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将白》 第一章 绝处 “宋九珍，外面有人找！” 一声呼喊打破教室里的安静，正埋头写题的宋九珍抬起头，她歪头疑惑道：“找我的？” “说是你家里人，在校门口等你。”班长点头，经过的黑板上写着大大几个字“距离高考还有60天”。 宋九珍一愣，道了声谢。 四月的天，像蓝色广袤的海面倒扣在遥远的深空，金色的阳光如瀑布倾泻，穿透白纱般的薄云，射进翠绿欲滴的叶隙，闪烁着细碎的光。 此时正值午休，校园里走动的人不多，篮球操场上几个精力旺盛的男孩来回奔跑，球被拍的“砰砰”作响。 宋九珍束着马尾辫，穿着一身蓝白校服，步伐缓慢。 她在想早晨陈医生打来的电话。 “你母亲现在的状态很好，非常配合治疗。”他说。 “她还有自杀倾向吗？”她握紧电话，垂眸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家。 “这几天她的情绪很稳定，只是……”电话那边明显停顿了一下，随即道：“提到过你父亲。” 宋九珍静默片刻，缓缓开口：“我知道了，谢谢您，陈叔。” “没事，毕竟我和你爸是同学。”电话那边传来一声叹息，“你一个人在家，照顾好自己。” 微风拂过，吹起树叶发出“沙沙”声，宋九珍视力极好，却在看清学校门口的两人后，感到一阵恍惚。 女人一头栗色卷发，身材妖娆，妆容精致，正含笑看着她。 她旁边站立着一个身材高大，身姿笔挺的男人，他眼眸深邃，微笑让他凌厉的五官柔和些许，神色与宋九珍有几分相似。 宋九珍呼吸一滞，只觉一阵凉意沿着脊柱爬满四肢百骸，如坠冰窟。 女人笑容温柔，拉住她道：“小珍，你看妈妈把谁带来了？” 她手指冰凉，宋九珍被她拉住，胳膊上如同攀住一条冰冷的蛇，紧紧缠绕着自己，她有些僵硬的转动脖子，看向对面的男人。 “小珍，爸爸回来了。”男人眼眶微红，英俊的脸上满是愧疚。 宋九珍看着她，没说话。 “爸爸离开这么久，真的很对不起你和妈妈。”男人继续说着，伸出大手揉了揉宋九珍的发顶，“现在爸爸会照顾好你和妈妈，相信爸爸好吗？” “老公……”女人喜极而泣，拥抱住男人。 远远看去是一家三口久别重逢相拥而泣的场景，宋九珍被二人圈在怀中，却闻到一股淡淡的，令人作呕的恶臭味。 “妈妈买了菜，我们一起回家吃饭，好吗？”女人擦干眼泪，望向宋九珍的目光充满期待，拉着她的手没松开。 宋九珍看着仿佛年轻了十岁的女人，突然问道：“您买蛋糕了吗？” “蛋糕？”女人一愣，有些茫然的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 男人脸上的笑容一僵，尚未来及开口就听宋九珍的声音已经响起，“您忘了吗？今天是我的生日哦。” “对不起小珍，妈妈这就去给你买蛋糕。”女人显得有些无措，又流出眼泪：“都怪妈妈生了病……” 宋九珍静静地看她，半晌才开口：“没关系的，我们走吧。” 两人十分高兴，仿佛为了缓解久别重逢的尴尬，男人开始讲述这些年的经历，他相貌英俊阅历丰富，谈话间透着成功男人的自信成熟。 宋九珍被一左一右夹在中间，默默听着二人交谈，回忆起那个下着雨的夜晚。 瓢泼大雨淋湿了她全身，雨水吹进眼睛，她用力眨眼，看着天台上那个身形模糊的男人。 男人回头看她，宋九珍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能听见他在说话。 他说，对不起。 宋九珍的家离学校大概十分钟的路程，她打开门的瞬间，一股熟悉的淡臭味在屋内弥漫。 她若无其事地换鞋，转身看见二人站立在原地，眼睛直直地看着她。 屋里没开灯，那两双眼睛亮的骇人，像野兽的眼睛在夜晚发着光。 “我去换衣服。”宋九珍说完便走进自己的卧室，飞快关上门。 房间有被翻找过的痕迹，她的手轻轻发抖，掏出手机拨通陈医生的电话。 “陈叔，请问我母亲在吗？ “在的，她刚打了针在休息。”陈医生似乎有些诧异，忙问道：“小珍，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事，陈叔，我一会再联系您。”宋九珍挂断电话，心开始往下沉。 她的母亲还在精神病院，而她的父亲…… 在她十五岁那年，在她的面前，跳下了天台。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宋九珍没有出声。 外面没人说话，两三分钟后，敲门声戛然而止。 阳光顺着窗户照进来，四月温暖明媚的午后，宋九珍却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在屋内蔓延，令她浑身汗毛直立。 宋九珍靠近门口，慢慢将门打开一条缝隙，客厅有些昏暗，没有任何人影，蛋糕静静的摆放在餐桌上。 她小心翼翼挪动脚步，客厅安静得落针可闻，只有她母亲之前所住的房门微敞，里面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宋九珍的家不到六十平米，卧室之间距离不到两米，她侧身躲在门边，看见男人正弯腰在地上翻找东西。 她摸索着校服口袋里的钥匙，猛吸一口气，冲上前拉住门把手，飞快反锁住房门！ 几乎是在门被锁上的同时，房门被人从里面狠狠地撞击，“轰”地一声，破旧的房门一颤，仿佛下一刻里面的人就要破门而出。 宋九珍忍不住后退一步，忽然听见身后一声轻笑，那笑声尖细如蚊，几不可闻。 她缓缓转身，光线昏暗的客厅，老旧发黄的天花板上，倒趴着一个女人。 女人如蜘蛛一样伸展着硕长的四肢，她正在诡笑的脸转动一圈，颈骨发出咔咔脆响。 “小珍，你不乖。”女人脸上带着一丝戏谑，四肢在天花板上移动，“这样妈妈会生气的哦。” 话音刚落，她红唇张开，一条长满倒刺、附着粘液的长舌从口中射出，朝宋九珍飞速而来！ 宋九珍连忙闪身，飞快钻到餐桌下，那舌头如鞭子般卷住桌腿，将整张桌子掀开。 “你把他关起来，是想让我单独吃掉你吗？”她的舌头在嘴角舔了舔，身体落回地面，四肢诡异地支撑着身体，手掌和脚掌变成黑色尖螯，移动时如铁器撞击地面。 那张精致美貌的脸逐渐变成黑色，瞳孔消失，眼睛被漆黑的外壳取代，舌头再次从长满尖牙的嘴里伸出，朝宋九珍的方向射去！ 宋九珍瞳孔剧震，只觉全身血液凝固，身体尚未来及反应，就已被高高卷起。 舌头上的倒刺嵌进肉里，她被紧紧勒住无法动弹。 “噗嗤——”硬物扎入血肉的声音，宋九珍的心脏被锋利的前螯穿透！ 血液从她的身体里流出，顺着高举的舌头流淌蔓延，女人喉中发出一声慰叹，眼里闪过兴奋之色。 “吃了她，你就再也变不回人了！”男人走过来，声音冷淡。 “切，真无聊！”女人张嘴的动作一顿，挥动前螯甩开宋九珍的身体，朝她的方向瞥了一眼，“她要没气儿了。” “东西没找到，日后再说。”男人看也没看，转身往门外走。 凌乱的房间恢复安静，宋九珍的心脏处汩汩往外冒血，她嘴里吐着血，视线开始模糊。 她快死了吧？ 宋九珍的意识开始溃散，等到有人发现她时，她的尸体估计早已腐烂，散发着难闻的尸臭味…… 她会被裹进黑色的袋子里抬走，警察查不出凶手，最后只能草草结案。 她母亲在医院里无人问津，没人交医药费，即使有陈叔帮忙，也只是杯水车薪…… ……她不想死！ 脑中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开。 “请进入神之试炼！” 宋九珍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却感到整个灵魂都在剧烈颤抖！ “请进入神之试炼！” 四下无人，那声音在脑海盘桓，如洪钟般再次响起，仿佛穿透根根神经，撼动灵魂！ 第二章 逢生 宋九珍知道自己正安静地躺在地上，心脏被穿透的伤害让她活不过五分钟。 她却能看见自己鲜血淋淋的惨状，看见凌乱狼藉的客厅，看见街道穿行而过的车辆，甚至看见两个杀人凶手急速远遁的身影。 她仰起头，是四月明媚的天。 阳光灼热刺目，让她忍不住闭上双眼。 “即将进入神之试炼！” 这声音如雷贯耳，振聋发聩，让宋九珍浑身一颤。 她听见耳边呼呼的风声，有什么东西刮过耳畔，割得脸颊生疼。 宋九珍迷茫地睁眼，入目是一片荒凉的大漠，黄沙被干燥的狂风吹起，弥漫在空中，隐约能看见头顶轮廓模糊的太阳。 她蹲坐在一个临时搭建的帐篷角落，身边还有几个身形瘦弱的女孩，有人在低声哭泣。 一个穿着黄色迷彩作战服的女人拿着步枪站在旁边，她身材健壮，皮肤被晒得黝黑，冷着声音道：“闭嘴，再哭就把你留在这里！” 女孩满是泪痕的脸上一怔，眼里闪过惊惧之色，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在这哭，不如留点力气用来赶路，想想怎么才能活下去。”女人面无表情地看着蜷缩在地上的几人，她的声音低哑干涩，说话时牵动了干裂的嘴唇，一颗血珠冒出，她有些烦躁地抬手抹去。 这话让几个女孩脸色煞白，那个一直在哭的女孩也忙闭紧嘴巴，惶恐不安地朝四周观望。 宋九珍发现附近还零星散落了几个帐篷，被风沙埋了半截，有些不大起眼。 每个帐篷外都坐着四五个身穿迷彩服的士兵，他们抱着步枪和几箱弹夹，盘着腿休憩，任凭沙子没过小腿。 黄沙漫天，干燥的热风吹过，似要蒸干空气里的最后一丝水分。 宋九珍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她尚未从濒死状态缓过劲儿，胸前的剧痛和窒息的绝望令她四肢冰冷，浑身颤栗不止。 满是血渍的校服换成了一件破烂的长裙，鞋子不翼而飞，赤脚踩在滚烫的沙砾上，双脚已是红肿不堪，但与心脏被贯穿的疼痛相比，却是不值一提。 她想问问现在是什么情况，但身边的女孩们已彻底安静下来，俱都神色麻木地抱着膝盖沉默不语。 几个女孩穿着统一的灰色宽大长裙，看上去像医院的病号服，裙子上沾满了灰褐色的污渍，赤裸着双脚，看上去异常狼狈。 士兵们闭目假寐，他们坐在沙丘的背阴处，几个拿着望远镜的侦察兵向远处眺望。 一个士兵跑过来，对着女兵说了句话，宋九珍听到他喊她朱莉。 朱莉对他回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转身对女孩们说：“都起来，我们该出发了。” 她看着被烈日晒得有些虚脱的女孩们，眼里闪过一丝怜悯，语气也软了些：“一会跟紧我们，希望你们都能回家。” 回家？ 宋九珍跟着人群站起来，看着无边无际的沙漠，她不知道沙漠的尽头是什么，但那一定不是她的家。 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不过相较之前的必死之境，已不知好了多少。 那边朱莉已回到大部队待命，几分钟后，士兵们已收拾好枪械与随行物品，他们每十人列成一队，一共分成四组。 帐篷里走出几个人，大多普通学者模样，他们手里都拎着一个银色密码箱，几人分别走到队伍中间，神色郑重地抱着箱子。 四个领队用手势确认后，队伍开始缓缓前进。 宋九珍几人紧紧跟在队伍最后，一时间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还有赶路时发出的沉重呼吸声。 脚下是滚烫的沙砾，每走一步沙子就会没过脚踝，裸露在宽大裙袍外的皮肤开始发红脱皮，已有晒伤的迹象。 宋九珍看了一眼前方的队伍，朱莉背着步枪，腰间踹了四五个弹夹，还有若干手雷，军用背包塞得鼓鼓的，高帮靴在沙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 头顶的太阳发出炙热的光，似要将这片沙漠里的活物烘烤殆尽，宋九珍猜测现在大概是下午一两点，正是地表温度最高的时候。 队伍前进的速度不慢，宋九珍跟在最后，呼吸间只觉一股热气在胸腔里沸腾燃烧。 是什么原因让一个五六十人的队伍，冒着脱水而亡的风险在酷热的沙漠里行走？那些银色的箱子里装了什么？ 她濒死时听见的“试炼”又是什么意思？ 没有一点提示。 她正想地出神，却见前面的女孩身体微微晃动，“嘭”的一声栽倒下去。 宋九珍连忙扶住她，一看是之前那个低声哭泣的女孩，她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面色发红，嘴唇干裂，半跪在沙地上，挣扎半天起不了身。 宋九珍费了不少力气，才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女孩喘着粗气，张了张口想道谢，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宋九珍朝她摇摇头，示意她继续向前走，她们耽误这一会功夫，队伍已行至百米远。 女孩脸上出现惊慌之色，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追赶，急忙朝着队伍的方向走去，转头见宋九珍还在后面，不由有些焦急。 宋九珍双眼微眯，快步跟上去。 接下来是两个小时毫不间断地赶路，宋九珍只觉眼前一阵晕眩发黑，脑中嗡嗡作响，双腿如灌满铅般沉重，只靠着本能机械向前挪动。 烈日烘烤着沙砾，远处的地面蒸腾着扭曲的波光，如同沸腾的湖面，湖面上映射出大片浓密的黑云。 宋九珍逐渐模糊得意识瞬间清醒，她猛然抬头。 黄沙弥漫的高空，一团黑云正快速移动，朝着队伍的方向靠近。 前方的领队也注意到天空的异变，顿时面色大变，急忙用手势示意撤退，同时低吼道：“找掩护！快散开——” 几乎是话音刚落，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 无数翅膀扇动的声音夹杂着阵阵高亢的嘶鸣，那叫声如硬物划过玻璃，尖锐刺耳，震得人脑膜生疼。 宋九珍在领队喊话时就已朝后飞奔，求生欲刺激着她的大脑，分泌的肾上腺素让她速度飞快。 她躲在一个小型沙丘的背面，匍匐在地，滚烫的沙子砸下来，埋住她的身体。 耳边响起机枪扫射声，轰隆声炸响寂静的大漠。 黑色的身影冲散人群，一个女孩的反应慢了些，直接被巨大的冲击力掀翻在地，几十只黑影迅速向她聚拢。 惨叫声响起。 利爪和尖喙撕破女孩的皮肤，鲜血染红她的衣裙，她在地上飞快地翻滚，一只黑影从高空俯冲而下，往她脸上啄去。 鲜血飞溅，女孩又是一声凄厉惨叫，她的眼睛被尖喙穿透，留下一个血窟窿。 血腥气弥漫，刺激着黑影发出更加刺耳的尖叫。 宋九珍用力捂住耳朵，她将自己埋入沙尘中，却无法屏蔽令人绝望的哭喊，黑影的尖叫更让她觉得眩晕恶心。 “一队二队所有人，掩护！”一个领队抱着枪朝半空扫射，一道黑影冲来，他翻身躲开，随即大吼道：“喷火兵，准备！” 命令一出，突击手顾不得冲过来的黑影，集中火力朝半空扫射，任凭迷彩服被利爪划破，留下道道血痕，也有人被掀翻倒地，瞬间被黑影淹没。 两道火焰冲天而起。 天空燃起浓烟，尖叫声从浓烟里传出，燃烧的火焰瞬间蔓延，天空被火光淹没。 空气中充满了燃烧的火油气味，伴随着肉被烤焦的糊味，数百只黑影从高空扑簌掉落。 黑云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三队火箭筒，准备！” 三队领队就等着这一刻，他面色冷静地看向浓烟密布处，大声倒数：“三、二、一……” “发射！” 三道火箭瞬间冲向黑云，只听轰的几声巨响，烟雾与火光炸裂开来。 世界仿佛被炮火覆灭。 无数黑色尸体从空中落下，硝烟与血液混合成诡异的黑红。 仅剩的数百只黑影四处飞窜逃逸，士兵们迅速打扫战场。 就在宋九珍感觉快要窒息之时，胳膊突然被人拉住，将她从塌陷的沙丘里拽出，力道极大。 “你没事吧？”朱丽站在她面前，有些微喘，脸上有不少伤痕，迷彩服上也有不少血。 宋九珍大口大口呼吸，好一会才摇头哑声道：“没事，谢谢你。” 朱丽看了她一眼，扔给她半瓶水：“加了盐的，省着点喝。” 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从腰间取下一枚军用匕首扔给她。 宋九珍抬头看她，面露疑惑。 “我接到任务，负责你们的安全。”