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公墓看大门》 第1节 第一卷 第一章 黑衣人 凭良心说,作为一个扛过枪也开过枪的退伍兵,我以前从来不信那些神神鬼鬼的封建糟粕,但在亲身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后,我才知道这个世界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有很多东西的确是常理和科学无法解释的,然而它们却真实的存在着,并且就在我们身边。 现在我终于有时间把这些事情记下来,主要原因是我已经被单位开除,成为一名无业游民,不用再过那种经常黑白颠倒的日子,但也不想马上再去找其他工作。 只是忽然懒散下来,多少会有点儿不适应,所以每天敲几个字打发时间也是不错的。反正那些事情的每一个细节全都印在我脑子里,只要原原本本的写下来就行了,没准儿还能帮我解决一下生计问题呢,哈哈,开个玩笑。其实我的目的是希望那个人能够看到这些东西——我希望还能见到他。 在正式开讲之前,有必要自我介绍一下。 本人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山区小县,是家里的独子,所以很受宠,但运气却一直不好。高考时更是涂错了答题卡,最后以两分之差与大学失之交臂,为这事老爹整整一个月没跟我说话。 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让我复习重考,而是花钱托关系在招兵办弄了个去高原边疆当兵的名额。指望两年之后复员能直接分配到事业单位,从此端上铁饭碗,“旱涝保收”,一辈子也就不用愁了。 高原当兵给我留下的最深刻印象就是创纪录的流过二十分钟鼻血,至于此后的经历就不用赘述了,一言以蔽之,那里根本不适宜人类生存。 就这样被“发配边疆”苦忍了两年,可结果却证明我老爹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当转业安置干部告诉我们这批人,不好意思,之前那两批还没着落呢,自谋生路吧,孩子们!我这才发现自己除了又黑又瘦又沧桑外,其他什么变化都没有。 于是我老爹又开始上上下下的托人找关系,终于在一个县局机关为我谋了份儿保卫的工作,说白了就和看门的汪星人性质差不多。虽然不属于编制内,但来日方长,好好干还是有机会转正的。 可这次我没有答应,一来不想就这样按照老爹铺的路走完下半辈子,二来看着同龄人都成群结队的去外面发展,很多现在已经混得不错了,自己也难免有些心痒,于是便独自跑到邻省一个二线城市碰机会。 跟很多蚁族一样,在外生活就意味着吃泡面住地下室的生活,况且这年头有学历都未必找得着工作,更别提我这个连大学文凭都没有的人了。 几经碰壁之后,凭借曾经当过兵的经历我终于找到了一份儿临时工,但性质还是看大门,而且地点也比较特殊,是本市最大的一个公墓。 说实话,即使是精神文明如此“发达”的现代和谐社会,愿意在这种地方干临时工的人也不多,工资、福利待遇简直垃圾到不好意思开口的程度,至于转正更是痴心妄想。唯一的好处就是活不多,相对比较轻松而已。每年除了清明、中元、冬至这样的祭扫高峰忙一点儿外,其他时间就是看看片子、吹吹牛、打打麻将混日子。 可我竟然就这么混下来了,也可能我这个人比较懒散,比较容易满足吧。其实说白了,咱就是典型的低层次人群,一辈子混吃等死的命,不干这个还有本事去干别的吗? 讲到这里,有人估计要问,在公墓看大门一定见过不少灵异事件吧,你写东西不就是为了说这个吗? 的确,当初我也觉得白天黑夜都在埋了几万人的公墓里泡着,隔三差五遇见点儿不干净的东西应该是很正常的事,但是很奇怪,开头两年一直都平平静静,什么特别的事情都没有发生,直到那个人出现之后,所有的一切就都改变了。 记得那是去年春末的一个清晨,我刚刚值了一夜的班。虽然当新兵那会儿就是从站夜岗开始的,但连续几晚下来也有点儿扛不住了。再过一会儿等同事老吴来交接班,便可以回家睡觉去了。 可就在这时,门外突然来了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身材高大,很有点儿型男气质,从外表上就算不是大款也至少是个中产白领。 他手里还抱着一个红布包的东西,不用问就知道是刚从殡仪馆存放处拿了骨灰盒来下葬的。 这会儿时间太早,再说下葬封墓的活儿也轮不着我管,平时都是帮老吴打打下手什么的。于是先把他递过来的火化证、死亡证明和其他的材料对了一遍,看看有没有遗漏的。 我见这家伙买的居然是4区4排14号,倒有些吃惊,因为任谁都看得出这个位置意头不好,所以一直无人问津,就这么空着。 我告诉他还没到上班时间,等封墓的师傅来了之后再带他去墓地。 他看了我一眼也不说话,就抱着骨灰盒坐到了沙发上。 我本来就头昏脑胀的不舒服,现在看来得忙完他这个活才能回去休息,心里不免烦躁。又见这家伙大剌剌的,连根烟也不递,不由得更气了,索性也不去理他,坐在一旁玩起了手机。 到了八点钟,老吴终于来了。他五十多岁,是正式工,也是我们班上目前唯一负责封墓下葬的师傅,在这片墓地已经干了快二十年了。 我指了指那男的说有人来下葬,老吴点点头,亲手对了一遍手续材料,确定无误然后又打量了那男的两眼,见他除了骨灰盒外便两手空空,别说遮阳的白绫和开墓的公鸡了,连串纸钱都没拿,实在是太奇怪。于是便说我们要先准备准备,待会等你家里人来齐了,我们再去。 谁知那男人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让人大吃一惊——不用等了,就我一个人。 我这些年来在公墓里耳闻目睹,见惯了孝子贤孙送葬的场面,少则十几个人,多了像开大会似的来个一二百口子也算不上稀奇,这单枪匹马来送葬的还真是头一回看见,难道这家人都死绝了? 后面那句话自然是开玩笑,不过当时我和老吴都觉得这家伙要么是有毛病,要么就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想让人知道。 老吴笑着说,爷们儿,什么都不带就自个儿捧着骨灰盒来下葬?没听说过!手续先留在我这,你还是赶紧去准备好东西,或者打个电话让家里人帮忙送过来,要是不懂的话,我可以帮你列张单子。 那男人摇头说,你只要带我过去,最后把墓封上就行了,剩下的你不懂,不要多管。 老吴一听这话就憋不住了,没好气的说,我不懂?爷们儿,我干这行快二十年了,见得死人比你见活人都多,什么规矩不懂?好了,看你年轻,我也不计较,赶快去把东西办齐喽,好把人送下地,别耽误自己的事儿。 那男人也不争辩,只是执意让老吴马上带他去墓地下葬。 老吴费了半天劲也没说服对方,自己还动了肝火。我在旁边也帮衬了几句,但无奈对方就是软硬不吃,想吵架都找不着茬儿。最后老吴只好抛下一句,好!这是你自己说的,以后要是出事可怨不得别人。 他说完就告诉我可以下班了,然后拿上封墓用的水泥石灰就出了门。 我望着那黑衣男人的背影直撇嘴,心想这年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老吴也真是的,管那么多干嘛?现在不用跟着去忙活,可以早走回家补觉,真是正合我意,心中不禁暗爽,于是赶紧锁上门就闪了。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我问老吴昨天的事最后怎么样了。 老吴说,还能怎么样?到地方以后,那小子啥事也不让我管,自己把骨灰盒往里一搁,然后嘴里神神叨叨的白话了半天就让封墓,我也懒得管,封上了事。 我托着下巴说,这小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来送葬的,别是借着咱们墓地想藏什么东西吧? 老吴大手一挥说,不埋人还能埋什么?金银珠宝?小伙子,这年月不该知道的少打听,就算他有心藏东西咱也装不知道,反正他是花钱买墓的,手续齐全,出了事儿也找不着咱。 我忙点头称是,此后也没怎么去想,最多也就是闲极无聊和同事们瞎扯淡的时候当个谈资罢了。 日子又恢复了平静,大家每天除了上班、下班就是吃饭、睡觉,可对我来说,这份工作似乎变得有点儿不对头了。 简单的说,就是每当我独自一人值夜班的时候,就会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不是经常听到异声,就是莫名其妙的突然睡着,有几次还做了恶梦,惊醒过来后却又什么也记不得,这在以往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又不好意思告诉别人,咱毕竟是干保卫的,从前又当过兵,说出来丢人啊。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有大半个月,我感觉自己都快要神经衰弱了,于是找领导商量了一下,看能不能调调值班表,暂时让我先上白班,缓口气再说。 不过,得到的答复当然是no,所以日子还得这样继续下去。 几天后的一个早晨,精疲力尽的我又在等老吴交接班,可是左等右等始终不见他的人。直到快十点的时候另一个同事才风风火火的赶过来告诉我,老吴今天一大早突然中风,这会儿还在医院抢救呢! 第2节 第二章 老o 我当时就楞了,心想这老哥烟早就戒了,酒也不怎么喝,据他自己说每天必看中老年健康栏目,平时饮食保养都很注意,以前也没出过类似的症状,怎么会突然中风了呢?这事儿可真是来得蹊跷。 当我大中午赶到医院的时候,得知老吴终于抢救过来了,但是嘴歪眼斜、口角流涎,只会“咿咿呀呀”的,话也说不清楚。看他那样子,即使能治好以后也没法上班了,暗地里不免一阵唏嘘。 果不其然,才过两天就听说上头领导决定让老吴提前退休。既然不是正常离职,福利待遇上还是差了一些,但也算过得去,只是考虑到他和老伴儿以后的日子,可实在是有点儿悲剧了。 而与这件事同时透出来的还有另一条消息——上头决定对外再招聘一个人来补老吴的缺,而且很有可能是编制内的。 这无异于是颗重磅炸弹,一时间各色人等就像苍蝇见了臭肉似的叮了上来。无论是替别人来走后门的,还是自己想转正的,都削尖了脑袋往里挤,每天你来我往,把我们对面的小办公楼搞得比菜市场还热闹,各种潜规则的事儿自然不在话下。 但其实谁都知道这种“对外招聘”基本上就是做做样子而已,人选八成早已经内定了,只是怀着一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心态罢了。 只有我比较安生,因为咱外地人一个,客请不起,礼送不起,还是老老实实该干嘛干嘛算了,是咱的终归跑不掉,不是咱的想也想不来。反正谁来顶老吴的位子也轮不上我,连yy都可以省了。 没过多久,招聘工作就尘埃落定了,但奇怪的是并没有立刻公布出来。 隔了两天后,我中午吃完饭突然感觉有些内急,就去厕所蹲大号。大约十分钟后,等我回到传达室的时候,就看见其他几个同事围着墙上新贴的一张纸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我也跟着凑上去瞧,原来那是新的值班表,上面还多出了一个名字,赫然写着老圞! 只听其中一个家伙说,咱中国人怎么可能有姓“老”的?这不是咒自己吗?干脆姓“死”得了。你看,你看,名字还叫“老圈”,我靠!这尼玛也叫人名? 他说完就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旁边几个人也瞅着直乐。 我虽然当年高考失误,没进大学的门,但好歹也经过一年高三的“特训”,平时看过的书也不少,在他们几个当中绝对是文化人。而且在西藏当兵的那段时间条件太艰苦,连电视信号都收不到,所以我没事的时候就喜欢研究个生僻字什么的。现在看这几个没文化的俗人满嘴跑火车,只差点儿没当场笑喷,于是清了清嗓子说,瞎扯什么呢,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咱中国自古就有“老”这个姓,金庸的《笑傲江湖》看过没有?里面的黄河老祖之一就姓老,叫老头子。 他们几个听了我这几句话,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了,但水平不够又找不到词儿来反驳。 先前那个人很不服气,强辩说就算他姓老,也没有叫老圈这么难听的。 我叹了口气说,你眼睛是管出气的啊,看清楚!后面那个字是“圈”吗? 他转头又看了看,这才发现那个字虽然外面也带个“囗”,但里面的内容却似乎复杂了一点。自己刚才一眼扫过去,根本没经大脑思考就信口开河的乱念成“圈”了。可是嘴上却兀自不服,故意将我的军,就问那你说这个字念啥? 我不禁暗笑,心想咱肚里要是没货,还真就被你问住了。于是给他扫盲说,那念luán好不,是团圆的意思。人家好好一个高大上的名字,怎么从你嘴里念出来立马就锉了呢?要是不信,咱现场百度,赌一包烟,怎么样? 那小子闹了个臊眉耷眼,又情知自己十有八九是输定了,只好不再言语。 我得意的同时也不免有些好奇,这个新来的家伙名字这么有个性,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果然,下午一上班,保卫处的头头就领着新同事来了。 我看到这家伙的第一眼只差点儿没当场叫出声来,原来他就是那天一个人抱着骨灰盒来下葬的黑衣男人!到这时候,我才醒悟过来当时他为什么敢这么横,敢情人家是上头有人啊。 而且,这家伙看起来确实不一般,现在这时节白天已经很热了,他却还戴着墨镜,穿一件黑色风衣,乍一看跟黑帮老大似的,真不知道他是故意装逼还是真傻比,果然人如其名,怎一个怪字了得。拜托,这里是公墓不是公司,用得着穿这么扎眼的行头吗?更何况你也不看看你身边那保卫科领导穿得啥,后台再硬咱也得低调点儿好不好? 但话又说回来,别管是走后门还是靠本事,也别管一个送葬的为什么会突然变成看墓的,总之这是人家的事,咱就是一个小小的临时工,哪管得了这许多,反正谁来当差也不会在我碗里多加一块肉。 可旁边那几位就不同了,一个个眼神里充满了杀气,就像这家伙抢了他们老婆似的,可又敢怒不敢言,看得我肚里直笑。 从此,这个叫老圞的人就和我们在同一口锅里抡马勺了。 当几个同事得知他就是那天单人送葬事件的男主角后,不禁都吓了一跳,同时也明白了此人为什么能在这次“公开”招聘中力挫群雄,顺利上垒,心里更是恨不得食其肉而寝其皮。 而这个老圞也的确够能装逼的,天天除了工作需要之外,几乎从来不跟任何人说一句话,一到了中午饭点儿的时候就自动消失,食堂根本见不着他的人影。我们纷纷猜测这家伙一定是和领导单独开小灶咪西大餐去了,有“背景”的人待遇就是不一样啊。 由于他始终不和人民群众打成一片,就这么神神秘秘的对谁都爱答不理,所以大家后来干脆也不再搭理他,就任其自生自灭。而且在背后都不正经喊他名字,仍然还叫“老圈”,甚至半开玩笑的把他的名字直接写成“老o”。 为了避免被孤立,我也只好将错就错,随大溜儿跟着他们叫了。 次数一多,也难免被这家伙当面撞破,不过他仍是那副臭德性,既不生气,也不反驳,就好像默认了似的。 好吧,既然他自己都不反对,那么接下来为了行文方便,我就用老o来代替他名字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倒很奇怪,那就是近来我一个人值夜班的时候再也没有发生过突然睡着,然后做恶梦的事情,只是偶尔还会听到一些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奇怪声音,想想好像就是从老o来了之后开始的。虽然我并不知道原因出在哪里,但还是感叹这段时间的罪总算受过去了,心中不免暗自庆幸。 又过了个把星期,天气一天热似一天。 这公墓虽然号称全市最大,设施最好,环境最优,但领导估计也是全市最扣门儿。自己的办公室足有七八十平方不说,套间里还愣放了张双人床,尼玛我们传达室里却连台空调都没有。所以每年的一到了这个时节就是最难熬的日子,我忍不住又开始盼着上守夜了。 这天是我的早班,八点钟来到公墓后正好和同事交接班。没过多久老o也来了,这家伙还是照样一句话不说,甚至连眼皮都没翻我就坐在斜对面的桌上前翻起了报纸。 看到那身不合时令的黑色风衣,我甚至怀疑他脑子里是不是真装了尿,总之这家伙简直让人生不出哪怕一丁点儿好感。有时候真想上去说一句,哥们儿,你可别把自己捂熟了!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汽车喇叭的声音。我忙打开窗户看,只见一辆奔驰s600停在门口处。司机摇下车窗,连比划带说的向我示意他们是来送葬的,请放行。 我向他后面望了一眼,发现这支送葬的车队着实壮观,大大小小来了二十几辆,而且还是一水儿的高档货,最次都是台英菲尼迪fx,看来挂掉的这位仁兄肯定不是一般人。 我升起栏杆,然后走出传达室,引导这些车子去停车场,老o则呆在屋里负责登记核对相关证件材料。 过不多时,我忙完那边的事,回到传达室拿石灰水泥,便习惯性的凑上去看了看死者的信息。原来这个人是市里一个小有名气的民营企业副总,才三十八岁,算得上英年早逝。这么年轻就挂了,难道是平时操劳过度,油尽灯枯了? 当然,这话是开玩笑,不过作为穷吊丝,暗地里调侃一下土豪还是可以原谅的吧。甭管多有钱有势,阎王让你三更死,不会留人到五更。而且葬在这公墓的人全都只能是盒子里的一把灰,谁也别想搞特殊化。 老o这边办好死者入园的相关手续后,就和我一起带着几十口子人浩浩荡荡的朝墓园里头走。 直到这会儿,我才发现这次来的事主竟然是个女人,而且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 第三章 葬礼 我忍不住仔细打量着这个女人,只见她双手捧着红布包裹的骨灰盒,脸上虽然和老o一样戴了副墨镜,但仍掩不住凄伤的神情。 从表面上看,她不是那种非常年轻的女孩或少妇,但也绝对算不上老,而且还有点儿明星范儿。她的皮肤依然白皙紧致,包裹在黑色齐膝连衣裙内的身体更是凹凸有致,十分惹火。也许是保养的好的缘故吧,估摸着年纪应该在30—35岁之间的样子。 另外她还有一个特征,那就是人中相对比较短。我曾听班上那几个穷极无聊的同事侃荤段子的时候说过,这样的女人,尤其是手指贴在人中处能碰到鼻子和嘴唇的女人,一般那种需求比较多,当然这只是笑谈罢了,真实度无从考证。 不过假如真是这样的话,那我先前的猜测没准儿还真对了呢,就算是假的,有这么个尤物在身边,估计男人都会虚耗过度吧。 第3节 没多久大家就来到了墓地前站好,人群里走出一个矮胖的光头,看样子是事主专程请来的风水师傅,下葬的全过程将会由他来主持。我和老o暂时没事,就站在旁边看热闹。 其实下葬的仪式这两年我见过太多了,不管是花钱请风水师傅的还是直接找老吴凑合的,流程顺序大致都差不多。首先是用五幅三尺长的白绫四角支开,搭在墓穴上方遮住阳光,有的图省事干脆就架个遮阳伞。但不管采用什么方式,这个步骤是无论任何不能省的,也只有这样才能将包在骨灰盒外面的红布解开。 我曾问过老吴,这里面有什么说头?得到的回答是不能让阳光暴晒福主的“遗体”,否则会导致魂飞魄散,无法顺利的投胎转世。 接着,主持下葬的风水师傅便会象征性的说一些诸如此墓穴“明堂开阔”、“头枕圆山,脚踏丽水”、“青龙蜿蜒,白虎驯府,四势端正明朗,选址尚佳”之类的话,其实这公墓里基本都是成排成片的,除非你真舍得花上一套商品房的价钱,把人埋进高档园区里,否则在哪儿不是一样?就比如说这位吧,虽说私企老板家里不缺钱,但买得也就是个中档墓穴,无非是外观稍微好看那么一点点,地方四周稍微宽敞那么一点点罢了。 打开空的墓室之后,由风水师傅取来事前准备好的红公鸡,刺破鸡冠,将血滴到墓室里,取“雄鸡退煞”之意,这个也不能马虎了事。 老吴曾经告诉我,这开墓的公鸡以白色为最佳,因为有说法认为白色的鸡是凤凰。当然这就有点儿牵强了,况且白公鸡实在是不好找,所以基本都用红的或黄的。而且这鸡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贿赂封墓的师傅,老吴就是这样,每次干完活就把鸡拿回家自己咪西了。 这些搞定之后便用黄布铺在墓室中,跟着再铺一层红布,称为“铺地”。 然后就比较玄乎了,风水师傅通常会点起三根香,接着拿一道纸符在墓室里扫一遍,口中神神叨叨的念着请地咒,最后将纸符烧掉,完成净穴请地仪式。 这个步骤我也曾经问过老吴好几次,但他却推说自己也不懂。起初我以为他是故意藏私,但后来接触多了,见他替人主持下葬却从来不用这个步骤,估计可能是真的不知道。 再接下来,主持下葬的人会在铺好的红毯上撒七枚铜钱作为衬垫,按照北斗七星的形状摆好,这时候就可以放骨灰盒了。 关于这一节,老吴自然也没有跟我说过,不过我曾经在电视里见过一些古代墓葬习俗,其中不少棺材的底板就钻有形似北斗七星形状的孔,称作“七星板”,据说这是求寿的意思,希望超度死者的灵魂升天成仙。虽然我不敢肯定,但多半往骨灰盒下垫铜钱的用意应该和“七星板”差不多。 需要注意的是,骨灰盒放置要遵循的左男右女的原则,而且正面必须和墓碑的朝向保持一致,至于随葬品的摆放也要以墓碑为参照物,比如左银右金等等。 所有的东西都安放好之后,风水师傅会用罗盘校验墓穴的山向,也就是墓向,据说这个非常关键,丝毫马虎不得。但具体为何如此重要,咱对风水玄学是两眼一抹黑,更看不懂罗盘,所以也就不得而知了。 然后便该我们这些在公墓干活的人出场了,任务就是封墓。这倒没什么可说的,顶盖一盖,抹上水泥就ok了。 再接下来,亲人摆上贡品,撒下五谷催财旺子,然后子孙拜祭,整个仪式就算基本结束。这时候搭在墓穴上方的五幅白绫就可以拿掉了,据说这可是好东西,子孙儿女拿回家当垫被铺床会家业兴旺,多福多寿(如果用的是遮阳伞就算了)。 最后还有一条,下山之后儿女别忘了在放生池里放鲤鱼,数量一般是九条,三条也可以。 当然,我说的相对比较简略,大致上是捡了些重要的来说,很多事主请来的风水师傅会自己加一些更玄乎的步骤来显示自己“道行高深”,比如喊山叫魂、祭山神土地神、引地气暖穴什么的。总之都是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把戏,只是在不违反原则的前提下适当增减罢了,这光头风水师傅也不外如是。 也许是年少气盛,直到当时我仍然认为这些所谓的下葬规矩根本没有任何道理可言,充其量也就是图个心理安慰,形式大于实际,其实费神费力的折腾半天和直接把骨灰盒摆进去又能有什么区别呢?只有真相信这世界有鬼怪作祟的人才会心甘情愿的拿钞票去便宜那些神棍。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几秒钟之后我此前的所有想法和认知就被彻底颠覆了。 在“暧穴铺地”之后,光头便从女事主那里接过骨灰盒,准备往墓室里放。 就在他的手刚刚移动到墓室上方的时候,那骨灰盒突然猛得剧烈抖动了一下! 那是我第一次亲眼目睹灵异事件,着实被吓得够呛。 而且不光是我,恐怕在场的人有一大半都看见了这诡异的场面,而且我敢百分之百肯定,这绝对不是那光头在故弄玄虚,因为他自己也正哆嗦着呢。 这一幕实在太过突然,事先没有任何预兆,大家都惊呆了,现场立刻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光头手中的骨灰盒上。 那光头定了定神,先是说了两句撑门面的话,让大家放心,但是我看到他的手明显在抖,显然心里相当害怕。愣了大约有十秒钟左右,他才第二次把骨灰盒往墓室里放。 谁知更加邪门儿的事情发生了,那骨灰盒竟又抖了一下,然后“噔”的从他手里翻了出来,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向墓室旁边的水泥地面上摔去! 站在旁边的老o眼疾手快,抢在盒子落地之前将它抄在手里。更没想到的是,他紧接着从身上摸出一条红色的绳子,迅速在骨灰盒上缠了好几道,将其牢牢捆住,同时右手食指和中指曲起,在骨灰盒上饶了几下,口中念念有词。 在场的人都看得张口结舌,大气不敢出,虽然觉得老o突然出手很意外,但现在摸不准出了什么状况,谁也不敢上前阻止。 大约过了一分钟左右,那骨灰盒终于不再乱抖,也不见有任何其他异状,可还是没人敢吭声,包括那个光头风水师傅在内。 只见老o轻轻呼了口气,然后走到那女事主跟前说,现在没事了,但灵龛必须由你亲手放到墓室里。这福主怕是死得不甘心,也不想就这样去投胎转世,要是借别人的手下葬,会怨气难消,不得安生,可能会从此缠上你,到时就更麻烦了。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老o主动和别人说话,虽然他声音很轻,估计是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但我离得比较近,还是全听见了。他这几句话再加上刚才制住骨灰盒的功夫可真让我大吃一惊,简直与先前发生的灵异事件不相上下。 我和多数人一样,原本以为这家伙就是个走后门挤进来混吃领饷的货色,却没想到竟然还懂这一手,比我此前见过的那些神棍可靠谱多了,倒有点儿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的意思。同时也好奇心起,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位挂掉的老兄死得如此不甘心呢?临入土了还要闹腾这么一出。 那女事主本来一直在抹眼泪,这时候早吓得收住了哭声,现在听老o说出这番话就更害怕了,但当着众人的面只好抿住嘴唇强忍着。她看了看老o,又看了看自己找来的光头风水师傅,最后把目光投向那只骨灰盒,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出了这档子事儿,那光头风水师傅是最郁闷的。虽然他八成是个骗钱的大忽悠,但眼看老o抢了风头,还当着自己的面对女事主指手画脚,面子上如何挂得住?当即便上前阻止。 老o连眼皮也没翻他一下,看着那女人又说了句,你要是不信就算,反正与我无关,自己掂量着办吧。 这句话果然有效果,那女人一听,慌忙从他手里接过骨灰盒,慢慢走到墓穴旁,哆哆嗦嗦的放进了墓室里,然后像丢了颗炸弹似的赶紧退到后面。 第四章 迷之彼女 老o接着低声问女事主,还有没有东西?事不宜迟,如果没有就得马上封墓。 那女人显然还没有从紧张的情绪中平复过来,愣了一下才弄明白对方的意思是问还有没有随葬品要放,于是赶紧拿出几样东西捧到老o面前。 我喵了一眼,其中有名牌钢笔,金灿灿的打火机和手表等。当即忍不住暗“靠”了一声,这么牛逼的随葬品可真是从没见过,少说也得值十几万吧,把我混身上下加一起砸巴砸巴卖了都抵不了个零头,就这么便宜死人了?尼玛真是亮瞎了俺的24k纯钛合金狗眼。 只见老o用眼神儿向墓室的方向示意了一下,意思是告诉那女人,这事还得你亲自来。 那女人显得很为难,心里肯定不想再接近那墓穴,犹豫了好半天才不情愿的挪了过去,把那几样牛x的随葬品放到骨灰盒左边,紧接着又赶紧退了回来。 老o点点头,然后走到墓前,搬起花岗岩的石板准备封盖,我见状便上前帮忙。这种事两年来连看加干,少说也经历了几十上百次,一切都轻车熟路,很快就将墓封好了。 接下来摆上各色贡品,亲戚朋友们一个个上前祭奠,由于福主还没有子女,所以步骤简省了不少。 祭奠完之后,整个下葬仪式便基本宣告结束了。 女事主向老o道了声谢,就让几个亲友陪着到山下放生,其人也陆续去取车,准备吃丧宴去了。而那个光头风水师傅已经彻底被晾在了一边,根本没人答理他了。 等人走得差不多之后,我趁着收拾东西的机会跟老o套词儿,希望能从他那里问出点儿有关刚才的灵异事件的料来,可这家伙此时又恢复了那副闷葫芦样子,开始装聋作哑起来,只当我是空气一样,自顾自的收拾好东西就下山返回传达室了。 我讨了个没趣,暗骂这小子也太会装了,现在牛逼哄哄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谱大到你这个份儿上的,不就是后台硬,又懂点儿行吗?装什么大尾巴狼啊。同时我也暗骂自己犯贱,明知道他是就是那副讨厌的臭德性,还要上去用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不是自找难看吗?一气之下,连东西也不帮他拿,就直接下班回家去了。 此后连续三天我都是上白班,但由于没人来下葬,所以基本上属于无所事事的状态,从早到晚就是喝茶看报纸聊天。这天上午和同事们实在闲得发慌,便凑到一起边打牌边侃大山,老o则还是坐在桌边翻着报纸。 正当那几个家伙吆五喝六的爆着粗口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在敞开的大门上敲了两下。 第4节 我转头一看,站在门口的竟是大前天那个刚死了老公的女人! 这次她还是穿着黑色的衣服,但却不是上次那件连衣裙,估摸着应该是什么名牌套装吧。而且也没有戴墨镜,脸上还化了淡妆,像是精心打扮过的,整个人看起来充满了成熟女人的味道,比上回更有魅力了。 从时间上看,如果不出所料的话,她这次应该是来圆坟的。 旁边几个家伙更是目不转睛的死盯着看,直眉瞪眼的也不怕惹人家讨厌,脸上还纷纷露出十分怪异的表情。 那女人却视而不见,刚进门之后一股香风就扑面而来。她随便打了个招呼,然后走到老o那里,笑吟吟的说她今天来圆坟,但是有点儿害怕,想让老o陪着一起过去。 老o这次倒没装b,点点头站起身来就带着那女人向外走。 出门前那女人还拍了我一下说,小弟,中午别忙走啊,等下我请你们吃个饭。 我“嗯嗯”了两声,其实心里却十分清楚,这女人只是想请老o吃饭,刻意打扮估计也是为了这个,捎带上我只是怕太着行迹罢了。没想到老o这家伙平时跟得道高僧似的,对美女也是来者不拒啊。看他们俩这“默契”的样子,没准儿这两天早就搭上了。尼玛这娘们儿也真够可以的,老公才刚下地就守不住了,真是世风日下。不过,这些事咱可管不了,对我来说能混顿饭吃倒是不错,她请客的地方绝对不会是那种街边的小馆子,看架势八成是去高级会所吧。 见两人出门之后,那几个家伙立马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我添油加醋、口沫横飞的把那天下葬的过程讲了一遍之后,他们几个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更加怪异了,既有点儿难以置信,又有点儿在预料之中。 更令人惊奇的是,他们并没有关注我重点描述的灵异事件,也没有理会老o用红绳制住骨灰盒的手段,而是纷纷追问我那个女事主的名字是不是叫罗娜? 我边纳闷边挠着头回忆了一下,似乎老o登记的材料上所写的名字的确是叫罗娜,但心里却泛起了嘀咕,这几个家伙为什么会有此一问呢?难道他们以前见过这个女人?不会吧,他们几个只不过和我一样是在公墓里看大门的临时工,人家老公可是上市公司的副总,一天一地,八杆子打不着啊。 那几个家伙见我点头,马上交头接耳的议论了起来,语气中颇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意思。 我好奇心起,忙细问究竟。没想到他们竟然卖起了关子,一个个笑嘻嘻的却不回答,非要我请客才说。 我知道这些家伙都是见了好处就上的主儿,一贯的雁过拔毛,只想占便宜不想吃亏,不出点儿血还真没法撬开他们的嘴。本想就此算了,但实在压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一咬牙一跺脚就答应请他们喝下午茶,他们才勉强答应,颇有点儿不情愿的将隐情告诉我。 然而他们所说的事情却着实令我大吃了一惊。 原来昨天并不是这个叫罗娜的女人第一次给自己的老公下葬,在过去的七八年时间里她已经亲手将三任老公送进了这座公墓!而且据说这些要么有钱,要么有权,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但个个都死得很蹊跷,搞不清是什么原因,这几个家伙早就见怪不怪了。 由于他们多数也只是听说而已,有的即使见过,隔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能把人和事对上号,疑心之下才会先向我确定。 按照那几个家伙的说法,这女人绝对就是传说中的“天生克夫命”,谁娶她都是死路一条,可偏偏还是有那么多不要命的人争先恐后往火坑里跳。果不其然,昨天第四位“中奖者”终于光荣诞生了,距离上一位也不过两年多的时间,恰好就是我来之前不久,真是红颜祸水,所向披靡啊!老o居然敢去招惹她,难道是活腻了,想当第五个? 我听完之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原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单一事件,却没想到背后竟然如此复杂。如果说第一次第二次死老公还属于偶然的巧合,那么短短的七八年内连续出现四次就已经完全超出了普通人能够理解的范畴,这绝对是不正常的。难怪在墓地的时候那位挂掉的老兄都烧成灰装进盒子里了,居然都不肯安安生生的下地,敢情是因为这个啊。 不过,对“天生克夫命”这种说法我还是持保留意见的,毕竟老公挂了就用这种借口把责任往女人身上一推,未免有失偏颇。先不提他们也是道听途说,其真实度值得怀疑,就算是真的,难道那几个所谓有头有脸的男人会事先都不调查清楚就和她结婚?毕竟他们那样的人对这是很在乎的吧。 然而从另一个方面来讲,这种不寻常的事情背后八成是隐藏着什么秘密,没准儿那四个男人的死都是这女人一手导演的也说不定,俗话说“最毒不过妇人心”嘛。当然,这种事情只能是猜测,毕竟是四条人命啊,警察就算再打酱油也不至于啥也查不到吧。 我正胡乱猜想着,却发现旁边的几个家伙突然停止了议论,原来那个叫罗娜的女人和老o已经回来了。 也不知为什么,他们两人的气氛似乎有点儿奇怪,老o又变成了面无表情的闷葫芦一个,而罗娜的脸上则写满了郁闷。她愣了一下,又出言邀请老o一起吃午饭,老o看也不看她,只冷冷地说了句,不必客气了,然后就往椅子上一坐,继续翻起了报纸。 罗娜当着众人的面被一个男人拒绝,脸顿时窘得通红,但她涵养不错,没有发作,就说那下次吧,然后转身低着头走了。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这下可是大出意料之外,刚才他们俩还眉来眼去的,怎么一会儿工夫就闹掰了?难不成老o也看出这女人“有问题”,没敢趟这趟浑水? 我就更加郁闷了,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就算不愿意也不用让女人下不来台吧,何况就是吃个饭而已,怕个什么劲儿啊?你这一搞不要紧,连我那份儿午饭也泡汤了,但事已至此,也只好作罢。 第五章 女人之约 事情并没有这样结束,几天后到了祭头七的时候,罗娜又来了。看样子似乎她仍然不死心,再次来到传达室很有诚意的邀请老o吃饭。 到了这个份儿上,任谁都看得出她对老o有意思。而老o看样子却像是打定主意不想和她有任何瓜葛,直接冷冰冰的拒绝了。气氛一时相当尴尬,弄得我们几个知道内幕的人都开始替罗娜鸣不平,感觉老o这家伙实在有点儿太不近人情了。 最后罗娜无奈,只好委委屈屈地走了,此后的一段时间也没有再出现,估计是太伤自尊了。 大约过了半个多月,我几乎都快把这件事忘了。 这天傍晚我找了个借口早退,其实是想偷懒回家看球。出了公墓之后,正准备去路对面坐公交回家,突然有辆白色的宝马车停在了我身前。 车窗摇下之后,坐在里面的赫然竟是罗娜。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见她探出头来对我说,小弟,刚下班啊? 我答应了一声,心说,大姐你也太执着了吧!被拒绝成那个样子,居然还上赶着来找人家,也太那个了吧。但脸上却笑了笑,告诉她老o今天是夜班,还没来,要找他的话可以自己进去等。 没想到罗娜微微一笑说,她是来找我的,如果没有约会的话愿不愿意去跟她喝杯东西。 老实说,当时听了她那句话我着实大吃了一惊,这女人不找老o找我干什么?难道这么快就转移目标了? 但这念头只是在脑子里一闪便被我自己否定了,人家虽然嫁过好几次,但好歹也是个富婆,人长得也是出类拔萃,怎么可能会看上我这样一个在公墓看大门的临时工呢?这一点咱和老o可比不了,那家伙又高又酷,还懂些神神叨叨的事,应该很符合这女人的需求,而且年龄上也比咱合适啊。 要知道这女人比我大了可不止一点半星,咱并不是排斥姐弟恋,可这种年龄差还真接受不了。一个女人哪怕保养的再好,看起来再年轻,她也不是真正的年轻了。咱虽然没钱没势,可也没到堕落到傍个女富婆吃软饭的地步。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有人请客我倒是不介意陪她去喝一杯,只是今天下午这场球我实在不想错过,于是就推说呆会儿有事,等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罗娜听了说,作为一个男人随便拒绝女人的邀请是很不礼貌的,我只是有些事想问你,不会耽误很长时间的,可以吗? 她说完眼睛中便流露出恳求的神色,我一向受不了女人这副样子,又见她诚心邀请,心里小小的斗争了一下便答应了。 上车之后,罗娜载着我驶向市区。她首先开口问了我名字,我没什么好隐瞒,就如实回答,伊晓彬。 她笑了笑说,没想到你名字取得倒挺文雅的,我听她言下之意就是咱的形象对不起这名字,心中不免有气,于是干笑了两下没有说话。 接下来我们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也没什么主题,大约半个小时后来到市中心一家档次和口碑都相当不错的茶馆。当然,我是只闻其名,未见其实。说到底,这种地方跟咱基本上是绝缘的,没想到现在居然有机会进来见识见识。 我有点儿乡下人进城似的跟着罗娜进了包间,坐好后她就问我喜欢喝什么茶。 我平常都是喝白开水的档次,了不起泡点儿廉价茶叶,或者买瓶康师傅绿茶什么的。上学的时候踢球渴了,对着水管子都能直接灌一肚皮,当兵那会条件所限,就更不要提了,所以哪懂什么饮茶,于是只好故作潇洒的说,随便吧。 罗娜看着我笑了笑,然后叫来服务员,点了一壶玫瑰花茶,又要了几样茶饼点心,这些东西别说吃,从前连见都没见过,老实说,像我这样到大城市来讨生活的人哪有闲情逸致坐在这里喝下午茶啊,有空的时候买点儿啤酒,就着瓜子、花生,一边吃一边看球就是莫大的享受了。 过不多时,茶和点心就端了上来。罗娜殷勤的给我倒茶,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接下来又开始闲聊,当然基本上是她发问我回答,但问来问去,竟然全是关于老o的事。 第5节 到这时,就算傻子也知道她请我来喝茶的目的是什么了。当时我那个郁闷啊,暗骂这娘们儿也不考虑考虑自己的年龄,发花痴总该有个限度吧。老o那只闷葫芦无非就是个走后门混饭吃的主儿,除了个子高,能装b以外,有什么值得大姐你如此锲而不舍的?真让人搞不懂。 虽说咱没打算和这女人有进一步发展,可坐在那里一直听她打听别的男人,难免还是心生厌烦。别说我压根儿就不了解老o,就算什么都门儿清,也不想告诉她。一时间只觉得意兴索然,真后悔被她忽悠过来,于是便准备找了个借口闪人。 罗娜也早看出我不耐烦了,但她的目的还没达到,哪肯轻易放过,急忙叫住我,说她还有件事想请我帮忙。 我当即便打算拒绝,因为用脚趾头也能想明白她要说的事百分之百和老o有关,忍不住要骂一句这尼玛干我甚事?老子好歹也是个爷们儿,又和那个喜欢装b的家伙没什么交情,凭什么给你们俩当这红娘?说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正想着怎么拒绝她,就看罗娜从身旁的手提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推到我面前。 我一看这架势,心里就明白了八九分,顿时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下意识的就把信封拿了起来,掀开一看,我靠!里面不薄不厚的一叠少说也有小两千块,抵得上老子一个半月的工资了!果然有钱人就是不一样。 老实说,我并不是见钱眼开的人,至少咱知道不是自己的绝对不能拿,否则没准儿就会惹祸上身。不过眼前这钱却有所不同,这女人是有求于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等加价换,童叟无欺,这总没问题吧?这样一想,我心中立刻就坦然了不少,只是不知道她究竟有什么事要让我帮忙。 想到这里,我故意晃了晃信封,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罗娜笑了笑,让我不要紧张,说这事并不难办,而且事成之后还会再付另一半。 我一听就更来精神了,当下赶紧追问她到底是什么事。 罗娜端起茶杯轻呷了一口,这才不慌不忙的说了出来,原来这女人是想让我把老o的生辰八字拿给她。 一听这话我立刻就傻了眼,咱又不是老o的爹娘,平时连话都说不上,怎么可能搞到他的生辰八字呢?要是直眉楞眼的去问,不吃一鼻子灰才怪。于是干脆利索的直接告诉罗娜,对不起,这事儿我可帮不上忙,然后就把信封放回了她面前。这钱咱不是不想赚,实在是没那个本事啊。 没想到罗娜又把信封推了过来,解释说,小弟,你不要误会,这事没你想得那么复杂,只要查到他的出生年月日,然后交给我就行了,既然在一个单位工作,这点事应该不难吧。 我有点儿不信的问,就这么简单? 她点点头,很优雅的对我笑了笑。 我这才放了心,把钱收了,然后告诉她尽快搞定,又简单聊了几句之后,就起身告辞了。 出门之后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掏出手机一看,原来不知不觉竟然和那女人聊了两个多小时,球赛是看不成了,于是就在路边买了些熟食准备当晚饭,然后拦了辆出租车回家。反正现在身上有钱,咱也潇洒一回,不在乎那几十块。 一路回到我的租屋附近,经过小巷前时那司机以里面太黑太窄,不好调头为理由,死活不愿意开进去,我好话说尽,他也还不松口。没办法,只好付钱下了车,自己一手拎着熟食袋子,一手拿手机当电筒朝巷子里走。 此时天已经黑了八九成,这条巷子的两边恰好都是原来的老小区,最近两年政府征地,已经拆得差不多了,只临时垒起了两堵墙,连点儿亮光都没有,但却是我回家的必经之路,黑灯瞎火的走在里面还是挺瘆人的,不过习惯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然而那天晚上却有点儿不寻常,总感觉好像有人跟在我后面。这种感觉可能很多人都体会过,可是转过头来却又看不见任何东西。 人的第六感就是这么奇怪,有时候是自己吓自己,而有时却是你的神经和潜意识做出的判断。 我清楚的记得大约走到半截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哗啦”一响,像是砖墙塌掉的声音! 我浑身一激灵,条件反射式的转头用手机去照,就发现一道黑影倏地从左手边的墙头上窜了过去。 我吁了口气,暗骂这该死的猫,差点儿没把老子吓死。 稍微愣了一下,我点起一支烟,连吸几口定了定神儿,然后转身继续向前走。可是没过多久,我就意识到情况似乎真的有点儿不对劲了。 第六章 鬼巷 我之所以觉得不对劲儿,并不是毫无根据的感觉,或者疑神疑鬼的凭空猜测,而是明明白白的事实依据。 问题就出在这条小巷上,平时摸黑最多走个三四分钟就该转弯到大路了,可当时我估计自己走了绝对下不十分钟,却连个出口的屁影子都没看见,这尼玛不是出鬼了吗? 我越走越害怕,心脏忍不住开始“砰砰砰”的狂跳起来,于是赶紧停下脚步,一边警惕的盯着四周,一边思考现在的情况。 幸亏当时我脑子还算清醒,很快分析出眼下无非有两种可能性: 一、是我自己一时胡涂,走错了路。这并非绝对不可能,因为附近的老小区相当多,且基本都处于拆迁状态,与此类似的小黑巷子有好几条,没准儿还真是我搞错了。 二、如果上面的假设不成立的话,那也就是说我很可能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遇到鬼打墙了! 一想到这一层,我就感到有股凉气从背心直冲到头顶,两腿开始不停地打晃。 可能有人说,我这种表现多少有点儿怂包,好歹老子也是部队出身,当兵那几年没少在国境线上跟阿三们逗来逗去,要是讲打的话,单挑两三个普通人咱也不怵。可假如对方不是人呢?手里就算抱上一挺95式自动步枪,你也会忍不住肝儿颤。 我搓了搓脸,连声告诉自己别乱了阵脚。咱一向遵纪守法,低调做人,从来不敢越雷池一步,那些神神鬼鬼的事怎么可能摊到我身上呢?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我赶忙拿起手机向四下里照去,然后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巷子外面几栋可作参照物的高层建筑,希望能从中找到支持第一种判断的证据。 可能当时我精神高度紧张,结果越看越迷糊,竟然死活不敢肯定这倒底是不是自己走了不下几百遍的必经之路。 我在大腿上拧了一把,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继续向前,要么就按照原路返回。但不管怎么样,目的都是离开这条巷子回到外面的马路上,不然独自一人在这种又黑又窄的地方呆着,用不了多久就得发疯。 左思右想,犹豫了半天之后,我最终还是决定试试原路返回。比起摸不清情况的前面来说,至少来时的路是走过一遍的,心理上多少有点儿底。 我不敢再迟疑,转身就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哼着歌给自己壮胆,同时脚下也加快速度,几乎赶得上小跑了。 一路上并没有什么异状,然而我就这样又走了十分钟左右,眼前除了坑洼不平的灰土路就是两边并不算高的砖墙,期待中的出口仿佛凭空消失了似的。而巷子外那片灯火辉煌的楼群就像海市蜃楼一样,虽然看得见,但却永远也到不了。 我再次停下脚步,只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冲击着自己的大脑皮层,t恤衫的后背已经被冷汗塌透了。还好当兵那两年胆子练大了不少,否则我脑子里早就一片空白,只剩下哆嗦的份儿了。 到了这个时候,我已经确定自己肯定不是走错了路,而是真的遇上了超出正常人理解范畴的事情,可这倒底是为什么呢?我实在是想不通。 这种你在明,而对方在暗的气氛实在是一种煎熬,因为相对于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来说,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危险才是最令人恐惧的。也许下一秒,我就会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身首异处,死于非命了。 但当时那种情况下可没时间去想这些,我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着脱身的对策。 按理说不管是什么原因,这个“脏东西”既然缠上我,就不会轻易放手。看来无论前面还是后面都是不可能走通的,出路必须从别的地方找。这该如何是好呢,难道今天老子要困死在这里了? 我急得直跺脚,看着眼前黑乎乎的路和两边的砖墙,突然心中一凛,蓦地里想起先前那只猫来! 对啊,既然前后没法走,翻墙不就得了!光顾着着急,居然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没想到,也真够笨的。 我暗骂自己傻x的同时,心里已经有了计较。这种临时搭建的围墙并没有多高,目测距离地面也就两米五左右的样子,凭我的身手翻过去并不是什么难事。 重新看到希望后,原来发软的双腿也开始来劲儿了。 第6节 我深吸一口气,稍稍盘算了下助跑的距离,然后扔掉手里的熟食袋子,一个箭步就冲到墙下,纵身跃起,双手就攀到墙头上抓紧,右腿跟着一抬也挂了上去,转眼之间我整个人已经骑到了围墙上。 这时,我忽然想起这墙头上还好没有插满玻璃碴子,否则咱的蛋现在早已经碎了一地。 我顾不上后怕,就坐在墙头上朝外看。果然,借着远处的灯光,只见围墙那边是一片平整出来的空地,远处的出口和街道也都一览无余。 我见没有异常,便松了口气,心想终于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他娘的以后宁愿多绕点儿路,打死我也不会从这儿过了。回头等有空的时候还真得找个懂行的人问问,万一那“脏东西”老缠着我可不得了。 想到这里,我不敢再耽搁,左腿跨过墙头,身体向前一倾就跳了下去。当脚踩到地面的时候,我竟然有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满心欢喜的准备朝对面的街上跑。 可当我直起身来的那一瞬间,就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只见刚才那一大片空地竟然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出现在面前的还是和隔壁完全一样的小巷! 我只觉得头皮像过电似的发麻,霎时间浑身如坠冰窖。 四下里静悄悄的,幽深的巷子里漆黑一片,我甚至连自己上下牙齿打架的声音都能听见。 到了这一刻,我已经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远比预想中要凶险百倍,那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恐惧感,难道我今天真的走不出去了吗?早知道是这样的话,就不该跟那女人去喝什么茶,趁天还亮着老老实实的回家不就好了吗?就算去了,如果不贪图她那点儿钱,提前告辞闪人的话,现在估计也早该到家了,哪至于会遇到这种事情。 正在自怨自艾之际,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我肩上轻拍了一下! 我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心脏差一点儿没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不由自主的叫出声来,紧跟着条件反射式的挥起右拳向身后打去,可是这下却抡了个空,而我自己也被这个动作带得180度转体,同时看清了站在身后的“东西”。 出现在我眼前的并不是什么鬼怪,而是他娘的老o! 他就站在我对面不到一米的地方,这次没有戴墨镜,冷峻而又棱角分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直勾勾的盯着我看。 我万万没想到躲在自己背后的会是这家伙,紧张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两个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足有两分钟,对我来说,这两分钟就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而在这中间,我脑子里层出不穷的闪过了不下几十种可能性,但却没有一种是好的。 就在这时,老o突然开口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一听这话,忍不住差点儿当场“靠”出声来,甚至连害怕都忘了。尼玛明明是你这家伙鬼鬼祟祟的躲在别人背后,居然还来问我干什么,天理何在啊?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我却没敢真出声,因为站在眼前的究竟是人还是鬼我实在无法判断,更加不知道他把我堵在这条巷子里到底想干些什么。一旦把此前他用红绳捆住骨灰盒的情景,以及种种怪异的举动和现在发生的事情联系起来,我心里就怕得要命,冷汗忍不住又涔涔而下。 老o见我不回答,把刚才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我吞了口唾沫,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说,想回家,迷路了。 这话一出口,连我自己都想抽自己嘴巴,这哪叫迷路啊,明明是撞鬼,而且八成撞得就是你这个鬼。 老o没有说话,仍是盯着我看,那眼神儿瞄得我浑身发毛。又隔了片刻他才只淡淡的说了句,跟紧我。 他说完就转身朝巷子深处走去,而我却没敢贸然跟上去,在没搞清楚状况之前,任何一个轻率的决定都有丢掉性命的危险,尤其是经过刚才翻墙那一幕之后。 老o走了几步,发现我没有跟上来,于是转过头来说,如果你不想出去的话,那就算了。 他这句话好像有种说不出的魔力,我本能的抗拒立刻土崩瓦解,不由自主地就跟了上去。看着他身着风衣的高大背影,我竟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安全感。心想这家伙很可能不是要害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又或者说制造这场恐怖幻境的人并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而他只不过碰巧路过,现在带我出去而已? 我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懵懵懂懂的跟着老o在漆黑的巷子里走着,不知道会被他领向死亡还是脱离险境。 第七章 夜半鬼缠身 我就这样跟在老o后面走,感觉自己堂堂七尺男儿简直像条小尾巴一样。这家伙走得时快时慢,甚至有时会忽然停住,显得十分奇怪,我跟起来也必须全神贯注。 十几分钟之后,我们仍然没从这条诡异的巷子里走出去。更可怕的是,一路上始终觉得脖颈处凉风嗖嗖,耳边也开始响起一些奇怪的声音,好像有人在低声细语,但却听不清说得是什么。 而前面漆黑的路就如同怪物的血盆大口,随时会把人吞噬掉,一身黑色装扮的老o似乎也与其融为了一体。 我越走越紧张,先前那一丝安全感霎那间变得荡然无存,既担心老o会随时从眼前消失,又怕他猛得转过身来对我不利。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老o又停了下来,我收脚不及,差点儿撞到他身上。 只听他忽然开口问道,你刚才回过头吗?说这话时他并没有转身,仍然面朝着前进的方向。 我没料到他会突然发问,当时吓了一跳,心中暗说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刚才我从墙头上跳下来的时候是谁在背后拍得我?我转头看到的又是谁?这么快就忘了,居然还来问。 于是就回答说,跟着他走的这会儿没有,但是之前转过,不光转了头,而且还走过回头路。 老o听完之后轻轻叹了口气,但仍旧没有转身,只是让我手给他,但不要绕到前面,从背后伸给他就行。 我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将右手从他的身侧伸了过去,很快就感觉他握住了我的手腕,然后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在掌心上划拉着,感觉湿湿凉凉的,就像医院护士打针之前在皮肤上涂酒精棉球似的。 