唱会期间，他每天早早来到场馆彩排，和乐队一起磨合，试音响、开声音、练走位，积极迎战晚上的演出。每晚演唱会结束之后，不忙着庆功，而是召集所有台前幕后工作人员一起宵夜、开会，大家互相指出不足的地方，立刻改正，这样第二晚就会有进步。 这些努力没有白费。看过第一场、又去看最后第十场的歌迷和传媒，各个都说无论台风、歌艺，相差十万八千里。最后一场，他在台上演唱、说话、调侃好友、与歌迷互动，都显得轻松自在应付自如。 张国荣不断成长着，不断进步着。红馆的舞台自此为他敞开，人生的舞台也更上了一个台阶。在此之后，他几乎每年都在红馆举办个人演唱会，12场，23场，直至33场告别歌坛，为自己的歌唱事业画上一个饱满的逗号。 1986年底红馆跨年演唱会 而从1988年第三次大型演唱会开始，他本人就参与到整体筹备之中。“88百事巨星张国荣演唱会”的所有服装几乎都是张国荣本人采购，宫廷服、古装、西装、背心……令人眼花缭乱。同时他对曲目编排、舞台设计也有颇多创意，大将风范已经显现。 1989年底，他告别歌坛，摒弃了上一次花哨炫目的编排与设计，“告别演唱会”的服装和舞台均以简洁为主。黑色、紫色、白色西装，点缀一些装饰物，仅此而已，已勾出浓浓的成熟与眷恋，令人沉迷。他还亲自设计了一座水晶话筒架。演出结束，话筒架从舞台中央缓缓升起，他徐步向前，将手中的麦克风插入底座中，然后慢慢松开双手，双目盈泪，却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舞台。 告别歌坛演唱会“封麦仪式” 时隔七年之后，张国荣再一次站在了舞台之上。“跨越97演唱会”筹备阶段，张国荣正被王家卫困在阿根廷拍《春光乍泄》，原本说好短期内就能拍完，结果一拖再拖，已经远远超过了预定时间。电影拍摄期间，他不得不数次搭乘36个小时的长途飞机来回奔波，最后干脆离开剧组回港准备演唱会。 由于准备时间不充分，张国荣请自己十分信赖的设计师张叔平代为采购演唱会服装，但是毕竟自己没有亲自过目，个别服装并不为他满意。无奈演唱会开始在即，想重新定做一批已经来不及，只能先暂时用着。这场演唱会开场，舞台中央的金属罩缓缓绽放，张国荣渐露真容。伴随激昂鼓点，气势恢宏令人心潮澎湃，但纯白长绒披风显得柔和，削弱了整个气场。张国荣自嘲：“张叔平想把我扮成一只绵羊！” “扮成一只绵羊”出场的跨越97演唱会24场演唱会过半，又忽然掀起波澜——张国荣全新换装！没错，即使演唱会已经将要结束，追求完美的张国荣仍然不惜成本执意更换设计。我们现在在影碟中看到的就是换装后的成果，开场那件黑色长褛，点缀红色长绒，配合他手中的面具，妖邪鬼魅、又极具诱惑，风再起时，舞台王者以更高傲的姿态重新将我们征服！ 至于2000年的“热?情”演唱会就更不用多说了，这位艺术总监连一束光都要过问，他对于舞台艺术的执着追求为我们带来一次比一次更完美的视听盛宴。 还值得一提的是，作为同时在歌坛与影坛绽放光华的艺人，张国荣总是不忘在演唱会中增加电影环节。 这其中最有趣的当属1988“百事巨星张国荣演唱会”。这一年，他已经是歌坛的超级巨星，在影坛也凭借《英雄本色》、《倩女幽魂》、《胭脂扣》等片备受认可，是票房灵丹，是影帝提名的常客。这一年他意气风发，整个人都迸发出充沛的活力。 演唱会上，但见他穿起古装、背起宁采臣的大背篓，唱一曲充满感慨又奋发向上的《倩女幽魂》，接着脱下背篓，竟然跳起中国舞步，改编活泼俏皮的《访英台》。不一会儿，又将倚红楼的大烟床扛上了舞台，身着长衫，慵懒地歌一曲地水南音《客途秋恨》。这个纵横流行乐坛的歌手，唱起地方戏曲又总是千回百转，他在《客途秋恨》中融入了自己的唱腔，醇厚、低徊，听惯沧桑凄厉的原唱，观众们只觉得清风贯耳，都忍不住喝声采！ 这一桥段移师澳门仍然广受好评 跨越97演唱会时，他已经是世界级影坛巨星，他将表演与舞台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这时候，已经不再需要什么服装什么道具，只要他一人站在舞台中央，就是一只一直飞啊飞的无脚鸟，就是那人戏合一的程蝶衣。演唱会在日本举办时，他手持金色纸扇，身段婀娜，舞一段“贵妃醉酒”，令全场如痴如醉，真如程蝶衣所说：把京剧传到日本国去了！ 97演唱会日本场独有的“舞扇” “热?情”演唱会上，他亲自剪辑了多段自己喜欢的电影镜头在演唱会现场播放。从《霸王别姬》到《红色恋人》，从《英雄本色》到《夜半歌声》，歌迷们在欣赏演唱会的同时，也能回忆其荧幕上的风华绝代。“夜，天花板有这段戏”，舞台上人戏合一，他本人就是一出戏。 同为顶尖歌手和演员，在二者表演上其实不可能完全割裂，张国荣本人也多次承认，对音乐节奏的把控，为他在电影中控制动作、台词有很大的帮助；同时，善于表演，也对他演绎歌曲起到很大的作用。 “我总是用画画的感觉来唱歌。任何一幅画，都能够描绘故事。任何一首歌，也都能够叙述故事。不管嗓音条件如何，我通过歌声所表达的情感，是他人无法模仿的。在这里，演员经历帮了我不少忙。”这就是为什么许多歌手都说，张国荣的歌曲很难唱。在一次选秀节目上，选手演唱了张国荣名作《追》，评委之一苏永康一针见血地指出：“张国荣在演唱这首歌时，你仿佛感觉他在对你倾诉，在你耳边喃喃私语，而不仅仅是唱好旋律而已。” 张国荣常自谦嗓音条件不好，然而在80年代巅峰时期，他的嗓音醇如酒漫如烟，性感时可挑逗，哀伤时能恸情，柔情时又浪漫情深。退出歌坛前，他执意发行了一张致敬专辑，全部翻唱自香港顶尖歌手的顶尖作品，却完美地展现出自己的长处，令挑剔的乐坛前辈黄霑忍不住夸：这张专辑我可以听一个月！ 《salute》 特别奇妙的是，他的嗓音音色经历过多个不同阶段；而作为一位歌手，竟然能在每个阶段都找到最契合的表演形式。 初出道时，张国荣声音稍显稚嫩尖细，随着黎小田指点，他逐渐发掘出浑厚的中低音区，并将其发挥到极致。在不摒弃高音优势的前提下，这令他的音域极其宽广，在香港歌手中独树一帜。张国荣的优点在于他的歌声是不断进步的，80年代他的唱片销量一张优过一张，正是因为他的歌艺在不断提升，对音乐的理解也在不断加深。待到89年，几乎已经无可挑剔，他是真正在歌声最完美的时候退出歌坛。 95年张国荣复出时，仍然期待这把声音的歌迷惊呆了，原本为人沉醉的浑厚歌声竟然透出洞达人生的淡淡沧桑。不是不好听，而是更加动情。张国荣抛弃了80年代熟习的歌唱技巧，完全将感情融入到歌声中，似乎更能直指人心。 90年代，张国荣期望用音乐来描绘个人感悟、来触碰社会文化，他此时的声音，是音乐的媒介。如果说“跨越97”演唱会只是小试牛刀，待到“热?情”演唱会时，他已经完全将个人魅力与歌声、与表演融为一体，无论是挥汗热舞，无论是情深演绎，“我一直在用心唱每一首歌，让大家一听就知道是张国荣的歌。我的理想是通过唱歌为大家带来视觉上的冲击。” “唱歌”与“视觉”的联系，则必须通过舞台。80年代，张国荣与他的团队为每一首歌都精心编排舞步，他认为舞台上的每一步每一个节拍都必须是事先排演好的，这样才最好看。到了90年代，歌艺演技都日臻完美，张国荣的舞台表演又上了新的台阶。他成竹在胸，不再与伴舞搭配，只在舞台上闲庭信步，肆意挥洒，就足够令观众痴狂。 复出后的演出他便不再与伴舞同步他与梅艳芳最后一次在舞台上合作，两人事先没有经过任何排练，却带出最完美的表演。两人都说这是“默契”，但这份默契，是必须经过20年的舞台磨练，20年的积累与突破才能实现的。 心比舞台更大，才能控制住整个舞台。 张国荣的成功，还建立在他的专注与专业上。进录音室之前，他已经将歌练得极好，是有名的“one take”歌手，一遍即过。 黎小田、黄霑、许愿，无论任何时期，与他合作过的音乐人都赞不绝口。录制《追》，他连唱三遍，三遍都各有味道，许愿左挑右选，用了最后一遍放到专辑中。唱黄霑写的《奔向未来的日子》，令他拍案叫绝，第一遍已经好听，第二遍就想收货，再唱第三遍——完美，无懈可击！曲中那含蓄的沧桑叫人几欲落泪。 “和他合作，你会永远放心，因为他永远会交足、交准，一首本来很普通的歌，有哥哥为我们唱，这首歌忽然间就会变得很特别、很特别。”黄霑如此赞誉。 他的特别之处还在于，他从来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太乖的、循规蹈矩的人是很难走红的，一定要有点出格，有点“坏”，才能出类拔萃。艺术之中有所谓“神来之笔”之说，张国荣的演出多有“神来之笔”。 他演唱《风继续吹》并不完全按节拍，常常稍稍快一些，但又不到“抢拍”的地步，最能表现出曲中的淡淡焦虑，这个节奏却是他人模仿不来的。“跨越97演唱会”上，压轴歌曲《追》如泣如诉扣人心弦，仿佛一句快过一句，但直到最后一个音，他仍是稳稳落在旋律节拍内，只将听众一颗心紧紧栓在他的音乐中。 填词人郑国江赞叹张国荣一生都在“走钢索”，这么悬，却走得这么精彩，令观众为他沉醉为他着迷。 张国荣的演出，无论是哪个阶段，他在舞台上或歌或舞，或动或静，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已成为难以模仿的绝代经典。 注：张国荣举办的个人演唱会 请查阅附录：《张国荣个人演唱会不完全年表》本篇提到和使用的部分资料? 《不死传奇》电视节目，2008年，香港电台。 ? 《张国荣与观众竞跑 “嘘”声下逃入地窖》，林冰，《明报》新闻，1985年。 ? 《星空下的倾情》电视访谈节目，1997年1月，林建明主持，香港亚洲电视台。 ? 《改变斯人独憔悴命运 张国荣趁最红时退休》，黄霑，1993年。 ? 《张国荣 美丽的现实主义者的挑战》，《魅力无限亚洲明星专访》超级巨星张国荣篇，日本主妇之友社2000年4月出版，翻译： 第二十章 1984 | 谁能代替你地位? 语录 在这个圈我从来没有超然的感觉，我只是打了一份很长的工，很devoted、很爱它。 ——2001年 张国荣谈自己的地位和事业 1984年的夏天，因为一首歌和一个人，使它显得格外热辣。 那一年7月，华星唱片公司为张国荣发行了同名个人唱片《张国荣leslie》。 这是张国荣加盟华星后发行的第三张个人专辑。上一年，他推出了《风继续吹》和《一片痴》，虽然为他带来了一些关注和好评，但仍未能大红，也没有能够在代表着香港乐坛风向标的“十大劲歌金曲”和“十大中文金曲”两个奖项中有所斩获。原本希望通过《风继续吹》一炮而红的张国荣稍显遗憾：“老实说，市场的反应比预期差。”唱片公司、创作团队、经理人陈淑芬及他本人，都在积蓄力量，继续努力。 1983年《风继续吹》唱片封套第二年发行的这张《leslie》唱片，共收录了12首歌曲，其中有款款情歌《柔情蜜意》、《侬本多情》、《不怕寂寞》，也有动感劲歌《h2o》、《蓝色忧郁》、《谁负了谁》。这些歌至今经久不衰、耳熟能详。 《柔情蜜意》是一对恋人的喃喃私语，郑国江的词句婉转动人，“please whisper to me, please show me, your history tonight” 这几句低喃由张国荣低沉醇厚的声音唱来格外令人迷醉，我们亦有幸多次听到他在现场表演这首歌曲。《侬本多情》是同名电视剧的主题曲，制作人黎小田至今仍然认为，这是他最满意和喜欢的一首张国荣作品。他把这首带有民国时期风格的作品诠释得心伤而不怨，情浓而不烈，比之《柔情蜜意》完全是另一番滋味，却一样扣人心弦。 快歌方面更毫不逊色，《h2o》和《蓝色忧郁》是他华星时代的劲歌金曲代表作，在1996年底复出歌坛的演唱会上，张国荣再度将其编辑为快歌串烧，奉献给为之疯魔的歌迷们。《h2o》还成为唱片封面的设计灵感，设计师陈幼坚据这首歌，为张国荣设计了仿似在水中嬉戏的充满青春动感的封面。 1984《leslie》唱片内页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这张专辑里还收录了一首对唱歌曲《缘份》。这是同名电影的插曲，也是张国荣与梅艳芳——这对亲密无间的舞台王者在20世纪唯一一首对唱作品，直到2001年才出现了另一首《芳华绝代》。2002年梅艳芳举行的纪念入行20周年演唱会上，张国荣作为嘉宾出现在压轴场上，两人奉献了无可超越的舞台表演。在最后唱到“你我相隔那么远，哪年哪天可相见，那处境可会改变”时，忆起在娱乐圈浮浮沉沉这些年，滔滔往事涌上心头，梅艳芳哽咽不能自已。 这是后话了，表过不提。须知在1984年的夏天，这些歌曲都不过是陪衬。因为恐怕谁也没能料到，专辑的主打劲歌《monica》如一粒火种，在这个夏天燃起一团熊熊烈火，以最快的速度风靡全港！以至于这张唱片从此之后一直被人称之为《monica》。 唱片名字叫《leslie 张国荣》《monica》原为日本歌手吉川晃司的作品，张国荣和陈淑芬第一次在日本听到这首歌时，就敏锐地意识到它能在香港走红，而张国荣正有驾驭它的能力。在当时，日本流行乐坛对整个亚洲的影响非常大，翻唱日本流行音乐是香港乐坛的潮流，本土原创音乐到80年代末期才逐渐开始大量生产。张国荣80年代的作品，包括《风继续吹》、《少女心事》、《不羁的风》、《共同渡过》等，都源自日本，进而又被张国荣在香港唱红。 《monica》的中文版由黎彼得作词，这位仁兄居然为这首节奏动感的歌曲配上了一段疗伤情歌式的歌词。词中讲述一个负心的回头浪子，追思往昔，悔恨没能留住旧日情人，又感谢她给自己带来的感动与教诲。怎么看，词和曲都不是很搭调。但是1984年那个夏天，张国荣就是将这样一首歌唱到街知巷闻。 翌年一月举行的“十大劲歌金曲”颁奖典礼上，《monica》位列84年度“十大”第八，当张国荣上台领奖时，主持人俞铮简直比他本人还激动，尖叫着拥住他吻贺，为他付出的八年努力感慨不已。 照例要表演获奖歌曲。劲歌金曲的舞台编导毫不怠慢，为这首歌配了十二位伴舞，以及大约60位拉拉队女生！女孩们将舞台填充得满满当当，用拉拉队的花球在台上拼出大大的“monica”字样。张国荣，他就站在色彩缤纷花团锦簇的舞台上，唱得如此激情，跳得如此用力——这之前，这之后，都从未见过他用这样近乎声嘶力竭的方式表演这首歌，但这一次，他仿似要把八年的郁积一次性发泄出来。 劲歌金曲表演现场 张国荣终于红了！这是他第一次拿到劲歌金曲的奖项，第一次站上十大劲歌金曲的舞台。从这以后直到退出歌坛，他再也没有缺席过，直至86年度夺得“金曲金奖”，88年度最终获得“最佳男歌手”。 《monica》有多红？这张唱片首发20万张全部售罄，在短时间内加印，当年总共销售40万张，创下惊人纪录。 《monica》有多红？当年有多少女生了这首歌为自己取了英文名monica，恐怕不可计数。连张国荣主演的电影《缘份》中，女主角的名字都临时改成了monica，令扮演者张曼玉抱怨，配音时差点对不上口型。 《monica》有多红？80年代大陆的disco歌厅中，也都响彻《monica》的强劲节奏，年轻人在一连串“thanks, thanks, thanks, thanks”的节拍中舞动挥霍着青春。 《monica》有多红？这首歌一举奠定了张国荣80年代香港一线动感歌手的地位。 第二年，林子祥将当时的多首流行音乐改编成一首长长的串烧歌曲《十分十二寸》，张国荣的《monica》也在其中。林子祥一直是张国荣的乐坛偶像之一，能得到偶像的认可，他感到兴奋又激动。 20年后，林子祥仍清晰地记得，“当年我曾经唱过一首很长的歌曲，里面改写了他的一首歌的歌词。我知道我这样做一定令他十分高兴，因为有一次在一个大型演出上，当我唱这首歌时，他不知从那里跑出来，整个人跳到半空，飞身扑向我，吻了我一下。当时我们都很开心。” 张国荣“飞扑”林子祥 《monica》已不仅仅是张国荣的个人荣耀，更成为香港人的集体回忆，成为香港歌迷成长过程中的背景声音，成为整个香港流行乐坛的里程碑之一。1999年底，香港电台的“世纪金曲贺千禧”音乐会上策划了观众票选活动，结果竟显示，张国荣的这曲《monica》独占鳌头遥遥领先，当选为“世纪中文金曲”！——这是在整整一百年里，诞生于1984年、由张国荣演唱的《monica》压倒其他所有歌曲，当选为“世纪中文金曲”。 比它好听的歌没有了吗？平心而论，无论从旋律、从歌词上来说，更优秀的作品并不是没有。但是《monica》是香港乐坛的第一支热门迪斯科跳舞歌，在香港乐坛的地位举足轻重，是定格在一代香港人记忆中无可取代的金曲。更重要的是，这首歌的演唱者，这位为香港乐坛贡献良多的歌坛巨星，屹立香港乐坛20年毫不褪色，无疑也为歌曲增添了永恒魅力。 在世纪之交的舞台上，张国荣再一次登台演唱这首风魔全港的歌。这一年，距他第一次站上劲歌金曲的舞台已经过去了整整15年。15年，上天没有损毁他的容貌，没有污浊他的心境，只令他在音乐事业上更加执着，音乐空间更加宽广，更加充满个人魅力。这一次，台上没有一个伴舞，只他一个人，他一站在台上就已控制住全场，他不再需要编排夸张而刻意的舞蹈，只不过挥一挥手，举手投足间便令整个舞台星光四射，尽显王者风范。 舞台下坐着的，都是当红大小歌星，但每一个人都为张国荣的演出折服、为他的魅力倾倒，仿似又一次成为小歌迷尽情尖叫。一曲终了，欢声雷动！ 1999世纪中文金曲演出 《monica》有一句歌词是这样的：“thanks, thanks, thanks, thanks, monica，谁能代替你地位”。1985年林子祥在劲歌金曲颁奖礼上与张国荣对唱《十分十二寸》时，将歌词中的“thanks monica”改成了“thanks 张国荣”。这一句歌词，在今后的日子里成为了对张国荣最好的致敬。 每一次有歌手在台上怀念这位歌坛巨星，《monica》总是必不可少的。