朱丽神色复杂地看向不远处，那里有个医疗兵正在给受伤的人治疗包扎，旁边躺着两个满身鲜血的人。 一个是突击队里掩护喷火兵时被掀翻在地的士兵，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已无生命气息。 另外一个是那个被黑影围攻的女孩，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可还有知觉，躺在地上不停颤抖，仅剩的一只眼睛圆睁，里面充满痛苦和惊惧。 “我们从入伍的那一刻，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可那个女孩才十六岁……”朱丽的声音逐渐变小，她转头看着宋九珍：“拿着它，也许会有用。” 说完便转身离开。 宋九珍摸索着匕首上的花纹，看着医疗兵走向那个女孩，低声说了句什么。 伤痛让女孩无法说话，泪水在她仅剩的那只眼里打转，医疗兵的话让她流下一滴泪水，她痛苦地点点头。 医疗兵给她注射了一剂吗啡，女孩紧缩的眉头逐渐舒展，慢慢闭上了眼睛。 宋九珍听见队伍集合的信号，缓缓从地上站起。 地上满是黑色烤焦的尸体，那是一种黑色的大鸟。体型约摸宠物狗般大小，尖喙如剑锋，长爪如利器。令人骇然的是，这些大鸟的尸体流淌出来的血液，是纯黑色。 那死不瞑目的眼珠子，犹如蒙上一层厚厚的白翳，在日光的反射下，流动着一丝诡异的银光。 稍作休整，队伍再次出发。 士兵与女孩的尸体用黑色袋子裹住，埋葬在了厚厚的黄沙中。 尘沙飞扬，用不了多久，这片沙漠就会重归平静，再也看不出曾经的杀戮与血腥。 第三章 是夜 风沙渐息，红日西沉。 金色的余晖落在延绵起伏的沙丘之上，形成一片光与暗交织错落的光影。 五六十人的队伍，沿着蜿蜒曲折的沙丘顶端行走，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 宋九珍落在队伍最后，就在刚才，她的意识出现一丝波动，那种意识脱离身体的感觉再次出现了。 “完成支线任务：黑云的阴影之下。” “获得积分10。” “触发主线任务：逃离乌拉玛依之城，成功奖励积分100。” 终于来了！ 宋九珍心里咯噔一下，与她濒死时的提示一样，那声音无关男女，无关年龄，仿佛烙印在灵魂深处，与她的意识融为一体。 她连忙抬头，见前面的人毫无所觉，未有任何异样，才略松了口气。 这条提示出现的同时，她的脑海犹如突然开辟出一条新的领域，她能够感受到身体每一处的细微存在。 她能“看到”血液在体内流动，冲刷一道道筋脉，骨骼与肌肉随着自己动作不断变化。 她的心脏由于几个小时高负荷的行走，跳动的飞快，急促的呼吸让她的肺部迅速收缩，胃里空空如也，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传达着疲劳和口渴的讯号。 这不是她的感受，而是通过意识，真实所见。 她被吓了一跳。 惊吓让宋九珍飘忽的意识迅速回笼，她想再次进入之前的状态，反复试验几次，始终不得其法。 无奈之下，她只好梳理起任务内容。 她在进入这片沙漠时，没有收到任何提示，直到与黑色鸟群的战斗结束，才触发了主线任务：逃离乌拉玛依之城。 至于乌拉玛依在何处，是否与这个队伍的目的地一致，她只能再设法打听了。 最后是任务给的10点积分奖励。 也许是10点积分太少的缘故，并没有显示可以兑换的物品，宋九珍略思索，索性将一半的积分点加在了速度上。 无论是在沙漠里赶路，还是主线任务逃离乌拉玛依，跑快一点，总归是件好事。 剩下的5点，她分别给了力量3点，根骨2点。 分配完积分点数，宋九珍的身体属性变为： 根骨：2+ 神识：0+ 速度：5+ 力量：3+ 收藏：无 成就：无 根骨和神识宋九珍有些说不明白，但她总感觉这两个属性极为重要，只不过积分点数太少，而她现在的处境也没功夫让她慢慢琢磨，只能等积分足够多之后再说。 增加了5点速度的好处显而易见，宋九珍明显感觉身体轻盈了不少，赶路时也不觉特别吃力，连呼吸也平缓许多。 宋九珍微微叹气。 从离开学校到现在，仅仅过去几小时，心脏被穿透的痛楚与绝望被她刻进骨髓，所以在她看来，来到这片沙漠，是她与死亡进行的等价交换。 她于世界之大，犹如浮游于天地，她心之所往，无非就是活下去。 大约又走了半小时，直至西山的落日隐约只剩半个轮廓，领队才示意停下。 一个身形魁梧，面色严肃的男人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又皱眉看向已快沉入西山的太阳，下令安帐扎营。 宋九珍认出他是一队的领队，之前第一个下令突击掩护的队长。 士兵们检查完附近的沙地，开始搭建帐篷，大漠的夜晚鲜少有风，帐篷主要是为了防止毒蛇虫蚁。 宋九珍和几个女孩聚在一起搭建帐篷，帐篷是朱莉刚刚送过来的，她是这个队伍里唯一的女兵，因此除了巡逻之外，还负责这群女孩的日常起居问题。 “下午的时候，多谢你啊。” 宋九珍正埋头系绳，就听见一个细细弱弱地声音传过来，她抬头看去，是那个曾因为哭泣被朱莉训斥过的女孩。 她面色苍白，神色疲倦，可能是才喝过水，声音虽沙哑，但已不像下午时那样无法开口说话。 “那时候我一点力气都没有，如果不是你把我扶起来，我可能再也爬不起来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双手紧握在一起。 “后来我也是看你往回跑，才能反应过来，不然可能就和小丽……”她说着，牙齿咬住嘴唇，眼泪又要出来。 小丽，是那个已经和黄沙葬在一起的女孩。 “等一下！”宋九珍连忙出声，旁边的三个女孩也寻声望过来，她不由想伸手扶额。 “你不用谢我！”她忙把女孩拉过来，低声道：“我们都是一起的，应该互相帮助。” 那女孩听到这话，立刻破涕为笑，“小珍你说的对，只要我们互相帮助，就一定可以回家。” 女孩说着甜甜一笑，眼里闪过希冀之色。 宋九珍微松口气，还挺好哄，真是个小孩子。 随即一想，她们几个不都是十几岁的女孩子？不由也摇头轻笑。 晚饭时，朱莉给五个女孩每人两块压缩饼干，还有半壶水。这些水分到每人身上不过两口，喝完之后仍是饥渴难耐。 宋九珍默默看着手里的半瓶水，这是朱莉下午给她的，赶路时她喝了一口，现在还剩下小半瓶。 思索了一会，她把瓶子递给身边几个女孩。 四个女孩面露诧异。 谁都知道沙漠里水有多珍贵，宋九珍身上有朱莉送的水和匕首，她们也都知道，毕竟她们身上的裙子没有口袋，也没有背包，东西只能拿在手上。 女孩眼圈红红的喝了一小口，小心翼翼地递给另外三个女孩，令宋九珍没想到的是，这瓶水送回她手里，里面的水居然还剩下四分之一。 宋九珍没有说话，心里有些沉重。她刚才一眼看过去，发现不少士兵没有喝水，只艰难地吞咽着压缩饼干。 她又朝朱莉的方向看去，朱丽坐在队伍里，手里没有水。 她拿着瓶子的手一紧。 随着最后一丝日光在西边消失，天色瞬间暗了下来。 入夜后大漠温度下降的很快，士兵们不得不在帐篷外支起火堆。 沙漠里草树缺稀，只能铺上一层薄薄的干草，浇上火油当做燃料。即使这样，六十人的队伍也只燃了两个火堆。 众人围成圈取暖，女孩们靠在一起休息，饭后她们进行了简短的交流，宋九珍得知了另外几个人的名字。 圆脸的女孩叫张媛，个子最高也最瘦的叫李珊珊，还有一个话很少显得很内向的叫王颖，最后那个特别爱哭的女孩叫做陈小江。 宋九珍看着一个坐在对面，正在闭目养神的中年学者，他看上去五十来岁，银灰色的头发散乱，满脸疲倦，此时仍紧紧抱着那个银白色的密码箱。 “那个箱子里是什么？”宋九珍低声道，她的问题也许引人怀疑，但她需要尽快弄清楚现在的处境，是以顾及不了太多。 她还想问乌拉玛依的信息，不过她现在没有地图，没有食物和水源，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离开这片大漠。 路上还会不会遇见黑色怪异的大鸟，或者其他生物，也未可知。 “那是我们的希望。”陈小江却没有半点怀疑，反而眼睛发亮地看向对面的中年学者，满脸崇拜道：“多亏了姜老师，人类才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其它几个女孩也不住点头。 “我们都是志愿者，虽然药剂的实验成果不是很理想，但至少我们活下来了。”张媛也有些激动，圆脸微微发红，“只要能把药剂带回基地继续研究，那些人迟早都会恢复的。” 宋九珍身上一僵，我们？ 所以说，她们都是实验对象，包括自己？ 她摸索着自己胳膊上密密麻麻的如牙签粗细的针孔，心里有了答案。 “只不过……”陈小江的声音又低了下去，神色有些沮丧，“薛营长为了把我们从宜城救出来，花费了很大力气……” 宋九珍注意到陈小江的目光转移到一队的方向，那个身形魁梧，面色严肃的男人是营长？ 一个营长可以带多少人的队伍？五百？ 宋九珍看向剩下不到五十人的队伍，满脸错愕。 “我们从宜城出来的时候，遇到了尸潮。”陈小江抱住胳膊，眼圈通红，“副营长和二连长为了引开它们，冲出去之后再也没回来……” 四下陷入沉默，没有人再开口。 后面的事，宋九珍大致有了猜测，为了避开人口聚集的城市，薛营长选择了人烟稀少的沙漠，但还是会遇到一些生物的袭击，食物水源以及武器的大量消耗，让这个几百人的队伍迅速缩水，只剩余寥寥几十人。 弦月如钩，星子高悬，皎白的月光照亮深埋进夜色中的黄沙，远远看去如同一片寂静宽阔的雪原。 宋九珍从睡梦中惊醒。 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也许是太过疲倦，她入睡得很快。 四周很安静，只有几个负责守夜的士兵巡逻，篝火已经熄灭，她觉得有些冷。 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企图再次入睡。 意识朦胧间，那种灵魂试图脱离身体的感觉再次出现！ 宋九珍沉下心，慢慢感受。 那股意识穿透她的身体，她又“看到”了令人惊奇的一幕。 血液在她体内流动，冲刷着如网状密集的筋脉，肌肉与骨骼似乎强壮了一丝，可能与她把积分用在了速度与力量上有关系。 与下午的草草收场不同，这次仿佛要看穿她身体每个细胞，不断在体内来回巡视，许久才从身体里挪开，缓缓向外伸展。 她看见自己正闭目躺在平坦的沙地上，看见薛营长睡梦中紧缩着眉头，看见篝火跳动着最后一丝火光直至完全熄灭。 她觉得自己像一个旁观者，注视着广袤冰冷的大漠，仰望着遥远的蓝色深空。 一切都是真实的。 她想。 第四章 将白 宋九珍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天边的明月。 地上的虫鸣。 从遥远的空旷处吹来的夜风，夹杂着一丝清凉的水汽。 她感觉这股意识如果再强烈一些，她就能够冲破桎梏，探寻更加辽阔的星空—— 脑中轰然炸开一粒星火。 她猛然睁开眼，沁出一身冷汗，紧接着额头如炸裂般疼痛，令她抱紧脑袋。 随之而来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惧，她的身体开始不停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那是独自面临深空时的恐惧。 她只是刚生出想要探寻的想法，就被来自灵魂深处的惧意制止了。 头痛欲裂，宋九珍颤抖着坐起身，却在看见自己的属性数值时一怔： 根骨：2+ 神识：50+ 速度：5+ 力量：3+ 收藏：无 成就：无 她看着突然多出来的50点神识，思索再三，决定再次将意识探入身体，来回巡视几番，发现神识的点数仍停留在50点，并没有增长。 她猜测，神识可能不会像其他属性那样一点点增加，也许需要一些契机，才能有所增长。 至于神识的作用，宋九珍暂时还不清楚，她又试着将意识向四周扩展，发现最远可以向外延伸百米，再继续时总感觉有一层看不见的壁垒阻挡着自己，想如之前那样俯瞰整个大漠却是做不到了。 经过这一番折腾，宋九珍全然没了睡意，她抬头看向东方，天空出现一丝鱼肚白。 晨光微熹，泼进如墨深的夜空，交织出一条浅金色的边界。 宋九珍走到高处，眺望连绵起伏的沙丘，感受大漠难得的一丝清凉。 感觉到身后有人，她回头看去，发现朱莉正站在自己身后。她似乎在巡逻，怀里揣着步枪。 “别走的太远，要注意安全。”她皮肤黝黑，微风吹起她的短发，虽然看上去有些疲倦，眼里却有亮光。 “好。”宋九珍点头，看到她干裂的嘴唇，把那小半瓶水递了过去。 朱莉诧异地看着她，眉梢挑了挑，摇了摇头：“不用，我不渴。” 见宋九珍拿着瓶子没动，不由轻笑一声，随即接过来喝了一口，笑道：“你我各一半，这下可以了吧。” 宋九珍点头，将最后一点水喝掉，又将瓶盖拧紧。 朱莉静静地看着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腰包，道：“你把瓶子装进去，军刀也可以系在上面。” 宋九珍眼睛一亮，接过腰包系在腰间，正好可以装进一个矿泉水瓶，拉链一边还有个卡扣，她把军刀塞进去，正好。 她又试着插拔了几次刀柄，刀鞘稳稳地卡在卡扣里，十分便捷。 “还挺像那么回事。”朱莉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忽然来了兴致，问道：“知道怎么用吗？” 宋九珍摸了摸刀身，老实摇头。 只见她从自己的挎包里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匕首，右手握紧：“像我这样拿着。” 宋九珍看着她握着的匕首，原来她还有一个。 “好奇我怎么还有一个？”她看着军刀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黝黑的脸上也露出些温柔，“这是我一个队友的，你手里那把，才是我的。” 宋九珍一怔。 朱莉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她拿着军刀的右手猛然用力，狠狠向前一刺，道：“看好，这是刺！” 随后双腿弯曲，左手握在拿着刀的右手往下扎，紧接着左手一推，右肘弯曲，整个身体向右测用力，刀从她胸前快速往上一推，她看着宋九珍道：“记住了吗？这是扎、挑！” 宋九珍在脑海中回忆这三个动作，先是慢慢照做了一遍，才开始练习。 “你发力的地方不对。”朱莉看着她动作，拍了拍她的右臂，又踢了踢她的膝盖，道：“用你的大臂发力，腿下要稳。” “你要记住一点，女性体力天生不如男性，所以用力要稳、准、狠！我们可以受伤，但一定要护住要害，同时找到对方的弱点。”朱莉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脏、脖颈还有太阳穴，道：“当然，我说的对象是人类，如果对方不是人类，那么你要做的就是，跑。” “用尽全力跑，有多远跑多远。”她的语气停顿了一瞬，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不过你不用太害怕，我们会尽量避开它们。” 宋九珍用力点头，昨晚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现在听朱莉这话，丝毫不觉诧异。 她口中提到的“它们”，也许不仅仅是黑色怪鸟群，也包括尸人，甚至可能是一些其他的变异生物。 比如把她“杀死”的女人，就在她面前变成了一个类似蜘蛛的怪异生物。 宋九珍不禁有些出神，如果她还能活着回家，还会不会遇到那个女人？ 她和那个男人，原本就是要杀了自己吧？ 至于他们这么做的原因，又在寻找什么东西，宋九珍反复思索与父母有关的记忆，也始终没有线索。 朱莉见到宋九珍的神色，以为她因为自己的话有些害怕，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担心，最多明天我们就能回到基地了。” 宋九珍心里一动，便想到试炼任务的事，连忙问道：“你知道乌拉玛依吗？” “乌拉玛依？”朱莉思索了会，疑惑道：“那是什么地方？我没有听说过。” 宋九珍有些意外，朱莉居然不知道这个地方，那任务要怎么完成？ 