片刻之后,他说声好了,然后放开我。 我抽回手来,拿到眼前一看,发现掌心上什么也没有,可那种又湿又凉的触感却还残留着,不由得满腹狐疑,实在想不出他刚才在上面画的是些什么。 只听老o又说,记住,呼吸放轻,千万不要再转头,更不要说话,跟紧我走。 我回答说,好,知道了。 老o“嘘”了一下,示意我不要发出声音。 我赶紧闭上嘴,不敢再说话。老o也没有耽搁,继续带着我朝前走。 奇怪的是,这一路上耳畔没再听到任何异声,脖颈处凉嗖嗖的感觉也不见了。 大约两分钟之后,我突然发现前面的路敞亮了不少,而且还清楚地听到人车混杂,熙熙攘攘的声音。 我心头一喜,小心翼翼的侧着脑袋从老o身旁向前望去,果然看到前面不远处就是巷子的出口,繁华的街市已经近在眼前。 在巷子里憋了这么久,对身心来说都是一种煎熬,我早就受不了了,这时看到出口,真恨不得拿出百米冲刺的劲头儿飞奔过去。 但奇怪的是,就在这紧要的关头老o却突然放慢了速度,用日本艺伎般的小碎步一点点向前挪,就好像不想离开这条巷子似的。 我虽然急得百爪挠心,但却不敢开口催他,只能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真怕在这个时候出现什么问题而功亏一篑。 短短不到三十米的路我们两个人却走了差不多有十分钟! 好不容易到了出口处,眼看马上就能出去了,我的心脏忍不住“砰砰”直跳,根本无法控制内心的激动。然而就在脚马上要重新踩到外面行道砖的那一刻,却听到背后突然有人高声叫着我的名字——伊晓彬! 第7节 此时我所有的心思都在成功脱险的喜悦上,早把老o的叮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听到这声呼喊,下意识的转头就向后望去。 在别过头去的那一刹那,我便意识到自己上当了。脑袋停在半路,一股冰冷刺骨的寒风已经喷到了侧脸上,腥臭难当,中人欲呕。 我心里一凉,暗叫不好,反身就想逃跑,可是身体却像被绑住了似的,一动也动不了! 千钧一发之时,只听老o冰冷的声音爆喝道,滚! 那股腥臭之气瞬间散去,身体被紧缚的感觉也不见了。与此同时,我感到一只大手突然伸到自己胸前,揪住衣领就往前扯。 眨眼之间,我已经站在了马路边的行道砖上,眼前是拥挤的车流和人群。 刚才那一幕可着实把我吓得不轻,死里逃生后再回想进入巷子之后发生的事情,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老o松开我的衣领,眼神中微微露出责备之意。 我知道自己刚才没经大脑思考就转头确实不应该,差点儿就闯了大祸,不觉脸上发烧,不好意思的干笑了两下表示歉意。 老o却没有埋怨我,隔了半晌之后,他又轻叹了一声,然后对我说,快回家吧,这次千万记住,无论发生事,进门之前都不要回头看。 他说完转身就走,黑色风衣衬托着高大的背影显得格外潇洒,我突然很无聊的想,老o这家伙要是去做商务男装广告,估计比那些明星大腕儿都上镜的多,在公墓看大门实在太憋屈了。 正在感慨时,猛然想起还没来得及向他道谢,正打算追上去,这家伙就已经挤入前面如潮的人流里不见了。 我叹了口气,有点儿无奈的转身朝家走,心想只有明天上班的时候见到他再说了。 当天晚上我的精神还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中,只要一闭上眼睛就透不过气来,好像被一双手掐住了脖子似的,可是一睁眼这种感觉就马上消失了。 我吓得半死,心想自己完全按照老o的嘱咐,回来的时候没有转过头,怎么这“脏东西”还缠着不放呢? 我想躲到外面,可是又怕遇到更大的危险,最后只好把屋子里所有的灯都打开,然后坐在床上看了通宵的电视,直到天光放亮的时候才稍微迷瞪了一会儿,接着又起床去上班。 一路坐在公交车上打盹,只觉得头痛欲裂,比宿醉还难受。 当我无精打采的来到传达室时,发现老o没在屋里,一问才知道他请了假,可能这几天都不会来上班。 我正在失望之际,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翻开一看竟然是罗娜打来的。 她先是很客气和我寒暄了几句,然后就切入正题,提醒我不要忘了答应她的事。 从昨晚到现在,我的脑细胞都不知道死了多少,这会儿精神又懵懵懂懂的,隔了几秒钟才想起来自己答应过要替她拿到老o的出生日期。 说实话,我当时一点儿帮她的心思都没有。虽然我猜想的出,罗娜要这个东西估计是想找人算算和自己的八字合不合,不会有什么恶意,但随随便便出卖别人的信息来换钱总有点儿说不过去,尤其是昨天老o还出手相救,更让我有一种负罪感。想了想,便以资料保密太严,咱又职位低微,实在没办法为理由推脱,回头就把钱还给她。言下之意就是,对不起,这活儿我干不了,你另请高明吧。 谁知我刚提出拒绝,罗娜就在电话那头不干了,又是说好话又是戴高帽,最后甚至委委屈屈的哭了起来,说我不讲信用,答应女人的事居然隔夜就反悔,是男人就不会这样。 我一来最怕女人哭,又架不住她的软磨硬泡,最后只好妥协,答应尽量帮她,能不能搞定就要看运气了。 罗娜马上破涕为笑,满口答应如果能拿到就一定要好好谢谢我,哪怕最后这事儿不成,她也算欠我个人情。 我忙说不用了,心想假如真能因此撮合你们俩在一起的话,或许也不失为一件积德的好事,至于酬谢什么的我可真拉不下脸去要。 放下电话之后,我就开始盘算怎么帮她完成这件事。按理说,班上那几个人肯定是不可能知道的,直接从老o那里问出来的可能性也几乎为零,何况他现在根本不在这里,看来要想找到答案就只有去对面的保卫科找员工登记表了。 可问题是这些东西一般都是锁在档案柜里的,只有领导和管钥匙的人才能拿到,我一个干临时工的,平时连去保卫科的机会都少,上哪儿能看到啊?这事儿可真是挠头了。 从早上一直想到下午,午饭都没吃安生,结果却还是一筹莫展。 临近下班的时候,几个家伙全都提前闪人了,我慢慢悠悠的收拾好东西,也正准备回家,就看保卫科那个戴眼镜的小办事员忽然从门口走了进来。 他朝屋子里看了看,就问,怎么只剩你一个人了。 我随口答道,中午吃太多,都蹲厕所去了。意思就是,你都看见了,还问个毛线? 那小子笑了笑,没再多说,然后告诉我单位近期将组织免费体检,往常都是正式员工才有,今年临时工也能破例跟着享受一回,当然,去不去那就是你自己的事儿了。说着就把手中的体检表递过来,让我明天再转交给其他人。 我无精打采的接在手里,赫然发现上面竟然清清楚楚的写着我们的姓名、出生年月日、籍贯等信息,当然也包括老o的! 这下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顿时精神一振,赶紧应承下来将他打发走,然后找出老o的那一张,用手机拍了照,就直接传给了罗娜。 第八章 山寺 罗娜收到照片后只简单的回复了一下,其他有关酬谢之类的却什么都没提,此后的几天更是连电话也没打一个过来,颇有点儿吃饱了骂厨子,念完经打和尚的意味儿。 其实我对此并不怎么在意,现如今这社会上到处是用人靠前,不用人靠后,早就见怪不怪了。何况眼下我根本没有心思去关心她的问题,因为那个可怕的“脏东西”仍然阴魂不散的缠着我。 与那天的情况完全相同,只要晚上一到闭眼睡觉的时候,我就能清楚的感觉到有人死死的掐住我的脖子不放,后来甚至发展到全身像被大石头压住了似的,五脏六腑都要碎了。可是只要一睁开眼睛,这些异状就瞬间消失了。我可以对天发誓,这既不是幻觉也不是做梦,而是真实的经历。 我怕得要命,只好每晚都开亮屋里所有的灯,然后睁大眼睛熬过整整一夜,直到太阳升起的时候才能小睡一会儿,可想而知时间一长会是什么感受。 在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摧残下,没几天的工夫我整个人就瘦了一圈儿,白天上班时精神恍惚,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搞得那些穷极无聊的同事还戏言我肯定拜倒在哪个狐狸精的石榴裙下,夜夜笙歌“操劳过度”,所以才变成这副德性,没事就拿我寻开心。 我感觉自己已经快崩溃了,这种要命的日子何时是个了局?假如事情再持续个两三天的话,就算不吓死、熬死,我可能也会因为受不了而选择用自杀的方式来解脱了。 当然,最后那是句气话。老子才刚二十三岁,好日子一天没捞着享受,连女人的手都没拉过,因为这种事儿轻生岂不是亏大了?所以赶快想办法解决问题才是正路。 思来想去,我觉得还是必须找个真懂行的人来问问,一般在街头摆摊骗钱的神棍可不行。但那种真懂行的人一般都要价不菲,而且多数情况下只给有头有脸的人服务。咱穷屌丝一枚,就算能见到面,十有八九也出不起那个钱啊。 心情一急,就又想起了老o,其实我琢磨着找他帮忙是最好的选择。 首先,从这段时间的接触来看,这家伙虽然性格很讨厌,但却并不像想象的那么冷漠,而且绝对是个懂行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再者,是他亲自把我从那条鬼巷子里带出来的,具体情况严重到什么程度,不用说他也很清楚。况且既然他肯出手相救,应该也不会介意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吧。 可是我的期待也就只能停留在想象阶段,因为连续好几天老o都请假没有来上班,不知道他到底干什么去了。而且除我之外,似乎也没有任何人关注他在不在,反正大家都觉得他是个招人厌的家伙,现在正好眼不见为净。偶尔提起来,也是嫉妒他一次敢请这么多天假,果然背后有人撑着就是不一样,如果搁在我们这些临时工身上,估计开除两遍都够了。 我心里始终七上八下的,既担心自己的处境,又怕老o会遇到什么危险,反正脑子里总是有种不好的预感,隐隐觉得老o的突然消失很可能与那天在小巷里发生的事情有关。但我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巴眼望的盼着他赶快回来。 这天早晨,我继续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无精打采的来上班,还没走进公墓大门,就听到马路对面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喊我的名字。转头一看,只见罗娜正靠在她那辆白色宝马车上向我招手。 我有些纳闷,隔了这么多天她怎么会突然想起来找我呢?难道是请高人算出和老o的八字相合,一激动就专程跑来答谢?这恐怕有点儿离谱。不过,反正离上班还有是十来分钟的时间,跟她说两句也不会耽误事,我没细想,当下便走了过去。 第8节 只见她今天穿了一条绛红色的深v紧身连衣裙,把那副堪比y boy女郎的惹火身材衬托得淋漓尽致,脸上的妆也比上次浓了一些,整个人充满了熟女特有的魅力。 不得不说这女人很会打扮,很懂得如何去吸引男人的目光,而且“本钱”也相当不错,害得我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看了。 罗娜见我走近,也迎了上来,微笑着问,这么早上班啊? 我心说,废话,大清早的往公墓里走,不是上班难道还是下班不成?但嘴上却有气无力的说,嗯,是啊。 她此时也看出我的精神状态很不好,便语气关切地问我出了什么事。 我当然不能把实情告诉她,只说自己这几天没睡好,有点儿累。 罗娜抿嘴笑了笑说,肯定是熬夜玩游戏吧,你们这些小男生啊,就得有个人管管。 我干笑了一下,却没有反驳,心想随你怎么说吧,跟着就问她今天来找我到底有何贵干。 罗娜说没什么要紧的事,今天是特地来找我陪她去散心的。 我听完楞了一下,老o的出生日期不是已经给你了吗,不去找他,老跟我磨叽个什么劲儿呀?大姐,你倒是可以天天闲着没事干,还活得很滋润,别人可没这么幸福,饭碗砸了你管赔吗? 当下就以要上班为理由婉转的拒绝了她。 罗娜也没生气,只是劝我说,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上班啊?不如干脆请一天假,咱们出去逛逛,换换脑子,上吊也得喘口气啊。就说身体不舒服去看医生好了,你们领导再怎么着也不会连这个人情都不讲吧? 她说着贴到身边,拉着我就往车上推。 我的手臂不经意的在她胸前蹭了一下,鼻中又闻到那股如兰似麝的香水味儿,只觉得一阵意乱情迷,又想到这几天被折腾的够呛,确实该好好出去透个气了。脑子一热,就给同事打了个电话,让他帮我补张假条,那家伙也知道我最近身体和情绪都比较低迷,所以丝毫没有怀疑就答应了。 我们上了车,罗娜这次并没有载我去市区,而是顺着这条路一直向东开。 她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一路不停地和我聊着天,转来转去问了很多诸如年龄、家庭情况,有没有女朋友之类的事,跟查户口似的,但却没一句和老o沾边儿。 我不由得纳闷起来,这女人唱得到底是哪一出儿啊?难不成真把目标转移到我身上来了?于是便旁敲侧击的提起老o的事,没想到她竟然毫不感冒,一直顾左右而言他,有意岔开话题。而当我问到有关她自己的事情时,这位大姐干脆以女人的秘密为理由,半句也不肯透露,我也拿她没办法。 半个多小时后,我们已经来到了东三环的边上。与人口密集、高楼林立的主城核心区不同,这里环境秀丽,绿树成荫,是城市的旅游观光区。 我这两年多来基本都在公墓到市区这一带活动,还真没腾出空来转转,今天也算得尝所愿了。 又过了不多时,我们来到一处并不太高的山下,从车窗内望去,只见上面有一片仿古建筑,气势相当宏伟。 罗娜将车子停在山脚边的一处停车场内,然后带我沿着台阶拾级而上。没走多远就看到前面有座石牌坊的山门,中间写着“竹林寺”三个大字。而山道两旁也果真种植着成排成片高大的竹子,连绵向上,一直到延续到山顶那片仿古建筑旁。 我心里不由得纳闷,她不是说要去散心吗?干嘛没事儿把我领到庙里来啊? 罗娜却兴致很高,一边和我并肩向上走,一边饶有兴致的讲解着这座寺院的历史。 原来这儿还真不是一般的小破庙,它始建于1600多年前的东晋时期,由中国第一位削发受戒的女尼净检法师创建,同时也是中国第一座专供女性出家修行的寺院,在整个佛教发展史上的地位相当高。 我对佛教的认知基本停留在课本水平,更没兴趣了解这庙的历史,只能假装认真的在旁边听着。 罗娜接着又介绍说,尽管这座寺院声名显赫,但却多灾多难,历史上数次毁于兵火,只是在历朝统治者的过问下不断重建扩建才得以保存延续。距离现在最近的一次就是日军侵华,当时小鬼子不光把这里烧为白地,还带走了一尊堪称国宝的木制贴金韦驮菩萨像。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些建筑其实是前些年市政府出资重建的,与历史上真正的竹林寺已经大相径庭了。 不过山寨归山寨,政府可是下了血本的,正式落成时还请来全国著名的女尼明一法师来开光,并住持寺院。据说此人精研佛法,悟道极深,言出必中,那是相当的牛x,罗娜此行的目的就是来找她。 我虽然不清楚罗娜究竟为什么来找这老尼姑,但听她说到这里也顿时来了精神。这些天来被那个不知名的“脏东西”缠得生不如死,老o又找不着人,现在既然到了这里,何不趁机会问问这个老尼姑呢?如果她真有罗娜说得那么神,没准儿真能帮我化解这场灾祸也说不定,就算不能,至少也可以指点一下迷津吧。 第九章 比丘尼 我们俩边走边说,就这样一路来到位于山顶上的竹林寺。今天虽然不是节假日,但一大早也聚集了不少善男信女,看得出这寺院香火极盛,果然是名不虚传。 罗娜并没有去正殿进香,而是直接带着我绕到了后院,倒令我稍感意外,不过想想她今天这身惹火的打扮,老在佛祖和菩萨面前晃来晃去还真不太合适。 进了后院,只见这里是一横两竖的三排禅房,少说也得有二三十间。罗娜在门口处找到一个正扫地的中年尼姑,两人一见面就笑着聊了起来,显得十分熟络的样子,不用问也知道她肯定来过很多次了。 我暗想,眼前这尼姑不会就是那个明一法师吧?看她年纪也不太老,说话粗声大气的,衣着也很普通,怎么都不像是佛法高深的大师,倒和胡同里喜欢窜门儿嚼舌根的大妈有得一拼,恐怕在寺内的职位也不会很高吧。要说她是住持,我是打死都不信的。 正纳闷时,只听罗娜话风一转切入正题,请这中年尼姑进去向明一法师通禀一声,看她现在方不方便接见。我心说果然不出所料,正主还没现身呢。 那中年尼姑答应之后便转身而去,罗娜看她走远就赶紧提醒我说,那个明一法师喜欢静,待会儿见了之后千万不要随便说话。 我点头答应着,心想反正是陪你来的,我才不管那么多呢,在旁边听着就是了。 过了一会儿那中年尼姑转了回来,对罗娜说,师父这会儿刚读完早课,你们正好可以进去见她。 罗娜道了声谢,那中年尼姑就领着我们来到靠后排的一间禅房里。 这房间并不算大,充其量也就三十个平方左右的样子,跟我们公墓的传达室差不多,陈设却相当雅致,一看就是佛门清静之地。而正中间的禅床上还坐着一个身穿灰色僧衣的女尼,不用多问,这肯定就是那个明一法师了。 必须承认,我第一眼看到这个尼姑的时候有种被惊呆了的感觉,因为她根本不是我想像中那副满脸皱纹的老师太样子。从表面上看年龄绝不会超过四十,而且颇有姿容,但与罗娜的艳丽不同,她的气质中透着一股连佛衣都遮盖不住的高贵知性美。 我敢说,如果她留起头发再换身衣服的话,绝对是上市公司美女高管的范儿,真不明白为什么会去当尼姑。要是今后但凡有点儿姿色的女人都学她这样削发受诫,遁入空门,那全天下的男人可要哭死了。 罗娜进屋之后也就马上变得老实起来,只见她双手合十,毕恭毕敬的说,大师,弟子又来打搅您清修了,请恕罪。 明一法师微微一笑,回答道,不妨事。然后抬手向旁边两张垫着蒲团的凳子一摊,示意我们坐下说话。 落坐之后,罗娜先和对方聊了几句我听不懂的话,然后便说此番前来还是为了上次的事情。 明一法师点了点头,把目光转向我看了几眼,便问,这位就是伊施主么? 还没等我说话,罗娜已经抢着答应了。 明一法师又点了点头说,这就是了,贫尼前日已测出你二人八字相合,适才观伊施主之貌,眼入天苍、法贯颐堂、准圆库起、纹入承浆,是多福多寿之相,与先前所料果然不差。 罗娜听了这话脸上立刻像绽开了花似的,裹着香水味儿的身子又朝我这边靠了靠。 但我此时可是如坠五里云雾,咋回事?怎么才几天的功夫,这女人就真把目标转移到我身上来了?那她当时还死乞白赖的要老o的出生日期干什么?难道两人的八字不合,却像尼姑说的跟我相合?可老子什么时候把生辰八字交给你看了,这不是信口开河,满嘴胡喷么? 刚想开口询问,罗娜却轻轻推了我一下,然后小声说现在别吱声,等出去以后再告诉我。 第9节 我只好强忍着满腹疑窦,耐住性子往下听。 那明一法师继续说道,这位伊施主乃庚午年生人,纳音为路旁土,福元为坎宫,宫位东四命,坐长生,好文学,颇有才气,眼下虽未得志,但勤俭踏实,日后时来运转,大业可期;而女施主你是己未年生人,纳音取天上火,福元为震宫,宫位亦是东四命,生于清香门第,天性纯良,利官近贵,兴家旺夫。你二人虽年齿有差,但命格甚为相合,况且土火夫妻乃延年婚,主长寿有福,男女和谐,富贵绵长,儿女贤俊,终生安乐,外无欺妻宠妾之夫,内有啮臂盟心之妇,是少有的上吉之配,若无十成的理由,切不可错过。 我听到这里强忍着没笑喷出来,心想你这号称“言出必中”的也太水了。其他的咱先不提,就说罗娜的命格,居然也称得上“兴家旺夫”?这要都能相信,那公墓埋的四位大哥可真是死得太冤了,估计他们听了这话得气得从坟里跳出来。 明一法师也看出我虽然嘴上不说话,但脸上写满了不屑的表情,于是就问我是不是对她的话有所怀疑。 我虽然打心眼儿里不信,但也不能明目张胆的说出来让她下不来台,况且旁边还有把她当神供着的罗娜呢。于是只好说她这番讲解很有道理,不过男婚女嫁是大事儿,总得互相了解,培养感情吧。要是听人说说什么命格相合就往一块儿凑合,那还不乱套了。 罗娜倒是吓了一跳,怕我得罪这尼姑,赶紧出言打着圆场,又连使眼色让我别再说了。 明一法师倒也不生气,微微一笑对我说,伊施主所言甚是,既如此,不若让贫尼将施主之事说上一二,且看准是不准? 话既然说到这个份儿上,我就有心要试试她了,当下不再言语。罗娜还想说话,也被明一挥挥手阻止了。 她顿了顿,然后对我说,施主少小离乡,出身行伍,如今在茔墟之地谋生,可对否? 我先是有些吃惊,这句话透露出的三条信息全都中了,但随即一想便释然了,因为这些基本都是表面化的东西,估计略懂察言观色、相人相面的街头神棍都能猜个大差不离。 比如她说我是“行伍出身”,这种事情几乎是明摆着的,因为咱在部队练得就是个军姿,现在无论坐着站着腰板儿都挺得笔直,已经成了习惯,搭眼一瞧就知道是当过兵的。另外像“少小离家”,在“茔墟之地”谋生之类的,连蒙带猜,加上罗娜给她提供的信息,即使说对了也算不上真本事。 我当下只笑着点了点头,却不言语,想听她还能说出什么来。 果然,只听明一又继续对我说,施主乃家中独子,自幼受长辈宠爱,然运势颇低,应试不第,遇事不成,可对否? 我见她说出这几句话,心里便开始有点儿动摇了,马上点头称是。 明一法师跟着问,施主可知为何吗? 我心想,这不是废话吗?咱要是知道为什么,还至于混成现在这个熊样吗?于是诚心诚意的问她,正要听师太指点迷津。 明一法师微微一笑说,指点不敢当,贫尼要先向施主确认一事,敢问施主自小所居之处可是坐东朝西吗? 我的方向感一直不太好,在荒无人烟的高原上当了两年兵就更糊涂了。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掰扯清楚,我老家宅基地上的自建房确实是面朝西的,而现在租住的那套老房子好像也是如此,可这跟我的运势有什么关系呢? 明一法师见我又点了头,就说,这便是了,贫尼刚才讲过,施主八字为坎宫,宫位东四宫。南延年,主桃花贵人;北伏位,主本命宅邸;东天医,主康体平安;东南生气,主事业财运,此为四吉位。而西南、正西、西北和东北乃四凶位,分别对应祸害、五鬼、六煞和绝命。以此观之,施主本宜居南北向,而却始终面西而坐,正对着四凶中的三位,岂有不减运势之理?天幸其中没有那绝命位,否则长寿多福之体就要化作中途短命人了! 她这一通说得实在是太玄太专业,我当时就被侃晕了,听了最后那句更是忍不住后怕。 然而还没等我消化完,她又接着说,这宫位居向之误是为其一,其二么,贫尼观施主命格面相本应福禄双全,但性情内敛,不善与人交通,诸事不顺。须知施主命中注定外缘胜于内缘,若要转运,还须贵人相扶。 这几句话根本不需要解释了,看她眼神最后往罗娜身上一瞥,我就明白这个所谓能帮我转运的“贵人”就是罗娜。 尼玛,转来转去没想到这尼姑居然还是个说媒拉纤的,我对她的态度立马又开始有所保留了。 明一法师见我脸色犹疑不定的样子,叹了口气说,伊施主,如果你仍信不过贫尼,那我不妨再猜上一猜——最近几日,你是否被鬼怪所缠,整夜无法安寝啊? 我顿时吓了一跳,这事自始至终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从来没跟任何人提过,这尼姑从何得知呢?看来绝对不是浪得虚名了。 我不由一阵欣喜,像快要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了木板。这几天已经被那“脏东西”逼得快去见阎王了,现在既然遇到高人,还有什么说的,此时不问,更待何时? 第十章 克夫女的秘密 可是还没等我开口,罗娜就抢着急道,师傅,这可怎么好?有什么好办法解困么?她说这话时语气里竟充满了急切和担心。 明一法师微微一笑说,女施主稍安勿躁,这鬼魅虽然凶顽,但伊施主尚有本命佛“大势至菩萨”护体,不曾上得身,只是无法安寝,心中又有些忧惧,所以损耗了元神,调息一二日便可复原了。至于如何驱除这鬼怪么,说难也易,说易也难……贫尼并非抓鬼的道士,所以只能点破,不能代劳。 我当时就急了,心想这可是要命的事,谁有心情听你磨叽?究竟该怎么着,倒是给个痛快话啊。于是当即便道,大师,不管多难我都不怕,你直说就是了。罗娜也在旁边不断帮我求情。 我冲她点了下头表示谢意,她的脸忽然“唰”地一下红了,露出小女孩的羞涩模样,弄得老子也有点儿怪不好意思的。 明一法师顿了顿,然后对我说,正如贫尼方才所言,施主属东四宫,宜居南北向,所以目下所居之处是万万住不得了,必须尽快迁居,且以坐北朝南为最好。只要居位得正,妖鬼灾祸自然会消弥于无形,还可运势亨通,只不知施主是否能尽快找到合适的住处? 我一听就有点儿傻眼,这搬家可不是小事,咱一个连五险一金都没有的小临时工,别说买房了,就算租房都得挑那种犄角旮旯地段上的老楼,图的就是个便宜,要不然我怎么可能选现在那个地方?谁都想住豪华洋房别墅,可咱没那能耐啊。现在你说一声就要搬,让老子上哪儿找又合适又便宜的房子去? 明一法师显然也看出我很为难,于是叹了口气说,贫尼虽在空门,但也知尘世里众生艰辛,这迁居之事着实不易。也正因如此,贫尼才言此事说难也易,说易也难,只能点破,不能代劳。 我正没主意,却听罗娜在旁接口道,师傅,这事包在弟子身上,但不知还有没有其他要注意的事? 我愕然转头看着罗娜,只见她表情平静,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暗想这女人不会真的已经不拿我当外人了吧? 明一法师闻言喜道,最好,最好,能替伊施主消此大难,也算你积了件功德。 她接着又把头转向我说,非是贫尼有意恫吓,这几日纠缠你的厉鬼怨气甚重。我观施主是有缘之人,这里有菩提子念珠一串,是贫尼每日颂经所持,可保平安,现赠与施主,每晚天黑之后就将其玄于正门之上,邪物便不能近,待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便可安枕无忧了。 我刚想伸手去接,罗娜却抢先拿了过去,说由她来帮我保管,接着又冲我眨了眨眼睛,脸上的表情看起来竟有点儿俏皮。 明一法师也不反对,说了句愿施主及时脱困,接着竟然还不忘祝罗娜和我早结良缘,然后端起茶杯便有送客之意。 我心中还有好多疑团未解,不想那么快走,可罗娜却已经站了起来,拉着我向明一法师告别。 出门之后,我们便沿着原路下山。罗娜显得非常开心,竟然直接挽住了我的手臂,俨然情侣一般紧贴在一起,好像生怕我会突然跑掉似的。 我可从来没和陌生女人这么亲近过,竟有点儿浑身不自在,被她挽着的手臂更是僵硬的都快断掉了。 可能有人会说,有美女在旁,难得又如此主动,你小子还那么多废话,难道想跟那个老o一样装b不成? 说实在的,当时我还真没心思往温柔乡里躺。一来脑子里还在纠结那个缠着我的厉鬼,明一法师虽然指出它的存在,但它究竟谁?怎么会突然缠上我?其目的又何在?这些我最想知道的事情却只字未提。还好最后她明示了解决的办法,不然真是白问了。 二来我对罗娜的垂青还没法从感情上接受,不光是因为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而是现在仔细回想起刚才在禅房里的经过,那尼姑和她一喝一和,就像事先安排好了似的,总给人一种婚托加大忽悠的感觉,让我不能不暗地里留个心眼儿。 下山之后,我和罗娜又上车而行。这时候旁边已经没有其他人,我终于忍不住开口寻问。 罗娜也不再遮遮掩掩,把这前前后后,包括她自己的事情和盘托出,甚至透露了很多个人隐私。到了此时我心中的疑窦才算大致解开,同时也对这个神秘的女人有了更深的了解。 原来罗娜也是外乡来的,家里虽然环境一般,但却是不折不扣的书香门第。大学毕业后,她来到这座城市打拼,运气不错,认识了一个自己创业起家的年轻广告公司老板。两人热恋后不久便结婚了,郎才女貌,当时被很多人羡慕。可是好景不长,结婚当年那男的被查出肾衰竭,不到一年人就没了。 虽然老公留下了一笔可观的财产,但这件事对罗娜的打击很大,消沉了好久后才接受第二段感情。对方比上一个更牛,是某知名跨国公司驻本市机构的财务总监,虽然年纪稍大,但却是个很有生活情趣的人。他们很快结了婚,并且准备移民,然而仅仅几个月后,这男人在飞往国外公干时发生了空难…… 第10节 刚刚得到的幸福被瞬间击碎,罗娜当时差点儿垮了,也就是从那时起,坊间开始传出了“天生克夫”、“扫把星”之类的闲言闲语。 大约又过了一年,在一次朋友聚会上,她遇到了第三任老公。这次的男主角不是什么商界精英、企业高管,而是本市机关的一位正处级干部。虽然个人资产上无法与前两位比肩,但年富力强,能力也不错,未来不可限量。更难得的是,此人十分随和,从不打官腔。罗娜本以为能安心过上官太太的日子,可就在当年年底,那位处长在下乡检查工作时车子发生严重侧翻,当场死亡。 打这以后,身边的朋友很多都有意无意的开始疏远她,像生怕沾到晦气似的,连罗娜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天生克夫了。 就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第四个人——也就前些天下葬的那个骨灰盒的主人出现了。关于他的身份已经无需赘述,而且他的命运也和以上三位如出一辙,但对罗娜当初却完全没有料到会是这种结果。因为她这段堪称甜蜜的婚姻差不多坚持三年,一直平安无事。正当她以为幸福真的降临,而亲朋好友也逐渐对她改变看法的时候,蹊跷的事情却发生了。 从几个月前开始,原本开朗风趣的老公突然变得沉默寡言起来,还经常一个人关起门来发脾气,怎么劝也没用。就在上个月,他竟然离家出走,音信全无,几天后被人发现伏尸在城区的一条僻静小巷内。因为他身上并没有伤痕,所以警方至今连死因都查不出来。 事情讲到这里,我开始觉得“女人克夫”这种说法并不能单纯的去说对与错。就像这几位老兄,假如罗娜没有刻意隐瞒的话,那么几乎可以肯定这些男人的死和她不存在任何关系。可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讲,他们一个接一个的死去,由其是最后这位简直称得上离奇的死法,难道仅仅是巧合吗? 罗娜说到这里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索性把车子停在路边,伏在方向盘上抽泣了起来。 我叹了口气,安慰了她几句。心里却忽然产生了新的疑问,当寡妇的滋味儿既然不好受,你干嘛还非要嫁了一次又一次呢?又不是缺钱需要男人养。 罗娜哭了好一阵,才擦干眼泪再次发动车子,同时继续着前面的话。而她接下来所说的也正回答了我刚才的疑问。 原来她在很多年前就找人算过命,批语中有一条便是“立身需有靠”,意思是说她必须得结婚嫁人,否则这辈子不但无法安身立命,还会灾祸连连,有性命之忧。 然而经过几次丧夫之痛后,她也对此产生了怀疑,尤其是最近这一次。 不久前,她在朋友介绍下找到了明一法师,希望重新替自己算一算。结果那尼姑仍然得出了同样的结论。所不同的是,她认为问题的关键并不是因为罗娜“克夫”,只是与那些人八字不合,命格相冲,而罗娜自己的本命佛——“大日如来”又极为强势,所以灾祸都被几个丈夫挡去了。如果早一点设法破解的话,应该就不会有那么多人间惨剧了。 罗娜这才释然,只是要想找到一个八字相合的人并不容易,毕竟缘分的事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后来下葬的时候没想到又出了那档子事儿,幸亏老o及时出手化险为夷。罗娜在感谢之余竟突发奇想,竟觉得我们这些在公墓干活的人天天和死人打交道,说不定百无禁忌,没准儿还真能找到一个跟自己八字相合的人作依靠。 第十一章 血掌印 罗娜告诉我她并没有开玩笑,而且毫不讳言自己的首选就是老o。一来这个人的外形高大威猛,很符合她的品味,无形中加了不少印象分。二来老o在墓地露的那一手确实让她大为震撼,如果有这样一个“懂行”的人在身边,应该就不会再出现意外了。 可谁知这个人始终油盐不进,罗娜连接近的机会都没有,搞得她进退两难,于是只好请我帮忙打听一下老o的出生日期,想让明一法师先看看跟她合不合,然后再作打算。却没想到结果是两人不光八字不合,而且简直像中药里的“十八反”一样水火不容。 说到这里,事情已经大致清楚,只剩下关于我的问题了,罗娜究竟是怎么知道我出生日期的呢?难道她专门找人调查过了? 提起这件事,她竟然打起了哑谜,拿出手机翻开一张图片递了过来。 我接在手里一看,就是前几天传给她的那张体检登记表照片,上面老o的出生年月日非常清楚,没想到我当时随便一拍的效果还不错,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罗娜还是没有解释,只让我再仔细看看。 我把照片拉到最大,又盯着看了半天,这才发现在右上角的位置露出了另一张表格的小半边儿,并且还能看出部分的个人信息,其中就包括出生日期,而上面登记的名字赫然竟是我! 我松了口气,原来这事和罗娜没关系,也不是明一那尼姑太神,敢情是我自己无意中“泄了密”,心中便释然了。 罗娜先是半开玩笑的问我是不是故意把自己那份儿表格拍进来的,接着又叹了口气,正色道,缘分是注定的,这也许就是天意吧。 说实话,面对这样一个漂亮女人的表白,没有任何感觉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对方把自己的伤心事都毫无保留的向我坦白,更显得诚意十足。可我们先前毕竟是不同层次的人,实在不知道除了所谓的八字相合外,还有什么人生交集,这样的两个人真的可以发展感情吗? 对于我的担心,罗娜倒显得很坦然,反正明一法师的话她是深信不疑的,至于感情,慢慢培养就是了。而且她似乎对我很满意的样子,还说我如果好好打扮一下还是挺拿得出手的,倒是有点儿介意自己的年龄。 我听她的口气,大有这辈子认定我的意思,顿感受宠若惊,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从天而降的缘分。 一路随便聊了些闲话,进入市区后,罗娜便问我住在什么地方。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愕然看着她。 罗娜说,大师的话这么快就忘了?你现在的房子不能住,既然要搬家,还不赶紧回去收拾一下东西。 我这才记起那尼姑让我迁居的事情,虽然罗娜一口应承下来,却没想到这么快。当下告诉了她地址,我们便直接趋车前往,没多久就来到我租住的那片老小区。 下车之后,罗娜看着满地触目惊心的脏乱差眉头大皱,说这里环境这么差,就算方位没问题也不能再住了。 我笑了笑,心想大姐你可真是少奶奶命,这还叫个事儿啊?你要是天天在到处都是破烂和蜘蛛网的楼道里走,不发疯才怪。 我叹了口气,就转身朝楼上走,罗娜说在下面等我,并没有跟着来。我暗自庆幸,让她看到咱那狗窝一样的小屋,还不知道会怎么说呢。 到家后,我麻利的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和随身物品,然后拿上已经陪伴了咱好几年的psp3000,没作停留就下了楼。 罗娜见我只拿了一个小背包,倒也没觉得奇怪,微微一笑,便招呼我上车。 一路向南而行,途中我问她要带我去哪儿,她却又开始卖起关子,说到地方就知道了。 车子不久来到了本市著名的滨湖风景区,我不禁有些吃惊,这一带要么是临水别墅,要么是豪华社区,总之是富人聚集的地方,罗娜说帮我安排的住处不会就在这里吧? 我的猜想很快变成了现实,几分钟后,罗娜将车子开进了一处叫“水岸名邸”的高档楼盘,来到位于后排的一栋小高层前面。 下车之后,她带我坐电梯上了11楼顶层,然后拿出钥匙打开了位于左手边的那扇户门。 进了门,只见这房子装修的相当气派,面积估计有一百五十个平方左右,而且到处都收拾的整洁干净,不像是长时间没人打理的出租房。 我有些好奇的问罗娜,这里是什么地方? 没想到她竟然回答,当然是我家喽。 我浑身一震,顿时面红耳赤,小心脏也忍不住狂跳起来。 罗娜见我这副模样,“扑哧”一下笑了出来,然后告诉我别紧张,她虽然打定主意要跟我在一起,但也不至于婚前就同居。这里只是她名下的一处房产而已,平时没人住,只是每个月都会请钟点工来打扫两次。 我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但与此同时心里竟然有些失望,不禁暗骂自己龌龊。 罗娜领着我熟悉了一下房间,然后又留了把钥匙。此时已是中午,我和她在小区附近的餐馆吃了顿午饭。这次我硬是没让罗娜花钱,好歹咱也是个男爷们儿,不然实在太丢人了。 饭后我们又聊了好久,竟发现慢慢有些谈得来了。直到下午四点多,罗娜才起身准备离开,临走时把明一赠送的菩提子念珠塞在我手里,再三叮嘱天黑前别忘记了把它挂在门上,然后说明天一早来接我上班。 送她走后,偌大的屋子只剩下我一个人,立刻变得冷清了,百无聊赖之下便到书房打开电脑上了会儿网。 不知不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正想着怎么解决晚饭问题,却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响起门铃声。 第11节 我心里顿时一紧,不知道是罗娜又回来了,还是那个缠人的“脏东西”跟到了这里。于是赶紧把念珠攥在手中,走到门边大声问来人是谁? 没想到外面的人竟然回答道,您好,xx斋的,您的晚餐送到了,请接收。 我凑上前从门镜向外望去,只见门口果然站着一个餐馆服务生模样的人,但却不敢确定他到底是人是鬼,又或者是个骗子,于是警惕的说,你送错了吧,我没有订过东西。 门外那人先是一愣,又核对了一遍地址说没错,然后告诉我是位小姐下午的时候订好的,让他们直接送到这里来。 我一听才明白原来是罗娜替我叫的晚饭,这女人想的还真是周到啊。于是疑心尽去,开门将东西接了进来。打发走那伙计,我赶紧关上房门,在门套上方贴了个万能贴,然后找了条细绳把念珠挂在勾子上,这才算安了心,到底那尼姑的招术灵不灵就看今晚了。 一切搞定之后,我打开食盒,只见里面是三菜一汤,荤素搭配,色香味儿俱全,不由得食指大动,当下一通风卷残云。 吃饱喝足后,我到浴室简单冲了个澡。刚换好衣服,罗娜的电话就来了,问我晚饭好不好吃,房子住得是不是习惯,腻乎了半天才算完。 我挂断电话,来到卧室往床上一躺,眼睛盯着天花板开始出神。其实熬了这么些天,应该一沾枕头就着,可是现在我却半点儿睡意都没有,这一天下来感觉把过去的一切全都颠倒过来了,什么心理准备都没有,尤其是罗娜这件事。 提起她,我实在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这女人既漂亮又很体贴,何况还是个富婆,和她在一起肯定能让我少奋斗n年。按理说,以咱的条件的确没什么可装清高的,毕竟面子这玩意儿当不了饭吃。 不过就像前面所说的那样,罗娜和我之间的关系总有种不实际的感觉,正如现在所呆的这栋房子,即使再过一年半载我也很难把它和“家”这个字联系起来。对我来说它更像是梦中免费住进的豪华宾馆,梦醒后就得自动checkout了。老实说,我很怕成为“第五个”挂掉的人,更怕“梦”醒的那天自己会连现在都不如。 想来想去,心情烦燥,困意更无,于是干脆打开电视消磨时间。然而正当我拿着遥控器换台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右手好像有点儿不大对劲。 我丢下遥控器,翻开手掌一看,只见掌心上有一块泛红的斑块儿。再仔细看去,我发现这斑块儿竟然是个非常规则的正圆形,而且越往中心红色就越浓! 我暗叫奇怪,这是怎么搞得?难道我刚才摸过掉颜色的玩意儿,还是按着什么圆的东西在掌心上留下了印记?可是细想起来,洗完澡后除了接过罗娜的电话外,我什么也没碰过啊。 过了半天,那斑块丝毫没有消退的迹象,用左手在右手手掌上猛搓了几下,结果还是一样! 我再也坐不住了,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冲进卫生间,滴了一大团洗手液,然后对着水管子又冲又搓,折腾了好半天,然而那片红色的斑块非但没有被洗掉,反而愈加清晰鲜红起来,简直就像血一样! 第十二章 梦惊记 我盯着右手上血红的掌印,浑身汗毛直竖。 这尼玛倒底是什么玩意儿?难道那个“脏东西”已经进了屋子,还“上”了我的身? 一想到这一层,我心里不由得大骇,赶紧拔腿跑到门口,只见那串菩提子念珠仍然好好的挂在大门正上方,没有任何异状。 这下我更害怕了,忍不住问候了一下明一的老母,这该死的尼姑说的比唱的都好听,敢情也是个大忽悠,拿串破珠子就把我耍了。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那尼姑既然能把我的事情猜个八九不离十,何苦要在这上头玩心眼儿呢?而且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要过一分钱,也谈不上骗啊。 思来想去没有半分头绪,我只好又回到卧室,靠在床上对着手心的红掌印发呆。 过了一会儿,我干脆关掉电视,只留床头的一盏小台灯,然后闭上眼睛躺好,有心要试一试今天晚上是否也像平时在家那样。 然而我躺了好久,那种被人掐住脖子,甚至重物加身的感觉却始终没有出现。又过了一会儿,困意上涌,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我的身体的确已经很累,这一觉当真是又沉又香,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竟突然开始做起梦来。 梦里是个漆黑的寒夜,目力所及的地方全被淡淡的薄雾笼罩着,而我自己正站在一片荒郊野地中,四下里半个人影也没有。 不知是这个梦本该如此,还是主观意识使然,“我”开始迈着步子向远处深渊一般的黑暗中走去。这种感觉像极了上次在那条小巷的遭遇,只不过这里根本无需什么“鬼打墙”,只要稍微转转身就分不清原来的方向了。没过多久,我已经彻底迷失在这片黑暗中了。 虽然是在梦里,但我仍然怕得要死,情急之下竟想起了老o,可他现在绝对不可能来救我。 与此同时,我突然发现四周的薄雾开始转浓,并且渐渐由白色变成了红色…… 无边的红雾犹如怪物的血盆大口,正准备将我囫囵吞掉。 忽然,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一阵细小的响动,窸窸窣窣的,听不清到底是什么声音,但在漆黑而又寂静的夜色中却显得格外刺耳。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赶紧侧耳细听这声音的来源,同时瞪大眼睛警惕着四周。可是弥漫的红雾越来越浓,很快能见度就只剩下身旁两米的范围,而那声响却不断向我靠近,到最后就像在耳边发出的一样。 这时候我终于听清楚了——那竟是铁链拖行发出的声音,铁环与地面的每一次摩擦都像巨石落地似的震颤着人心。 我头皮一麻,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脖子上一凉,喉咙被冰冷坚硬的铁链勒住了。 那股力量奇大,我不由自主的就向后倒,背脊重重的砸在地上,喉头一甜,差点儿吐出血来。而对方根本不给我任何喘息的机会,直接拖着就往前走。 我喉咙被勒着,嘴里半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气也进不去,感觉胸膛快要爆炸了。情急之下,双手双脚拼命乱踢乱抓着。然而对方就如同蛮牛一般,我的挣扎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随着“咣啷”一声响,我从梦里惊醒了过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浑身早已是大汗淋漓。好不容易撑起身体,却发现自己正坐在床边的地板上,没想到做恶梦居然从床上翻下来了。在我旁边还有一盏滚倒的金属杆落地灯,刚才那声响肯定是我双手乱抓时弄倒它发出的。 我抹了把冷汗,真不知道当时如果没有这一下我还能不能醒过来,而那个梦如果继续下去的话会怎么样。 我站起身来,第一件事就是赶快打开房间的大灯,心里这才稍微平静了一点儿,然后走到镜子前仔细查看自己的脖颈。万幸的是,上面什么痕迹也没有,但铁链勒过的触感却隐隐还在。 刚才的梦见实在太恐怖了,就连此前那几个晚上被掐住脖子的真实感都无法与之相比。 我重新坐回床上,心头一片迷茫,实在不明白究竟是明一法师的念珠不灵,压根儿就挡不住那个缠人的鬼,还是刚才的梦和我手掌上突然出现那块血红色的印记有关。又或者说,罗娜的这套房子也“不干净”? 我看了看表,已经快四点半了,再过不到一小时天就该亮了。这时别说困意全无,就算困得睁不开眼睛也得拿刀扎大腿阻止自己入睡。我脑子里不停地的盘算着对策,一会儿想明天和罗娜再去找那个尼姑想办法,这次绝对不能再被忽悠了,非得让她想个万全之策不可;一会儿又想谁也不管,天亮之后就马上跑回自己的租屋去。反正老子还没退房,大不了不干这临时工了,想办法换一份儿“昼伏夜出”的活干。要是实在没招儿,老子就直接回老家,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不成? 越是盼着天亮,时间还过得越慢,我提心吊胆,好不容易熬到快六点,天才亮得差不多了。正在纠结要不要一走了之,这时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我吓得浑身一哆嗦,现在任何一点儿异动都能让我草木皆兵。拿起来一看,原来又是罗娜打来的。 按说她这么个养尊处优的富婆,现在应该赖在床上安安稳稳的睡美容觉才对,却没想到居然一大清早的就给我打电话,都能当闹钟使了。说实在的,咱心里真有点儿感动。 按下接听键之后,罗娜柔软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她开口先问我睡得好不好,那感觉真像女朋友一样。 我想起刚才还想不辞而别,心中不免有些惭愧,于是便违心的说睡得还好。 罗娜这才放了心,然后笑着让我先不要起床,再多睡一会儿,等着她带早餐过来。 我刚想说不用了,她已经挂了电话,只好叹着气,靠在枕头上又迷糊了一会儿。 大约四十分钟后,罗娜就到了,还带了亲手煮的手撕鸡粥。 第12节 我发现她的装束没有延续昨天的性感路线,紧身连衣裙换成了浅粉色的t恤加牛仔裤,再配上运动鞋和轻松的马尾,整个人显得青春了不少。 当然,只要智商还算正常,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她这样打扮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我还是忍不住要感叹,有些女人真的比变形金钢还牛x。 罗娜刚一进门就先看我是不是按那尼姑的要求挂了念珠,查看无误后还直夸我听话。但她马上就看出我还是一双熊猫眼,精神状态也不怎么好,当即便起了疑,追问我到底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也许是看她这么体贴,我硬是强忍着没把真相讲出来,只说自己昨晚看球看得太晚了,所以没怎么睡够。 罗娜见问不出破绽来,也就相信了,于是一边盛粥,一边数落我说,这么多天都没休息好,居然还熬夜,再年轻也不能这么糟蹋身体啊。不行,晚上我得来看着你。 我吓了一跳,赶紧搜肠刮肚的编着理由拒绝,同时赌咒发誓绝对不再熬夜晚睡了。罗娜这才作罢,陪我一起吃了早饭,然后下楼拿车,送我去上班。 快到公墓时,我故意让她停下,以免被班上的同事看见,搞得人尽皆知,也省得那帮家伙老嚼我的舌根。 罗娜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着让我中午自己对付着吃点,下班时她再来找我一起吃晚饭,说完对我笑笑就走了,我也转身去上班。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没过两三天,同事中就有人看到我和罗娜在一起,八卦迅速传开,招来不少羡慕嫉妒恨。其中也有一两个不怀好意的劝我千万别犹豫,甭管她年纪和长相,也别信什么克夫不克夫的,只要有钱拿,就算是认干妈也得一往无前。 我只当他们是放屁,总觉得这样住下去肯定要出事,几次想找借口离开,可见她对我这么好,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庆幸的是从那晚之后,没有再做过恶梦,只是脑袋总昏昏沉沉的,估计是一直没有休息好的原因,也没怎么在意。 让我感到恐惧和困惑的就剩下掌心的那块红斑了,这几天它又发生了新的变化,不光颜色越来越血红,上面似乎还出现了纹理,似乎这东西竟是活的,在不断地生长着。 我差不多已经可以肯定自己的身体内确实藏着什么东西,虽然怕得要命,但却不敢和其他人说,只好每天刻意把右手藏得严严实实的,不让别人看出来,包括罗娜在内。其实我很想让她带我去找明一法师问问清楚,但却被心里一种无形的力量阻止着,似乎潜意识在告诉我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它的存在。 日子就这样过了大概一个星期,我差不多有点儿熟悉新房子,以及每天和罗娜在一起的生活了。 这天早晨,她来得稍晚了一些,说自己不上来了,叫我直接下楼来找她。 我挂了电话之后就换了鞋出来,正准备锁门,忽然听到对面“吱嘎”一声,房门也被推开了。 说来也怪,这么些天来我还从没见过对面这家人长什么样,也没见他们开过门,于是下意识的转头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我当场就惊呆了,只见推门而出的赫然竟是老o! 第十三章 夜半楼道 我惊讶万分的看着老o,实在想不到隔了这么些天之后会突然见到他,但更想不到的是,他竟会住在这种地方。你老兄既然是这么有钱的主,干嘛还到公墓跟我们抢饭碗啊? 几乎就在同时,老o也发现了我。他脸上仍是那副要把装b事业进行到底的表情,但嘴上却分明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听了这话,差点儿忍不住“靠”出声来,心想你怎么一见到我就是这句话?大清早的出门,手里还拿着钥匙,你说干什么?难不成你以为我来做贼啊? 当然,不爽归不爽,我也没忘正事,既然好不容易逮到他了,肯定不能轻易放过,必须得好好问问我这些天来遇到的事到底属于神马状况。 正琢磨着怎么开口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老o看我的样子有点儿不对头,那眼神儿分明像看着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两步跨到身前,一把抓起我的右手翻开,就死盯着掌心的那块红斑看了起来。 我条件反射式的向后缩,可他的手像铁钳一样,根本挣脱不了。而且大热的天这家伙的爪子还是冰凉冰凉的,感觉十分奇怪。 然而就在这时,我脑中突然想到了什么——那天晚上在巷子里,老o也曾经抓着我的手,而且还在上面画过什么东西,只是当时啥也没看出来。 我心中一凛,难道这块血一样的红斑竟和老o有关?想到这里顿时觉得不寒而栗,尤其是他现在这种反应,更让我心惊肉跳。 正不知所措的时候,老o突然放下我的手掌,然后一把将我推到旁边,直接就往屋里闯。不过,他还没进门就停住了脚步,仰头直勾勾地盯着我挂在门上的那串菩提子念珠,目光中露出森森的寒意。 我被他推了个趔趄,不免心中有气。回头刚想说话,却见老o猛得将房门上的念珠拽了下来,然后攥在手心狠狠地搓捏起来。随着“喀吧、喀吧”的响声,念珠很快碎成了齑粉,从他的指缝中不断漏到地面上。 我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做,只惊得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老实说,除了搬来的第一晚外,以后这几天都风平浪静,没见有什么异状,所以我渐渐相信这串念珠应该是管用的,没准儿那个恶梦只是精神压力太大的缘故。可现在老o却把它捏得粉碎,难道这念珠竟有什么问题吗? 老o拍掉手上剩余的残渣,转过头来却连看都没看我一眼,迈开大步直接朝后面的楼梯间走去。 我当时就急了,你老兄露这一手倒是挺帅的,可究竟为什么,你倒是说句话啊,一声不吭就走了,把我蒙在鼓里提心吊胆,算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我再也忍耐不住,追上去问道,你别走,站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o此时已经走到了楼梯间的门口,听到我说话便停住了脚步。但他并没有转头,只是用平静的语气说了句,天黑后不要出去,在房里等我。 我闻言更糊涂了,这家伙什么都不解释,却让我晚上等着他,这是要干嘛?难道这事儿有什么难言之隐必须要到天黑才能说,还是他根本就在找借口推托? 正想继续追问,老o已经推开门走了进去,等我追到楼梯那里时,他早就没了人影。这家伙真是怪到家了,放着好好的电梯不用,非要走楼梯,不是有病吗? 我心头像一团乱麻,连半点儿头绪都抓不着,愣了片刻才叹着气,下楼去找罗娜了。 路上这女人见我一副心事重重、无精打采的样子,以为我又碰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当下连连追问,我只好随便编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罗娜还是很担心,就说要抽个时间再去找明一法师问问。 虽然不敢肯定,但经过早上那件事之后,我已经隐隐猜到那尼姑送我念珠应该不是简单的趋鬼避煞,而她自己恐怕也不仅仅是个精通佛法的人而已,这其中说不定还隐藏着某些我无法知晓的秘密。所以现在提起要去见她,我心里就忍不住犯怵,当即便拒绝了。 没曾想罗娜竟态度坚决,大有非去不可的意思。我实在不想去,也想劝她别再跟那尼姑搅和在一起。无奈罗娜死活听不进去,而我又没有真凭实据,也不敢把事情告诉她。最后只好妥协,答应再去一次,心想反正晚上会和老o见面,究竟该怎么办,到时候可以得好好问问他。 这一天都在魂不守舍、提心吊胆中度过,好不容易捱到下班之后,我也没和罗娜磨蹭太久,只说自己困了,想早点儿睡觉。罗娜并没起疑,当即就送我回去了。 进屋之后,天刚刚黑下来,看看表才七点四十,也不知道老o什么时候来。 记得当时他只告诉我天黑后不要出去,就在房里等他,但是并没有说具体的时间,反正这家伙就这德性,说个话也得装b。可我也不敢去干别的事,生怕再和他错过了,于是干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边玩手机边等。 要说这等人的滋味儿有多难受,相信大家都有体会,反正我最讨厌这种感觉。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着,眼看已经过了九点半,老o却还是没来敲门。 我越等越急,心想尼玛说来又不来,别是故意坑老子的吧?转念又想,难道老o又遇到什么事情了?擦,万一他真来不了的话,我今晚可是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别说搞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连觉都没得睡啊。 又过了半个小时,老o还是没有来,而我的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我掐着大腿拼命让自己保持清醒,同时脑子里盘算着到底该怎么办。可惜的是,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电话号码,否则至少能打个电话问问他到底还来不来,也好过这样没着没落的干等着。 