尤其是香港歌手，唱响这首歌，不仅是致敬一位前辈，更是向自己的青春记忆挥手。并且无论是谁，无论是草蜢还是王祖蓝，但凡唱到此处，都习惯性地喊出“张国荣”的名字。在2013年tvb春晚上，林子祥又带来那首耳熟能详的《十分十二寸》，他与台上所有明星、台下所有观众都情不自禁举起手，竭力高唱：“thanks, thanks, thanks, thanks, 张国荣！谁能代替你地位！” 这位为香港乃至华人乐坛和影坛都作出巨大贡献的香港超级巨星已经离开十多年，但是直到如今，谁能代替你地位？ 一千万个thanks，感谢你为我们带来的一切。 本篇提到和使用的部分资料 ? 《不死传奇》电视专题节目，2008年，香港电台。 ? 2003年“继续张国荣纪念演唱会”上，林子祥回忆与张国荣的开心往事。 ? 1985年“白金巨星耀保良”晚会、“十大劲歌金曲”颁奖礼，林子祥演唱《十分十二寸》。 第廿一章 1983 | 有空气，就有风，风会继续吹 语录 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了，是你自己能力范围内可以应付到的事情就去做。——不要讲是应付，是要你自己enjoy，真是要去享受。尽量啦，随心。其实我做人的心态就是随心。 ——2000年 张国荣描绘自己的做人心态 《风继续吹》这首歌，改编自日本山口百惠的告别歌坛之作st song for you》。 改编这首歌，是因为陈淑芬和张国荣都非常喜欢山口百惠。张国荣视山口百惠为偶像，多年后还在贺岁片《金玉满堂》中调侃了一把偶像。山口百惠漂亮有才气，早在1980年年仅21岁、事业正当红时，为了爱情毅然急流勇退，这一决定令人震惊、也令人感动，这么多年来始终为人所牵挂。陈淑芬与日本相关公司签订了改编合约，希望借这首歌给张国荣带来好运，创出山口百惠的成绩。 山口百惠的告别曲，成为张国荣的成名作。 1983年，华星唱片公司为张国荣推出了第一张专辑。作为华星签约的第一位歌星，作为陈淑芬非常看好的年轻歌手，这张专辑由当时香港极有分量的词曲创作人齐心打造，顾嘉辉、黎小田、黄霑、郑国江、林敏怡等作品均出现其中，黑胶唱片设计亦使用了罕有的“双封套”，属于绝对的大制作。唱片收录了一部分张国荣之前为电影、电视剧演唱的作品，亦有不少新作，比如《风继续吹》。 《风继续吹》正反双封套黑胶唱片装帧，网图《风继续吹》是唱片名称，亦是唱片主打歌，淡淡哀愁，情深缱绻，张国荣与陈淑芬都寄予厚望。但或许是期望太高，或许是这个小伙子的歌艺和形象还没有得到大众的普遍认可，歌曲推出后的效果却比预计要差，在当季的劲歌金曲季选上并没有获得认可。幸而这真是一首耐听的好歌，大家听着听着，竟然觉得越听越好听，令这张唱片销量逐步攀升，电台播放率亦越来越高。最终获得1983年度ifpi国际唱片业协会（香港）颁发的“金唱片”奖，表彰其销量。这个奖是全港唯一依据经过核实的销售量而颁发的奖项，根据销量评奖，可以说含金量非常高。 由于唱片市场持续不景气，ifpi统计标准于2006年将香港本地金、白金唱片销量下调为1.5万、3万张以上。而在70至90年代，香港金、白金唱片销量标准则一直是3万和5万张以上。 《风继续吹》获得“金唱片”奖，也意即1983年该唱片销量超过3万张。比起后来张国荣的唱片销量动辄白金、双白金、甚至八白金，直至创下全年销量冠军相比，这区区3万张实在不值一提。但是他的纪念意义确实不容小觑。1995年张国荣开自己的咖啡店，店内没有任何关于他个人成就的物品、摆设、照片，唯有悬挂了这张“金唱片奖”，可见他本人对于这个奖的看重。事实上，这也是他获得的唯一一个“金唱片”奖，因为其后他的唱片销量一路高歌猛进，再也没能拿这个奖。 金唱片没图……白金唱片凑个数 唱片成绩不错，观众反响也不错，唱片公司满以为可以凭《风继续吹》成为当年度的“十大劲歌金曲”之一，但是却没有。这首歌堪堪排在第11位。 有没有获奖，其实早在颁奖前一个星期就知道了，因为要安排获奖歌手表演、要提前彩排。劲歌金曲颁奖礼给张国荣发来邀请函，张国荣觉得这是歌坛盛事，自己作为一个歌手应该鼎力支持，于是盛装前往。谁知到了现场才知道，原来艺人们大都势利，没有获奖的几乎一个也没有出现！张国荣坐在台下，看到前排的歌手一个又一个鱼贯上台领奖，又看到获得一首“金曲”的罗文抱怨自己应该是两首、甚至不愿前往领奖，他的内心感受自是不必言说。 颁奖礼结束，按照一早定下的行程去看罗文演出，灯光暗了音乐响起，张国荣禁不住落下泪来。坐在一旁的陈淑芬、黄霑、林燕妮等人慌张，想要安慰他却又不知如何启口，大家都知道他的天赋、都目睹他的努力、都亲证他的执着与倔强，都对他极有信心，但是事实就是他的运气仍未来到。 这件事，被在场的许多人都记录在各自的文章中、回忆里，可见当时的情境多么令人感怀。张国荣向来倔强，有顽强的生命力，亦有十足的“体育精神”，却偏偏被命运百般捉弄。 幸而这是最后一次。第二年，他终于凭借《monica》扬眉吐气，命运把从前欠他的一切都加倍的奉上。 但他由始至终都将《风继续吹》牵挂心头。84年度的“劲歌金曲颁奖礼”上，在花团锦簇的舞台上唱完《monica》，退下所有伴舞，他孓然一人，再一次唱响《风继续吹》，更将一部分歌词改回山口百惠的版本：thank you for your kindness thank you for your tenderness thank you for your smile thank you for your love thank you for your everything 内心里满满的感慨，以一连串的感谢表达出来。 风一直在吹。 很快他又有了两首代表作《不羁的风》和《暴风一族》。 《不羁的风》的歌词，是讲述一位不羁浪子终于找到真爱，希望停下流浪的脚步停留在爱人身边。这段歌词的含义从来没有被人提起过，因为唯有“不羁”才是对张国荣最好的解释。人人都希望他不要停下，只有张国荣才是叛逆不羁偶像，可以唱别人无法唱的歌，跳别人不能跳的舞，可以让歌迷将自己不能实现的理想投射到偶像的身上。 张国荣是也“暴风一族”的代表者，“两眼冷冷似剃刀的刀锋，要踢穿玻璃樽与规则的空洞。”他不需要声嘶力竭，所有规则都在他面前粉身碎骨。值得一提的是这首歌因其宽广的音域和完美的低音效果，还成为音像器材店的宠儿，是一首不可多得的流行歌曲领域的试音歌。 至此，张国荣完成了“风”这一属性的标注，“风”成为他的名牌。 再没有比张国荣更适合代言“风”的明星了。他是暖暖微风，也是冷冷疾风，他像风一样不可捉摸，像风一样飘忽不定。 这本书，试图以27个侧面来描绘一个真实的张国荣。但是张国荣真的能够被描绘吗？如此多充满矛盾的特性集中在他的身上，令他散发出谜一样的气质。 相对于一直被比较的陈百强和谭咏麟，他是“邪”的代表。80年代初，好孩子是不会喜欢张国荣的，只有坏孩子才成日模仿张国荣的前卫装束、叛逆作风；80年代中期，好孩子也是不该喜欢张国荣的，他的舞台演出和个人魅力太过千变万化，不守规矩，太过动感热辣、突破传统。可是生活里，张国荣本人却是尊重长辈、照顾朋友、爱护孩子，是比任何人都传统的人。 他执着、坚强，甚至到了倔强的地步，他有顽强不放弃的生命力，他把挫折与失败只看作是人生的历练，他或是举轻若重，用成就去击碎失败，或是直率反击，将矛头直指伤害他的一方。但同时，他又敏感脆弱，他的一生里，不断重复地叙述着不幸的童年，叙述着在娱乐圈受到的艰难与伤害，期望得到安抚和宠爱。 他用心做事，他是香港演艺界少有的从始至终都在执着地追求事业突破和完美的人，因为有他的存在，香港的电影、舞台和歌曲有了更多更丰富的可能性。但是有时候他又随心所欲，他不求所得，只是享受着能量的绽放，跟随感觉随遇而安。 他是纯粹的艺术家，永葆赤子之心，只在演艺事业中寻求人生的最高价值。但他却又时刻清醒着冷静着，在不同的阶段他都准确制定自己的目标，他看清世事变化，并用自己的能力去适应甚至引领着时代变迁，他做的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 他优雅、贵气，他是香港少有的翩翩佳公子，举手投足都充满魅力，有他出场的任何场合，都是镁光灯的焦点所在。但同时，他又淘气可爱，他喜欢说笑，也善于撒娇，令人毫无招架能力；他有“艺术家脾气”，任性起来亲人朋友都拿他没办法。 他在舞台上或狂野，或深情，或孟浪，或哀愁，每一种形式由他表现出来都淋漓尽致，仿佛他就是为每一种形态而生。没有办法对他的舞台形象和歌曲形式划分类型，正是因为他尝试过太多的类型且每一种都如此出色令人沉醉。 在电影里，他可以阴柔、可以高贵、可以率真、可以邪恶，他表演地如此自然，以至于完全不同类型的角色由他演绎之后，都被人误以为是他的“本色”流露，以至于当导演想要尝试突破性角色时第一个想到的总是张国荣。 他是这样特别，这样复杂。 张国荣的复杂性是他作为一个艺人珍贵的地方。在娱乐圈、在偶像世界里，不知为何大家都在追求“简单”，最好一个人就是一个形象，最好每一个偶像都可以直接用一句话、甚至一个词——用现在的话说即“人设”——来代表。经纪公司是这样要求艺人的，艺人竟也是这样实践的，他们或许害怕呈现出不同的面貌之后，令本已接受自己的观众感到惘然不识而后离去。 张国荣的“复杂”其实说起来也很简单，他只不过做他自己，做“真”的张国荣。他将自己的许多面，毫无保留的展示给世人，这种“真实”令他充满了独特的个人魅力，这种“真实”也令他不能被观众读懂，反而永远地保持了谜一样的神秘色彩。 在香港歌坛，不是只有张国荣唱过“风”。谭咏麟有《捕风的汉子》，钟镇涛有《让一切随风》，甚至梅艳芳是因徐小凤的《风的季节》一唱成名。 但是只有张国荣才是“风”的代言人，才敢做“风”的代言人。他千变万化千娇百美，没有人能规范他的形象，他亦从不受限，他东奔西闯，为自己开拓出无限可能。 告别歌坛时，他为自己创作的告别之曲叫《风再起时》。演唱会上每一晚，他都在歌声中落泪道别，在掌声中在泣诉谢意。 7年后，他又在同样的歌声中回到了舞台。风再起时，他是更出色的舞台王者。 不要去试图为张国荣下一个定论吧，我们所知道的张国荣，只不过是我们听见的、我们看见的、我们认识的、我们以为的、我们幻想的……都不是完整的、“真”的张国荣。 张国荣最后一张唱片出版的时候，他已经不在。这张唱片被叫作《一切随风》，相信并不是他的授意，只不过是唱片公司的策划。但是“一切随风”确实为他“风”的属性画上了较为完满的句号。在香港、或者甚至说在整个华人演艺圈里，可能很难再出现另一位能代言“风”的明星了。这不守规矩的风一般的男子已离我们而去。 《一切随风》唱片封面 庆幸的是，他是风，从不受时间与空间限制。 他的歌曲、他的电影、他的演唱会，到今天都仍然动听仍然经典仍然前卫；他的音容笑貌，至今仍在各种节目、活动、奖项中不期而遇。 风从不会离开。 因为有空气，就有风，风会继续吹。 注：张国荣发行的所有唱片 请参阅：《张国荣唱片年表》 本篇提到和使用的部分资料 ? 《娱乐圈见证录》，陈淑芬，2001年《明报周刊》连载。 ? 《改变斯人独憔悴命运 张国荣趁最红时退休》，黄霑，《东周刊》黄霑专栏，1993年。 ? 《the idea of leslie 想象张国荣》，2007年3月31日第八次“张国荣艺术研讨会”上，香港文化评论人林沛理的发言。 ? 林夕写给张国荣的悼词，2003年。 第廿二章 1982 | 默默向上游 语录 每天老是坐着发呆，抱怨工作、抱怨时不与我、抱怨自己没有机会……不如将之化为鞭策的力量，努力去工作……这般潜移默化的力量，原来真的可改变命运，改变心情。 ——1989年 张国荣谈自己的奋斗历程 1982年，张国荣接拍了青春励志电影《鼓手》。这部电影讲述一个年轻有天赋的音乐爱好者，不顾家人反对、不顾专业人士的嘲讽，坚持理想，努力奋斗，终于得偿夙愿成为一名乐团的鼓手。 这部电影几乎是张国荣当时人生的写照。这一年，已经是他入行第六个年头，虽不能说没有名气，但没有成名曲、没有代表作，始终是演艺圈的小辈艺人。与电影中的陈子洋一样，出身于中产家庭的张国荣，踏入演艺圈时亦得不到家人的支持，甚至因为被经纪人骗去应得报酬，最艰难的时日甚至要向友人借钱度日。 坐以待毙不是张国荣的处世态度。这些年间，他从未放弃演艺事业，“我是有艺术天分的。”他这样确信。他一直默默耕耘，努力上进，有任何工作和学习的机会都不会放弃。 多年后，回想起这数年的奋斗时光，他并没有觉得日子漫长难熬，“因为当时的香港演艺圈，基本上没有谁从一出道立刻就成偶像的。”需要奋斗数年才能走红，是当时的必经之路，张国荣有心理准备。 “我一直在等我的机会。” 机会出现在1982年。这一年之于张国荣，是黎明前的一抹曙光。他长久的努力与付出，终于将要获得回报。 为发展寻找新道路 经理人陈淑芬说，张国荣是个好强的人，在最低潮时期，他所想的从来不是放弃，而是不断地寻找新的方式新的合作伙伴，希望能激起新的火花。——不，这个时候陈淑芬还不是经理人，当时香港娱乐圈并没有“经理人”这个说法，是在陈淑芬与张国荣默契合作之后，传媒给了她这个头衔。（无意间张国荣又创造了一个历史。）当时的香港艺人，都是披荆斩棘的斗士，一切前路要靠自己去闯。 眼见在丽的电视台发展有限，张国荣开始尝试换新环境，签约新公司。华星唱片公司的陈淑芬早在1977年张国荣参加歌唱比赛时就看好这个英俊又上进的小伙子，终于在1982年得到机会与张国荣接触，两人相谈甚欢，一拍即合，张国荣成为华星签约的第一个歌手。陈淑芬从此与张国荣结缘，此后20年，他们始终是事业上的好拍档。 这个年轻人一身是胆，总是胆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这一年，他是华星的第一位歌手，五年后，他竟放弃了在华星顺风顺水的道路，为了获取更多灵感、创造更多经典，转而投向新艺宝唱片公司的怀抱。传媒一片哗然，须知新艺宝又是名符其实的“新”艺宝，是个刚刚成立的小公司，连老板都不是太有自信。但张国荣不怕，他喜欢这样的挑战，享受一伙充满斗志的年轻人共同奋斗的氛围，果然又让他在新艺宝闯出一条康庄大道。 1987年跳槽新艺宝 为事业努力奋斗 电影《鼓手》中，一共有三首插曲，都是由主演张国荣亲自演唱。而此时，他已经三年没有发行个人专辑了，几乎令人忘记这曾是一位在全亚洲歌唱比赛中获奖的歌手。 那时的张国荣是迷惘的，但也是不放弃的。虽然在歌坛上一直没能取得成就，但他坚持每天六点起床，坚持练习唱歌，“《american pie》是我每天都要唱的歌”。同时，他还把当时所有大红大紫的歌星的唱片买来，在家中日夜聆听，暗暗从他们歌声中去揣摩一些唱歌的技巧。 张国荣音域广阔，最初出道时，他喜欢利用自己的高音部分，但嗓音不懂得放开，听起来有些稚嫩尖锐，自嘲是“鸡仔声”、“呱呱声”。这也是外界对于他的第一张唱片《i like dreaming》的评价。这张唱片全部翻唱英语歌曲，又未能完全摆脱原唱者的风格。看着他出道的黎小田听出张国荣的歌声有模仿的痕迹，“有时似罗文，有时又似谭咏麟”。 张国荣加盟华星后，作为华星的唱片监制，黎小田终于有机会告诉他：“这样不行，不能随便模仿别人的唱腔，一定要建立属于自己的演唱风格。”他让张国荣听猫王的《are you lonesome tonight》，学习他的声音魅力，压低嗓音，找到自己的低音区。原来张国荣的低音竟然这样低沉迷人！第二年，他用这醇厚的嗓音演绎了《风继续吹》，终于在歌坛引起震动。 张国荣终于成为了“张国荣”。 张国荣后来多次表示黎小田是自己的恩人1989年，盛名中的张国荣再次推出一张全部翻唱他人作品的专辑《salute》，这张专辑由他亲自挑选了香港最优秀的十位歌手的十首好歌，作为退出歌坛前向乐坛前辈与同行致敬。这一次，没有人再因为他模仿别人而责备，恰恰相反，经由他演绎的十首翻唱作品竟成为一时经典。自称“百分百花心又耳朵苛刻”的黄霑，将这张碟整整听了一个月，逐字逐句品尝“张国荣的味道”。 为艺术不惜代价 《鼓手》中的三首插曲，都是顾嘉辉作曲，郑国江填词。 郑国江是香港极富盛名的词作家，至今为止已经拥有了超过2000首词作，是目前香港作曲家和作词家协会中登记在案创作歌曲最多的词人，负有“词匠”美誉。张国荣的成名曲《风继续吹》也是他填写的歌词，字句优美，是张国荣登上音乐事业高峰的重要引路人之一，张国荣多次在演唱会等各种场合感激他的知遇之恩。 但《鼓手》的插曲，原先并不是由他来写的。因为郑国江收费昂贵，每首歌收1500元，电影投资方认为没有必要出此费用，随便谁写都是一样。——怎么能一样呢？素来追求完美的张国荣，即使在还没有成名前亦同样不肯轻易妥协。 为了保证这些歌曲的质素，他亲自恳请郑国江先生出手。本身在学校担任老师的郑国江，非常赏识面前这个青年对音乐事业的执着和才华，他主动将填词费降到每首1000元。即使这样，制作方仍然不愿出钱，允诺每首歌填词费只能出500元。最后迫于无奈，是张国荣自己掏腰包付了差额。 如此执着的年轻歌手，郑国江也是第一次遇到。他一口气写下《人生的鼓手》、《我要逆风去》、《默默向上游》三首契合这部励志电影的歌曲。“幸运不肯轻招手，我要艰苦奋斗；努力不会有极限，若遇失败再重头。”这些字句，不仅是电影中坚持奋斗的鼓手，也都是郑国江眼中当时的张国荣：“他对自己很有抱负，充满自信，相信自己一定能成功！” 为了这部演好这部电影，张国荣不仅自掏腰包请知名词作家填词，更亲自学习剧中需要的爵士鼓。电影中的打鼓镜头绝无虚假，均为张国荣亲自完成。甚至在第二年的电视节目中，他被邀请与“香港鼓王”同台竞技。