她正想多问几句，忽听营地的方向响起一声哨响。 “集合了，我们该回去了。”朱莉朝营地的方向看了一眼，背起包往回走，边走边叮嘱道：“今天我们会全力赶路，可能要经过村落，你们几个要多注意。” 营地里帐篷已经收起，士兵们列成四队，各队领队正在清点人数，薛营长看着后勤兵们整理物资，眉头紧锁。 他低声问了一句，那个后勤兵摇摇头，他眉头锁得更紧了。 这边宋九珍已经回到队伍里站好，陈小江几人醒来没有看见她有些着急，见她回来不由松了口气。 “薛营长脸色不对。”陈小江和几个女孩窃窃私语，她的语气充满担忧，“今天早上也没有发放食物和水。” 宋九珍心里一沉，朱莉说明天就能到基地，但看现在的处境，没有食物和水，根本坚持不了一整天。 太阳已渐渐升起，温热的空气伴随着晨风吹来，用不了多久，现在还算凉爽的大漠，就要迎来一轮新的酷热。 “计划可能有些变动。”薛营长站在队伍最前方，他的嘴唇干裂发白，眉间的川字将他的神色显得更加严肃，他的语气深沉：“食物和水源不够，距离基地最近的那个村子，我们必须要进去。” 第五章 水沓 他说完，队伍里一片寂静。 如今的情况，大家心知肚明。毕竟从昨晚开始，就基本断了补给，即使只剩一天的路程，也足已要了不少人的命。 薛营长安排好具体事宜，便看向所有人，他黝黑脱皮的脸上一片坚毅，“希望一切顺利，现在出发。” 说完，转身带着队伍向前，留下一个宽阔坚韧的背影。 他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带着一往无前的坚决，天光微亮，照得他的身影有些模糊。 宋九珍依旧走在最后，因为速度和力量略微增加，是以赶起路来不算太过吃力，只额头还有些隐隐作痛。 沙漠周围开始有了一些变化，沙地上出现了略小的石块，甚至偶尔能看见一些绿色耐高温的植被。 她猜测，这里距离水源应该不远了。 她抬起头眺望，愕然发现两三百米外，漫漫黄沙中，隐约出现几个黑色人影。 薛营长脸色变了变，抬手制止队伍继续前行，低声道：“蹲下！” 所有人急忙卧趴在沙丘背阴处，几个领队探出头，观察着来人的方向。 周围一时陷入寂静，宋九珍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直到前方响起一阵脚步踩在沙砾上的声响。 几乎同时，薛营长几人翻身跃起，举起枪对着来人。 “喔喔喔，什么鬼！”那几人似是受到惊吓，其中穿个黑色t恤的短发男人猛地后退一步，大喊出声。 薛营长听见他说话，紧绷的神经才缓和了一些，只是举着枪的手没有放下，沉着声音问：“你们是什么人？” 最前方是一个身材健壮的光头男人，起先被薛营长几人突然出现也吓了一跳，然而片刻就恢复了镇定。 他举起双手，眼睛看向薛营长：“你好，我们几个人在沙漠上迷了路，我们没有恶意。” 薛营长没应答他，而是低声对身边两个士兵道：“去检查一下。” 这一行共有五人，除了光头男人和最先喊出声的黑色t恤男之外，还有一个穿着白色衬衫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一个白色连衣裙的年轻长发女人，还有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男孩，穿着蓝白校服，身后还背着一个书包。 宋九珍看向那个穿着蓝白校服的男孩，脑海忽地划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尸潮爆发多久了？”她低声询问身边的陈小江。 陈小江正好奇看着前面几人，忽被问得一头雾水，讷讷答道：“两年了吧，怎么了？” 宋九珍眼睛倏地睁大！ 如果，自己不是唯一进入试炼任务的人。 如果，还有其他人呢？ 她皱起眉，事到如今，连自己都死而复生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士兵挨个检查五人后，对薛营长缓缓点头。 “你们从哪里来的？”薛营长这才放下枪，看向眼前五人，严肃的面孔闪过一丝疑虑。 那五人似也在沙漠中行走了不少时间，之前又被薛营长拿枪指住，神色狼狈憔悴外，还颇为惶恐不安，一时竟无人开口。 “我们从镇子里逃出来，在沙漠里迷了路，从昨天开始就没有食物和水了。”一阵沉默后，为首的光头男开口答道。 “你们是水沓镇的？”薛营长有些诧异，水沓镇正是他们计划要去的地方，如果那里有尸潮的话，就不能继续前往了。 光头男点点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里闪过一丝惊惧。 薛营长眉头锁得更深了，他看着五人道：“我们没有物资了，最近的基地还有整整一天的路程。如果你们想要食物和水，只能自己想办法。” 五人眼里满是失望，光头男人思索了一阵，自我介绍道：“我叫李远，我们可以自己找物资，但我希望能和你们一起行动，可以吗？” 随后他又指着黑衣t恤男人、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穿白色裙子的女人还有最后的中学生道：“他们是周聪、张胜乾、陶宝莉和任东航，我们都是一起的。” “可以。”薛营长点头，带上他们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他们是军人，没办法把人直接丢在茫茫大漠里。 “那太好了，多谢你们！”李远见状眼睛一亮，与周聪等五人互换了眼神，开口道：“镇子里倒是有一些食物和水……” 薛营长看了几人一眼，问道：“镇子里大约多少人？” “人不多，大概二十来个。”李远忙答道。 薛营长皱眉沉思，水沓镇原本就只剩下十几户人家，基地曾派人和镇长沟通过，想让他们搬迁离开，但是最后被拒绝了。 按照镇长的说法，镇子会有神明庇佑他们，如果他们背弃神明离开，就会受到神的惩罚。 像这种古老的城镇，一般都有自己的一套信仰，基地的人见劝说不动，便也放弃了。 现在看来，水沓镇还是出事了，如果镇上的居民全部变成了丧尸，进去的风险也不小。 李远和周聪等人被安排走在队伍最后，正好在宋九珍后面。 “你们好。”见几个女孩都好奇地看过来，李远等人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你们都是从镇子里逃出来的吗？”趁着薛营长与几个领队商议的功夫，张媛转过头问，圆圆的脸上有些好奇。 “是的。”李远虽身材健壮，看上去有些凶悍，但却是五人里最镇定的一个，其他人也隐隐以他为首。 “你们都是水沓镇的人吗？”宋九珍看向几人，忽然开口问道。 她有意观察了陶宝莉和任东航的神色，二人站在队伍最后，脸上果然有些异色。 “当然，怎么了？”李远面色平静地朝宋九珍看了过去，眼神略带犀利，旁边的周聪和张胜乾也同时看了过来。 “没什么，就是有些好奇镇子里发生了什么。”宋九珍摇摇头，她总觉这几人有些奇怪。 五人应该是试炼的任务者无疑了，但几人言语神色间都有些闪烁，似想要极力掩饰什么。 这时，队伍集合的哨声再次响起。 薛营长与几个领队商榷后，还是决定进入水沓镇，没有食物和水源，他们也撑不了多久。 水沓镇里的二十来只丧尸，对这个缺少物资和武器的队伍来说，风险确是不小，是以薛营长在部署了详细的行军策略后，朱莉还特意跑来叮嘱几人。 “你们几个一定要跟紧，知道吗？”朱莉神色凝重地对着几个女孩嘱咐，脸上隐有担忧之色。 见女孩们乖乖点头，才微舒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另外五人，点点头便离开了。 队伍开始缓缓前进，行了大约两个小时，便能看见远处出现了一所较大的城镇。 泥土和碎石混合搭建的黄色屋舍，整齐的排列在街道两边，镇子外围设了一圈高高的土石围墙，上面还缠绕着密密的铁丝。 镇子门口的两扇铁门大敞，里面安安静静，没有传出一丝声响。 一瞬间，大漠的风犹如静止了般。 第六章 无人 此时大约七八点钟，正值清晨起床洗漱做饭之时，整个镇子却没传出一点声音，毫无半点人烟， 一队率先进去，他们沿着主街道前行了数十米，隐在狭小的胡同巷子里，几息过后，才缓缓探出头观察四周。 镇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 为首的士兵见状，立即翻身上墙，爬上二楼房顶，用手势示意暂时安全。 后面的队友眼里闪过疑惑，他们迅速检查了主街道以及两边的屋舍，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丝毫不见丧尸的影子。 “它们去哪了？”一个士兵用口型询问队友。 水沓镇原先有百十号人，镇上的居民靠运送贩卖商货为生，虽地处偏僻，但尸潮爆发时，也有不少人正在外地贩卖货物，待回到这里时才发觉有异。 起先发现是人，后来还有些变异鸟类，使镇子里的人口迅速减少到寥寥几十人。 薛营长等人把本来就不大的小镇仔细搜索了一遍，如果不是地上留下了斑斑血渍，他们几乎要怀疑这里先前无人居住了。 “镇上的人呢？”李远几人也一脸诧异。 “你们离开镇子的时候，是什么情况？”薛营长直接忽略正要开口说话的李远，看了一眼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道：“你来说。” “我？”张胜乾满脸错愕地指了指自己，随后瞟了一眼旁边脸色不善的李远，讷讷答道：“昨天……昨天晚上我们听到外面有奇怪的声音，就出来看。” “我们看到有人趴在街上，在啃地上的人。” “当时外面没什么人，陶宝莉吓得喊了一声，那人就朝我们跑了过来。”张胜乾说着，脸上显出恐惧之色，他咽了咽口水道：“他跑得飞快，我们有点害怕，就想往外跑。” “镇上的人呢？”薛营长皱了皱眉，直接问重点。 “那时天已经黑了，很多人都在休息。”张胜乾扶了扶鼻梁上的黑色眼镜，回忆道：“我们往外跑的时候，原来躺在街上的人突然站起来，跑进了旁边的院子里。” “我也不知道人去哪了，当时整个镇子都乱了。”他说完，手指向镇子门口那个敞开的大门道：“你们看，那个铁门还是我拿斧头砸开的！” 众人朝他所指处望去，只见入口处的铁门大敞着，锁门的铁链子断裂了几节，掉在地上。 水沓镇两边街道并不算宽，屋舍最多也只有两层楼高，院子外面搭着草棚，用来摆摊或者纳凉。 地上有很多脚印，不少血液沁入黄沙里，留下一滩滩干涸的黑褐色的血渍。 “会不会是都离开这里了？”有士兵低声问道。 “不可能，当时我们想让他们搬去基地，他们都不愿意。”薛营长摇头，他沉思了一会才道：“先去搜些物资，进屋时谨慎一点。” 队伍这才分散开，朝各处去搜索物资。 宋九珍在一个草棚下站定，她的意识可以延伸至百米外，还在镇子外面时，就发现了里面的异样。她半眯着眼，把整个水沓镇又细细观察了一遍，还是没有一个人影。 人都去哪里了？ 是无人幸免，全部变成了丧尸？还是镇子的人活了下来，把丧尸清除之后离开了？ 她想到薛营长的话，更是否认了心中的想法。 两年里水沓镇肯定不只受到过一次袭击，如果愿意离开，他们早在基地诏劝时就搬走了，况且食物和日常物品全部都在，要走的话不可能把这些留下来。 如果这里的人无一幸免，除非有一大队人马经过这里，把所有的丧尸全部吸引走…… 不可能，她再次摇头否定，那么为什么？ 宋九珍想的入神，却在眼睛看到前方地上的一滩血渍时，目光微滞。 一滩干涸发黑的血渍，已与黄沙融为一体，结成一小块黑褐色的固体，在日光的反照下，竟有些泛着蓝光。 她忍不住上前细看，才发现并不是蓝光，而是黑色的沙地里，长着一些极小、几乎肉眼看不见的彩色菌菇。 这些菌菇的表面似有一层荧光，以蓝紫色居多，所以才在阳光下泛着蓝光。 她又仔细看了其他几处有血渍的地方，发现还有一两处也是同样的情况，她有心想要凑近看，不料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回头一看，身后站着穿黑色t恤的年轻男人，他笑着朝她摆摆手道：“嘿，你好啊，你在看什么？” 是那五个人之中的一个，宋九珍记得他叫周聪。 她默默收回视线，摇摇头道：“没看什么。” 周聪却是笑得更加友善，他低声道：“我叫周聪，你叫什么呀？” 宋九珍看了他一眼，奇怪他为什么突然过来搭话，难道是发现了自己也是试炼任务者？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我叫宋九珍。” “薛营长他们搜完物资，就要离开这里吧？”周聪身形高瘦，黑色t恤搭着卡其色运动短裤，微笑时看上去有些阳光帅气，他状似无意的看了一眼薛营长的方向，问道：“你知道我们要去哪儿吗？” 原来是来打探消息的。 “我们要回基地，营长说明天就能回去了。”宋九珍抿抿嘴，一副毫无城府的样子。 “基地？”周聪挑挑眉，连忙问道：“是什么基地，乌拉玛依吗？” 宋九珍心道，果然如此，于是摇头道：“我们的基地不叫乌拉玛依。” 看着周聪满脸失望之色，她又开口道：“……不过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听过。” “在哪？”周聪表情一变，猛地抬头问她。 宋九珍一副纠结之色，思索良久才说道：“哎呀，我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周聪有些不甘，又问了一遍，见宋九珍还是摇头，只能作罢。 “你要是想起来，一定要告诉我。”临走时，他又露出阳光帅气的笑容，嘱咐了她一句。 宋九珍点头，看着他回到另外四人身边。 她侧眼看去，五人看来都没问出什么，面色都有些不好，又见周聪说了什么，那四人皆不约而同朝自己这边看过来。 宋九珍连忙看向别处，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 只是，在她没注意的时候，那些生长在黑色血液里的彩色菌菇，正分泌出细细密密如丝线般的触手，缓缓在沙地上蔓延开来。 第七章 生还 一朵细小的、肉眼几乎看不见的蓝色菌菇的根部，伸出无数如丝般的蓝色触手，扎入沙地中，不见踪影。 宋九珍凝神看去，只觉得地上那团血渍的颜色似乎加深了一些，她忍不住弯下腰，想看得更仔细些。 “哎哟！” 旁边忽的一声低呼，就见陈小江皱着眉，伸手拍了下脖子：“嘶，好疼！” “怎么了？”张媛离她最近，见状连忙问。 “不知道，感觉被什么蛰了一下。” 张媛一听，把她拉到阳光下检查了一番，发现脖子上并没有红肿或伤口。 陈小江摸了摸脖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现在不疼了，可能被什么小虫子叮了。” 宋九珍看了一眼陈小江，脸色立马变了。 陈小江的脖子上，有一条黑色的雾气正在来回游走，那雾气细极如丝，约有一寸长，在她的脖子上饶了两圈，径直钻入脑袋。 她快步上前，拉住陈小江的胳膊问道：“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边说边便用神识探入她体内，却不是特别顺利，似有什么在排斥自己。宋九珍只得尽力集中精力，费了一番力气才勉强能看清她体内的情形。 只见那条黑气一进入陈小江脑中，便如一滴墨汁滴入水中般散开，顷刻不见。 陈小江被宋九珍如临大敌的模样吓了一跳，赶紧摇头道：“没什么不舒服的，就是感觉头有一点点疼，没事的。” 宋九珍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发现她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并没有其他异样。 她尚未来及松口气，忽然就听有人喊道：“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说话的是一直蹲在房顶探查的士兵，此时他一脸惊诧，手指向镇子上空。 众人朝他所指处望去，太阳不知何时被厚厚的云层遮住，那云似波涛翻滚，日光透过缝隙透出丝丝光芒，犹如汹涌的海浪上空亮起的白色闪电。 