琢磨来琢磨去,最后我决定兵行险招——老o这人从来不按常理出牌,说不定他现在就呆在自己家里准备什么东西。虽然这种可能性很低,但我还是决定到对门儿去看看,至少确定他不在的话,我心里也有个数。 第13节 想到这里,我马上站起来走过去开门。出去之后,我故意留着房里的灯,门也没有关,好给自己壮个胆,自从出了那档子事,我天黑之后还从来没有再出去过,这次虽然只是到几米外的对面,可心脏还是忍不住“砰砰”乱跳。 楼道里的灯亮着,我四下里看了看,左右和对面是几家其他住户,不远的地方就是电梯间和楼梯间,但一个人影也没有。 这当然是句废话,现在这会儿大家肯定都窝在家里,除了我谁会出来在楼道里瞎溜达? 我走到老o的房门前,伸手敲了几下,里面没有人答应。我继续敲,同时喊着老o的名字,可是过了好半天,也不见有人来开门。 到这个份儿上,已经可以肯定这家伙不在了。我叹了口气,正想往回走,可是就在我的身体刚刚转到一半的时候,楼道和我房间的灯突然全灭了! 四下里瞬间陷入黑暗中,我吓了一跳,心想这是停电了吗?不会吧,居然在这种时候,怎么他娘的这么寸呢? 我下意识的又转了个圈儿,这下连方向感也失去了,还好出来的时候把手机塞在裤兜里,于是赶紧掏出来照亮,然后朝自己房里走。心想这尼玛可怎么好,难道要摸着黑等老o一夜? 我的脚刚刚踏进房门,忽然听到楼道里不远的地方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大叫着,来人呐,有没有人? 我吓得浑身一哆嗦,再侧耳听去,不由得吃惊更甚,因为这声音竟是罗娜的! 有了这段日子的经历,尤其是现在漆黑一片的环境下,我可不敢草率的做出任何回应,于是凑近了些细听。那呼救声仍然不断地传来,像是从楼梯间里发出的。 我心中不免纳闷,先不说罗娜会不会这么晚来找我,即使来也是从电梯上来,她又不是老o,怎么会去爬楼梯呢? 我疑心大起,当下更不敢出声了,可又控制不住自己去想,万一真是罗娜怎么办? 想了想,我又向前走了一段,大概到了离楼梯间门不到两米的地方,然后赶紧关掉手机。 这时候听得已经不能再清楚了。罗娜的喊声中带着哭腔,同时还伴着低低的呻吟,像是受了伤,显得既害怕又痛苦。 我索性豁出去了,试探着朝里面喊了一句,娜姐,是你吗? 里面的声音顿了一下,然后惊喜地叫着,晓彬,你怎么在这里?快来帮我! 我假装答应着,说自己出来买包烟,但却并没有过去,又问她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为什么不走电梯。 罗娜说,她熬了安神助眠的汤赶着给我送过来,到楼下的时候保安说电梯坏了,她只好爬楼上来。眼看还差几步就到这一层了,却正巧遇上停电。她没站稳,结果扭伤了脚,辛辛苦苦熬的汤也撒了。 我当时真是进退两难,去帮她吧,万一碰上的不是罗娜,老子这百十斤可就交待了;可是不理呢,罗娜如果真出了事儿,良心何安啊?况且人家还对咱那么好。 这时我突然灵机一动,对罗娜说,娜姐,刚才你那一嗓子吓得我把手机掉了,这里太黑我找不着门,你打一下我的电话,让我把手机捡起来照了亮,好吗? 罗娜马上答应了,几秒钟后,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我再无怀疑,暗骂自己疑神疑鬼,让人家等这么久,于是赶紧推门走进电梯间。 谁知我刚刚跨进门,眼前突然白光大盛,瞬间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同时鼻中闻到一股奇怪的臭味儿。我脑中一昏,跟着便栽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第十四章 荒冢 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垫着茅草的烂木床上,而眼前是一间破败的小房子,显然已经荒废很长时间没人住了。外面“哗哗哗”的下着大雨,水从屋顶几处破烂不堪的地方漏进来。四下里一片昏暗的,到处都漂荡着浓重的霉秽之气。 我吓了一跳,整个人从床上翻了下来。这尼玛是什么鬼地方?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刚才那道诡异的白光又是怎么回事?我脑子蹦出一连串的问号,但有一件事却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那时在楼梯间里呼救的绝不是罗娜,或者说绝不是我所认知的罗娜! 那么究竟是她亲手导演的这一切,还是别的什么人假扮她把我掳到这里来的?这个人的目的又是什么?想到此处,我心中不禁骇异到了极点,感觉自己正在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就在这时,脑后突然有个冷冰冰的声音说道,你终于醒了。 那声音很轻,但却像利剑一样穿透鼓噪的大雨,直接刺进了我的耳膜。 我浑身打了个激灵,猛然转头向侧后方看去,只见一个身穿风衣的高大人影站在窗前。虽然外面透进来的光线很微弱,但仍能看清他的脸,却不是老o是谁? 我万万没想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会是老o,难道刚才把我引去楼梯间的竟是他?不对,既然他说晚上会来找我,干嘛还要大费周章的把我掳来?这既无理由也无必要,而且更不是他的行事风格。但他早不来晚不来,却突然在这个时候出现又是什么原因呢?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管怎么说,现在看到他,我心里多少增加了些安全感。但随即又害怕起来,眼前这个人真的是老o吗?经过楼梯间那一幕后,我真的什么都不敢相信了。 老o转过身来,看着我问,不是告诉你在房里等吗,为什么不听? 我暗说,要不是左等你不来,右等你还不来,我会自己跑出去吗?这尼玛也怪我。于是大着胆子解释了两句。 老o听完后面无表情的扫了我一眼,说了句,跟我走,然后就径直朝门口走去。 我愣了一下,心想外面雨这么大,你要带我去哪儿?看这架势不像是要回去,否则他就不会在这里一直等我醒过来了。 这时老o已经出了门,我虽然并不敢百分之百的肯定他就是本人,心里着实怕得紧,但更不敢独自呆在这间昏暗而又荒僻的小破屋里,于是赶紧跟了出去。 出门之后,我才发现这栋小房子竟是在一座山脚下。那山并不高,而且光秃秃的,几乎没什么植被,山势突兀,怪石嶙峋,显得十分诡异荒凉。 外面的雨势依然很大,用“瓢泼”都不足以形容,天地间真像挂着个巨幕水帘,再加上夜色昏暗,连眼前十来米的地方都看不清,但影影绰绰似乎周围和远处全都是山,而我和老o所在的地方就是一大片群山环抱的谷地。 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已经湿透的全身被寒风一吹,冰凉刺骨。但心里却比身上冷。额滴个乖乖!这尼玛到底是什么地方?老子不是在做梦吧? 虽说刚才看到那间小破屋后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仍然以为老o带我来的地方顶多就是市郊的城乡结合部,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是这种荒山野岭。 以我对本市地理环境的了解来看,至少方圆几十公里范围内绝对没有这样的地形,天知道老o把我带到什么地方来了。难不成眼前这个家伙真的不是他本人,而是鬼怪?先学着罗娜的声音骗我,现在又用老o的身份引君入瓮? 一念及此,我顿时头皮发麻,手脚酸软,忍不住对前面叫道,喂,你要带我去哪儿?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老o霍地转过身来,冷冷地瞪了我一眼,同时把右手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个不许出声的手势。 虽然他并没有说话,但还是可以感觉到那股强大的威慑力,根本不容任何人质疑,我当即便噤若寒蝉,老老实实的跟在他继续向前走。 这山谷里压根儿就没有什么路,地面起起伏伏不说,还碎石遍布,而且土质特别松软,在大雨冲刷下更是泥泞不堪,不少地方甚至已经成了泥水溏,再加上夜色中看不清脚下,这一路走的简直让人抓狂。 但奇怪的是,老o在这种情况下却像赤兔马似的如履平地,竟半步也没停过。难为我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后面,又累又怕,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没来由的遭这份儿罪。 走了大约二十分钟的样子,我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但老o却连一点儿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最倒霉的是刚才踩进一个水坑,鞋子陷在了里面没拔出来,可我怕被他落下,既不敢去找,也不敢说话,只好光着一只脚跟在后面,那副德性甭提多惨了。 这时候雨小了一些,能见度也好了不少。我忍不住朝四下里望了望,只见周围果然是群山重重,峰峦叠嶂,在夜色中就像数不清的黑巨人在冷眼旁观着谷内的一切。而离我们最近的就是正对面的一座尖尖的小山峰。更令人啧啧称奇的是,在它的旁边还连着两座几乎完全对称的小山包。 其实严格来说,它们并不能算作山,只能叫两个土石堆,但形态却好像人的左膀右臂一样,与正中间的主峰自然形成了半包围的态势,而老o现在好像就是在领着我朝那座主峰走。 第14节 虽然看着近在眼前,但走起来却着实费了老鼻子劲,少说又过了十来分钟,居然只刚走了一半,我这才体会到什么叫“望山跑死马”。 好不容易到了山脚下时,我已是精疲力尽,连半步也迈不动了。这会儿我甚至都有种恨不得老o是厉鬼的念头,反正死罪难受,活罪更难受,还不如早死早投胎呢。 所幸的是老o终于停下了脚步,没有再继续爬山,否则咱这条命可真要交待了。 我一屁股坐倒在地,也不管满地的泥水横流,口中不停地喘着粗气,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其实别说是泥坑,当时就算是个粪坑,估计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坐下去。 老o看起来却一点儿也不累,也没有转身看我,他又向前方走了几步,脸还是冲着山的方向,鼻中哼了一声说,果然在这里。 我刚刚喘匀了那口气,闻言愕然转头向前面望去,但被老o挡着,什么也没看见。 我好奇心起,顾不上累,当即站起身来,绕到旁边去看,只见在他身前大约三、四米的地方有一个用碎石和泥土堆成的土堆,足有磨盘大小,上面光光的,连根草都没有,看样子竟像是个坟包! 我心中一凛,心想这尼玛会是谁的坟呢?老o带我来荒山野岭找这玩意儿是要干什么?难道他认识埋在这里的人?转念又一想,这坟头可真是奇怪,葬在这种荒僻的鬼地方不说,居然连个墓碑都没有,怎么看都像是把人草草埋掉了事的。 正纳闷时,老o忽然开口让我过去。 此时雨已经停了下来,月亮从云层中露了出来,能见度比刚才更好了。我走到他旁边,那光秃秃的坟头就近在眼前,赫然竟发现正上方还有个碗口大小的洞! 我喉头咕哝了一声,眼望着老o,盼他能说个明白。 老o盯着那坟头,过了好半天,突然问道,你在公墓的日子也不短了,看得出这是什么局吗? 我把头摇得像货郎鼓,心想咱在公墓纯粹就是个看大门儿的,下葬的那些道道儿都还是道听途说来的,对风水根本一窍不通,哪看得出什么局啊。而且就算有局我也没兴趣了解,只想知道他把我带来这里到底是何用意,这个一切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老o似乎也根本没打算听我说,顿了一下便继续道,你看这座山的形势,好像人的双臂环抱,在堪舆学中此为“龙虎砂”,或者称为“龙虎抱卫”,而我们刚才出发的地方还有一座山,与这里遥遥相对,便是“迎砂”。再加上此地方圆百里之内群山环峙,除山道外没有任何出口,就自然形成了天地间最聚气的地形。只可惜这里聚的不是灵气,而是怨气。 我从来没听老o一次说过这么多话,一时间竟有点儿反应不过来。虽然这番理论深入浅出,并不难理解,但还是不明白他把我带这里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老o说到这里,又向前走了一步,双眼盯着坟头上面那个诡异的洞说,你看,上面还被畜生开了个窍,气从孔入,怨聚而精生,天意,果然是天意啊…… 我更糊涂了,忍不住走上前接口问道,天意?什么天意?这个坟到底埋的是谁,和我有关系吗? 老o这时终于把头转了过来,仍然面无表情的对我说,一直缠着你的东西就在坟里埋着。 第十五章 封穴 我听了他这句话只觉得菊花一紧,差点儿站立不住软倒在地。 什么?始终缠着我的那个“脏东西”就埋在这坟头里?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呀? 看到这里,可能又有人要说我怂。我并介意吐槽,不过大家自己也可以想像一下,漆黑的夜里,又在荒郊野地,突然旁边有人告诉你,眼前的坟头里埋着个怨鬼,那是什么感觉。 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遇见的鬼就是那天在巷子里无意中触到了霉头,却怎么也没想到和荒谷中的野坟扯上关系,这里我可是压根儿就没来过,八杆子也打不着啊。 老o见我脸上写满了惊讶和疑惑,跟着又问,你不相信? 我知道以老o的脾气,绝对不会跟人开玩笑,更不会信口开河。可这件事实在让我无法理解,于是干脆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要听他到底如何解释。 可是老o并没有解释,忽然奇怪的问了句,你最近和那个姓罗的女人在一起,相处还不错吧? 我闻言一愣,暗想咱们这段时间根本没见过面,难道你看见我和罗娜在一起了,还是听别人乱嚼舌头?不会吧,连你都这么八卦。 我心中疑惑,当即便忍不住反问,你怎么知道? 老o仍是不答,接着又问出一句让我抓狂的话——你是不是喜欢她? 我哪儿想到他嘴里突然蹦出这么一句来,下意识的接口道,什么? 老o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我顿时呆住了,暗说,不是吧?大半夜在荒郊野外居然问这种问题,你觉得合适吗?何况这事儿本来我自己也没怎么想清楚,到了现在这一步就更不敢有什么想法了。 愣了半天,我才挠着头回答他,如果他在昨晚出事之前问的话,我会说罗娜的条件挺不错,对人也很体贴,但我们毕竟在一起的时间不长,所以也谈不上喜欢不喜欢。既然她瞧得上咱,那两个人就先处着看,至于现在么,那就…… 回想起来,我当时根本没有注意到老o虽然在和我对话,但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旁边那座坟,更没想到他问那两个问题的用意是什么。我只记得自己上面的那句话还没说完,可怕的事情就发生了。 空旷的山谷中突然刮起一阵狂风,“呜呜”的开始在我耳边咆哮,就像什么东西在发泄着愤怒,而坟头边上数十米范围内的地面也跟着剧烈的颤动起来! 我顿时吓得面无人色,浑身像筛糠似的抖着,真希望自己是在做梦,但无情的事实却摆在眼前。我脑中猛地一激灵,似乎猜到了些什么,但具体是怎么回事却又模模糊糊,半点儿也说不上来。 而几乎就在同时,我看到老o眼中突然精光四射,对着那座坟头暴喝了一声,休得放肆! 出乎意料的是,被他这么一吼,地面的颤动立刻就停止了,呼啸的狂风也随之轻柔了下来。 这一幕只看得我目瞪口呆,比起坟头里埋着的鬼怪,我现在更想知道老o到底是什么人? 只见他收起眼中的精光,然后踏上两步,对着那座坟说,我知道你或许有些怨忿不平的事,但既已身死,就该安心入那轮回之道,以后再世为人,得享天伦,未必不能一生称心如意。这世间因缘果报,芸芸众生,盖莫能外,想必你也清楚,又何苦如此执着? 他话音刚落,我就觉得眼前一暗,抬起头来看时,原来是云层突然遮住了月亮。而那阵风又开始“呜呜呜”的刮了起来,显然对方根本就没有听进去,而且情绪相当烦躁。 老o鼻中一哼,森然道,你所行之事悖理逆天,害人害己,阴司早晚必会查知,一旦让你堕入地狱道,便会受那无穷无尽的痛苦,永世不得超生,到时悔之晚矣。况且你已害了几条性命,什么仇怨都该消了,我诚心相劝,切莫自误! 谁知那风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反而更加强烈,喷在人脸上就如同刀割似的疼。 老o轻叹了一声,有点儿像在自言自语的说,既然这样,那就怪不得我了。 他说着眼中又开始射出精光,接着一步跨到坟跟前,变戏法似的从风衣里掏出个黄纸包,取开一角后将里面包裹的东西朝坟顶的洞口处倒去。同时口唇微动,不知在念叨着什么。 我虽然被大风吹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但还是忍不住好奇,老o这是要把那个洞堵上吗?于是便凑上前看,只见他倒下去的并不是土,而是些麦粒、黄米、大豆之类的粮食,还有不少我连见都没见过的怪模怪样的东西,看起来竟像是中药(后来老o曾经告诉我,当时他用的是五谷加十二精,五谷是麻、黍、稷、麦、菽,这个很多人都知道。但说到十二精,我现在别说认识,连名字都记不全,只听老o说这些药材能生瑞气、放光明,可以驱邪避凶,至于具体的用法就不甚了了,所以这里也就不再多说了)。 与此同时,山谷中的狂风忽然又猛烈了不少,一时间鬼哭狼嚎,飞沙走石,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而且坟头周围的地面又开始不断抖动起来,但我感觉的到,这次不是那怨鬼在发泄愤怒,更像是痛苦的抽搐。 但奇怪的是,在如此猛烈的狂风恶浪中,老o倒进坟里的东西竟然一粒也没有被吹散!更令人无法理解的是,那个看起来并不大的黄纸包竟然如此能装,里面的东西倒了半天速度却没见有任何减缓,就好像源源不绝,永远也倒不空似的。 而随着包内的东西不断倒入,狂风渐渐变弱,地面也慢慢不再抖动了。当洞口终于被完全堵住时,月光重新从云层中透了出来,一切重又恢复了平静。 老o收起黄纸包,右手一晃,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张淡蓝色的符纸,“啪”的便贴在了洞口处,然后叹了口气说,瞧你也是个可怜人,便留条路,只将你封起来,不打散元神。以后好好修身养性,将来能否轮回转生,就看你的造化了。 他转过身来又对我说,这穴口已经被我作法封住,那怨鬼再不能为害,也不会缠着你了。他说完迈开步子就走,我慌忙跟了上去。 第15节 听他刚才话里的意思,已经把这个怨鬼搞定了,我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整个人顿时轻松了不少。可事情的前因后果我还是一头雾水,心想今天无论如何也得问个清楚,不能总这么稀里糊涂的蒙在鼓里,被人像傻瓜似的牵着鼻子走,于是当即便出言询问。 老o停住脚步,左右看了我两眼,然后来了句,你还没明白吗? 老实说,哪怕已经猜到了一丁点儿,但每次见他摆出那副装b的样子说这种明知故问的话,我都觉得这家伙简直是全世界最欠揍的人,真恨不得上去踹他两脚。即使以后关系越来越近也不例外,更不要说那个时候了。 但一来咱知道他就是那副臭德性样,来硬的绝对讨不着好去,二来人家费事巴拉为的可都是我,这非亲非故的,也谈不上任何交情,而且连顿饭都没让咱请过,还有啥可说的?就算有点儿脾气也只能忍了,谁让他就是这么个人呢? 所以当时我只好陪着笑脸说自己确实不明白,请他明示。 没想到老o还是继续卖关子,只让我回去找罗娜去问,便一切都清楚了。 我心里一急,索性直接了当的说,为什么要问她?你的意思是不是刚才那个坟和罗娜有关系,而我现在又和她交往,所以那东西才会缠上我? 老o并没有说话,但眼神儿里分明透着“你才发现啊,智商捉急”的意思。 我哪儿肯罢休,于是耐住性子又问,算我求你了行不行?你就不能把这一切的前因后果清清楚楚的告诉我么?难道坟头里埋的那家伙真是罗娜的老公,不会吧?我怎么听说她这七、年来结婚的四个对象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死了之后全都埋在咱们公墓,为什么这荒山野岭的还有一个…… 这时候老o突然接口打断我说,你敢肯定她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你了吗? 我登时语塞,和罗娜相处这段日子以来,多数情况下都是她在说,而我在被动的听,究竟她对我坦白了多少,有没有刻意隐瞒重要的事情,现在想来真的毫无把握。 我这才发现自己只是被罗娜动人的外表和殷勤的体贴所吸引,其实对她真的一点儿都不解。说到底,咱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别说恋爱,压根儿就没怎么和女人相处过,只要对方稍微一主动便不知所措了,其实世上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只听老o轻叹了一声说,我再告诉你一点,刚才那座坟里的人至少已经死了十年以上,而且那女人的几个丈夫全都是被他害死的,如果我不管的话,你很快就会变成下一个。好了,就说这么多,其他的你暂时没必要知道,快走吧!回去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第十六章:焚宅 老o说完,抬步就往前走。 可我又开始紧张起来了,忙追上去问道,你不是说已经把那个鬼封住,不会再缠着我了吗?既然是这样,那还有什么事情没做? 老o刚开始一句话也不说,到后来估计是见我犯贫似的不断发问,比叮人的蚊子还讨厌,心里烦了,就甩下一句,那坟头上的洞你也看见了,猜一猜,那是怎么形成的? 我低头想了想,如果说那个洞是怨鬼自己弄出来的话,除非下葬的时候人根本就没有死,这确实有点儿太过匪疑所思。与其这样,他干脆直接从坟里直接钻出来算了。可假如不是那个怨鬼所为,那也就是说…… 想到这里,我顿时感觉自己又被一种莫名的巨大恐惧笼罩住了,甚至比见鬼还要害怕。顿了顿才问,你的意思是有什么人故意从坟顶开了个洞?这一切全都是设计好的阴谋! 老o看了我一眼,脸上竟微微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说了句,看来你还不是太笨,不过也只猜对了其中一部分。那个洞的确是从外面掏进去的,但却不是人力所为,而且看起来也不像是有意布的局,很多时候巧合就是天意,你明白吗? 我吞了口唾沫,这会儿哪有工夫去管什么巧合、天意?赶紧又问道,你说开洞的不是人,那是什么东西? 老o却不肯再说,只告诉我这些事情不用多问,但也不要过分担心,回去之后按他说做就行了。 我哪儿肯轻易放过他,当下又连连追问,其中还包括我掌中突然出现的红色印记,一定要他说个清楚,道个明白。 可无奈这家伙又变回了那副誓要把装b事业进行到底的死德性,嘴巴像上了锁一样,再也不肯吐出半个字来,我无可奈何,只得作罢了。 两个人顺着山道一路而行,终于走出这片诡异的山谷时,天光渐渐开始放亮了,而我那只没鞋的脚也已经被沿途的碎石和草根扎得到处都是血口子,一阵阵钻心的疼,浑身累得更像散了架似的。 我们来到大路上,过了好半天才等来一辆黑长途,上车补票一问,居然每人要一张毛爷爷。最可气的是,那卖票的小妮子见老o衣冠楚楚便客客气气,还一个劲儿的抛媚眼,可是看我满身泥污,还掉了一只鞋,就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八成她还以为我是老o找来干活的农民工呢。 我虽然心里很不爽,但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尊容必定很矬,况且又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当下便忍了。 买了票之后坐下,一打听,原来这里竟是邻省东北部的一个小县,距离我所在的城市有几百公里远!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乍一听到,我还是忍不住张口结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实说,即使我的想象力再丰富,也想不通老o是怎么把我带到这个既不通高铁也不通飞机的地方来的,何况他根本不可能半夜这样大费周章的穷折腾。而更搞不懂的是,既然来的时候可以,为什么现在却不用相同的方法回去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很想让老o说个明白,但这家伙坐下之后就掏出墨镜扣在脸上,然后往椅子上一靠便开始装模作样的睡觉,大有一副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意思,咱也只好识趣的闭上了嘴。 大约一个小时后,车子驶入了县城,我们下车后先找处小旅馆开了个钟点房,刚进门我就迫不及待的冲到卫生间里去洗澡。 咱这辈子还真没脏得这么丢人过,所以热水一浇下来,我就情不自禁开始大搓特搓,感觉洗澡从来没这么痛快过,直洗得欲罢不能,恨不得把浑身扒掉两层皮才好。 估摸着这个澡洗了也有四五十分钟的样子,当我满身舒爽的从卫生间里出来时,发现老o已经不在房中了,推门出去一看,走廊里也没有他的人影。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他自己先走了,还是刚才我洗澡的时候突然发生了什么事? 我赶紧关上门回到房内,正寻思这地方不宜久留,得马上闪人,却发现床头的桌子上摆着一堆东西。走过去一瞧,原来是换洗的衣服、袜子和一双鞋。 最搞笑的是,旁边居然留了几百块钱,这尼玛真容易让人联想到那种少儿不宜的交易完成后的情景,而且被piao的还是老子。 我满腹狐疑的将衣服拿起来,只见下面还压着一张字条,上面用十分严整的正体字写着:速速返回,记住这里的事不要向任何人说起,也不要再到对面的房间找我,尤其不要疏远那个姓罗的女人,其他一切如常,我会在暗中给你指示,切记,切记! 我放下衣服,现在已经可以肯定东西是老o留给我的了,但心中却仍是一团乱麻。 虽然他的这张纸条上的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了,但对我来说却没那么简单。尤其是和罗娜保持现在的交往关系这一条,难道明知她有问题,还要虚与委蛇?这不是明摆着要拿我当诱饵吗? 一想到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我心里就禁不住发慌,越想越没底儿。可是怕归怕,最终解决问题还是要靠老o,既然他说会在暗中给出指示,那我也只有选择相信了。 我叹了口气,不敢再继续耽搁,于是赶紧换上衣服、鞋子,就出门退了房,然后直奔火车站。好在这小县城的交通还算不错,停靠的车次不少,只可惜没有动车。我没办法,就买了张上午十点多的普快,算算时间,最起码要下午才能到家。好在我今天是夜班,倒也无所谓。 车票买好后,我看看手机上的时间,还不到九点钟,于是便到门口买了份儿鸡蛋灌饼,然后回到候车室边吃边等。 哪知道屁股还没坐热,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我掏出手机一看,竟是罗娜,估计她今天还是照常来找我,但是找不着人,所以急了。我看了下,后面显示还有十几个未接电话,全是她打来的,可能路上太吵,而我又满腹心事,所以根本没留意到。 说实话,再接她的电话真有点儿怕怕的,现在居然还怕啥来啥,着实对老子的心理承受能力是一种考验。我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儿,这才按下接听键。 然而我那声“喂”还没说出口,罗娜焦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还带着点儿哭腔,开口便问我到什么地方去了,为什么一大早的没在家。 我立马把准备好的谎话奉上,说昨天晚上一个朋友在这边出了点儿事,自己连夜就赶过来帮忙,所以没来得及通知她,现在事情已经处理完了,正准备回去呢。 罗娜听完稍稍放了心,但说话时仍在小声抽泣,显得相当委屈,又相当害怕,说她还以为我跑掉了呢。 我觉得情况有点儿不大对头,当即便问她怎么回事。 罗娜哭着告诉我,原来昨天夜里我住的那栋楼发生了一场大火灾!起火点就是顶层走廊靠近楼梯间的地方,但起火的原因到现在都还没搞清楚。 我当时就吓了一跳,着火?高档小区可不像我原来住的那栋老破楼,到处堆的都是东西,见点儿明火就完蛋。这边的楼道里干净的几乎连灰尘都没多少,更别说易燃易爆物品了。何况当时还停着电,发生意外的可能性应该很低。但是听罗娜刚才那话的意思,好像在怀疑我有意无意的点了她的房子,然后畏罪跑路了呢。 第16节 罗娜继续说,她天还没亮就接到了物业的通知,当时就吓坏了,还以为我出了事。急急忙忙的赶到现场后才知道大火在消防队来之前就差不多熄灭了,奇怪的是被烧掉的只有她那套房子,其他人家基本上没怎么被波及。 另外,起火点附近还有一具烧焦的尸体,已经面目全非了,但经过法医初步检验,基本可以断定为女性,其他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所以不排除是人为故意纵火的可能性。 罗娜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一方面担心我的安危,另一方面又不相信这件事情和我有关,于是便告诉警察这房子当晚没人住。然后就不停地给我打电话,却没想到不在服务区,要么是无人接听,直到现在才打通。 我嘴上边解释边安慰着罗娜,心中庆幸自己躲过了这一劫,同时不由得想起昨晚失去意识之前在楼道里发生的那一幕,难道这个被死掉的女人就是当时那个欺骗我的家伙,然后又放了一把火? 可这个人到底是谁?既然她那时已经得手了,为什么还会被大火烧死?而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被老o带到了几百公里外的地方,是不是老o把我从她手里救出来的?这中间的过程又发生了什么? 我只觉得头大如斗,忍不住又开始怀念起老o。虽然这个人有时候真的有点儿讨厌,但事实似乎在告诉我,是他又把我从鬼门关里领了出来。 第十七章 车灵 我又安慰了罗娜几句,便说自己要赶时间上火车了。她本来执意要去接站,可我坚持不让,于是只好委委屈屈的答应了,接着又千叮咛万嘱咐叫我路上千万注意安全,自己晚上会去单位找我。 挂了电话之后,我的心脏仍然在“砰砰砰”的狂跳,而昨晚在走廊里发生的那一切像过电影似的在我的脑中闪过,虽然很想理清其中的线索,可惜想来想去还是一头雾水,最后只好作罢,看来也只有按照老o说的,一步步走着瞧了。 经过小半天的火车旅行,我终于在下午三点多回到了自己所在的城市。 由于只买到了一张站票,车上又始终满满的都是人,这一路下来可想而知。下车之后,只感到身心俱疲,头疼得十分厉害,真恨不得找张床倒头睡下,什么都不管了。可眼望着眼前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和熙熙攘攘的人群,心情还是舒缓了不少,再回想夜里那阴森荒凉的山谷,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想了想,罗娜那套房子已经不能再去,而原来租的那间小屋前两天也在她的劝说下退掉了。霎时间,我只觉得天地虽大,竟无处容身,颇有点儿悲凉的感觉。 我连叹了几口气,最后决定先去单位睡一会儿,等到晚上就直接上班。 走出车站,我也懒得去挤公交,伸手拦了辆出租车,然后告诉司机去xx公墓。 那的哥愣了一下,估计是心想这又不该扫墓祭祖的日子,光天化日下的你一个大小伙子往那种地方跑个什么劲儿?我权当看不见,只催他快点儿开车。 没想到那的哥特别的贫,从车子发动那一刻起嘴就没闲过,缠着我问长问短不说,还硬是能从卡扎菲倒台扯到日本av女优,总之是天上地下,云山雾罩的神侃。我虽然听得神烦,但嘴长在人家脸上,咱也没办法,于是只好心不在焉的坐在旁边“嗯嗯啊啊”接着茬儿。 不过这哥们儿还算实诚,没怎么带我兜圈子,车子不久来到了南三环附近,再过一个路口就是公墓了,可偏巧这时正好遇到了红灯。 我不想再听那的哥侃大山,于是摇下车窗装作透气的样子向外面看。就在这时,后面有辆车开了上来,缓缓停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 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发现竟是辆黑色的悍马h6,立刻便来了精神,忍不住暗赞道,哇擦,太帅了! 也许是曾经当过兵的缘故,我对这款曾经做过美军侦察车型的悍马情有独钟,觉得它才是真正纯爷们儿的坐驾,老子假如以后有发达的那一天,说什么也要买一辆开开。 当然,这也就是在咱脑子里yy一下而已,作为标准的纯屌丝,我那点儿可怜的银子连奇瑞qq都买不起,更别说两三百万的悍马了。只不过既然在路上见到了,我就不会放过一饱眼福的机会,真希望那红灯的时间再长一点儿。 正看得津津有味,没留神那辆车本来空空的后座区突然钻出一个人来,直接趴到了车窗上! 我吓了一跳,定睛看去,只见那是个年轻女孩,头发披散着,脸色白的像纸一样。再仔细看时,顿时觉得头皮一麻,当场就忍不住叫了出来。原来那女孩的双手竟齐腕而断!她不停地拍打着车窗向我呼救。鲜血还在向外喷射,溅得车窗上到处都是。 那情景简直血腥到了极点,要不是老子没少见过流血,肯定当场就要瘫了。 坐在旁边的哥听我这声叫得蹊跷,忙问怎么了。我还没来得及答话,这时绿灯却亮了起来,那辆悍马立刻发动,向前开走了。 那的哥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还在不停地追问。我当时心情紧张,实在不知道如何描述,只好说前面那辆车里好像有事儿,让他跟上去自己看。 这哥们儿果然是个好事之徒,听完后二话不说就猛踩油门驾着自己的桑塔纳追了上去。好在前面的悍马开得并不太快,两车的距离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我突然看到一、二、三、四、五……足有十几只齐腕而断的胳膊在不停地敲打着那辆黑色悍马的后车窗,鲜血几乎都要将透明的玻璃糊住了! 我看得几欲作呕,忍不住指着前面大叫,你看,你看! 那的哥斜了我一眼说,看什么呀?不就是辆改装的悍马吗,你没见过? 我瞧他那眼神儿跟看刚从山沟子里出来的乡巴佬差不多,慌忙解释道,你没看见后车窗上吗?到处都是血,里面可能在砍人! 那的哥听我这话也吓了一跳,慌不迭地又仔细朝前面的黑色悍马看去。 这时两辆车的距离已经很近了,前后也就三米不到的样子,那血淋淋的后车窗内影影绰绰,数不清有多少条胳膊在拍打,活像是在演出欧美暴力恐怖片的现实版。可就在这时,那的哥突然放慢了车速,然后在路边停了下来。 我一脸奇怪的望着他,这好事的家伙为什么不继续追了?难道这情景太过恐怖,他害了怕? 没曾想那的哥上下打量了我几眼,然后来了句,伙计,你是在逗我的吧。 我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接口就说,谁逗你?那里面全是断了手的人,血还呼呼的往外喷呢,肯定有问题,车牌号你记住没有,要不咱们赶快报警吧。 那的哥撇着嘴笑了笑,没好气的说,伙计,你要不是眼睛有毛病,就是脑子有毛病,人家那车比咱身上这件儿衣服都干净,哪来的血?哪来的什么断手的人?好了,好了,你已经到了,赶紧下车吧。 我顿时吃了一惊,什么,没看见?那车窗上大滩大滩的血迹和晃动的断肢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只要没瞎就能看得到,而这家伙居然视而不见,这不是睁着眼睛胡说吗?可是看他那副表情,倒像是我在故意跟说笑话逗着玩似的。 那的哥见我愣愣的不说话,估计还以为遇上坐霸王车的,又催着老子赶紧交钱。我心想这小子八成是怕事了,反正跟他也辩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这事到时候也自有警察管,于是便付钱下了车。 一路向前,很快就来到了公墓。这时候,传达室里只有两个同事值班,见我这么早来上班倒也没觉得奇怪,简单打了声招呼之后,便继续坐在电脑前撸片子。 我看了看钟,离接班的时间还早,就准备躺在沙发上睡一会儿。可是刚闭上眼睛,那辆悍马车里挥动的断肢就浮现在脑海里,禁不住冷汗直冒,困意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没办法,我只好坐起身来,靠在沙发背上发呆。 与血淋淋的可怖情景相比,萦绕在我心头最大的疑团还是那个出租车司机的态度。仔细想一想,我首先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当时自己绝对没有出现幻觉,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他对如此触目惊心的事情视而不见呢?难道真的只是怕惹祸上身? 就在这时,我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十分可怕的想法——会不会当时那一幕只有我自己能看得见,而在别人眼睛里压根儿就不存在呢? 念及此处,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天呐!这不会是真的吧,难道说老子的眼睛在不经意间产生了什么可怕的变化,能看到那些平常人看不到的“脏东西”了?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怎么之前发生过那么多灵异的事情,我却什么东西也没看到呢? 想来想去也没有半分头绪,只觉得脑袋又开始疼了。从昨晚开始到现在我已经不知道主动或是被动的杀死了多少脑细胞,而这些经历简直可以当恐怖电影素材了,可它们却是真实发生过的。 直到现在我仍然搞不明白,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想过的也是那种平平静静的生活,为什么这些超出认知范畴的事情一下子全都找上了我,原来简单快乐的生活还会回来吗?我知道再想下去也是徒劳,便发誓下次再见到老o的时候,就算再团难也要缠着他问个清清楚楚。 我搓了搓脸,长长的叹了口气,同时感觉肚子有点儿饿了,正准备到外面看看有什么吃的,顺便到附近超市买点儿泡面零食什么的当夜宵。可就在这时,我猛然间发现右手掌心的那块红斑似乎又出现了变化! 我心头一紧,警惕的抬头看了看,那两个同事还在聚精会神的对着电脑撸片子,丝毫没有注意到我,于是稍稍松了口气,接着赶忙来到窗户边上,借着阳光查看。 果不其然,那块红斑相比原先好像缩小了一圈,边缘处也不再是规则的圆形,而是出现了明显参差不平的轮廓。可最匪夷所思的还是中间部分,前些天出现的那些模模糊糊的线条居然变得更多,更清晰了,从中心发散到外圈,层层叠叠,整块红斑看起来竟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 第十八章 别离日 第17节 我盯着右手掌心里的“花苞”,只见那红色鲜艳欲滴,就好像能从里面渗出血来。 这图案究竟代表着什么,又隐藏着什么秘密?我能够看到那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是不是就与此有关? 一连串的问号又开始轰炸着我的大脑,可是至今连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身上都不知道,又遑论其他。只不过无论朝哪个方向去揣测,这恐怕都不会是好事。天知道它以后还会变成什么样,对我又意味着什么。 情急之下,老子真想直奔医院动手术把掌心这块皮割掉,或者干脆自己拿把刀将它剜了。可是我不敢,老实说,我现在对流血的场面已经开始有点儿心理障碍了,而且隐隐感觉到这东西似乎正渐渐和我的身体融合在一起,即使把手砍了也没有用。 我重新坐回沙发上,心头被恐惧和迷茫重压着,感觉整个人憋得透不过气来,不禁一阵长吁短叹。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哭天抹泪也好,撒泼骂娘也好,都管不了屁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希望老o不是在耍我。 六点钟还不到,那两个同事就提前交班闪了,空荡荡的传达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这情景在过往的两年多里已经不知道出现过多少次,以往我总是盼着别人都快走,然后自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可现在,我真有种强烈的孤独感,就像被全世界遗弃了似的。 我忽然想,也许当初自己自作主张的跑到这座城市里来就是个错误,假如那时按照老爹的安排在家乡工作,就不会有这些烦心事儿了,说不定现在早就结了婚,过上了安定的生活。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外面忽然有人“咚咚咚”的敲了几下门。 我转过头去,条件反射式的回答了句,请进,接着便看到罗娜推门走了进来。 就这么一天不见,她整个人似乎就清减了许多,眼圈儿还红红的,好像随时都会憋不住哭出来。其实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让她一个女人硬扛着,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也真是难为她了。 我满心以为见面之后,她会详细盘问昨晚的事,包括我到底去了哪里,认不认识那个烧死在现场的女人。因此也早就想好了说辞,实在不行就只好把老o抬出来了。 可谁知罗娜进门之后就坐到我旁边,但却一句话也不说,脸上傻呆呆的,就好像受了很大的刺激似的。弄得我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只好起身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罗娜接在手里抿了一口,又放回到茶几上,然后转头看着我,眼中还闪着泪光。我看她那副表情,竟有种想要扑上来抱住老子的冲动,身体不自觉的就向后撤了撤。 虽然老o在留言中说不要疏远她,但在潜意识中我已经对这个女人产生了抗拒,即使罗娜本人不会对我构成威胁,但与她相关的种种诡异事情也足以令我本能的退避三舍,更何况她还隐藏着某些重要的秘密没有告诉我。所以在整件事还没有完全搞清楚之前,我甚至不想和她见面,更不要说继续发展感情了。 罗娜似乎也从这个举动中看出了我的意思,当即神色一黯,头就低了下去,跟着便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这下倒让我有点儿慌了手脚,赶紧掏出纸巾给她,然后又在旁边说着劝慰的话。同时也能明显地感觉到,她这一哭不是为烧了那栋房子,至少不全是。 过了好半天,罗娜才收住哭声,用纸巾拭去泪水,然后重新抬起头来对我说,晓彬,我好怕,真的好怕! 我见她面有惧色,欲言又止的样子,于是便问怎么回事? 罗娜并没有回答,两眼忽然直直的盯着我,然后说,晓彬,咱们一起走吧。 我哪想到她突然来这么一句,当即便愣住了,张口结舌的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只听她又进一步说,你辞掉这份工作,我也马上把手头的股票基金和不动产卖掉,加上存款应该够支撑好一阵子了。咱们一起去别的地方重新开始,去国外也行,答应我好吗? 我看着她满脸都是期待的神色,觉得更奇怪了,她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不就是烧了栋房子吗,怎么问题会严重到想跟我逃离这座城市?于是便让她不要激动,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罗娜见我毫不热心的样子,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她低着头踌躇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转身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了过来。 当时我的第一反应是她又要塞钱给我,这咱当然不会要,于是手也没抬,便直接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罗娜并没有多解释,只是让我不要误会,自己打开来看。 这下我更奇怪了,不明白她葫芦里倒底卖的什么药,就伸手接了过来。这一入手立马就感觉出来了,里面虽然肯定是纸张无疑,但从厚度和硬度上就能判断出来绝对不是钱。 这下我更奇怪了,忙打开封口一看,只见里面装的是几张照片,而当我把它们掏出来细看时,顿时就被吓呆了,原来这些照片上的内容不是别的,正是老o带我去封住的那个无名荒冢! 我又仔细看了看,那照片上面没有日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摄的,但从相纸的崭新程度来看,应该就是最近这些日子的事。 原来罗娜真的和那荒冢里的怨鬼有关,可这几张照片难道会是她自己拍的吗?就算是,她又为什么会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时候拿给我看呢? 我抬起头来,故意装出既惊讶又大惑不解的表情,问她为什么给看这些坟头的照片。 罗娜隔了半晌才咬着嘴唇开了口,说昨天晚上她做了个恶梦,惊醒时就发现床头摆着这些照片,紧接着就是房子被烧的噩耗。但关于梦的内容以及和那个荒冢却只字未提,不过从她的表情中也能知道其中的恐怖。 接着她话锋一转,突然对我说,晓彬,我明白你很想知道这个坟是什么人的,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可是从前的事我真的不想再提起来,请你原谅。如果一定要问的话,我只能说自己以前做过一些傻事错事,现在真的很后悔,但绝对不是有意要那样做的。其实,我早就应该猜到是他在作祟,说不定以前那些事也都是他做的,也许这就是报应吧。可是我刚才说的那些话是真心的,和我一起走好吗?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再结合我自己的经历,关于罗娜这方面的问题已经大致清楚了,至于她和那荒坟主人故事到底如何,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可是对罗娜现在提出的远走高飞,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思考了片刻之后,我对她说,既然那个“人”如此厉害,我们俩只要还在地球上,恐怕都不会有安生日子,而且“私奔”是件大事,得容好好考虑一下。 也不知是罗娜会错了意还是怎么的,她听完之后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说,晓彬,你是个好人,而我是个不祥的女人,再这样继续下去,恐怕真的会害了你,所以我们……到此为止吧,再见了。 她说完就从我手里拿回照片,重新装回信封里,接着起身就往大门那儿走。 我心里虽然很想上去拉住她,也知道老o嘱咐过我不能跟她撕破脸,但也知为什么我硬是没有站起来,最后就这样坐在沙发上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步步地远去。 罗娜走到门口,突然转过身来问道,那串念珠还在你手里么? 我闻言一愣,以为她想把菩提子串子拿走还给明一那尼姑,可它已经被老o毁掉了,于是便说自从挂在门口以后就没有摘下来过,如果火场里没找到的话,应该就是烧化了。 出乎意料的是,罗娜听了之后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低低的应了声“哦”,接着又叮嘱我今后千万要注意安全,如果遇到什么事,最好找个像老o那样真正懂行的人来帮忙。 我望着她推门而出的背影,心中竟泛起那么一丝不舍。叹了口气,又想起了那串念珠。这一天来发生了那么多事,假如不是罗娜忽然间提起,我都快把它忘记了。 既然老o会生手将其毁掉,就表明这东西肯定是有问题的,可问题究竟是什么呢?明一那老尼姑把它给我是出自何种目的?罗娜又知不知情? 我傻呆呆的坐在沙发上沉思好久,直到天色将暗才回过神来,正想出门到附近买点东西来吃,短信提示音却忽然响了起来。掏出手机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我心想这肯定又是无聊的垃圾短信,于是看也没看,就直接删除了。 可是还没过五秒钟,铃声又响了起来,我索性不管不问,直接将手机丢在一边,任它叫去。然而没想到的是,那铃声竟接连不断的响个没完,几分钟内竟然来了二、三十次。 我烦躁起来,正准备直接关机了事,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大对劲儿,即使垃圾短信也没有这么贫的,难道真的是谁找我有事?想到这里,我赶紧拿起手机,打开那些短信逐条读了起来。 这一看不要紧,只见二十多条短信上面分明写着同样的内容:戌时前赶到公墓b区4排14号,快!——老圞。 第十九章 夜宿坟场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并不长的一行字,心情顿时紧张起来,同时也陷入了疑惑中。 这难道就是老o给我的指示?b区4排14号,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呢?我脑中一闪,猛然间想起老o当初捧着骨灰盒来下葬的情景。 对了!这不就是他当时买的那个墓位吗?他在哪里葬的是什么人?让我去那儿又是什么意思? 第18节 要知道现在天马上就要黑透了,这家伙居然还让我往山上的墓区跑,那尼玛是见面的地方吗,这一天多来老子已经受够了,哪还受得了刺激? 再说这时间,甭管早晚你直说就是了,非得文绉绉的弄个“戌时前”,咱又不是真的老夫子,一时之间哪想得明白? 没办法,我只好用电脑百度了一下,结果发现戌时竟然就是晚上七点到九点!当即就吓了一跳,赶紧转头向墙上的挂钟看去,离七点整只剩下不到五分钟了! 老子忍不住大叫了一声“我靠”,伸手从桌上操起一柄手电筒冲出门去,接着拔腿就往后山的墓区跑。此时天色已经很昏暗了,我只好借电筒的亮光照着路,一路飞奔冲向b区。 当我终于找到4排14号时,早已经气喘如牛,腿都快抽筋了。 可我顾不上累,赶紧掏出手机一看,上面显示的是六点五十九分,但没几秒的工夫,时间就跳转到了七点整,不过幸好还是赶上了。 我长出了一口气,四处看了看,只见前后左右除了成排成片的墓穴外,却哪里有老o的影子。 我不禁奇怪起来,为什么他发信息让我过来,而自己却不来赴约?难道又像昨天晚上一样,要让我先这么干等着?以老o那捉摸不定的做事方式,八成儿还真有这样的可能。 我这个人还算是有点儿耐性的,既然他说了,咱并不介意等。可尼玛这儿是墓园里啊!里面埋着好几万死人,现在天已经越来越黑了,你说我一个人能呆得住吗? 我的心脏忍不住“砰砰砰”的狂跳着,但却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耐住性子在墓碑旁战战兢兢的等着,一边盼望老o赶紧出现,一边在心里不停地念叨,祁祷千万不要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越是心情紧张,时间过得还越慢,好不容易捱到七点半光景,老o仍然没有露面。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除了手电筒的光束外,偌大的墓园里连半点儿光亮都没有。我望着眼前密密麻麻数不清墓碑,只觉得背心那股凉气直往头顶窜。 连做了几个深呼吸之后,我拼命安慰着自己,别怕,老o马上就会到了,马上就会到了…… 就这样提心吊胆的又过了一会儿,那家伙还是人影不见。一阵山风吹来,我忍不住打了寒战,鸡皮疙瘩瞬间就布满了全身。十几个小时前,在那片荒山野岭里虽然也很害怕,但好歹身边有老o陪着,心理上要感觉安全的多,可现在咱孤身一人,那种恐惧感简直能让人发疯。 我不禁破口大骂了一句,操你大爷的!这该死的老o,你守时一回能死吗?要见面在哪儿不行,干嘛非让老子黑灯瞎火的在坟地里等?这尼玛是人能呆的地方吗? 我虽然心里又恨又怕,但理智还是告诉我,老o这样安排一定有他的道理,如果不听的话,后果肯定会很严重。于是我对自己说,再多等一会儿,十分钟,就十分钟,他要是还不来我就回传达室去。 当第三个十分钟过去的时候,我彻底受不了了。 这家伙到底有完没完,成心耍我是不是。正考虑要不要再等下去,我脑中突然一激灵,老o给我发信息的号码不是还在手机里吗?打个电话问问他不就行了。 想到这里,我真恨不得抽着嘴巴子大骂自己傻逼,怎么一紧张起来脑子就不赶趟儿了,连如此简单的道理都忘记了。要是早一点儿想到的话,还至于提心吊胆的傻等这么半天吗? 有了办法之后,我精神顿时为之一振,感觉也没先前那么害怕了,于是赶紧拿起手机,用老o刚才给我发短信的号码回拨了过去。 电话那头先是没有声音,但万万没想到的是,仅仅两秒钟之后却传来了一句令我毛骨悚然的回应——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我脑袋“嗡”的一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空号!那刚才的短信又是怎么发过来的?霎时间,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像重锤似的撞击着我的大脑。 可我还不死心,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肯定是刚才出了什么问题,再打一次试试。 接下来我又连拨了一遍那个电话,但结果不用多说大家也能猜得到。 当空号的提示音再次从手机中传来的时候,我彻底懵了——难道这短信不是老o发给我的指示,而我又被什么可怕的东西欺骗了? 一想到这里,我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情急之下,转身就想往回跑。 可我的右腿还没有迈出去,手机的短信铃音突然又响了起来,在一片死寂的墓园中,这声音显得既清晰又刺耳,就如同洪钟大吕一般。 