——10年后，在另一部对角色有非常高的专业要求的电影《霸王别姬》中，他同样也没有用一个替身，不管是高难度的卧鱼、还是对身段要求极高的素颜昆曲表演，全部都亲自完成，一番努力终于使他名扬世界。 成功的大门即将被叩响。1982年，张国荣多次赴新加坡、马来西亚、泰国等地登台演出；年底，又前往夏威夷参加第一届美国音乐节，他既唱英文歌也唱粤语流行曲，在当地甚受欢迎；回港后，黎小田的婚礼也邀请他担任唱歌嘉宾，他的表演获得在场专业人士不少好评。 张国荣神采飞扬地对记者说，1983年他将重新推出个人唱片，希望在电影之外，也能在歌坛上重振声威。 这个“默默向上游”的年轻艺人暗暗企盼着，执着努力着，属于他的辉煌时代即将来临，他将一步一个脚印踏上巨星宝座。 本篇提到和使用的部分资料 ? 《说出我的全部》，张国荣访谈，《all about leslie张国荣的所有》写真集。 ? 《张国荣是talented的贵族》，黎小田访谈，《the one and only leslie cheung张国荣回忆全纪录特集》，香港电影双周刊出版社有限公司。 ? 《我好钟意leslie》，黄霑，1989年专栏。 ? 《不死传奇》电视节目，2008年，香港电台。 ? 《默默向上游，求做好<鼓手>》，的灰，《与他共度61世——张国荣的电影生命（上）》，的灰，上海书店出版社，2006年9月第1版。 ? 《八三年以拍电影为主》，1982年12月22日新闻，《星岛晚报》。 第廿三章 1981 | 电视剧集中的磨砺与领悟 语录 失败有时像一座警钟警醒我们，叫我们自我反省，因为我们或许走错了道路，做了我们不合宜的事。一种惨败或许便是一种幸运。 ——1987年 张国荣清醒地看待“幸运”与“失败” 香港有句励志俗语，叫“张国荣也要熬八年”，意思是以张国荣的外貌、天赋和才华，也要堪堪捱过八年的低潮与努力才能获得成功。 这句话一方面道出张国荣并非横空出世，不是被包装出来的所谓“泡沫明星”；另一方面，也代表着港人对张国荣的认可，以及对张国荣“大红大紫”的渴望。 如果以1984年后凭《monica》叱咤歌坛的状态来比较，他之前的八年确实显得艰难。不过严格说起来，这句话并不太正确，因为张国荣出道初期并非默默无闻。 1977年5月，他与丽的电视台签约时，丽的总经理黄锡照握着他的手道：i’ll make you a star! 他没有食言。张国荣在签约后的第三天就立刻被安排对外日常公演，第二个月排演电视单元剧《爱情故事》，当年即推出了第一张ep专辑《i like dreamin’》。虽然丽的时期的唱片销量确实并不理想，但他的歌声也不如他本人所说的“毫无反应”。1977年在香港第八届十大歌星评选中获“最有前途歌星奖”，1979年他应邀赴韩国参加“亚洲职业歌手歌曲创作邀请赛”，又再一次征服现场评委，获得“最有前途新星奖”。79年的第二张专辑《情人箭》亦同样在各大榜单上获得过前五位的好评。 作为一个没有经过任何专业训练的艺人来说，他在电视、电影方面得到的重视更着实比许多同行要好得多。除了客串演出，他几乎没有演过配角，第一部电影《红楼春上春》虽说是被骗，但导演确实是看重了他俊美的外表，邀请他扮演贾宝玉一角。黄霑曾非常惋惜，以张国荣的容貌，真该让他好好地扮演一次贾宝玉，一定疯魔“荣国府”众金钗。 俊美的古装扮相 电视剧中，他从78年下半年第二部长篇连续剧《浣花洗剑录》开始，就担任主角饰演“方宝玉”。看过古龙原著即可知，该剧由方宝玉的成长历程贯穿始终。其后，他先后在近10部电视连续剧中担任主演，其中不乏利用他的号召力特地定制的青春喜剧诸如《小小心愿》、《对对糊》等，也是丽的电视台首次尝试此类剧种。 位于香港九龙的广播道，因为一度汇集了香港电台、商业电台、无线电视台、亚洲电视台和佳艺电视台，有“五台山”之称。各台之间的竞争也极之激烈。70年代末佳视竟然在这场混战中倒闭，令人颇感震惊，亦感受到竞争的残酷。 亚洲电视台（atv）就是张国荣最初加盟的丽的，该台成立于1957年，本是香港第一家电视台，比无线电视（tvb）早了整整十年。但是无线从一开始即实行免费电视播放，丽的却到70年代初期才“免费入屋”，实属失却先机。无线电视人员充足、资金雄厚、观众稳定，其制作的综艺节目、电视连续剧等，都有广泛的口碑和高企的收视率。丽的虽然想尽办法招募人才、拍摄佳作，但始终不敌无线，几经易手，82年改组为亚洲电视台，但无论怎样改，始终是港人心中的“弱台”。 与“弱台”签约的张国荣，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如果加盟无线，他或许未必能从一开始即受力捧担纲主角，但是在丽的，即使担任主角也引不起大众关注。在未推出《风继续吹》之前，张国荣还可以随意与朋友一同逛街购物，观众、营业员即使认出了他是电视艺员，也最多只是低声指点、赞叹一句“真是很英俊”就罢了，很少有人要求签名甚至合影。 多年之后，张国荣一旦上街就立刻被粉丝“围攻”、吃饭时连服务员与厨师都忍不住索要签名、一出席公开活动就立刻造成“妈祖巡街”的轰动场面……他若想起早年虽然不太出名但却能享受自由，也一定会心生感慨吧。 丽的电视台在79年全面放弃了综艺节目，全力搞电视剧。棋行险着，但没有走错，先后推出的《大地恩情》、《天蚕变》等剧集，反响强烈，堪与无线抗衡。但是没有了综艺节目，以歌星身份签约丽的的张国荣就更没有表演机会了。 入行9个月后，张国荣就已受到对台挖角，本着“饮水思源”的报恩心情，他始终留守在丽的。但是两年之后，他的心思已经很是活络。为了留住这块璞玉，丽的推出的优秀长篇剧集《浮生六劫》力邀张国荣参演。又过两年，对电视剧感到厌倦、憧憬舞台、对电影产生强烈兴趣的张国荣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丽的。 《浮生六劫》是当年丽的与无线抗衡的巨制除了“张国荣也要熬八年”，香港媒体间还流传一句话：atv最大的贡献，是发掘了张国荣。 相比在香港得到的冷淡，丽的时期的张国荣在东南亚却小有名声。《浣花洗剑录》这部电视剧令泰国人印象颇深，《浮生六劫》则在新加坡和马来西亚引起极大反响。在这些地方，张国荣俨然已是巨星了。1982-1983年，张国荣四次受邀前往泰国举办小型演唱会，当年没有体育馆之类的专业演出场所，演唱会多是在酒店、夜总会举办，大的场所也能容纳过千人。张国荣每次演出都是人头攒动现场爆满。他甚至对记者说，不会选择去泰国度假，因为“完全没有自由，泰国人对我太热情了！” 在新加坡， 1980年张国荣就随丽的艺员一同参加义演活动，当日报纸报导：“‘人山人海，水泄不通’、‘排山倒海，群蜂涌至’、‘你推我挤，高呼尖叫’，也许把所有这一切形容词堆积在一起，还不足以描写那种前所未有的疯狂景况！” 注意海报上对张国荣的介绍 1981年3月，张国荣与《浮生六劫》的演员再次踏足新加坡，在当年最红的美丽宫歌厅夜总会演出。他们登台一个星期，天天爆满，因为张国荣饰演的车穗生太受欢迎，拥有许多影迷，美丽宫还特别安排了观众影迷和他相聚，他直称影迷的热情快将他“溶化”了，足可见其受欢迎程度。 东南亚影迷的热情，不仅为张国荣带来演出收入，弥补了他在香港的生活艰难，也令他重拾表演信心。而这些年在外埠登台的经验，也成为弥足珍贵的舞台实践，为他后来的演出打下牢不可破的根基。 这些长篇剧集，除了为他带来海内外影迷之外，同样也磨练了张国荣的演技。 除了几大电视台，香港电台也有电视部，这个单纯的制作部门受香港政府的扶持，没有收视率的压力，因此在剧集的制作上，偏重于艺术探索和社会意义的摸索。张国荣2000年导演的电影短片《烟飞烟灭》就是香港电台投拍的公益短片。 香港电台很少制作长篇剧集，一般是单元短剧，由一个个简短的故事，讨论社会伦理道德，注重文化内涵，这一点直到数十年后的今天也没有改变，可谓执着有恒。香港电台虽有电视部，却没有电视艺员，因此多向各电视台借演员拍摄。 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期，张国荣就参与过包括《屋檐下》《岁月河山》《岛的故事》《临歧》等多部单元剧的拍摄，他本人对港台的剧集也颇多好感。而庆幸在这些短小的剧集中，我们能看到张国荣摒弃了电视台为博收视率而广泛使用的紧凑急速的镜头切换、刺激夸张的故事情节、丰富多变的表情演绎，而凭自己的天赋探索将角色融入自身的表演艺术。 单元剧《屋檐下》讲的是新一代青少年的爱情观，张国荣拍了《十五，十六》和《死结》两集，前者讲述年轻的少年少女对爱情的无知和渴求；后者反应了家庭对青少年性格及恋爱的影响。单元剧《岛的故事》则是描写新界农村生活的剧集，张国荣在《沙之城》这集中，甚至尝试了光头小弥僧的形象，全集没有一句对白，更突出了对演技的考验。 最值一提的，始终是《岁月河山》之《我家的女人》。 《我家的女人》剧照 《我家的女人》由李碧华编剧，这也是张国荣第一次与李碧华合作。这部短剧分上下两集，描绘了新旧文化碰撞时期的旧习俗与新文化、老一辈与年轻人的冲突。故事发生在民国时期，从省城学成归来的少爷黄景生爱上了父亲新纳娶的与自己同龄的小妾，恋情曝光后，小妾被族人浸猪笼处死，黄景生虽有义气却无勇气，最终只能看着爱人死去，伤心离开。 这部剧集大量使用了面部、手部特写，运镜缓慢，也是在这部剧集中，张国荣充分展示了他的演技天赋，他显然理解了黄景生这样一个处在时代交接时期的年轻人的矛盾心态，并通过自己的天赋将其贯通在角色中，显得自然、纯朴。这部电影在国际上拿下多项大奖，英联邦电影电视节还给张国荣一个“最佳表演奖”，小小年纪已初尝“影帝”滋味。当然了，我们也知道他没有因此走红。不过香港许多知名导演如王家卫、徐克、以及编剧李碧华，都通过这部短剧牢牢记住了张国荣这个年轻演员。 王家卫曾赞叹，张国荣在《我家的女人》中演技朴实无华，却感人至深，他不靠夸张的表情和动作，将角色的内心世界通过自己的眼神与姿态自然地传递给观众。此时的张国荣或许还没有领悟到演技的真谛，但是已经凭借天赋找到了自己的表演特质。22年后，他解释自己的表演经验：“less is more，什么事情都不必七情上脸的全部展览出来。” 《我家的女人》剧照 然而《我家的女人》这样的电视剧集毕竟昙花一现，而且由于时间不长、场景粗糙，整部剧集缺乏足够的空间来容纳剧情推进和演员表演，两个年轻人的相爱，景生的思想斗争、小妾的死，都显得草草了事。以至于张国荣本人对这个剧本也念念不忘，90年代末，他多次提到这是一个好故事，提出想要亲自担任导演重新拍摄，将其改为一部完整的电影，可惜最终没能实现。 1981年底，张国荣已经是自由身，离开丽的之后，他没有急着与无线签约，而是在寻求更好的机会。他已经意识到电视剧并不适合自己的表演风格，他钟意的始终不是动作夸张、表情丰富的剧集演绎，经过了《失业生》《烈火青春》《柠檬可乐》等电影的磨砺，他显然对电影表演艺术的兴趣更为浓厚。 他对自己有信心，亦十分用功，平时空闲时间看许多电影，琢磨别人的演技，也阅读书籍汲取相关知识。他还常常对着镜子自我表演，模仿和学习不同的表演模式，念各类不同的台词，有别人作的，也有自己写的。 这一年，许多媒体都刊登了张国荣对记者阐述的一套“牙刷哲学”：“我觉得在电视圈中缺乏一种令人闪耀的元素，它只能让你保持一定的知名度，就好像一支牙刷，你每天都用它来刷牙，你知道它的存在，但却不会注意它或去理会它。但电影却能令我发出闪光。我希望做到的，就是电视观众们也去留心一下他每天都用的牙刷，然后尝试用它去比比其他不同牌子的牙刷，看看究竟哪一种品质较佳。” 这一支“牙刷”，距离“闪光”已经不远了。 注：张国荣参演的所有电视剧集，请查阅：附录：张国荣参演电视剧、广播剧、音乐电视特辑年表本篇提到和使用的部分资料? 《新加坡演艺圈回忆张国荣数次狮城演出经历》，2003年4月4日新闻。 ? 《张国荣谈他的牙刷哲学》，《中外影画》第22期，1981年。 ? 《<岁月河山——我家的女人>：风尘年月绝风尘》，作者：恋栈加多利，发表于网络。 ? 《狂热影友昨麇集本报 争睹变色龙艺人丰采》，1980年5月22日新闻，《南洋商报》。 第廿四章 1980 | 那顶被飞回的帽子 语录 没有人可以赶走我！如果哪一天我不做这一行，一定是我自己光荣地离开！ ——1989年 张国荣谈及艰辛往事充满斗志 张国荣的事业道路可以称得上历尽坎坷。 论起他心中最深的隐痛，不是被电影奖项评委的肆意贬低，不是与谭咏麟的恶性竞争，不是《风继续吹》饮恨“十大中文歌曲奖”，而是那一顶被飞回的帽子。这件事情被他一再提起，成为他早年奋斗史中最标志性的事件。每一次采访，只要提到初出道时的艰难或甚至只是提起未走红时候的往事，他必定要将这一顶被飞回来的帽子翻出来讲一讲。 1989年在《今夜不设防》节目中，他把当时的情景和心情描述得详细：我穿一套西装，戴一顶海军帽（出场），当时自己还没有属于自己的成名作，只能唱别人的歌。唱了一首快歌，然后把帽子脱下来，向台下飞去，一片“嘘”声。——其实出场时已经“嘘”声一片了，把帽子飞出去后，又被“嘘”。一转身，怎么有顶帽子飞上台来？咦？这么眼熟？——原来是自己的！ 这件“帽子事件”发生在1980年8月，张国荣等一众丽的歌星参加电视台在沙田举办的“香港歌唱大会”户外主题活动。丽的电视台人员有限、节目制作水准亦是一般，从一开始就“先天不足”。这次演出由当时丽的最当红的歌手张德兰出场，她又歌又舞十五分钟，是所有歌星中演出时间最长的，但是准备不够，到末尾已显气喘，未免已令观众略感不满。 张国荣的出场顺序排在不尴不尬的中后段。 其实张国荣是为这场演出做了精心准备的，他意图模仿日本的当红歌星泽田研二，身着海军服，头戴海军帽，化烟熏妆，在现场所有歌手中，数他最引人瞩目。但是这番扮相完全不被观众所接受。或许是他充满孩子气的脸孔不适合作此打扮，又或许是香港观众接受不了这般前卫装扮，总之大家对张国荣分外不满，他一出场已经一片倒彩声。连向来挑剔的无线电视台记者都在文章写道：“在电视前已听到现场观众的嘘声四起，真的不忍目睹张国荣的演出。” 就在倒彩声中，张国荣仍然神情自若地进行自己的演唱。没有自己的当红歌曲——事实上他已经一年多没有发新歌了，之前的两张唱片又几乎谈不上什么知名度——没关系，选择别人的歌。先唱一曲甄妮的快歌《心曲》（这首歌正是改编自泽田研二的《随心所欲》），曲毕，学足泽田研二的动作将海军帽飞向看台，准备唱第二首陈百强的《飞越彩虹》。旋律未起，先见一顶帽子被扔回台上。竟是观众不要张国荣的帽子，反抛给他。 对一个歌手来说，这真是极度侮辱。 即使如此，他仍然坚持将第二首歌唱完，对观众深深鞠躬，从容返回后台。 数年后，有记者回首当年往事，忍不住发自内心地夸耀：张国荣的生命力，简直异乎常人。 这是一个倔强的人。后来与他合作过的导演于仁泰提起张国荣，用“strong”这个词来形容他，几乎没有什么事能把他击倒。张国荣自己也笑说：我是少林寺出来的。他从不向曲解低头，这个性格不论在他年少轻狂时，在他意气风发时，或是在他功成名就后，都始终没有改变。 90年代中期香港渐渐形成了“狗仔队”这样低劣的媒体制度，别的艺人避之不及，或者三缄其口，或者行动倍加小心。只有张国荣，在几次冲突后宣布“我与《苹果日报》势不两立，you can\''t put words in my mouth. this is my life. how dare you judge me!（不要把我没说过的话强加于我。这是我的生活，你怎么敢为我下判断！）”更痛斥传媒：“你有没有民族观念？legendary的人在任何地方都不会有很多，为什么你们不珍惜自己的，反而要踩死自己人？我这样的人是你们踩不死的。try me！” 只有张国荣吓得狗仔队都不敢胡来，还恭恭敬敬地把他对自己老板的抨击都逐一写在报纸里出版。 那些默默向上游的岁月里，“帽子事件”并不是孤立存在的，只不过这顶被飞回的帽子最具有代表性罢了。 当时甚至有观众查到他家电话，给他留言：“你收档啦！你再读多点书吧。你不怕不好意思啊？” 而张国荣每次登台，观众总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惯性地“嘘”声四起，甚至有时还夹杂着一些粗言秽语。在这样的环境下，张国荣仍是在舞台上泰然自若地载歌载舞，完成自己应尽的本分。唱罢数曲，对观众深深地作一个九十度鞠躬，“头也不回大踏步返回后台，一声不响拿起衣物便离去了”。 其实很多圈内人和记者都不明白为什么独独是张国荣受到观众的“歧视”。他并不是唱歌不好——他是堂堂正正亚洲歌唱比赛香港区亚军、亚洲区第五，若非总决赛时裁判偏袒本国选手，他本是亚洲区冠军最有力争夺者；他不是从不努力台风太差——他每次出场前总是动足脑筋为演出“搞搞新意思”，一时牛仔裤，一时海军装，一时深v衬衫，一时动感歌舞，一时深情演唱，张国荣向来是勤奋且求新求变的歌手；他也不是没有观众缘——到国外演唱时，他总是备受瞩目的年轻歌手，在汉城国际音乐节获得“最有前途新人奖”，在夏威夷音乐节令活动主席留下良好印象邀请他往美国发展，在新加坡、泰国都已有一大群歌迷，每次在歌厅举办演唱会都一票难求。 唯独在香港，观众始终不接受他。 也许是他的打扮实在太前卫了，当时香港当红男演员基本都只是西装领带出场唱歌，少有花哨装扮，他的牛仔裤海军帽，首先便令人无所适从；也许是他台风太新颖了，模仿泽田研二的劲爆台风使观众接受不了；也许是他说话太直率了，那个年代歌手只流行在台上说“各位观众你们好，希望你们会喜欢的我的歌”之类千篇一律的对白，唯独张国荣坦白：“我知道你们不喜欢我，但我会继续努力地唱，直至你们喜欢我为止！” 铮铮傲骨。 