浓云越集越多，翻腾着在镇子上空聚拢，一阵窒息感迎面扑来。 “那是什么，云吗？”任东航穿着蓝白校服，仰头望天，有些好奇道。 “不管是什么，感觉都不是很好。”李远盯着已快要变成黑色的天空，他神色郑重，全身肌肉紧绷。 薛营长仰头观察云层，眉头紧紧皱成“川”字，一言不发。 朱莉站在他旁边，脸色有些白，低声道：“营长，是沙尘暴吗？要不让大家躲一躲？” 薛营长伸手制止了她继续说话，片刻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面色巨变，猛地大喊出声：“快，快跑！” 话音刚落，地面开始微微震颤起来。 “往出口跑，快！”他脸色煞白，大吼一声。 李远在看到薛营长的神色时就发觉不对，他跑得最快，最先跑到了小镇门口。 周聪和张胜乾紧跟其后，陶宝莉和任东航反应要慢一些，和士兵们一起落在后面。 薛营长和几个领队，仍护着姜教授等人。 姜教授年纪大了，速度有些慢，薛营长索性将他背起，朝门口跑去。 宋九珍拔腿狂奔，这时提升速度属性的好处就显现出来，她速度飞快，瞬间就已追上周聪，眼看着就要超过李远。 在她即将跨出镇子那一刻，只觉身体一个趔趄，控制不住向后倒去。 她面前的土地，裂开一条缝隙，紧接着耳边“轰隆”一声巨响，脚下的土地猛地一颤。 “啊——”身后响起一声凄厉惨叫。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吓得一滞，脚步停顿了一瞬。 宋九珍转身看去，只觉全身血液倒流，不由浑身发麻。 一个士兵立在人群中，抱着头惨叫，他的脖子和手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丝，那些细丝的头部紧紧钻进他的皮肉，尾部如触手般在他的皮肤上蠕动，在黑暗中闪着蓝紫色的光焰。 他的喉咙像是被人掐住，发出“呼呼”的踹气声，像破了洞的风箱。 “小周，你怎么了！”他旁边的士兵顾不得再跑，急忙蹲下想查看他的情况，不料却被猛地推开！ “走……”小周的嘴里发出一个模糊的字眼，尚未说完，他猛地抬起头，眼珠发红凸起，密密麻麻的触手已蔓延至他的下巴、嘴巴、眼睛。 “唔唔唔——”他发出痛苦的嘶鸣，喉间呼噜作响，浑身的皮肤开始萎缩，身上的蓝色触手仿佛吸够了营养，看上去粗状了一丝。 瞬间，他的身体急速收缩，如同被一股可怕的力量挤压，炸裂粉碎。 他身边那个士兵，忽被喷的满头满脸鲜血。 所有人都怔住了。 正在这时，脚下猛地一沉！ 头顶翻腾的黑云，如同惊涛骇浪，朝地面倾覆而来！ 糟糕了，宋九珍心里暗道一声，只觉脚下的土地崩裂，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失重让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她的眼前一片乌黑，求生本能让她胡乱地挥动着双手，急切的想要抓住什么。 耳边响起数道惊呼，似乎有士兵情急时扔出攀爬绳，朝上掷去，不想周遭全是沙地，根本无法固定。 宋九珍只觉自己正在飞速下坠，四周一片黑暗，身下仿如有一个巨大黑洞，要将她吞噬。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她忽然感觉有一只手猛然抓住了自己的胳膊！ 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般，那只手力道大得惊人，如铁烙紧紧箍住自己，似要捏断自己的骨头。 宋九珍疼地直冒冷汗，她拼命想挣脱那只手，却发觉对方的力气丝毫没有减弱。 “你是谁，放开我！”她艰难开口，伸出另一只手推他，那人似乎凭借着自己的身体找到了支撑，竟用另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黑暗里，那个人沉默着，手中的力道逐渐加重。 宋九珍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想法，他想拉自己做人肉垫背！ 身体的急速下降和脖子上的手掌，让宋九珍无法正常呼吸，缺氧令她的脑子出现眩晕，她胡乱地拍打着对方，入手是一块块坚硬的肌肉。 是李远！ 地陷的时候，也是他离自己最近！ 她挣扎的力气逐渐弱了下来，拍打对方的手也慢慢垂落，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点，紧绷的身体也瞬间松懈。 宋九珍放下的手移到了腰间的黑色挎包上，突然匕首拔出刀鞘的声音响起，她握着刀的手猛然插向对方的后背！ 耳边响起一声闷哼。 宋九珍咬着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拔出匕首，正欲再补一刀，却感觉背后一阵凉意窜起。 紧接着，耳中嗡的一声，身体坠入冰冷的水中！ 与此同时，那双紧紧箍住自己的手也松开了。 第八章 地陷 宋九珍猛然从水中窜出，大口呼吸着空气。 她藏在水下的手，紧紧握着那把军刀，警惕地看向四周，却没看见李远的身影。 头顶有微弱的光照在墙壁上，水面反射着波光，摇晃不止。 身下的水冰冷刺骨，令宋九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有人打开手电筒，说话声在寂静空旷的洞穴上方回荡，一束光照在宋九珍脸上片刻后移开。 “宋九珍，到这里来。” 是朱莉的声音。 宋九珍正要过去，却听前方“哗啦”一声水响，一个光头蹿出水面，接着一阵剧烈猛咳。 宋九珍眼睛微眯，再次握紧手里的刀。 李远只觉背后钻心的疼，呼吸时肺部有如撕裂般痛苦，刚才跌进水里一口气没憋住差点淹死。 此时他也看到了不远处的宋九珍，见她正神色冰冷地看过来，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他向后退了退，低声道：“刚才是迫不得已，我向你道歉。现在你也伤了我，我们两清了如何？” 宋九珍见他如此，不免有些诧异。 他之前还想杀自己，却没想到地底竟是一潭深水，自己那刀又是实打实地刺中他后背，估计已经伤到了肺腑，连呼吸都费力了。 “可以。”宋九珍眯着眼睛看他，直把李远看的心里有些发毛，才开口道：“不过以后你不能来找我麻烦。” “那是自然。”李远自是连忙答应，随即转身离开。 身下的水冰冷刺骨，让不少年轻力壮的士兵都有些受不了，她索性收了匕首，迅速朝朱莉的方向靠去。 她被朱莉从水里拉上岸，才发现潭边有可供一人行走，约半米宽的狭窄通道。水应该是从地底流出，沿着一条暗道，汇往深处。 头顶不断有沙石往下坠落，她仰着头估算了一下，这里距离洞口有二三十米的距离，又摸了摸四周的墙壁，全是入手即散的沙子。 “这水怎么这么冷？”最后一个人爬上岸，抱着胳膊浑身发抖，说话时都能听见他牙齿在打架。 说话的是任东航，他的书包不见了，穿着湿淋淋的校服哆哆嗦嗦，陶宝莉站在他旁边，白色裙子黏在身上，也一样冷的发抖。 李远已经被周聪和张胜乾两人拉上了岸，他脱力坐在地上，后背汩汩流血，咳嗽时吐出一口血沫。 发现宋九珍正看过来，朝她点点头。 宋九珍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掏出腰间挎包里的矿泉水瓶，装了满满一瓶。 瓶子入手冰凉，这水位于沙漠下仅仅数十米，照理来说不应该如此寒冷。 她又用神识探入陈小江的身体，发现那条黑色的雾气已经不见了，陈小江也没有丝毫异样。 至于小周，此刻竟也无人提起，他全身长满蓝色触手后炸成碎末的诡异一幕，印在所有人的心中，成为诡秘而又可怕的存在。她甚至开始怀疑，水沓镇里的居民之所以消失，就与那些蓝色的菌菇和触手脱不开干系。 薛营长的脸色非常难看，他让人清点物资和人数，自己则拿着攀爬绳和凿钉在墙壁周围试探。 几分钟后他收起东西，沉声道：“这里不能久留，我们要赶紧离开。” 周围全是松散的沙石，稍有不慎，这个洞口会再次坍塌。 所有人都沉默地收拾起东西，既然上不去，那只能沿着河道往前走，看有没有出口。 地底只有一条狭窄幽暗的小路，薛营长站在队伍最前面，打开了手电筒。 一束昏黄暗淡的光线射进黑暗里，照亮了空气中浮动的灰尘。 这条河道有多深，又会通向哪里，没人知道。 薛营长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前走去。 一时间，整条河道里只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和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宋九珍一直用神识覆盖这片区域，因为河道狭窄只够单人通行，所以她能看到的情况与薛营长差不多。只令她感觉奇怪的，是身侧那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 无论她怎么集中精力，自己的神识最多也只能下探至两三米深，且水下一片寂静，没有蛇虫鱼虾，甚至没有一个活物。 只有水面折射的波光，映在漆黑的窑洞顶部，能依稀看出河道内部被流水长年累月侵蚀过的痕迹。 不知走了多久，周围的空气逐渐变得湿冷，有水从头顶滴落。 “滴答。” 一滴水滴入平静的水面，荡起一圈圈波纹。 忽然翅膀扇动的声音响起，大群蝙蝠从窑洞里飞出，发出阵阵尖啸，飞快掠过人群。 有人被惊吓到，弯腰低呼。 “嘘，别出声！”薛营长连忙停下脚步，示意身后安静。 队伍重新恢复安静，数十秒过去，手电筒微弱的光照进黑暗的阴影里，前方一片寂静。 薛营长微微松了口气。 宋九珍只觉浑身冰冷，后背的鸡皮疙瘩直直立起。 有一瞬间，她的脑海深处升起一丝极其危险的感觉，她迅速将神识扩展到最大，只能看见前方安静到诡异的河道，以及似无止境的黑暗。 周围黑洞洞的，什么都没有。 那么，那种极度危险的感觉从何而来？ 除了…… 宋九珍把视线移到身侧，是深不可见底的潭水。 第九章 水潭 潭水幽深，她却能感觉到一股被人窥视的冷意。 她摸向腰间的匕首，手心里全是冷汗。 “你怎么了？”一旁的朱莉发觉她神色不对，悄声开口。 宋九珍摇头，攥紧手中的匕首横档在胸前，眼睛死死盯住平静的水面。 朱莉见状面色一变，举起手里的步枪，瞄准水面。 水面一片漆黑，只有数道昏黄的光折射到岸上，照的众人有些晃眼。 “小心！” 宋九珍低呼一声，飞身跃起，将前面的陈小江扑倒在地。 同时，“哗啦”一声水响，水里猛然窜出一个巨大的黑影，朝河道疾冲而来！ 宋九珍听见一声尖锐的嘶叫，震的她耳膜生疼，脑中发昏。 一股腥臭怪味钻入鼻腔，冰冷的水溅到身上，让她浑身一抖！ 朱莉朝黑影连开数枪，那条黑影忽地直立起身体，庞大的身躯几乎填满整条河道！ 她正欲掏出腰间的手雷，却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砸到她脚边，紧接着又是一阵水响，水花四溅。 水面摇晃不止，那道黑影钻进水里，消失不见。 这一切不过短短呼吸间，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到不轻，皆面色惶然地望向水面。 “那是什么东西？”数息后，才有人开口说话，声音里带着轻微的颤抖。 朱莉蹲下身，观察脚下那团黑乎乎的东西，饶是提前有了心理准备，也不由往后退了一大步。 手电筒微弱的光照过去，赫然是一具人类的尸体！ 尸体上附着着白色粘稠的黏液，身上的衣服和皮肤已被腐蚀的残缺不全，腐烂的皮肉散发着酸臭味，在黑暗的河道内中弥漫开来。 “不太确定，可能是蛇。”朱莉脸色煞白，她迅速起身，对着前方大声道：“营长，它吐食了！我们要赶紧离开！” 队伍有片刻哗然。 陈小江刚才被宋九珍扑倒在地，几乎与那道黑影擦身而过，她哆哆嗦嗦地问道：“小珍，什么叫吐食？” “蛇在遇到危险时，喜欢把吃进去的食物吐出来减轻身体重量用于逃跑，一旦它脱离了危险……”宋九珍顿了顿，继续道：“就需要再次进食。” 感觉到她正在颤抖，宋九珍握了握她的手，低声道：“一会不管发生什么，用尽全力往前跑，千万不要回头。” 陈小江浑身都在打哆嗦，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小珍，你救了我两次，如果，如果这次能活着……” 宋九珍打断她，看着她认真道：“没有如果，我们一定能活下来。” 黑暗里，她的眼睛亮得惊人，似是充满希冀和力量。 陈小江看着她一脸镇定，慌乱的心竟也慢慢平静下来，她用力点头，暗暗咬紧牙关看向狭窄漆黑的河道。 士兵们带上夜视仪，换好弹夹，子弹上膛。 众人不敢大意，宋九珍的精神高度集中，那股被窥视的感觉仍未散去，如蛆附骨，如芒刺在背。 她甚至能感到水下有一双阴森冰冷的眼睛，正紧紧盯着岸上的人。 她的神识无法探入水里的原因，也许和它大有关系。 她又仔细查看了一番自己的属性值： 根骨：2+ 神识：50+ 速度：5+ 力量：3+ 收藏：无 成就：无 无奈叹气，这点属性对上那种庞然大物可没有一点作用。 至于自己的任务，如今连乌拉玛依的影子都看不见，恐怕另外几个试炼任务者，也和自己一样毫无头绪。 自己的身后是朱莉，后面是周聪、张胜乾、任东航和陶宝莉。李远则落在了最后，他后背中了一刀，能跟到这实属不易。 宋九珍并不打算做什么，既然他先动了手，自己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正如他所说，他们已经两清，没必要多此一举。 而另外四个试炼者，很显然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并没有相助一把的想法。 宋九珍将注意力从这几人身上收回，转眼看向前方，河道狭窄幽深，视线尽头的水面上，闪着微弱的蓝光。 宋九珍瞳孔微缩，只觉这一幕有些眼熟。 尚还来不及细想，便感觉身侧的水底有了动静。 手电筒的光线照进水里，隐约有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水里游过，它速度飞快，一闪而过。 来了！ 水浪翻滚，水面猛然炸开一朵巨大的水花，一条黑色巨蟒从水底窜出！ 它张开长满尖牙的血盆大口，高声嘶叫，紧接着庞大的身躯犹如擎天巨柱，几乎要填满整个河道！ 它嘶吼一声，抬起长满黑色鳞片的巨大蛇头朝人群咬去！ 一个士兵被它咬住后直接吞入腹中，旁边两个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倒，一头栽进水里。 巨蟒兴奋地仰起头，微微弯曲蛇身，正欲再次俯冲，蛇头却被无数子弹打中，触及它头上坚硬的鳞片，呲出数道火花。 它暗金色竖瞳微动，看见正朝它开枪的朱莉，眼里闪过一丝嘲弄。 一条巨大的蛇尾忽地从水中抬起，朝她拍去！ 朱莉在它看过来的一瞬间就暗道不妙，这个畜生还记着刚才自己打它的仇！ 她跃身跳开，却没想那条蛇尾竟微微一偏，直接卷起她身后躲闪不及的张胜乾！ 张胜乾的黑色眼镜掉在地上，他还没来及喊出声，便被蛇尾拖入水中。 黑色巨蟒张开大嘴，嚎叫一声，身上的黑色鳞甲息数张开，令它的身形看上去又大了数倍。 “这样下去不行，子弹对它没用！”朱莉满脸焦急，低吼道。 这条河道太过狭窄，根本无法用其他武器，更何况从水沓镇掉下水潭时，仅剩了两架火箭筒也报废了。 她数了数腰间的弹夹，子弹也所剩无几。 薛营长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河道太窄，没有任何躲闪空间，一旦子弹用光，他们就会变成活靶子。 “你们往前跑，我来断后！”朱莉大吼一声，扛起枪朝黑色巨蟒的头部一顿扫射。 密集的子弹打到黑色巨蟒的头上，虽不至于受伤，但多少还是有些疼。它金色竖瞳再次朝朱莉看过去，显出一丝恼怒之色，径直朝她冲去！ “快跑！”薛营长下令，所有人朝前狂奔而去。 宋九珍把速度提升到极致，神识不要命般朝前方扩散开来。 直到看见河道的尽头，有一条狭窄细小的入水口，神识探入水下，发现水深不过两三米，不由大声喊道：“往前跑，前面有处浅滩！” 