我混身一颤,立刻就停住了脚步,哆哆嗦嗦的将手机拿起来一看,果然又是那个号码发来的! 怎么办?看还是不看?如果这是什么鬼怪故意引诱我的圈套,那我看的话,就等于自投罗网;可万一真是老o发过来的指示,而我没有照做,到时大祸临头,就悔之晚矣了。 就在犹豫的这会儿功夫,那短信仍在持续不断地发来了好几条,最后我终于艰难地做出了抉择,打开了其中一条信息。 只见上面写着:我有重要东西要准备,今晚你务必呆在b区4排14号,天亮前不得离开半步,否则性命难保,切不可自误——老圞。 我心里不由得打了个突,暗说,不是吧?你这家伙还真让老子在坟地里呆上一夜? 我几乎不加任何思索,直接按照这个号码又拨了回去,但两秒之后,再次响起的空号提示音让我沉默了。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对方又发来一条信息:别白费力气了,你是联系不到我的,按照指示去做就行了,千万不要自做主张,明天一切便有分晓。 我放下手机,心中实在没了主意。看样子这个发信息来的人对我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就好像在旁边盯着看现场直播似的。假如他真是老o的话,就算不能现身相见,也可以跟我说个明白啊,为什么非要搞得这么神神秘秘呢? 考虑再三之后,我最后还是选择相信对方就是老o。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估计去哪儿都不安全,还不如豁出去按照信息上的指示呆在原地,毕竟这个b区4排14号的墓位是他亲自选的,说不定还真是什么风水福穴,能保平安。于是一咬牙一跺脚,便下定决心老老实实的在这里等天亮。 关于这一夜是怎么过来的,不用赘述,反正我终于明白“煎熬”这两字究竟是什么含义了,而且这辈子都不想再有第二次。当然,如果哪位感兴趣想体验一下的话,也尽可以去试试,只不过想找这样的机会怕也没那么容易。庆幸的是,这一夜虽然脑子里那根弦儿始终绷得紧紧地,但果真没出什么意外。 当我强睁着又酸又涩的眼睛好不容撑到天边泛白的时候,体力也已经到了极限,整条命差不多去了半条。 我松了口气,正准备回传达室去,那个号码又发来了第三个信息:不要着急,日出后再走,注意回去的时候千万不要跑,更不要回头看,必要时我会指示你下一步的行动。 我叹了口气,只好耐住性子又等了一会儿。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日头升了起来,天光也大亮了。我看看也差不多了,就按照刚才那条信息上说的,起身往回走,一路上仍然战战兢兢,不敢走快,更不敢回头,一直到进了传达室,心情才稍稍平静下来。 这个时候,当然不会有人来,屋里一切也都跟我走的时候一模一样。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五点了,也就说从昨天傍晚开始,老子已经在山上的坟地里呆了将近十个小时!连我自己都有点儿不敢相信。 这时候我早已精疲力尽,就算天塌下来也管不了了,往沙发上一躺,倒头便睡。 这一觉睡得那叫一个沉,直到八点钟同事来接班的时候才硬把我叫醒。 我昏沉着脑袋从公墓走出来,刚想到对面等车,却猛然想起自己已经无家可归,根本没有地方能去了。看来这些天也没得歇着了,总得赶快找个睡觉的地方吧。唉,真不知道老子到底做了什么孽,本来好端端的竟然混到这步田地。 我点了根烟,蹲在路旁,边抽边唉声叹气,却突然冷不丁的被人拍了一下肩膀,我转头一看,只见站在身后的人竟是罗娜! 第二十章 豪宅 我乍见罗娜,不由得大吃了一惊。这女人昨晚不是已经清楚明白的说分手了吗?怎么才隔了一夜的工夫,就又来找我了呢? 而且瞧她今天这身打扮,又穿着那件颇有点儿暴露的绛红色深v紧身连衣裙,妆看得出是精心画的,脸上也恢复了原先那种笑吟吟的妩媚风韵,浑不似昨晚失魂落魄、可怜巴巴的样子。我不禁感叹,女人的变化可真够快的,简直让人琢磨不透。 还没等我开口,罗娜就抢先问我一大清早的蹲在这里干什么? 我哪里好意思说自己没地方住正发愁呢,于是便告诉她,刚下夜班,脑子还有点儿犯迷糊,所以先抽根儿烟提提神。 罗娜看着我笑了笑说,走,姐请你去吃早饭,吃完就不困了。 第19节 她说着就一把挽住我的胳膊向前推。我实在想不通这女人昨晚还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提出分手,怎么今天又若无其事的如此亲热,就跟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似的。当下便说,娜姐,昨天晚上咱们不是已经说过……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接过去反问道,昨天?昨天我说什么了? 我见她似笑非笑,狡黠的冲我眨了眨眼睛,故意摆出装傻充愣的样子,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了。总不能直眉瞪眼的来一句,哎,咱俩都分了,你还缠着我干啥,要不要脸吧? 罗娜也不再多说,挽着我就向前走,一直来到大路边儿才停下。 我看她那意思,像是要拦出租车,于是便好奇的问她为什么没开自己的车来。 罗娜嘟着嘴说,别提了,昨天她开着那辆白色宝马回家时,半路上出了点儿状况,车已经被拖走修理去了,幸运的是她本人没什么事,否则就见不着我了。 虽然罗娜说的很简略,但我见她抚着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也能想像得出当时的危险情况,于是就安慰了她两句。 我们上了出租车,很快来到市区一家颇有名气的老字号餐馆。据说最正宗的本地风味儿早点只有到这里才能吃的到,所以现在虽然已经过了吃早饭的高峰期,但门口还是排着一溜儿长长的队。 不过罗娜倒是挺有本事,带我从侧门进了餐馆,然后又找到大堂经理,直接要了个相当雅致的小包间,咱不禁感叹真是有钱就有面子,人和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早点上来之后,罗娜一边不停地往我碗里夹,一边兴致勃勃的说着笑话逗我开心。 可咱满腹心事,又疲惫不堪,根本没有什么食欲,当下又问她为什么突然之间来找我。 罗娜放下筷子叹了口气,然后告诉我,昨晚她本来是打算彻底放弃的,可是出了事之后反而让她明白了一定要珍惜眼前人的道理。在考虑了一晚之后,她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把这段感情继续下去。 我看着她一脸认真的表情,心里还真有点儿感动,毕竟像她这样层次的人放低身段回头来找我是很不容易的。可问题是我们之间还有横着一道坎,就是坟头里那个的怨鬼,即使我不介意,罗娜又过得了自己那一关吗? 她似乎也看出我的担心,但却叫我不用怕,那件事她已经连夜详细咨询了一个“懂行”的师傅,算出那怨鬼日前已经被高人做法封住,不会再出来为害,我尽可以放心,同时也不要怀疑她对我的诚意。而关于那些照片背后的事情,她今后一定会找机会告诉我的。 我听完很是诧异,老o把那座荒坟封住的确是事实,可是从昨晚到现在并没有多长时间,罗娜在哪儿找到这么个神通广大的人呢?她不是一直对明一法师言听计从吗?怎么又换了,还是她找的本身就是明一? 提起这尼姑,我不由得疑心更甚。老o为什么要把那串菩提子念珠捏碎?如果那东西是有害的话,明一把她送给我究竟出于何种用意?罗娜对此又知不知情?这些都是我思索至今却还没找到答案的问题。 趁着今天这个机会,我便故意说,不知道明一法师忙不忙,要不要再去找她问问。 谁知罗娜竟说,她已经找过明一法师了,可是人不在,下面的小师傅说她前天突然离寺,不再做住持了,但谁也搞不清具体是什么原因。不过听说她任职这段时间,寺里的帐目好像有点儿不清不楚,没准儿是跑路了。所以那尼姑很可能就是个假高人真骗子,一直蒙了她这么久,而她昨天问起那串念珠,就是叫我千万不要再用了。 虽然罗娜说得很合理,但我仍然将信将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可又找不到什么破绽,于是也就不再多说。心想这时候老o怎么也不给我个指示呢?真是急死人。 吃完早点之后,我本来打算告辞而去,可罗娜哪里肯放,上来挽住我的胳膊就出了餐馆,然后又说要带我去新的住处。 说真的,尽管她如此殷勤,如此有诚意,但我实在不想再和这个捉摸不透的女人有什么瓜葛了。刚想开口拒绝她,手机的短信提示音突然响了起来! 我浑身一震,赶忙掏出手机来看,果然是那个奇怪号码发来的。 罗娜问怎么了,我赶紧扯谎说是同事发来的,可能找我有事。接着又以外面太吵为理由,说到旁边找个地方回电话。 我故意转到旁边的巷子里,又回又头看了看,见罗娜还站在街边,并没有跟过来,这才打开短信查看,只见上面只有短短的七个字:不用怕,一切如常。 我顿时糊涂了,难道老o就在附近?那这个“不用怕”到底是说不会有危险,还是即使有危险也用不着担心?假如是后者的话,那岂不是等于让我送羊入虎口? 犹豫了片刻之后,我最后还是决定按照指示去做,反正死活也就这样了,于是又走了回去。 罗娜估计是见我回来迟了,便问我怎么打个电话那么久,还似真似假的逼问我对方是男的还是女的。 我赶紧解释说,是同事找不到抽屉的钥匙,我帮忙想了半天,这才耽搁了。当时咱可真怕这女人会强行检查咱的手机,幸好她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我们拦了辆出租车,然后按照罗娜的指示又来到南部临湖的风景区,但这次当然不是“水岸名邸”,而是向东大约两公里外的一片将近五十层的超高住宅群。据说这里是全市最贵的楼盘,老子一年的工资能买大半个平方就不错了。 下车之后,罗娜带我来到其中一栋的十一层。刚一进门我就被那种扑面而来的奢华惊呆了,只见里面大到吊顶、石材、地面、拼花,小到家具、灯具、桌椅、摆件,无一不是奢华的欧洲宫廷范儿。与此相比,我前些天住的那套房子简直弱爆了。但人在里面总有种压抑的感觉,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罗娜显得很开心,拉着我一边参观,一边说,从现在开始这就是她和我两个人的家了。 我虽然早就猜到了八九分,但此时听她亲口说出来,还是忍不住面红心跳。从前她明明说过结婚前不会同居,怎么现在全变了呢? 不过我并没有深究,反正那短信提示上说过不用怕,而且所有的事情今天会见分晓,其他的还是先过了今天这关再说吧。 罗娜最后带我参观完主卧室,然后说她要换件衣服,让我到楼下先坐一会儿。 我正巴不得找个她不在的机会,好等等看有没有新的指示发过来,于是便下楼来到沙发上坐下。掏出手机一看,不禁暗叫倒霉,只见屏幕上漆黑一片,已经没电了! 我不禁暗骂一句,心想这两天简直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手机要是还有电那不是出鬼了吗?这下可好,以后的指示我连收都收不到了,尼玛这可怎么办? 正在这时,楼上的房间里突然传出罗娜凄厉的惨叫声! 我吓了一跳,当时就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只听她继续喊着,晓彬,晓彬!快来啊! 我强行摁下夺门而出的冲动,硬着头皮问,怎么了? 罗娜带着哭腔答道,外面有只大虫子飞进来了,好可怕,快来帮我打死它! 我一见说是虫子,就稍稍松了口气,耳听得罗娜还在不断呼救,便答应了一声。 不过我还是留了个心眼儿,暗中把茶几上的水果刀塞在裤兜里。身上带个家伙,好歹心里有点儿底,这才快步冲上楼去。 来到卧室门口时,我又朝里面问了一句,罗娜连声催促,显得非常害怕。我深吸一口气,右手按在裤兜里的刀柄上,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可没想到进屋之后,我眼前立刻一暗,原来窗帘已经被拉了下来,厚重的丝绒遮挡了大部分的日光,整个屋子就像暗房一样。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罗娜竟然不在房间里! 我浑身一紧,正准备拔腿往外跑,只听背后的门突然“啪嚓”一声被关上了,紧接着就感觉有双手臂环住了老子的腰! 第二十一章 白猫 我只觉得头皮一麻,差点儿叫了出来,却听背后罗娜的声音柔媚的问道,晓彬,你喜欢我吗? 我吁了口气,这才醒悟原来是她在开玩笑,故意引我进来,尼玛差点儿被吓死了。不过,她刚才问的那句话却让我有些发懵,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罗娜见我不吭声,倒也没有生气,伸开手拉着我转过身来,和自己正面相对,然后将上半身紧紧靠在我怀里,双臂仍然环抱着我的腰,接着凑到耳朵又问,为什么不说话,还是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第20节 老子纯情小男生一个,哪见过女人如此积极主动的告白?再加上看到她现在只穿了一见又短又薄又透的睡裙,鼻中闻着她发间和身上的馨香,只舒服得每个汗毛孔都张开了,不由自主的连声答道,喜欢,喜欢,娜姐…… 罗娜显得很高兴,在我耳边轻笑了一下说,记住哦,以后不许再叫我娜姐。 我愣了一下,奇道,那我该叫你什么? 罗娜仰起头来,看着我嗔道,傻样儿,当然是叫老婆大人了。 我脑袋像是根本不听指挥似的重重点了点,只见屋内昏暗的光线下,罗娜的脸美得令人窒息。她微微一笑,闭上双目,将柔软丰润的红唇靠向我的对等部位。 如兰似麝般的气息拂面而来,我不觉一阵意乱情迷,忙闭上眼睛,情不自禁的就凑了上去。 就在四唇将要碰触的瞬间,旁边一声低沉的吼叫突然打破了沉寂——嗷呜!听起来竟像是猫的叫声。 我混身一震,立刻就清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却发现室内阳光刺眼,原来窗帘不知为什么被撩开了,朦朦胧胧中看到窗台上竟真的蹲着一只猫! 那只猫通体雪白,体形又肥又大,几乎赶得上一条中型犬了。只见它双眼圆睁,直勾勾地瞪视着我和罗娜,就像盯着猎物一样。 我还在纳闷这么大只白猫是从哪儿跑来的,却突然见它后腿微曲,身形稍稍向后一撤,紧接着“噌”的就扑了过来。 我条件反射式的向后一退,跌坐在地上,这才意识到它的目标原来是罗娜! 罗娜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甚至哼也没哼就被那只大白猫扑倒在地,那一刻我惊奇的发现她的双眼空洞洞的,竟连一丝活气都没有。 那只白猫仍不罢休,两只前爪箕张,猛得插入罗娜小腹间的皮肉中,疯狂的又撕又咬,转眼间就扯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骤然见到如此血腥可怖的情景,我差点儿当场吐了,心中更是惊骇无比。这么凶残的猫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怎么能够轻而易举的杀死一个人?罗娜又为什么连个躲闪的动作都没有? 可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发现罗娜的腹部蠕动了几下,紧接着忽然从那道裂开的伤口处钻出一个黄乎乎的东西,飞快的向窗口逃去! 大白猫也不含糊,转身一跃就窜上窗台,拦住了那东西的去路。 那东西左右冲了两次,没有成功,似乎有点儿恼羞成怒,猛得伸嘴朝大白猫的脖颈处咬去。大白猫闪身避开,同时挥出右爪反击。那东西也滑得紧,身子一弹就躲开了。 眨眼之间,两只畜生就斗了好几个回合,只把我看得目瞪口呆。虽然它们都没有碰到对方,但明显能看出是大白猫占据着优势,而那只黄乎乎的东西只是寻找逃跑的机会,根本没有正面搏斗的意思。 而此时我也看清楚了,这个从罗娜肚子里出来的东西头细颈长,耳圆嘴尖,全身披着黄棕色的短毛,屁股后面还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赫然竟是传说中的黄鼠狼! 那黄鼠狼见脱不了身,便跳回到地板上,身子微微抖动。我顿时觉得一股浓重的恶臭扑面而来,紧接着整间屋子都被这种刺鼻的气味儿充满了。 我赶忙捂住口鼻,心里却咯噔一下,尼玛!这臭味儿不就是前天晚上我晕倒在楼梯间时闻到的那股奇怪的味道吗?只不过现在的更加浓烈,中人欲呕,熏得我几欲昏去。 可那只白猫竟像嗅觉失灵了似的,根本不受任何影响。而黄鼠狼却似乎以为自己的臭气所向无敌,一点儿防备都没有,被突然扑下来的大白猫死死地摁在爪下。 大白猫紧接着又抬起其中一只爪子,在对方的头脸上不停地拍打,就像在扇它的耳光。拿黄鼠狼根本没有机会还手,只是一声声的发出凄惨的嚎叫。 我此时的恐惧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哪还管得了什么猫斗黄鼠狼的把戏,更不敢再去看躺在地上已经被开膛破肚的罗娜,当即爬起身来,拔腿就往外跑,跌跌撞撞的下了楼,一口气跑到大门口。 我没有丝毫犹豫,伸手一把拉开房门,就往外冲,谁知却冷不丁的撞在一个人的身上。那一瞬间我吓了个半死,心想要是被别人看到屋里的情景那还得了?到时候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抬起头来一看,站在我面前的赫然竟是身穿黑色风衣的老o! 他一言不发的摘下墨镜,塞入衣兜,然后将我推回房间里,反手又将门带上,然后对我说,别忙走,跟我上来。 我见他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心里马上就肯定了原来的猜测,于是张口便问他为什么明知道会是这样,还故意让我往圈套里钻。 老o此时又开始装b不吭声了,径直就朝楼梯处走。我拿他没办法,只好跟了上去。 上楼之后,老o果然直奔那间敞开的卧室。进了门,我看到罗娜惨不忍睹的尸身还躺在地上,由于窗户开着,此时屋里的恶臭味儿轻了一些,可是大白猫和那只黄鼠狼竟然全都不见了! 老o脸色一变,叫了声,不好!接着一个箭步冲到敞开的窗口边,朝外面张望。几秒钟后,他长叹了一声,显得非常痛惜。 我好奇心起,也跑到他旁边去看,可是外头除了附近几栋楼外什么也没有。 正在疑惑之际,却发现老o的眼睛是盯着下面的。我忙顺着他的目光向下望去,却猛然间看到大白猫蜷缩着躺在楼下那户人家的雨棚上,脖颈处的鲜血还在汩汩外流,把胸腹间的白毛都染红了。 我大吃一惊,刚才大白猫明明已经抓住了黄鼠狼,怎么转眼的工夫就战败身死了呢? 这时只听老o叹道,唉,天意,又是天意! 我忙究竟,他这次没有装聋作哑,伸手指着隔壁家的阳台问,你看那是什么? 我伸长脖子朝那边望去,见上面整齐的摆放着两盆植物,但只有叶子没有花,我并不认识,于是便摇了摇头。 老o解释说,这东西叫猫薄荷,俗称“猫草”。对人而言是一种镇静剂,有安神、助眠的作用,但它的气味儿对绝大多数的猫来说却是不折不扣的兴奋剂,假如吃下去的话还会产生幻觉。那只白猫肯定是闻到了隔壁家猫草的味道,所以分了神。也就是这一走神儿的工夫,就送掉了它的性命。 老o接着又说,他上来前专门观察过,隔壁窗台上什么东西也没有,也就是说这两盆猫草应该是刚刚才放上去的,你说这不是天意又是什么呢? 我听了也不禁为这只白猫唏嘘,但马上便把话题转移到自己的事情上来。 老o又叹了口气说,好吧,现在也该告诉你了。接着便开始解说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当然,一切自然要从罗娜的最后一个丈夫下葬说起。 据老o说,他第一眼看到这个女人时,便从面相上瞧出她印堂不阔、耳小且低,身上必定背负着冤孽情债,也因此被怨鬼缠身,其夫之死必定与之有关。但那时他并不打算去管,自然更不会和罗娜扯上关系。 接着便是那条“鬼打墙”的巷子,当时他正巧从附近经过,发现里面鬼气逼人,便进去一探究竟,结果就看到被困住的我。而在带我出去的过程中,他已经感觉到那个鬼怨气甚重,为祸人间,轻易化解不了,于是便开始潜心测算,务求确定他的葬地。也就是在这段时间,我开始和罗娜交往。 我打断老o,把右手掌的花苞形红斑拿给他看,问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是否与那晚他在我掌心画的那几下有关。 老o摇了摇头说,现在还不是时候告诉你,然后不顾我的追问又继续往下说。 当他终于算到葬地的方位,走出房间时,却正巧遇到了我,虽然有些意外,但随即便发现我形困目散,是元气外泄的征状,房中肯定有邪物,果然很快就找到了那串菩提子念珠,同时也意识到事情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说到这里,老o忽然问我,知道那串珠子是谁送给你的吗? 我不敢隐瞒,便把和罗娜去竹林寺的经过简要说了一遍。 老o听完冷冷的道,哪个德行高深的僧尼会送你这种东西?这是妖孽所为,要的是你的元气。 接着他话锋一转,忽然提起那荒坟上的圆洞。懂行的人一眼便能看出那是黄鼠狼之类的畜生掏的,本来只是个偶然,但那里却是个聚气的绝佳之地,于是怨聚而精生,一切都是天意。 第21节 只不过对于一般动物来说,即便成精也不会像小说和影视剧里那样可以随意化为人形,而黄鼠狼却是个例外,它能够吃空人的内脏,然后寄生在身体里随意操纵。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实际上这样的人已经成了妖孽的傀儡,我所见到的那个明一法师就是如此。 接下来,老o又讲起了前天晚上我昏倒后发生的是。不出意料,当时迷晕我的人就是化作明一法师的妖孽,它估计已经觉察到自己那串念珠被毁,于是决定亲自来夺取我的元气。但没想到的是,在继将得手的时候老o突然出现。那妖孽不但功败垂成,还因此丢掉了寄生的肉身,仓惶逃走。 我只听得心惊肉跳,忍不住朝罗娜的尸身看了一眼,颤声问,这么说她也是那只黄鼠狼的傀儡,可是昨晚她还来找过我,为什么当时不下手呢? 老o仍旧叹了口气,说这件事不用他来解释,很快我就会明白。 我知道再问也没有用,于是便转而提出他为什么不亲自收拾那只黄鼠狼,却要找一只猫来代劳。 听到这个问题,老o眼中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然后半真半假的说,他可不想对付这么臭的东西。但随即又正色道,猫其实是种很有灵性的动物,佛经《上语录》有云:猫有九命,系通、灵、静、正、觉、光、精、气、神。白色的猫更被民间视作白虎,那只黄鼠狼纵然成精,也不是对手。只可惜天性是改不了的,最后还是被两盆猫草害死了,也让那妖孽跑掉了,说着不禁又叹息了一声。 我听他好像话里有话,不觉一阵心惊,试探着问,你的意思,那只黄鼠狼还会回来找我? 老o看了我一眼,这次没有再回答,从衣兜离掏出墨镜很潇洒的戴上,然后转身大踏步的就朝外走。 第二卷 第一章 凶案 在那之后,罗娜的尸体很快就被发现了,事件也随即见诸于报端。搞得我成天都在提心吊胆和焦躁不安中度过,一方面怕警察找上门来,另一方面还要应付那帮比狗仔队还八卦的同事。 虽说罗娜的死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但个中情由实在太过离奇,即便讲出来,又有几人能信?更别说让警察相信我是无辜的了。 所幸的是,时至今日一切都还是风平浪静,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也不晓得是案子根本没人理会,还是老o暗中使了什么手脚。 不过,假如当时我真的被牵连进去,也就不会再有后面的那些经历了。 还有件事情需要提一提,那是在离开罗娜家的第二天,我无意中从报纸上看到了一则令人吃惊的消息——有艘船在清理南湖沿岸淤塞和垃圾时,发现了一辆沉在湖中的白色宝马车,但车内并没有人,而车牌号竟是罗娜的坐驾!根据新闻中援引警方推断的出事时间,正是那天傍晚她提出分手不久后发生的。 而把这同此前老o的解说联系起来,整件事情就更清楚了。罗娜那晚之所以没有害我,是因为她当时还是真正的人。也许她已经知道了什么,或者有了预感,心怀愧疚才会提出分手,还提醒我关于那串念珠的事。但没想到回去的路上就被黄鼠狼害死,然后被其寄生成为傀儡,所以第二天才会又来找我,但目的已经变得无比恐怖。 老实说,对罗娜我并没有投入多少感情,因此谈不上喜欢,更没有怨恨,有的只是同情和叹惜。 和这个世界上的芸芸众生一样,她只是个渴望幸福、追求幸福的可怜人。拮据的屌丝生活固然难说幸福,可看似富足安逸的生活也未必谈得上幸福,或许罗娜曾经做过令人不耻的事,但也因此受到惩罚。有的时候,人还是应该学着安分一点,轻松一点,就像老o说的,何苦执念如此?总之,希望她好好安息吧。 好了,这便是我初识老o时所发生的事。现在想起来,相比以后的那些经历它还算不上多么让人不寒而栗,所以闲话到此为止,让我们继续吧。 —————— 那件事之后,日子又恢复了平静,时间也来到了盛夏时节。 本以为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老o至少也应该和我算是朋友了,可没想到他还是那副冷冰冰对谁都爱搭不理的样子,每天和我们一样照常上班下班,该干嘛干嘛,没有任何变化。 我在单位附近的一处拆迁安置小区里重新租了房子,这儿离公墓只有二百米不到的距离,站在楼上就能看到漫山遍野整整齐齐的墓碑,真不明白当初市政府规划时是怎么拍脑袋决定的。 也正是由于这样,小区建成好几个月了,入住率却连一成都不到,肯定是觉得挨着坟地过日子既害怕又晦气,所以很多人干脆把房子或卖或租的放出去,价格也普遍很低,倒是便宜了像我这种无所谓的人。离单位近了,省去往返的车钱不说,每天早上还能多睡一会儿,何乐而不为呢? 然而悠闲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打破了,进入七月份之后,到公墓下葬的人数突然直线上升,几乎每隔一两天就有,多的时候甚至一天好几个。我们本来十分清闲的工作也变得忙碌了起来,一下子还真适应不了,弄得几个同事纷纷吵吵着要涨工资。 更离奇的是,根据登记资料显示,这些死掉的人无一例外全都是年纪在十八岁到二十五岁之间的青年男女,多数还是在校的大学生。 我们私下里谈论时都觉得这事儿太过蹊跷,阎王爷即便要收人也没见过收得这么集中的,又不是在闹瘟疫,而且就算是瘟疫也不会只死年轻人啊。 开始大家以为是市里哪所大学出了事,比如集体食物中毒、集体外出遇到事故什么的。可最近的新闻里根本没有相关报导,再翻翻登记资料,也能看出这些人基本上是毫无关联的。于是一时间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有人开玩笑的说这是阎王爷要在阴间搞“快男”、“超女”,所以先海选一下。 当然,这件事对我们这些人来说顶多就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知道真相后反而无从发挥想象空间了,何况又不是警察,上哪儿去知道真相啊。 然而我却隐隐感觉到事情肯定没有猜想的那么简单,有心想听听老o怎么说,于是就趁着别人不在的时候悄悄问他。可这家伙却装聋作哑,一言不发,弄得老子十分不爽。 这天上午情况还是差不多,接连又来了两拨下葬的,我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干完活已经到了中午饭点儿的时间,大家收拾收拾就准备午休,可这时却有人打电话约我出去吃饭。 要知道这大热天的不动都难受,更何况刚忙了一上午,好不容易有个喘气儿的空,吃山珍海味也没胃口,当下便开口拒绝了。那家伙哪肯罢休,说是别人拖他帮忙买墓地,接着又好话说尽。我见推辞不掉,只好答应了,接着就打了辆车来到约定的那家饭馆。 进门后,就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我循声望去,只见靠窗的一张桌子旁坐着两个人。 其中之一就是给我打电话的那个,他叫周涵,中等个子,留着个板儿寸头,比我大一岁,是正宗的本市土著。原先也在高原雪山上当过兵,但和我不是一个连队,后来跑转业的时候见面一叙才认识,算半个战友。这伙计挺讲义气,我们也很谈得来,于是一来二往便熟悉了。 周涵家里是有点儿背景的,所以尽管当时大家都不包分配,但他爹仍然把他塞进了公安系统,虽说只是个派出所的小警员,但还是很有盼头的。而他自己又能说会道,交友广泛,据说黑白两道通吃。只不过我这人比较宅,再加上酒量不行,一上酒桌就怵,所以好久没和他见面了。 另外那个人我也见过几次,但都是被周涵拉去唱k的时候。他年纪已经三十开外了,长得五大三粗,个头将近一米九,标准的东北大汉身条,但人却诚实憨厚,挺好说话。由于他烟不离手,差不多一天三包半的水平,所以人送外号“老烟枪”,以至于我想了半天才记起他的大号叫刘惠民。这哥们儿在殡仪馆当烧尸工,跟我一样也是临时工,听起来怪吓人的,但现在连大学生都挤破头的想干,图得就是福利待遇高,还有灰色收入,可惜没有门路根本进不去。 我坐下之后,菜也陆续上来了,喝了杯啤酒,吃了几口菜之后,周涵才开始说正事儿。 原来要买墓下葬的是他女朋友的闺蜜,在幼师工作没两年,这两天刚刚出事儿,家里人都快哭死了。周涵磨不开“老婆”的脸儿,只好拉我们过来帮忙,一来选个位置好价格也合适的墓地,二来让老烟枪安排烧头炉尸,求个干净。 我见他眼睛红红的,还布满血丝,就知道这小子肯定跟队熬夜查案子,又着急又上火,反正这是咱能力范围内的事,于是便答应了,老烟枪那边自然也没有问题。 周涵赶紧又是倒酒又是夹菜,说终于能跟老婆交差了,我们俩弄得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三人一边吃一边聊,话题不由自主的就扯到了周涵说的这件案子上。周涵刚开始不同意,说这都属于机密,让我们别凑热闹,再说现在正吃饭呢,讲这些东西岂不倒胃口。 我倒还无所谓,可老烟枪是个喜欢打听事儿的主,非让他透露点儿内幕给我们听听,并且赌咒发誓不会到处乱传,哪儿说哪儿了。 周涵架不住他的软磨硬泡,终于把情况大概说了一下。 原来这女的是一周前下班的时候失踪的,家里人到处找,又打电话报警,他们片区分管这个案子,可是查了好几天都没有任何消息。直到昨天上午,几个小孩在城郊的铁路桥下玩时才发现了尸体,但是已经开始腐烂发臭了。 他说到这里突然问我和老烟枪,你们猜人是怎么死的? 老烟枪说,不会是奸杀弃尸吧?我也跟着点了点头,这种可能性无疑是最大的。 周涵摇了摇头说,你们猜错了,那女的还真没被那个,但双手和双脚都被砍掉了,是失血过多死的! 一听这话,我和老烟枪不约而同的都叫了声“啊”? 只见周涵顿了顿,然后压低声音又说,干脆我再告诉你们一个真正的机密,你们俩可千万嘴严实点儿,传出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第22节 我们俩赶忙点头,然后凑上前来细听。 只听周涵说,这半个月来市局已经收到上百个类似的报案了,现在找到的尸体可能连一半都没有,全都是被砍掉手脚放血弄死的!从作案的手法上看,应该是同一个人干的,可是什么线索也查不到。市里怕引起恐慌,封锁了消息,尸检后就马上通知家属火化埋葬了。 第二章 闹鬼 乍一听说有百把个被砍了手脚的死尸,像老烟枪这样见天烧尸体的人脸上都不禁变色,喉头咕哝了一声说,哎呀妈呀,这瘪犊子是从哪嘎达冒出来的,也忒狠了点儿。 我也大吃一惊,心想怪不得最近公墓那么忙,敢情是这么回事啊。 周涵继续压低声音说,可不是吗?这王八羔子忒不是东西了!你猜法医在现场检验的时候怎么说,那创口又细又齐,简直就是他妈标准的截肢手术,一般没经验的大夫还真拿不下来。哎,你说你切就切了吧,倒是把手脚跟尸体一起扔了啊,可是到现在为止,找到的只有尸体,断肢一个都没有,你们说怪不怪? 老烟枪皱眉问道,难道还有人变态到专门收集人的手和脚丫子吗? 周涵摇摇头,说这个他们早就想过了,但是可能性微乎其微。这家伙反侦察能力极高,杀了这么多都没露出马脚,怎么可能会故意把罪证保留在身边等他们去查呢?这显然不符合逻辑。 我在旁边一直没吭声,心里猛然间想起前些日子看到的黑色悍马车,当时那鲜血狂喷的可怖情景还历历在目,虽然我八成儿真的只是看到了别人无法看到的灵异事件,但那些人不都是被砍掉了双手吗?也就是说悍马车的主人极有可能就是断肢杀人案的凶手!就算不是,这辆黑色悍马车也必定是个重要的线索,没准儿还真能帮警方破了大案也说不定。 我刚想把这件事告诉周涵,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看到的东西实在太玄,而且没有任何真凭实据,说出来会有用吗?周涵他会相信我吗? 犹豫再三,我最后还是没有把事情说出来。又聊了一会儿,酒足饭饱之后,便各自离去了。 没想到的是,周涵介绍的那家事主下午就来找了我。咱答应过的事儿,自然不敢怠慢,于是帮那女孩选了一个位置相对还不错的墓位,价格也适当压了点儿。那家人显得很满意,偷偷塞了我两次红包,可碍着周涵的面子咱没好意思收,对方见状也只得作罢,又把我好一通谢。 临走的时候,那女孩的父亲偷偷把我拽到一边,然后神神秘秘的问我认不认识懂行的人,下葬的时候能不能请来帮个忙,酬劳不是问题。 我以为他说的是下葬的那一套流程,就说没问题,到时候如果他们不找风水师傅的话,我们这边也能搞定,保证该有的步骤一样不会少,叫他尽管放心。 没曾想那女孩的父亲听完之后摇了摇头,说我误会了,他不是这个意思。 我楞了一下,心想不是这事儿是什么,于是就请他有话直说。 老爷子脸色立刻就变了,掏出一支烟点上抽了两口,又朝旁边看了看,然后才小声告诉我,她女儿好像有点儿“不安生”,从领回家的那天半夜就开始闹,说自己死得惨,咽不下这口气,以后便天天如此。毕竟是自己的孩子,他们老两口也并不怎么害怕,只是这样闹下去不是办法,万一下了地之后还是这个样子,那可怎么办? 说到这里他拉着我的手说,小兄弟,俺闺女死得冤啊,警察又破不了案,也怪不得她闹。可是好歹也得让她安安生生的入土才行,你要是有熟人,千万帮咱个忙,老哥求你了。言罢不禁老泪纵横。 我心下也不禁恻然,很想帮这个忙,不由自主的就朝老o那边看了一眼。这家伙最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几乎都没怎么和我说过话,现在就算我开口,又能保证他愿意卖这个面子吗?可是看这老两口白发人送黑发人,也真够可怜的,实在不忍心,于是脑子一热就答应他尽量帮忙。 那老爷子自然对我千恩万谢,说这事儿无论成不成,到时候都得好好谢谢我,接着又说了几句才告辞而去。 送走了他,我就开始发愁,这事儿到底该怎么跟老o说呢?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好办法,真有点儿后悔那么爽快地答应人家,实在太欠考虑,现在想反悔也来不及了。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趁着晚上下班的时候,我看其他人都闪了,于是就硬着头皮跟老o说了这件事,请他帮忙。 出乎意料的是,老o这次没有装聋作哑,他盯着我看了几眼,然后问了句,你真的要管? 我闻言一愣,又见他的表情有些奇怪,不由得便紧张起来,试探着问,怎么?这事儿有什么问题吗? 老o说,没什么,这次我会处理,不过,以后这种事最好少管。接着就转身走了,弄得我一头雾水。 隔了一天便是那女孩下葬的日子。大清早刚上班没多久,送葬的队伍就来了。别看这老两口只有一个闺女,家里亲戚朋友还真不少,足有上百口子。 办好手续之后,就带着他们去墓园,路上我在那女孩的父母面前把老o大大的吹嘘了一番,就跟他是天神下凡似的,然后说一会儿所有事情都听他的,你们放心就是。 老两口不停地点头,赶紧上前又是递烟又是塞红包,但都被老o拒绝了。 到了墓地之后,一切程序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也没见有什么异状。 由于这女孩既没结婚也没孩子,所以只能让一个堂哥的儿子,也就是她的小侄子来捧骨灰盒,现在只要交给老o放进墓室里,就可以封墓结束了,这不免让我想起了罗娜给他老公下葬时的情景。 正寻思着会不会在这时候出状况时,诡异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只见那小男孩抱着骨灰盒刚要交到老o手里,却突然眼神一变,接着扑通跪了下去,捡起一块小石子就开始在地上划拉了起来。 转眼之间,他就连写了三个整整齐齐的“恨”字!与此同时,那骨灰盒里也发出阵阵“嚓嚓嚓”的声音,就像人的指甲在挠着盒壁。 在场的人都吓得面无人色,有些胆小的当场就叫了出来。要知道这小孩绝没到上学的年纪,认不认识这个字还两说着呢,更别提写得如此流利规范了。 那老两口当场就吓懵了,众人更是不知所措,只有小男孩的母亲不顾一切的想要扑上来抱住自己的孩子。 就在这时,老o把手一抬喝道,别动!接着迅速蹲下,伸手揪住小男孩的衣领,让他的眼睛和自己的目光对视着。几秒钟之后,那小男孩突然闷哼了一声,身子一软就昏了过去。 老o赶紧趁机夺过骨灰盒,然后吁了口气,对那孩子的母亲说,快带他回家,不要外出,身边一定要有亲人陪着,七日之后就没事了。 那女人显然吓得不轻,又心疼孩子,道了声谢就赶紧抱着孩子走了。 这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老o身上,只见他右手托着骨灰盒,左手掐了个指诀,口中念念有词。待念毕之后,才把手里的盒子放入墓室,然后马上招呼我封墓。 一切搞定之后,那老两口才缓过劲儿来,当即没口子的向我和老o道谢。老o却显得很奇怪,转头又朝那女孩的墓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就转身直接走了,弄得我和事主都有些尴尬。 不过这件事总算是办完了,我也终于松了口气。后来周涵专门打电话来谢我,还一直打听老o是什么人,他也想认识一下。我只好告诉他人家是世外高人,等有机会再帮你引见吧。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仅仅一天之后公墓里就发生了大事。 我们班上一个同事中午吃完饭后去上厕所,可是去了整整一个钟头也没见回来,只是由于还在午休时间,大家都没在意。直到另外两个人也去方便的时候,才发现那家伙还在厕所里,而且口角流涎,满嘴胡话,正在蹲坑里打滚儿,竟像疯了似的,现在已经送到医院去了。 大家都说,这小子八成儿是撞鬼了,否则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发疯呢。而我却感到事情越来越蹊跷,在公墓干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以前都没事,偏偏在这个时候撞鬼?直觉告诉我,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诡异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着,与他们相比,第一个疯掉的人已经算非常幸运了。 首先是第二天一早,前晚值夜班的同事被发现离奇的死在传达室里,表情相当恐怖,嘴张得几乎能塞下一只拳头,警察在现场忙活了半天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接着是当天下午,另一个同事吃完饭后又不见了人影,直到上班的时间也没露面,电话更是打不通。这次大家不敢托大,于是赶紧四处去找,结果竟发现他跪在上面的墓园里!面朝着大片墓碑,人早就凉透了。 事情立刻就在整个公墓里传开了,一时间议论纷纷,人心惶惶。尤其是我们这些干保卫的人,简直就像在热油里浇了一瓢水似的,彻底炸锅了。 第三章 夜班 出了这种事,最倒霉最害怕的当然是我们这几个干保卫的小喽啰。除老o外,我和剩下的两个同事一合计,都觉得闹鬼可不是小问题,这样下去非把命搭进去不行,为了那点儿可怜的工资实在犯不上。关于人身安全问题必须得让单位给我们一个明确的答复,否则没法再干下去了,于是就一起跑去保卫科要说法。 第23节 谁知那貌似猪头小队长一样的保卫科领导居然揣着明白装糊涂,一听我们说明来意就不耐烦了。先是训斥我们胡说八道,挠乱人心,如今是尧天舜日的和谐社会,哪儿来的什么鬼怪作祟?这肯定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刑事案件,交给警方处理就行了。接着又警告我们不准向外面透露半个字,否则单位一定会严肃处理,现在的任务就是立刻回去上班。 我们当然不吃这一套,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打官腔忽悠人?包括我在内,大家当即表明了态度——如果单位给不出一个满意的说法,我们就马上辞职,大不了不挣这份儿钱了。 这下领导倒有点儿始料不及,单位人手本来就不是太宽裕,现在又无缘无故的少了三个。假如我们三个再闪人的话,那活该让谁来干?再说外面要是知道公墓出了这档子事儿,就算现发招聘通知也不见得马上能招到人,万一我们几个出去再调油加醋的乱说一气,情况可能就更糟了。他想了想,就问我们有什么要求。 其实我们并不是铁了心想撂挑子,一来是想保证自身的安全,二来也琢磨着趁此机会跟上头谈谈条件,提高一下待遇。于是就说希望工资啊、假期啊、福利啊什么的能不能改善改善。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暂时不想再上夜班了,这活谁爱干谁干去。这没两天功夫就出了三件大事,以后谁还敢大晚上的一个人呆在传达室啊。 估计也觉得现实情况是明摆着的,再宣扬什么无神论也不顶用了。经过讨价还价之后,保卫科领导表示可以向上汇报,看能不能给我们适当调整一下工资奖金,同时考虑根据具体表现择优录用到编制内来。 可我们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领导话锋一转说,夜班还是要值的,不过可以改为两人一组,具体如何分配你们自己抽签决定,这样比较公平。回头我代表科里再向上级领导申请申请,看能不能再配发些好以点儿的防暴器材,工作安全还是很重要的嘛。 我们一听就急了,还值夜班?你嫌人死的不够多是怎么的?只要脑子没毛病就看得出现在公墓不太平,八成儿就是那天下葬的女孩和最近这些新埋进来的死鬼闹的。现在连大白天都不保险了,谁还敢晚上在公墓里呆着?别说两人一组,就是全班的人都在,又有个毛用?反正值班的又不是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领导见我们几个好像不上道儿,脸色立刻就变了,皮笑肉不笑的威胁说,咱们公是正规的事业单位,你们既然来了就得服从工作安排,外边儿可有的是人等着干这份儿活。言下之意就是你们几个少得寸进尺,真不想干就脱衣服滚蛋。 这下轮到我们郁闷了,虽然气不打一处来,很不得上去掐死他。但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去,又不想随便丢了工作,只好垂头丧气的又回到传达室,然后商量到底该怎么办。 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吵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拿出任何像样的办法来,反而在硬着头皮继续干下去这条上表现出高度一致。毕竟现在像我们这样的人要找份合适的工作太难了。 接下来便是抽签分组。其实那两个家伙也心知肚明,我们这些人里就数老o是个懂行的,在没找到解决办法之前,只有跟着他才安全。也就是说,无论他跟谁在一组,另外两个人都会处于极度的危险中。没准儿还真有可能看不见明天早上的太阳了,前面的三个兄弟便是最好的例子。 所以当时虽然写着名字的纸团就摆在眼前,但我们三个却谁也不愿意先动手,生怕抽出的不是老o,便宜了别人。 僵持了半天之后,还是对面的胖子憋不住先动了手。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居然直接抽中了老o! 我和另一个同事彻底傻眼了,咱并不是胆小,可他刚才这一下无异于间接把我们俩推上了绝路。而且由于是事前说好的,“生死各安天命”,所以根本无从反悔,只好唉声叹气的认栽了。 而老o那家伙还是远远的坐在角落里翻着报纸,就好像这些事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更愁人的是,按值班表的安排,今晚正好是我的夜班,想改也改不了,连累同组的那伙计也只能跟着一起受罪了。 这一下午的班都上得魂不守舍,心始终悬着。脑子里一会儿想起那女孩儿下葬时的诡异情景,一会儿又想起老o之前说的“以后这种事少管”,难道真的是我管闲事管出麻烦来了吗? 一想到这里,心情不禁更加郁闷起来。本打算找机会问老o,可又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往常都是等着盼着赶快下班,现在却是祁祷时间过得慢一点,千万不要那么快下班。 不过该来的毕竟还是会来,六点钟刚到,和老o同组的那个胖子立刻逃跑似的闪人了,紧接着老o也起身出了门。 我再也按捺不住,急忙起身追了出去,可就是这么前后脚的工夫,老o竟然就从我眼皮底下消失了! 我还在四处张望着找,突然手机短信的声音响了起来。掏出来一看,又是老o用那个始终打不通的号码发来的信息,于是赶紧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写着:记住!天黑以后,如果醒着就把右手掌心放在胸口,想睡觉的时候,就贴在额头上。 应该说老o这次的指示简单明了,没什么可疑惑的地方。可我却一点儿轻松的感觉都没有,谁知道他会不会又像上次那样故意拿我当诱饵呢,还有就是我右手掌上的红斑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把手机交到左手,凝视着右手掌心那块鲜红欲滴的斑块,见它仍旧是那副含苞待放的样子,只不过这种趋势看起来比前些日子更加明显了,就好像这朵“花”随时都会盛开一样。但仔细看一看,又似乎是自己太敏感而产生的错觉,实际上它什么变化也没有。 之后我和同事来到这附近的一家小饭馆儿吃饭,那家伙平时跟铁公鸡似的一毛不拔,今天却刚进门就要了个小包间,然后捡好菜点了一大堆,又开了瓶五粮液,搞得像最后晚餐似的。 可我们俩却谁也没心情动筷子,就看他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闷酒,而我则盯着满桌子的菜发愣,最后那些几乎原封不动的美味佳肴全都便宜了进来收拾桌子的两个服务员。 眼看着天越来越黑,我们俩的心也越来越沉,路上谁也没有说话。回到传达室后,那小子更绝,往沙发上一躺,倒头便睡,大有破罐子破摔,随它去的意思。 这下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只好打开电脑,靠在椅子上心不在焉的看着片子。同时按照老o的指示,把右手掌贴在胸口前。 天完全黑下来后,时间却显得更慢了,一分钟感觉就像一个小时那么长。 耳听得沙发上那小子鼾声如雷,睡得正香,不禁又恨又羡,看来这一夜只能靠我一个人扛过去了。 就这样苦熬到快十点的时候,也没见什么异常情况发生。可强烈的困意却不断袭来,眼皮越来越重,终于撑不住了。最后我用残存的意识把右手的掌心往额头上一垫,趴在桌子上便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奇怪,明明全身是放松的,脑袋里也混沌一片,可意识却显得异常清醒,就好像睡着的只是我的身体。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感到混身发冷,就像被关进了冷柜似的。我打了个喷嚏,跟着就醒了过来,发冷的感觉稍稍好了点儿,但还是有些凉飕飕的,按说这时节的晚上绝对不该这么冷。 抬起头来,只见窗外仍然是黑漆漆的夜色。看看时间,原来我才睡了一个多小时,只觉得困意更盛,于是便想去把那小子拽起来替我一会儿。既然是两个值班,总不能这么便宜他吧。 然而当我转过身来的时候,眼前的情景只差点儿把我当场吓昏过去。原来躺在沙发上的同事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穿白衣端坐在那里的年轻女孩! 我脑袋“嗡”的一下,大叫着从椅子上翻了下来,想起身逃跑,可是双腿竟不听使唤。猛然间想起老o的话,于是赶紧把右手掌心贴在胸口处。只感觉心脏跳得像打桩一样,必须紧紧摁着才能防止它从胸腔里蹦出来。 这时那女孩突然开口,用清冷冷的声音说道,别怕,我不会害你的。 第四章 托付 我刚刚还在想,这担心来担心去,最后他妈的还是出事了,看来今晚必然凶多吉少,用不了多久老子就会惨遭这女鬼的毒手。只是没料到的她下手前还会开口说话,而且还是什么“不会害人”之类的,如果真是这样,那此前的三个人是谁害的?躺在沙发上睡觉的那个同事又到哪里去了? 想到这儿,我心里哪敢有丝毫的放松,只能是更加恐惧起来。这可是我第一次看到“脏东西”,而且还是在这么近的距离,那种紧张感是可想而知的。 我不由自主的又抬眼看了看沙发上那女孩,只见她眉目如画,俊秀中还带着股清灵之气,脸色也和正常人无异,浑不似想像中面目狰狞的女鬼形像。那双空灵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目光中充满了哀怨和不解,让人有点儿不舒服。 可是仔细再一看,就发现她两条袖管的前头空空的,却看不到手,下身的半截长裙也软软的垂在沙发边上,似乎小腿肚子以下什么也没有,那样子简直是说不出的诡异。 我只觉得头皮一麻,双腿竟猛然间听使唤了,紧接着一骨碌从地上弹性了起来。刚想拔腿逃跑,但又怕到外面更危险,所以没敢盲目的夺门而出。 可是也不能就这样和女鬼共处一室啊?这样下去即使不被害死也得被吓死,只是苦于现在脑子一片混乱,什么脱身之计也想不出来。 正急得冷汗直冒的时候,那女孩又说话了,你不用怕,我真的不会害你,也根本害不了,我来是想问问你为什么要非管我的事。 我心中一震,尼玛!不是吧,还真让老o说着了。当下一边暗骂自己多管闲事,一边大着胆子问她是不是昨天上午下葬的那个女孩。 那女孩没有答话,但从表情上一看就知道绝对没又猜错。我还记得登记资料上她得名字叫做周芷晞,和金庸老先生笔下亦正亦邪的周芷若只有一字之差,而且也同样是个漂亮的女孩,当时还大叹可惜,但现在被她的鬼魂盯着看却让我忍不住混身冷汗直冒。马上解释说我事先并不了解内情,也绝非出自本意,这不是别人托关系找到我了吗,总不能不给朋友面子吧。 那女孩轻轻哼了一声,说不是这件事,她问得是我为什么要找一个法力高深的人来对付自己,弄得她想借别人的口说出真相都不行。 我吓了一跳,脑子里立刻就回忆起下葬时那个小孩在地上写“恨”字的情景,只觉得毛骨悚然。于是赶紧对那女孩又解释说,这是你父母的意思,想让你入土为安,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所以才让我找个懂行的人来看看,说白了他们老两口还不是为了你好吗。 提起自己的父母,周芷晞的神色顿时一黯,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清冷冷的样子,质问我说,看不出你还挺热心的,虽然是他们主动提出来,但是也没有一定要你帮忙啊,干嘛一定要出这个头?我的事你了解多少,凭什么横插一竿子? 我见她越说越激动,嘴唇发颤,神色凄楚,心里也有些好奇,隐隐觉得绝不仅仅是被人砍掉手脚那么简单,那么在这个女孩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悲惨的事情? 第24节 想归想,但我现在连半点儿管闲事的想法都没有了,赶紧就坡下驴,说这件事的确是我一时糊涂,请她原谅,高抬贵手放过我。言下之意就是,只要别缠着我,你就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去吧。 周芷晞冷笑了一声说,拜你和那个人所赐,我现在连这座公墓也走不出去了,还谈什么报仇? 我吃了一惊,忽然想起老o最后把骨灰盒放进墓室里前还默念了几句咒语,敢情是把这女孩的鬼魂困住,让她只能待在公墓里,这一招简直太神了!要是现在这家伙也在的话,我还用怕成这样吗? 情急之下,我只好说,实在不行那就让老o把封禁解除掉,这总可以了吧。但其实那咒语究竟能不能解,老o又会不会同意,我心里根本就没有半分把握,纯粹是给自己解围罢了。 周芷晞又没有说话,而是用奇怪地眼神盯着我看,也不知道她是在考虑刚才那句话的诚意,还是纯粹对我信口开河的不屑。 隔了半天,她才说,我给你看样东西。然后也不等我答应,就直接用没有手的胳膊缓缓把自己的t恤往上撩。 我不明白她干嘛突然要脱衣服,脸上不禁一红。虽然她已经是个鬼了,但除去没有手脚之外,从表面上看绝对是个惹人犯罪的美女,心脏当即忍不住一阵狂跳。 然而当她真的把衣服撩到胸口时,我早已吓得面无人色了。原来在她的肚脐到胸口处竟然有一个触目惊心的伤痕! 之所以说它触目惊心,并不是这个伤痕创口很大或者很深,而是因为它实在太诡异了,这种诡异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老实讲,与其说这是一个伤痕,不如说是一片伤痕,每个创口就是一个焦黑的小圆坑,深入肌理,周围皮肤浮肿,像是高温灼伤所致。而这些小坑又密密麻麻呈规则的环形排列,非常整齐,数目没有一百也有九十,看上去就如同是一串佛珠!在雪白的皮肤映衬下显得格外诡异。 我虽然觉得这伤痕十分可憎,但还是忍不住想去看,而且越看越奇怪。这伤痕到底是怎么造成的?难道与她的死有关?可是这种伤感觉就跟拿烙铁烫人一样,顶多当时昏死过去,事后留下疤痕而已,恐怕还不会致命吧。 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周涵为什么没有提过。要知道这种伤痕只要看过一次,这辈子打死也忘不了,任何人都不可能忽略。难道说这是周涵为了不让我们外传而刻意隐瞒了吗? 正在纳闷的时候,周芷晞已经重新将衣服整理好了,然后对我说,你不要误会,这伤不是我死之前弄的。 听了这句话,我更是惊得目瞪口呆。难道人死了之后,灵体还会受伤?又是什么人这么厉害能打伤她? 周芷晞咬着嘴唇继续说,那之后……我去找他,可是他身上那件东西太厉害,不但报不了仇,还被伤成这样,可是我不甘心,不甘心! 我听她说得没头没脑,好奇地问,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没想到我这话一出口,她的眼泪唰的就流了下来,但却没有哭出声,显然是伤心到极点的表现,那凄楚的样子看得我都有点儿心酸了。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说,其实我今天来是想求你一件事。 我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正想开口拒绝,周芷晞却抢先说道,不瞒你说,你那三个同事全是我害的。但他们都做过坏事,或许你认为罪不至死,但也谈不上无辜。