值得一提的是，张国荣模仿的泽田研二，是整个70年代至80年代初的日本殿堂级偶像巨星，其独创的妖冶形象被誉为“视觉系始祖”。 此二人有太多共通之处，泽田以形象及台风大胆、前卫、创新著称，张国荣也是；泽田在日本是备受争议的偶像，爱他的爱之入骨，不赞同的又嗤之以鼻，张国荣也是；泽田突破传统，每一张唱片都引起一次轰动，张国荣也是；泽田专注于创造属于自己的音乐世界，不对现实俯首，张国荣也是；甚至，泽田有“日本大卫宝儿”的称号，张国荣亦曾在自己的演唱会上模仿大卫宝儿的经典桥段向他致意。 林子祥曾将泽田的法语歌曲《itsumi》改编成《泽田研二》，表达对他的敬意。歌词分别以水和火来形容泽田，以水比喻他感人的歌声及优雅的姿态，但另一边厢又可以有像火一样的热情及感染力。而张国荣，他最后一场演唱会之所以取名“热?情”，正是因为“热”代表快歌，“情”代表慢歌，“我张国荣既可以劲歌热舞，又能够款款深情”。 走红后，张国荣将泽田的一首歌曲改编成《h2o》来翻唱，这首充满挑逗意味的我行我素的“坏孩子”歌曲，一经演唱就立刻红透。在其后每一场演唱会中，它都被作为经典曲目保留在快歌串烧环节中。不知张国荣演唱时，会否想到当日那个默默忍受执着倔强的男孩的身影，不过后来的他，已经不需要再模仿，他充满个人风范的一举一动都已成为独具魅力的经典。 只是张国荣模仿日本时尚前卫的台风这一步棋走得太早、太前了，在香港观众还没能够接受这一大胆台风时，他已大胆使用起来。 另一方面，他当时也确实不足以支撑起整个舞台效果，他的形象太过稚嫩，通俗点说，还没“长开”，像是个孩子在模仿大人；他的声音也还没有学会后来的醇厚迷人，略显尖涩的嗓音也令观众颇感不悦；他更缺少运气，没有自己唱红的歌曲来贯穿整个演出。 张国荣没有气馁。 这顶被飞回的帽子非但没有击倒张国荣，反而深深激起了他的斗志。他每描述一遍，都是对自己的鞭策。 这之后，他更努力地寻找自己的方向。他意识到丽的电视台已不再适合自己的发展，第二年约满后，他选择不再继续合作重新寻找机会。他意识到自己的歌声不够吸引人，除了每天练习外，亦学习前辈、并找人帮助。他在迷惘中摸索自己的方向。终于在1984年凭借《monica》一曲红遍香港。 张国荣的成功是靠一滴汗、一滴汗这样拼搏来的。在这样的环境里，磨练了他的意志与胸襟。每个与他合作过的台前幕后的工作人员都称赞他工作态度好、对前辈尊重、对新人照顾，敬业、守时，但“如果没有以前的我，又怎会培养到现在的操守？”多年以后，张国荣对那些挫败与打击充满感恩。 只是那一顶被飞回的帽子，仍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的心头。84年度“十大劲歌金曲”颁奖典礼上，已经凭《monica》大红大紫的张国荣上台领奖时，他甚至不敢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抛向观众席——即使他明知这一次观众会争着想要。他只能请主持人俞铮代他完成这个举动。 1985年，张国荣终于有机会在红馆举办第一场大型个人大型演唱会。为了给演唱会造势，唱片公司率先推出一张“新歌+精选”专辑《全赖有你 夏日精选》。在拍摄唱片封面时，设计师刘培基为他装扮停当后，拿出了一顶帽子让他戴上，他解释说这次是个好时机，为你把这根刺拔掉！ 张国荣没有浪费这个机会。唱片封面上，他手持帽子，带着一群孩子们一同快乐地向前奔跑，笑容灿烂，充满活力。健忘又喜新厌旧的观众们不会记得那顶被他们飞回泄愤的帽子，他们为这个在蓝天下挥洒着青春，自信满满的歌手而欢呼。他已经是香港歌坛巨星。 《全赖有你》唱片封套图 张国荣第一次在红馆举办个人演唱会，连续十场，场场爆满。 演唱他出道之作《american pie》时，他刻意安排了一个环节，用了《夏日精选》唱片上的服装造型戴着帽子出场，有型有款。此时他已完全没有心魔，笑得灿烂，唱得动情，舞得热烈。 在演唱会最后一夜，他把帽子摘下，用尽气力高高抛向观众席。 万人争抢。 他满脸笑意重返舞台。 本篇提到和使用的部分资料 ? 《今夜不设防》，电视访谈节目张国荣专访，1989年，亚洲电视台。 ? 《生命力异于常人的张国荣》，香港《100分》音乐杂志，1987年。 ? 《歌唱大赛》，1980年新闻，香港《文汇报》。 ? 《香港歌唱会 丽的今直播》，1980年新闻，香港《明报》。 ? 《刘培基自传》，《明报周刊》连载，2012年。 第廿五章 1979 | 从i am what you think i am 到i am what i am 1979 语录 我信仰我自己，信仰我自己的信念，我想每个人都应该这样。 ——1998年 张国荣谈自己的信仰 《有谁共鸣》的填词人小美应杂志邀请，要写一篇关于张国荣的文章。对这位偶像，对这个合作不久的明星，她想了很久，写了又改，终究在一个清晨定下了标题：绝对自我。 这是对张国荣最简洁有力的评价。 《张国荣 绝对自我》by 小美1977年入行时，张国荣20岁，从一开始，他就被人认为是一个自我的人。 刚入行时被丽的安排演出电视剧，年轻的张国荣与毛舜筠十分投契，假戏真做。宣传活动时，记者问他是否真的拍拖？他毫不讳言：“当然！如果不是真的要好，谁愿意被拉在一起宣传？！” 年纪轻轻，个性实在不小。 讨厌联群结党攀关系，大大方方走自己的路，独来独往，却难免走得辛苦。 这种坦白耿直的性格令他错失了不少好机会，虽然是偶像派小生，其演出的机会却不太多。有一次原本被告知在即将开拍的电视剧里有个角色，正式开拍后发现演员表里没有自己的名字。据理力争，导演说，要不为你加一个角色。——勉强多增加一个角色，好似嗟来之食，干脆不要了。 在丽的电视台发展前景不好，他酝酿要跳槽；港台前来借艺员，便立刻答应。他心事从来藏不住，媒体朋友都知道了。被问起不怕丽的不满？他撇撇嘴：反正我也不打算续约了。 倒是丽的舍不得放弃这个我行我素的小伙子，赶紧策划好剧本留住他。 安排他演出，从来不肯按旁人的习惯规规矩矩地穿戴西装领带，牛仔裤、背心、水手服，甚至还前卫地画烟熏妆。观众都不受落，嘘声四起，他不是改变自己的形象，而是在心中下决心，总有一天要让你们喜欢我！ 1980年，杂志社向张国荣邀稿，约他写一写自己的事，“自由稿”，写什么都可以。 张国荣提笔道：“我不习惯给人家去评论，也不轻易去改变自己迁就别人，总言之，我想我的本人非常固执和自我，旁人绝不容易发现屏幕下真正的我。‘i\''m what you think i\''m’便是了，反正我未必一定会引起你们的兴趣。” 愤然个性跃然纸上。 《张国荣执笔自由稿》 他说着“i\''m what you think i\''m”，做的事却是“i am what i am”。我就是我，绝对自我。 只是初出道时的张国荣虽然自我，却带点莽撞不得体，说“i\''m what you think i\''m”时，正是他最不为观众认可之时，处处碰壁，令他感到彷徨，愤而说一句，你们怎么看，我就是什么样的人——潜台词正是，那是因为你们没有看到真正的张国荣。 幸而他的性格从来未变，随着岁月的沉淀，张国荣的“自我”逐渐出落得润泽大气，卓尔不群。 为张国荣的“热?情”演唱会设计整套演出服的设计大师jean paul gaultier在时尚界素有“坏孩子”之称。他喜欢这个称号，他从来不设计“循规蹈矩的正装”。不过他也解释：“仅仅在我的专业领域，我才是个坏孩子。现实生活中我很安静，也很体贴人，而在时尚界，安静的性格不会给你带来任何成就，这就是为什么我必须成为一个无畏的反抗者。” 这一评价用在张国荣身上亦如此贴切——或许可以说，“大师”多有异曲同工之处，无论何种领域，都必须在专业上足够“自我”，又在生活中足够“谦逊”，才能最终获得成功与成就。 张国荣的自我，是自强不息。 一向积极的处世态度，是张国荣屹立不倒的原因。郁郁不得志的那些年，张国荣从来没有放弃过。娱乐圈里的艺人走马观花，起起落落大有人在，许多人过不了低潮就纷纷离开了，但张国荣始终在坚持，对自己充满自信。“嘘”声嘘不走这位自强不息的新生歌手。 大红大紫后的张国荣并不是没有经历过低潮，他追求突破、追求创新，在东奔四走的过程中总有碰壁，总有挫折。比如1998年，他母亲病逝，自己拍摄mv时跌伤，拍的电影叫好不却叫座，似乎处处不顺。又或者是事业遇到瓶颈，或者不被人认可，或者经历莫名诋毁，他所做的，是不断调整自己的状态，不断向他人求教，不断寻求解决方式，而非怨天尤人。他深知无论怎样努力，总会有人觉得好，也有人觉得不好，所以“要靠你身边的良师益友和你自己去判断，令你自己有信心。当你有了信心去做事，旁门左道的人是无法影响你的。” 他筹备拍摄的《偷心》，在最后阶段发现青岛不是理想中的拍摄城市，他立刻去其他城市查看，准备调整剧本。即使在最后罹患抑郁症的岁月里，即使痛苦不堪，也从未放弃求医问药，希望自己尽快好转。 他的生命中，时时处处标注“坚强”二字。 张国荣的自我，是敢做敢当。 在工作中他特别喜欢“挑战权威”。发行唱片时，无论是选歌、歌词、歌名、甚至歌曲数量、唱片名用英文还是中文，统统意见多多。发行《hot summer》时讨论唱片封面，张国荣特别喜欢咬手指的一张照片，但是公司上层却不满意，认为太过孩子气，与他的巨星身份不符。好说歹说，他勉强同意。但唱片临近发行前，张国荣悄悄打电话给制作公司，硬是换上自己喜欢的照片，几乎使得制作期拖长，影响发行，令公司上层心惊胆战头痛不已！幸好最终效果很是不错，孩子气的形象令观众耳目一新。 说的就是这张《hot summer》退出歌坛后，他坚持不再唱歌，把机会让给新人。媒体都猜他忍不住多久，没几天就会回到歌坛，他偏偏不，一连多年都不再上台。大家都怀念他的声音，一再盛邀，他都不肯。许冠杰举办告别引退演唱会，请歌坛所有大小歌手出席歌唱，传媒都在猜测张国荣一定不肯开口，大概会以“朗诵”的方式与许冠杰合唱。张国荣又让大家意外，不顾传媒或许会诋毁他“不守承诺”，大大方方与许冠杰合唱金曲《沉默是金》，只因为“许冠杰是我最喜欢的艺人”。 笑骂由人，洒脱地做人。 张国荣的自我，是待人以诚。 94年上电台节目，他妙语连珠笑声不断。末了还替主持人呼吁各位“兄弟姐妹”：“我知道很多嘉宾上节目是不说话的，但是，这是talk show，你不说话过来干什么呢？所以，麻烦你们以后上这种节目都要‘大爆料’！”收音机前听到这番话的圈中人恐怕是人人咋舌！ “麻烦你们大爆料”！ 做人做事，都讲求一个“真”字、一个“诚”字。 张国荣做人坦坦荡荡，看中自己的声誉。从艺26年没有一个人说他一声“不好”，他自己亦能问心无愧说一句：我在圈中没有一个敌人。这不仅是对自己的自信，也是对他人的信任。 最初时年轻气盛，不懂得如何与人相处，在我行我素的时候不免有得罪他人之处。待他渐渐懂得收敛锐气之后，他对人的诚恳与热情立刻显现出来。 他喜欢别人赞他“靓”，然后咧嘴大笑。事实是他真的很“靓”，为人漂亮、做人坦诚、做事认真，是造物者的光荣。 所有与他合作过的人，都珍惜彼此合作的时间，都觉得与张国荣一起工作是荣誉，是开心。 张国荣的自我，是不断反思。 在娱乐圈十数年，日日面对歌迷与观众，为了迎合市场的需求不得不改变自己。叱咤歌坛享受掌声之时，他每天都在反思，这是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他总是这样，到了某一个阶段，其实已经比别人优秀得多，却总会觉得自己是否有哪一方面不对路。为了找回自我，他不惜退出歌坛。 但是在加拿大百无聊赖的日子里，他又反思到自己喜欢做事、害怕颓废，反思到自己还是最适合演艺工作，反思到每天“吃过早饭就等日落”的日子远不是自己想要的。 “其实每一个人的进步和退步，和他反思多不多是有着很大的关连。”张国荣说。他的成功不是从天而降，是一步一个脚印踩出来的。 都说娱乐圈难容“我行我素”，可是张国荣在圈中纵横的26年，证明了坚持“自我”反而更能打动人。 2000年，在日本与一众圈中好友拍摄《恋战冲绳》，风光明媚，心情愉快。剧组中另一位演员谷德昭与张国荣闲聊，不知怎么说起了那句“i am what i am, i am my own special creation”，这原本是音乐剧《虚凤假凰》中的插曲歌词。这部影片是好莱坞卖座喜剧，是首部以同性恋者为主角的代表性作品。而“i am what i am”这句话的原始出处是《圣经》，意思是：我是自在永在的神。 谷德昭玩味着歌词，忍不住对张国荣说：“哥哥，这句子很‘你’呀！” 张国荣略一沉吟：“嗯！得写一首歌才行！” 不几日，旋律已出。 张国荣打电话哼给好友林夕，让他一定要用“i am what i am”开头，这也是他给林夕的唯一一次“命题作文”。五个小时后，歌词传给了张国荣。 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这是张国荣的“自我宣言”。 本篇提到和使用的部分资料 ? 《自由稿》，张国荣，《群星谱》杂志，1980年。 ? 《张国荣 自恋自爱》，汪曼玲，香港《明报周刊》，2001。 ? 《香港有一位这样的艺人是我们的福气和骄傲》，谷德昭专访，《张国荣的电影世界3》，香港电影双周刊出版社有限公司，2007年6月初版。 第廿六章 1978 | 眉目如画贵公子 1978 眉目如画贵公子 语录 怎敢说遗憾两个字，我觉得会折福。我四肢健全，心地善良，事业有成，在这世界里，拥有健康、快乐，其实比一切都重要。 ——2001年 张国荣被问到是否有遗憾时如是答张国荣喜欢搬家。这是连他的圈中好友都津津乐道的话题。 1999年上电台节目《so what》，老友苏施黄为张国荣逐一细数他出道之后住过的地方——哗！竟然有15处！那时候他出道也不过才22年。还没有结束呢，在那之后到张国荣离世，他还再次搬过家。 1989年在《今夜不设防》节目中，他对自己最初两个住处的租房经过描述得详细：歌唱比赛获得香港区亚军后，丽的电视台与他签约，合约是每月1000元。发达了！一千元！“即刻去电视台旁的广播道租了一间500元的房。” 不能肯定这是否为第一个家 张国荣喜欢独自生活。他童年孤单，除了佣人“六姐”几乎不与他人来往，父母各有住处，哥哥姐姐也有各自的房间。13岁时，他独自一人远赴英国留学，为了省钱，放假也很少回港，早已习惯了一个人打理生活。这个年轻傲骨的青年，亦从来不愿靠祖荫养活自己。再者，电视台要求艺人不能乘坐公交，只能打车，住在电视台附近也较为划算。 不过，即使条件艰苦些，也不能委屈了自己。为了这间500元的房间，张国荣还预支了半年薪水来贴墙纸、铺地毯，买了一套韩国品牌家具，“所以那房间是一点也不丑的。”9个月后友台挖角，丽的把张国荣的工资翻三倍。薪水到手第一件事，“立刻换一间1000元的公寓！”张国荣洋洋得意，三位主持人抚掌大笑。 这是一幅有笑声的图 翩翩贵公子张国荣，不仅对事业执着努力，对生活更有要求、有品位。 从500元的小屋，一直换到300平米的海景房、换到加拿大的独栋别墅。搬家的历史，也是他成功的写照。 有人说家不过是一张床的事，但对于张国荣来说，家是一份寄托。对于为什么频繁搬家，他简洁地解释道——“良禽择木而栖”。 “居住环境对于我十分重要。不到两三年便转换环境一次，有时家中的摆设亦会偶尔作转变，这样才能令环境有新鲜感！”他为人低调，不贪玩，工作结束后便回家。他喜欢在家里阅读、练歌、看电影，喜欢在浴室思考工作，甚至创作歌曲。能保持新鲜感的环境，对他的艺术创作甚有帮助。 另一个原因，也与疯狂的歌迷和狗仔队有关。张国荣将家视作私密之所，很多艺人不介意记者入屋采访，张国荣却从来不愿意将这一部分“隐私”公开。然而他实在太红，常有歌迷在他家附近徘徊，甚至有人择机闯入，也常常使他感到不安全。 而他每一个家，不论是小屋还是豪宅，不论香港或是温哥华，都布置得精致温馨，无论是否请名设计师帮忙，他都亲自参与设计，配色、家具、摆设，偌大的空间一钉一木都流露主人家的品味。黄霑甚至笑说：“简直连狗都要配衬家里的颜色！”张国荣本人对室内设计十分感兴趣，常说如果不作歌手，一定要当个室内设计师。 1988年拍摄《纯影集》时 他罕有地邀请摄影师拍摄了家中角落他不愿意家装曝光，不过我们可以从他自己开的咖啡店一窥心思。 “为您钟情”咖啡店是张国荣与“皇后饭店”的老板合作开办。《阿飞正传》曾在皇后饭店取景，张国荣对其中的怀旧设计、对美味食品都念念不忘。不过“为您钟情”并不走怀旧路线，既无金枝玉叶，也乏雕栏玉砌，切切实实落实了他喜爱的“简单就是美”的原则。别小看“简单”二字，记者在开张前去探班一窥究竟，张国荣正在作最后检阅。 见记者到来，随手招呼：“随便坐，随便坐，这店里就算一张椅子，都得过设计冠军奖，坐起来很舒服的。”餐厅内的设计，注重色块和线条。正对大门的图案玻璃为视觉焦点，是张国荣专程由澳洲运返港的，名叫“美女穿长衫”，这一块玻璃就价值5万。 “美女穿长衫”玻璃 虽然是张国荣的咖啡店，但是却几乎没有他个人的展品。别说没有照片，他亲手选了50张cd作背景音乐，却没有一首自己的歌——不过事后歌迷抗议太严重，当张国荣不在店内的时候就常常播放他的歌。这间小小的咖啡店，筹备近一年，耗资二百多万精心装饰，张老板十分满意：“我要的咖啡室，exactly就是这一间！” 然而很遗憾，这家店虽然生意一直爆棚，但是因为管理理念不合，张老板不愿影响和朋友的关系，在2001年将其结业了。 张国荣向来是走在时代尖端的人物，品味独到。早在70年代末，他就在用名牌包，那时候香港还没有什么人认识gi这个牌子。待到它变成“街牌”，他又转向其他品牌如giorgio armani，甚至更小众的设计师作品。 