第十章 浅滩 视线所及之处，俨然有一条约有一米宽的入水口，冰冷的水从洞口流出，水面泛着淡淡的蓝光。 宋九珍看着那幽幽的蓝色荧光，心里隐约有一丝不安。 却听身后数道炸响，朱莉扔完最后一颗手雷，已朝这里狂奔而来！ 水光四溅，黑色巨蟒被投掷的手雷炸个正着，庞大的黑色身体微微晃动。 她咬咬牙，快步跑到洞口处，纵身一跃。 朱莉紧跟其后，在她跳进狭窄的洞口瞬间，只感觉身后一阵腥风突来，一颗长满鳞片的蛇头狠狠砸向洞口！ 顿时洞内一阵地动山摇，灰石噗落。 狭小的洞口外，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随即哗啦一阵流水翻腾，外面再无动静。 宋九珍和朱莉彼此对视一眼，微微舒了一口气。 黑暗狭窄的下水洞口已聚集了不少人，情急之时众人只能钻进洞内躲命，此时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心有余悸。 薛营长正揽着已经昏迷不醒的姜教授，脸上显出焦急之色。 “刚才谁说水下有浅滩？”他沉着声问道。 “是我。”宋九珍游到薛营长的面前，看了一眼面色苍白，已陷入昏迷的姜教授：“我带你们去。” 薛营长有些诧异，看了她一眼之后点头。 这个洞口并不像之前的潭水有长窄的通道，更像是由水汇聚而成的天然洼地。洞底连接着水道，需要潜水才能通过。 宋九珍深吸一口气，潜进水里。 她这才发现，这水要比水沓镇下方的潭水冰冷得多，一瞬间只觉五脏六腑都要被冻住，她连忙划动快要冻僵的四肢，朝深处游去。 这片水域不算深，她潜了近半分钟，头顶就出现了一道亮光，不由心中一喜，快速向上游去。 猛然蹿出水面，宋九珍连喘几口气，才缓过劲。 她爬上岸，发现这里有一块天然形成的白沙浅滩，四周是高耸的黑色石壁。 石壁约有百米之高，仰起头，能看见有日光照射进来。 众人到达水沓镇时正值早上七八点钟，算算时间现在不过正午。 薛营长已经背着姜教授上了岸，医疗兵救治了好一番，姜教授才缓缓转醒。 醒来后，他的第一反应是去抓手边的银色箱子，见箱子完好无损，又转头去看岸上的人。 发现原本和他在一起的几个学者都不在，又连忙四处观望，直到看见宋九珍和陈小江，难看的脸色才好了几分。 “姜老师，实在对不住你们……”薛营长全身都在滴水，向来严肃沉默的他，一脸的疲倦愧疚之色，“陈老师他们，我们没来及救上来……” “不怪你们，我知道他们，哎……”姜教授摇头，抬起满是褶皱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说完，把手上的银色箱子递了过去。 “这是？”薛营长一愣，姜教授有多宝贝这里面的东西，他们都知道，就算是昏迷时，箱子也被他牢牢抓在手里。 “我老了。”姜教授淡淡一笑，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手指向还在四处打量的宋九珍和陈小江，低声道：“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人能把这个平安带回去，还有那几个孩子，她们才是人类活下去的希望。” “知道吗？”他有些浑浊的眼睛看向了薛营长。 薛营长浑身一震，半晌才缓缓点头。 宋九珍此时正在四处打量这块不算大的沙滩，她发现沙子的颜色很淡，靠近石壁的沙地上还生长了些稀疏的绿色植物，高耸的石壁上有长长的藤蔓垂落下来。 沙滩外面就是他们来时经过的水域，水深不过两三米。 水路到这里就断了。 她仰起头，百米高空上一束光线直射进水面，她皱皱眉，那么她在外面看到的蓝色水光，从何而来？ “小珍，你在看什么？” 陈小江眼睛通红地站在她身后，声音哑哑的，她之前发现另外三个女孩并没有上来，蹲在地上哭了很久。 薛营长让他们往前跑，她仿佛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双腿上，那条巨蛇张嘴咬过来，她听到了张媛几人在惊叫。 可她什么都顾不上，只闷头朝前跑，她知道宋九珍和朱莉就在她身后，如果自己摔倒了，就会连累她们。 “我在看，有没有地方能出去。”宋九珍见她终于止住哭泣，微微叹了口气。 这次活着的人直接少了大半，除了朱莉和薛营长，整个队伍只剩下十多人，原本几个被重点保护的学者，也只剩下了姜教授。 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那四个试炼者，除了张胜乾刚开始被黑蛇拉进水里，竟然全部跟到了这里，甚至连李远都还活着。 李远脸色灰白，一个人独自坐在水边休息。 他衣服上有不少血渍，正试图把沾了水的上衣脱掉，疼的龇牙咧嘴。 陶宝莉和任东航神色狼狈地坐在一边，身体不停发抖，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 周聪却是他们几人当中状态最好的，他刚靠近二人，正想开口说话，却被陶宝莉一把推开。 “你走开！别靠近我！”陶宝莉头发散乱，没有血色的嘴唇微微颤抖，原本还算秀丽的脸上满是愤懑。 她的声音很突兀，让另一边正在清点人数的薛营长和朱莉等人不由一愣，皆朝几人的方向看去。 周聪微笑的表情停滞了一瞬，随即又露出阳光帅气的笑容，耐着性子开口道：“宝莉，你怎么突然发脾气了？有什么话我们可以慢慢说。” 周聪语气颇为温柔，十分熟稔地伸出手，想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谁知陶宝莉猛地从地上跳起，退开老远，激动地喊道：“我说了，让你离我远点，滚开！” 周聪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下去。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当时是你站在那个女兵后面！”陶宝莉激动地双眼泛红，“我亲眼看见，是你把张胜乾推到那条蛇面前的！” 朱莉不由挑挑眉。 周聪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表情阴沉地似能滴出水，低沉着声音开口：“陶宝莉，你可以闭嘴了。” “闭嘴？”陶宝莉眼睛瞟过独自坐在河边的李远，突然冷笑一声，嘲讽道：“还有你，是你们想知道乌拉玛依在哪，才杀了镇长的！” “乌拉玛依？” “你们杀了镇长？！” 薛营长和朱莉大吃一惊，同时开口。 第十一章 传说 众人皆震惊地看向四人。 周聪脸色煞白，急忙开口解释：“你们别听她乱说，镇长不是我们杀的！” “陶宝莉，你闭嘴！”说完，他快步朝陶宝莉走过去，脸色难看至极。 朱莉飞奔上前，挡在他们之间，似笑非笑地看他：“先别着急，总要让她先说完吧？” 陶宝莉见状，连忙往朱莉身后躲。 周聪脸色更加阴沉，对着旁边的李远使了使眼色。 李远却是一脸平静，站在原地没动。 宋九珍也十分意外，她虽然在遇到这几人时，是感觉到有些古怪，不过令她更疑惑的是大家同为试炼任务者，为什么自己没和他们一起出现在水沓镇，反而是在薛营长的队伍里？ 现在看来，周聪也并不像表面那样阳光无害，毕竟把队友当做替死鬼，事后还能装作风轻云淡的，也不简单。 “陶宝莉，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 朱莉的脸色不是很好，他们原本计划明天就能到基地，但进入镇子之后发生的事完全超出了预期，现在困在这里，能不能活着出去都还是未知数。 陶宝莉被周聪推张胜乾的一幕刺激到了，被喷怒冲昏了头脑，此时反应过来，才发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 但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她不由咬了咬唇，低声说：“我们其实不是水沓镇的人。” “我们要找一个叫做乌拉玛依的地方，我们问了镇上的人，他们看我们的眼神很奇怪。”陶宝莉回忆起那时的场景，有些纳闷，“后来镇长来找我们，当时只有李远和周聪去见他，我、张胜乾还有任东航则在镇子里打探消息。” 朱莉朝任东航看了一眼，十几岁的男生冷的直抖，见状连忙点头。 陶宝莉继续道：“谁知李远和周聪满身血从屋里跑出来，说镇长死了。之后就和张胜乾说的差不多，街上出现了丧尸，我们慌乱之下就离开了镇子。” “这么说，你没看到镇长是怎么死的？”朱莉问她。 “是，镇长原本好好的，不可能突然就死了。”陶宝莉被噎了一下，随即道：“再说当时屋子里只有他们三人，不是他两杀的，又会是谁？” “人不是我们杀的。” 李远突然出声，他的表情很镇定，没有一丝慌乱。 他的身材高大，即使背后中了一刀，令他的脊柱不自觉的弯了下去，但仍显得十分健硕。 “陶宝莉说的没错，我们是进了那间屋子，问镇长有关乌拉玛依的信息。”他的声音沙哑，说话时微喘。 宋九珍那一刀刺伤了他的肺部，加之在水里泡了很久，现在他呼吸都觉得困难。 “他听我们提起乌拉玛依之后，就变得非常激动，嘴里一直喃喃说着神明、结束了之类的话。至于他为什么会死，”他顿了顿，才缓缓开口：“我们没杀他，他是自杀的。” 众人皆是一愣。 “他为什么自杀，我们也不知道，但我保证说的都是实话。”李远看向薛营长，眼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愧色，“我那时向薛营长建议去水沓镇，一是想回去看看那里到底怎么样了，二也想再打听一下乌拉玛依的事情，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薛营长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水沓镇是个古镇，基地以前就想让镇上的居民搬去安全的地方，结果被拒绝了。后来曾听说，是因为他们信奉的神明，镇子里的人世代供奉，如果有人想要离开，就会遭到神明的惩罚。” “你的意思是，镇长会自杀，是因为他们信奉的神明？”朱莉一脸惊诧，瞪大了眼睛。 “也只是传说。”薛营长沉着声摇头，一脸疑惑地看向李远，“你们为什么觉得……” 话说一半，他突然停住，顿了顿后开口：“既然你们想找乌拉玛依，那么现在就动身吧。” 这块浅滩不大，四面是高耸的黑色石壁，乍看上去，似乎没有任何出口。 在他们交谈期间，宋九珍就用神识反复探查了一番，果不其然，在那些高高垂落的藤蔓间，就有几个或大或小的溶洞。 这些溶洞内部漆黑一片，大小不一，肉眼很难确定哪一个才是出口。 她闭上眼，站在一个较大的洞口前，用神识慢慢感应，可惜也只能延伸到百米外。 她不禁想，自己的神识除了能探查到肉眼看不见的东西外，还能做什么。 她可以看见陈小江体内的黑色雾气，只要她愿意，她甚至可以看穿这里每一个人的，可那有什么用？ 突然一阵灵光乍现，如果神识可以攻击别人呢？ 她也在曾经听说过一些修行方面的词语，例如内视，又或神识攻击。 顿时，宋九珍的脑中轰鸣炸响！ 这两天她从没往这方面想过，原本的世界观牢牢束缚着她，加上一路奔波逃命，根本没有时间让她好好思考。 她尝试着凝聚脑海中的神识，直到额间冒出豆大的汗珠，才凝结出一股约摸针尖细小的神识。 不由心中大喜，那股神识瞬间消散无踪。 她愣在原地，抱着隐隐作痛的额头，低笑一声。 “宋九珍，你发什么呆，要走了！” 朱莉看她独自对着洞口发呆，喊了一声。 “来了。”宋九珍回头看见站在原地等她的朱莉和陈小江，应了一声，快步走过去。 薛营长等人已准备妥当，宋九珍注意到他手里拿着的银色箱子，面露诧异。 不料薛营长却朝她和陈小江的方向看过来，几人视线对上的瞬间，他一向沉默严肃的脸上竟罕见的露出一丝笑容。 宋九珍和陈小江一脸莫名。 第十二章 孢子 茂密的绿色藤蔓从高耸的石壁上垂落，一个士兵砍断缠绕在洞口的藤萝，洞口吹出一阵湿冷的风，空气里夹杂着泥土的腥气。 “这里面黑漆漆的，会不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任东航把脑袋往里探了探，表情怯怯的。 薛营长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径直走进洞里。 “你要是害怕，可以继续呆在这。”朱莉挑挑眉，没好气回了一句。 “没有没有，我就是有点好奇！”任东航肩膀一抖，急忙小跑着跟了进去。 陶宝莉紧跟其后，不料与旁边的周聪撞个正着。 周聪阴沉沉地看她一眼，没说话，绕过她径直朝前走。 陶宝莉脸色苍白，紧抿着唇，看见身后的李远，低低喊了声：“远哥……” 李远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半晌才点头道：“嗯，你走我前面吧。” 说完，手握成拳抵唇低低咳了两声，他呼吸急促，飞快掩住手心里的丝丝血迹。 陶宝莉有些懊恼地应了一声，低着头小跑追上前面的队伍。 洞里漆黑一片，不时有冷风从洞穴深处吹来，众人湿透的衣服尚未捂干，皆不由打了一个寒噤。 众人经过上一遭，不勉仍然心有余悸，俱都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全神贯注地盯着黑暗处。 “小珍，你说镇长真的是自杀的吗？” 黑暗里，陈小江对着宋九珍窃窃私语。 “是不是自杀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说。”宋九珍思索了一会，低声道。 前面的朱莉听到这话，回头看了她一眼。 “为什么不重要？”陈小江瞪圆了眼，诧异地“呀”了一声。 宋九珍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开口：“都这个时候了，杀个人又有谁在意？不然李远为什么那么镇定？他只是料定薛营长不会因为陶宝莉说了几句就对他怎么样。这里没人有资格审判别人。” 陈小江半懂不懂地哦了一声，又有些好奇：“那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宋九珍抬起头看着前方深邃漆黑的洞口，鼻子动了动，泥土的腥气越来越重，神识边缘有星星点点的蓝光闪烁。 “我不知道，也许他说的是实话。”她脸上一肃，忙沉声道：“嘘，先别说话。” 黑暗里，微弱的蓝光如同不起眼的尘埃，在空中闪烁着点点荧光。 荧光的数量越来越多，逐渐遍布整个洞穴。 “那是什么！” 有人指着前方，满脸惊诧。 洞穴深处，蓝色的荧光闪烁，如星河璀璨，繁星坠地。 地面长满了蓝紫色的硕长菌菇，菌菇上缠绕着细细密密的白色蛛丝，远远看去如同蒙了一层薄薄的白雾。 墙壁上攀爬着翠绿茂盛的藤蔓，藤蔓上开着五颜六色的菱形小花。冷风吹过，传来若有若无的幽香，清新腥甜。 宋九珍浑身一震，猛然想起水沓镇里那些诡异的菌菇！ 为什么菌菇会长在沙漠里？ 不对。 她忍不住微微发抖。 它不是长在沙漠里，而是长在人的血液里的！ 小周身上的细细密密的蓝色触手，泛着淡淡的蓝色荧光，如同这漫天的星光。 那是菌菇的孢子。 满天都是。 宋九珍看着那些诡异的蓝光，还有泥土里的腥甜气味，只觉心生恶心，那些靠着人血生长的东西！ 她猛地后退一步，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哼。 是李远的声音。 他半蹲在地上，紧紧缩成一团，背后的伤口不断往外冒血，染红了整个背部。 他背部的伤口正逐渐扩大，慢慢生出如细丝网般的触手，那些触手闪着淡蓝的荧光，缓缓蠕动。 “远……远哥……”陶宝莉满脸惊恐地看着他，“你……你……” “后面怎么回事？” 最前方的薛营长听见动静，皱紧了眉，打开手电筒朝队伍最后的方向照过来。 一道昏黄的光线，照亮原本就狭仄幽暗的洞穴。 李远脸色灰白，额间豆大的汗珠往下滴，全身不停地颤抖，似是极为煎熬。 他背后的蓝色触手仿佛如同生根发芽的枝叶，在他的后背迅速生长，瞬间粗壮了数倍！ 众人见状不由大骇！ 只见他的皮肤如同脱了水的枯枝，转瞬只剩下皮包骨！ 