可是我这样做不是除去社会垃圾,更不是为了发泄,而是因为只有这样我才可以不去轮回转生,能够一直在人间游荡,等待报仇的机会。可是我自己根本接近不了那个人,更不要说报仇了,所以我需要一个人来帮我。 话说到这里,她的意思已经不能再明显了,我不禁暗“靠”了一下,连害怕都顾上,赶紧说道,你都对付不了,我去岂不是更白搭。这样吧,我跟那个懂行的同事说说,请他来帮忙,或者你干脆把那个王八蛋的名字告诉我,我直接把消息送给警方,这样就能尽快破案,还你一个公道了。说罢又连连摆手。 没想到的是,就在我摆手的时候,右掌心突然发出一阵耀眼的红光,瞬间就将周芷晞罩住。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像被重锤击中一样向后便倒,口中勉力叫着,别……别把手对着我。 我自己也吓了一跳,慌忙收起右手。红光消失后,周芷晞才慢慢支起身体,喘息道,一开始我就说了,我不会害你,也害不了你,我只想请你帮我报仇,也替所有冤死的人报仇。 我苦着脸说,我真的没时间,也没能力帮你,再说我现在连那个人是谁,这中间到底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又怎么帮你呢? 周芷晞说,真对不起,那些事情我现在已经没办说了,但是你既然答应,我就有希望了……再见!她说着眼角又垂下泪来,冲我微微一笑,但却充满了苦涩之意,身体也开始模糊起来。 我忍不住叫道,等等,别走啊!谁答应你了?我可没说啊,别走! 可是对方的身影转瞬之间就完全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就在这时,我只直觉眼前一闪,晃了晃脑袋,接着再抬起头来,却发现自己仍然好好的坐在椅子上,而右手也摊开着摆在面前,姿势跟睡着前一模一样,而此时窗外已经天光大亮了。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说,你醒了? 我愕然转头,发现那个一起值班的同事还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而老o就坐在他脚头用眼睛瞄着我! 第五章 受伤 这下我彻底糊涂了,难道刚才周芷晞的出现是在做梦?可这个梦也太真实,太惊悚了,完全就像真的一样。不过这倒也好,至少她让我帮忙报仇的事情就做不得数了,这样一想,心情顿时放松了不少。 但如果我一直是在梦境中的话,那么老o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他和这个梦又存在着什么关系?在这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又开始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只听老o接着问,你知道答应帮她报仇的后果吗? 我一听就呆住了,怎么?这个梦是真的?他什么都知道了,而且听这话的意思似乎还有点儿埋怨我自作主张,于是赶紧解释说,这都是那鬼在自说自话,我可是一句没答应,再说我哪有本事帮她呀。 老o稍稍歪了歪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冷冷的说,没答应?那找懂行的同事帮忙,或者干脆让她把那个人的名字告诉你,然后再交给警方,还她一个公道的话是谁说的? 我登时语塞,回想了一下,真恨不得猛抽自己的嘴巴子,可是这就算答应她了吗?那我拒绝了那么多次咋都不算数呢?还有你老o,明明就在旁边却不出手阻止,不是间接帮她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想了想之后,我只好说那都是在精神高度紧张的特殊情况下话赶话说出来的,压根儿就不是我的本意,如果这样都算答应她,那可真是冤死了。 老o轻哼了一声说,在鬼面前不要随便讲话,他们可不会管你是在什么情况下说的,哪句话算数,哪句话不算数。一旦做出了承诺就要兑现,否则他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既然现在她已经认定你答应了,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这话只把我吓得冷汗直冒,万万没想到一句情急之下从嘴里溜出来的话能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正不知如何是好,却猛然间想起刚才在梦中,自己右手掌发出的红光一下子就把周芷晞的鬼魂制住了,要是当时不收手的话,她说不定就完蛋了。既然如此,那还怕个球啊,不来招惹老子便好,要是敢缠着我不放,那咱就不客气了。嘿嘿,原先以为手上这玩意儿没少让我提心吊胆,想不到竟然是个好东西。 正在得意的时候,老o突然说了句,你看看自己的右手掌。 我浑身一震,不禁暗想老o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就好像懂得读心术一样,能分毫不差的知道别人的心思。 我不敢怠慢,只好照他说的翻开右手掌。这一看不要紧,只见手掌上的“花苞”中心竟裂开了一个黄豆粒大小的圆洞,似乎这朵诡异的“花”终于要开放了! 我张大的嘴还没合上,就听老o继续说,你看到了吧?这东西并不像你想象那样,以后千万别随便乱用,不然的话…… 他虽然没有说下去,但也能听出问题的严重性,这下我再也忍不住了,急忙问道,我手上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求求你告诉我好不好? 我心情激动之下,声音不自觉地就响了起来,惊动了还躺在沙发上的那个同事。不过好在这小子睡得够沉,没醒过来,也没听到我的话。只见他哼哼了一声又翻了个身,然后继续鼾声如雷。 我不禁暗叫好险,吁了口气,又看向老o,盼着他能解答我心头巨大的疑团,然而他却一句话也没说。 其实我早料到老o会是这种反应,也已经习惯了,但这次却有些不同,我硬是从他那千年不变的“僵尸脸”上看出了一丝无奈的伤感。 正在奇怪的时候,他又恢复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忽然站起身来说,这次作恶的不是鬼怪而是人,我也不好办,但问题总会有解决的办法,你顺其自然,不要刻意去想。 他说完就推门而去,我虽然脑袋里塞满了疑问,可不知为什么就是没有再追出去,只是暗自叹着气,这件事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弄清楚。 就这样发了一个小时的呆,就到了下班的时间,那个在沙发上睡了一夜的同事也终于醒了过来。这小子看到外面艳阳高照,自己混身上下屁事没有,顿时心花怒放,屁颠儿屁颠儿的跑到老子面前说,自己昨晚喝高了,让我一个人值班实在不好意思,呆会儿的中午饭他请了。 我对这号装傻充愣假模假式的人不过一笑了之,更不稀罕他请什么客,当即便拒绝了。心想你要是知道昨晚发生的事,还不吓出翔来。 第25节 那小子本来也就是说说而已,又客气了两句便走了。我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也下班回家。 走出公墓,回到附近的租屋,我草草冲了个澡,然后准备再睡一会儿。可是躺到床上之后,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不停地闪现着周芷晞的话和她消失之前凄楚的眼神,可到底该怎么帮她报仇,却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虽然对方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但如果能明着对付他,甚至直接单打独斗我都不怵。可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现在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就算面对面也不认识,这才叫两眼一抹黑。 再说这家伙既然能够轻而易举的杀掉上百人而不露出马脚,无论犯罪智慧还是心理素质都不是常人能够达到的,凭我一个人怎么可能对付的了他呢?看来也只能像老o说的那样,顺其自然,走一步看一步了。 正胡乱琢磨着,却听到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我下床走到门前,从猫眼里向外一看,原来是房东来了。 我心下起疑,老子早就交了三个月的房租,这才一个月不到,他又来干什么?虽然心里纳闷,但还是开门把他让了进来。 房东是个四十来岁的秃顶男人,一进门就里里外外的看了半天,然后满脸堆笑的问我这些天住得习不习惯,房子有没有问题。 我怎么听都觉得他这意思不是关心我放不方便,而是怕老子在他的房子里搞破坏,当下也不说破,随便应付了几句脸面上的话。 房东听完就拉着我坐下,云山雾罩的开始扯淡,先是说什么物价涨得快,这费用那费用贵得吓死人。接着话锋一转,又开始说这附近其实地段相当不错,近来政府开发的也很厉害,各种楼盘都抢着上,离大型森林公园只有一公里不到,听说地铁、高架和大型城市综合体都有布局,以后升值潜力那是杠杠的。 到这会儿我已经有些明白了,于是就让他有话直说,不要拐弯抹角。 那房东尴尬的笑了笑,这才说出了实情,原来他想提高租金,还说自己已经基本确定了新的租客,只是来问问我的意思。如果愿意继续租的话,当然优先给我,但是得一次交半年的租金。要是不愿意的话,那就不好意思,只能把钱退了让我搬走,但可以留够一个星期的时间给我找房子。 我听他提出的数目比原来高出一截,要是这样的话,老子每个月的工资,一半都得归了他,这不是要命了吗?于是便忍气吞声苦口婆心的请他高抬贵手? 可无论我怎么说,这家伙就是油盐不进,死活不愿意松口。最后他说,到底继续租还是卷铺盖走人,必须给他的准话,要是到时没有信儿,他就直接和别人签约,一个星期之后就直接搬进来,让我自己看着办。 丢下这句话后他就走了,只留下我在那里发愁。公墓里的事已经够烦心的了,现在回到家又被人往外赶,怎么倒霉的事全都跟着来呢? 想来想去,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马上去找新房子,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二是看看能不能提高自己的收入,也不用多,老子要是每月拿个大几千块薪水,还愁这个点儿房租吗? 然而仔细考虑之后,我觉得近期内提高工资水平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还是换个便宜的房子比较实际,可是要在一个星期内找到真正合适的住处哪有那么容易。 想到这里,我哪还有心情呆在家里睡觉?赶紧换上衣服,出门顶着烈日踏上了漫漫寻房路。 谁知这一天下来,跑了二十多家房产中介,饭都没顾上吃,却没有任何结果,要么是价格太高,要么是地段太偏,交通不便,总之就是没找到一个合适的。 眼看天色渐晚,我叹了口气,只好先回家再说了,可这时倒霉的事情又发生了。 也怪我心事重重的,下楼的时候不留神竟摔了一跤,左手划了道大口子不说,还把手指给掰了一下,当时关节就肿得老高,疼得我呲牙咧嘴的,眼泪都快流出来。 没办法,我只好强忍着下楼拦了辆车,然后直奔医院。到那之后,又是缝针,又是照片子,好在最后确认骨头没问题,只是软组织有点儿挫伤,过几天就好了。 等待拿药的时候,我看着那只包得跟粽子似的手,实在想不通自己怎么这么倒霉,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不顺呢。本来就缺钱吧,现在又被医院坑了一笔,这下可好,房子没着落,工作还得受影响,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正在唉声叹气的时候,旁边忽然有个女孩的声音问道,你好,你的手可以给我看看吗? 第六章 人体模特 我转头一看,只见说话的是位短发美女,穿着打扮那叫一个火辣新潮,但年纪看起来似乎和我差不多。可是我明明记得刚才旁边几个座位全是空着的,估计是想事情想的太入神,连她什么时候过来的都没注意。 那女孩见我愣愣的不说话,不禁皱眉道,怎么啦?帅哥,一个大男人还怕给我看看手啊。 我心下奇怪,你这样子既不是大夫也不是护士,没事看我的伤手干什么?但瞧她的表情应该也没有什么恶意,于是就把左手伸了过去。 谁知那短发美女立刻嗔道,不是这只,是右手! 我不禁一愣,这才发现自己刚才一时疏忽,忘了把右手藏起来,掌心那块花苞形的红斑就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随便谁离得近点儿都能看得到。 我刚想把它揣进兜里,却没料到那女孩竟然抢先一把抓过我的右手,然后摊开掌心,就把目光死死的凝视在那块红斑上,进而还伸出自己的葱管似的手指在上面摩挲,就像是在把玩一件珍奇的艺术品。 同时口中还不停地赞叹着,到后来甚至变成了惊呼,说我手上的这个刺青太漂亮了,简直称得上完美,看上去仿佛蕴藏着生命一样。然后又大赞我有才,居然能想到把刺青纹在手掌上。 我实在不想被别人看到这东西,哪怕对方是美女,下意识的就把手抽了回来。心中却暗叫惭愧,这哪离是什么刺青啊,老子自己现在还没搞清楚这玩意儿到底是啥呢。 那女孩似乎意识到自己有点儿失态,讪讪地笑着向我解释说,她是本市美术学院的学生,去年刚毕业,现在正读研究生。最近导师给他们布置了一项很特别的作业,就是描绘人体,看看谁能把这个看似最普通最简单的题目发挥出新意来,她本来正为这事发愁,现在看到我的右手,一下子找到自己的主题了,这回绝对可以让导师眼前一亮。 我听到她是搞艺术的,心想怪不得这么潮,这么大胆。但跟着就说自己手上这东西压根儿是随便乱弄的,哪有她说的那么好,你还是别浪费时间了。 那女孩却不依不饶,又从包里掏出相机,二话不说就给我的右手拍起照来,根本没管老子同意不同意,碍于他是女人,我也只能忍着没有发作。 她连拍了好几张,又翻来覆去的看了数遍,这才满意的把相机放回包里。然后向我道了声谢,就兴冲冲的跑掉了。看她那副样子,就跟买彩票中了五百万大奖似的。 我看着自己的右手苦笑着摇了摇头,又等了片刻,拿到药之后便回家了。 时间过的很快,一转眼三天期限就到了,我仍然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子,而房东也一点儿都不客气,期限一到就立刻打电话催着我赶紧搬家滚蛋。 我只好死乞白赖的求他再宽限几天,甭管是搬走还是继续租,到时候我一定给他个准信。 那家伙开始死活不同意,后来估计是看我也够难的,就答应再多给我两天去想办法,时间一到他就马上和人家签约,而我就哪儿凉快到哪儿呆着去吧。 又过了一天,房子的事情依然没有着落。我思来想去,真想一咬牙就去和房东谈续租的事情了,虽然负担会陡然间加重很多,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认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也太丢人了,而且那家伙会看准我好欺负,以后再随便涨价怎么办?可问题是明天被赶走之后,我该去哪儿睡觉呢? 与此同时,还有一件烦心事困扰着我,那就是受伤的左手。缝针的地方倒没觉得有什么,只是那根挫伤的手指问题越来越严重。记得检查的时候,医生告诉我只要按时吃药,平时多用热水敷,几天就没事了。可我现在依然疼痛难忍,关节也开始肿大了,甚至晚上都睡不着觉。 这让我不禁开始怀疑当时是不是误诊了,或者根本就没有检查清楚,说不定已经伤到了骨头,尼玛真是倒起霉来喝凉水都塞牙缝。 第二天已经到了最后的期限,正好也是复诊的时间,我下了班之后就直接来到了医院,想着趁此机会再重新检查一下,看看骨头到底有没有问题。 好不容易排队挂了号,正往楼上走的时候,冷不防从拐角处转出一个人来,差点儿就撞到我受伤的左手上。 我心情极差,刚想斥责对方小心点儿,却发现来人看起来有点儿眼熟,仔细一瞧,赫然竟是前几天那个自称是美术学院的女孩,没想到她今天又来医院了。 那女孩更是一脸惊讶的表情,当然也没想到那么巧会碰上我。不过她倒是显得很高兴,开口便说,又和你见面了,咱们还真是有缘啊。 我只好笑了笑说,就是,太巧了。然后便转身朝楼上走。 那女孩一把拉住,问我走那么急干什么,接着就说上次她的作业导师看了相当满意,还被点名表扬呢。既然今天碰到了,必须得好好谢谢我才行,呆会儿她请客,一起去喝杯东西。 说实话,我对这个有些大大咧咧的女孩并没有什么好感,更何况和房东约定的期限马上就要到了,纵然对方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女,我也没有心情陪她去悠哉悠哉。于是便告诉她,自己现在要去复诊,而且呆会儿还有事儿,没有时间去喝东西。再说这件事我实际上根本没出什么力,所以用不着谢。 第26节 那女孩却不同意,说可以要等我检查完,再重要的事也不差喝杯东西的时间吧。 她说完就跟着我上了楼,而且还真的在骨科诊室门口的坐了下来,就这样一直等到我检查完。 我见她如此执着,实在盛情难却,于是便答应了。 她带我来到附近的一家星巴克门店,自己要了一杯卡布奇诺,然后又问我要什么。 咱平时可没有闲钱到这种地方来消费,只好看店里的推荐,随口要了杯冰拿铁,其实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我们边喝边聊,互相介绍了一下自己,这才算认识。原来这女孩名叫王诗雯,本来是美术学院一名绘画专业的学生,后来转修雕塑,作品已经在国内拿了奖,还出版过画集。 眼看人家年纪跟我差不多却早就名利双收,咱真有点儿无地自容的感觉,回想自己这二十多年的人生,简直是可怜又可笑。 我几次想起身告辞,王诗雯却越说兴致越高,根本没有机会,说着说着话题又扯到了我身上。 她说我身材、气质各方面条件都不错,是块当人体模特的好材料,他们美术学院最近正招人,问我有没有兴趣试试。 我一听有打工捞外快的机会,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可是转念一想,给这些画画的当模特好像要脱光,老子从小就脸皮儿薄,在大庭广众之下光着屁股,还真有点儿不好意思,再说也不知道待遇怎么样,于是便有些踌躇。 王诗雯听了我的疑惑之后当场就笑喷了,然后反问道,谁告诉你人体模特一定是不穿衣服的?相当一部分人物肖像都是着装的好不好,当然,裸的肯定有,人体本身就是美学的范畴,可不像你们想的那么龌龊。 至于待遇,她听说目前定的标准是时薪不低于五十块,要是裸的话价格应该更高。人体素描课虽然不是天天都上,但每周还是有不少课时,一般上午三个小时,下午考虑到天气问题是两个小时,因此一天下来收入还是很可观的。可就是这样还没多少人愿意来,尤其缺少素质高的男模,害得他们每次都得对着那几个老头子,所以如果我去的话肯定会录取。 最后她还半开玩笑的说,假如我愿意全裸的话,肯定会在他们学院里爆红的,说不定被哪个教授发现,签约到自己的画室里做专职模特,那就牛x了,一年赚个十万八万都不是问题。 我笑了笑,对什么一年十万八万的好事咱是不敢奢望的,但做这份兼职倒颇让我意动。正巧现在公墓里已经变成了干一天休息一天,人手少了,我反而有了更多的自由时间,不如就去做这个兼职,正好还可以解决房租的问题,何乐而不为呢? 我不禁一阵兴奋,当下又仔细询问了一下王诗雯有关课时的情况,粗粗算来我每个月竟然可以腾出十天左右的功夫去打工,加起来的收入比我目前在公墓的工资还要高出一大截,这样的话老子还愁什么房租啊?到时候直接把钱摔在那房东面前,看他那张脸有多难看。 想到这里,我不再犹豫,就告诉王诗雯自己愿意去试试。 她见我答应很是高兴,当即表示负责招聘的老师她很熟,不出意外应该没有问题。她先去打个招呼,然后我再面试一下,就可以等通知上课了,这也算是谢谢我帮她完成了那份挠头的作业吧。 第七章 又遇悍马车 事情定下来之后,我们又小坐了一会儿,互相留下联系方式,就出门各自离开了。 刚刚回到住处,房东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我也不再跟他废话,直接说老子要续租,让他这两天就可以带着合同来领那半年的房租了。 房东听了我的话倒显得颇为意外,估计他料定我绝对不会留下来,所以八成儿已经跟别人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因此苦口婆心的劝说,叫我再考虑考虑。 我当即告诉他不用了,这里挺好,交通方便,离单位又近,除非他要强行收房,否则说出大天去老子也不搬。后来想想,那时候真有点儿赌气的意思。 隔天的上午,我就和房东签了新的合同,总算把睡觉的地方搞定,接下来就是如何赚钱交房租了。 几乎是前脚送走了那房东,王诗雯的消息就来了。在电话里她很得意的通知我一切顺利,当天下午去面试,因为我是个人应聘,不是模特公司直接签来的,所以走走过场还是需要的,毕竟校方花了钱,对学生也要有个交待。但是她让我把心放进肚子里,凭我的条件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只是为了给老师留个好印象,一定要注意千万别迟到了。 我听了也很是兴奋,一连对她说了好几声谢谢。毕竟我们俩也只见过两次面,说是萍水之交丝毫不为过,但人家竟然如此热心的帮忙,还真让我有些感动莫名。当下连忙表示自己绝对不会迟到,紧接着忍不住又谢了她一番。 放下电话之后,我赶紧先跑去发型屋把头发好好打理了一下,好让自己显得精神些。然后简单吃了顿午饭就回到住处,翻箱倒柜的想找一套稍微能见人的行头。可惜咱这种屌丝中的屌丝本来就是穿地摊货的命,连个快时尚牌子基本都没消费过,夏天的衣服就更少了。最后好不容易凑了一身自我感觉还算顺眼的装束,又对着镜子捯饬了半天才勉强满意。 一切准备停当,这才有机会坐下来稍稍喘了口气,但为了防止意外情况的发生,我还是决定提前一个小时出发,以免误了大事。 一路乘车直接来到美术学院,看看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会儿,心里终于踏实下来了,于是信步就朝里面走,门口那个同行也挺好说话,接过我递来的烟,又问明了来意,登记完就让我进去了。 走在幽静的校园里,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我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几年前,回到了那个课业繁重,但却单纯美好的时代,只是当年我完全没有体会到。 老实说,咱打心眼儿里羡慕这些能读大学的人。假如当初高考的时候没有涂错答题卡,我肯定也能够像他们一样接受高等教育,竞争能力肯定要比现在强得多,人生轨迹或许就完全不同了,至少用不着为增加几百块房租而愁成这副德性。只可惜命运没有如果,更不容假设。 我长长的叹了口气,又在校内转悠了一会儿,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边打听边摸索着来到王诗雯通知我的五号教学楼103室门口,但没有敢冒然进去。 这时她的电话也打了过来,问我到哪里了。我说已经到了,正在外面等着呢。 转眼之间,就看王诗雯的脑袋从门里探了出来,笑着朝我招了招手。 我走进门去,四下里看了看,只见那是一间并不太大的教室,但还是摆了十几张画架。除了王诗雯之外,还有一群学生模样的人。教室的正中间则是一把折叠椅,想来应该是给模特准备的。 我原以为面试就是让负责招聘的老师看看了事,却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在场,而且还清一色的全是女生,顿时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而那些女生也和大大咧咧的王诗雯有的一拼,刚一见面就纷纷开始对我品头论足。有的说这个新来的模特不错,就是瘦了点儿;也有的说我呆头呆脑的,也不讲话,回头上课的时候能沟通交流吗;还有几个人笑嘻嘻地直接问王诗雯我是不是她的男朋友,人长得倒还凑合,但这身打扮实在太没品位了,她怎么会看上我? 王诗雯白了她们一眼,只说和我是普通朋友关系,是她介绍过来做兼职的。紧接着又转身小声对我说,这些都是她的学妹,平时就喜欢粘着她满嘴胡沁,让我别介意。一会儿老师来了会告诉我怎么做,要是没有什么问题,今天就算是第一次开工了。 我当然没什么可介意的,但却稍稍有点儿吃惊,今天就算开工?老子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正想问问她呆会儿来得老师是男是女,脾气秉性如何,有什么需要注意的,王诗雯已经转身出了教室,只把我一个人丢下了。 那十几个女生立刻像苍蝇叮肉似的围上来问这问那,还不停地说着王诗雯如何如何牛x,语气中充满了羡慕嫉妒恨,活脱脱得像一群脑残粉。任谁都看得出,她们完全是因为这个学姐才对我感兴趣,目的只是想知道我和她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嘘”了一声,紧接着所有人都闭了嘴,快步跑回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那样子就跟街上的无照摊贩遇到城管的情况差不多。 我正纳闷发生了什么事,门口走进来一个中年男人。他看上去五十岁不到的年纪,脸上带着和蔼可亲的笑容,身材虽然瘦小,但却显得很干练,花白的长发束在脑后,搭眼一瞧就知道是搞艺术的。 那十几个女生马上站起来,鞠着躬齐声叫道“李教授”。 那中年男人也还了一躬,微笑着请她们各自归位坐好。然后走上前来,打量了我两眼,问道,这位就是王诗雯同学介绍来的新模特伊晓彬吧?你好,你好。 我也微微欠了欠身,说自己初来乍到什么规矩都不懂,请他和各位同学多包涵,自己一定努力配合好。 李教授笑了笑,告诉我不要紧张,上素描课的目的是培养学生对形体塑造的认知和把握,所以不需要我刻意去表演什么,放松用平时的状态来对待就行了。 我听完连连点头,心情顿时就松弛了不少,然后又问我受伤的左手会不会影响上课。 李教授说,坦白的讲当然会有影响,因为手的塑造是人体中非常重要的部分,但这个情况王诗雯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所以今天安排的课时内容是半身像,基本上问题不大。 接下来他先给那些学生说明了一下今天上课的要点,然后就让我坐在中间那张折叠椅上摆出一个正常的姿势。 我不敢怠慢,赶紧按照他所说的样子坐好,亏得咱理解能力不错,又有部队里带出来的气质,所以很快就进入状态了。学生们也挥着手中的笔,画得不亦乐乎,李教授则来回在每个人身边转悠,不时指导两句。 第27节 这一坐就是一个半小时,纵然老子在部队里练得就是个坐性和耐力,也有点儿扛不住,等所有人都画完的时候,我早已经腰背酸痛,浑身的关节感觉都要僵住了,不禁暗叹模特这份儿钱也不是那么好赚的。 再下来的半个小时,李教授让把所有人的画板放到一起,自己逐一讲解,深入浅出,绘声绘色,丝毫没有学术权威的架子,课堂气氛十分活跃,甚至连我这种外行人都禁不住听得出神。 最后结束的时候,所有人都有点儿意犹未尽的感觉,但无奈已经到了下课的时间。学生们又向李教授鞠躬致谢,这才离开教室。 临走时,李教授叫住了我,满面笑容的说我今天表现的相当好,第一次就能做到这样,绝对有专业模特的潜质,假以时日完全可以到画室去做专职模特,拿收入绝对是相当可观的,希望我可以考虑,到时候他可以帮忙介绍。 我听了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连忙道谢,并表示一定会认真考虑。 终于拿到第一次外快后,我走出了学校,看着那张“毛爷爷”,心情不由得大好。经过这几天的倒霉日子后,看来真得要时来运转了。 这一激动就决定犒赏一下自己,于是来到学校附近的美食街,吃饱喝足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正准备回家,却发现广场不远的长椅上坐着一个短发美女,却不是王诗雯是谁? 我不禁暗叹,这也太巧了吧,莫不是我们俩确实有缘?刚想上前和她打招呼,心中却猛然间冒出一个念头,冥冥中就像有人在耳边提醒道,你和这个女孩如此频繁的遇见,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吗? 就在愣神儿的时候,我看到王诗雯忽然拿起手机放在耳边,似乎在接听什么人的电话,没说两句就站起身来,快步朝马路对面走去。我好奇心起,便跟在后面,看她究竟要去哪里。 只见她并没有走远,到了街对面的银行门口便停了下来。大约两分钟后,就上一辆迎面驶来的车。 我一见之下顿时呆立在当场动弹不得,只觉得浑身入坠冰窖,原来那车竟是一辆黑色的悍马h6! 第八章 黑楼 我就这样呆立在原地,目送那辆悍马载着王诗雯飞驰而去,直到它完全从视野里消失。又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掌心里早已是汗水淋漓。 我正想用手机发个信息向王诗雯示警,可手刚一摸到裤兜上就停住了,似乎直觉在告诉我,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就像我屡次和她不期而遇一样,似乎有点儿太不可思议了。在没有把事情搞清楚之前,我还是不应该冒然做出决定,否则真的后悔都来不及。 首先,这辆车究竟是不是我上次亲眼目睹过,并且怀疑它与百余起断肢杀人案有关的悍马车?目前只能说很有可能。但问题是我上次实在被吓得够呛,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它的车牌号,而这一回也并没看到断了手脚的鬼影从车窗里冒出来。虽说悍马在这座城市里算是稀罕物,但恐怕也不会只有一两辆,也许我只是又碰巧看见了同一款式的车而大惊小怪。 可如果上面的假设成立的话,那么王诗雯和这辆车的关系就无非只有两种可能性了: 其一,她对案件的内幕并不知情,如果没有人及时提醒,她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其二,她和那辆悍马车的主人是“认识”的,或者干脆说他们是同谋,甚至还有可能她就是那辆悍马车的真正主人。那么处在极度危险中的就不是她,而是我了! 想到这里,我不禁背心一阵发凉。从那晚周芷晞托梦给我之后的事情,桩桩件件全都清晰的在脑子里串联起来,成了一条完整的线。 本来很好说话的房东突然要毁约加租,逼着我四处找房,其间意外弄伤了手,紧接着就在医院巧遇王诗雯,便以我右手掌上的花苞形红斑为由头认识了。接下来房子的事情始终解决不了,结果又在医院碰到她,然后便介绍我来美术学院当人体模特,不但租房的问题迎刃而解,还得到了一份相当不错的兼职。 所有的事情都彼此衔接,环环相扣,显得那么顺理成章,就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前,我都丝毫没有怀疑过。可现在想想,这一切实在太完美了,完美的令人难以置信。 我暗说这会不会又是个陷阱?更进一步讲,是死掉的周芷晞故意安排的?她曾经说过自己不能直接讲出事情的来龙去脉,就用这种方法把我引入局中,来找出害死她的真正凶手。于是乎老子又成了问路的石头、鱼钩上的饵料。 那么她是不是在暗示王诗雯就是那个凶手呢?这一点我并不敢肯定,但现在的情况表明,王诗雯至少应该和凶手存在着相当密切的关系。 我承认自己当时真的很有些害怕,如果这真是周芷晞有意安排的,接下来该怎么办呢?为了自身的安全,我很想现在就抽身离开,从此不再招惹这些人,也不再掺合这件事。可老o的话却突然闪现在我的脑海里——一旦做出了承诺就要兑现,否则那些鬼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一想起这句话,我立刻就感觉没有手脚的周芷晞正坐在自己面前,顿时便打消了先前的想法。看来事情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然后硬着头皮继续这场危险的游戏。 提到老o就更觉得他可恶,越是到了关键的时候,这家伙就越是“沉得住气”。由于轮流值班的原因,我这几天几乎就没有和他照过面,即使见了,这家伙也是一句话不说,而且至今连个短信指示也没有,就让我一个人在重重危险中这么飘着,实在太不讲义气了。 当天晚上我做了个恶梦,梦见自己正走在漆黑的夜路上,突然被人从背后勒住了脖子,我拼命挣扎,可是竟然挣脱不了,就被他这样拖着向后走,很快来到一辆车旁边。 虽然不能转头,但我用眼睛的余光看到,那是一辆黑色的悍马车! 那人强行把我拽上车之后,就拖到后座。里面一片昏暗,我看到那人带着面罩,而车内满地都是断手和断脚,污浊的空气中弥漫着鲜血的腥味儿…… 我也不知道从哪儿生出的力气,反手一肘砸在那人身上,接着就连滚带爬的往外跑。没曾想却踩到了断肢上,当即一跤滑到,摔得七荤八素。 我顾不得疼痛,刚想爬起身来,就感觉头颈上却被狠狠地闷了两下,顿时失去了反抗能力。 那人二话不说,翻手摸出一把明晃晃的长刀,猛得向我砍来! 我只觉得右小腿上一凉,跟着便是剧痛攻心,血如泉涌……那人仍不罢手,接着又挥刀砍下了我的左脚和受伤未愈的左手。 我厉声惨叫着,自知已经难以幸免,可就在这时,右手掌心那块红斑却突然迸出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整部车子! 也许是觉得这样死太不甘心,我奋力伸出仅剩的右手,想撕下那人脸上的面罩,可是气力不济,这一把抓偏了,竟无意中撕开了那人的领口。 那一瞬间,我清楚地看到他脖子上挂着一条肉白色的串珠,正想伸手再去抓他的面罩,眼前却红光一闪,接着就醒了过来。 我抹着满头的汗水,下意识的去查看自己的手脚,它们当然还好好的长在身上,可在这一刻,我竟然有种无法操控它们的怪异感。 这个梦究竟说明了什么呢?是我的精神太过紧张,以至于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周芷晞借此继续向我透露凶手的信息?想来想去,似乎后一种的可能性更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她又为什么不干脆让我看到那个凶手的脸呢? 此后的两天,王诗雯没有和我联系,我真的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已经遇害了。有心想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可是想了想又不敢自作主张。最后只好借着和周涵闲聊的机会,装作好奇的问他这两天是不是又有新的案子发生。 谁知那小子却说不清楚,关于这些案子的消息已经全面封锁了,现在只有市局内部才能得到信儿,他这种派出所的小警员根本无从知晓,还叫我没事不要乱打听。 这下我彻底没有办法了,只好等待着事情的进一步发展。 直到第四天下午,美术学院又打来了的电话,通知我明天上午有人体素描课,让我早上八点半准时到上次的五号教学楼103室报到。 我答应了,值完夜班,第二天早上特意提前了一点下班,赶到学院时刚好八点半。 走进教室时,只见里面稀稀落落只有几个女生在做着课前准备,但王诗雯却不在。 又过了片刻,人才慢慢来齐,这次的指导老师也不是李教授,而是一个中年女人,课长也变成了三个小时。好在我满腹心事,摆好姿势坐下后就神游天外,以至于下课的时候,那老师和学生们都直夸我刚才的状态实在没话说,简直就像雕塑一样,就差把衣服剥光了,搞得老子哭笑不得。 那女老师又告诉我下午还有两小时的课,三点钟开始,不要迟到。 我答应之后就出了门,但却没什么胃口去吃饭,正寻思着中间这段休息时间去哪儿耗掉,却突然听见背后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正是王诗雯的声音! 我霍然转头,就看她皱眉跑上来佯怒道,怎么来上课也不跟我说一声?当了模特就把我忘了? 我干笑了两下,说自己刚下班就来这,光顾着赶时间,所以忘了。 第28节 王诗雯哼了一声说,行啦,行啦,越描越黑,我才没那么小心眼儿。说着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见她轻嗔薄怒的样子,真的很难把这个漂亮的女孩跟那些恐怖凶案联系起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听王诗雯又说,你下午还有课吧?结束之后先别急着走,我有事情找你。 我忙问是什么事?她却很神秘的说去了就知道了,然后冲我眨了眨眼睛,转身跑掉了。 就这样在满腹疑窦中度过了一个下午,上完课时已经是五点钟了。 王诗雯压根儿没打算给我任何开溜的机会,直接等在教室门口,看到我之后就上前一把拉住,扯着便走。 绕过几栋教学楼,我们来到了一座西洋式建筑前,只见砖墙斑驳,显得十分老旧,不过倒是和这所历史积淀深厚的学府很相配。 进去之后,暑气顿时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还感觉有些阴冷。现在外面的虽然仍是天光大亮,但由于走廊里只有两个高高在上的圆窗,所以光线相当暗,四周也静悄悄的,只有我们两个踩在地板上发出的吱呀声,让人难免有种阴森森的感觉,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王诗雯领着我来到左手边倒数第二个房间,掏出钥匙打开了门,然后笑着对我说,快进来。 我点点头,跟着她走了进去。只见那房间比素描课的教室还要小一点,墙上和地上随意摆放着各种画作和石膏像,显得十分凌乱。 王诗雯让先我坐下,然后自己走到边上的抽屉里翻找着什么。而此时我才看到原来刚才视线被她身体挡住的地方还有一张长桌子,上面竟堆满了人手和人脚! 第九章 舍子花 我只觉得头皮发炸,胃里一阵翻腾,身体不由自主的就退了一步,差点儿撞倒了后面的画架。只见那些手脚横七竖八,杂乱无章的堆在长桌上,其中甚至还有婴儿的! 王诗雯猛得转过头来,惊道,你怎么了? 到了这种时候,我哪还有心思去答理她,刚想撒腿逃跑,却突然发现桌上的那些手脚有点儿奇怪。再仔细看,只见它们的断口处异常平滑,颜色也和其他部分完全一样,看不到血淋淋的肌肉和断骨,似乎竟是假的,立时便呆住了。 王诗雯也发现我在看桌上的那些手脚,于是斜了我一眼说,不就是些石膏模型吗?大惊小怪的,一个大男人吓成这个样子,你不会以为是真的吧?她说着走到我旁边,扶好画架,皱眉说,你小心点儿,别碰坏了东西,这屋里可都是宝贝。 经她这么一说,我才发现那些东西的确都是石膏模型,虽然连皮肤的纹理,突出的血管以及骨节筋络都做的栩栩如生,但仔细看看还是很容易分辨出来的,只是由于我满脑子都被断手断脚的画面塞满了,心情又有些紧张,所以才会先入为主的看错。当下自我解嘲的说这些模型做得太逼真了,自己一不留神没看清楚就闹了笑话。 王诗雯笑了笑,揶揄道,我们学生做的也叫逼真啊?眼力也太差了吧,要是看到李教授的作品,才真吓你一跳呢! 她说完便指着旁边的椅子让我先坐下,接着又反身继续找东西。我虽然很想知道她在找什么,但也不好开口问,只好坐在旁边看。 过了片刻,只见王诗雯找出一个小桶和几大只装满粉末状东西的包装袋,还有胶皮手套和量杯什么的放在桌子上,然后走到门口向外张望了一下,接着便小心翼翼的将门反锁,又对我招招手说,小声一点,过来帮我。 我走上前去,按照她的要求撕开一袋写着什么塑粉的包装袋,将里面的灰色粉末倒在小桶里,而她则戴上手套用量杯不停地接水,然后把固定分量的水混入桶内的粉末中,同时用小木棍不停地搅拌,直到把整只桶都装满粉浆。 到了这时候我也看出这大概是要用翻模的方法制作什么东西,只是不明白他干嘛非要拉着我一起。 王诗雯放下东西,就让我把五指张开,然后插进桶内的粉浆里。 我楞了一下,忍不住问,你不会是想做我的手模吧? 她赶紧把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说,小声点,实话告诉你吧,上次那个题目我交上去的画板得了高分,手模却只是刚刚及格,我可是学雕塑的,多丢人啊!李教授说我的东西空洞无神,没有抓住关键点。所以想来想去,就只有拿你的手克隆一个出来,和我做的对比一下,看看问题到底出在哪儿,怎么?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啊? 我听她这样说,也就不好推辞了,于是就按照她说的,把右手插进桶里,然后静置在里面一动不动。 桶里的粉浆慢慢凝结,大约十分钟之后,我感觉手已经快要僵住了。王诗雯小心翼翼的先将我右手边的凝固的粉浆剥开,放进空气,然后才让我慢慢将手抽出来。 这时,粉浆中已经出现了一个完整的手型坯子。 她又拿了只小盆,让我帮忙把另一种乳白色的模型粉倒进里面,接着又加水搅拌,很快又做成了一盆粉浆。然后自己双手抱着先前的小桶,让我把新调的粉浆缓缓倒入,自己还时不时的晃动两下,直到把空的模坯完全充满。 王诗雯端着小桶又仔细看了看,这才满意的将它放到角落里,然后招呼我赶紧把其他东西藏起来。 谁知刚刚收拾好,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只听李教授的声音问道,谁在里面啊,怎么还锁着门? 王诗雯冲我吐了吐舌头,似乎在说好险,差一点儿就被发现了,接着便起身去开门。 来人果然是李教授,他进来之后发现我也在屋里,倒有些意外。王诗雯赶紧解释说,上次的雕塑没做好,这次就把我直接找来当模特,想仔细参详一下,语气中竟有些发嗲。 李教授呵呵一笑说,很会找捷径嘛,我就知道没打高分你肯定会耿耿于怀,这股劲头挺好,但是也要注意方法,多用用脑思考,不能蛮干。既然小伊也在,那正好,你们都过来,咱们三个讨论一下。 王诗雯一听立刻来了精神,急忙拽上我陪着李教授来到长桌前。 李教授坐下后,看着我问,小伊,不介意让我看看你的右手吧? 我很想说老子太尼玛介意了,但还是把手伸了过去。 李教授托着我的手,眼睛不自觉地就亮了起来,呆看了好一会儿,才抬头对王诗雯说,你看,他的手纤长,又有骨感,给人一种柔美又不失力量的感觉,这个特质其实你抓得还不错,但真正的问题出在哪儿你知道吗? 王诗雯摇了摇头,一脸期待的撒娇道,李教授,您就快点说吧,不然今晚我又要失眠了。 李教授笑了笑,让她先不要激动,忽然转头问我,小伊,你手心这个刺青是什么人纹上去的? 我哪想到他突然问出这个问题,楞了一下才装作不好意思开口的样子说,是和朋友闹着玩时弄的,让您见笑了。 他继续问道,那这个图案是他选的,还是你自己选的? 我不明白他这问话的意思,于是就说是那个朋友帮我选的。 李教授“哦”了一声,现出若有所思的样子,接着又问,那你知不知道这图案是什么意思? 我心想难不成你知道?当下摇了摇头说,我问好几次,他都不肯说,李教授您要是能告诉我,那就太好了。 王诗雯也跟着说,是啊,您快说吧,我也想知道这朵“花”为什么那么吸引人,就像活得一样。 李教授也不再卖关子,手指点着我掌心那块红斑解释说,小王,你猜得不错,这的确是一朵花的图案,名字叫舍子花。但它并不是开在人间的,只有阴间才有!按照传说,这种花是漫漫黄泉路上唯一有色彩的东西,没错,就是鲜血一样的红色!所有的灵魂都会踏着它们的指引,走向幽冥地狱。 我只听得目瞪口呆,黄泉路上的花?天呐!老o在我手心搞出这么个东西到底是什么用意? 李教授继续道,据说这种花十分奇怪,花开时无叶,叶生时无花,寓意生生世世相念相惜,却不得相见,所以又叫彼岸花。只不过你手上这个图案是一个尚未开放的花苞,至于为什么纹成这个形态,恐怕就只有你的朋友知道了,可是我倒觉得这样反而增加了一种无法形容的生命感。 王诗雯恍然大悟的插口说,李教授,我明白了!上次我的作品缺少的恰恰就是“生命”这两个字,只给人那种僵硬的死亡感,我真是太笨了! 第29节 李教授嘉许的对她笑了笑说,你能领悟到这一点就很难得了,怎么会是笨呢?好好干,将来大有可为。 他接着又转过来问我,小伊,恕我直言,艺术就应该追求最大限度的完美,像这么好的图案应该纹在胸背处才好。你这位朋友既然手艺如此精湛,怎么会不懂这个道理?或许他是想标新立异吧,唉……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他说罢,便连连摇头,但话匣子却就此打开了,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他对美学的理解,进而又说到了他自己。 一说他的作品,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立刻手舞足蹈,兴奋的像个孩子似的,丝毫不顾及为人师表的样子。旁边的王诗雯则是一脸崇拜的望着他,就仿佛这家伙是米开朗基罗或者罗丹转世一样,时不时还插上两句,更增他的兴头,只有我既听不懂又不感兴趣,别提多难受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着,我实在坐不住了,便起身告辞。 没想到李教授马上拉住我说,别忙,别忙,小伊呀,我看你对雕塑艺术还挺有悟性的。这样吧,算上小王,咱们三个一块吃个饭,然后去我的工作室看看。 我还没说话,就听王诗雯笑着说,不打骚扰您了,我今天一定要把这个作品改好,不然真的睡不着觉了。 我一听正好借坡下驴,忙说自己也有事,下次再说吧。 李教授稍稍有些不悦的说,小伊,我可是不常请人吃饭的,何况咱们又这么投缘,捡日不如撞日,千万不要推辞哦。 王诗雯也在旁边帮腔,说他们这些学生有的跟着李教授几年都捞不到这种机会,而我一个外行人居然刚开始就被请去吃饭,还能到工作室参观,真是好大面子,还不赶紧兜着。 我是打心眼儿里不想和这位大叔吃饭,可是想起老o的话,我又踌躇起来,心里真是恨透了“顺其自然”这四个字。老o这家伙究竟在干什么?怎么到现在都不给我个明确的指示呢? 想来想去,最后我一咬牙,还是答应去跟李教授吃这顿饭。 第十章 诱拐 李教授带我来到本市最上档次的一家西餐厅,点了好多咱连听都没听说过的东西,可我却没什么胃口。 一方面从我的角度来说,这些未必真正地道的洋玩意儿还不如路边大牌档的小炒可口,另一方面,咱满脑子都在想着呆会儿将会发生什么,自己又该如何应付,哪有心情吃喝?况且那个半老头子席间一直嘚啵个没完没了,更让我有种食不下咽的感觉。 终于吃完这顿郁闷到家的晚饭后,出得门来,外面早已是晚霞如血,映红了半边天空,远远看去煞是美丽。然而今天在我眼中,这景致却颇有点儿触目惊心的可怖。 李教授仍旧开着车,载我来到了南部临湖的风景区。看着熟悉而又模糊的街景,我不由得想起了罗娜,想起了和她在一起的那些日子。 车子驶入湖西岸的一片依山缓坡而建的老别墅区,这里的房子基本都是购买后根据业主的要求单独设计建造,几乎没有任何两栋是重样的,而且每座别墅之间都隔得很远,颇有点儿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意味,可又透着清静中不失品位的情调,因此很受城中富豪和名流学者的青睐,这位李教授看起来也不例外。 沿路而上,来到一幢位于半山腰的三层别墅边,接着便开进了车库。 下车一看,我才发现李教授原来不止这辆奥迪a8,库里还有三部车,再想想这栋价值少说也得大几百万的豪宅,真搞不懂这个教书的老小子为什么那么有钱。 我正在羡慕之际,突然发现车库的最里边停着辆十分眼熟的车,仔细一瞧,赫然竟是一部黑色悍马,再看车牌号,没错!就是那天接走王诗雯的车! 我只觉得背心一凉,冷汗“唰”的就冒了出来,忍不住暗叫,不会吧? 李教授也看出我的样子有些奇怪,问道,小伊,你是不是冷啊?这里晚上风是挺大的,来吧,到屋里就好了。说罢,拉着我就走。 我努力克制着紧张的情绪,同时告诉自己,不会那么巧的,王诗雯她不就好好的吗?再说老子怎么着也是练过的,还怕他一个半老头子不成?只要在这里不吃不喝任何东西,就不怕着了他的道儿。其实我心里还有个希望,那就是老o,直觉告诉我,最后时刻他一定会出现的。 想到老o,我顿时精神一振奋,感觉也没那么害怕了,当下跟着他就朝别墅大门走去。 然而万万没想到进屋之后,李教授刚一开灯,我就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只见整栋房子全部以黑、白、灰三色构成,连一丝暖意的成分都没有。大到墙壁、地板,小到窗帘、桌布,甚至连零散的摆件也概莫能外,简直和阴暗冰冷的地窖没什么分别。在一般人看来能住在这种房子里的,除了某些行为乖张的艺术家外,恐怕就只有鬼了。 李教授笑容可掬的指着灰色的沙发说,请坐,请坐,寒舍简陋,不要客气。 我道了声谢,然后坐下勉强装出一副很欣赏的样子环视着这座豪宅。 李教授笑着问,小伊,怎么样?我这屋子还过得去吧。 我点了点头,违心的干笑道,嗯,漂亮,漂亮。 他一听脸上马上露出得意的神色笑道,哈哈,看来咱们两个真是投缘啊。其实这都是我自己设计的,然后找了个开装饰事务所的朋友帮忙搞了搞,嗨,反正是自己住,凑合一下就行了。 我也笑了两声,李教授便问我喝点儿什么。我忙说不用,刚才吃得太多,肚子里已经盛不下了。 他倒也没有坚持,自己倒了杯不知什么名字的酒,然后就说带我去他的工作室看看。 我吁了几口气,跟在他后面走,同时暗自戒备。 李教授领着我来到位于二楼的平台处,那里就是他的工作间,这地方足有六十个平方,比我现在那间租屋的使用面积还大。地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画板和雕塑,有完成的也有没完成的。我虽然对美术一窍不通,但也看得出这些东西绝非栩栩如生那么简单。 李教授显得非常兴奋,口沫横飞的介绍着自己的得意之作。我只好一边装作饶有兴趣的样子频频点头称是,一边暗自注意着他的举动,谨防意外发生,同时也急切地盼望老o赶快出现。 好不容易熬到这位大叔讲得尽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我便开口告辞,可他却拦住我说,小伊啊,抱歉,我刚才实在高兴,喝得有点多了。你先下楼坐坐,我去洗把脸,换件衣服就来,然后带你去看看真正的艺术,呵呵呵…… 我一听这话,只差点儿没当场骂出声来。打从看到那辆黑色悍马之后,我就一直心惊肉跳,就算这个姓李的不是断肢杀人案的凶手,我也不想和他呆在一起,何况老o到现在都不见人影,而且也没有任何信息传过来。我哪还有心情继续在这种险境中呆着?滚他妈的蛋吧,老子可不伺候了。 眼看李教授“蹭蹭蹭”的上了楼,我心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于是赶紧下了楼,准备不辞而别。 可是当我跑到大门口一看,却顿时傻了眼,原来那门用得竟是密码锁!也就是说,如果没有他来打开的话,我就会被困在这座别墅里出不去了。 就在此时,房间里的灯突然全部熄灭了,所有的一切都陷入无边的黑暗中! 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我急促的心跳声还在耳边响着。 我头皮一麻,身上的衣服瞬间就被冷汗浸透了,只觉得每一根汗毛都在发抖。这种感觉就叫做恐惧,难以言状的恐惧…… 我知道自己从进门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着了道,无论怎么小心防备也逃不出对方的手掌心。 可我现在决不能束手就擒,更不能轻易把命丢在这种地方,否则就会像周芷晞那样变成孤魂野鬼。想到这里,我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心想得先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以求自保,至少也要坚持到老o来为止。 有了这片刻的功夫,短暂的视盲便过去了,月光从窗外洒了进来,室内虽然很暗,但也能看个大概。我猛然间发现,在右手吧台的边上有个只有几十公分宽的小窗,竟然没有装防盗网,只要砸开上面的玻璃就能逃出这里了。 我心头一喜,又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并不见那个姓李的王八蛋出现,于是从吧台上拿起一个瓷质的烟灰缸,然后轻手轻脚的挪到那扇窗户前,举起烟灰缸就朝玻璃砸去。 可就在手挥到半空的时候,却突然感到一阵凉风朝我的脑后袭来! 我心中大惊,幸好反应的快,低头避了过去,同时抡起右拳反手向身后砸去,然而奇怪的是,我打中的东西却软绵绵的,丝毫不像人体的感觉。 第30节 正在狐疑之际,冷不防忽然被箍住了双臂,接着一块潮湿的软布就捂在了我的口鼻上,刺激的化学药品味道瞬间随着呼吸渗入脑际。 我无力的挣扎了几下,紧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昏昏沉沉之中,我竟然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荒野之中,四周空空荡荡,除了弥漫的浓雾外什么也没有。 我吃一惊,感觉这个场景十分眼熟,似乎曾在哪里遇到过。稍稍一想便记起,当初住进罗娜在水岸名邸那栋房子的第一晚时曾经做过相同的梦,在梦里还被人用铁链勒住了脖子。 我心中纳闷,在这样的生死关头怎么突然做起这种梦来,可脚下却不由自主的向前走,没多久周围的雾气竟然慢慢散去,前面出现了一条笔直的大路,路两旁还开满了花,颜色和样子就和我手上那块红斑一模一样,血红血红的,看上去有说不出的诡异和妖娆。 我心里咯噔一下,暗想,我x!这不是那个什么黄泉路吗?难道老子已经死了,要去见阎王? 耳听得那铁链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只吓得心胆俱裂。就在这时却突然发现那条被舍子花海簇拥的路上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似乎竟是老o! 我又惊又喜,赶紧发足向他奔去,可就在手指即将碰到他的衣服时候,老o的身影却突然消失了! 我大叫了一声,别走!接着便清醒了过来,原来刚才真的是个梦。刚想要抬手擦拭额头的冷汗,手却像被绑住了似的,怎么也抬不起来。 低头看时,发现自己竟一丝不挂的坐在一张铁椅子上,下面好像跟地面是焊死的。而左手和双腿都已经被透明胶带紧紧缠住了,只有右手腕是用白毛巾绑在扶手上的。 与此同时,我感到浑身发冷,冻得直打哆嗦,就像进了冷库似的,忙抬起头来环顾四周,眼前的情景只吓得我差点儿当场失禁。 只见这间不大的屋子里除了留出门的位置外,所有墙面处都布置着展台,上面摆放的全是一只只人手和人脚!这次我绝对没有看错,因为那些手脚的切口处血肉模糊,连断骨都还清晰可辨。 而我自己就坐在这房间的正中间! 第十一章 完美的艺术 正当我惊恐万状的时候,李教授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哦,这么快就醒了。 接着就看他绕到我面前,微微一笑道,嘿嘿嘿……别怕,别怕。 我见他此刻竟换了一件满是血污的白大褂,外面还罩了条皮围裙,哪有半点平时的温文尔雅和艺术气息,倒活像个屠夫! 我头皮一麻,只吓得魂飞魄散,身体不由自主地就向后缩,双眼紧紧盯着他惊道,你绑着我干什么?