这件衣服是lieve van gorp 拍摄唱片《leslie（monica）》的封面，设计师陈幼坚构思在泳池中拍摄，张国荣喜欢这个创意。拍摄当天，他穿了一条“短得不可再短的泳裤”，陈幼坚震惊不已。他还一脸得意地问：“性不性感？”陈幼坚至今想起他得意的表情仍觉得好笑。但又真是很性感，以当年的尺度来说，这条泳裤就像今日的t-back一样。 《leslie》唱片封套 张国荣就是这样前卫时尚，从初出道的前卫打扮和台风，到最后一次演唱会的jean paul gaultier演出服，他始终走在时尚尖端和艺术前沿，甚至因为太过超前，令自己不被人接受。 他的时尚品味一直在提升，90年代已经很少穿全套品牌服装，常常是自己随意搭配，他的气质足以控制各种风格。2001年为杂志拍摄封面，因为是信任的化妆师，他任由对方画了一个浓浓的视觉系烟熏妆。从未尝试过这类造型，但是站在镜头前他却立刻抓住了摄影师想要的颓废的醉生梦死之感。 分享者rickchin是化妆师作为娱乐圈的时尚先锋，2002年英国品牌dunhill登喜路在香港开旗舰店，英国总部特意邀请张国荣担任剪彩嘉宾。能把登喜路最出名的正式西装和休闲外套穿好的人真的不多，它对穿者的气质形象有着微妙又苛刻的要求。恐怕这也是登喜路执意邀请张国荣担任嘉宾的原因。 出席活动当天，张国荣气质高贵得令人无法直视。登喜路在中国出版的官方品牌书中不无骄傲地写道：“我们的哥哥张国荣出席dunhill在香港中环旗舰店剪彩，穿了一套自己配的dunhill正装，大概可以列入dunhill的百年经典形象了！”剪彩当日引来大量传媒，场面一度失控。 2002年尾dunhill剪彩时自己搭配的服装但张国荣又不是非名牌不可，他追求的只是简洁、舒适、好看。好朋友林青霞嫁给esprit的老板，他对这类平价服饰也同样青睐。2001年，到北京参加音乐盛典颁奖礼，张国荣只不过穿一件普普通通的蓝色t恤就出现在机场。记者发现他手中提着白色塑料袋，好奇地问他这是什么，张国荣扬一扬手：“飞机餐没有吃完，别浪费了。” 就像他的房子，从市中心搬到郊区，再从郊区搬回闹市；从租屋到买屋，又从买屋回到租屋。他最后租住的豪宅位于闹市旺角，加多利山闹中取静，进出方便。 人世的轮回，都被他经历了。 他舍得花钱，但并不奢侈。89年告别歌坛时，传言纷纷。有人打赌他一定不会真的退出，因为“这么好赚，谁舍得不要钱！”确实，他开一场演唱会，收入数千万。但张国荣却并不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人。“我不敢说自己是赚够了才上岸，但金钱这回事，多少才算够？有人百万富翁已很开心，但有人赚到亿万家财仍然每天辛苦地劳役自己，我自己在这几年来努力，有屋、有车、有小小的资产，以后能够不为生活而担心，我已经满意了，不想再为赚钱而伤脑筋。” 张国荣的童年十分孤独，但是成名后，令他骄傲的是，他为母亲买了房子，甚至为佣人购置了房产。他成为整个家族的重要经济支柱。 他喜欢帮助别人，家中亲人有了困难都愿意找他。有人喜欢他的衣服，“送你啦”，甚至家人看中了他的车，“送你啦”！用他的话说，他不留恋“物”，即使是自己精心装修的居所，他只对“人”有感情。能帮到别人，能交到值得交的朋友，比什么都开心。 他爱帮人，却不愿求别人帮忙；他有气节，有骨气，自尊心强。很多朋友在他离世后追悔莫及，“为什么他这么痛苦却不知道！”那是因为张国荣从不求人。 张国荣有近乎完美的容颜，完美得可以用医学、美学的标准来分析。有人不接受他的傲气，有人不接受他的自我，也有不少人总带着有色眼镜去看他，但是的的确确难以挑剔他的外表。 更难能可贵的是他还有一颗与外表严丝密合的心灵，他的眼睛由始至终温润灵透，“三分洞察世情三分调侃三分骄傲，外渗半点妩媚半点不羁”，令人难以忘怀。 张曼玉问他，一直被人说美、靓、帅气、英俊、绝色……会不会害怕衰老？他笑，怎么会？我并不注意我的外表，我平时连镜子也不照。我挑角色的时候，从来不看角色的靓或丑。 “最重要的是，如何优雅地老去。” 张国荣一生演过无数精彩的角色，哪一个都不如“张国荣”这般真实可爱，这般真诚开朗，这般活泼动人，这般精致优雅。 张国荣被日本传媒尊为“贵公子”，被黎小田称为“天才的贵族”，他离世后更被冠以“香港最后一个贵族”、“最后一位西关大少”等称谓。他的气质是与生俱来，是学识养成，也是岁月磨砺。他已没有机会“优雅地老去”，他的容貌被永远地定格在46岁。 他永远美丽，永远天真，永远练达，永远高贵。 既走在时代尖端，又深谙返璞归真之理。 本篇提到和使用的部分资料 ? 电视访谈节目《今夜不设防》，张国荣专访，1989年，主持：黄霑、倪匡、蔡澜，亚洲电视台。 ? 电台访谈节目《so what》，张国荣专访，1999年，主持：苏施黄。 ?《登喜路》，林卓尔，中国旅游出版社，2003年1月第1版。 ?《张国荣亲自介绍“为你钟情”设计》，《忽然一周》杂志，1996年。 ? 2003年5月“风流无价﹑灼灼其华 ? 张国荣人间光影”电影放映纪念活动场刊文案。 第廿七章 1977 | 传奇巨星冉冉升起 1977 传奇巨星冉冉升起 语录 出名的艺人，可能都是犯了天条的神仙，被贬下凡间。不过仍有受欣赏的优点，所以便让人崇拜一下，让他们收一下花。 ——2000年 张国荣在演唱会上“突发奇想” 1977年5月9日，20岁的张国荣留着半长头发——这是当时香港年轻人的时髦发型，身着一袭白色衫裤，足蹬小红靴，颈系红领带，自信满满唱出一曲《american pie》。这是在丽的电视台主办的“1977年度亚洲歌唱比赛”上，这位未曾经过专业音乐训练的年轻人，凭着自信的神采与台风，凭着自身对音乐的直觉和热爱，一路过关斩将，闯进了香港区总决赛。 1977年张国荣参赛视频截图 当时年仅6岁的莫文蔚，因为妈妈是评委之一，有幸担任小花童为张国荣献花。十多年年后她也踏入演艺圈，多次兴奋地向媒体宣称：我一定是张国荣的第一个fans！那时我看着他就想：白马王子就是这样的！ 1977年小莫文蔚为张国荣献花12位选手全部演唱完毕后，名次逐渐排出。选手钟伟强表演的自创曲目得到更多青睐，而张国荣在这次香港区决赛中获得亚军。他们两人将共同代表香港参加亚洲区总结赛。 其实评委们对这位自信、充满活力、长相俊俏、音乐素质极好的年轻人都颇为器重。评委中潘迪华给了他满分，她回忆当年的情形时说：“当时我点选哥哥冠军，但不知怎么结果出来变成亚军，可能其他评判喜欢美声，但我就喜欢哥哥有个人特色的风格及表现。” 1977年亚洲歌唱比赛香港区决赛钟伟强与张国荣分获冠亚军数年后邀请他成为自己唱片公司首位签约男歌手的陈淑芬，当时也对他印象深刻。“他真是非常有魅力。我想冠军一定是他，可是获第一名的是一位唱广东语的歌手，唱的歌曲缺少动感，又极其平淡。张国乐最终排在第二位。从我第一次见到他起就感觉到他是一位长相英俊，歌技超群相当有潜力的歌手。” 虽与冠军无缘，年轻的张国荣仍然非常兴奋。后来与他合作过的导演陈可辛回忆：“13岁的我守在曼谷家的黑白电视前看着他唱《american pie》，赢了亚洲歌唱比赛在后台高兴得猛跳。” 张国荣有理由兴奋，回望参加歌唱比赛的经历，仿佛是命运女神安排的神奇之旅。他并不是自己主动参加比赛，只是陪同学报名、顺便参赛，连5块钱的报名费都是向佣人“六姐”借的，从中环搭天星小轮过海，再搭巴士辗转达到广播道的丽的电视台。在巴士上随车摇晃的年轻人因工作不如意，正在暗叹前途渺茫。 1977年的张国荣 在此之前，张国荣留学英国，已考上英国利兹大学纺织系预科。他的父亲张活海是香港最著名的裁缝师，有意让这个小儿子接自己的班。但仅读了一年，就因父亲身体原因被唤回香港，中断了学业。回国后与香港格格不入的张国荣不知何去何从。他不愿在家受父母庇荫，亦不愿去公司做职员仰人鼻息。这段日子里，他插班在香港的中学补习中文等科目，也依靠贩卖鞋子、牛仔裤等短期打工贴补生活费，称得上生活艰难。 但同时，他又毫无畏惧。他自信、努力、聪明、有主见，初出茅驴的年轻人到哪里都是一身冲劲。他的自信与努力从他的唱歌表演中就能看到。他的同学在初赛时就结束了赛程，而张国荣却脱颖而出、直闯到亚洲区的总决赛。 三十多年前的录影因年代久远画质不佳，但不妨碍从中看出他正在努力揣摩属于自己的台风。他在英国期间曾组过乐队、在酒吧驻场，或许是那段经验使得他对英文歌曲的演绎有了基础。整段表演只三分多钟，虽然是一首民谣歌曲，他也认真设计了许多动作与情感。 他纤细的身材、自信的脚步、活泼灵动的姿态，为这首略带绝望意味的歌曲增添了清新的气息。在唱腔上，他也没有简单地摹仿原唱don mclean，而是注入了自己的唱法，甚至不难听出他的“炫技”，在音色处理、尾音转换上，有个别地方甚至因为过度“炫技”显得气息略有不稳。但或许正是这种自信台风赢得了评委的好感。 张国荣1977年演唱《american pie》《american pie》是一首用音乐记录美国六十年代历史的史诗歌曲，没有春风得意的赞美，也没有针锋相对的批判，只是在轻快的民谣节奏中，娓娓地道来那个时代中美国人的所见、所思、所想。作品里有引人入胜的叙事性、亦有内蕴幽远的深刻性，全歌有6段，常见版本7分钟，最长的版本长达12分钟。 整个80年代，张国荣都以“动感歌手”的形象称霸乐坛，他后来坦诚，其实民谣曲风更为他所偏爱，只是因为唱片公司怕“卖不动”，当年不同意他发行此类风格的歌曲作品。这首《american pie》寓意丰富，曲调轻快，是张国荣最喜爱的英文歌曲之一，也是他每天练习唱歌时的必唱曲目。歌曲中淡淡的忧伤，美国人六十年代那垮掉的信仰、无可寄托的期望与他当时的心境、与香港其时所处的环境经相吻合。 不过拿着长度为7分钟的歌曲去参赛，是万万不可的。音乐指导黎小田当即要他减到3分钟，不然就不能参赛。这怎么可以？“怎么可以cut我的歌？”张国荣据理力争，这首歌曲的每一段都是一个故事都有一份蕴含，剪掉哪段都不为完整的american pie。当然争辩结果以张国荣的让步告终，但黎小田也因此记住、并暗暗赞赏这个“有火气、有主见、敢讲敢言”的年轻人。 有“香港话剧教父”之称、捧红了许多艺人的钟景辉也是评委，在比赛时始终笑眯眯地慈祥地看着张国荣表演，这给了他许多勇气。钟景辉后来说，当时他就很喜欢这个年轻人：“他会走一条路出来的，那时张国荣还很小很年轻，刚从英国回来，但已经看得到他的人很聪明——的确是非常地聪明，人缘也很好。当然，其他的要靠他自己的努力，只有天份也不行，但可以看得出他是可以走一条自我的路出来的人。” 一语中的。 在5月16日的亚洲总决赛中，香港区冠军钟伟强并不突出，反倒是张国荣和马尼拉一位选手始终以一二分之差追赶冠军席位。可惜最后马尼拉评委恶意拉低张国荣的分数，待他评分完毕后，其国两位选手分获冠亚军，张国荣屈居第五。 好在一场比赛的分数，并不影响他的前途。三天后的5月19日，张国荣与丽的电视台正式签约，合约为期三年。这位日后叱咤歌坛影坛的香港巨星自此正式踏入演艺圈。 签约仪式很正式，由丽视助理总经理兼节目总监钟景辉主持。丽的经理黄锡照对新签的小伙子非常看好，向他承诺：“i’ll make you a star!” 张国荣欣喜万分。 张国荣签约新闻报导 刚入行时的张国荣只把这视作一份工作，用他自己的话来说，签约电视台最高兴的是，薪水是卖牛仔裤的两倍。此时意气风发懵懵懂懂的他不会知道今后的命运。他不会知道，没有人可以“make him a star”，一切前路要自己去闯。 他不会知道，他以歌手身份签约，最初发行的两张唱片却乏人问津，几百张唱片被淹没在了香港填海区。他在今后长达六年的时间内几乎要放弃了歌唱事业，迷惘地辗转在电视剧、青春片中寻找自己的定位与方向。直到赌博般地签约华星唱片公司后，才迎来事业上的曙光，因此在香港留下“张国荣也要捱八年”的谚语。 他不会知道，他将以一曲劲歌创出一番天地，为他奠定香港一线动感歌手形象。这首歌将成为香港流行音乐史上具代表性的作品之一，为乐坛注入新的活力，成为粤语劲歌的鼻祖式作品，更将在世纪末被选为香港“世纪金曲”。这首歌里有一连串的“thanks”，日后也将承载歌迷与整个乐坛对他的感谢。 他不会知道，在大红大紫后，命运仍与他开着玩笑。“谭张争霸”的局面为他带来的困苦与煎熬有过之而无不及，恶性竞争令他倍感厌倦。最终在歌唱事业到达巅峰的时候急流勇退，潇洒告别。但在7年后他调整心态重返歌坛，非但没有减弱人气，反而创造了更多话题更多争议，以及更多销量。他以对艺术的超前直觉、认知和能力，为香港乐坛开辟了广阔多元的姿彩。 他不会知道，除了唱歌，原来自己还有表演天分，没有受过表演训练的他，在岁月的磨砺、贵人的指点、以及自己的天赋和努力中，将成为香港乃至华人地区最好的演员之一，成为每一位导演都想合作的演员，并成功饰演各种不同类型的角色。他更将主演中国最好的电影作品，在世界影坛留下举足轻重的地位。 他不会知道，他入行之后的职业生涯，竟与香港演艺圈休戚与共。他将经历粤语歌坛的全盛时期，并把香港乐坛的辉煌耀足东南亚；他将历经香港影坛最繁荣昌盛的时代，成为多个类型片的开拓者；他将率先参与两岸三地的演艺合作事业，认识大陆的发展与崛起，也体会香港影坛的没落与低迷；他将目睹香港媒体的畸形发展，并在各种环境中努力适应调整自己的心态与姿态。 他不会知道，他的自信、执着、天赋、坚持、自我，使他不仅能驾驭香港娱乐业的波涛汹涌，更将不断开创属于自己的时代。不只在华人地区，甚至在日韩、欧美，他都成为万人追捧万千宠爱的偶像；他活得光明磊落、真诚热情，使所有与他共事过接触过的同事、朋友、歌影迷提起他来都赞不绝口。 他不会知道，他的艺术事业可以开拓到前无古人高度。唱歌方面，拿遍了“最佳男歌手”、“十大金曲金针奖”、“劲歌金曲致敬大奖”等各大至高荣誉；电影方面，获得了“香港金像奖最佳男主角”、“日本影评人协会最佳男主角”、“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等诸多国际大奖，集这些奖项与高度评价于一身的艺人，恐怕也将后无来者。 他不会知道，他出道时所演唱的被剪到3分钟的《american pie》，将成为他的保留曲目。1985年第一次个人演唱会，他意气奋发，用轻快爵士曲风将此曲带进红馆；2000年最后一次个人演唱会，他身着jean paul gaultier设计的服装，站在聚光灯下一身坦荡，此时，这已经是“张国荣的《american pie》”。 a long long time ago i can still remember how that music used to make me smile 张国荣四首《american pie》拼接他不会知道，他的职业生涯并不很长，将只有26年。但是在这26年中，他将留下无数经典金曲，不仅成为一代歌迷的集体回忆，他创作的歌曲更成为自我宣言代表作被永远传唱；在这26年中，他将出演60部电影作品，其中得以入选“中国电影百年百部最佳华语片”的作品数量居华人演员之首。他将以独特的个人魅力和艺术成就，把艺术生命拓展到极限。 他不会知道，即使他离世后，他的粉丝竟仍会不断增长，他们每年都会在世界各地举办各类纪念活动，甚至联合政府共同举办“电影节”或“文化交流活动”，更为他两次创造吉尼斯纪录。他将得到无数人为之出书立传，其中不乏严肃专业的艺术研究。 他不会知道，他的演艺事业才刚刚过半，就已经被港人尊为“传奇”，并且这个称呼将永远跟随于他。而离世六年之后，唱片公司发行他的精选辑竟仍能击败所有在世歌手，一举摘得当年香港唱片最高销量。向来刻薄的香港传媒将给他一个新的称号：神级巨星——张国荣。 附录01 | 张国荣档案 附录01 张国荣档案 内容节选于：《张国荣的所有》写真集、1985年电台口述自传及各新闻资料曾用名：张发宗英文姓名：leslie / frankie cheung (kwok-wing)曾用英文名：bobby 日文姓名：レスリー?チャン韩文姓名：???昵称：哥哥、十仔、阿仔、荣少生于：1956年9月12日，香港逝于：2003年4月1日（46岁），香港玛丽医院生肖：猴星座：处女座籍贯：广东梅县国籍：加拿大职业：歌手、演員 民族：汉 身高：五呎九吋（175cm） 血型：o型 家庭成员：父亲张活海（1989年去世）、母亲潘玉瑶（1998年去世）、兄姐六人（另有三人幼年夭折，张国荣排行第十）、六姐（张国荣的贴身佣人，1989年去世）、挚爱唐鹤德乐器：钢琴、吉他语言：普通话、粤语、英语，部分法语、日语、西班牙语，及一点点韩语、泰语、上海话等特别喜好：大自然的事物，古董等休闲活动：绘画、看电影、听音乐、看书、扬帆出海等求学经历：小学：香港圣路琦小学中学：香港玫瑰岗学校中学部、英国les hall school 大学：英国利兹大学(leeds university)纺织系，辅修英国文学，成绩优秀获奖学金一年级时因父病重中断学业，返回香港出道前经历：求学期间曾获得两届英诗朗诵冠军，可流利朗诵莎士比亚原文；曾是香港青少年羽毛球队优秀选手。 出道时间：1977年5月（20岁） 附录02 | 张国荣唱片年表 注 仅罗列含有新歌的个人专辑，未包含精选辑、合辑、及其他单曲。 （谁能想到2016年竟然又增加了新专辑呢~）宝丽金唱片公司1977年《i like dreamin’》（细碟）1978年《day dreamin’》1979《情人箭》华星唱片公司1983年《风继续吹》 《张国荣的一片痴…》1984年《张国荣leslie (monica)》1985年《张国荣为你钟情》《张国荣 全赖有你 夏日精选》（新歌+精选）1986年《stand up》《张国荣 (迷惑我)》1987年《爱慕 张国荣》（国语）（联合滚石唱片发行）《张国荣情歌集 情难再续》（新歌+精选）2016《哥哥的歌》（ep）新艺宝唱片公司1987年《summer romance ''87》1988年《virgin snow》《张国荣国语精选 (拒绝再玩)》（国语）《hot summer》《leslie in concert ’88张国荣演唱会88》1989年《leslie (侧面)》《张国荣 (兜风心情)》（国语） 《salute》《final encounter》1990年《dreaming》（新歌+精选）《final encounter of the legend张国荣告别乐坛演唱会》滚石唱片公司1995年《宠爱 张国荣》1996年《红 张国荣》 1997年 《leslie concert live in concert 97 张国荣跨越97演唱会》1998年《这些年来》（ep）《printempts》环球唱片公司1999年《陪你倒数》2000年《untitled》（ep） 《大热》《leslie cheung passion tour张国荣热?情演唱会》2001年《forever》（新歌+精选）2002年《crossover》（ep）（张国荣+黄耀明）2003年《一切随风》（新歌+精选）2004年《钟情 张国荣》（新歌+精选）2016年《leslie cheung legend continues》（ep） 附录10 | 张国荣个人演唱会不完全年表 ，歌迷会则选择了700人以上规模的较大型演出。较原作有不少补充，格式上也统一了。 1981年9月11-12日，新加坡夜总会，个人演唱会（2场）（未有资料显示是否如期举行）。 1982年5月5-9日，泰国摩天大酒店，个人演唱会（5天，每天2场）。 1982年11月7日，泰国曼谷mandarin酒店，个人演唱会（1场）。 1983年2月15-17日，新加坡夜总会歌厅，个人演唱会（3场）。 1983年8月26-28日，泰国曼谷mandarin酒店，个人演唱会（3天，每天2场）。 1983年9月3日，泰国曼谷泰日青年宫，个人演唱会（1场）。 1983年9月23-25日，新加坡、吉隆坡（马来西亚），个人演唱会与歌友会（3场）。 1985年8月2-11日，香港红馆，“张国荣夏日百爵演唱会”（10场）。 1985年11月15-17日，澳门综艺馆，“张国荣夏日百爵演唱会”澳门场（3场）。 1986年6月23-26日，新加坡，个人演唱会（4场）。 1986年12月25日-1987年1月5日，香港红馆，“张国荣浓情演唱会”（12场）。 1987年5月29日-6月13日，香港海洋皇宫大酒楼夜总会，“与你共鸣在海洋”个人演唱会（11场）。 1987年6月25-28日，新加坡世界贸易中心，个人演唱会（4场）。 1987年8月31日，香港高山剧场，大型歌迷会+生日会（1场）。 1987年11月-12月，“美加不眠演唱会”，演出城市包括温哥华、三藩市、洛杉机、卡加立、艾得蒙顿、芝加哥、多伦多、大西洋城、波士顿、洛杉矶、三藩市、圣荷西等地（具体场数不详）。 1987年12月-1988年上半年，世界巡回演唱会。演出城市包括：阿姆斯特丹、鹿特丹（荷兰）、吉隆坡（马来西亚）、伦敦（英国）、巴黎（法国）、澳门、新加坡、悉尼（澳大利亚）、东京（日本）、台北等地（具体场数不详）。 1988年4月28日，香港伊莉莎伯体育馆，“4?28热身大行动”小型个人演唱会（1场）。 1988年7月29日-8月20日，香港红馆，“百事巨星张国荣演唱会”（23场）。 1988年9月23-25日，澳门综艺馆，“百事巨星张国荣演唱会”澳门场（3场）。 1989年上半年，举办世界巡回演唱会，演出城市包括：大西洋城（美国）、卡加立、多伦多、温哥华（加拿大）、怡保、吉隆坡、槟城、沙巴（马来西亚）、伦敦（英国）、墨尔本、悉尼（澳大利亚）、汉城（韩国）、东京（日本）、台北等地（具体场数不详）。 1989年4月30日，香港丽晶酒店，“全面接触歌迷会聚会”（1场）。 1989年12月21日-1990年1月22日，香港红馆，“张国荣告别乐坛演唱会”（33场）。 1996年12月12日-1997年1月4日，香港红馆，“张国荣跨越97演唱会”（24场）。 1997年上半年，世界巡回演唱会，演出城市包括：新加坡、中山、汕头、佛山、广州、美国大西洋城、三藩市、洛杉矶、加拿大多伦多、温哥华、台北、台中、高雄、英国曼彻斯特、伦敦、荷兰阿姆斯特丹、澳洲柏斯、悉尼、墨尔本、日本东京、大阪（共60场）。 2000年3月2日，“张国荣拉阔音乐会”（1场）。 2000年7月31日-8月12日，香港红馆，“张国荣热?情演唱会”（13场）。 2000年9月-2001年1月，“leslie cheung passion tour张国荣热?情演唱会”世界巡回演唱会，演出城市包括：马来西亚吉隆坡、上海、杭州、昆明、广州、深圳、南京、宁波、美国大西洋城、拉斯维加斯、日本横槟、大阪、崎玉大宫、东京、福冈、多伦多、名古屋（共24场）。 2001年4月11-16日，香港红馆，“热?情”演唱会压轴篇（6场）。 附录04 | 张国荣词曲创作表 1983年 1、作词《情自困》 2、与何重立联合作词《片段》 1986年 3、作词《爱火》 1987年 4、作词《情难自控》 1988年 1993年 16、作曲《红颜白发》（国语版《一生最爱》<黎明演唱>）电影《白发魔女传》主题曲第三十届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原创歌曲奖17、作曲《忘掉你象忘掉我》（王菲演唱）电影《白发魔女传2》主题曲18、现场即兴作词《双飞燕》电影《射雕英雄传之东成西就》插曲1994年19、作曲《自首宣言》（张智霖演唱）1995年20、作曲《夜半歌声》电影《夜半歌声》主题曲第十五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电影歌曲提名第三十二届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电影歌曲提名21、作曲《深情相拥》电影《夜半歌声》插曲22、作曲《一辈子失去了你》电影《夜半歌声》插曲1996年23、作曲《红》24、作曲《有心人》电影《金枝玉叶2》插曲第十六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电影歌曲提名第三十三届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电影歌曲提名25、作曲《意犹未尽》1998年26、作曲《以后》（国语版《作伴》）1999年27、作曲《寂寞有害》28、作曲《小明星》（国语版《你是明星》）电影《流星语》主题曲2000年29、作曲《我》“热·情”演唱会主题曲香港作曲家及作词家协会（cash）“我至爱的中文金曲”冠军30、作曲《大热》（国语版《发烧》）《大热》获得第二十三届香港电台十大中文金曲奖（退出领奖）《发烧》获得雪碧中国原创音乐榜金曲奖31、作曲、并创作rap部分英语歌词《极爱自己》（国语版《欠了你的爱》）（陈冠希演唱）2001年32、作曲《诺亚方舟》香港作曲家及作词家协会（cash）金帆奖颁奖典礼主题歌2002年33、作曲、现场即兴创作旁白《这么远那么近》（黄耀明演唱、张国荣旁白）第三届华语流行乐传媒大奖十大华语歌曲奖2003年度香港作曲家及作词家协会（cash）音乐成就大奖最佳另类作品奖2002-2003年34、作曲《玻璃之情》35、作曲《敢爱》36、作曲《红蝴蝶》37、作曲《我知你好》 附录05 | 张国荣音乐奖项不完全记录 注 获奖年份以颁奖典礼举办时间为准1977年? 在“亚洲歌唱比赛”中夺得香港区亚军、亚洲区第五名? 第八届十大歌星金骆驼奖（最有前途歌星奖）1979年? 韩国“亚洲职业歌手歌曲创作邀请赛”最有前途新星奖1983年? 第七届香港金唱片颁奖典礼金唱片奖（唱片《风继续吹》）1984年? 第五届商业电台擂台歌曲大奖? 第八届香港金唱片颁奖典礼白金唱片奖（唱片《张国荣的一片痴…》）1985年? 第七届香港电台十大中文金曲奖（歌曲《monica》）? 第二届无线电视十大劲歌金曲奖（歌曲《monica》）? 第六届商业电台擂台歌曲大奖? 第九届ifpi香港唱片销量大奖白金唱片大奖（唱片《leslie (monica)》）1986年? 第八届香港电台十大中文金曲奖（歌曲《不羁的风》）? 第三届无线电视十大劲歌金曲奖（歌曲《不羁的风》）? 第七届商业电台擂台歌曲大奖1987年? 第九届香港电台十大中文金曲奖（歌曲《当年情》）? 第四届无线电视十大劲歌金曲奖（歌曲《当年情》《有谁共鸣》）、年度金曲金奖（歌曲《有谁共鸣》）? 第八届商业电台擂台歌曲大奖（歌曲《无心睡眠》）、擂台大碟奖（唱片《summer romance ’87》）? 第十一届ifpi全年销量冠军大奖（唱片《summer romance ’87》）1988年? 第十届香港电台十大中文金曲奖（歌曲《无心睡眠》）、最有创意歌曲奖（最佳原创歌曲）（《summer romance ’87》）、cd镭射大奖（《summer romance ’87》）? 第五届无线电视十大劲歌金曲、最佳编曲、金曲金奖（歌曲《无心睡眠》）? 商业电台首届叱咤乐坛流行榜颁奖典礼最受欢迎男歌手金奖? 第十二届ifpi香港唱片销量大奖本地白金唱片大奖（唱片《virgin snow》）? 第七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电影歌曲提名（歌曲《倩女幽魂》）1989年? 第十一届香港电台十大中文金曲奖（歌曲《沉默是金》《无需要太多》）? 第六届无线电视十大劲歌金曲奖（歌曲《沉默是金》《贴身》）、最受欢迎男歌星奖? 商业电台第二届叱咤乐坛流行榜颁奖典礼最受欢迎男歌手金奖? 第十三届ifpi香港唱片销量大奖本地白金唱片大奖（唱片《hot summer》《leslie(侧面)》《salute》）1990年?第七届无线电视十大劲歌金曲奖（歌曲《由零开始》）、最受欢迎男歌星奖（退出领奖）1993年? 第三十届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原创歌曲奖（歌曲《红颜白发》）1994年? 第十三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电影歌曲奖（歌曲《红颜白发》）? 第三十一届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电影歌曲提名（歌曲《追》）1995年? 第十四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电影歌曲提名（歌曲《追》）? 第三十二届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电影歌曲提名（歌曲《夜半歌声》）1996年? 第十八届十大中文金曲颁奖典礼全年最高销量歌手大奖（六白金）（《宠爱 张国荣》、（未颁奖，宣布名次）? 第十五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电影歌曲提名（歌曲《夜半歌声》）? 第三十三届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电影歌曲提名（歌曲《有心人》、《当真就好》）1997年? 第十六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电影歌曲提名（歌曲《有心人》）1999年? 第十二届商台叱咤乐坛至尊歌曲大奖（歌曲《左右手》，退出领奖）? 第五届新城劲爆年度歌曲十大劲爆歌曲奖、年度歌曲金奖（歌曲《左右手》）2000年? 第二tv-mtv音乐盛典颁奖礼亚洲最杰出艺人奖? 第二十二届香港电台十大中文金曲奖（歌曲《左右手》，退出领奖）、“20世纪百年十大金曲”金奖（歌曲《monica》）、终身成就奖“金针奖” ? 第十六届无线电视十大劲歌金曲奖荣誉大奖、十大专业推介奖（歌曲《左右手》）? 《明报周刊》演艺动力大奖最突出男歌手奖（歌曲《路过蜻蜓》）、致敬大奖（“热?情”演唱会）? 当选香港作曲家与作词家协会（cash）首任“cash音乐大使”、“我至爱的中文金曲”冠军（歌曲《我》）2001年? 第二十三届香港电台十大中文金曲奖（歌曲《大热》，退出领奖）? 首届中国华语流行乐传媒大奖最佳流行男歌手奖、最佳演唱会奖（“热?情”演唱会）、十大华语歌曲奖及传媒大奖（歌曲《路过蜻蜓》）? 雪碧中国原创音乐榜千禧全国成就大奖、金曲奖（歌曲《发烧》）? 第十八届无线电视十大劲歌金曲奖致敬大奖、四台联颁音乐大奖之大碟奖（唱片《untitled》）2002年? 蝉联香港作曲家与作词家协会第二任“cash音乐大使” 2003年 ? 第二十五届香港电台十大中文金曲奖金曲银禧荣誉大奖? 第三届华语流行乐传媒大奖终身成就奖、十大华语歌曲奖（歌曲《这么远，那么近》）? 2003年度cash音乐成就大奖最佳另类作品奖（歌曲《这么远，那么近》）2009年? ifpi香港唱片销量大奖2009 全年最高销量广东唱片（唱片《最红》） 附录06 | 张国荣参演电视剧、广播剧、音乐电视特辑年表 >>>> 1977年 1、单元剧《爱情故事》之《十九岁》（丽的电视台，联合主演：毛舜筠）2、单元剧《leslie的儿时恋》（丽的电视台）>>>> 1978年3、六十集时装长剧《鳄鱼泪》，饰演尊尼（丽的电视台；导演：麦当雄；主演：张玛莉，潘志文，林嘉华，陈曼娜等）4、单元剧《屋檐下》之《十五，十六》（香港电台电视部；导演：麦继安；联合主演：毛舜君、贾思乐）>>>> 1979年5、二十集古装武侠剧《浣花洗剑录》，饰演方宝玉（丽的电视台；导演：萧笙；联合主演：王书麒，文雪儿，陈曼娜，黎小田）◆ 张国荣第一次担任长篇连续剧主演>>>> 1980年6、七十六集民国长剧《浮生六劫》，饰演车穗生（丽的电视台；导演：徐正康；主演：岳华、马敏儿、陈秀雯、万梓良等）7、廿一集古装武侠剧《大内群英续集》，饰演方世玉（丽的电视台；监制：萧笙；联合主演：万梓良、文雪儿、马敏儿、黎汉持等）8、单元剧《屋檐下》之《死结》，饰演kit（香港电台电视部；导演：麦继安；联合主演：陈安莹、严秋华）9、单元剧《岁月河山》之《我家的女人》，饰演黄景生（香港电台电视部；导演：黄敬强；编剧：李碧华；联合主演：陈毓娟）◆ 英联邦电影电视节戏剧银奖、最佳表演奖◆ 美国芝加哥电影节最佳电视剧奖（金雨果奖）10、廿五集青春伦理剧《小小心愿》，饰演沈再良（丽的电视台；编导：区玉盛；联合主演：黎汉持，文雪儿，阮佩珍等）>>>> 1981年11、单元剧《岛的故事》之《沙之城》，饰演小沙弥（香港电台电视部；导演：罗启锐；联合主演：梁颂恩、郑玉霞）12、二十集民初奇情动作剧《珠海枭雄》，饰演六少（丽的电视台；导演：胡学文；联合主演：潘志文、岳华、张德兰、余安安等）13、廿五集古装武侠剧《游侠张三丰》，饰演懿文太子（丽的电视台；导演：黄泰来；联合主演：万梓良、陈秀雯等）14、二十集青春情感剧《对对糊》，饰演大官（丽的电视台；导演：刘嘉豪；联合主演：倪诗蓓、陈秀雯、林国雄）15、二十集青春情感剧《甜甜廿四味》，饰演许杰（丽的电视台；导演：赖水清；联合主 演：倪诗蓓，钟保罗，莫少聪，文雪儿等）>>>>1982年16、九集青春悬疑喜剧《凹凸神探》，饰演甘世添（丽的电视台；导演：梅小青；联合主演：鲍汉霖，倪诗蓓，刘志荣，魏秋华等）>>>> 1983年17、单元剧《临歧》之《女人三十三》，饰演michael（香港电台电视部；导演：李欣颐；联合主演：郑佩佩、刘敏仪）>>>> 1984年18、十集民国爱情剧《侬本多情》，饰演詹时雨（无线电视台；导演：陈鸿楷、任洁、宋豪辉；联合主演：商天娥，关菊英，刘兆铭，周秀兰）>>>> 1985年19、十八集古装武侠剧《武林世家》，饰演方浩天（无线电视台；导演：李鼎伦，吴一帆等；联合主演：张曼玉，谢贤，杨泽霖，李国麟，欧阳震华）>>>> 1986年20、情景喜剧《香港八六》之《猛龙过江》，饰演张兴隆（无线电视台；导演：戚其义 、徐遇安；联合主演：梁葆贞、梁仲芬）21、三十集时装伦理剧《福禄寿喜》，客串二集，饰演当红歌星（台湾电视台；制作：归亚蕾；导演：李泉溪；主演：归亚蕾、刘德凯、刘廷芳、陶君薇等）02广播剧>>>> 1985年1、十集广播剧《不羁的风》，饰音聂宏风（商业电台）>>>> 1986年2、十二集广播剧，“红星剧场”之《拥抱明天》，饰音阿吉（香港电台；编剧：盈康；监制：冯晓婷；联合声音演出：翠碧、马淑娴、陈慕言等）3、四集广播剧，“青春交响曲小神仙”之《爱情故事》，饰音leslie（电台第二台，联合声音演出：郑丹瑞、邓慧欣、林珊珊、夏妙然）>>>> 1987年4、搞笑广播剧，“飞跃癫狂院”之《倩女失魂》，饰音宁采荣（商业电台；联合声音演出：张丽瑾）>>>> 1988年5、五集广播剧，“巨星精装迷你剧场”之《二百万之外》，饰音方家俊（商业电台；统筹、监制：胡启荣；联合声音演出：倪倚清、区新明、梁爱群、卢比）>>>> 2000年6、十集广播剧《七年三日》，饰音“阿猫”茅子伟（新城电台；编剧：邓子明；联合声音演出：李丽蕊、林忆莲，及新城电台dj）03音乐电视特辑>>>> 