他背部的蓝色触手越来越大，如蜘蛛的四肢伸展开来，竟将他干枯的身体支撑了起来！ 粗壮的触手发出幽幽的蓝光，几乎堵住了整个洞口，那如枯树枝一样吊在蜘蛛肢体上的身体，缓缓地抬起了头。 “我怎么了？” 他的嘴唇没有肌肉，嘴上的皮肤皱巴巴的缩到了一起。他说话时甚至没有张嘴，那声音仿佛从胸腔里一字一顿的蹦出来。 四周寂静一片，所有人都惊骇地看着他。 他的脸如同风干了的老树皮，萎缩到只剩下灰白的皮肤包裹住头骨，眼睛周围的皮肤全部消失，只留下布满红色血管的整颗眼球。 那些触手将他吊在半空中，他的头颅如机械般转动，暴露外的血红眼球盯着陶宝莉，用他仿如破了洞的风箱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你说，我怎么了？” 陶宝莉尖叫一声，拼命往薛营长的方向跑，整个队伍都有些慌乱。 “闭嘴！” 朱莉厉声喝止，随即扛起枪，转身瞄准李远。 “咦？”他微微歪头，黑洞洞的眼睛似乎有些疑惑，“女兵你为什么用枪指着我？” 朱莉和身后的薛营长没有说话，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呼，算了！”李远似觉得有些无趣，呼出一口气，如蜘蛛腿般的触手微微晃了晃，他有些惊奇：“我的后背居然不疼了。” 说完，他扭头朝宋九珍的方向看去，语气凉凉的：“你这个小丫头，可让我难受了好一阵子。” “不过既然说过两清，我也不会食言。”他背后的触手闪着幽幽蓝光，他枯瘦的身体就像风中摇曳的残叶，语气却是一派诡异的轻松，“姑且就留你一具全尸吧。” 说完，身后的触手犹如飞速移动，朝宋九珍倾巢而去！ 宋九珍从刚才李远看过来的瞬间，就已全身肌肉紧缩，触手触及她的一瞬间，她的速度发挥到极致，猛地翻身一滚，落到一边。 “小心！” 薛营长和朱丽大喊一声，同时朝李远开枪扫射。 那些触手如同蓝色的软泥，轻而易举的挡下了所有子弹。 “你们居然对我开枪？”李远的声音含着一丝愤怒和失望，随即又诡异的冷静了下来，用他凸起的血红的眼珠子望向众人。 “既然如此，那你们全都去死好了。” 第十三章 诡计 他背后的六条触手缓缓蠕动，闪着莹莹蓝光，最下面的两条直直钻入泥土里，支撑着他枯瘦的身体。 他凸出的血红眼珠阴测测地盯着众人，浑身上下只剩下皮包骨，皮肤犹如焦黑的老树皮，丝毫不见之前健硕的肌肉。 只见一条触手突然伸向离她最近的陶宝莉，如同锋利的刀尖朝她刺去！ 陶宝莉原本正在向前狂奔，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猛地被李远迅速伸出的触手贯穿了身体！ 她先是诧异地睁大双眼，身体微微痉挛，只来及发出一声低呼，就被高高举起。 紧接着，在众人惊骇万分的目光中，她的身体萎缩成枯骨，“嘭”的一声，化成了粉末。 所有人只觉脊柱骨一阵发凉，却见着先前那几条中弹后变得暗淡不少的触手，又重新壮大了一丝。 “不能让他杀人！”薛营长大喊一声，朝他射了几枪，下令道：“往后撤！” 后面就是那片长满菌菇的洞穴，宋九珍浑身一凛，急忙喊道：“薛营长，不能再往后退了！” 薛营长尚未来及询问，蓝色的触手已飞到眼前，李远的身体虽骨瘦如柴，但那些触手却极为灵活，他连忙开枪射击，那些子弹仿佛打到墙上，毫无作用。 触手擦着他的肩膀飞过，瞬间折返回来，眼看着要卷住他的身体。 宋九珍大惊，纵身飞扑，将薛营长扑倒在地，同时朱莉举起步枪，朝李远的身体一顿猛射。 李远连忙用另外三条触手挡在身前，也有几颗打中他的四肢，犹如打在了树枝上，只留下几个黑色窟窿，没有一滴鲜血流出。 “没用！”朱莉大急，汗水顺着额头滴进她的眼睛，她却连眨都没眨，直直朝李远看去。 宋九珍伸展神识细细看过去，摇头道：“那也未必。” “真没用，他就不会去伸手去挡。”薛营长喘着粗气，沉声道：“他身后那玩意一共六条，两条用来走路，能活动的只有四条！” “我们其余人拖住另外几条，一个人瞄准他的身体？”朱莉眼睛一亮。 “尽量打头，就像……”薛营长眉头一皱，“就像打丧尸一样！” 他说完，队伍里的两个领队带着几个士兵站好队，对他示意已经准备完毕。 “你站后面！”朱莉对宋九珍小声道：“李远刚才为什么要杀你？他背后那道伤是你弄的？” 宋九珍抽出军刀，点点头，“他要杀我。” “你可以啊，学得挺快啊！”朱莉挑挑眉，笑着拍了拍她肩膀，才道：“别墨迹，快到后面去！” 宋九珍见不远处的李远已经从那几枪中恢复过来，正阴冷冷的朝这边看过来，连忙快步后退。 她转头看见陈小江正站在她身后，再往后是周聪和任东航，姜教授被一个士兵搀扶着坐在最里面。 她看了一眼洞穴深处，那些星星点点蓝色荧光，安安静静的浮在空中，并没有向这边蔓延的趋势，才略舒一口气，又不放心的叮嘱陈小江：“里面很危险，离那个蓝色的光点远一点。” 陈小江乖巧地点点头，才低低的开口：“我和你的感觉一样，总觉得这些蓝光很奇怪。” “嗯。”宋九珍看向薛营长和朱莉的方向，有些心不在焉道：“你仔细回忆一下小周和陶宝莉，他们的死状很像。” 陈小江想起水沓镇地陷时，那个被蓝色触手吸干后炸成碎沫的士兵小周，身体猛然一震，声音都有些发抖：“他们都死了，都没有留下尸体，那么水沓镇的居民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 说着，她忍不住抱紧了胳膊，眼神里流露出恐惧之色：“怪不得我们找不到人，原来，原来他们已经全都死了！” 宋九珍却没有说话，其实她在看见陶宝莉被李远吸干的瞬间，就猜到水沓镇的居民有可能全都遭遇不测，罪魁祸首应该就是洞里的那些菌菇。 那些蓝色的光点，是它们繁衍的孢子，李远也是进了这个洞穴之后，才变成现在的鬼样子。 至于他为什么没被那些孢子吸干后爆炸而亡，也许是因为那些孢子想要借助他的身体，得到更多营养。毕竟如果只依靠孢子来繁衍传播，速度远远比不上一个强壮的人类身体。 薛营长和朱莉几人配合地非常默契，两个领队和几个士兵很快牵制住李远的动作，李远的几次攻击都被他们躲过，身上中了不少枪，他整个人处于暴怒的边缘，攻击的速度愈发快了起来。 薛营长和朱莉对视一眼，迅速朝李远飞奔而去。 无数子弹打在李远身上，有个士兵射出一记弓弩，十字钉射中他的肩头，十字钉的一头连着铁线制成的绳索，那个士兵用全身力气拉扯绳索的另一头。 李远的身形瞬间不稳，肩头剧烈地撕扯让他痛苦地吼叫出声。 疼痛让他不再顾及朝他身前射来的子弹，伸出一只触手猛地拍向那个拉着绳索的士兵。 那个士兵本就在和他拉扯，根本来不及躲闪，瞬间就被拍飞倒地。 几乎同时，薛营长和朱莉已奔至他面前，他举起那只触手，朝薛营长的方向伸去！ 薛营长见那条蓝色碗装粗的触手朝自己挥来，立即翻身躲过，谁知那条触手又快速黏上来，他只能一躲再躲。 此时，两个领队各牵扯两条触手，另外两个士兵看住一条，原本还有一个开枪的士兵和拿着弓弩的士兵看住剩余的一条，却没想拿弓弩的士兵被拍飞之后，李远似乎也觉得危险，竟不再顾及打在身上的子弹，不要命的制止薛营长朝他靠近。 这一系列动作，不过几息而已，眼看李远身前只剩下朱莉一人。 她迅速判断了一下李远的要害处，毫不犹豫地朝他的头部瞄准射击。 “不好，快躲开！” 宋九珍一直关注着她，一股极度危险的感觉升起，她猛地一惊，连忙大喊提醒，同时迅速将神识汇聚，朝李远的脑海深处狠狠扎去。 李远原本扎根在泥土里，用来支撑他身体的两条触手，忽地从地下伸出，迅速将朱莉包裹！ 一根触手插入她的胸口！ 他的脸上带着一股诡计得逞的愉悦，表情狰狞道：“谁说我这两条不能用……” 他尚未说完，脸上的表情一怔，只觉脑中嗡鸣，瞬间失去意识。 只短短一瞬间。 待他反应过来时，只听耳边一道低沉而冷冽的声音响起—— “你该死！” 只见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孩，披散着黑发，一张冷漠到毫无表情的脸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她不知何时爬到自己身上，举着一把黑色的匕首，狠狠地刺入了他的太阳穴！ 第十四章 朱莉 宋九珍的全身都在抖，她紧紧攥住刀柄的手猛然用力，刀刃插入头骨时发出“咔嚓”一声。 李远瞪着血红的眼珠，干瘪的嘴唇张了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看见那个女兵浑身鲜血地躺在自己的脚下，只要一瞬间，他就能杀死她，然后再杀掉所有人。 包括面前的这个少女。 “你为什么会在这？”他很想开口问她，血红的眼珠子里充满疑惑。 只是他的嘴巴似乎失去了知觉，意识逐渐模糊，于是他知道自己再也不会知道答案了。 他的身体连同着身后蓝色的触手，迅速地干瘪枯萎，“嘭”地化为粉末。 这不过短短一瞬间。 从朱莉受伤，再到李远消失，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包括之前一直站在宋九珍身边的陈小江，此时正一脸呆滞，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小珍……你是怎么过去的？” 后面的周聪和任东航则一副见了鬼的神情。 在他们眼里，朱莉被李远的触手贯穿身体之后，就会像陶宝莉一样被吸干，然而却见原本站在前面的宋九珍突然消失在了原地，下一秒就到了李远面前。 更诡异的是，李远竟然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宋九珍把刀插进了他的脑袋！ 宋九珍其实也不太清楚，自己情急之下凝结神识狠狠攻击李远，那时她脑海中唯一的想法，就是一定要救下朱莉。 紧接着仿佛周围的一切静止了片刻，她用尽全力飞奔过去，扑到李远身上。 朱莉跟她说过，人类的致命弱点就是咽喉、脖颈和太阳穴，女性体力天生不如男性，一定要稳、准、狠。 如果李远不死，那么死的就是他们。 她努力让自己的手别抖得太厉害，这是她第一次杀人。 李远已经化成了一堆粉末，那个曾经身高一米九，满身肌肉的健壮男人，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宋九珍来不及多想，连忙蹲下身去看朱莉，她的胸前破开了一个大洞，甚至能看见里面破碎的脏器，血液染红了她身下的土地。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见宋九珍时，黝黑的脸上想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却怎么也做不到。 “真……厉害……”她的声音几不可闻。 宋九珍浑身一抖，握紧她冰冷的手，摇着头道：“是你教得好。” 朱莉大概是想笑，满是血的嘴角咧开，却吐出一大口血。 薛营长也急忙跑过来，大致检查了她的伤势，顿时脸色煞白。 宋九珍用手去擦她嘴角的血，血却越来越多，她的手有些抖：“对不起……” 如果她的速度再快一点。 如果她早点反应过来，提醒薛营长不要进这个洞，李远就不会变成那样的怪物。 “你做得很好。”朱莉反握住她的手，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浑身微微颤抖，“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 宋九珍猛然想起自己刚来那天，那个凶悍地训斥她们的女兵，当她埋入沙堆时将她拉上来，给了她身上仅剩的半瓶水，还有自从水沓镇上掉下来之后，她一直跟在自己身后，挡在她与李远周聪几人之间。 她用力地摇头，只觉得鼻尖酸涩难忍。 她很想对朱莉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她已经把自己的性命都交了出去，还能要求她再做什么。 “帮我……好好保管……”朱莉把手挪到腰间黑色挎包上，那里扣着一把黑色的匕首。 她的气息微弱，脸色灰白。 宋九珍解下匕首，和她手里的那把一模一样。她记得她说过，这是她另一个队友的。 宋九珍低头看着朱莉，她静静地躺在地上，闭着眼睛仿若睡着一般。 她不禁握紧了手里的匕首。 四周极为安静，空气似乎都冰冷了很多。 薛营长的脸色煞白，一言不发地安顿好朱莉。 队友的接连阵亡，几乎要将他压得喘不过气，向来笔挺的腰背此刻有些弯曲，握着银色箱子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 所有人都沉默的收拾着东西，宋九珍只觉洞里的温度降得极低，呼吸时都能看见白色的雾气。 洞穴深处，那些爬满石壁的彩色小花收卷起花叶，蓝色的荧光缓缓朝洞穴外飘来。 一些微弱的蓝光飘到站在最里面的一个士兵身上，那个士兵毫无所觉，搀扶着姜教授坐好。 “薛营长，这个洞穴很古怪，我们不能再往前走了。”宋九珍看着那些蠢蠢欲动的蓝色光点，皱了皱眉，低声对他说道。 薛营长注视着洞穴深处，黑暗里他的声音显得沙哑而无力，“我知道里面有问题，可是如果我们不继续走，又该去哪里？” 宋九珍一愣。 是啊，他们如果不往前走，又该去哪儿？难道回到那个无路可走的浅滩？或者游回潭水里，再与那条黑蟒撞上？ 无论往哪走，都是一条绝路。 她抬起头，看着漫天的蓝色荧光，声音却冷静的出奇：“薛营长，先不管能不能出去，我们必须得退回去了！” 薛营长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蓝色的荧光聚拢在一起，如同巨大的蓝色火焰，一阵阴冷夹杂着寒气的风，从洞穴深处吹了过来。 最里面那个士兵瞬间被蓝光包围，无数的孢子在他的身体上生根发芽，长出长长短短的触手。 前一秒，他还扶着姜教授，蓝色的触手就蔓延到了姜教授的身上。 头发花白的老人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就栽倒在地！ 薛营长大惊，就要跑过去。 宋九珍连忙拽住他，对他摇头道：“来不及了，你过去也救不了他们。” 薛营长神色一怔，握着颜色箱子的手臂轻轻颤抖，他猛地大喊一声：“所有人往回跑！” 宋九珍看了一眼身后的陈小江，示意她跟上，调转身形往来的方向飞奔而去！ 她反应飞快，冲在了队伍最前面，洞穴狭仄幽长，她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很快就看见前方出现了一道亮光。 她猛地飞身窜出，却听见身后传来陈小江的一阵低呼。 第十五章 弱小 她转过身，就看见漆黑的洞口边上，如火焰般的蓝色荧光缠绕在陈小江的身上，瞬间将其吞没。 陈小江只来及惊呼一声，那些蓝光似有意识般，将她拖拽进洞穴内，只留下微弱的蓝光闪烁了片刻，随即恢复安静。 前面的薛营长和周聪、任东航等人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皆有些呆愣站在原地。 宋九珍连忙往洞口跑去，却被薛营长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别去，你救不了她！” 宋九珍往前迈的脚步一顿，一股无力感涌上来，只觉格外疲倦。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虽然多了几点额外的属性点，但是远不如一个身强力壮的成年男人力量强大。 她伸出手掌，手指白皙纤细，上面染满了朱莉的鲜血，头一次觉得弱小是多么可悲。 低头看见腰间别着两把匕首，她猛地站起身，朝四周观望。 她回忆这一天发生的事情，早上薛营长就已经计划前往水沓镇，而李远等人也同时出现在了这里，这就说明任务目标与水沓镇必定会有关联。 那么他们掉进水沓镇的地底，也是执行任务时必然要发生的事，然而无论是黑色巨蟒，还是那些骇人的蓝色菌菇，对于他们来说都太过于强大，甚至毫无反抗之力。 难道试炼任务就是为了让她在死一次？ 所以，一定有什么是自己疏忽了，而这个疏忽的点就是他们完成任务的关键！ 