别过来!放开我,杀人是犯法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教授狞笑道,别激动,我只是让你来欣赏一件艺术品而已。 我嘶声叫道,什么艺术品?我知道你想干嘛!放开我,快放开我…… 李教授皱着眉头把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同时把森寒的目光瞪了过来。 我不由得浑身一颤,立刻便住了口,连大气也不敢出。马上意识到这时候还不能激怒他,否则我的手脚很快就会被砍下来,摆到台子上去。既然现在我已经没有任何反抗能力了,只能尽量拖延时间,等待老o出现。 李教授见我不再激动,鼻中哼了一声,脸上又绽开微笑,然后蹲下身来,开始抚摸我的右手。他抚摸的很轻柔,丝毫不敢用力,就像生怕弄坏一件艺术品,哪怕留下半点儿印记也是不允许的。 我被他摸得汗毛直竖,浑身像筛糠似的发抖,可是却一动也不敢动。 李教授一边抚摸,一边说,小伊呀,你和那些粗陋的垃圾是不同的,嘿嘿嘿……你不是很想知道为什么吗?那就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认为什么样的作品才是完美的艺术? 我勉强晃了晃脑袋,上下牙齿却在不停地打架,已经搞不清是怕得还是冷得。 李教授似乎压根儿就没打算听我的答案,只见他接着说道,是啊,什么样的作品才是完美的艺术呢?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很久。记得弗朗西斯·培根说过——美的至高无上的部分,无法以彩笔来描绘。多么精辟伟大的论断啊,只是我一直没有领会它的深意,原来这个世界上,只有真实的才是最完美的! 他说到这里突然站了起来,指着展台上那一排排的断手断脚激动万分的大叫着,你看!你看!看这些作品,它们的生命,它们的灵魂,它们的美丽,岂是那堆冰冷的石膏和生硬的上色所能表达的?不过,只可惜所有美好的东西都不能长久,这些作品也不例外,它们会随着时间而腐朽,而我就要不断寻找新鲜的艺术素材,这是上天赋予我的使命,哈哈哈…… 眼见他癫狂的笑着,似乎进入了忘我的境界,刹那间对这个人竟失去了惧意,反而觉得他既可怜又可憎,忍不住脱口骂道,你他妈的就是个疯子,疯子!你有什么权利剥夺别人的生命来满足自己的欲望? 李教授闻言一愣,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两下,显然对我冷淡的反应非常气愤,但更多的却是失落。他冷冷地瞪着我说,你这样的凡夫俗子怎么能理解艺术的至美?而我则不同,我是站在艺术顶峰的人。曾经有段时间,我的创作遇到了瓶颈,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超越之前的作品,这是不能容忍的,绝不能!我一直在思考,拼命的思考,终于有一天,哈哈哈……我不再需要那些粗俗的人认同,我要实现我理想中的那种完美。你不要误会,我对杀人没有任何兴趣,我是艺术家,不同的是我所需要的素材必须从活人身上获得,谁也不能阻止,包括他们自己,你明白吗,你明白吗? 说到最后,他几乎是在咆哮,接着猛地撕开了自己的衣领。这时,我清楚地看到在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串肉白色的念珠,竟然和上次梦境中那个劫持我的人所戴的一模一样。 我心中念头一动,当即开口说道,好吧,既然如此,那么在临死之前我想搞清楚一件事情,希望你能如实回答,不然我死也死得不瞑目。 李教授微微一笑,摊着手说,当然可以,对年轻人的问题我从来都不会守口如瓶,尤其是你。 我连做了两个深呼吸,定了定神,这才问道,在你杀的人里是不是有个叫周芷晞的女孩? 李教授脸色顿时一变,用警惕而又疑惑的目光上下扫了我几眼,反问道,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我略一沉吟,便半撒谎的说她是我朋友老婆的闺蜜,以前聚会的时候见过两次面,对她很有好感,只是人家看不上我。后来听说她无缘无故的死了,还被人砍掉了手脚,可警察却迟迟破不了案,现在看来是谁干得已经不言自明,只是希望能知道她的死因,这样也就安心了。 李教授又盯着我看了片刻,似乎没从我的话里看出什么破绽,轻轻哼了一声说,看不出你还是个痴情种子,很好,太好了,你果然是件极品。 他说完转身到我对面的那个展台上抓起一只断手,然后走回来拿它在我眼前晃了晃问道,你想知道关于她的事? 我见那只手纤细柔美,显然是属于女孩子的,但此刻却苍白冰冷,切口处的骨茬依然清晰可辨,只看得我几欲作呕,只好别开头去勉强点了两下。 李教授突然大笑了起来,过了好半天才停住,脸上充满了得意之色,狞笑道,好吧,既然是你问起来,我就不妨说说,顺便还可以告诉你我为什么能找到艺术至美的秘密,当然仅限于你我两个人知道。 他退后两步,将断手放了回去,然后靠在展台上说,既然你认识这个人,想必也知道她是一名幼儿教师,嗯,很不错的职业,每天跟孩子在一起,人也应该会保持纯真和快乐。有一天,她来学院应聘人体模特,没错,就和你一样。周芷晞,多美的名字啊!记得第一眼看到她时便觉得这是我心目中完美的女神,当时就被吸引住了。你不要误会,这纯粹是从美学的角度来讲的,而且我当时还没有领悟艺术至美的真谛。 他顿了顿继续说,后来很简单,我请她到我的工作室来做专职模特,她愉快的答应了。不过,刚开始还有些害羞,后来我渐渐发现她是一个很有艺术细胞的人,只可惜选错了行当,而她也很享受让自己的形象在我指尖下成为艺术品的感觉。 呵呵呵……回想起来,那是一段多么美好的时光啊,从每周三次到几乎每天都见面,我们在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塑造令人惊艳的美。日子久了,难免会有些事情发生,我们彼此都没有拒绝对方。哼,不要以为只有你们年轻人才可以风花雪月,男人最重要的不是外表,而是大脑中的智慧,以及用智慧催动双手所创造出的一切,所以我并不感到意外。 可是后来所有的事情都变了,对我来说,爱情就像艺术,是一种对美的追求和感受,而不是困住肉体和精神的枷锁,然而这个道理她却不明白。于是我们开始出现分歧,甚至争吵,也许普通的人世界就是这样,刻板,庸俗,没有任何的情趣可言。 终于有一天,她来告诉我自己怀孕了,还拿出医院化验报告,逼我马上和她结婚。我当然不会同意,可是她却依依不饶,突然从包里拿出一把刀来,说如果我不答应,她就死在我面前。 我赶紧上去抢夺,嘿嘿,说实话我可不是想救她,当时对我这个女人已经没有任何的爱慕可言,而且开始讨厌了,她的美丽只停留在外表上,对艺术的领悟力也不过是天赋罢了,就本质而言,她仍然是个庸俗的普通人。可是,我之所以要制止,只是不想让她这种人的血弄脏我的作品而已。 就在抢夺的过程中,刀在她的手腕上划了一道口子,血立刻便流了出来,我突然发现她那只被鲜血染红的手好美,美极了!嘿嘿嘿……在那一刻我彻底领悟了什么才是艺术至美的真谛,这是上天给我的启示,而我将达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高度,没有人可以超越我! 说到这里,李教授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对我道,好了,该说的说完了,关于她是怎么死的,不好意思,我已经忘记了,而且你也应该没兴趣再听了吧。 我望着他,浑身不停地颤抖着,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愤怒。眼前这个自称已经触摸到艺术顶峰的男人竟然可以亲手杀死深爱自己的女人和尚未出世的孩子,而这时却像在说一件毫不相干的平常事,这样的疯子怎么可能去尊重别人的生命? 就在这时,他突然扑了过来,然后单膝跪地,在我的右手背上亲了一口,接着抬起头来说,小伊,用不了多久,我所有过往的作品都会化作尘泥,而你则不同,这只右手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我不会让它变得像烟花一样短暂。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私人珍藏,嘿嘿嘿…… 第31节 第十二章 火焚 我见他眼中透出既兴奋又贪婪的光,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赶紧叫道,等等,先别动手,我还有一个问题。 李教授瞄了我一眼,有些不耐烦的问,什么? 我胸口起伏,喘着粗气说,我不相信那些死掉的人都是你的专职模特,也不相信这些事情全是你一个人做的,你……你还有没有帮凶? 其实问出这句话后,连我自己都觉得无聊,虽然我明白自己所指的是意思,但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是与不是已经无关痛痒,充其量也就是死个明白罢了。 果然,只听李教授说,对不起,你的问题太多了,而且和艺术完全无关,我已经厌倦了,谈话时间到此结束,让我们马上开始伟大的创作吧! 我知道这回他要来真的了,顿时慌了手脚,忍不住声嘶力竭的大叫道,别动手,求求你放我走,我答应你不报警还不行吗,救命,救命啊! 李教授把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然后冷笑道,你又开始不听话了,作为一件即将成为不朽艺术的素材,你最好乖乖的坐好,不要考验我的耐心,更不要挠乱我的创作灵感,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说着就走到一旁的展台前,伸手拉开下边的柜门。 我清楚的看到里面架子上整整齐齐的排列着各种不同的刀具,甚至还有斧子和锯片,脑子里当即便“嗡”的一下,又叫道,放我走!来人呐,救命,救命! 李教授转头皱眉看着我,眼神中充满了厌恶,他猛得站起身来,从皮围裙的兜里掏出一卷胶带,上前就将我的嘴封住了,然后继续回到柜子前翻找工具。 我口不能言,只有喉头和鼻腔发出“嗯嗯唔唔”的声音,这种等待死亡恐怖感觉,只有亲身经历才能明白。 李教授挑来拣去,最后拿起一把厚重但刃口却逞亮无比的短斧,满意的走到我面前说,小伊呀,你不用难过。人总会衰老死亡,百年之后,我将会归于尘土,而你则可以作为惊世珍品而获得永生,这不是很好吗?你应该感谢我,嘿嘿嘿……趁着现在我要把这只手永远保留在这个最完美的时刻。 在本能的求生欲望驱使下,我拼命扭动身体挣扎着,可是这变态王八蛋绑得实在太结实了,根本连动都动不了。 李教授用精心挑选的斧子在我的右手腕上来回滑动着,缓缓的,轻轻的,一遍又一遍,似乎在寻找最佳的切入点。 每一次冰凉的斧刃触碰到皮肤的时候,我的肾上腺素就急速飙升,眼泪鼻涕早已糊了一脸,感觉自己就要崩溃了。 也许在他看来,冒然下手是对完美的破坏,更是对艺术的亵渎,可对我来说,这简直是比死亡还可怕的煎熬,真恨不得自己现在马上昏过去,也好过做砧板上的鱼肉,这种感觉可以让任何人疯掉。 正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 我们两人都吃了一惊,整个房间顿时安静了下来。 李教授先是看了我一眼,接着把斧子藏在身后,两步跨到门前,森然问道,是谁? 我不禁一阵激动,心想难道是老o来了?尼玛让老子等的好苦,你再不来,我就真要见阎王去了。当下又使出吃奶的力气扭动身体,同时“嗯唔唔”的哼着,想让来人注意到。 只听门外那人应道,是我啊,李教授。 我的心瞬间便凉了半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这个突然造访的人竟是王诗雯! 李教授听到是她并没有开门,又警惕的朝我看了看,然后冲着外面说,是小王啊,你先在客厅等一会儿了,我很快就下来。 然而王诗雯却说,教授,我来了有一会儿了,你快开门吧。 李教授闻言登时脸色大变,我也惊得目瞪口呆,怎么?难道王诗雯并不是他的帮凶?是我先前错怪她了?既然现在已经知道,她怎么还敢进来,要知道这样不但救不了我,而且还会搭上自己的性命。 想到这里我不禁大急,暗自骂道,傻x,进来干什么?快走,快走,出去打电话报警,就算救不了我,也不能便宜了这个变态的杀人狂。 李教授沉吟了片刻之后,便伸手将门打开了,紧跟着王诗雯就走了进来。 只见她换了一条粉蓝色的吊带裙,露出一双修长的美腿,脸上虽然带着几分倦意,但却精心画了妆,抹过口红的嘴唇更是娇艳欲滴,双手还抱着一只包装十分精致的盒子。 此时我真怕李教授突然挥起斧子砍向她,那我就连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没了。幸好那个王八蛋没有这样做,只是顺手将门重新关上了。 然而更奇怪的却是王诗雯,她进来之后连看也没看我一眼,仿佛老子根本不存在似的。 李教授拎着斧子冷笑着问道,你来多久了,都听到了什么? 王诗雯没有回答,笑吟吟的走到他面前说,呵呵,我刚刚完成了一件作品,正好睡不着,就带过来作为生日礼物,想给您一个惊喜。 李教授警惕地打量着她,继续问道,哦,是什么作品? 王诗雯嫣然一笑,将手中的盒子打开,小心翼翼的从里面拿出一个手形的雕塑。 虽然还处在极度的凶险中,但我仍忍不住赞叹道,靠,太像了!只见那只手每一寸“皮肤”和“肌肉”都无比真实、有力,尤其是掌心的那朵舍子花图案,简直和我手上的一模一样,看上去就像充盈着生命的力量,冷不丁的看上去还以为我的手已经被砍下来了。 李教授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慌忙把斧子丢在旁边的展台上,接过那个雕塑,一边翻来覆去的欣赏,一边激动的说,嗯,太好了,太棒了!小王,你又进了一大步啊,哈哈哈……我真没有看错你,不过,明天才是我的生日,还是明天再送给我吧。 王诗雯当然听得出导师是发自内心的称赞自己,脸上立刻笑靥如花的说,不,现在已经过了零点,就是第二天了,教授,祝你生日快乐。 李教授忍不住呵呵大笑道,好,谢谢,谢谢。 看着他们相谈甚欢的样子,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即便王诗雯原先不是帮凶,现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有可能帮我吗? 正在气苦的时候,王诗雯突然一把将那个雕塑抢了过来,狠狠地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这下不光是我,连李教授也惊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王诗雯脸上仍然笑着,笑得很妩媚,妩媚的让人发毛。 只见她望着李教授含情脉脉的说,教授,我来了多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您刚才对他说的那些,我在外面全都听见了。直到现在,我才发现自己对艺术的理解是那么的浅薄,您说的太对了,只有真实的才是最完美的,那堆冰冷的石膏和生硬的上色怎能表达艺术的最高境界? 她说着从包里掏出一叠照片,正是前些天在医院拍得那几张我的手部特写,然后一张一张的将它们慢慢撕碎丢在我脸上。 她转过身来,抚着自己的小腹说,什么是完美?今天我也找到了答案,教授,在我的心目中,您才是最完美的!其实今天还有一件礼物要送给您,上个月我已经怀孕了,不用担心,我不会像那个女人似的向您提出任何要求,她那种俗人不配得到您的爱,只有我才有资格,我要永远和您在一起,永远不分开,让我们一起创造这世界上最完美的艺术吧。 王诗雯说到这里冲李教授嫣然一笑,突然抓起展台上的斧子! 李教授见状慌忙退了一步,惊道,小王,你要做什么?别胡闹,快把东西放下! 王诗雯没有说话,她依然对李教授笑着,而且笑得很深情,然后把左手放在展台上,右手高高举起锋利的斧子。 斧子落下的瞬间,鲜血四溅……王诗雯竟生生的将自己的左手砍了下来。 第32节 我只吓得面无人色,李教授也呆立在原地,喉头不停地蠕动着,可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王诗雯的脸上连一点儿痛苦的表情都没有,她微笑着捡起自己的断手,小心的放在一旁的展示台上,然后慢慢的朝李教授走了过来,口中说道,教授,下面该您了,我好开心,这样就能永远和您在一起了。 豆大的汗珠从李教授的额头上渗了出来,他向后退了几步,腿一软摔倒在地,嗫嚅道,小王,你疯了,你一定是误会了,别过来,你别过来! 此时的他再也没有刚才屠夫般的可怖面孔,更没有信誓旦旦的艺术理想,求生的念头使他拼命向门口爬去。这个弱小的灵魂甚至没有想起自己是个男人,至少应该为自己的命运抗争一下。 王诗雯提着还在滴血的斧子一步步向他逼近,脸上仍然带着微笑说,这些不都是您的理想吗?别怕,一点儿都不疼,很快就好了。 房间里充斥着凄惨的叫声,满地都是鲜红的血…… 我紧闭着双眼,不管是死是活,只盼着赶紧解脱。 正在这时,一只坚实有力的手突然搭上了我的肩头,股股暖流瞬间就传遍了全身。抬头一看,老o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我背后。 他先替我松了绑,然后又递来一套衣服。 我一能开口说话,当即便急道,你怎么这时候才来? 老o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一眼说,你怕了? 我听了差点儿没“靠”出声来,指着房间里那些断手断脚说,废话,这种鬼地方是人就怕! 也就在这时,我发现王诗雯和李教授都已经倒在了血泊中,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失血过多昏过去了。 老o没有回答,转身就外走。临出门之前,他突然从兜里掏出一只打火机,点着后随手一丢扔在沙发上。 当我们走下山回头再望时,那栋地狱般的别墅已经火光冲天,而它的主人、崇拜者以及那些“唯美”的艺术品全都化为了乌有。 第三卷 第一章 高空掷物 这个城市里再没有发生过断肢杀人案,周芷晞也没有再托梦给我,甚至连那个突然变得财迷心窍的房东都重新变得和蔼可亲,还主动把多收的房租退还给了我。 一切都是那样顺理成章,又是那样莫名其妙。所以在那以后,我就辞掉了在美术学院做人体模特的工作,也许平静的屌丝生活才更适合我。 我曾经问老o,就这么把房子里的东西全部烧掉能行吗?等警察再去可能什么证据都找不到了。 没想到却老o反问道,法律又能比这更好吗? 我一时语塞,仔细想想,他的做法虽然不合法,但却比法律更合理,更大快人心,而且对周芷晞和那上百条无辜的生命来说,也算是最好的告慰了吧。 我又问老o,那些被杀的人死得如此凄惨,按理说应该怨气很大才对,可为什么这些厉鬼没有去找李教授的麻烦呢? 老o解释说,所谓鬼,本由心生,由人而来,是天理循环之物。这个人戾气太重,杀孽累累,寻常的鬼根本没办法接近,更何况他脖子上还戴着一串足有上百年历史,用南洋高僧的佛骨舍利制成的串珠。这东南亚的小乘佛教讲究个人修行,只求度己不求度人,因此其佛骨舍利做成的串珠也法力虽高,但却极为自私狠辣,没多少佛家的慈悲之念。所以鬼怪不但伤不了他,还会被法力反噬,严重的话当场便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了。 我听了猛然想起周芷晞身上那片触目惊心的奇怪伤痕,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敢情它就是被李教授身上的串念珠反噬的结果。如果当时她已经魂飞魄散,也就没法再向我托梦,我也就不会卷入这场是非之中了。 不过话说回来,那时她要是真完蛋了,后面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步其后尘,而那个姓李的变态疯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绳之以法。 提起周芷晞,我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个女孩死得确实可惜,花季年华,又是一尸两命,闻之令人不胜唏嘘。可俗话说的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关于她和李教授之间的关系,我自然不便加以评价,也不想装成道德楷模的样子来标榜自己的高尚,而指摘别人。但这个女孩在完全不了解对方的情况下就轻易把所有的爱都献给了一个不可能带给她幸福的人,是不是也要为自己的悲剧命运负上责任呢? 更何况她为了阴魂不散的报仇,还直接害死了两个人,恐怕到了阴间恐怕也只有受苦的份儿了。归根结底还是老o那句话,何苦执念如此? 当然,周芷晞和王诗雯还是有本质区别的,前者只是一个渴望得到幸福的普通女孩,而后者的心则早已被欲望占据,其疯狂程度甚至比起她所崇拜的李教授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也许在所谓的艺术家心目中,追求至高无上的美完全可以超越生命的意义,但对我这种普通的俗人来说,活着才是最实际的,正像雨果笔下的艾丝美拉达在临死前所说的那样——生活,多美! 好了,这段恐怖的杀人事件总算是说完了,但我此后的经历以及我和老o之间的故事还远远没有结束,只不过在进入正题之前,我想先讲述一件很小事情,后来想想,它似乎也正预示着第三段经历的结局,大家听了或许也会有所感触。 ———————— 那是大该一个月之后,这天早晨我下班之后就直接往家里走,刚到小区的单元门口时,脚下却突然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我打了个趔趄,向前冲了两步,于此同时,只听“啪”的一声响,一个花盆儿从天而降,摔得粉碎,正好就是我刚才站的那个地方! 我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回头一看,发现地上有块大石头,自己一夜没合眼,浑浑噩噩的竟没有看到。可要是刚才没有被绊那一下,我这会儿就算没被砸死,起码也得闹个头破血流,于是忍不住朝楼上破口大骂道,x你妈的,谁家的花盆儿?想砸死人啊! 可是楼上几家全都窗门紧闭,根本搞不清是从哪一层掉下来的。我骂了好几声,却连个人影也没看见,只好认倒霉了。 正在这时,我肩头突然被拍了一下,转头看时,那人竟是老o!他没有说话,一把就将我拉到了旁边。 我吃惊的问,你怎么突然在这儿?找我有事? 没想到他竟没头没脑的问了句,刚才感觉怎么样? 我搔了搔头奇道,什么怎么样?差点儿就被花盆砸着了,倒霉呗。他奶奶的,你说我怎么那么背呢?这种事情都能摊上,尼玛凭什么中彩票的好事轮不到我呢? 老o没有说话,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有点儿发毛,忙问怎么了。 他轻哼了一声,似笑非笑的说,你以为这是巧合吗? 我听完顿时愣住了,一时没听明白他的意思,这花盆掉下来不是碰巧了是什么,难道还有人故意要砸死我不成? 正想开口问清楚的时候,老o突然又把我往身边拉了拉,紧接着一把捂住我的嘴,另一只手指着对面沉声道,别说话,你看那边。 我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对面那栋楼的女儿墙上赫然站着一个奇怪的人!但由于距离太远,看不清长得什么模样,但依稀望去,能辨出他身穿一袭白衣,头发老长,双手还抱着个花盆儿,正直勾勾的盯着楼下。 我当即便吓了一跳,虽然只是远观,可也能看出那绝对不像是正常的普通人。 难道老子又见鬼了?听老o刚才话里的意思,再看看他手里的花盆,我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难不成眼前这家伙就是刚才拿花盆往我头上砸的人?他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这里跑到对面那栋楼上去,却不是鬼是什么? 想到这里,我不禁朝老o看了一眼。 他松开我,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对,你想的一点儿都不错,那就是专门喜欢在高空扔东西砸人的鬼,他生时曾经受过不大不小的委屈,因此怀恨成怨,但能力低微,没办法直接害人,只能用这种方法来发泄怨气。如果不幸被砸死,就会变得和他们一样了。 第33节 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问道,按你的意思,那岂不是……岂不是说这世界上所有砸死人的事都是他们这些鬼干的? 老o轻轻摇了摇头答道,多数都是,不过,也不是所有。 这件事对我的心理冲击简直太大了,赶紧又问,这种事情难道就没人管么,就由着他们这样害人? 老o淡淡的回答说,这种事管与不管其实都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命运,因缘果报,躲是躲不了的,就像他们这些小鬼,过不了多久就必须去阴间报到,跑不掉的。 我对他这番话很有点儿不以为然,从高处扔东西砸人怎么能仅仅用命运两个字来解释呢?这显然是故意的,就算这些作恶的小鬼最终会去阴司受罚,那之前假如能好好管一管的话,也能挽救很多无辜的受害者和因此陷入破碎痛苦的家庭。 正在心里嘀咕着,对面单元门里突然走出一个中年男人。 我见状不由自主的就想大喊一句,提醒他小心头上,可话还没说出口,楼顶那个鬼就已经把手里的花盆儿扔了下来,眨眼间便“啪”的一声落在那男人的身侧。 那男人吓得不轻,也像我刚才一样朝楼上叫骂起来。 我见他幸运的躲过一劫,不禁松了口气,暗叫好险。 然而就是这一愣神儿的功夫,却又听到了花盆儿破碎的响声,同时还伴随着那个男人的惨叫! 我抬眼一看,只见他正捂着脑袋趴在地上痛苦的呻吟,鲜血流了一头一脸都是。而三楼的阳台上,一个身影正慌慌张张的关了窗户,躲进屋内。 我敢保证,这次看到的绝不是什么扔东西的鬼怪,而是真真正正的人。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我当时就懵了,别说是我,就连那个男人自己,甚至所有看到这一情景的人都不会料想到事情的结果会是这样。 只听老o说,现在你都看见了,人的遭遇都是命中注定的。世界上的事,有时候看似巧合,实际上却是气数。人有气数,事有气数,一旦穷途末路,就是气数尽了,世间万物皆是如此,即便强要逆天转运,到头来还是躲不掉的,以后遇上类似的事情不要再管,也不要再问了。 他说出这话时显得很平静,而我却陷入了迷茫,口中不停地重复着他刚才的话——看似巧合,实际上却是气数……一旦穷途末路,就是气数尽了。 我猛得转过头来,看到老o已经转身走出了十来米远,赶忙追上几步问道,你是不是知道我以后会怎么样?现在能不能告诉我? 老o停了下来,但却没有转头,长长的叹了口气说,因缘果报,到时自有分晓。 他说完便大踏步的走了,那一刻我突然发现,他身穿风衣的高大背影竟透着一丝落寞。 第二章 冲突 就在扔花盆事件的前两天,公墓里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但大家不要误会,这次并没有死人,也和灵异无关。 记得那天早晨,我刚刚来到传达室准备接班,就听到外面一阵乱哄哄的,好像有人在吵架。 除了老o之外,大家平时都喜欢聊个八卦,瞧个热闹,何况在这里工作了那么长时间,哭丧的所在多有,大白天在公墓吵架的却是第一次见。现在听到有“戏”看,立马就来了精神,纷纷跑到外面去围观,当然也包括我。 出得门来,果然见有一老一少两个人在那里激烈的吵着,老人手中还拎了个装着香烛纸钱的袋子,显然是来祭扫的。 我一见这老头儿便认了出来,他就住在我现在那套租屋的楼下,是这片拆迁安置小区里少有的原居户,姓胡,叫什么便不清楚了。据我所知,他没有老伴儿,就孤零零的一个人过,平时衣食穿着都俭省的很,但为人却挺乐观和气,我跟其他邻居有时见到了都会帮他拎个东西,扶上一把什么的。 至于那个年轻人却没见过,看样子他比我大不了几岁,模样挺精神,衣着打扮品味十足,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个富二代少爷胚子。 按理说,这俩人之间应该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可他们怎么会在这里发生争执呢? 眼看着那年轻人凶巴巴的,声音也越来越大,而老人却始终好言好语,一句难听的也没说,我不禁暗想,难道胡大爷因为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得罪了这位二世祖,所以这小子才会不依不饶的? 这时附近已经围了不少人,有个别来祭扫的,但绝大多数都是我们公墓的工作人员,甚至还有几个科室的头头,我不禁感叹,这围观文化可真是咱天朝的一大特色。 一瞥眼间,我竟发现老o远远的站在人群中,冷冷地注视着那两个人,不由得吃了一惊,暗想他下了班不走,居然还会关注这种事情,实在太奇怪了。 正在纳闷的时候,却听众人一阵惊呼,转头看时,只见胡大爷跌坐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众人本来不明所以,只为看个热闹罢了,但此时见一个小伙子对老人家动粗,就算道理在他这边也说不过去,于是纷纷出言呵斥,有脾气不好的甚至撸胳膊卷袖子就要上前掺合了。 那年轻人一见情况不对,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他立刻就像矮了三分,冲胡大爷又骂了两句,转身就溜掉了。 众人慢慢散去,我上前将胡大爷扶起来,见他这下摔得着实不轻,连胳膊都擦破了,于是问他觉得怎么样,要不要叫辆车送他去医院看看。 老头儿见是我,便苦笑了一下,道了声谢,然后说不用了,他回家擦点儿药酒就行。 我又问他那小子是谁,跟这种人吵个什么。 胡大爷却神色一黯,低下头没有回答,我自然也就不好多问。 接着他就说还要上去给老伴儿烧纸,便拎起地上的纸钱香烛,扶着腰一瘸一拐的走了。 起初,我觉得这不过是一起普通的纠纷罢了,也没怎么在意,却没想到这仅仅是此后一系列事情的开端而已。 几天后的早晨,我下班回家,刚进单元大门就听到楼上在吵吵闹闹。 上了楼梯一看,原来是胡大爷又和别人拉扯不清,来人赫然竟是那天在公墓跟他吵架的小伙子! 这下我可有点儿不明白了,他到底和胡大爷有什么深仇大恨?怎么找麻烦都找到家里来了,人家老头儿没钱没势的,讹他也犯不着啊。 只听胡大爷死命的抓着对方的胳膊,嘴里叫着,这东西你不能拿走,不能拿走! 那年轻人粗声恶气的骂了句,老东西,自己没本事,还想拦着我,快松手!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这时才看清他们两个是在争抢一本书,只见那册子并不厚,但纸页又黄又旧,显然是个老物件,而且封面已经破烂不堪,看不清书名是什么。 两人僵持了半天,那年轻人见胡大爷还是死活不肯松手,于是恼羞成怒,一把将他推到在地。 我见了再也忍耐不住,上前抓住他说,你干什么?抢东西还打人? 那小子瞪了我一眼,轻蔑的说,你是什么东西?滚一边儿去!说罢就想甩脱我的手。 我立时气往上冲,抓住他的胳膊反手一转,扭到身后,跟着就将他按在墙上,哼了一声道,兄弟,说话客气点儿,你爹没教你做人吗? 那小子动弹不得,嘴里还在不干不净的骂骂咧咧,这下彻底把我的火拱起来了,刚想教训教训他,却听坐在地上的胡大爷突然喊道,晓彬,别打,别打。 我转过头去,只见他满脸都是恳求的神色,心中不禁更奇怪了,这人到底和你什么关系?都把你欺负成这样,还护着他? 第34节 胡大爷又说,晓彬,你千万别动手,让……让他把书留下就行了。 我虽然有点儿不情愿,看还是点了点头,放开那小子,让他把书还给老头儿。 没曾想这家伙竟耍了个滑头,假意朝胡大爷走去,却突然转身撞了我一个趔趄,然后拿着书就冲下楼去,当我再想追时已经来不及了。 没办法,我只好气哼哼的走回去,把老头儿扶了起来说,胡大爷,不好意思,书被他拿走了。 胡大爷摇了摇头,勉强笑了笑说,唉,这是天意,天意啊。不过,还是麻烦你了,晓彬。 我忍不住奇道,什么天意?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抢您的东西? 胡大爷摆摆手说,没什么,没什么,你忙你的吧。接着便转身进屋,关上了房门。 我只好叹了口气,上楼回家,洗过澡之后便躺在床上补觉。 一直睡到下午六点,醒来之后稍微洗漱了一下,便想去买点儿东西吃。谁知道刚刚走出小区没多远,就见天上乌云密布,狂风大作,电闪雷鸣,眼看着马上就要下暴雨的样子,不禁暗叫倒霉。正在盘算是继续去买东西,还是回家吃点儿泡面凑合,那雨点就已经滴了下来。 我没办法,只好快步跑到小区附近的一个凉亭里躲避,前脚进了亭子,后脚大雨就瓢泼般的倾泻了下来,我不禁小声嘟囔了一句,靠,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这天说变就变。 话音刚落,就听旁边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是啊,这雨的确有些蹊跷。 我转头一看,原来胡大爷正坐在我身后,于是上前打着招呼说,哟,您老出来遛弯儿啊? 胡大爷冲我笑了笑说,呵呵,吃过饭没什么事,就出来透透气。 经过今天早上的事,这老头儿居然还这么悠闲,倒让我有些惊讶,只听他摇头晃脑的悠然唱道,师爷说话言太差,不由黄忠怒气发。一十三岁习弓马,威名镇守在长沙…… 我对京剧没什么研究,但由于爷爷奶奶喜欢,又是他们带大的,所以从小耳濡目染,也知道不少段子,此时依稀听出他长得是那出《定军山》。于是半开玩笑的恭维道,老爷子,就您这两口儿,上了台一准儿能唱红。 胡大爷听了呵呵笑道,老喽,气顶不上去了,想当初……唉,不提啦,不提啦。 我见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左右无事,就干脆坐下和他闲聊。这老头儿怕是好久没人陪着说话了,显得十分开心,话匣子一打开就合不上,我便趁机问起那次在公墓和今天早晨的事。 这次他终于告诉我,原来那个年轻人就是他儿子! 我大吃一惊,同时更加气愤了,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忤逆不孝的混蛋?自己穿得人模狗样,却放着老爹不管,而且还出手殴打,天理何在啊?当即便义愤填膺的问胡大爷,为什么这混蛋不尽赡养的义务,还找上门来抢东西。 胡大爷脸上闪过一丝忧伤,隔了半晌,才长长的叹了口气说,我呢,其实祖上都是学道之人,可是传到我这一代就后继无人了。现在这个社会啊,多数人不会相信驱魔辟邪之术,反而崇拜生财、转运的风水。要知道很多东西是注定的,就算当时转运改变了,可是终究到头来该报应的还是会报应。世间的人和事都是遵循着因果循环,万万逆乱不得。 我听他这几句话倒颇有些和老o神似,不由自主的就点了点头,反倒是胡大爷眼中微露吃惊之色。 只听他继续说道,原来我和老婆孩子一家三口也算不错。可是我这个人认死理,不愿意坏了祖上的规矩,也没什么其他赚钱的本事,所以日子一直都过得很拮据。后来老婆和我离婚,带着儿子改嫁了,不过我不怨她,据说那个人很有钱,只要孩子和她能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你不要误会,其实我儿子小峰他以前很听话的,只是他这段时间工作上遇着一道坎儿,所以才会这样。就在两年前孩子他妈得病过世了,前些天就是她的祭日,正好我和小峰去拜她,没想到他竟让我帮他…… 第三章 中元 胡大爷说到这里便说不下去了,我等了片刻也不见他开口,于是忍不住问道,他到底让您干什么? 老头儿长叹一声,摇了摇头说,晓彬,这是我们爷俩儿的事,你不要再问了。人呐,总是会随着时间和环境而改变的,谁不想天天都锦衣玉食的活着?一旦过上那样的日子,就死也不愿意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这也是人之常情,唉……只怪我没本事,不能让他们娘俩儿过上好日子。现在孩子他妈不在了,为了小峰,就是砸碎我这把老骨头也行啊。 他说着说着便眼角垂泪,哽咽了起来。我看着这位沧桑的老人,不禁想起远在家乡的父母,心中也是一阵酸楚。 此时大雨渐渐停了下来,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味儿,但却丝毫没有清爽的感觉,仿佛比雨前更加憋闷和压抑…… 此后几天我在公墓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只是胡大爷家房门紧闭,也不见他出来遛弯儿买菜,不知道是把自己闷在屋里,还是出远门去了。当然,这毕竟是别人的事,我也并没怎么在意。 可是好景不长,这天早晨,我刚接了班,正坐在桌子前翻着报纸,抬头之间却瞥见窗外好像有人。忙站起来一看,果然见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两个老头儿,看样子正在聊天。 我又仔细瞧了瞧,确定不是公墓的人,可也不像是来扫墓的,因为他们全都两手空空,压根儿什么也没带。而且就算要祭扫也得先到传达室登记,再领一只专门烧纸用的铁桶。这大早晨的坐在公墓门口侃山还真是闻所未闻的稀罕事。 出于制度要求和好奇心,我便推门出去,想问问这两位老先生到底是什么来意,假如只是纯粹想歇歇脚聊聊天的话还是另找个凉快的地方吧。 走到跟前,只听其中一个干瘦的老头儿问道,今天可是大日子,你猜家里给你送点儿什么来啊? 旁边稍胖的老头儿仰天打了个哈哈说,嗨,不用猜也知道,说破大天也就是送点儿钱而已,还能有啥?难道咱还指望车子、房子不成?肯定比不上你老哥呀。 先前那老头儿听了神色凄然的苦笑道,老弟,你就偷着乐吧。自从俺老伴儿走了之后,我那几个儿子、闺女好几年都不来看我一回,更别说今天喽,恐怕他们早就忘到九宵云外去了。 胖老头儿也不禁一阵唏嘘,跟着又叹道,老哥,你也放宽心,别太难过了。那《红楼梦》里说得好——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女谁见了?唉……不过,人比人该死,货比货得扔。就昨天,有个小伙子刚给他爹买了套房,就在我隔壁,而且好像还给自己和兄弟也买了一套,打算以后陪着老爹住,这么好的孩子可真是难得啊。 我听他们确实是在闲唠嗑,说得又都是这些话题,于是便上前劝道,不好意思,两位老爷们儿,你们在这聊天要是被领导看见了,回头要找我们麻烦说完。再说这是公墓,以两位这年纪也得避讳点儿不是?对面不远有个小公园,环境好,您二位抬抬脚去那边接着聊,好不好? 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两个老头儿竟似充耳不闻,别说回答,连眼皮也没翻我一下。 我心中纳闷,当下又说了一遍,口气也不由得强硬了些,可那两个老头儿还是和刚才一样,只是自顾自的说话,就当老子是空气一样。 我不禁有些生气,这暗想这两位也太会装疯卖傻,以老卖老了,连人都不理,正想伸手去拉他们,却突然听到背后有人说了句,哎,你在这瞎咋呼什么呢? 我回头一看,只见一起值班的那个同事站在背后,正用莫名其妙的眼神儿看着我。 我没好气的说,谁瞎咋呼了?你没看见这俩老头儿堵在门口吗?好心提醒他们竟然还不理我,回头让保卫科的看见了又有话说了。 那小子一听完眼睛顿时瞪得更大了,抬起手背贴在我的脑门儿上试了试,然后说,伙计,你是不是有毛病了? 我把他的手一打,骂道,你才有病呢? 他盯着我道,没毛病,说什么胡话?我听见你在外面咋呼,才出来看看,到这儿就瞧见你一个人,哪来得什么两个老头? 我大吃一惊,转头再往台阶上看时,刚才那两个老家伙竟凭空消失了!不禁暗道,尼玛不是吧,难道老子又见鬼了? 还没回过神儿来,又听那同事战战兢兢的问道,你可别吓我,刚才你……你真的看见这里有人坐着? 我虽然心中也害怕,但也不想骗他,于是便点了点头。 他顿时吓得浑身一哆嗦,朝四下里望了望,喉头咕哝着说,老天爷保佑,前几年这个时候都顺顺当当的,今天可千万别出事儿啊。 我不由得一愣,又想起刚才那两个鬼老头好像也说过今天是大日子,可是一时间却想不出到底是什么大日子,于是只好问他。 第35节 那小子捶了我一拳说,你过糊涂了吧,今天是他妈的阴历七月十五啊,操!怎么那么巧正好摊上咱俩值班,真尼玛倒霉。 我这才恍然大悟,自己浑浑噩噩的居然连中元节都忘了,今天可是鬼门关大开的日子,难怪大清早的就出来了,还被我看到了,这也太邪了吧。 没过多久,祭扫的人便络绎不绝的来了,而且越来越多,我和那个同事一边忙活,一边提心吊胆,好在这一天下来没再发生什么事。 到了下午,扫墓的人渐渐少了,我们俩也稍稍松了口气,只要熬过今天晚上,就可以安安稳稳的回家睡觉去了。 就在天色将暗的时候,大门口突然走进一个人来,手里还拎了只大提包。我仔细一看,发现来得竟是胡大爷的儿子!那个叫什么小峰的。 我这下可是大出意料之外,心想这王八蛋又来干什么?找我麻烦?不至于吧。来拜祭他死去的妈妈?那就更说不过去了,这扫墓通常都是上午为佳,下午来的都少,更别说大傍晚的了。 但不管怎么讲,我是不想再和这种人渣打交道了,也懒得去管他的事儿,当下便让同事去招呼他。 那同事极不情愿的出了门,然后和胡大爷的儿子说了几话,我在传达室里也听不清楚,接着就看那小子屁颠儿屁颠儿的转回屋里,去拿那些封墓用的工具和白石灰。 我不免心中纳闷,这马上就要天黑了,还拿这些东西干什么?难道胡大爷的儿子不是来给老娘上坟,而是要给什么人下葬?这可有点儿太匪疑所思了。 虽然我很想闹个明白,可又没法向他开口。有心想问问同事吧,那小子还跑得贼快,拿好家伙之后就一溜烟儿的出了门,跟胡大爷的儿子朝墓园而去了。 我只好强压住内心的好奇,坐在传达室里等同事回来再说。 这一等就是将近一个小时,眼看天已经黑了七八分,才朦朦胧胧看到两人下得山来。 胡大爷的儿子直接便出门走了,那同事回到传达室后却咧着嘴笑个不停,连脸上的五官都快脱离原籍了。 我忙问他,刚才你拿封墓的东西跟他去干什么了?怎么高兴成这个样子? 那小子却卖起了关子,说这事是秘密,不能随便告诉别人,然后就说他今天高兴,非拉我去外面搓一顿。 我想起跟这小子吃饭,就忘不了上次白点一桌子菜,晚上又让我顶缸受罪,而他却美美睡到天亮的事。刚想推辞,转念又想,这小子要是喝多了没准儿还能把刚才的事情透露出来,于是便答应了。 来到附近的小饭馆,我们要几瓶啤酒,又点了几个下饭的菜,便吃喝了起来。 席间我不停地旁敲侧击套他的话。这小子开头还不松口,后来多吹了两瓶之后,嘴就开始没把门儿的了。先是说这事告诉我也行,但必须是哪儿说哪儿了,人家警告过他,传出去绝对善罢甘休。 我当然点头同意,他也知道我这人一向嘴比较严,平常聊个八卦还行,要紧的事情从来不会背后嚼舌根,于是便说,我当时一见那伙计,还没说话,他就塞给我一叠钱,乖乖,我摸摸就知道少不了三千块,真大方!可是咱也知道这种钱拿不好就得“扎”手,就问他什么意思。那伙计说没什么,你放心收着,我在这买了墓,今天想封上,你跟我上去辛苦一趟,帮个忙。我看这大晚上的,又没见他拿骨灰盒,肯定是有问题的,不过人家就让封个墓而已,又没违反规定,咱还能捞一笔,于是就答应了。 我皱眉奇道,就这么简单?封个墓能要多久,你可是去了将近一个小时啊。 那小子灌了口啤酒,抹抹嘴说,别急啊,听我往下说。进了墓园之后,我跟他一直走到e区,到那一看,你猜怎么着?这小子居然买的是连在一起的三个墓位! 第四章 三座坟 我听到最后那句话顿时惊得目瞪口呆,连夹在筷子上的肉片儿都掉在了碗里。 一次买三个墓位?这可是我在公墓这几年都没见过的奇谈怪事,而且还发生在胡大爷那个忤逆不孝的儿子身上,这就更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要知道他老娘已经去世,坟地早就有了,而他爹还活得好好的,这地方也不像一线城市那样墓源紧张,所以根本就没有必要考虑趁早给活人买墓地。那么这小子究竟是给哪三个人买的坟?又为什么这么着急要把墓封起来呢? 同事把杯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夹了几口菜送进嘴里,边嚼边说,吓着了吧?老子当时可是在坟地里面,比现在可瘆人多了。再说今天又是七月半,我心想不会这时候碰见什么邪事儿吧?当即就想打退堂鼓,可是想想口袋里的钱又忍住了。等把那三个墓的顶盖拿掉之后,那家伙就让我走开一点儿看着,别让人来打扰他,回头该封墓的时候再叫我。咱拿了人家的手短,只好一边儿呆着去了。 我忍不住问,那接下来他干了啥你都没看见了? 同事一脸坏笑的说,切!谁他妈那么老实,还真听他的话呀,躲远点儿找个地方偷看就是了。 我一听有内容,赶紧拿起酒瓶子给他满了一杯,接着又催他快讲。 这小子也老实不客气的端起来,灌了一口继续道,碰见这种事儿咱肯定想看个究竟,我特意先顺着正路走开,然后再绕到他背后找了个地方看。只见那家伙从提包里拿出三个灰不灰、白不白的小东西,好像是用草扎成的,但是离得太远,看不清到底是什么。接着他又掏出三张黄纸,咬破自己的手指在上面画了起来,靠!看样子倒像是在画符。 那同事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似乎回忆当时的情景仍心有余悸,隔几秒后才继续道,说实话,我还当时真有点儿害怕了,这家伙看年纪也不大,怎么会摆弄这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他别是趁着今天七月半,想引什么鬼出来吧?正纳闷呢,就看他把画好的纸符贴在那三个小东西上面,接着放在地上,拿出一本书来,照着上面摇头晃脑,神神叨叨的念了好半天,最后把那三个贴了符的怪东西分别装进盒子,放到三个墓室里,就招呼我过去封墓。 我见他十有八九是懂行的,可不能得罪,但又让他看我在偷窥,于是故意等他叫了两声之后才答应一声,往回走。等到他身边一看,我擦!原来他刚才放进墓室的根本不是什么盒子,而是三个黑不溜秋的棺材!只不过小了点儿,只有巴掌那么大而已,但是一般的大棺材还吓人。我不敢多看,更不敢问,赶紧把三个墓封上,就和他回来了。 听到这里我已经把事情前后的大概情况搞清楚了,可其中的因由却仍是一头雾水。再问同事,那小子便说当时天已经快黑了,再加上心情紧张,所以他也看不太清楚。 我又问他记不记得那三个石碑上写的人名是什么? 同事说,那些墓位是他昨天刚买的,上头啥也没写,刻字工还没来得及往上刻呢,想知道除非回去到对面办公楼翻昨天的资料。不过我劝你别管闲事,这种人可惹不起。 我赶紧说自己就是一时好奇而已,哪会去管什么闲事,再说墓都封了,想管也管不着啊。 同事点了点头,然后就招呼我喝酒吃饭。 回到传达室之后,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这小子二话不说,倒在沙发上就开始睡觉,看样子今晚又是我一个人值班了。我拿他没办法,只好坐在电脑前看片子。 过了一会儿,那同事早已鼾声如雷,我却一点儿困意也没有,看片子也觉得意兴索然,满脑子还是想着刚才那件匪夷所思的怪事,究竟胡大爷的儿子为什么莫名其妙的买了三个没有福主下葬的墓,而且又在短短一天之后又急着将它们封了呢?还有他在封墓前的种种怪异举动,又该作何解释呢? 虽然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但我仍能隐隐感觉到这件事与胡大爷父子间的争执有很大关系。咱并不是想理他们的闲事,但实在是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正在胡乱猜想着打发时间,冷不防瞥见面前的窗口处黑影一晃,好像走过一个人去! 我先是吓了一跳,随即便警觉起来。老实说,在公墓干了那么久,这种事儿半夜有人闯进来的事还从来发生过。刚想推门出去看看来人是谁,却猛地想起今天可是中元,难不成这到了晚上鬼门关真的大开,现在阴气一重全都出来了? 想到这里我不禁汗毛直竖,不敢轻举妄动了。可是转念一想,万一刚才过去的不是什么鬼怪,而是哪儿来的毛贼,回头真出了问题让领导知道,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我略微想了想,觉得还是拉上同事两个人出去看看比较保险,当下便过去叫他。也不知是真是假,任凭老子又推又叫又骂,那家伙就是死活不醒。 最后我实在没有办法,只好一咬牙,抄起手电筒和电棍独自出门去看个究竟。 晚上的公墓除了传达室门头下的几盏灯,四周一片昏暗,但勉强还能看个大概,朦胧中只见几十米远的地方有个人影正慢慢朝墓园的方向走,手上似乎还拎着个包。 直觉告诉我那应该不是鬼,因为他的脚下分明有影子,而且那个背影看上去竟有些几分熟悉。 我心中惊惧尽去,疑窦渐生,这个人大晚上的跑到公墓里要干什么?难道真是偷东西的贼?于是便加快步子追了上去,离他还有十来步远得地方便大声喝道,站住,干什么的? 那人闻言立刻停住了脚步,接着便转过头来。 接着手电筒的光亮,我终于看清了他的样子,原来这个突然闯进来的人竟是胡大爷! 第36节 虽然我从背影上已经猜到了几分,但此刻还是忍不住大吃一惊。他此时当然也看到了我,马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走到他跟前,小声问道,胡大爷,您这么晚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他警惕的看了看四周,也问了句,就你一个?没有别人看到吧? 我告诉他还有一个同事睡着了,自己正巧看到有人影过去,就追出来看看,却没想到竟是他。 胡大爷轻吁了口气说,没有其他人看见那还好,晓彬,你回去忙你的吧,千万别告诉任何人,我到里面有点儿事,一会儿就走。 我听了便为难起来,劝他说,胡大爷,您还是快走吧,我那同事也不知道是真睡还是假睡,回头这事儿真捅到领导那里,就麻烦了,您总不能看着我被炒鱿鱼吧。 胡大爷说,晓彬,我知道你有难处,就算帮我一个忙成不成?我保证不给你添麻烦。 要不是真怕丢了饭碗,我真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是咱毕竟只是个临时工,小心谨慎都唯恐出错,更别说有意破坏规定了,当下只是不停地劝他。胡大爷也不停地求我,看样子是铁了心要去墓园。 说到最后他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在我面前,哽咽着求道,晓彬,求求你,我……我今晚必须得去一趟,否则就来不及了。 我一见这架势,顿时就有点儿晃了手脚,赶紧扶起他说,胡大爷,您别这样。好吧,好吧,干脆我也一起去得了。回头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您前两天来扫墓的时候忘了东西在上面,我陪着上去找,但是没找到。不过,您能不能先告诉我到底去墓园里干什么? 胡大爷握着我的手说,晓彬,谢谢你。不过这事还是别问了,知道了对你一点儿好处都没有,我可不能害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好,咱们快去快回吧,别真坏了你的事。 我听他这么说,也就不好再问,当下便跟他一起向前走。 那老头儿一进墓园,便从拎包里拿出一个罗盘,手里还不停掐算着什么,然后由我照着亮寻路而上。 没过多久我们就来到了e区的后半部分,这一片的墓都比较新,基本上都是今年以来新立的,至今仍空着的也不在少数。 胡大爷拿着罗盘带我一直走到靠上的17排尾部才停了下来。我打着手电一看,只见最后三个墓的墓碑上空空如也,一个字也没有,但顶盖旁边的灰口却是很新,像是刚抹上去不久,还没干透的。 我心想果不其然,这三个墓就是同事刚封上的,而胡大爷要找的就是它们。可是这里的具体位置同事并没有提过,连我都不知道,这老头儿却能轻易找到,看来他果然没吹牛,确实是个懂行的,除了老o之外,他恐怕是我第一个要佩服的人了。 只见胡大爷叹了口气,接着从包里拿出锤和钳子,就往顶盖的接缝处砸,我不由得一惊,暗道不会吧,难道老爷子你要重新开墓? 第五章 挖坟 眼见这老头儿挥起锤子就“乒乒乓乓”的开砸了,我的头皮也随着那声响一下下过电似的发麻。这大晚上的往埋死人的墓园里跑本身就够瘆人的了,现在你老先生还要把已经封住的墓室重新打开,这尼玛跟直接挖人家的坟有什么区别。 我赶忙上前拉住他说,胡大爷,这三个墓是你儿子买的不假,可既然已经封了还把它们再打开干什么?你可别吓我啊,这要是被领导知道我就没办法交待了。 胡大爷丢下手里工具,一把捂住我的嘴低声说,嘘,别出声!今晚是中元,阴气特别重,你不是学道之人,没有根基,在坟地里千万不要说话,万一被游荡的野鬼看见,缠上了就不会轻易放手,那就麻烦了。这墓今晚我必须打开看,迟了就来不及了。晓彬,其他的你知道了真的没什么好处,站在一边儿帮我看着就行了。 我吓了一跳,忍不住朝四下里看了看,当即连连点头,不敢再吱声,只好就站在旁边看着。 胡大爷拿着锤子和钳子又开始敲打起来,但毕竟是人老了,气力和耐力都跟不上,忙活了半天连一座墓顶盖的半边儿还没有凿开,自己却累得“呼哧呼哧”的,手头也越来越慢。 我在一边儿看得心急如焚,暗想照他这个干法,哪怕拖到天亮也别想打开三座墓,就算能干完这老头儿也早就累趴下了,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还谈什么其他的? 没办法,我只好上前对老头儿比划了几下,意思是让我来干这粗活,让他先在旁边歇歇,留点儿力气一会儿再用。 胡大爷略一沉吟,便点点头,将工具递了过来,然后道了声谢,拍了拍我的肩膀,退到旁边打着手电帮我照明。 我一心想快点儿离开这里,当下不敢再耽误时间,甩开膀子就干了起来。 庞大而空旷的墓园里静得连鸣虫的叫声都没有,如此一来,便显得我凿击墓穴顶盖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般的响亮,每一下的锤击都像在震动着我紧绷的神经。如果不是旁边还有胡大爷陪着,我简直就要发疯了。 如果是在平时,干这种粗笨的体力活我是一百个不愿意,原因就是又脏又累,还不会加一分钱工资。可这会儿却丝毫没有这种感觉,因为现在我脑子里早就被恐惧塞得满满的。 说实在的,我很怕四周突然冒出什么骇人的鬼怪,更怕打开顶盖之后,发现胡大爷那个混蛋儿子在里面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尤其是那老头儿刚才说如果不打开这三个墓来看的话,就来不及了,更令我心惊胆战。 大约十几分钟之后,第一座墓的顶盖终于松动了,也亏了这墓室刚封上没多长时间,白石灰还没有完全干透,否则再想打开可就真麻烦了。 我费力的把花岗岩的顶盖撬开,然后和胡大爷一起把它推到一边,只有几十公分见方的墓室便显露了出来,那里面果然有一口小棺材!但上面别说福山寿海的图案了,就连半条纹路都没有,通体只是黑漆漆乌沉沉的,大小比人的手掌也长不了多少。 胡大爷顿时变得脸色铁青,胸口不断起伏着,直勾勾的盯着那棺材发愣。 过了片刻他才吩咐我站一边不要动,然后俯下身去,小心翼翼的将那口小棺材从墓室里拿出来,拔去上面的两根小钉,接着就将棺盖掀了开来。 