1985年1、《惊情》，饰演leslie（创意：张国荣，联合主演：李丽珍）>>>>1989年2、《日落巴黎》，饰演leslie（导演：吴宇森/萧潮顺，故事：张国荣，联合主演：张曼玉、钟楚红）>>>> 1999年3、《左右情缘》，饰演阿sam（导演：张国荣，联合主演：邱淑贞、张柏芝） 附录07 | 张国荣参演电影年表及所获电影奖项 附录07 1、《红楼春上春》，饰演贾宝玉（导演：金鑫；联合主演：黄杏秀、关海山）2、《狗咬狗骨》，客串嘉宾（导演：薛家燕；主演：薛家燕、吴孟达）1980年3、《喝彩》，饰演gigo（导演：蔡继光；联合主演：陈百强、钟保罗）◆ 《电影双周刊》主办的电影评选活动（香港电影金像奖的前身） 最佳男配角提名1981年4、《失业生》，饰演林志荣（导演：霍耀良；联合主演：陈百强、钟保罗）1982年5、《柠檬可乐》，饰演jackson chen（导演：蔡继光；联合主演：周秀兰）6、《冲激·21》，饰演梁文斌（导演：陈全；联合主演：艾迪）7、《烈火青春》，饰演louis（导演：谭家明、唐基明；联合主演：叶童、汤镇业、夏文汐）◆ 第二届香港电影金像奖 最佳男主角提名1983年8、《鼓手》，饰演陈子洋（导演：杨权；联合主演：周秀兰）9、《第一次》，饰演阿风（导演：俞凤至；联合主演：翁静晶）10、《杨过与小龙女》，饰演杨过（导演：华山；联合主演：翁静晶）1984年11、《缘分》，饰演paul（导演：黄泰来；联合主演：张曼玉、梅艳芳）12、《三文治》，客串饰演eddie（导演：翁维铨；主演：潘震伟）13、《圣诞快乐》，客串饰演john（导演：高志森；主演：徐小凤、陈百强）1985年14、《龙凤智多星》，饰演张荣（导演：黎应就；联合主演：林忆莲）15、《求爱反斗星》，饰演荣仔（导演：梁汤美；联合主演：张艾嘉）16、《张国荣为你钟情》，饰演陈福水（导演：冯世雄；联合主演：李丽珍）1986年17、《偶然》，饰演louis（导演：楚原；联合主演：梅艳芳、王祖贤）18、《英雄本色》，饰演宋子杰（导演：吴宇森；联合主演：周润发、狄龙）1987年19、《倩女幽魂》，饰演宁采臣（导演：徐克；联合主演：王祖贤）20、《英雄本色ii》，饰演宋子杰（导演：吴宇森；联合主演：周润发、狄龙）◆ 第七届香港电影金像奖 最佳男主角提名1988年21、《杀之恋》，饰演戚近荣（导演：黎普智；联合主演：钟楚红）22、《胭脂扣》，饰演陈十二少（导演：关锦鹏；联合主演：梅艳芳）◆ 第八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男主角提名1989年23、《新最佳拍档》，饰演阿弟（导演：刘家良；联合主演：许冠杰、利智）24、《倩女幽魂ii》，饰演宁采臣（导演：徐克；联合主演：王祖贤）1990年25、《阿飞正传》，饰演旭仔（导演：王家卫；联合主演：张曼玉、刘嘉玲）◆ 第十届香港电影金像奖 最佳男主角奖◆ 第二十八届台湾电影金马奖 最佳男主角提名◆ 第三十六届亚太影展 最佳男主角提名1991年26、《纵横四海》，饰演阿占（导演：吴宇森；联合主演：周润发、钟楚红）27、《豪门夜宴》，客串饰演“张国荣”（导演：张同祖等；主演：群星）1992年28、《家有喜事》，饰演常骚（导演：高志森；联合主演：周星驰、毛舜筠等）29、《蓝江传之反飞组风云》，饰演白荣飞（导演：刘国昌；联合主演：周慧敏）1993年◆ 受邀担任东京国际电影节评委30、《霸王别姬》，饰演程蝶衣（导演：陈凯歌；联合主演：张丰毅、巩俐）◆ 日本影评人协会 最佳外语片男主角奖◆ 第四十六届法国康城影展 最佳男主角提名◆ 第四十六届法国戛纳国际电影节 最佳影片金棕榈奖◆ 第五十一届美国全美记者协会金球奖 最佳外语片31、《花田喜事》，饰演高柏飞（导演：高志森；联合主演：许冠杰、关之琳）32、《射雕英雄传之东成西就》，饰演东邪黄药师（导演：刘镇伟；联合主演：王祖贤、林青霞等）33、《白发魔女传》，饰演卓一航（导演：于仁泰；联合主演：林青霞）34、《白发魔女传ii》，客串饰演卓一航（导演：于仁泰；主演：林青霞）1994年35、《大富之家》，饰演robert（导演：高志森；联合主演：毛舜筠、黄百鸣等）36、《金枝玉叶》，饰演顾家明（导演：陈可辛；联合主演：袁咏仪）◆ 第十四届香港电影金像奖 最佳男主角提名37、《锦绣前程》，饰演林超荣（导演：陈嘉上；联合主演：梁家辉）38、《东邪西毒》，饰演西毒欧阳锋（导演：王家卫；联合主演：林青霞、梁朝伟、梁家辉、张学友）◆ 第一届香港电影评论家学会大奖 最佳男主角奖、最佳影片◆ 第五十一届威尼斯国际影展最高艺术成就金牌奖、最佳男主角提名39、《记得香蕉成熟时ii初恋情人》，客串饰演“张国荣”（导演：马伟豪；主演：邓一君）1995年40、《金玉满堂》，饰演赵港生（导演：徐克；联合主演：袁咏仪）41、《夜半歌声》，饰演宋丹平（导演：于仁泰；联合主演：吴倩莲）1996年42、《大三元》，饰演洪中（导演：徐克；联合主演：袁咏仪）43、《新上海滩》，饰演许文强（导演：潘文杰；联合主演：刘德华、宁静）44、《风月》，饰演郁忠良（导演：陈凯歌；联合主演：巩俐）◆ 第三十三届台湾电影金马奖 最佳男主角提名45、《金枝玉叶ii》，饰演顾家明（导演：陈可辛；联合主演：梅艳芳、袁咏仪）46、《色情男女》，饰演阿星（导演：尔东升；联合主演：莫文蔚、舒淇）◆ 第十六届香港电影金像奖 最佳男主角提名47、纪录片《男生女相：华语电影之性别》，接受采访（导演：关锦鹏）1997年48、《’97家有喜事》，客串剪彩嘉宾（导演：高志森；主演：周星驰）49、《春光乍泄》，饰演何宝荣（导演：王家卫；联合主演：梁朝伟）◆ 第十七届香港电影金像奖 最佳男主角提名◆ 第三十四届台湾电影金马奖 最佳男主角提名1998年◆ 受邀担任柏林国际电影影展评委50、《九星报喜》，饰演马麟祥（导演：高志森；联合主演：吴倩莲）51、《安娜玛德莲娜》，客串饰演编辑（导演：奚仲文；主演：金城武、陈慧琳）52、《红色恋人》，饰演靳（导演：叶大鹰；联合主演：梅婷）◆ 第二十二届开罗国际电影展 金字塔银奖（即评委会大奖）1999年53、《星月童话》，饰演石家宝（导演：李仁港；联合主演：常盘贵子）54、《流星语》，饰演李兆荣（导演：张之亮；主演：琦琦、叶靖岚）◆ 日本“亚洲电影影迷会”投票选出之 2000年度最佳男演员奖55、纪录片《摄氏零度·春光再现》（导演：王家卫）2000年56、《枪王》，饰演彭奕行（导演：罗志良；联合主演：黄卓玲）◆ 第三十七届台湾电影金马奖 最佳男主角提名57、《恋战冲绳》，饰演唐杰（导演：陈嘉上；联合主演：王菲、梁家辉）58、《烟飞烟灭》，饰wrence（导演：张国荣；联合主演：梅艳芳、叶靖岚）2002年59、《异度空间》，饰演罗本良（导演：罗志良；联合主演：林嘉欣）◆ 第二十二届香港电影金像奖 最佳男主角提名◆ 第三十八届台湾电影金马奖 最佳男主角提名◆ 《明报周刊》演艺动力大奖最佳男演员奖2008年60、《东邪西毒终极版》，饰演西毒欧阳锋（导演：王家卫；联合主演：林青霞、梁朝伟、梁家辉、张学友） 附录08 | 张国荣导演作品表 一些说明 1、本资料中所标注的时间均为上映/播出/发行年份，非制作年份；2、原书写他担任《夜半歌声》副导演，但电影演职员表中未曾署名，因此只保留“执行监制”一职；《英雄本色》《家有喜事》虽未署名，但有吴宇森、黄百鸣等人口述为证，故采纳；3、音乐特辑中，《惊情》资料太少且未署名，从名单中移除。 4、他导演的mv中，《左右手》《i honestly love you》《我》虽未署名，但有明确采访资料，故收录在此；其他比如《大热》《路过蜻蜓》虽有的张国荣强烈风格，可惜没有任何资料，暂不罗列。 附录08 张国荣导演作品表 《英雄本色》（1986），客串导演吴宇森出场部分。 《家有喜事》（1992），自编自导自演剧中的“麻将戏”。 《夜半歌声》（1995），担任执行监制和副导演。 《金枝玉叶ii》（1996），担任第二组导演。 《色情男女》（1996），担任客串导演，导演了剧中一场情欲“戏中戏”。 《流星语》（1998），兼任出品人，同时也导演了一部分戏。 《烟飞烟灭》（2000），不收分文自编自导自演的公益短片，并亲自剪辑。 《偷心》（未完成），自导自演，并提供故事内容，惜因罹患抑郁症令工作搁浅。 吴宇森客串《英雄本色》，由张国荣指导自编自导《家有喜事》打麻将一场戏担任《夜半歌声》执行监制担任《金枝玉叶ii》第二组导演《色情男女》中担任客串导演担任《流星语》出品人并导演一部分戏自编自导自演短片《烟飞烟灭》音乐电视特辑《日落巴黎》（1989），参与编导《左右情缘》（1999），自编自导自演《日落巴黎》参与编导自编自导自演音乐电影《左右情缘》音乐录影（mtv）《左右手》（1999），亲自剪辑《春夏秋冬》《陪你倒数》《心跳呼吸正常》《同道中人》（1999），mv片段来自自编自导的音乐电影《左右情缘》《枕头》（2000），自编自导《你这样恨我》（2000），自编自导《i honestly love you》（2000），自编自导《我》（2000），自编自导《梦到内河》（2001），自编自导《洁身自爱》（2001），自编自导《芳华绝代》（2002），自编自导? 注：张国荣在其执导的mtv中，有一部分使用化名“12956”。 《枕头》《你这样恨我》署名 《梦到内河》署名 《洁身自爱》署名 《芳华绝代》署名 其他 附录09 | 张国荣身后所获荣耀不完全记录 附录09 张国荣身后所获荣耀不完全记录 4月，当选美国杂志《people》全球50位最具魅力男人。 6月，国内18家主流媒体共同推出的大型公众调查：“中国二十世纪十大文化偶像”票选活动，张国荣位列第七，与鲁迅、巴金、金庸等共同当选为十大文化偶像。 7月，中国第三届华语流行乐传媒大奖追颁“终身成就奖”。 7月，韩国电影频道举办“百大影星选举”，张国荣排名第十，成为外国影星之首其他上班的外国演员有茱莉亚?罗勃兹、劳勃?狄尼洛及汤姆?克鲁斯等。 8月，获香港《明报》评选：全城笑容最美之公众人物奖。 12月，获大陆《南方都市报》评选：最具影响力人物。 2004年 3月底，张国荣蜡像入驻香港杜莎夫人蜡像馆“伟人殿堂”区域，也成为第一个入驻该区域的香港明星。 4月，获第二十三届香港电影金像奖追颁“演艺光辉永恒大奖”。 4月，唱片《张国荣 一切随风》获03年度ifpi唱片销量颁奖典礼“十大最销量广东唱片”。 4月，香港“星光大道”建成，以表扬电影同业对香港以及国际影坛的贡献，张国荣位列其中。 4月，获香港《君子杂志》评选：香港市民心目中的五大成功人士。 7月，韩国 movist 电影网站评选“最想念的已故影星”，张国荣夺冠。 7月，日本最大的娱乐月刊《日经娱乐》杂志评选：在日本最受欢迎的十大亚洲男艺人。 10月，香港cash金帆奖评选，张国荣的《红蝴蝶》获最佳歌词提名；《千娇百美》获最佳歌曲奖提名；《冤家》获最佳男歌手演绎奖提名。 2005年 3月，香港电台举办“百年梦工场之最触动你心灵的演员及电影选举”，张国荣当选“我最喜爱男演员”、《英雄本色》获选“我最难忘的电影”。 4月，香港电影金像奖评选“百年百部最佳华语片”，张国荣有八部电影作品入选，居华人演员之冠。 4月，《beloved钟情张国荣》获04年度ifpi唱片销量颁奖典礼“十大最销量广东唱片”。 5月，美国《时代杂志》评选“一百部最伟大的电影”，《霸王别姬》成为入选的4部华语影片之一。 5月，香港恒基兆业地产集团与香港电影金像奖协会等合办的票选活动中，张国荣当选“中国电影一百年最喜爱的男演员”，其所主演的电影共五部获选为“十大最喜爱电影”之列，《霸王别姬》、《阿飞正传》分列第一位、第二位。 9月，新加坡《联合早报》评选“亚洲明星人气50强”，张国荣位列第四，是香港艺人历年来最佳排名。 10月，入选中国电影表演艺术学会评选“中国电影百年百位优秀演员”。 11月，香港邮政推出“香港流行歌星”邮品系列，张国荣成为获致敬的歌手。 12月，获马来西亚民选“十大杰出青年”。 2006年 2月，香港“我至爱唱片”十大评选， 张国荣以《summer romance ’87》和《hot summer》两张唱片荣膺冠军。 3月，获国际知名女性杂志《elle》评选：中国十大型男。 4月，香港电影金像奖特别增设“金像奖银禧选”，张国荣以接近五成的得票率成为“银禧影帝”。他主演的《阿飞正传》成为25年来网民最喜欢的电影。 5月，香港民选华语乐坛“十大精神偶像”。 10月，日本国营电视台nhk“你最喜爱的演员”评选，张国荣被选为“国际十佳男演员”，与汤姆?克鲁斯、约翰尼?德普等国际影星齐名；《霸王别姬》则被选为“十佳影片”。 11月，韩国知名网站举办的“最想在荧屏上重新看到陨落之星”的全民选票调查中，韩国的李恩珠和香港的张国荣夺冠。 2007年 7月，搜狐娱乐举办“怀念我的1997年度经典”选举，张国荣获“最怀念人物”，《春光乍泄》则得到“最怀念电影”。 7月，新浪网“2007粤港十年网娱盛典”评选，张国荣获“最怀念的明星奖”。 10月，韩国首尔举办“第一届忠武路国际电影节”，其中安排经典致敬环节，播映张国荣的《烈火青春》、克拉克?盖博及费雯?丽的《乱世佳人》、查理?卓别林等一系列作品。 12月，“red mission继续张国荣国际歌影迷联盟”和汤臣电影公司合作举办《覇王别姬艺术巡回展》在日本横滨举办。该展览之前已在香港、上海两地展出，在日本入选2007中日文化体育交流年官方支持活动。 2008年 4月、9月，“miss you much继续宠爱张国荣”纪念音乐会分别在香港、重庆举办，一众当红歌星参加，重庆站收益用于“5?12汶川地震”赈灾。 2009年 3月，韩国举办“张国荣电影节”，为期一月，上映张国荣经典影片，这是韩国首次举办为怀念特定明星而举办电影节。 7月，中国最大的综合性辞典《辞海》将“张国荣”作为词条收入其中，这是首次收录当代明星。 2010年 1月1日，香港电台“爱香港的理由”评选结果揭晓，第一名：有张国荣。 3月n旗下网ngo，选出“史上25位最伟大的亚洲演员”，张国荣以《霸王别姬》的出色演技名列其中，被誉为80及90年代的重要演员。之后该网站又选出“香港影史19位最美的男星”，张国荣以其性感优雅的气质荣登首位。 4月，ifpi唱片销量颁奖典礼，张国荣精选辑《最红》获09年度“全年最高销量广东唱片”碟王大奖和“十大销量广东唱片”（仅10天内创4白金销量）。 8月25日n票选过去五十年里“闻名全球的五大乐坛偶像”（global music icon）结果揭晓，张国荣排名第三，亦是唯一上榜的亚洲歌手；其他上榜的歌手或乐团依次是：迈克尔?杰克逊，披头士，猫王和鲍勃马利。 10月，香港电影评论学会评选“十大香港电影”，张国荣主演的电影有五部入选，居香港演员之冠，分别为《阿飞正传》、《东邪西毒》、《英雄本色》、《胭脂扣》。 12月，由“国际华语音乐联盟”举办的“华语金曲奖30年经典”评选，张国荣获得“我最喜爱的歌手”“我最喜爱的唱片”“我最喜爱的歌曲”3项大奖。 2011年 唱片公司推出精选辑《four seasons》，一发售即冲上销售榜榜首，后连续上榜12周。 2012年 3月，十多位香港歌手/乐队联合举办《浮想联翩张国荣演唱会》(reimagine lesile cheung concert)，向张国荣致敬。 2013年 3-4月，香港举办了隆重盛大的十周年纪念活动。包括：“love journey 继续张国荣十周年纪念音乐会2013”、“继续宠爱·十年·纪念展览”、“继续宠爱·十年·音乐会”、“光影留音 张国荣”交响乐演奏会”、“《音乐倾城 ? 张国荣》展览”、“《张国荣艺术?艺术张国荣》- 电影艺术展览”、“《霸王别姬》电影二十周年纪念新光慈善放映会”、“‘追忆张国荣的艺术生命’——第十届张国荣艺术研讨会”等等。 6月，第16届上海电影节“向大师致敬”单元举办“张国荣作品回顾展”，展映电影《英雄本色i、ii》《倩女幽魂i、ii》《纵横四海》《枪王》《阿飞正传》《胭脂扣》等8部影片。 2015年 6月14日，第18届上海国际电影节举办“《英雄本色》4k修复版导演见面会”，导演吴宇森出席见面会，同场放映4k修复版《英雄本色》。 2016年 3月25日，4k修复版《缘份》在大陆上映，票房破千万。 6月，第19届上海国际电影节“向大师致敬”单元举办“张国荣诞辰60周年回顾展”，及“《英雄本色》电影问世30周年”，展映影片包括《倩女幽魂》《阿飞正传》《纵横四海》《家有喜事》（加长版）《白发魔女传》《星月童话》和《枪王》。 9月3日，哥迷会在上海举办“哥迷会 共同度过 继续宠爱 张国荣”音乐会。 9月9日，东亚/华星唱片公司发行ep唱片《哥哥的歌》，收录张国荣从未曝光过的歌曲《飞机师的风衣》《stand up (30th anniversary mix)》《千山万水》《冰山大火》。 9月12日，梁荣骏发行ep唱片《leslie cheung legend continues》，收录张国荣演唱的四首从未曝光过的国语歌曲《床单》《你听见没有》《爱得不够坏》《你的眼我的泪》。 两场新唱片销量均迅速破白金数字，并轮番数周登上销量榜冠亚军位置；其中主打歌也长时间霸占“金曲榜”榜首位置。 9-10月，redmission在香港the one商场举办“the one张国荣60周年诞生祭——音乐。艺术。张国荣”大型展览。 