周围是百米高的黑色石壁，此时天色已黑，她仰头看去，一束皎白的月光通过顶端的缝隙，投射到平静地水面上。 水面影影绰绰，似有流光浮动，她将手伸进水里，不禁冷地打了个哆嗦。 此时浅滩上也只有薛营长和周聪、任东航以及两个领队，士兵也仅剩下六七个人，几人见蓝光并没有跟着他们出来，都靠在远离洞口的地方歇息。 宋九珍扎上披散的长发，在岸边做了几个热身动作。 “你要下水？”薛营长见她如此，面露疑惑。 “嗯。”宋九珍点头，做了好几组动作才感觉四肢温热。 “把这个拿着。”薛营长伸手递过来一个手电筒，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她，“你注意安全。” 宋九珍点头，并未再多说，深呼一口气，纵身跃入水中。 水下冰凉刺骨，夜晚的水温似比白天还要低几度，下水的一瞬间，宋九珍只觉灵魂深处都快被冻结，她连忙挥动四肢，努力让自己不至于冻僵。 自己的神识比薛营长给的手电筒更好用，是以她并未打开手电筒，而是放开神识，朝深处游去。 她不知道水底有什么，但此处位于沙漠底下，水温竟如此寒冷，确实古怪。 水下寂静黑暗，宋九珍游了大约半分钟，却丝毫感应不到水底深度，不由有些诧异。 白天他们从黑蟒口中逃脱，经过这处时水并不深，最多也就三四米深。然而现在半分钟过去了，照理来说早该见底。 她大概估算了一下，她至少已经下潜了十来米。而且越往下，水温就越低。 神识继续朝四周扩散，这水下深不见底，手电筒的能见度不高，如果没有神识帮助，根本无法辨别事物方向。 她心中思量，最多再坚持十秒，自己就要返回岸上。 正在这时，漆黑一片的水底深处，忽的闪过一道微弱白光。 宋九珍精神一震，神识扫过，发现那里并没有任何活物，不由快速游过去。 随着她的靠近，白色的光芒越来越盛，水的温度也越来越低，直至眼前出现了一块约摸兵乓球台大小的白色石台，正闪着莹莹白光。 白色的石台正往外冒出丝丝寒气，周围的水似乎都快凝结成冰块。 白色石台上，竟长了一个巴掌大晶莹剔透的小草，草叶成透明锯齿状，根茎上有一朵莹白色玲珑花骨朵，一股幽香清冷的的香味之钻入她的神魂之中！ 瞬间她只觉通体舒畅，两日奔波劳碌的疲倦一扫而空。就连之前攻击李远时，因神识消耗过度造成的头痛也缓解了不少。 宋九珍一惊之下，不由得泄了气，顾不得这里的奇异之象，急忙向上游去。 她猛地钻出水面，重获呼吸的瞬间，她大口大口的喘息。 众人见她出现，皆朝她聚拢过来。 “水下怎么样了？”周聪和薛营长异口同声地开口。 宋九珍瞟了一眼正露出关切的周聪，并未搭理他，而是转头对薛营长道：“底下非常冷，确实有些古怪。” 之前在洞里时，陈小江一直都跟在自己身后，后面才是周聪等人。但最后为什么周聪等人先出来，陈小江却被蓝光拖拽回洞里，她怀疑跟周聪脱不了关系。 之所以没有与他对峙，只因没有证据而已。 周聪原本挂着和煦笑容的脸一僵，却因宋九珍这句话，乖乖地闭了嘴。 “水底有个白色的石台，估计就与这水如此寒冷有关。”宋九珍继续说道，她隐藏了那颗晶莹剔透的透明小草的存在，本能觉得那是个好东西，绝不能让其他试炼者知道。 周聪和任东航一听，并没有发现出口，不由得有些失望，兴致缺缺地往旁边退了几步。 “我还要再下去一次。” 宋九珍话音刚落，见薛营长要随自己一起下来，连忙制止他，“营长，你在上面也有个照应，如果我一分钟后还没上来，你再下去不迟。” 薛营长是这里的主心骨，如果他在水下出了事，这个队伍就没有希望了。 薛营长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面色复杂地点点头。 宋九珍不再多言，她想到水底的东西，内心不由有些激动，遂深吸一口气，再次往下潜去！ 这次她的速度快了很多，直奔白色石台的方向。 水里的温度骤然下降，等她再次抵达那棵小草的地方时，水底已经开始凝结出一块块碎冰，而那乒乓球台大小的石台，正如白玉般往外冒着丝丝寒气。 宋九珍缓缓靠近，忍受着刻骨的寒意，仔细观察眼前那颗晶莹剔透的小草。 两片透明的锯齿状的叶子，在水中轻轻摇曳，玲珑精致的花骨朵透着莹莹的白光。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抚向那片叶子。 一股似要冻住她灵魂的寒意，铺天盖地地朝她涌来！ 宋九珍只觉四肢百骸，甚至血液都瞬间僵住，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就被冻成一座冰雕！ 第十六章 月台 水底又重新恢复寂静，宋九珍的身体被冻成冰，保持着伸手的动作，就这么静静地驻立在白色石台面前。 如果这时有人在旁边，就能很清晰的看到，石台上冒出的寒气，正如白雾般涌进她的身体里。 宋九珍在触碰到那片叶子瞬间，就暗道不妙，想立即缩回手时，却感觉那草叶似蕴含巨大的吸引力，将她的身体牢牢吸住。 她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冰凉的寒气顺着四肢百骸汇向她的心脏，她心中警铃大作，全力调动神识在体内巡视，企图阻断那股寒气朝她的心脉流去！ 寒气在她体内横冲直撞，所过之处，无不如撕裂般疼痛。她咬紧牙关，全力凝聚神识，也只来及护住心脏那一小块。 神识的剧烈消耗令她脑中剧痛，而那棵晶莹剔透的小草散发的清香幽冷的香气又不断钻入神魂，充盈她即将消耗殆尽的神识！ 一方面，冰冷至极的寒气一遍遍冲刷着宋九珍的身体，她的血管在寒气的侵蚀下一次次断裂，却又被寒气冰冻；另一方面，她用神识勉强护住心脏处一小块地方不受侵袭，每当神识消耗殆尽之前，那股香气就会钻进她的脑海，让她不至于昏迷过去。 就这样循环往复，她的身体犹如一个无底洞，疯狂地吸收着白玉石台散发出来的寒气。 宋九珍感觉自己的血肉正在经历一遍遍的撕裂，又复原，再次撕裂又复原，她痛苦地想颤抖，而自己的身体已被冰冻住，根本动惮不得。 自己的神识在一次次消耗殆尽，又被快速补充后，每次维持保护心脏的时间竟在不断增加，虽只有数秒之差，但还是被她敏锐地察觉到了。 可她并不觉得高兴！ 这就仿佛是一个正在饱受凌迟之刑的人，忽然发现自己变得更聪明了一样！ 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自己一定要撑住，千万不要倒下。这里是极寒的水下，如果此时昏迷，她必死无疑！ 她咬紧牙关，牙龈渗出血丝，口中一片腥甜。 短短几十秒，那寒气在她体内循环已不下百次，直到体内的血管都覆盖上了一层冰霜，那股寒气才开始聚拢，缓缓朝她的腹部汇聚！ 一瞬间，她的腹内仿若生成一道旋转的漩涡，将冰冷的寒气吸取殆尽。 那道漩涡就如一个巨大的黑洞，根本不管宋九珍能不能承受，疯狂地汲取着蜂拥而至的寒气！ 直到白玉石台的光泽渐渐黯淡下去，上面那株晶莹剔透的草叶竟慢慢凝实成形，玲珑小巧的白色花骨朵绽开了些许花瓣。 空气中，那似有似无的香味更加浓郁，让宋九珍原本快要模糊的意识瞬间清醒。 可能是因为寒气已不像之前那样汹涌，她虽全身经脉剧痛，已不像刚才无法承受。 身上凝结的厚厚的冰冻，已有松散的趋势，她奋力一挣，身上的冰块应声碎裂。 此时，宋九珍已在水下呆了好几分钟，远远超过她所能承受的极限，但令她意外的是，自己似乎还尚有余力。 她不由凝神盯着面前这朵救过自己的小草，不禁握紧了拳头。 直觉告诉她，这是个好东西。 她很想把它采摘下来带走，但经过先前那这一遭，她变得谨慎了很多。 先是环顾一下四周，并未发觉有危险，再观察光泽已暗淡不少的白玉石台，上面的寒气也所剩无几。 难道寒气都被自己吸进身体了？ 宋九珍有些诧异，简单内视一番后，发现腹内多了一团白色的漩涡，除此之外并无异样。 她不知道这个漩涡是什么，只能等日后在琢磨。 眼下的问题，就是这朵看上去十分玲珑精致的小草，到底要不要摘走？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宋九珍暗自咬牙，决定再试一次，正要把手伸向石台方向，周围却猛地一阵地动山摇！ 水里一阵翻江倒海，宋九珍感觉水底似乎有什么正在往上浮，不由大惊！ 面前的白玉石台也瞬间拔地而起，快速朝水面浮去！ 宋九珍再顾不上许多，奋力向上游，只不过短短数秒，这水底居然变得只剩两三米深。 这水深浅竟然可以变化！ 怪不得白天他们进来时，这里水深不过两三米，到了晚上水位上升到了十几米，现在水底不知什么原因，竟再次浮了上来！ 水底的巨大动静，惊动了正在浅滩上休憩的众人，他们一脸惶惶地朝水中看来，却看水中猛然升起一座数十米高的白色石台。 石台闪着莹莹白光，上面有一株晶莹剔透的小草，草上开了一半的花骨朵，正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气。 石壁顶端有一束月光顺着洞口投射下来，那花儿在半空中轻轻摇曳，正好沐浴在皎白的月光中。 第十七章 漩涡 石壁顶端有一束月光顺着洞口投射下来，那花儿在半空中轻轻摇曳，正好沐浴在皎白的月光中。 玲珑精致的花骨朵儿绽开一朵朵花瓣，透着莹莹白光，似与月色融为了一体。 众人看到这如梦幻般的场景，都不禁有些愣神。 宋九珍游上岸，浑身脱力地跪坐在水边，水从身上滴落，还未落地，就凝成了冰晶。 她湿漉漉的头发上布满寒霜，整个人像是从冰柜里拖出来。 身下的水渍结出一层薄冰，迅速蔓延到水里，围绕她形成了一圈薄薄的冰面。 所幸，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忽然出现的石台吸引过去，一时间倒没人注意她的异样。 宋九珍只觉腹内那团白色的漩涡正在缓缓旋转着，不断向释放寒气，寒气侵蚀着她的每一寸血肉，她痛苦地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如雪。 她顾不上其他，挣扎着坐起身，将神识探入体内。 白色漩涡每旋转一次，她体内的寒气就越盛一分，她一瞬不瞬紧紧盯着那团漩涡，思考怎么才能让它停止释放寒气。 她尝试着分出一缕神识，小心翼翼靠近漩涡，谁知刚触及漩涡边缘，便被绞的粉碎。 忍住额间传来的阵痛，她再次靠近，神识依旧被绞的连渣都不剩。 她皱了皱眉，自己那点微弱的神识，即使全部压上去，也控制不住它。 与在水下时不同，当时从外界吸收的寒气，大部分都被这团漩涡吸收，自己的身体受到的伤害还算有限。 但是现在，这些寒气直接从腹部散泄，周围就是肺腑脏器，即使护住了心脉，身体的其他地方也承受不住。 她看着缓缓旋转冒着白气的漩涡，脑中忽然生出一个想法—— 如果她能控制住那些漩涡周围散发的寒气呢？ 宋九珍眼睛一亮，随即沉下心，观察着漩涡旋转的速度，陷入了一种专注而奇异的状态。 她的神识和身体仿佛与那团漩涡融为一体，随着它旋转的速度而不断变化着形态，不知过去多久，一丝细微的寒气被她成功捕捉，她小心翼翼的牵引着那丝寒气，与漩涡旋转的速度保持一致。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寒气加入了那丝寒气，围绕着那团白色漩涡，围成了一圈白色雾气，旋转的速度与漩涡保持着神奇的一致！ 外围由寒气组成的圆圈，与里面白色的漩涡一起旋转，仿若形成了一个独立的空间。 而宋九珍此时，正被一种和谐且舒服的感觉包围着，就在她的神识与腹内的两个旋转的圆圈完美融合的瞬间，她感觉到一股冰冰凉凉的气息从腹内传出，流入四肢百骸，一种从未体验过的舒适感布满全身，令她忍不住发出一身喟叹。 漩涡内散发的冰寒之气，经过两道圆圈转化后，生成了一股极为舒适的气息。那气息中似蕴含着巨大的能量，修复着她被极寒之气侵蚀的惨不忍睹的经脉和血肉。 她的皮肤上开始出现细细密密的黑色黏液，不一会儿浑身就像沾满了黑色淤泥，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 宋九珍是被这股气味熏得缓过神的，回神后她连忙探查了一下腹内的情况，发现两个白色圆圈仍在不停运转，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现在即便她不特意用神识牵引，体内也会自动生成一丝微弱的舒适气息，虽然不多，但一直持续滋养着她的身体。 更令她意外的是，她的属性值在此时发生了变化： 根骨：32+ 神识：80+ 速度：35+ 力量：33+ 收藏：无 成就：无 她身体的每一项属性都增加了30点，神识更是达到了80点，要知道完成这一次的任务积分奖励也只有100点，即使全部用来增加身体属性，也达不到现在的数值。 她站起身，微微活动筋骨，惊奇地发现身体竟变得格外轻盈。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每一处毛孔都在吸收着那股似有似无的冰凉气息，她心中一动，试着将体内来回徘徊的气息凝聚在手心，一股冰凉的白气出现在手心。 她面上大喜，这真是意外之喜了。 可转念一想，自己的任务至今毫无头绪，不禁又有些头疼。 “宋九珍，你……” 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宋九珍抬头，才发现薛营长正浑身湿漉漉地站在对面，眉头紧锁，一脸迟疑地看着她。 薛营长原先见宋九珍一直没回来，便决定下水寻人，刚下到水底就碰见水底上浮，无奈之下只好返回。 结果上岸后发现宋九珍正独自站在水边，脸上时而欢喜时而发愁，浑身黑漆漆还散发着难闻的气味，不由愣了愣。 宋九珍闻了闻身上的气味，也有些受不了，连忙潜入水中。 等她稍稍清洗上岸，发现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石台上方，薛营长也表情严肃地仰头观望，倒没追问刚才是怎么回事。 “好香，那上面是什么花？” 任东航有些好奇地开口，他站在人群中，一脸稚嫩。 通行的几个试炼任务者，除了自己，现在也只剩下了他和周聪。不同于周聪的精明伪善，他还能活到现在，宋九珍都要感叹他的好运气。 浅滩上一片寂静，月光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耀眼，两片锯齿状透明草叶轻轻摆动，原本开了一半的花骨朵，在皎白的月光下，缓缓绽开了所有的花瓣。 空气中馥郁香甜的幽香更加浓重，众人只觉多日的疲惫饥渴一扫而空，浑身充满力量。 宋九珍吸纳着空气中的香甜气息，感受着神识传来的愉悦，心中感叹。 明明在水下时，它还只是花骨朵儿，现在才多久，花瓣居然全部绽开了。如果当时就把它摘下来，它可能永远都不能成熟了吧。想到这，心里升起的那丝丝可惜也逐渐淡了下去。 忽然，她的神色微微一变。 她看着两边高耸的黑色石壁，那里与夜色融为一体，却听半空中传来一阵悉悉索索，几块碎石坠落在水中，发出“噗通”几声。 宋九珍凝神看去，一条数米长，半米粗的蛇身盘踞在石壁之上，黑色的鳞甲泛着幽光，它金黄色的竖瞳半眯起，冷冷地盯着浅滩上的众人！ 第十八章 战斗 宋九珍大惊，伸手握住腰间的匕首。 却见它已收回视线，硕大的蛇头微微前伸，张开大嘴吐着猩红的信子，金色瞳孔紧紧盯着十米多高的白玉石台。 身边的薛营长早已发现不对，正欲有所动作，却被宋九珍一把拉住。 “别动，有点不对劲。” 她微微摇头，白天这条黑色巨蟒见到他们可不是这种反应，现在它的注意力明显在这株神秘小草身上。 她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也许它根本不是突然出现，而是—— 白天外出猎食，晚上才回到了这里…… 这个想法让宋九珍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她望着四周高耸的石壁，相互连通的河道，还有这清香馥郁的神秘小草。 这样一条足足十米长的巨大变异黑蟒，为什么要盘踞在一个小镇的地下不愿意离开？ 那是因为，它一直守着这株草，等待它成熟的那天！ 但是白玉石台散发的寒气，让它无法靠近，只能在水潭附近游荡。 而自己先前将寒气吸纳殆尽，那株草才有了成熟的迹象，将它引回了这里！ 