当我看到那只小棺材里的东西时,只惊得目瞪口呆,心中不禁暗叫,我靠!不是吧? 原来那里面装的竟是一个稻草扎成的人偶!正面贴着一张写满东西的黄色纸符,“脑袋”上还插着一根细长雪亮的针,在手电筒的照射下闪着刺眼的寒光,让那个草人显得更加诡异。 这时胡大爷已经把它从棺材里拿了出来,我忍不住凑上前细看,只见那草人的身体和手脚都是用红绳捆扎起来的,但其实做的相当粗糙,只是略具人形罢了。 而黄纸符上面的字迹也十分潦草,真的如同鬼画符一般,勉强认了认,似乎写的是什么“戊戌”、“丙辰”之类的字样,看上去应该是什么人的生辰八字。除此之外前面还有个人名,这个的字迹相对工整了一些,我很快辨认出那三字写的是“丁逸群”。 而最触目惊心的是,在最上面还有一串殷红色的奇怪图案,贯穿了整张纸符,显然是胡大爷的儿子用自己的血画上去的。 我只看得头皮发麻,到了这个时候,就算再傻的人也能看出胡大爷这个混蛋儿子到底想要干什么了。只是我很纳闷,这种扎草人下咒的方法也就是在三流影视剧里出现,没想到现实中竟然有人会信,还特意买了三个坟来“作法”,难不成这玩意儿真的有用?可是他要害得这个丁逸群又是谁呢? 我正满脑子的问号,瞥眼之间,忽然发现胡大爷本来铁青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竟变得毫无表情,整个人仿佛丢了魂,又像是中了邪似的,颓然半跪在第一个墓旁边,动也不动。 我顿时紧张起来,不知道他是被手里的草人吓到了,还是出了什么别的事,可又不敢出声叫他,只好上前伸手去推,可他却毫无反应,好像真的中了邪一样,只把我吓了个半死。 过了好一阵子,这老头儿的眼睛终于动了一下,然而却没有转头,口中对我说,晓彬,我没什么事,时候不早了,你快点儿帮我把那两个墓打开吧。 我又盯着他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状,才提心吊胆的拿着工具朝旁边的墓穴走去。 正在这时,我突然感到脑后的头皮一痛,像是被人伸手扯了一下,慌忙转身去看,只见胡大爷还傻愣愣的跪在地上,目光死死的盯着手里的草人,根本没有移动过。 我抚着后脑勺又向旁边看了看,四下里空空荡荡的,除了一眼望不到头的坟墓外什么也没有。心中一阵狐疑,难道刚才那是错觉?可是头皮被揪过的感觉隐隐还在,绝不像是心理作用,那么刚才难道是什么鬼怪在作祟不成? 想到这里我不禁大骇,大半夜的在这里实在太危险了,还是赶紧帮胡大爷搞定这件事,快点儿回传达室去比较安全。 想到这里,我赶紧挥起手中的锤子、钳子拼命凿了起来。但时不时仍朝那老头儿看上两眼,但见他始终跪在地上,口中还在喃喃自语,却听不见他说的到底是什么。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另外两个墓的顶盖也被我顺利打开了。 不出意料,墓室里放的是和先前一模一样的那种小棺材,而棺材里也同样放着两个贴了纸符扎了针的草人。只不过纸符上所写的生辰八字和人名不同。但那两人却也都姓丁,一个叫丁至恒,一个叫丁至悦,照此猜测,这三个墓的“福主”不但有关联,而且十有八九应该是“关系”非常密切的人。但胡大爷的儿子究竟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来对付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第37节 更令人奇怪的是,胡大爷到现在仍然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他没有理会后面那两个草人,只拔去了第一个草人脑袋上的针,放在一边,接着右手掐了指诀,口中叽里咕噜的小声念叨起来。 眨眼之间,那草人身上的黄纸符竟猛地着起火来,没片刻功夫就烧得干干净净,连点儿残渣都没剩下。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老o之外的人显露真本事,不禁暗暗喝彩。 只见胡大爷将草人放在地上,从旁边的包里取出一张黄纸符,又拿出毛笔和朱砂,在上面写了一堆我全然看不懂的东西,跟着咬破自己的食指画了一道与先前那张完全不同的符,最后用针重新插在草人的脑袋上,口中又开始念念有词。 他所有的动作都做得极快,我连看清的机会都没有,当然更搞不懂他的用意。 做完这些之后,他把所有的草人都塞进小棺材,放回墓室里,然后就示意我可以重新封墓了。 我老早就盼着这一刻,当即用他带来的石灰、水和瓦刀干了起来。精神头一来,速度也加快了,三下五除二搞定之后,便收拾好东西,打着手电和胡大爷沿来时的路往回走。 路上漆黑一片,他始终没有说话,我自然也不敢出声。 经过传达室时,我看到那同事仍然躺在沙发上酣睡未醒,可心里丝毫没有松口气儿的感觉,只希望他真没看见这回事,否则捅出去还真是个大麻烦。 我把胡大爷送到门口,这老头儿自然千恩万谢,我也客气了两句,直到他走远,我才抹了把冷汗,返身往回走。 到了传达室,我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原来已经是深夜三点钟,再过两个小时天就该大亮了。回想刚才在墓园里挖坟掘墓的情景,虽然是有惊无险,但还是心脏还在砰砰直跳,不过好在这个诡异的七月半总算是过去了。 第六章 短讯 回到了传达室之后,同事还在睡着,呼噜打得山响。可我并没有什么困意,于是干脆靠在椅子上玩起了手机。不知不觉间天就放亮了,我这才趴在桌上小眯了一会儿。 迷迷糊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感觉有人在“咚咚咚”的敲桌子。我立刻便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抬头一看,原来是老o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旁边。 我一脸愕然的看着他,心想难道是交接班的时间到了?瞥眼一瞧墙上的挂钟,只见时间赫然指向了八点零七分,这才醒悟原来自己已经足足睡了将近三个小时,而且沙发上那小子也早就不见人影了。 老o看着我,眉头微微皱起说,去洗把脸,然后跟我走。 我心里咯噔一下,心说这家伙在工作时间主动跟我说话这还是头一回啊,而且现在他突然要带我出去,不会是又出什么事儿了吧?于是挠着头问,去哪儿? 他冷冷的说,别问了,快点!接着转身走到门旁边。 我听他的口气,似乎问题很严重的样子,当下不敢再问,飞快的洗漱完毕,就跟他出了门。 奇怪的是,走出公墓之后,老o却带我来到马路对面,然后上了公交车,向东而行。大约一个多小时候后,竟来到市郊。 我听说早先这里是本市的三不管地带,荒凉无比,连城乡结合部都算不上,附近只有几个村庄而已。但上世纪初经济开发区建立之后,逐渐将周边盘活,才有了些生气。而最近这两年随着g字头的高铁站兴建,再加上市政府在此高标准规划建设中央商务区,这里摇身一变竟成了香饽饽,各大开发商纷纷抢滩登陆,商业楼宇和住宅如雨后春笋般的拔地而起,俨然成为城市发展和建设的主战场,来此兴家置业的人也络绎不绝,逐渐呈现高位增长的态势。当然,这些跟咱是无缘的。 下车之后,老o也不说话,当先就走。我实在不明白这家伙为什么会突然跑到这里来,总不成他也要在这里买房吧?那也用不着拉上我啊。百思不得其解之下,也只好跟在他后面走了。 沿路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又拐了几个弯儿,老o终于在一处建筑工地旁站住了脚步。 我看了看,只见外面已经围了挡,广告牌上显示是国内一家知名地产企业开发的综合体项目。从大门口看去,见那里面机器轰鸣,基坑挖了足有十来米深,部分区域已经在浇筑底板了,还有一辆辆的渣土车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我不禁更糊涂了,老o费了这半天的劲,难道就是要找这个还没开工的工地? 正在奇怪,就听他轻叹一声,缓缓摇了摇头。沉思了片刻之后,突然把我拉到身边,然后指着工地门口对我耳语了几句。 听了他那几句话,我只惊得目瞪口呆,当时便愣住了。 老o却不再言语,只冲我又使了个眼色。 没办法,我只好转身向工地走去。 到了门口,那门卫见我面生,当即便问道,哎,伙计,你找谁?有事儿吗? 我笑着递上一只烟说,师傅,辛苦,辛苦,我有点事儿想问问。 那门卫立刻也换了副笑脸,把烟接在手里说,客气,客气,有啥事就说。 我凑到近前,先问了句,师傅,这地方不知道开盘以后准备卖多少钱?你知道信儿吗? 那门卫说,那可贵了去了,你也不看看开发商是谁,还有这地段,怎么?你想买房子?住宅还是商铺? 我假意点点头,说自己是有这个打算。接着便神神秘秘的凑上去,低声道,师傅,我听说前一段施工时候挖出个大棺材来,那这里就是阴地,不管以后住人还是做生意都不会好到哪儿去,所以今天特地来问问,到底是不是真的。 那门卫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容马上就消失了,紧张的朝四下里看了看,然后也压低声音问,你是从哪听来的? 我稍微想了想说,是一个行内的朋友告诉我的,但他也只是听说,不知道详细。老哥你要是知道就跟我说说,别让咱花了钱还当冤大头。 那门卫吸了口烟,又看旁边没什么人,这才说道,没错,这工地刚开始做土方的时候的确挖出过棺材,而且还挺漂亮的。不过可惜,开铲车的那哥们儿太楞,等把棺材挖出来的时候,盖子已经烂成好几块了。当时全工地的人都去看,那棺材大的跟辆小轿车似的,放三个人都没问题,可是里面只有半棺材的水,还有一堆黑乎乎的东西,看着也不像是尸体,别提多恶心了。第二天棺材就不知道被拉到哪儿去了,上头交待谁也不能把事情说出去,跟市里面也打过招呼了,所以报纸电视上看不着一点儿消息。伙计,看你也是个实在人,我才给你交这个底儿,买不买房子你自己掂量着办,但事情可别到处乱说,传出去咱就…… 我听了连忙说,那是,那是。接着又问他知不知道那棺材是被什么人拉走的,现在在什么地方。 门卫说,那谁知道?反正看着也不像啥值钱的文物,应该不是博物馆考古队的人,也可能是公司趁晚上拉到什么地方砸吧砸吧扔了。 我跟他又闲聊了两句,便转回来把刚才的事情跟老o说了一遍。 老o听完后眉头紧锁,脸色十分难看,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表现出如此明显的表情变化。 隔了半晌,他突然说,你回去吧,这两天除了上班之外不要外出。 说完之后他就快步走掉了,只留下我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这么远带我来这里问得却是一具棺材的下落,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从那以后的几天,日子又变得平静起来,但我却隐隐觉得这平静中透着几分奇怪。 首先便是天气,这座城市虽然毗邻南方,但降水并不丰沛,我在这里呆了两三年也没见过几次又长又大的雨,可现在却接连不断的下了好几天,市里的排水系统哪见过这阵仗,立时便到处积水成灾,很多小区转眼间都成了“海景房”。 其次便是老o,这家伙又神秘的消失了,不光交接班的时候看不到人,而且听跟他一组的那个同事讲,这家伙自从那天和我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来上过班,不知道跑去什么地方了。反正领导不来找他麻烦,别人也就更懒得管了。 这天下班之后,我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这一觉直睡到天黑时分,醒来后只觉得头昏脑胀,四肢无力,好像发烧了似的。可是摸摸脑袋又不见热,于是便起身泡了两包方便面,吃完之后才略微觉得好一点。 我坐在椅子上,只见密集的雨点儿噼里啪啦的打在玻璃窗上,模模糊糊的能看到外面马路上混乱的交通,心中不禁更烦躁了。 第38节 我伸手捶了几下胀痛的脑袋,瞥眼间突然发现手心那个舍子花的图案似乎又有点儿变了,赶忙摊开来细看。果然,只见花苞中间裂开的地方明显大了很多,已经跟小拇指的指甲差不多了,但里面露出的并不是花瓣的血红,也不是手掌应有的肉色,而是黑洞洞的,看上去竟有种说不出的幽深恐怖…… 正在呆看时,右掌心竟突然发出一阵耀眼的红色光芒! 我吓了一跳,差点儿从椅子上翻下来,紧接着就听到手机短信的声音响了起来。伸手抄过来一看,原来是老o发来的,只见上面写着——城北郊外,平山寺,快! 看着屏幕上的文字,我不禁一头雾水,平山寺?我在这座城市里呆了时间也不算短了,却从来没听说过还有这么个地方,为什么这么急的让我去那儿呢?难道又像上次那样,让我一个人在荒郊野外耗个通宵? 微一沉吟之后,我立刻站起身来,蹬上鞋子就冲出门去。因为我知道,老o这样安排肯定有其道理,至少他是不会害我的。 到了楼下,雨水瞬间就把我浇成了落汤鸡,这才想起自己没有拿伞,可现在也顾不上了,只好快跑几步来到马路旁,等了好半天才拦下一辆出租车。 上车之后,我便直接告诉司机去平山寺。 那司机刚想开车,听了我的话顿时楞住了,然后瞪着眼睛问道,去哪? 我以为他没听清楚,于是又重复了一遍。 没想到司机马上说,不好意思,你下车吧,我不去。 我一听他要拒载就急了,这时候车那么难打,非误了我的事不可。当即便死乞白赖的央求,但是好话说尽,这家伙就是不松口,我不禁气往上冲,不客气的说,你要是无故拒载,我就去投诉,不认识地方就直说,也省得我麻烦。 那司机也急了,拍拍自己已经没有几根毛的头顶说,伙计,话别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俺家几代都住在这城里,我今年也四十多了,什么地方不认识? 我接口说,那我让你去平山寺,你为什么不去?又不是不给你车钱。 那司机哼了一声,斜睨着我说,为什么?因为这城里根本就那个地方!你知道吗? 第七章 寻寺 我脑中“嗡”的一下,立时便愣住了,口中喃喃的说,没有这个地方,为什么,为什么…… 那司机又打量了我两眼,然后继续说,伙计,看你也不像是存心跟我闹着玩的,可能也是被人蒙了,我就实话实说吧。听老辈儿人讲,早先那里确实有个庙,但是解放之前就已经废弃了。不瞒你说,文化大geming那会儿我经常跟小朋小友的到那一带玩,也从来没见过什么庙。再后来政府征地,想建化工厂,可是附近的村民不让,说那会坏了当地的风水,于是也就不了了之了。所以到现在那里还是一片荒地,听说旁边还有片树林子,人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连鸟兽都不能呆,邪得很!伙计,我话只能说到这儿了,你要是真想去就去找别的车吧,别耽误我的生意。 我心头一片迷茫,老o指示的地方竟然根本就不存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他竟会搞错吗?这可是我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的。 沉吟片刻之后,我并没有下车,而是对那司机说,师傅,我真的有急事,不光到底有没有那座庙,只请你把我带到地方就行了,其他的不用管。 我说着便掏出钱包,把里面最后的二百块全部塞了过去。 那司机还是不愿意收,又推来退去的求了半天之后,他估计是看在钱的份儿上,终于点了点头,答应把我带到那附近的地方。 一路向北,雨势似乎越来越大,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我不由得心急如焚,如坐针毡,不停地便催促他开快点儿。 那司机听了不耐烦的说,我已经够快的了,瞧瞧这雨下的,你赶着去投胎可别拉上我。 我听这口气真怕他一气之下把我扔在半路,只好不再言语了。 将近一个小时之后,车子终于停在了城北的郊外。 下车后,只见这里果然荒凉的够呛,放眼望去连个人家都没有。只有马路两旁的路灯和偶尔经过的车辆能提供一些光线。 我浑身上下早已经湿透了,衣服黏贴在身上非常难受。虽然并不知道老o所说的平山寺到底在什么地方,可是现在也顾不了那许多了,当下就一溜儿小跑的朝那片荒地里奔去。 雨水积在地上,到处坑坑洼洼的,我深一脚浅一脚的跑着,没片刻工夫就气喘吁吁了。眼看着来时的马路越来越远,能见度也越来越微弱,我心里不禁害怕起来,甚至在“哗哗哗”的雨声中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又跑了好一阵子,我渐渐发现有点儿不对头了。眼前和周围的景色就好像固定住了似的,一点距离的变化都没有,感觉自己就像始终在原地打转。 我赶紧停下来,一边抹着脸上的雨水,一边想,妈的,老子不会又遇到鬼打墙了吧?又或者那个短信根本就不是老o发来的,而是有什么人故意想把我引到这里来?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岂不是已经中计了? 正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感到右手掌心一阵钻心的剧痛! 我呲牙咧嘴的叫了一声,抬起手来一看,只见那掌心又开始放出红光,而且越来越亮。接着那团红光竟然从掌心慢慢腾起,渐渐聚成了一个鸡蛋大小的球形,然后向左前方飘去。 我吓了一跳,但心头却猛然醒悟——这团突然出现的光难道是要给我引路吗?对,不会错的,如果说短信还有可能是假的话,那老o在我右手上留下的这个印记则绝不会作伪。 想到这里,我不敢再有半分犹豫,立刻快步追了上去。 那红色的光球在昏暗的雨夜中显得格外醒目,而且漂动的很快,我使出全身的力气才勉强跟得上它的速度。 果然,没过多久那光球就来到了一片树林边上。 我心头一颤,不禁想起出租车司机在先前说过的话——这荒地附近有片林子,人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连鸟兽都不能呆,邪得很! 难道老o所说的地方会在这里? 眼看那光球直接就窜进了林子,我来不及细想,只能硬着头皮追了上去。 那里面树木茂密,进去之后没片刻工夫就再也摸不着方向了,我只好紧跟着那光球走,半步也不敢落下,生怕被它甩掉。 大雨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停了下来,除了我的喘息和脚步声外,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连鸣虫的叫声都听不到。也许是心理作用,我甚至怀疑背后正跟着什么可怕的东西,可是却不敢回头去看。 就在我快要跑不动的时候,这片诡异的林子终于到了尽头,那团红色的光球也消失不见了。 此刻月亮渐渐从云层里露出了小半边儿,借着微弱的光亮,我看到自己面前竟出现了一座破败不堪的古建筑,不远处的地上还有一块匾额,虽然又脏又旧,但依稀仍可以辨出“山”、“寺”两个字! 我望着眼前这个已经塌了小半个的寺庙,心想这里肯定就是老o所说的平山寺了。眼见它虽然破败了,但还是好好的在这里,那司机为什么说跟没见过呢?难道就是因为刚才那片林子被传的太过惊悚,所以才没有被人发现? 不过纳闷归纳闷,现在我可没工夫耽搁,当下就上前推门。 随着“吱呀”的一声,那扇破门几乎没有什么阻碍便被打开了,这倒大出我的意料之外。只见里面黑咕隆咚的,连一丝亮光都没有,我站在门口喊道,老圞,你在吗?我来了! 过了几秒钟,我见没人答应,于是又叫了一遍,但里面仍是没有回应。 没办法,我只好大着胆子跨过门槛朝殿内走,然而还没走出几步,脚下却被什么东西一绊,顿时失去平衡,身子一倾就扑倒在地上。 我心中大惊,还以为是有人暗中偷袭,赶紧顺势滚了两圈,可就当我准备翻身起来的时候,却突然感觉自己摸到了什么,触手间似有皮肉的感觉,竟像是个人! 第39节 我“啊”的大叫了一声,吓得赶紧从地上跳了起来。正在这时,外面突然间电闪雷鸣,光亮从门口和塌掉的屋顶透了进来。 我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原来地上果然躺着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赫然竟是老o! 只见他脸色惨白,鼻孔处和嘴角处都渗着血迹,也不知是死是活。 我的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儿,怪不得他突然发信息让我过来,原来真的出了大事。慌忙扑上去扶起他来,探了探鼻息,发现还有呼吸,于是大声叫道,老圞,老圞!你怎么了?这是谁干的?醒醒,你说话呀…… 心情急切之下,我叫着叫着眼泪止不住的就流了出来,连自己都觉得奇怪,也许在心里我已经把他当成好朋友了。 过了老半天,老o才慢慢睁开眼睛,看着我点了点头。 我立刻破涕为笑,语无伦次的说,太好了……尼玛快被你吓死了,这是谁干的?哦,对了,咱们得先去医院,来,我背你。 没想到老o“噗”的喷出一口鲜血,缓缓摇了摇头,然后闭着眼睛喘息了好几下,才断断续续的说,中间……中间的佛……像,里面有……有东西,你去……快去拿出来…… 佛像里的东西?我不禁转头向身后望去。这时候眼睛已经适应了殿内的黑暗,再加上外面闪电的光亮,只见大殿后面的供台上果然摆着一尊硕大的佛像,足有三四米高。 我一手扶着老o,一手指着那佛像问,你是说那里面有东西? 老o勉强点了点头说,快点……我……我拿不到,只有靠你了…… 我见他这样说,便不再啰嗦,小心翼翼的放下他,然后朝那尊佛像走去。 到了近前,我才发现佛像表面的漆已经剥落的差不多了,取而代之的是斑驳的绿色铜锈,有的地方都快锈穿了,真不知道这里已经荒废了多久。 我不敢耽搁,当即爬上供台去找老o说的东西,可是瞪大了眼睛,又拍又敲的找了半天,也没发现哪儿有藏东西的地方。 正在疑惑的时候,只听躺在地上的老o说了句,在后面。 我闻言赶紧绕到佛像的背后,那里距离大殿的后墙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勉强能够站下一个人。细细看去,很快就发现在佛像的腰部有个砖块儿大小的暗门,而且已经微微打开了一点儿,不知道是老o还是别的什么人干的。 我掀开门,突然觉得眼前一闪,佛像体内竟然金光四射。顿时吓了一跳,只好闭着眼睛,伸手向里面摸去。 谁知刚刚伸到门口,我的右手就像触电似的被灼了一下,剧痛难当!差点儿从供台上摔了下去。 只听老o的声音又说道,别用右手……左手去拿。 我咬了咬牙,忍着疼又把左手伸了过去,这次果然没有什么异状,顺利从暗门探入到佛像之内,摸了几下,便摸到了一个长长的东西,凭手上的感觉,竟像是个绸布制成的卷轴! 第八章 疗伤 我心中一奇,没想到佛像里面竟然藏着这种东西,当下不敢怠慢,抓起它就拿了出来。跟着定晴一看,只见那果然是个卷轴,长度大约和人的小臂差不多,通体散发着金黄色的荧光,把它拿出来之后,那佛像体内的金光便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又端详了一下,只见在卷轴的侧面还有一排长长的小字,写得是——北极镇天真武玄天上帝玉虚师相金阙化身荡魔永镇终劫济苦天尊佑圣咒。 我见这东西名字又长又怪,也搞不清是什么玩意儿,于是便跳下供台,捧着卷轴走回去,准备交给老o。 谁知老o见了竟浑身一抽,惊叫道,快拿开,别……别靠近我!用你的衣服……用衣服包上。 我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慌忙停下脚步,然后脱掉身上那件湿嗒嗒的t恤把卷轴包裹了起来。 老o这才长长的叹了口气,喘息道,这是武神玄天大……帝降妖伏魔……消灾解困的宝物,恐怕已经有……有上千年历史了吧,你……拿好……拿好就行了,咳咳……不用……交给我。 我先是答应了一声,接着心头一凛,冲口问道,难道……难道你是被这东西弄伤的? 老o摇头苦笑着说,一时大意,没想到……没想到这东西居然……可以把我伤成这样,威力果然非同寻常,嘿嘿……这就好办了。 我喉头咕哝着,一个可怕的念头渐渐浮现在脑海中,既然这卷轴是专门降妖伏魔的宝物,那为其所伤的老o难道是那种东西不成? 回想从他一个人捧着骨灰盒来公墓下葬,直到现在的种种令人难以捉摸的行为,的确处处透着离奇古怪,甚至可以称得上诡异,但也是他屡次救了我的命,这让我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将这个人和恐怖危险的妖魔鬼怪联系起来。不过我敢肯定,在他身上必然藏着什么巨大秘密。 一时间我们两个都沉默了,寺庙的大殿乃至整个天地间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这时闪电和雷声渐渐停歇了,大雨又开始倾盆而下,雨水径直从屋顶的破洞处灌了进来,就如同瀑布一样,而门外则像挂了个帘子,几乎什么东西也看不清了。 愣了片刻之后,我把包着卷轴的衣服放在一边,然后坐到老o身边,掏出纸巾帮他擦去嘴角和鼻间的血迹,接着又问他要不要赶紧去医院,这样拖着可不是个事儿。 老o眨了一下毫无神彩的眼睛,轻声问道,现在……什么时间了? 我赶紧从裤兜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对他说,快八点半了,咱们这就走吧。 只听老o自言自语的说,哦,不知道……不知道……咳咳……还来不来得及,嘿……试试看吧。 我见他同意了,赶忙说,那我来背你,只要到医院就好了。说着便伸过手去想把他搀起来。 可是老o却抬起手来摆了摆,然后有气无力的对我说出一个字——水! 我听了直拍大腿,暗骂自己糊涂,白当了两年兵。这老o受伤后肯定流了不少血,现在必然是口干舌燥,急需补充水分,一着急居然连这个道理都忘了。 可是我来得时候根本顾上带水,外面的雨水也不能喝呀,这可真要命了。想了想,我只好对老o说,你在这里等等,我出去买瓶水回来,很快的。说着就欲起身。 没想到老o却突然伸手拽住我,摇了摇头说,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我听了一愣,心想不是要喝水,那是什么意思?但见他额头上全是汗珠,脸上肌肉抽动,显然是在勉力支撑,便赶紧扶住他说,好,好,别激动,想要什么你说清楚。 老o估计是刚才用力过猛,牵动了伤处,连喘了几口气才平复下,接着皱眉对我说,听好了,咳咳……去……去找个大一点儿的器……器皿,要能坐得下一个人,然后在里……面装满水,快些! 我满腹狐疑的看了老o一眼,实在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但现在也来不及细想了。当即扶他躺好,然后起身去找可以盛水还能坐下一个人的东西。 然而我几乎找遍了整间破庙,除了那尊烂佛像和满地的碎砖烂瓦之外,连一件像样的东西也没有。 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佛像供台的角落处有个黑乎乎的东西,凑到近前一看,原来竟是口宽大的双耳香炉! 我顿时心头一喜,只见那香炉算上三条腿约有小半个人高,炉口的直径和内深都有六七十公分的样子,虽然又脏又旧,但好在没有破,正好可以盛水,而且勉强能蹲下一个人,就算不能,现在除了它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我发力试了一下,发现这东西少说也得有将近两百斤的分量,根本就抱不动。何况这会儿连个碗瓢之类的东西都没有,可怎么往里面装水呢? 正着急的时候,瞥眼间又看到屋顶处塌的最厉害的地方,雨水从破洞口“哗哗哗”的灌了进来,真的如同水帘洞一般。 第40节 我眉头一皱,立刻便有了主意,于是赶紧抓住那香炉的耳朵,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它拉到漏雨的地方。 这一招果然有用,在大雨的帮助下,盛水的速度相当之快,也就不到十分钟的工夫,香炉里面的水就满得溢出来了。我怕这水太脏,老o没办法用,又伸手进去顺势把香炉里面囫囵洗了洗,然后把污水泼出去,让雨水重新倒进去。虽然这也干净不到哪儿去,但看上去总要好一点儿。 等香炉里再次储满水后,我便准备把它拉到老o身边,可是却忘了那香炉加上水的分量起码比原先重了一倍,尽管我使出吃奶的力气,也就只勉强把香炉移动了半米来远,最后自己累得一跤坐倒在地上,呼呼喘气。 这时,躺在不远处的老o突然说,行了……可以了,咳咳……扶……扶我过去。 我抹了一把混杂在脸上的雨水和汗水,站起身来,捶了捶腰笑道,没事,没事,你受了伤,千万别动,等我把这玩意儿拽过来。 正要再伸手去拉,却听老o又说道,晓彬!可以了,咳咳……真的……可以了! 我听了心头一震,老o开口叫我的名字,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回。当即忍不住转头向他望去,发现他也正看着我,还点着头微微笑了一下,那平日里让人无法亲近的冰冷眼神中竟充满了阳光般的暖意。 我不由自主的也笑了,接着便跑过去小心翼翼的将老o扶起来,然后搀着他慢慢走到香炉旁边。 只见老o曲起右手,在胸前掐了指诀,闭上眼睛,口中开始默念起来,我不敢打扰,只好用力扶住他。 大约一分钟后,只见老o猛地睁开双眼,瞳孔中精光四射,接着突然伸出右手的中指和食指,插入盛满水的香炉中! 霎时间,我只觉得一阵冰冷的寒气扑面而来,就像突然走进了冷库的大门,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片刻之后,那雨水就已经结结实实的冻成了一整块大冰块儿,连盛水的香炉外面都结了一层厚厚的霜! 我看着眼前的情景,只惊得半天合不拢嘴,却冷不防觉得手上一沉,原来老o已经支持不住软倒了,显然刚才他施法把水冻成冰已经耗尽了最后一点儿力气。 我吓了一跳,赶紧抱住他叫道,老圞,老圞!你没事吧? 老o缓缓抬起头来说,别……怕,把我……扶到……上面坐……坐下…… 他这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声音几不可闻,最后一个字刚出口,头便垂了下去。 我哪敢再耽搁,赶紧吃力的抱起他放到香炉的冰面上,然后扶着他盘膝坐好。 老o看着我,又嘱咐道,不要出去……呆……在这里……好好,看……着那宝贝…… 我点点头说,你放心吧,我就在这里守着,哪儿也不去。 老o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最后说了句,走开些。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我刚刚退了两步,就看到老o身上腾起一团冰蓝色的光芒,将他笼罩在中间。紧接着全身就开始结冰,从脚到腿,然后是腰部、胸口,双手、最后再到是头部…… 转瞬之间,他整个人就完全被封住了,乍看上去就像冰雕一样!甚至连他头顶的“水帘洞”也被冻结了,只偶尔落下几滴水珠。 更令人惊奇的是,我发现老o本来因伤重而委顿的身躯此刻竟然挺直了起来,这才终于明白,原来老o是在用这种方法为自己治伤! 我不敢打扰他,于是走到旁边坐下,把包着卷轴的t恤抱着怀里。掏出手机一看,原来刚才那一阵子居然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疲惫感顿时便涌了上来,于是挪了几步,靠在供台上休息。 眼望着正在疗伤的老o,心里只盼望他快点恢复,好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又想了一会,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不久便沉沉睡去了…… 第九章 幻象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荒野之中,四周昏暗寂静,而身旁则是一望无际的舍子花海,鲜艳淤滴,感觉就像漂在血海里一样。 我刚想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原来浑身上下从脖子到双脚都已经被冰凉坚硬的铁链捆住了。我虽然吃了一惊,但却没有太过慌张,因此根据先前的经验,我知道自己又开始做那个奇怪的梦了,只不过每一次的情景都会有所变化,但似乎它们之间又存在着某种联系。 我奋力扭动着身子想稍稍坐起来一点儿,瞥眼间却猛然看到后面远远的地方站着两个人,似乎正在说话。但黑乎乎的根本看不清容貌,只能依稀分辨出其中一人伛偻着背,样子十分猥琐,而另一个人却身材高大,显得气势十足,从背影上一眼就能看出是老o。 我心头不禁一阵疑惑,老o怎么会出现在这种梦境里?难道是我对他已经产生了如此强烈的依赖感,只要遇到危险就不由自主的希望他出现?可是站在他旁边的奇怪家伙又是谁? 正自奇怪的时候,突然感到勒在脖子上的铁链一紧,我立时便呼吸困难,喉头“唔唔”的却说不出半个字来,紧接着就感觉有股蛮牛一样的强大力量倒拖着我向前走。 我拼命挣扎,可是根本没有任何作用,胸口就像要爆炸了似的,连舌头都伸了出来,心里不停地喊着,老o,老o…… 就在这时,我终于清醒了过来,一骨碌坐起身,发现自己竟好好的躺在卧室的床上,那荒废的平山寺和坐在香炉上疗伤的老o都不见了! 我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心中彻底陷入了迷茫,怎么?难道从昨晚开始所发生的事情都是在做梦吗?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上身光光的,枕头边还放着那件脏得不成样子的t恤,忙翻开来看,里面果然包裹着一幅闪着金黄色荧光的卷轴。 一切都在向我表明,当时那一幕幕全都是千真万确的。可老o究竟去了哪儿?我又是怎么回到家里来的?这些统统都是个迷,但我隐隐感觉的到老o肯定已经安全度过了这一劫。 此时雨已经停了下来,我起身推开窗子向外望去,只见太阳被厚厚的云层遮着,天依然是阴沉沉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的腥味儿,憋闷的要命。 我正在想,看来这雨还有得下,突然手机的短信声音响了起来。赶紧拿起来看,只见老o给我发来了又一条指示——把真武佑圣咒随身带着,但注意不要让人发现,随时听我指示。 我搔了搔头,心想老o又在玩这种云山雾罩的把戏了,不过这也证明他现在的确已经没事了,当下便松了口气。 不过他让我带在身上的这幅卷轴可是麻烦事儿,总不能放在包里一刻不离的背着吧,那岂不是等于告诉别人你带的是好东西?甭说别人,光那些好奇心比猫还重的同事就蒙混不过去。 到底怎么才能做到随身携带,还不容易引人注意呢? 正在挠头之际,我脑中突然灵光一现,猛得想起自己那条警棍的皮套,大小应该和卷轴差不多。于是赶紧找来一试,竟不大不小正巧刚刚合适。 这东西人手一个,平时也就是吓唬吓唬人,基本用不到,往皮带上一扣带在身上,下班的时候就拿走,丝毫不会引起注意,万一需要拿出来的时候也很方便,简直太妙了,不禁暗自得意了一番。再说既然这卷轴是专门降妖伏魔的,把它带在身上自然安心的多了。 搞定之后,我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见已经是早上七点半了,于是匆匆洗了个澡,然后换了身衣服,把装着卷轴的警棍皮套扣在腰间,拿上两片隔夜的面包就去上班了。 这一天在公墓里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其实我满脑子都想着老o和那幅卷轴的事情,根本也没心情去在意,眼看着外面下个没完的大雨,不由得更加烦躁不安。 到了傍晚的时候,我发觉自己的右眼皮没来由的跳个不停,刚开始并没当回事儿,可时间一长就有点儿害怕了。 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虽说咱从来不信这一套,可这些日子经历了那么多诡异的事情后,还真不容我不信,心里不免有些惴惴不安。 到了后半夜就更奇怪了,右手的掌心突然开始一阵阵的发疼,虽然不是特别严重,但也足以令我坐卧不安,更别说睡着觉了。 我偷偷的摊开来看,只见掌心不断泛着淡淡的红光,上面的舍子花图案似乎也在隐隐脉动着,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一样,搞不清是真的,还是眼花看错了。 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暗说这该不会是老o又遇到什么危险了吧?可他这次连个信息都没发过来,难道是伤重未愈已经遭遇了不幸? 就这样提心吊胆的过了一夜,天亮的时候,手上的疼痛终于好了些,雨也再次停了下来,可是天依然阴沉沉的,显得毫无生气。 第41节 到了交接班的时候,老o并没有来,我特意多等了半个小时,还是不见他的人影,心中不免更加担心了,但又没地方去找,只能暗自祈祷他千万不要出事。又等了一会儿后,我只好无奈的走了。 回家之后,洗了澡正想睡觉,却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我走到门前,从“猫眼”里一看,原来外面竟是周涵! 自从上次他找我帮周芷晞买墓之后,我们就没有再见过面,电话也没打过几次,现在他大早上的突然跑来,难道有什么要紧的事吗?而且这次搬家的地址我并没有告诉过他,这小子怎么会知道呢? 虽然有点儿奇怪,但我还是开了门,这小子一步跨了进来,然后就老实不客气的往沙发上一坐,翘起了二郎腿。 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搬这儿来了? 周涵说,哥哥我是干嘛的,这点儿小事能难住我吗?你小子还好意思说,搬了家也不说一声。 我心想以他的能耐,要打听这件事当然不算难,于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倒了杯水递给他,问道,你今天不上班?怎么有空来找我? 周涵没精打采的说,唉,刚忙完一个案子,这不今天才有空休息,所以来找你聊聊。 我看了他一眼,笑道,别扯了,有空不去陪你女朋友,找我干什么? 周涵叹了口气说,就是不想陪她,所以才来找你。说实话,最近哥哥我烦透了,就想找个人说说,想来想去也就是彬子你最聊得来。走,跟我出去找个地方坐坐。 我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儿说,你饶了我吧,现在困都困死了,下次好不好?要是在家聊一会儿,我倒是可以陪你。 周涵斜了我一眼说,你这儿毛都没,有个屁意思啊?跟哥出去转转,保证马上你不困了。 这小子说着便站起身来,连拉带拽的往外走,我拗不过他,只好套上衣服出了门。 下楼之后,我们拦了辆车,很快来到了距离公墓不远的森林公园。 我很是奇怪,往常和周涵出去要么是到饭馆儿,要么是酒吧什么的,今天他怎么会想到这种地方来?总不成是为了舒缓心情,来看看花草和风景吧? 进门园之后,我们俩就这么沿路走着,今天并不是什么节假日,但游人依然不在少数,不过与喧闹的城市生活相比,这里已经是难得的幽静了。 路上周涵这家伙不停地东拉西扯,实在看不出他哪儿烦透了,我只好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上两句,权当陪他,真不知道在别人眼里两个大小伙子并肩而行是什么想法。 这几天虽然一直在下雨,但气温却基本没有什么变化,而且湿度更大,闷热的难受。大约走了二十来分钟后,我身上就出了一层黏腻腻的油汗,非常难受。 正巧这时我们来到公园内的人工湖边,只见这里小桥流水,绿树成荫,颇为惬意,我便说走得累了,在此坐一会儿歇歇脚,然后就回去好了。 谁知周涵竟不同意,非要去前面的码头租条船玩,说是到了湖上风一吹就不热了,而且自己还有一肚子的话要跟我说。 我一听更纳闷了,这小子今天怎么这么反常,难道真的遇到什么大事了吗?虽然心中疑惑,但作为朋友也不好意思拒绝,于是半推半就的被他拉上了船。 这时候划船的人并不多,放眼望去湖面上飘着的也就两三条而已。我实在懒得动,干脆靠在座椅上,心里猜度着周涵到底要跟我说什么,可奇怪的是,这小子竟突然一言不发了,就这么踩着划桨沿湖岸向前而行。 过不多时,船便来到一座桥下。那桥约有十来米宽,到了中间的地方便有些昏暗了。 就在这时我突然感到脑中一阵眩晕,眼前的东西也开始模糊起来,连身旁的周涵都像应在桥洞顶壁的水波纹一样弯弯曲曲的晃动起来…… 第十章 尸妖 我下意识的抬手揉了揉眼睛,猛然间竟感觉面前所有的东西都开始弯曲变形,显得诡异无比,不由得心中大惊。 正在这时,旁边突然响起一阵阴沉的笑声…… 我头皮一麻,只觉得毛骨悚然,刹那间全身的汗水就像冻住了似的,刚才那声音十分苍老,听上去难受极了,绝不可能是周涵发出来的! 我刚想转头去看,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像中了定身法一样,竟然完全僵住了,除了眼睛之外,浑身上下根本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够动弹。 也就是在斜眼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了旁边那个人扭曲变形的脸,原来他竟是胡大爷! 若不是没法说话,我肯定当场就要叫出来了。虽然此前我就数次感觉到这个“周涵”有点儿不大对头,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胡老头儿会假扮成他的样子来欺骗我,让老子毫无防备的就落入了圈套之中,忍不住在肚里把他的女性亲属全都问候的一遍,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只见他凑上前来,往日慈祥和善的面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脸上只剩下诡异狰狞的笑意,而我却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只能束手待毙。 这老头儿盯着我看了几眼,口中发出“嗬嗬嗬”的声音,接着脸上其他器官忽然开始变得模糊不清,而那张嘴却缓缓张开,而且越来越大…… 一股浓重的浓腥的腐臭气息扑面而来,想别开头却又动不了,只熏得我几欲作呕。 与此同时我也看到那张嘴里根本没有口腔和牙齿,只是一片漆黑。转眼之间他整张脸就完全变成了一个黑洞,好像无底深渊似的,要将我囫囵吞掉。 眼看那可怕的怪嘴兜头就罩了下来,我心里一凉,不由得暗叫,完了!接着便闭目待死。 可是过了好一会儿,身上却没有觉得任何疼痛,也不见有什么其他异样。 我大感奇怪,试着抬了一下手,居然能动了,不禁心中大喜,于是又壮着胆子睁开眼睛,只见面前一片亮堂堂的,晃得眼发晕,原来船不知什么时候竟从桥洞下出来了,而前面的船头上还站着一个人,赫然是已经失踪了快两天的老o! 我看到他,一股强烈的安全感便油然而生,但却不知道这家伙是及时赶到的呢,还是一直就在附近尾随,但总之他又救了我一命。 可是刚才在桥下的那一幕到底是怎么回事?在我闭上眼睛之后到底又发生了什么呢? 刚想开口问,却发现老o冷冷的看着我,目光中微带寒意,接着用责备的语气劈头问道,让你随身带着真武佑圣咒,为什么不听? 我闻言一愣,慌忙摸了摸腰间,这才醒悟当时被胡老头儿假扮的周涵稀里糊涂的硬拉着出门,早把装在警棍皮套里的卷轴和老o的叮嘱忘得一干二净了,不禁暗骂自己糊涂,要是把卷轴带在身上的话,也许刚才就不会着那老家伙的道儿了。 老o见我无言以对,脸上窘得通红,便摇头轻轻叹了口气说,唉……如果刚才真武佑圣咒在你身上的话,那只尸妖就绝对跑不掉了。幸亏他没有看出我受了伤,元气还没恢复,否则我们现在可能都已经死了。 我听完更加羞愧难当,又见老o说那个什么尸妖似乎很厉害的样子,连他都制不住,不由得大惊失色,嗫嚅道,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那……那现在该怎么办? 老o又叹了口气说,算了,这就是天意。不过,到了这地步也不能放过那东西了,你先送身边这个人回去,然后拿上真武佑圣咒来接应我。 身边的人?我心里咯噔一下,霍然转头去看,只见那个姓胡的老头儿竟然还靠在旁边的座位上! 我顿时吓了一跳,身体像触电似的一缩。老o不是说他已经跑掉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只听老o说道,别怕,他现在是人,刚才那尸妖只是附在他身上罢了。你马上按我说的做,快些!迟了怕来不及了。 他说完这句话便纵身一跃,像是跳到了桥面上。 第42节 我见他说走就走,又把我一个人丢下了,便有些着急,再者这家伙只说让我快些拿了真武佑圣咒去接应他,可是地点呢?连地方都不知道,叫我怎么接应他啊?于是赶紧从船上站起身来一边叫着他的名字,一边张望,可是桥上桥下哪里还有老o的踪影?感觉就好像他从来没出现过似的。 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心想也只有按他说的先把那姓胡的老头儿先送回家,然后再看下一步怎么办了,说不定过一会儿老o那家伙就会告诉我应该去哪儿跟他会合了。 我转头看了一眼胡大爷,只见他耷拉着脑袋,脸色苍白,双目紧紧的闭着,也不知道还有几分活气。暗说原来他也是受害者,只是不明白这老头儿好端端的怎么会被尸妖附身,难道是中元节那晚在墓地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如果是这样,那他当时为什么不出手害我呢? 一连串的问号又在轰炸着我的大脑,不过这会儿可没时间去思考这些了。我赶紧把他拉到一边,自己来到脚踏板的位置,蹬着船在就近的岸边停下,然后半抱半拖的把胡大爷拽了上去。 我看了看周围,见没有什么人,于是把船丢在那里,赶紧搀着老头儿就走。现在是争分夺秒的时候,谁还有空去还船啊,再说押金也不是我付的,就当便宜公园管理处那帮孙子了。 按原路一直往回走,沿途自然引来不少游客好奇的目光,有些还停下来问我要不要帮忙,八成儿他们还以为我带老爷子出来逛公园,半路遇到什么突发情况了呢。我不敢耽搁,当下只作不见。出了公园之后,便拦了辆车朝家赶。 我让司机把车子直接开进小区内,然后扶着胡大爷上了楼。我本想带他回自己家,可是翻遍了这老头儿身上的口袋却找不到钥匙,无奈之下,只好把他带到楼上我自己的家里。 把胡大爷放到床上之后,我早已经累得呼呼喘气了。看了看手机,老o还没有发信息过来。究竟该去哪里找他呢?我不免有些迷茫,实在是没了主意。 稍微想了想之后,我还是决定先到外面待命,这样总比在家里干等着要强得多,当下连汗也顾不得擦,把装着真武佑圣咒的警棍皮套扣在腰间,拉开房门就往外走。 可是就在我的脚刚刚跨出门口的那一刹那,就听见里面卧室里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我吓得两腿一软,暗说这不会是那个尸妖又回来了吧?老o这时又不在,这可怎么办?我想拔腿逃跑,可是转念又想,别是胡大爷出了什么事,万一老头儿在这屋里有个三长两短,我可负不起那责任,再说要是被房东知道了,老子肯定得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这里,我赶紧把挂在腰上的警棍皮套摘下来,又把上头的按扣打开,右手握紧着下面,左手攥着卷轴,以便随时把它拔出来,接着便屏息凝气,一步步的朝卧室走去。 到了门口,我做了个深呼吸,然后直接撞了进去。只见胡大爷双眼发直的坐在床上,胸口起伏,不停地喘息着,像是刚做完噩梦的样子。 我试探着叫了他两声,可是这老头儿竟毫无反应,甚至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我顿时紧张起来,心说不会这么倒霉吧。一时间进退两难,也不知如何是好,握着卷轴的手更紧了。 就这样僵持了两三分钟的时间,这老头儿突然翻身下了床,踉踉跄跄的就往外闯,可是刚走到客厅就站立不住,摔倒在地。 我赶紧冲上去,把已经露出卷轴的警棍皮套抵在他的身上,然后才将他扶了起来。 胡大爷一脸茫然的表情,似乎这时候才发现我的存在,一把抓住胳膊急道,晓彬,求你,求你帮我…… 我见卷轴对他毫无作用,这才稍稍放了心,于是便问,胡大爷,您别急,有什么事就说。 没想到他拽着我的手更紧了,颤抖着说,我走不远路,你拦辆车送我去市里那个什么中央国际广场行吗? 我一听要陪他出去,便马上说,不好意思,胡大爷,我现在没空儿,有个朋友正等着我有要紧事呢。 谁知那老头儿听完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我说,晓彬,你不用解释,我知道……我知道这几天自己被附身了,那东西一定不会罢休,我必须去找它。 我见他竟然知道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倒吃了一惊,但心里还是犹豫,老o可是让我抓紧时间去接应他的,要是误了事,后果可就严重了,于是便说,胡大爷,要不我帮你拦辆车,然后您自己过去行吗? 那老头儿看着我说,晓彬,好歹我还是个懂行的人,如果没有算错的话,你那个朋友让你去的地方,应该就是我说的地方,你千万信我这一回! 第十一章 天台 胡大爷后面那句话让我颇感意外,但仔细一想,可能性还真的很大,没准儿老o到现在都不告诉我接应地点在哪儿正在由于这个原因,即使不是,他应该也会及时通知我。 想到这里,我不再犹豫,马上答应下来,扶着胡大爷出了门,到楼下拦了辆车,然后直奔位于市中心的中央国际广场。 此时已经接近中午,路上车流如织,拥挤不堪,司机只能时不时的停下来。我心急如焚,生怕赶到地方的时候老o已经遭遇了不测,但却没有办法。而胡大爷的身体则始终在不停地抖动着,双手一直抓着裤角,看上去竟显得比我还急迫的多。 大约四十分钟之后,我们终于来到了市中心的中央国际广场。 这里虽然名为广场,但实际上却是一座高端城市综合体,五星级酒店、高端购物中心、豪华公寓、娱乐场所一应俱全,而两栋接近三百米的超高层双子塔,更是成了本市的地标性景观,很多财大气粗的公司都将办公地点设在这里。 胡大爷一进门腿脚竟突然灵便了起来,直奔电梯而去,然后让我按了顶楼的五十八层。 我实在想不通胡大爷为什么会带我来这儿,难道那只尸妖会跑到这种人山人海的地方来?本想开口问他,可是现在电梯里挤满了人,根本没有机会。 这时候虽然已经到了下班的高峰期,但上行的人仍然很多,几乎没隔两三层就要停一下,电梯里的人死活也不见少,看得人好不烦躁。 直到五十层左右的时候,电梯里的才开始空了起来,又过了半分钟,我们终于来到了顶层。 电梯门还没有完全打开,胡大爷就当先冲了出去,我也只好随后跟上。 奇怪的是,这老头儿并没有去这一层找什么人,而是来到旁边的楼梯间,继续向上爬。我这才醒悟,原来他的目的地是天台! 胡大爷爬了几步之后便支持不住了,差点儿跌倒在地,我赶紧上前扶住,搀着他向上走。同时心里也忍不住紧张起来,实在不知道接下来会见到什么,又会发生什么。 然而当我们终于登上天台上的时候,却发现这里空空荡荡的,既也不见那只尸妖,也不见老o的身影。 正在纳闷之际,只听胡大爷大声喊了句,小峰! 我霍然转头去看,只见侧后方的女儿墙边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果真就是胡大爷那个混蛋儿子。 那个叫年轻人听到有人叫他,也猛地转过身来,脸上露出既惊讶又烦厌的表情。 胡大爷踉踉跄跄的走上去,一把拉住他急道,孩子,快,快跟我走! 那年轻人扬手甩脱,厉声怒道,你到这里来干什么?谁让你来的? 他接着又斜了我一眼,鼻中哼道,怎么又是你,多管闲事!哦,我知道了,就是你教唆这个老不死来的吧?哼哼,劝你趁早带他赶紧滚,不然我就叫保安把你们揪出去! 我真很不得替他老子教训这个混账王八蛋一顿,不过现在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于是也哼了一声说,伙计,这天台是公共地方,我高兴呆在这里,你管得着吗? 胡大爷眼中含泪的说,小峰,你别这么说,人家只是送我过来罢了。今天你无论如何得跟我走,不然就要大祸临头了。 那年轻人冷笑道,大祸临头?哼哼,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别在这儿丢人显眼,快滚吧!这个月的钱我回头就给你汇过去,要不是我妈临死的时候交待过,我才懒得管你呢。 胡大爷上前又拉住他,声泪俱下的哀求道,小峰,儿啊!算爸爸求你了,快跟我走,不然就来不及了,你就听我一句话吧…… 没想到胡大爷的儿子听了之后突然大笑了起来,好半天才停住,然后瞪视着自己的父亲说,儿子?别叫得那么亲热,谁是你儿子?你也配让别人叫你爹?从小时候开始,我想要的东西你给过我吗?妈妈改嫁以后,我在那个家里天天被人欺负,连狗都不如,只能躲在被子里流泪,那时候我很想要爸爸,可是你在哪儿呢?要不是靠我自己的能力,每天像孙子一样陪着笑脸,早就到活不下去了。你听好,我的名字叫丁志峰!不姓胡! 他说到最后简直是咆哮,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懑都宣泄出来,那双眼通红,咬牙切齿的样子简直就像野兽要扑上来咬人似的。但随即脸上又浮现出了笑容,得意的说,不过,这种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那个王八蛋和他的两个狗杂种都已经被我下了咒,用不了多久就会完蛋了,然后公司,房产,还有他们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我的!哈哈哈…… 我忍不住想,原来这小子心里压抑到这种程度,也许正像胡大爷说的那样,他的本性并不坏,只是后来的境遇使他变成了这样。看着他仰头狂笑的样子,我真不知道是同情还是讨厌。 第43节 正在时候,我突然嗅到空气中出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脓腥气息,就像早上在公园的桥洞下闻到的一模一样。紧接着在丁志峰的身后缓缓腾起一团红雾……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两只毛茸茸的大爪子就搭在了女儿墙上!紧接着就看到一个似人非人的东西“噌”的跃了上来。 它头发老长,乱蓬蓬的遮住了大部分的面部,身上穿着一件像道袍似的衣服,竟然光鲜如新,两只露出的爪子干瘪发青,缩水的皮肤和肌肉紧紧的贴在骨头上,长出的绿毛足有两寸长! 我顿时头皮一麻,这尼玛不会就是老o说的尸妖吧? 正在这时,那怪物突然伸出干枯的青色大手猛地向丁志峰的勃颈处抓去。 就在那只可怕的爪子即将抓到他的那一刻,胡大爷飞身将早已吓得呆若木鸡的儿子扑倒在地,险险躲过了一劫。 老头儿抱着儿子又滚了几个圈儿,这才直起身来关切的问道,小峰,你怎么样,没伤到吧? 而丁志峰只是浑身抖个不停,结结巴巴的说,鬼,鬼……鬼啊…… 那怪物虽然一击不中,但其实似乎对他们父子俩根本毫无兴趣,转过头面对着我,嘴在脸上划出一道怪异的弧度,口中发出“嗬嗬嗬”的声音,竟像是在笑,接着便径直朝我走来。 我也早吓得魂飞魄散,慌忙后退了几步,伸手想把腰间的真武佑圣咒掏出来,可也不知是心情紧张还是扣子除了什么问题,一时间竟死活解不开。 这时候那怪物已经走到了离我不到三米的地方。一阵风飘来,吹开了它的长发,露出了后面的脸。