9月12日，redmission在中环海滨活动空间举办“热情常在 全城期待 张国荣60周年诞生祭——继续张国荣大热派对”纪念音乐会。 2017年 3-5月，m+展厅举办的“暧昧：香港流行文化性别演绎”，施南生提供的张国荣于跨越97演唱会上穿过的红色高跟鞋成为重要展品之一。 附录10 | 张国荣生前所行善举不完全纪录 写在前面 我近期渐渐意识到，其实香港有着良好的慈善氛围，每年都会号召艺人参与大量慈善筹款活动，而观众也真的能响应号召积极捐款（当然也得益于良好的善款管理机构）。艺人在潜移默化中，对慈善的接受度也会增加，所以才能在公益活动时一呼百应（参见红十字会广告、《豪门夜宴》的拍摄），当年香港每位艺人的慈善记录都不会差。 但是另一方面，leslie本性纯良，从告别演唱会开始，逐渐显示出他对慈善的高度自觉，主动参与甚至发起了多次公益活动，为各类机构捐款无数，这就更让人心生钦佩了。 整理这份资料有点辛苦，一来数量太惊人！我数了，一共103条，平均每年4次。二来，边整理便更知道，这是“特别不完全”纪录。须知这只是我能想到、找到的资料而已，此君善良热心、行善低调，还有太多我们尚未获悉之事。同时，更多“日行一善”都无从得知亦无法逐一记录，比如下车关心路旁哭泣的jurlique、打车送歌迷回家、照顾自己佣人和司机的生活等等，这份纪录中对针对个人的，只入了88年去医院探望声仔此一事。 1977年11月9日，出席丽的电视台“星期三晚会”节目的“保良局筹款之夜”特别演出，这是为响应香港保良局百年筹款活动。 1978年2月19日，在香港公益金举办筹款卖物会上，客串丽的电视台所设摊位的义卖主持人。 1978年11月11日，参加丽的电视台为公益金筹募善款而举行的“百万跳”活动，客串司仪。 1978年12月3日，参加“香港公益金”慈善机构的“公益金百万行”步行筹款活动。 1978年12月12日，参演丽的电视台举办的筹款义演晚会“保良百载乐融融”，这是保良局成立100周年的活动之一。 1979年3月24日，参演为博爱医院举办的“博爱满人间”慈善筹款游艺大会。 1979年3月31日，参加香港商业电台主办的第一届超级巨星慈善篮球邀请赛，票房收入全都用以捐助广荫老人院。 1979年6月5-7日，参演香港商业电台举行第八届“绕梁三日慈善演唱会”，筹得的全部善款给保良局作善举之用。 1979年11月10日，出席“反吸毒运动”闭幕表演，演唱《爱有万万千》、《相见时候》。 80年代 1980年2月10日，参与“公益金慈善大抹车”活动，诸多影视歌星共获善款二十多万。 1980年5月18日，参加第二届“巨星慈善篮球邀请赛”，全部门票收入及善款捐赠圣基道儿童院。 巨星慈善篮球邀请赛 1980年5月20日，与香港丽的电视剧《变色龙》的18位艺员一起在新加坡国家剧场举行长达3小时的义演大会，为新加坡牛车水人民剧场筹募活动基金和安老院经费。 1980年7月1-3日，参加商业电台举办的“绕梁三日”筹款活动。 1980年9月25日，出席《喝彩》的义映晚会，为协助东华三院筹募经费，筹得善款共22万元。 1980年12月7日，“香港公益金”慈善机构举行的“港岛区百万行”步行筹款活动在政府大球场起步，香港四大传播机构均组成步行队伍共襄善举。 1980年12月21日，出席香港东华三院举办的慈善足球友谊赛。 1981年1月11日，参与香港公益金举办的“公益金百万行”筹募善款活动。 1981年3月3-4日，参加新加坡为波东巴西新联络所筹募建所基金而举办的“影视歌巨星慈善晚会”。演唱《more than i can say》、《梦中的妈妈》、《相识也是缘份》等歌曲。 1981年6月7日，参加第三届“超级巨星慈善篮球赛”，当日全部入场券收入将捐予国际伤残人士年筹委会。 1981年8月4日，出席电影《失业生》在香港利舞台戏院举办慈善义映会，门票收人将悉数捐与撒玛利亚防止自杀会，作为慈善基金。 1982年3月6日，参加在九龙九华径的来福枪会举行的公益慈善活动“拔枪善举群英会”。 1982年8月8日，与一众青春歌手参演tvb与东华三院举办的“欢乐满东华’82”慈善筹款晚会，演唱《不管你是谁》。 1983年3月1日，参加在香港湾仔伊利莎伯体育馆举办的“香港快活谷狮子会慈善演唱会”。 1983年6月7日，参加在新加坡国家剧场举办的慈善筹款“星光灿烂晚会”义演活动。 1983年12月9日，出席“欢乐满东华’83”慈善筹款晚会。与当红歌星合唱一曲《dancin\''》，并表演舞起大旗、耍双头锤等“武艺”。 1984年6月9日，参加香港商业电台主办的超级巨星慈善篮球邀请赛。 1984年12月2日，出席“香港公益金”慈善机构举行“九龙区公益金百万行”步行筹款活动，与四万市民共襄善举。 1985年4月27日13:00-28日19:00，商业电台举办“饥馑三十”公益活动，活动闭幕时张国荣与梅艳芳合唱《蓝色忧郁》。 1985年6月，参加香港商业电台主办的超级巨星慈善篮球邀请赛。 1985年10月18日，出席“白金巨星耀保良”慈善晚会，为香港保良局筹款，演唱《冰山大火》、《全赖有你》等歌曲。 1985年12月15日，为香港消费者委员会的月刊《选择》义拍封面，成为该刊首位封面明星，令销量翻倍。 1986年3月，出席“博爱欢乐传万家”慈善筹款晚会，为香港博爱医院筹款，演唱《蓝色忧郁》、《恋爱交叉》等歌曲。1986年3月，出席“博爱欢乐传万家”慈善筹款晚会，为香港博爱医院筹款，演唱《monica》、《黑色午夜》、《不羁的风》等多首歌曲。 1986年7月18日，与一众香港无线与亚视代表，参加了首次在加拿大举行的“百万行”慈善筹款活动，与当地人士共襄善举。 加拿大街头接受采访 1986年7月26日，前往新加坡参加“国泰机构五十周年义演”。 1986年8月23日，赴日本参加一年一度的24小时慈善马拉松节目——“爱心救地球”，为全世界各地的饥饿灾民筹款，演唱《黑色午夜》、与梅艳芳合唱《缘份》。 1986年9月4日，前往香港保良局探望孤残儿童。 1986年9月11日，出席红十字会举办的“滚轴溜冰献爱心”善款支票移交活动。张国荣之前已为活动筹得八万多元善款，又捐出一万多，凑得十万元之整数送给红十字会。 1986年9月14日，出席“白金巨星耀保良”慈善晚会，为香港保良局筹款，演唱《有谁共鸣》、《爱情离合器》，更与林子祥、邓丽君等明星合唱《greatest love of all》。 1987年3月2日，出席“博爱欢乐传万家”慈善筹款晚会，为香港博爱医院筹款，表演《h2o》、《第一次》、《甜蜜的禁果》等劲歌热舞。 1987年，与众明星一起为香港红十字会拍摄无偿献血公益广告。 1987年8月15日，应邀担任慈善top pop马拉松音乐会的表演嘉宾，除演唱动感歌曲外，更大秀舞技。 1987年10月18日，出席慈善晚会“白金巨星耀保良”，演唱了《够了》《你在何地》《无心睡眠》《共同渡过》四首歌曲，又与沈殿霞表演了一段搞笑版“肥女幽魂”。 1987年10月24日，与众巨星歌手一同参加东华三院在红馆举行的“千粒星之夜”慈善演唱会。 1987年11月，与众歌星一起录制“地球大合唱”，这是为纪念无线电视台成立二十周年而发行的慈善纪念大碟。每位歌星都在唱片亲笔写下慈善感言，张国荣写道：如果你晚上睡不着，请想一想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需要得到帮助。 1988年1月31日10:00-17:00，参与由朱玲玲发起的“名人珍藏大倾销”慈善义卖活动，慷慨捐出自己仅有的一套86演唱会门票、《summer romance》六白金唱片等极其珍贵的宝贝参加义卖，并担任现场演出嘉宾。 张国荣为筹款捐出无价宝 1988年3月27日，商业二台和香港世界宣明会在维多利亚公园合办“饥馑三十”慈善活动。活动尾声，三十四位歌手/乐队出席了历时五个小时的演唱会。张国荣压轴出场，更与dj一起为参加慈善活动的队友们派发盒饭。 1988年6月22日，出席成龙慈善基金举办的“仲夏夜浪漫怀旧晚会”慈善活动，席间有嘉宾合捐十万港元，点唱张国荣的《无心睡眠》，及后免费赠送《风继续吹》。 “怀旧晚会”之造型 1988年，出席香港维也纳慈善舞会，与何超仪共舞。 1988年，香港政府举行“踏上公民路慈善活动”，张国荣不但积极参与活动，还亲自为其创作了奋发向上的主题曲《共创真善美》。 1988年8月8日，参加香港商台举办的八小时慈善义演演出，为中国的大兴安岭连绵大火赈灾。 1988年8月，将刚结束的23场“百事巨星演唱会”其中一场的部分歌酬（达六位数字）以私人名义捐赠香港儿童伤残协会。 1988年11月26日，悄悄前往医院为罹患骨癌晚期的19岁歌迷声仔庆生，并为他送上签名唱片和写真集。随后一段日子里，即使身处澳门拍戏，张国荣仍坚持每天一个电话慰问声仔，直到孩子安详离世。 低调探望患病歌迷 1988年12月10日，应邀参加“欢乐满东华’88”慈善筹款晚会。晚会以他与许冠杰的《何必再迟疑》开场，此曲改编自《沉默是金》，劝喻观众共襄善举。 1989年4月9日下午，商业电台举办第六届“饥馑三十”慈善活动的闭幕音乐会，张国荣作为压轴嘉宾出场。 1989年4月21日，为“迪士尼嘉年华”担任剪彩嘉宾，该活动预期将筹集50万善款。 1989年上半年，在东南亚、澳洲和欧洲、美加等各地举办全球巡回演唱会，每个地方的部分演出收入都捐给当地的儿童机构，作慈善用途。 1989年10月，将唱片《salute》所得收益扣除制作费后全部捐给香港演艺学院音乐系，因该院一向经费不足，易扼杀艺术专才。 1989年11月1日，宝丽金发行唱片《永远的朋友》，收录群星合唱慈善歌曲《永远的朋友》。 90年代 1990年11月14日，出席粤剧电影《李后主》在香港海运戏院举行的慈善首映及慈善酒会。 1991年8月27日，从加拿大返港，客串电影《豪门夜宴》。该片由香港202位明星为华东地区水灾筹款而合力义拍，每人每天仅收取酬劳5元。 1991年9月26日，在加拿大的香港演艺界人士合力举办两场“温哥华华东赈灾卡拉ok筹款义演”。当时已退出歌坛张国荣为慈善开金口演唱《风再起时》《bridge over troubled water》，并客串主持。当年中国发生大面积严重水灾与旱灾，首次呼吁国际援助。 1991年12月18日，拍摄《家有喜事》期间，带周星驰一起去特殊儿童中心探望缓智儿童。张国荣表示已经多次到这些机构来探望孩子，每次都为他们感到悲伤。 1993年1月14日，出席电影《花田喜事》慈善首映。 1996年5月2日，出席电影《风月》的“亚视仁济慈善首映夜”，为香港仁济医院筹款。 1996年7月10日，出席电影《新上海滩》在香港铜锣湾皇室戏院举行的慈善首映，为香港骨髓捐赠基金慈善献映。 1996年8月9-10日，出席电影《金枝玉叶ii》举办的两场慈善首映会，分别为香港童军会九龙地域和香港电影美术学会筹款。 1996年底，在自己的“为你钟情”coffee shop设置捐款箱，为儿童癌病基金会筹款。 1996年12月12日，召开“跨越97演唱会”记者会，宣布演唱会期间将于红磡体育馆设摊义卖慈善心意卡，呼吁歌迷及媒体只要捐赠港币一百元或以上即可获赠一套心意卡，善款将全数捐给香港儿童癌症基金会。同时，他率先捐出一百万元。 1996年12月，积极响应演艺界筹款活动为嘉利大厦五级火灾灾民赈灾，并主动捐钱。 1997年1月4日，在香港红馆举行的24场张国荣“跨越97演唱会”圆满结束。庆功宴上，张国荣宣布演唱会期间，为病儿筹款的“爱心咭”义卖活动一共募捐到80余万元善款，自己与朋友添上十余万元，凑足了100万元，加上之前他已捐赠的100万元，共筹得200万元赠予香港儿童癌症基金会。 张国荣展示r.e.d.爱心卡 1997年5月，以私人名义向香港儿童癌病基金会捐出十万元，令不少癌病儿童受惠。 1998年5月15日，在韩国宣传新专辑时，出席了“音乐和电影之夜”，这是为韩国孤儿筹款的慈善活动。 1998年生日时，呼吁有人将礼物和礼金折合成现金，生日后将一张十五万元的支票转赠给“儿童癌病基金”。 1998年底，为了给低迷的香港电影产业带来活力，香港多位知名导演结成“创意联盟”，意图以最低的制作成本作出优质电影，以优良的质量赢得观众。对此表示赞同的张国荣，以共同制作者和主演的双重身份，参加了这个活动，只象征性地收取了一元钱片酬。 1999年3月30日，出席童军总会在香港湾仔展览中心举行的慈善筹款盛会，暨电影《星月童话》慈善首映。 1999年4月，出席“护苗基金星辉夜”，与张曼玉、梁家辉及香港羽毛球队员进行慈善比赛，这场羽球赛直接筹得30万善款给“护苗基金会”。“护苗基金会”是萧芳芳发起的一个防止儿童受到性侵犯的民间组织。 1999年，在新加坡出席的“群星展艺献温情”慈善节目，为当地的老人酬款。张国荣连唱《你是明星》、《全世界只想你来爱我》、《共同渡过》三首歌曲，共筹得六十万坡币。 1999年8月21日，应邀出席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日本广岛举办“广岛和平慈善音乐会”，演唱了《a thousand dream of you》和《追》，并与谷村新司、西城秀树等共同合唱《花》。 广岛和平慈善音乐会演出 1999年9月26日，无线电视为台湾“9·21地震”举行“送暖到台湾”筹款晚会，得到香港众艺人的全力支持。陈宝珠在荧幕前表演炒饭，张国荣试尝一口，便捐出25万元，连同影迷的捐款，这碗世界上“最贵的炒饭”共筹得50万元。 1999年9月27日，参与香港演艺人协会为台湾地震灾民筹款而举行“香港演艺界921传心传意大行动”，当天为活动灌录主题曲《这城市有爱》。 1999年10月12日，出席电影《流星语》慈善首映礼。 1999年11月7日，出席保良局为市民提供的慈善巴士“红心巴”的启用仪式，并与智障人士打羽毛球，宣扬伤健合作讯息。 慈善巴士“红心巴”启用仪式 1999年，拍摄健康快车光明之旅公益广告，为香港中华健康快车基金会筹款。 1999年11月17日，带病出席电影《红色恋人》慈善首映，他邀请众好友佩戴围巾出席，并在现场捐出围巾进行义卖，最后筹得10万港币转交给中国大陆助学基金会。 1999年12月11日，应邀在“欢乐满东华’99”慈善筹款晚会中，捐出心爱的油画进行慈善拍卖，最终以18万港币的价格被爱心人士拍得。 21世纪 2000年1月15日，出席香港演艺学院举办的“演艺星河”芳名墙揭幕剪彩仪式，该芳名墙是为了给香港演艺学院筹款、并表彰对演艺界有贡献的人士而建的。 2000年4月2日，由萧芳芳发起的“护苗基金星辉夜”慈善筹款活动在电视城举行，张国荣与梅艳芳搭档表演幽默的击剑比赛。 2000年5月5日，出席“健康快车华灯曼舞慈善夜2000”筹款晚会，即席演唱了2首歌曲筹款，并获颁“健康快车光明大使”。该晚会专为失明人士筹款。 2000年6月27日，出席电影《卧虎藏龙》举行慈善首映礼，为萧芳芳的“护苗基金会”筹款。 2000年9月3日，为“志莲净苑”筹款，出席于铜锣湾时代广场举办的义卖月饼活动。 为筹款义卖月饼 2000年9月，香港电台“太阳计划2000”与香港吸烟与健康委员会联合出品公益电影《烟飞烟灭》，宣扬反吸烟信息。电影由张国荣自编自导、并担纲演出，为支持公益活动，他未收分文。 2000年10月18日，受邀担任太阳娱乐开设的“明星二手店”首位义卖明星，捐出珍藏的巨型香熏、丘比特图纹麻将盒、仿古花樽进行义卖，最终筹得数十万元，全数拨捐“太阳爱心基金”。 2001年，应discovery频道及国际动物组织邀请参与“认识濒临绝种动物计划——全球艺人齐声援”慈善活动，呼吁捐款保育越南濒临绝种的动物狮鼻猴。 2001年，应影视及娱乐事务管理处邀请拍摄公益广告，呼吁民众支持香港电影拍摄工作。 2001年5月10日，捐出二手服装参加为东华三院筹款举办的“名人二手衫慈善热卖”。现场以张国荣的赠品最为抢手，有部分日本荣迷专程飞赴香港高价购买。 2001年8月3日，以嘉宾身份出席在铜锣湾世贸中心举行的慈善派对，该活动对由离岛扶轮社主办，以增进职业交流及提供社会服务为宗旨。 2002年初，为电视宣传短片《香港电影中的女性形象》作旁白，该片为妇女事务委员会投拍，该会旨在促使女性在生活各方面充分获得应有的地位、权利和机会。 2002年5月16日，出席莫何敏仪女士推出《vcd英语拼音》慈善义卖，即席写支票为儿童癌病基金捐款。 《vcd英语拼音》慈善义卖 2002年5月20日，萧芳芳成立的“护苗基金”举办“护苗先锋”成立大典，邀请张国荣与莫文蔚成为首对“护苗先锋大使”，称张国荣一直都有捐钱支持慈善。张国荣在活动现场亲自向市民派发宣传单，介绍新计划及儿童防止性侵犯的信息。 2002年6月13日，主动买多张电影票参加《我爱高飞》慈善首映礼，为护苗基金会筹款。 2002年9月12日，46岁生日，设生日宴席，通知所有到场亲友将礼物折现，共集资100万元全部用来支持萧芳芳的“护苗基金”慈善事业，并许下生日愿望——世界和平。 2003年3月8日，作为第一位亚洲区百事可乐代言人，出席“百事音乐家族blue power慈善演唱会”，并担任亮灯嘉宾。该演唱会所有收益扣除成本后，将拨捐“世代无肝炎基金”购买肝炎疫苗予中国贫困地区的儿童。 “百事音乐家族blue power慈善演唱会”亮灯嘉宾2003年3月12日，事先捐出十万元给护苗基金（张国荣原本已答应31日为护苗基金拍摄公益片、4月12日参加“护苗基金星辉夜”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