粗壮的蛇身已缓缓靠进，缠绕住石台，银色月光映照着它长满黑色鳞片的丑陋蛇头，它张开血盆大嘴，粘稠腥臭的口涎顺着尖牙往下滴落，金色的瞳孔透出一丝兴奋之色！ 此时，所有人都看见了那条黑色巨蟒，俱都神色震惊。 “不能让它吃了那棵草！” 薛营长面色焦急，几乎低吼出声，情急之下已经扛着枪瞄向蛇头。 黑色巨蟒似察觉到下方动静，金色竖瞳瞟了过来，眼神闪过人性化的嘲讽。 “没用的，子弹对它没用！” 一旁的两个领队举着枪，脸色难看地看向薛营长，“营长，我们没有子弹了。” “突突突……” 薛营长枪口瞄准蛇头，上膛开火，打在蛇头坚硬的鳞片上，擦出一阵火花。 打完剩下的最后几颗子弹，他“啪”地一声扔掉手里步枪，摸出腰间的黑色匕首，咬牙道：“等它再次进化，我们也迟早死它手里，和它拼了！” 黑色巨蟒的蛇头被打的歪到一边，注意力才终于从那株草移到下方众人身上。 它在这里守了十年，就为了等待这株寒玉玲珑草成熟，眼前这群蝼蚁居然还想阻止自己。 它扬起蛇头，喷怒地朝下嘶吼一声。 巨大的嘶吼声，夹杂着腥风和口水，震的所有人头皮发麻。 它原本盘踞在十米高的白色石台上，此时已缓缓从白色石台上游了下来，竖直起上身，蛇鳞张开，蛇头微微前伸。 “它要过来了！”薛营长大喊一声，警惕地后退几步。 黑色巨蟒蛇身一纵，瞬间跃过水面，伴随着巨吼，它张开长满尖牙的大嘴咬住离它最近的一个士兵。 只听“咔嗒”一声，脊柱断裂的声音响起，它嘴里的人惨叫一声就昏死了过去。 黑色巨蟒吐出叼着的士兵，粗壮的尾巴甩开靠近的几个士兵，冰冷的注视着不远处的薛营长。 薛营长右手紧紧握住匕首，左手做格挡状，见它朝自己袭来，猛地飞身右扑。 只是在他刚刚躲开一瞬间，蛇头再次欺身上前，他尚未回头，就感觉身后一股腥臭之气朝自己靠近。 “它的速度太快，来不及了！” 薛营长满脸大汗，他刚转过身，就见眼前一个张开的血盆大口，嘴里长满森白尖长的利齿，上面挂着血液和碎肉，甚至还有腥臭的口水喷溅到他的脸上。 他忍不住闭了闭眼，就在他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葬身蛇腹时，面前的蛇头突然停住，猛地仰头嘶吼一声。 它倏地扬起蛇头，快速摇摆了几下，随即直立起数米高庞大的蛇身，整个浅滩一阵地动山摇！ 薛营长看着空中那道单薄的白色身影，心神剧震。 宋九珍此刻正骑坐在巨蟒的黑色蛇头之上，蛇头上张开的鳞甲坚硬且锋利，很快划破了她的皮肤。 她的一只手正紧紧抓住已扎入鳞甲缝隙内的匕首，她飞快拔出另一只匕首朝蛇身上戳去，不料黑蟒猛地直立起蛇身，她重心不稳，从蛇舌上飞快滑落！ 她扎入它肉里的刀顺着下滑的力道，在蛇身上划出一条更长的口子，巨蟒痛苦的嘶吼一声，宋九珍借力向上一跃，再次跳了上去。 她稳住身形，忙用另一只匕首朝它身上扎去，黑色巨蟒此时已收起蛇鳞，匕首从鳞片上划过，擦出一阵火花，收回手时发现刀刃已有些卷曲。 所有人都震惊地着这一幕，一队的领队擦了擦额间的汗，有些呆愣愣的开口：“她是实验室里的小家伙？她是怎么飞过去的？” 没错，在他的眼里，宋九珍是飞过去的。 薛营长被袭击时，他只看见眼前闪过一道白色残影，紧接着就出现在了黑色巨蟒身上。 “那群小姑娘，好像就剩她一个了。”另一个领队也有些缓不过神，仰头看向半空中，“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她叫宋九珍。”薛营长低低答了一句，忽的大吼一声：“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帮忙！” 那两个领队才恍然回过神，忙带着手下朝巨蟒攻去。他们的子弹已经用完，只剩下手里的匕首，还有几把军用铁制弓弩。 周聪和任东航瑟瑟发抖地站在角落，俱都神色慌张的看向巨蟒的方向。 周聪眼睛扫过一边的白玉石台，惊慌的表情微微一滞，他偷偷瞄了一眼距离白玉石台有些距离的黑色巨蟒，还有正忙着攻击的薛营长等人，眼里闪过一丝贪婪。 他往前方挪了几步。 “周哥，你去哪里？”身后的任东航抱着颤抖的身子，喃喃开口。 “嘘。”周聪将食指竖到嘴边，忙用眼神示意任东航别出声，他则小心翼翼地靠近白色月台。 石台上的寒气令他手指一缩，他咬咬牙，手脚并用地往上爬去。 宋九珍现在其实并不好受，她的属性值升高了一大截，在她一个纵身就出现在黑色巨蟒面前时，她内心吃了一惊。 她也是运气好，趁着巨蟒的蛇鳞张开时将匕首扎入它的身体。可它的蛇鳞也犹如一把把锋利的刀片，将她的手臂腿脚划的鲜血淋漓。 她看了一眼已经卷了边的匕首，体内的漩涡还在缓缓旋转，经过刚才那丝清凉气息的滋养，自己的身体骨骼已明显强健不少，她尝试着将漩涡内的寒气通过四肢传向手掌。果不其然，手里快要报废的匕首很快被寒气覆盖，冒出白色的光芒。 第十九章 金瞳 黑色巨蟒的鳞甲虽坚硬，但也不能保护全身，它的蛇腹、眼睛都较为柔软。 薛营长等人的攻击虽伤不到巨蟒的要害，但被一群蝼蚁缠住，密集的攻击还是让它烦不胜烦。 它金色瞳孔盯向众人，抬起数米长的粗壮尾巴，朝人群拍了过去。 好机会！ 宋九珍双眼一眯，端起手中冒着寒气的匕首，朝它一只眼睛里扎去！ 匕首扎进它眼睛里的一瞬间，寒气冻住流出的鲜血，白色的冰冻迅速蔓延到它整个眼眶。 黑蟒痛苦地仰头长啸，宋九珍顺势拔出另一把扎进它肉里的匕首，一个翻身跳跃，再次扎向它另外一只完好的眼睛。 黑色巨蟒的两只眼睛被匕首戳中，再顾不上下面的薛营长等人，庞大的蛇身扭曲至极，在空中猛地翻了几下。 宋九珍因为拔了匕首没有支撑点，从蛇头上掉了下来，她在空中灵巧一翻，稳稳落地。 这就是属性值增加以后的身体？ 她惊奇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全然没管周围人一脸诧异。 尤其是薛营长和另外两个领队，他们都是服役多年老兵，一眼就看出宋九珍的作战手法十分生涩，但她的反应和速度明显比他们还要高出一大截。 此时，黑色巨蟒嘴里发出阵阵嘶吼，庞大的黑色蛇身在水里不断翻滚，水花四溅。 宋九珍收起卷了边的那没匕首，握着另一把匕首，警惕观察水里的情况。 谁都没有注意到，周聪已爬上了白玉石台，满脸兴奋地盯着眼前的寒玉玲珑草。 月光倾泻在他身上，他脸上露出贪婪之色，随即将寒玉玲珑草轻轻拽出，一把揣入怀中。 与此同时，整个浅滩猛然一阵地动山摇，两边高耸的石壁竟微微晃动，碎小的石块开始扑簌坠落。 众人只觉脚下不稳，纷纷跌倒在地！ 而周聪脚下的白色石台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能量，崩分离析化成碎块，他吓得大叫一声，从十米高处跌出了水中。 宋九珍起先还关注着那条黑色巨蟒的动静，不料浑身鸡皮疙瘩冒起，她浑身一惊，转身朝他们之前逃出的洞口望去。 洞口依旧深邃安静，但宋九珍只觉里面似乎藏着一个极为可怕的东西，那黑洞洞的洞口仿佛巨兽张开的大嘴，要将所有人吞噬！ 忽地，一个蓝色触手猛地从洞里窜出，飞向还在水里挣扎的周聪，瞬间就将他高高举起。 蓝色的触手约有成人手臂粗细，闪着幽幽蓝光，它缓缓收紧，被卷住的周聪一阵惨叫，哇地吐出一口血。 紧接着，那个原本不大的洞口碎石掉落，那面石壁剧烈抖动起来，一个巨大的蓝色生物从破碎的石壁中缓缓显现了出来！ 它的身形比之前那条黑色巨蟒还要庞大，几乎要与整个崖壁一样高。 身体呈出深蓝色人形，上半身是纤细赤裸的女性身体，它微微低垂着头，双臂挡在胸前。 它腰肢纤细，腰部以下用茂密的蓝色藤蔓挡住关键部位，藤蔓上有无数大大小小的彩色菱形花朵，从这些布满彩色花朵的藤蔓缝隙能隐约看到两条细长笔直的双腿。 它双腿悬浮于空中，双手环胸，后背生出无数蓝色的触手，这些触手逐渐融合，如同一对蓝色闪着幽光的翅膀。 那对翅膀上伸出一条长长的触手，紧紧捆住已经奄奄一息的周聪。 这个蓝色的巨大生物，就如同一个含羞的少女，浓密的蓝色长发上还带着鲜花缠绕的花环，周身隐有荧光围绕。 在众人震惊地注视中，它缓缓抬了起头。 它双目微睁，金色的瞳孔毫无任何感情地朝周聪的方向看去，一道似含着重金属般的冰冷女声响起：“把你怀里的东西，拿出来。” 周聪被触手紧紧箍住，面如金纸，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滚落。 那蓝色生物没有得到回应，似有些生气，如同少女的脸上眉头轻皱，触手勾起周聪的衣摆，一朵精致玲珑的小草露了出来。 周聪脸上一片痛苦之色，他腹部被触手碰触过的地方迅速溃烂，转眼烂成了一个大洞，鲜血染红了他全身。 血液滴到蓝色触手上，它拿到寒玉玲珑草后，原本欣喜的脸上闪过一丝嫌弃，猛地将他甩开。 只听“嘭”的一声，周聪从高空坠落到地上，声息全无。 它金黄的瞳孔冰冷地瞥向仍在水里翻滚黑色巨蟒，身后的蓝色翅膀微微一扇，庞大的身形瞬间移了过去。 黑色巨蟒察觉到它的靠近，蛇身竟有些颤抖，仰头低声嘶吼数声，似乎带着点祈求。 刚才还威风凛凛大杀四方的黑色巨蟒，此刻拼命地卷缩起身体，退至角落里瑟瑟发着抖。 “畜生，凭你也想偷本神的东西？” 重金属女声再次响起，身形巨大的蓝色少女浮在半空，一脸冰冷地俯瞰着下方。 说完，它举起纤长的手臂，手心射出一道蓝色火焰。 蓝色的火焰在黑色巨蟒身上蔓延，原本子弹都无法击穿的黑色鳞甲，竟在火光中迅速消融。 黑色巨蟒只发出几声低吼，便化作一团黑灰，微风轻吹，瞬间消散不见。 四下陷入一片寂静。 皎白的月光下，身形巨大的蓝色身影缓缓转过身，金黄色的瞳孔冷冷地注视着下方仅剩的几个人类。 宋九珍呆愣愣地看着半空中，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喃喃开口道：“陈小江？” 那蓝色身影轻轻摇着头，她低头看着手心里闪着莹莹白光的寒玉玲珑草，半垂的眼睑微微弯起，露出一个极为愉悦的笑容。 “我不是陈小江，我是乌拉玛依。” 第二十章 神祗 它金色的瞳孔越过宋九珍，随意瞥了一眼旁边浑身僵硬的薛营长。 “违背誓言的人类，你还是回到了这里。” 它的翅膀微微扇动，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似含着重金属般冰冷的声音响起。 薛营长严肃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异色，他镇定异常地向前一步，将宋九珍等人挡在身后。 他仰起头，看着高空中巨大的身影，沉声道：“我们已经守了你三百年，难道还不够吗？” “营长，你……”他身边的两个领队对视一眼，神色间有些迷惑。 “我是水沓镇的人。”薛营长没等他们说完，突然开口。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俱都神色一震，齐齐看向他的背影。 “我之前说过，水沓镇有一个传说。”薛营长向来坚毅的脸上闪过一丝苦笑，“那就是我们的祖先曾发过誓言，要世代信奉神明，后人不能离开镇子，否则就会遭受神明的惩罚。” “这个神明的名字，就叫乌拉玛依。” 宋九珍听到这，突然想起当初李远等人提出要去乌拉玛依这个地方时，薛营长曾露出过疑惑的表情。 原来，所有人都被任务提示误导了，乌拉玛依根本不是一个城市，而是传说中的神明。 她仰头看向高空中巨大的蓝色身影，逃离乌拉玛依之城，就是从她手里活下来吗？ 她看着水里已被烧成黑灰的黑色巨蟒，想起那道似含着巨大能量的可怖蓝色火焰，心里不由慢慢往下沉。 “我从来都不相信那些所谓的传说。”薛营长继续说着，他紧握双拳，眼睛牢牢盯着悬浮在半空中的乌拉玛依，“我离开镇子，是为了让更多的人类活下来，我只是在做我认为对的事情。” “所以，你就偷走本神留在镇子里的东西？”乌拉玛依金色的瞳孔轻飘飘地落在了他手里的银色箱子上，它唇角微微扬起似是轻笑了一声，“拿本神的血肉给那些老家伙研究，想克制那些不听话的孢子？” “不过还要多谢你们这群愚蠢的人类，把融合了本神血肉的人带到了洞里……”它的笑声像冰冷的机械声音，划过每个人的脑膜，令人浑身发麻，“才成功唤醒了本神。” 宋九珍浑身僵硬地摸着自己胳膊上，尚未消失的针孔疤痕。 自己和另外几个女孩一样，都曾经是志愿者，接受过那些药剂的治疗…… 她的眼睛也看向了薛营长手中的那个银色密码箱，姜教授到死都不放手的东西，原来是乌拉玛依的血肉！ 她忽觉胃中一片翻腾，恶心欲呕。 怪不得洞口那些蓝色触手只顾得上去抓陈小江，怪不得此时的乌拉玛依竟长着与陈小江一摸一样的脸，那是因为她身上有着和它一样的血肉！ “你几百年前就死了，现在又吞食了人类的鲜血，你觉得你还是以前的样子？”薛营长看着高空中的乌拉玛依，想起很久以前从镇子屋子里见过的画像，眉头微微一皱。 那金黄色的冰冷瞳孔，沾满了鲜血的蓝色触手，以及它那笑起来如同鬼魅的声音，哪里还有一点神祗的模样？ 乌拉玛依收起笑声，它面无表情地抬起双眸，背后忽然伸出一道粗壮的触手，迅速朝薛营长袭去。 健壮的男人甚至来不及躲闪就被触手高高卷起。 “你再说一遍。”它举起触手强迫薛营长与自己巨大的脸保持在一个水平，金色瞳孔闪着冰冷的杀意，金属般的声音似蕴含恼怒。 薛营长被触手压迫的血气翻涌，满色涨红，他忍住喉中的一口腥甜，才有些嘲讽地开口：“我说什么你心里清楚的很，你可以自己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乌拉玛依的神色竟飞快闪过一丝慌乱，它不禁低头看了一眼下方的水面，却被水面上倒映的因愤怒而变得扭曲的脸吓得一怔。 “不！”它巨大的身形猛地一颤，忽地尖叫一声。 它倏地伸出数条触手，打破了平静地水面，水花四溅。 “我们很早以前就怀疑，外面造成变异的那些孢子，其实就是在你的尸体粉化之后形成的。”薛营长几乎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道：“你已经忘记了，自己死之前曾经将自己封印在地下，发誓不再醒过来。” 宋九珍听着薛营长的叙述，只觉震撼万分。 原来这个神多年前就已死去，并在死之前将自己的尸体封印在百米之下的地底。如果不是自己这群人误打误撞进来，它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复活。 但这个神的尸体已经有一部分流向了人类生活的区域，并且发生了变异，才造成了那么多变异生物和丧尸的出现。 即使它不复活，人类在这种极端环境下，也是艰辛度日。 唯一能对那些变异生物有克制的，就是乌拉玛依自己的血肉。 可是，真正的神祗早已死去，眼前这个浑身蓝色的巨大生物，不过是一个变异了的尸体，在吞食了陈小江之后，拥有了一部分神的能力和记忆的怪物！ 乌拉玛依此时已恢复了冷静，它金色瞳孔已覆盖了一层冰冷的杀意，它再次勾起唇角：“你不是一直觉得自己没做错吗？” “那么你有没有想过，镇子里的人为什么都消失了吗？” 薛营长的神色微愣，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煞白，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那是因为你偷走了我留在镇子里，用来镇压那条蠢蛇的东西……不然你觉得它为什么会忽然进化，引来地劫？”它微微一笑，用一种接近残忍的冷漠语气说道：“都是你，害死了镇上的人。” 所有人都震住了。 水沓镇那场地陷，是因为黑色巨蟒吞食了镇上所有的人从而进化，引来了地劫。 这世上，会有变异生物进化之时，引来天地劫的说法？ 宋九珍一时被这些话的内容惊得不轻，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而薛营长似受了沉重的打击，脸色煞白的看向下方那些随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从几百人的队伍到现在，只剩下寥寥数人，他喉中一甜，口中喷出一大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