天啊,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啊?我想我到死都不会忘记,但却一次也不想再提起。 眼看那怪物又伸出了长满绿毛的爪子,我的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儿,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我听到几声“嗖嗖嗖”的响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掠过了我的耳畔,紧接着那怪物的身体像被重击了似的,猛地向后一仰,当它再直起身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怪物的额头、两肩、胸口和小腹上各插了一枚黑沉沉的锥子。 我侧头一看,只见胡大爷半躺在地上,右手还颤抖着扬在空中,看来这几根锥子就是他掷出来的,忙他点了点头,表示谢意。 胡大爷冲我大喊道,晓彬,伏魔钉只能制住他一时,你快带小峰走,越远越好,快! 我吓了一跳,拔腿就往他身边跑,可是刚刚迈出两步,就感觉眼前一晃,那怪物竟挡住了去路,我差点儿收腿不及撞到它身上。 只它“嗬嗬嗬”的笑了一声,伸出爪子抓住插在右肩上的伏魔钉,“嗤”的一声拔了出来,紧接着它又接连拔出了左肩、胸口和小腹的钉子,最后把手伸向额头。 也许是那支伏魔钉插得太深,这次竟没有拔出来。它低吼着,声音中充满了愤怒,突然将那只干枯的大手猛地插进自己的脑袋,硬生生的将那根伏魔钉连带一整块前额剜了出来! 一股不知是脑浆还是什么东西的粘稠液体随即溢了出来,我差点儿当场吐了出来。 只见它高高举起两只爪子,对着天空发疯似的狂吼起来,那声音就像炸雷一样。 我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连滚带爬的向后退着,却见那怪物突然反手一甩,将那支伏魔钉掷向胡大爷。 随着老头儿的一声闷哼,那钉子已经连根没入了他的腹部,鲜血瞬间就将衣服的前襟染红了一大片。 胡大爷倒在地上,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拽着身旁像烂泥的儿子说,小峰,快……快走! 那怪物不再理会他,转头又看向我,黑洞洞的眼窝里闪烁着贪婪的笑意,几步跨上前来,一把揪住衣领,将我拎了起来。 它的嘴慢慢的张开,然后像上次那样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无底深渊般的黑洞,而我正被一点点的拖入其中。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我突然感到头顶上方一阵疾风袭来,紧接着就见一道冰冷的蓝光向那怪物头顶的百汇穴刺去! 第十二章 激斗 那怪物吃了一惊,但应变却极快,撒手松开我,同时身形一晃便倒退了十几米。紧接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高大身影轻盈的落了下来,挡在我身前。 只见他的左手还提着一把寒光四溢的长剑,右手的剑鞘上镶嵌着好几颗精美的宝石,头尾都用鎏金包裹着,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可是这把剑的样子却和我印象中的剑不同,直直的“剑”身上只有一边开了刃,“剑”尖处也是那种又斜又平的切口,就像阿拉伯数字中的“7”,如果抛开握柄不看的话,整把武器倒有几分像是取直的日本刀。刃身上似乎还镌刻着一排小字,但看不懂写得是什么。 那怪物似乎对刚才的突然袭击心有余悸,一时也不敢冒然扑上来,只是口中发出低沉的怒吼,显得非常愤怒。 我惊喜交集,激动的差点儿哭了出来,冲口叫道,老圞!你怎么才来啊? 老o并没有转身,背对着我问,你又怎么了?为什么刚才不把真武佑圣咒拔出来? 我低头检查了一下腰间的警棍皮套,这次很轻松的就打开了,于是对他说,没事,可能刚才太紧张了,没摸对地方。同时心里暗“靠”了一声,心想敢情你这家伙又是先在一边儿看热闹,老子只要不到马上见阎王的时候,你就准备一直打酱油是吧? 老o听完说,把它准备好,等一会我说“开”的时候你就对准尸妖把卷轴展开,我坚持不了多久,机会稍纵即逝,千万不能犹豫,明白吗? 我忙点头答应道,好,我知道了。 老o不再说话,握着剑鞘的右手曲起两根手指对我晃了晃。 我立即会意,这是让我退到安全的地方去,不要让他分心,于是赶紧远远的跑到了胡大爷那边。 这老头儿此刻倒在地上,嘴角喷着血沫子,插在肚腹间的伏魔钉只剩下尾部的一点点还留下外面,差不多算得上是尽根而入了。而且伤口处渗出的血竟然是青黑色的,看上去又诡异又恶心。我虽然不知道内藏伤得怎么样,但可以肯定,现在如果强行把钉子拔出来,他今天恐怕连天台都下不去了。 我只好脱下自己的外套把伤口捂着,然后扶着他靠到旁边的墙上,然后说,胡大爷,你先忍一会儿,很快咱们就可以去医院了。 胡大爷苦笑了一下,喘息着说,嘿嘿……没用了……钉上有尸毒,现在已经……已经混到血里,中毒很深了。 我吓了一跳,心想怪不得血的颜色那么可怕,当下惊问,那怎么办? 胡大爷摇头道,没得救了……晓彬,你别管我,好好……看着你那朋友。 我忙转头看向老o,竟发现他和那尸妖还站在原来的地方,谁也没有轻举妄动,但空气中却充满了紧张的味道,平静只是暂时的,大战一触即发。 果然,几秒钟之后那尸妖猛地纵起身体,迅捷无伦的扑了过去,挥起两只毛茸茸的大爪子就朝老o的面门抓来。 老o的反应速度也极快,侧身一让就闪到边上,同时反手一剑,正劈在对方的肩胛处。只听“乒”的一下,声音竟如中铁石,半分也砍不进去! 那尸妖一击不中,口中却“嗬嗬嗬”的怪笑着,似乎对自己如钢似铁的身体非常得意,当下更加有恃无恐,转身挥动双爪疾风暴雨的向老o疾风暴雨似的攻去,根本不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速度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动作。 老o提着七宝唐刀倾刻间便与对方硬拼了几十下,虽然时不时的挥出两剑,但却守多攻少。 眼看那尸妖越打越有精神,而老o只能左绌右支,渐渐落在了下风,几次都是险险的躲过对方的攻击,只看得我心惊肉跳,似乎先前受伤对他的影响很大。 这时,只见那尸妖“嗷”的一声大叫,突然双爪前伸,分别袭向老o的面门和胸口。 第44节 老o身形一晃,闪到旁边,紧接着猛地跃到半空中,将剑尖冲下,直刺对方的头顶百会穴! 眼看那尸妖的脑袋就要被长剑贯穿,却不料他反应极快,竟不抬头,翻手一掌就在头顶上方不到半寸的地方抓住了向自己袭来的利刃! 我正在暗地里大叫可惜,却见那尸妖拉住剑身的爪子突然向下急扯,另一只手五指箕张,就往老o的面门上抓去,颀长的青黑色指甲眼见就要戳进他的双目之中! 伴随着我的惊呼,只见老o的身体在半空中迅速扭动,像个陀螺似的高速旋转起来。剑锋与毛茸茸的爪子猛烈刮蹭着,发出“锵锵锵”的声音,异常刺耳。 那尸妖果然拿捏不住,脱手丢掉了长剑,老o乘势一个鹞子翻身躲开对方尖锥般的利爪攻击,轻巧的落在地上,然后又向后退出十来米才站定。 我见那尸妖的双爪颤抖着,刚才那一下把他的掌心割出了几道印痕,上面的绿毛凌乱不堪。它像是被激怒了,口中又开始“嗷嗷嗷”的发出骇人的嚎叫声。 我只觉得耳膜剧痛,慌忙捂住耳朵,却见老o丝毫没受影响,站在远处紧闭双目,口中似乎在念叨着什么,然后眉头一皱,睁开眼睛猛得将什么东西喷在剑身上。这柄造型奇怪的武器身上立刻迸发出阵阵冰蓝色的荧光,寒意比之此前更甚。 老o提起长剑疾奔而来,眨眼间就到了对方面前。 那尸妖怒吼一声,挥起左抓就朝他的头顶拍去,这一击要是正中天灵盖的话,就绝无生还的道理。 只见老o抬起右手,用剑鞘硬接了对方这一掌,跟着左手的长剑直刺对方,这次没有发出如中铁石的声音,剑刃透胸而入! 尸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显得极其痛苦,然而他右爪却突然探出,刺进了老o的肩头,同时不停的撕扯着,想把对方甩开。 我看见老o的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冷汗,心中大急,握着真武佑圣咒的手心里全是汗水,真恨不得冲上去帮他,可是没听到指示,只怕帮了倒忙,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只见老o手上和脚下同时用力,推得那尸妖不断后退,最后“砰”的一声将他抵在了墙上,紧接着对我大喊一声,晓彬,开! 我终于听到他的指示,慌不迭的将真武佑圣咒展开,就对着那尸妖照去。 整个天台上瞬间就被金色的光芒笼罩了,耀眼无比! 模模糊糊中,我看到那尸妖浑身抽搐着,痉挛着,凄惨的嚎叫一声接一声的传来。 而老o则跪倒在地上,背影不停的颤抖,但双手仍然死死抓着长剑的握柄…… 我知道他现在一定非常痛苦,但这种痛苦绝不是因为被尸妖抓伤了肩膀,而是抵受不住真武佑圣咒的威力。 只听老o又对我叫道,听着!不要管我,只要它还没死……就不能放手! 我感觉自己的眼泪快要流出来了,举着卷轴的手不由自主的往下沉——我虽然很想干掉这个可怕的怪物,但与之相比,我更不愿意看到老o现在痛苦的样子。 就在这时,旁边有个声音突然说,晓彬,把……把东西给我,我知道该怎么办,快! 我转头一看,只见胡大爷强忍着剧痛直起身来,向我伸出了手。 我来不及细想,赶紧把卷轴递了过去。 胡大爷接在手中,也像老o一样闭上眼睛,口中默念了几句,然后扬手一掷,将卷轴甩向尸妖。 只见那卷轴在空中自动展开,“嗖”的朝那尸妖急窜而去,眨眼之间就将它紧紧裹住了! 老o见状,也猛地抽出长剑,迅速避到了远处。 尸妖拼命挣扎着,发出垂死的哀号。卷轴越收越紧,放射出的金光也越来越强。 随着一声震天的巨响,那尸妖和真武佑圣咒同时灰飞烟灭,化作了一片烟雾…… 这时,乌云突然散去,天空竟恢复了晴朗。 老o把长剑插入鞘中,然后走了过来。 我看到他脸色依然苍白,左肩的衣服被拿怪物扯得稀烂,隐隐还渗着血,但还好是鲜红的,急忙问道,你怎么样?没事吧? 老o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然后摇了摇头说,没什么,皮外伤而已。跟着又问,你刚才为什么要放手? 我刚想回答,却听到背后一声响动,转头看时,只见胡大爷又靠在了墙上,脑袋却耷拉着。 我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扶起他叫道,胡大爷,胡大爷,你醒醒,醒醒啊! 一直在旁边像滩烂泥似的丁志峰竟然也凑上来叫着,爸,爸,你怎么啦? 胡大爷悠悠醒转了过来,望着儿子说,小峰,你……没事吧,快,快走!说着就吐出一口血。 我咬着唇,难过的说,胡大爷,刚才你要是不出手救我就好了,现在……现在这可怎么办? 胡大爷对我笑了笑说,晓彬,你错了,我……我已经被尸妖附过身,是必死无疑的,区别……只是早一点……晚一点而已……再说我被附……身的时候,差点儿……差点儿把你,唉…… 丁志峰一把推开我说,爸,别理这个垃圾,这些年都是儿子不好,我现在马上送你去最好的医院。你放心,等那个死老鬼和两个狗杂种都死了,我就是董事长,到时候咱们爷俩就有好日子了! 胡大爷听完眼中含泪,长叹了一声道,孩子,你……你好糊涂啊! 第十三章 父与子 丁志峰冷笑了一声说,哼哼,我怎么会糊涂?难道你觉得我不该收拾那三个王八蛋吗?我就是要他们快点儿死,还要让他们把运气和财产都给我! 胡大爷摇着头说,小峰……打从你来家里要祖上那本书,我……我就知道你想干什么,可是你……你不知道,那……那是不可能的……唉…… 丁志峰愣了一下,奇道,什么意思?你可别告诉我那上面写的“扎蛊咒”是假的,靠!从小你不是总跟我吹这本书有多神,家传的道术有多牛x吗? 胡大爷气苦的说,孩子……扎蛊咒是真的,可是……可是这法子太……过阴毒,有伤天和,咳咳……所以在你太……太爷爷那辈儿就……就把对应的符咒……撕掉了,那……是缺页,你看到的后面那张符……根本不是扎蛊咒对应的……而是……而是引妖啊! 这下不光丁志峰,连旁边的我听了都惊得目瞪口呆。 丁志峰瞪着眼睛,吞了口唾沫说,什么?你的意思是,刚才那妖怪就是我引来的? 胡大爷没说话,双目垂泪,低下了头。 丁志峰颓然坐倒在地上,他目光呆滞,口中喃喃的说,不可能,不可能,绝不可能。 接着他突然跳起身来,一把揪住父亲的衣领说,不对!你骗我,哼哼……别以为我这么好骗,那书上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定是你在骗我!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气我这么多年来不理你。爸,你放心,只要那老鬼一死,咱们的好日子就来了! 第45节 我厌恶的看着这家伙,正想伸手去拉他,背后却冷不防传来一声冷笑,跟着就有人说,是吗?看来我真得活太久了,连养了十几年的儿子都咒我死啊。 我霍然转头,只见天台不知什么时候突然涌上来一大帮人,正朝我们走来。 为首是个带着金丝眼镜,一身休闲装扮,但却脸如寒霜的中年人。在他左右是两个衣着光鲜的年轻人。 这三个人的相貌颇有几分相似之处,尤其眼镜和嘴角流露出的那种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神情简直是像极了。 丁志峰见状,马上丢下胡大爷,快步迎上去陪着笑脸说,哟,爹地,您老怎么上来了? 我听到丁志峰管他叫爹,猛然间想起胡大爷曾说过他老婆后来嫁了别人,随即又想起那三个小草人身上的名字——丁逸群、丁至恒,丁至悦……不出意外的话,这些名字对应的就是眼前这三个人。 只见丁逸群看着他冷笑道,嘿嘿嘿,谁是你爹地啊? 丁志峰闻言一愣,马上说,当然是爹地您啊。 丁逸群仰天打了个哈哈,拍着丁志峰的脸说,是吗?可是刚才我怎么看见你拉着那条老狗,一口一个“爸爸”叫得那么亲热呢? 丁志峰抹了把冷汗,尴尬的说,怎么可能呢,爹地,您肯定听错了,我刚才……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丁逸群突然厉声喝道,放屁!小杂种,你真以为我老糊涂了吗? 丁志峰吓得浑身一震,战战兢兢的说不出话来。 只听丁逸群继续说道,哼,好啊,既然你从来没把老子当做是父亲,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从今天开始我丁逸群没有你这个儿子了!哦,顺便通知你一声,刚才董事局对公司人事做了调整,业务部经理的位置以已经有了新人选,从现在起你就不属于我们丁氏集团的了,以后爱上哪上哪去,有多远滚多远吧,哈哈哈。 丁志峰张口结舌,宛如中了晴天霹雳一样,我看到他的双手攥着拳头,不停地抖动着,似乎在强行压抑着怒火,又陪着笑脸凑上去谄媚道,爹地,你老千万别误会,我怎么会把这老东西当爸爸呢?那个……哦,他今天来就是为了跟我拿点儿生活费,您老别生气,我马上让他滚蛋。 丁逸群把手一挥,骂道,住嘴!你这个吃里爬外的小杂种,居然还敢跟我狡辩?老子养了你十几年,不拿我当爹也就罢了,你这个小杂种居然敢反过头来害我,哼哼,早知道老子不如去养条会摇尾巴的狗呢! 丁志峰还不死心,又说,您老说笑了,儿子我孝敬您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有那个心思?您别听人瞎说。 丁逸群鼻中一哼,冷冷的瞪着他笑道,小杂种,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喽,那好,王秘书! 伴随着“嗒嗒嗒”的高跟鞋声,只见人群中走出一个留着大波浪卷发,身材火辣的职业装女人。 她走到丁逸群身旁,从手中的文件夹里拿出一叠照片递了过去。 丁逸群把照片往丁志峰脸上一甩,怒道,自己睁开狗眼看清楚吧! 丁志峰俯身拾起那些照片,还没站起来就愣在当地,脸上全是难以置信的惊骇表情。 我离得并不远,侧头一看,只见那些照片的画面有些昏暗,但仍然能看到拍的是一个人蹲在三座墓碑旁,手里还在摆弄着什么。虽然辨不清那个人的容貌,可是从衣服上一眼就能认出他是丁志峰无疑。 我不由得吃了一惊,原来那天他带着小草人去公墓作法下咒早就被养父派人跟踪了,还拍了照片作为证据,现在已经百口莫辩。 丁志峰猛地抬起头来吼道,嘉钰!是你? 那女人靠到丁逸群身上,挽着他的手臂对丁志峰说,不错,是我又怎么样? 丁逸群得意的笑道,哈哈哈,没想到吧,我早就对你这个小杂种不放心了,她就是我故意安排在你身边的眼线。哼哼,果然不出我所料,现在你应该没什么话可说了吧,想跟老子斗?下辈子投个好胎再说吧。 丁志峰盯着那女人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咬牙切齿的说,嘉钰,你……居然是你出卖我,居然是你! 那女人推了推脸上的眼镜,朝他轻蔑的一笑说,呵呵,你真以为我会喜欢你啊?也不撒泡尿照照,瞧你那傻x样,真当自己是什么少爷了。 丁志峰目眦欲裂,大叫一声便发狂似的冲了上去。 还没等他扑到丁逸群身上,旁边就窜出几个身穿保安制服的大汉将他按倒在地,接着丁至恒、丁至悦也走上前来,对丁志峰拳打脚踢起来。 这时胡大爷在旁边哭喊道,别……别打我儿子,你们……住手! 丁逸群咆哮道,你这条老不死的狗,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 只见胡大爷强撑着再次坐起身来,泣不成声的恳求道,你……你打我……骂我都没关系,我……我就要死了……求你,求你看在小峰妈妈的份上,好好照顾他…… 丁逸群狞笑道,哈哈哈……你还敢跟提那只破鞋,她只不过是我的一件玩意儿而已,女人老子想要多少有多少!他说着便用力拍了拍那女秘书包裹在短裙内的盛臀。 我在旁边早已忍无可忍,骂了句“王八蛋”,刚想冲上去,没想到却被老o一把抓住,他接着又在我耳边低声说了句,又忘了,因缘果报,不用管。 我看了他一眼,只好强行压下怒火。 这时丁逸群看看也差不多了,于是喝退众人,对我和老o说,不管你们两个从哪儿来的,快点儿带上这个小杂种和那条老狗滚蛋,别让这他死在这里,给我找麻烦。要是不识相,我就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哼! 他说完,就转身带着两个儿子和其他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天台上只剩下了我们四个人。 我叹了口气,俯身扶着胡大爷说,胡大爷,咱们走吧,马上送您去医院,说不定还来得及。 他摇了摇头,用手指着倒在地上的儿子。 我登时会意,扶他坐好,然后跑到丁志峰旁边一看,只见他躺在地上抽搐着,脸上满是你泥水和鲜血,被打得已经快认不出本来的面目了。 刚想伸手去拉,没想到他突然自己爬了起来,然后举着双手狂笑道,爸……嘿嘿嘿……谁是我爸爸……啊哈哈…… 我吃了一惊,几次想上去拉住他,但却都被推开了。丁志峰就这样一路胡言乱语的大笑着,就像疯了一样,最后踉踉跄跄的走下了天台。 我只好无奈的回到胡大爷身边,只见老人望着儿子消失的地方,面颊上流着两行浑浊的泪,过了良久才对我说,晓彬,对不起,那……那天晚上,我……为了……小……小峰,没有办法,只好……作法把……妖煞引……到自己身上,没想到最后……最后他……还是落得这个……下场,差点……差点把……你也害了,好在……嘿嘿,因缘……果报,各有各道,真的……没有错。 他说到这里,缓缓抬起头来,望着老o说,你……你是…… 只见老o也看着他,点了下头。 胡大爷接着指了指我说,那他…… 老o又点了点头。 胡大爷“哦”了一声,然后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口中断断续续的唱道—— “失落番邦十五年,雁过衡阳各一天。高堂老母难得见,怎不叫人泪涟涟,怎奈我身在番远隔天边,思老母不由我肝肠痛断,想老娘泪珠儿洒在胸前……” 第46节 我的心猛地被揪紧了,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原来他唱的竟是那出《四郎探母》,但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终于在耳畔消失了。 第四卷 第一章 夜宴 胡大爷死后,我曾经问老o,在天台上老头儿最后问他的两个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o并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的说了句,人生本就是苦海,即使死了,有些灵魂还是会带着上一世的执念堕入轮回,在转生人道后继续重复着前生所做的事,循环往复,无休无止,不管结果是好还是坏。 我听得一头雾水,但却知道如果他不愿意说的话,是无论如何也别想得到答案,于是又转而提起那只可怕的尸妖。 老o便问我还记不记得当时和他一起去工地找棺材的事。 我闻言一愣,原以为尸妖只是碰巧来到公墓附近,却万万没想到会是从那具棺材里跑出来的。可是公墓与高铁商务区的距离如此之远,胡大爷单靠一道纸符就能把它引到身边来?于是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 老o说,我只能告诉你这绝不是巧合,还是那句话,因缘果报,天意如此,其他的事情你也没必要知道。 我听完便默然了,经过这次的事之后,我已经对“因缘果报”四个字深信不疑。 就像丁志峰,如果他不是心存恶念,或许就不会落得最后这种悲惨的下场,更不会间接害死自己的亲生父亲;又如果养父丁逸群对他视同己出,或许他也不会走上这条不归路。 只可惜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如果,人与魔之间有时只是一念之差。 ok,这件事情终于写完了,虽然心情有些沉重,但我还是要继续写下去。不过接下来的这段经历有些特别,我们需要暂时离开公墓,去一个有些远也有些特别的地方,但现在想起来这段经历却开启了一扇更可怕的门。 ———————— 那是在胡大爷去世的十多天后。 一个休息日的下午,我正坐在街边的一间小茶室里,而老o则坐在我对面。 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我和老o之间的关系也近了一层。虽然平时上班的时候他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可是私下里我们已经可以像朋友似的见面,甚至坐在一起聊聊天了。 当然,都是他来找我,而我却无法联系到他。 天又开始下雨,不过这次只是普通的小雨而已,没什么特别。 我看着老o,突然问了一个有些傻x的问题——你说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辛辛苦苦一辈子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老o反问道,你觉得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 我愣了一下,尴尬的笑了笑说,呵呵,你可真把我问倒了,大概我现在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吧。 老o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这倒是句实话。 接着只听他继续道,不管活着的时候是什么境遇,死后的灵魂都会忘记前生的所有记忆,只有执念不会随之消失,除非…… 我问他,除非什么? 老o把头转向窗外,凝视着雨中的街景,过了片刻才说,除非自己可以放下所有的一切…… 我笑了笑说,像我这种毫无追求的人,死了之后一定不会带着什么执念的。 老o没有看我,像是自言自语的说,但愿吧。 又坐了一会儿之后,我们便起身离开,然后撑着伞信步在街上闲逛。 经过一家电玩店时,看到橱窗里摆满了各种游戏机,我对这种东西一向没有什么抵抗力,不由自主的便停下了脚步,出神的呆看起来。 老o见我没有跟上,便走过来好奇的问,看什么呢? 我有点儿兴奋的指着橱窗里说,你看这个,今年上半年刚在日本上市的psv,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的卖了,还是白色的,嘿嘿。 老o看了看我手所指那台小小的掌上游戏机,说,既然喜欢,就买下来吧。 我盯着那台白色的psv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苦笑着叹道,唉……太贵了,太贵了,以后再说吧。 正准备和老o转身离开,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居然是周涵打来的。 说实话,自从上次尸妖假扮成他的样子来骗我,我就对这个名字产生了心理阴影,虽然很清楚这和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但还是觉得怪怪的。 不过毕竟相交多年,我也不可能为了这点儿不相干的小事而疏远一个朋友,于是便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儿立刻传来了周涵的埋怨声,彬子,你搞什么呢?等这么老半天才接电话? 我忙说,在大街上呢,太吵了所以没听见,什么事儿啊? 周涵说,切,你不会把声音调大点儿啊?好了,好了,你现在马上到咱们老据点儿来,就等着你呢。 我知道他说的烟哥就是老烟枪,于是又问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周涵却不回答,只是神神秘秘的让我赶紧过来。 我只好答应了,转头正想和老o说,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在身旁了。 我叹了口气,对老o这种莫名其妙的失踪早已经习惯了,于是便在路边打了辆车,前往集合地点。 周涵所说的“老据点”就是上次一起吃饭的小馆子。当我到达的时候,却没见到周涵,只看到老烟枪倚在路边的行道树上抽着烟发呆。 我下了车走到他旁边,打了招呼以后便问周涵去哪儿了? 老烟枪说,他说要去带个朋友,马上就过来,让咱们先等着。 我点点头,然后说,那咱俩就别站在马路边上了,先进去找个包间等他们吧。 老烟枪摆了摆手说,不用,不用,小周跟我说了,咱们只是在这儿等他们过来,待会儿还不知道怎么说呢,别急,等等吧。 我听他这样说,也就只好一起站在路旁边抽烟边吹风的等了。 第47节 街上灯火阑珊,行人如织,我闲得无聊,只好和老烟枪聊天。没想到这家伙平时那么好事,今天却愣愣的,几乎一言不发,只是眉头紧锁,站在旁边喷云吐雾,似乎有心事的样子,问了却又不说。 我不由得越来越奇怪,怎么突然每个人都变得这样神神秘秘呢? 过了将近一个小时,周涵还没有来,我实在等的不耐烦了,正准备打个电话给他,说自己先走,这时却看到一辆凯迪拉克srx从不远处开了过来。 车窗摇下后,周涵从里面探出脑袋笑道,快点,上来,上来。 我和老烟枪从后门上了车,只见前排的驾驶座上是个从来没见过的陌生人。我见他大约跟我差不多的年纪,身材比我还精瘦,模样和打扮都挺帅气,嘴角带着笑意,脖子上还挂着一根很粗的金链子。 周涵努了努嘴,对我们示意道,这是我新认识的一个兄弟,李云涛。哎,云涛,这两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两个朋友,大家以后就是自己了。 那个叫李云涛的男人探过身来,笑嘻嘻的打着招呼说,刘哥,彬哥,恁(你们)俩好。 我和老烟枪不由得对望了一眼,都现出吃惊的表情。先前看这小子的模样还以为是周涵又在哪儿认识的二世祖朋友呢,却没想到一张嘴竟是一口地道的河南腔,跟王宝强有的一拼了。于是点头答应着,老烟枪还不忘递上一支烟。 李云涛伸手推了回去说,白(别),白,白,抽我嘞(的),抽我嘞。说着就赶忙摸出自己的烟塞我们一人一支。 老烟枪盯着那根儿烟,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惊道,唉呀妈呀,这家伙,黄鹤楼1916啊! 李云涛又掏出zippo打火机帮我们点上烟说,噫,看恁说的,这都是小意思,木(没)啥。 周涵抽了口烟,在旁边笑道,这兄弟可不得了,少说上千万身家呢。 我和老烟枪都肃然起敬道,嗯,嗯,看出来了。 李云涛哈哈一笑说,哪有,白听周哥瞎八碴,那都是俺爹嘞,兄弟我就是个无业游民。 我们也笑了笑,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起来,又聊了一会儿,彼此就算是熟悉了。 周涵见大家都把烟抽完了,于是便让李云涛开车,没多久就来到附近一家比较大也比较上档次的馆子。 进门之后,周涵带着我们来到位于二楼的包间。 很快酒菜端了上来,大家便开始推杯换盏,只有李云涛因为要开车,所以喝的是果汁。 吃喝了一阵后,除李云涛之外,我们三个都露出微醺之意。这时周涵却突然沉默了下来,自己端着酒,一杯又一杯的闷了好几口。 我和老烟枪都觉得奇怪,于是赶紧从他手里夺下酒瓶子,然后问他怎么了。 而周涵却说,我心里烦着呢,让我喝,醉了更好。我们俩一听之下,便知道他心里真有事,当即又连连追问,李云涛也跟着劝。 周涵长叹一声,这才说出了实情。原来他和女朋友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可是女方家里明确提出非要一百万现金的彩礼不可!另外新房不能少于一百平,车子还不能低于二十万。 他当时就急了,他家里虽然还有点儿底子,但这要是答应下来基本也就把家底儿掏得啥也不剩了。好说歹说商量了半天,可对方却死活不愿意松口,说拿不出就他们闺女分手,连女朋友也埋怨他没诚意。 周涵没有办法,只好回去把女方家里的意思说了,他爸妈一听就翻了,这尼玛是卖女儿还是嫁女儿?再说对方是什么金枝玉叶值尼玛两百万?当时就告诉他,家里最多也就出个百十万,把所有的事情都搞定,不然分就分,谁怕谁? 周涵说服不了自己父母,现在连女方家也去不成,可又不想和相处了好几年的女朋友分手,夹在中间别提多难受了。 我们一听是这种事,虽然不免跟着恶心那女方家里几句,替周涵鸣不平,但毕竟是他自己的事儿,除了劝之外,也不好说什么。 正在这时,只听周涵突然猛得一拍桌子,对我和老烟枪说,你们俩想不想发财? 第二章 烙画 我和老烟枪听了顿时一愣,只有李云涛神色如常,笑嘻嘻的点上一支烟,似乎他已经知道周涵的意思。 老烟枪首先问道,啥……啥发财的机会? 我见他看着周涵的眼睛睁得老大,连声音都在发颤,显出又惊讶又渴望的样子,不禁纳闷起来,这老哥在殡仪馆的工资加上其他收入可不算低,日子应该过得挺滋润,怎么听了句话就激动成这个样子,难道他也遇到什么急需用钱的事儿了吗? 周涵又灌了一口酒,然后说,你们两个先别问是什么机会,这事不能再往外传了,先给我个痛快话,想还是不想?不过可以告诉你们,兄弟我好歹是干警察的,大家都上有父母,烟哥还有老婆孩子,违法的勾当咱绝不干,但这回的事儿还真需要点儿胆量,就看你们俩敢不敢了。 我和老烟枪对望了一眼,不违法又能快速发横财,还需要胆量,这能是什么事呢?我不禁一头雾水,隐隐觉得这件事必定凶险异常。 还是老烟枪抢着说道,小周,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啥事儿快说哎。俺和彬子这都是见天跟死人呆在一块儿的银(人),你就说呗,谁还能给你满世界胡沁咋的? 周涵点点头,举起自己的杯子说,好,我就喜欢烟哥这直脾气。不过兄弟我还有句话,呆会儿事情说了之后,咱们四个包括我和云涛,无论谁最后决定不参与,大家都还是兄弟,人各有志,不能强求。可谁要是对外面泄露半句,咱们兄弟就到此为止,而且后果自负,同意的话就干了这一杯。 老烟枪和李云涛闻言马上端起了自己的杯子,我也只好跟着端了起来,四个人一饮而尽。 周涵把空杯子往桌子上一顿说,操他妈的,痛快! 接着他突然放低声音对我和老烟枪说,既然这样,那我就说了,其实咱们这次是要去找一个宝藏。 我听到“宝藏”两个字,心里立马凉了半截,甚至怀疑周涵是在故意开玩笑了。心说现在还有这种好事儿?你小子别是想钱想疯了吧。 还是老烟枪说道,小周,啥宝藏哎,你可别蒙我们去倒斗盗墓,那玩意儿可整不了。 周涵夹了口菜放在嘴里嚼了几下说,盗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犯法的事儿绝不干,再说那活咱们这儿也没人懂啊。放心,现在正好有个宝藏等着咱们去拿呢。 老烟枪仍然满脸疑惑的问,真的假的,靠谱不?别整到最后是蒙银的。 周涵神秘的笑了笑说,靠谱不靠谱,你们听听不就知道了。 他说着便向李云涛了个眼色。 我和老烟枪不约而同的都把目光转向他旁边,只见李云涛笑嘻嘻的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尺把来长的小卷轴,放在桌上徐徐展开。 只见那里面是一幅画,描绘的是大片连绵起伏的山峰,正中间却有一处很小的谷地,谷地中隐隐有些房子,看着似乎是个村庄,而村前还有条横贯而过的小河,在题跋处另有几行文字,可惜字又小又难认,不明白写得是什么。 我虽然看得出是中国画的风格,但却觉得有些奇怪。首先材质不像是纸,倒有几分和布帛类似,而且上面所画的东西呈现出明显的凹凸感,竟像是雕刻上去的一样。 李云涛指着中间那个画着村子的山谷说,刘哥、彬哥,恁俩上眼瞧,这就是那藏宝贝的地儿。 我和老烟枪根本不懂,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就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提起这个,李云涛便颇为得意的侃侃而谈起来。 第48节 原来在去年年底的时候,一个还算比较谈得来的朋友跟他借了笔款子做生意周转,约好半年还钱,可没想到对方投资失败,血本无归,几乎成了穷光蛋。不过这朋友倒也实诚,直接告诉他还钱是不可能了,你看有什么能拿的就全拿走吧。 李云涛也愁了,这笔钱可不算小数,哪怕把朋友的房子和车全抵债也不够啊,总不能抢人家老婆吧。而且这钱他是背着家里偷偷借的,如果让老爹知道了,非活剥了他的皮不可。 那朋友最后一拍大腿,说他手上还有件古董,是祖上传下来的,他自己也不懂行,所以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如果相信的话就找人鉴定一下,不管值多钱都当抵债了,要是不信,那他也没有办法了。 李云涛急着赶紧把烂账补上,也只好答应了。那朋友便把古董找了出来,也就是这幅用彩绢绘制的画。 李云涛的爷爷辈当年靠捣腾古董行起家,到父辈才开始做一般的生意,但他从小在爷爷家长大,耳濡目染的也大致对古玩和风水玄学有所了解。当时他搭眼一瞧就知道这是河南南阳有名的烙画,是起源于汉代的一门高深神奇的技艺,可惜后来失传了,虽说现在重新找了回来,但其实距离真正的烙画相差很远,这玩意儿要是真的那可值大发了。 他仔细看了半天,确定这绝非近代的普通工艺品,的确是个老物件,顿时来了精神,于是又问了几句关于这画的事。那朋友开头不愿意讲,说提起来没得辱没了祖宗,可是后来架不住他的软磨硬泡,这才终于开了口。 原来李云涛这个朋友祖上本是凤阳人氏,蒙元至正末年,家族里有个人跟随朱元璋打天下,专门负责筹集粮饷和军队的度支,很得信任。 那年头中华大地被蒙古鞑子祸害的民不聊生,俗话说“皇上不差饥饿兵”,没有钱粮就养不了人,打不了仗。朱元璋的队伍为了生存,除了抢劫州郡官府以外也时常挖坟掘墓,打死人的主意,他家那位祖先自然就成了直接指挥者,于是偷偷把不少钱财和好东西都中饱私囊了,然后让亲信秘密运走,藏在一个地方,以备不时之需。 后来朱老板“驱除胡虏,恢复中华”,建立大明朝,他那位老祖宗也就顺理成章的进了南京城。朱老板在位的时候做到过户部尚书,也算是显赫一时了。 但可惜好景不长,朱老板后来兴起大狱,肆意屠戮开国功臣,什么李善长、徐达、胡惟庸、蓝玉……基本上没有几个能得善终的。他家那位老祖宗也因言获罪,只不过相比前面那些猛人来说属于无关痛痒的小把戏,廷杖之后便削职为民,赶出了南京城。 这位老先生就此隐姓埋名,带着家人辗转来到河南地界,过起了普通人的生活。因为怕给子孙招祸,所以至死不敢取用当年私藏的宝藏,家族直到今天也没重新兴旺起来,祖辈传下来的东西也就只剩下这幅画了。 李云涛听完之后就觉得有些蹊跷,若论中国画的构图,无论是山水、人物还是花鸟鱼虫总要有个主次之分,适当留白,而这幅画却毫无主体意境而言,光是群山就差不多将整个画面占满了,中间那条河更是显得异常突兀,而山谷中的那个村子,简直连点缀都算不上,几乎可以称为败笔。 当然,这些问题普通人根本看不出来,但在李云涛眼中却太有悖常理,这幅画绝不是表面那么简单,背后肯定还隐藏着什么秘密,于是便把画拿回了家。 经过几天的研究之后,他越来越觉得这幅画的写实性远远要大于艺术性,似乎是在有意描绘一个地方的特征。再看题跋上面的内容,也是一些关于方位的隐晦提示,于是他便大胆的猜测这幅画十有八九就是他朋友的祖先当年秘密藏宝的示意图! 他大喜过望,于是继续研究。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他根据画上的指示,又翻阅了大量明代的地图资料跟今天的对比之后,终于确定了藏宝的大致地点。 可是李云涛一个人不可能去,即使找到了地方也没办法把东西隐蔽的拉走,要想成事必须找几个可靠的伙伴。后来在一次朋友聚会上,他认识了周涵,经过一段接触后,互相都觉得对方是那种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而且正好两人又都被经济问题所困,于是一拍即合,果断决定采取行动,但同时也觉得只有两个人去还是单薄了一些,周涵便想到了我和老烟枪。 李云涛说到这里,便把话头重新交给了周涵。 周涵看着我和老烟枪说,怎么样?你们俩要是没问题的话,咱们这事儿就算是成了一半了。 老烟枪当即点头道,话都到这份儿上了,那还有啥说的,整呗!老哥我大本事没有,干个力气活儿指定行啊。 周涵笑道,好,烟哥就是爽快。 他接着把目光转向我问道,彬子,你呢? 我低头想了一下,虽然隐隐还是觉得这事儿并不怎么靠谱,但想起自己现在的屌丝境遇,别说买房成家了,刚才在大街上甚至连个三千来块的游戏机都舍不得买,这种人生怎一个悲催了得,当下叹了口气说,既然大家不嫌弃,那就算我一个。 第三章 寻村 周涵见我也表了态之后,当即一拍大腿笑道,好,这就齐了! 他接着端起酒杯继续道,俗话说“兄弟同心,其力断金”,咱们这事儿一定能成。来,干了! 众人纷纷起身,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感觉彼此之间的关系又更近了一层。席间的气氛也重新活跃了起来,大家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肝胆相照的话。 我不知不觉便醉了,最后连怎么走出馆子,怎么回家的都不清楚。 隔了一天之后,周涵又召集我们在他家见面,由李云涛把有关宝藏的具体情况介绍了一下。 原来那幅烙画所指的地方在邻近浙江的皖南山区一带,据他在历代史料、图集以及地方志略中的考证,那里从前的确有个村子,叫做“匣坑”。然而自从大明洪武年代过后便突然在史料上销声匿迹了,直到现在地图上仍不见标注,说不定现在这个村子早已经不存在了,具体的藏宝地点只能到那里再想办法找,所以这一去很可能不是三天两天的事。 周涵接过话来说,那里交通和通讯肯定都不方便,深山老林里保不齐会遇到什么危险,咱们是去求财,不是去玩儿命,所以要准备的充分一点儿。不过谁也没长前后眼,如果有什么事儿最好提前交待一下,省得到时候后悔。 我们听完都默然无语,周涵虽然说得比较委婉,但谁都明白他的意思。即使用脚趾头想,这次的行动也不会太太平平,没准儿还有生命危险,可宝藏的诱惑力却难以抵挡,尤其是周涵和李云涛这样急需巨款的人。尽管老烟枪始终没有说过什么,但同样能感觉得到他也迫切等着钱用,只有我像是个跟风凑热闹的闲人。 过了半晌后,还是周涵先开了口。他先是说了几句鼓舞士气的话,然后就和我们把要准备的东西合计了一下,并约定一个星期后出发。 接着就是分派任务,李云涛的任务最重,他要利用剩余不多的时间继续研究手头的资料,争取找到线索把寻找范围再缩小一些;我负责在业余时间帮周涵采购必备物品;而老烟枪因为有老婆孩子,所以没有特别任务,只要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好,到时能顺利出发就行了。 周涵最后道,兄弟们,我有句话憋了好久,现在不说也得说了。这回的事儿虽然谈不上犯法,但宝藏毕竟人家祖上留下的,除了云涛之外,咱们取了多少有点儿不义,这都是被逼的没办法了才出此下策,所以到时候如果真的运气好被我们找到了,也别太贪,差不多就行了,免得遭报应。我那份儿只要够结婚,不用家里操心就行了。云涛,你那朋友也不容易,这次要是便宜了咱们,除了该还你的之外也别逼得人家太紧了。 李云涛点头道,哎,周哥这话说嘞实在,要他嘞房子车子奏(做)啥?俺又不是放高利贷,只要补上那笔账就中嘞,以后朋友之间该咋着还咋着。 我和老烟枪也跟着表示同意,大家又商量了一会儿,便各自散去。 此后的几天,我静下心来一想,总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但到底有什么问题却又说不上来。本打算去问问老o的意见,可是家伙自从那天在街头神秘失踪后就彻底没了人影儿,连上班时间也找不到他了,我没办法,只好作罢。 一周后的清晨,硬着头皮提前向领导请了一个星期长假的我来到周涵家,和其他三人会合后,乘坐李云涛的车出发了。 他这次没有开那辆凯迪拉克,而是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辆又脏又旧的破金杯,刚刚好容得下我们四个人和所有的行李。想来应该是从二手市场买来的,价格估计也很便宜,就算在最后扔在大山里也不会心疼。 出城之后,我们直接上了高速,沿路南下。周涵开车,李云涛则拿着地图坐在副驾驶座上指示行进路线。 经过六个多小时的长途跋涉,终于进入了安徽南部的山区地带,本来还若有若无的手机信号顿时就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这时李云涛却突然让周涵将车子驶下了高速公路,七拐八绕的进入了一条看起来很有些年头的老路,从牌子上“s”开头的符号看应该是条省道,但路况相当差劲,颠簸的我们头都要晕了。 周涵看了一眼地图对李云涛说,真服了你了,我开车去南方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路算熟的,你第一次来居然就能找到这么偏的地方。 李云涛嘿嘿一笑说,周哥,看恁说嘞,我也是翻资料,然后看地图发现嘞,这地方太偏,别说你了,就连那些天天泡在公路上的老驾都有多少知道嘞。 老烟枪凑上去看了一眼地图说,我咋瞅着这上头的地形跟你那幅烙画儿不大一样呢?好像没看着哪儿有个山沟子啊。咱不会进去以后整一圈儿白忙活,啥也没弄着吧?这嘎达憋屈的,连他妈手机信号都没有,要是在山里头迷了路,那可咋整? 周涵也跟着说,是啊,云涛,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真迷路,咱哥儿四个就倒霉了,到时候哭都找不着调门儿。 李云涛说,刘哥,周哥,恁就放心呗,这山川地理都在随着时间变化,从前嘞地图跟现在比肯定不会一样,但是地形能变,这画上的文字是不会变的,宝藏的范围肯定就在这一带,咱顺着这路走,肯定木错。 就这样沿路又走了一个小时,我们早已经进入了山区的腹地。车子也从省道来到一条仅容一辆车通过的小路。沿途经过不少村庄,它们大都是依山造屋,傍水结村,生长在崇山峻岭的夹缝中,但经过李云涛的深思熟虑和仔细辨识后,统统都被否定了。 车子这时候也快没油了,大家人困马乏,正好趁此机会下来透口气。我和老烟枪用特意预备的油桶给车子加油,而周涵和李云涛就在车子旁边拿着地图研究下一步的行动方向。 此时早已过了中午,我们都饿得眼睛发绿,于是各自吃了些带来的便携食品。只有李云涛愁眉不展,蹲在车子旁边对着地图冥思苦想,还时不时的用铅笔画上两下。 第49节 歇了一会之后,上车又行。李云涛指着地图上自己标记为“△”地方对周涵说,周哥,俺觉嘞这个地方很像,咱先去看看,如果不是,那就再想其他嘞办法。 周涵点了点头,当即发动车子就走。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前方出现了一个“y”字型的岔路口。李云涛先让周涵停下来,然后仔细盯着地图看了半天,才告诉他走右边。 没过多久,原本路右手边的山势到了尽头,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并不算宽的河。由于地图上并没有标注,也不知道这条河叫什么名字。 李云涛马上从背包里把那幅烙画拿出来,然后激动的对我们说,找到嘞!找到嘞!恁看这条河,是不是跟这画里的一个样儿? 我们三人听了赶忙抬眼一瞧,只见这条河正好从四周连绵的群山中穿过,虽然并不是太宽,但却很长,地势走向确实和画中那条河如出一辙。而河对岸就是一片谷地,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有村落的样子,这和画中描绘的场景也极其相似。 我们顿时也兴奋起来,刚才的阴郁之情一扫而光,虽然这一路上有些曲折,人也累得够呛,但这么快能找对地方却是谁也没料到的,总体来说应该很幸运了。 周涵把头从车窗外探出去看了看说,这河可不小,得有个七八米宽呢,这怎么过去啊,难道要绕一圈儿? 我也直起身放眼望去,只见远处的河面上横着一个灰漆漆的东西,看样子似乎是座桥,只不过在背后的大山和植被掩映下显得模模糊糊,一时间也无法辨识到底是不是。 我于是指着那里对其他人说,哎,你们看看,我怎么瞅着那边好像是座桥,要不先开过去看看? 周涵伸着脖子看了两眼说,靠,你眼睛居然比我还尖,快走,快走,看看去! 他说着就发动汽车开了过去,等到距离只有百十来米的地方,我们终于看清楚了,那果然是一座造型古朴的石桥,一看就知道年头相当久远了。 然而等车子来到近前,我们才发现这石桥的桥面很窄,至多也就能容两个人并排通过,而且上坡处都是阶梯,这辆破金杯是绝对开不过去的,无奈之下,只好把车子停在了桥边。 我们下来之后看了看,只见那村庄就在河对岸的远处,距离河岸大概两三百米的地方,正准备过桥到那边,却突然听到周涵叫了一声,我靠!你们看那是什么东西? 我们几个闻言一愣,赶紧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桥边的草丛里倒着一块半人多高的石碑,忙上前细看,只见那石碑上到处坑坑洼洼,而且已经部分残缺了,但仍然能清晰的看到中间有两个碗口大的隶书,分明写着——鉴镇! 第四章 异声 大家看到这两个字都惊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李云涛更是脸色铁青,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那块石碑发愣。 隔了半晌,老烟枪说,云涛,咱是不是整错了,这嘎达不是你说的“匣坑”,是鉴镇啊。 我想了想说,那这里为什么那么巧跟烙画上一模一样?有没有可能是村子后来改过名字呢? 周涵点头道,彬子说的有道理,云涛,这事儿只有你懂,你怎么说? 李云涛又掏出地图和烙画又看了半天,然后轻轻摇了摇头说,俺觉着就是这儿,但是也不敢打包票,要不这么着吧,咱先去村儿里歇歇,顺便问问,看有啥线索木有。 我们互相看了看,心想也只有如此了。于是把行李分配了一下,每人拎上两三件,就上桥往村子里走。 没几分钟,这个叫“鉴镇”村庄就大致呈现在我们面前了,它的规模并不大,粗粗数一数也就三四十栋房子,全是高低错落的典型徽派马头墙建筑,粉墙斑驳,中间由一条蜿蜒的青石板路串联,在明净的蓝天下显得格外古朴安详。 在进村的路口旁是一大片菜地,里面有个老农正低头忙活着。 周涵上前问道,老乡,请问这里是鉴镇村吗? 那老农猛地转过头来看着我们这些人,刻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惊讶的神色,然后叽里咕噜的说了两句完全听不懂的方言。 周涵从兜掏出烟来,递给那老农一支,又问,老乡,我们几个是外地来旅游的,请问这附近有没有个村子叫匣坑啊? 老农看到烟立刻就露出了笑脸,但嘴里说的还是那种完全听不懂的方言,周涵和他套了半天近乎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正着急时,那老农突然向青石板路的方向指了指。 我们转头一看,只见不远处有个老头儿迎面走了过来,看样子像是村干部之类的人。 周涵道了声谢,然后走上去和那老头儿攀谈起来,说了几句之后就朝我们招了招手。 我们走到跟前,只见那老头儿大约六十岁上下,头戴一顶人民帽,笑容可掬的冲我们点了点头。 周涵兴奋的介绍道,这位是就是鉴镇村的吴村长,我刚才已经问过了,这附近确实有个叫匣坑的村子。是吧,吴村长? 那老头儿眯着一双小眼睛,用口音浓重的普通话说,嗯,嗯,匣坑从这里翻过一个山头就到了,你们要去那里? 这次是李云涛递上一支烟说,对,麻烦您给指条路中不? 吴村长忙笑呵呵的接在手中说,好说,好说,不过你们没进过山,肯定找会迷路的,得有人领着去才行。我看这样吧,今天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先在我们村子里住一晚,明天再去。 周涵冲李云涛使了个眼色,他登时会意,对吴村长说,我们时间比较紧,到了那儿再歇也不迟,恁看给找个带路的中不中?劳务费绝对不会少的。 吴村长笑呵呵的说,莫要着急,现在各家各户都在忙,哪里有闲人哦。你们先在这里宽心歇一晚,明天一早我找个常进山采野茶的领你们去,中午之前就到了,保证误不了事的。 我们看看时间,现在已经接近下午四点了,于是凑在一起合计了两句。都觉得现在又累又饿,体力和精神都成问题,就算马上出发,天黑前步行赶到匣坑村的可能性也不大,要是在山上过夜,吃不香睡不好的那可就难熬了,回头哪还有精神再去找宝藏,于是便答应下来。 吴村长很热情的领着我们沿青石板路进了村,一边走一边说,我们这里没有别的,就是个山清水秀,这几年常有城里的老师带着学生来画画,晚上都是歇在我们这里,有的一住就是整个月。呵呵,城里人就是不一样啊,看你们这样子就知道我们这里的娃娃为啥都往外头跑了。 周涵和李云涛一左一右走在他旁边,不停地打听着有关匣坑的信息。 我故意走慢两步落在后面,接着拽住老烟枪,把他拉到身边小声问道,烟哥,您有没有感觉什么不对劲啊? 老烟枪奇道,不对劲?啥不对劲? 我又凑近了些问,你有没有感觉到冷? 没错,冷!这就是我说不对头的地方,现在虽说已是初秋时节,但白天的温度丝毫不比夏天低,这会儿少说也得有三十度,人站在太阳地里不动都要出汗,就算有房屋遮挡的阴凉处也只会稍微舒服点,绝不可能会有冷的感觉。可我就是觉得冷,仿佛突然一下子进入了冬天似的。老烟枪闻言顿时便愣住了,喉头咕哝一声说,彬子,这大白天儿的咋能冷呢?你可别一惊一乍的,整这吓人的玩意儿。 我指了指自己的胳膊上鸡皮疙瘩说,烟哥,我真的很冷,你看。 他瞪着眼睛看了看我,关切的说,彬子,你别是得病了吧?说着便把手背贴在我的脑门儿上试了试,紧接着奇道,没发热呀?彬子,你到底哪儿不舒服? 经他怎么一说,我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有点儿伤风了,可除了隐隐感到冷之外我并没有其他不适的症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只听周涵在前面喊了一嗓子,哎,你们两个干嘛呢?走快点儿啊! 老烟枪赶紧说,彬子,咱先走吧,没准儿歇一会儿就好了。说完便拉着我跟了上去。 我们四个跟着吴村长一路向前走,眼见着各家各户确实都在忙活着,没多久就来到一栋三层高的小楼旁。 第50节 进去之后,看到院内有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正坐在小凳子上洗菜。 吴村长对我们说,对不住各位,我们这村子太小,平时来往的人不多,所以没有招待所、农家乐什么的。这家人姓胡,孩子们都出门去了,平时只有老太太一个人在,所以外面有人来都是住在这里的,千万别嫌怠慢啊。 周涵忙道,哪里,哪里,我们是入乡随俗,出门在外还讲究个什么劲儿呀。 吴村长笑了笑说,你们先等等,我去跟主人家讲一下。 他说着就走到那老太太旁边,弯下腰来用当地那种完全听不懂的方言说了几句话。 那老太太抬起头来,毫无表情的扫了一眼我们这些突然造访的客人,但什么也没说,只是稍稍点了下头,然后就继续洗他的菜。 吴村长直起身来,指着楼上对我们说,你们就住二楼和三楼吧,房间是现成的。我刚才都交待过了,等一会让老太太准备一桌特色饭菜。你们可以先上楼看看房间,放好行李,歇一歇就可以开饭了。 一听“饭菜”两个字,就感觉一股饥饿感在刺激着我的大脑皮层,相信其他三个也有同样的感觉。既然对方如此淳朴好客,也就不再推辞。 上楼之后,我们很快发现这栋房子的二楼和三楼的格局是一样的,每层都有三个房间,虽然家具很陈旧,但却拾掇的干净整洁,可见主人家相当勤勉。 我不喜欢麻烦,于是就要了二楼靠楼梯旁的房间,周涵在我隔壁,李云涛在楼梯另一边,老烟枪则一个人住在三楼。 我进了房间,把行李放好之后,就往床上一躺,眼睛环视着屋子,只见门口正对的墙上有一扇大窗,窗扇都是上了年头的精致木雕。从窗口向外面望去,正好可以看到进村处的那条河,远处青山环抱,风景如画,对那些学美术的人来说确实是写生的好地方。 可我却没有任何心情去欣赏,刚才那阵奇怪的寒冷感现在已经消失了,可我丝毫没有轻松的感觉,总觉得这村子隐隐透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耳边听到一阵轻微的响声。 我起初没有在意,以为是自己身下这张上了年头的木床发出的声音,可过了一会儿那声音并没有消失,而是逐渐由小变大,而且很有规律。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我心中一惊,知道这绝不是床板摩擦的“吱嘎”声,倒像是什么东西在有节奏的敲打着,当即竖起耳朵细听,似乎那声音是从门外传来的。 我心想,难道有人敲门?于是叫了一声,谁啊? 外面没有人答应,隔了几秒钟之后,房间内再次响起了“笃笃笃”的声音! 我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马上还是跳下床来,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前。这次听得很清楚,那声音的确是从外面发出来的。 我恐惧渐去,不由得暗骂,这尼玛肯定是周涵那小子,闲得没事儿来吓唬老子玩,于是伸手猛地把门拽开,正要开骂,却发现外面根本没有人。 我赶紧探出头向外望去,只见走廊上空空荡荡的,哪有半个人影在? 我心里又骂了一句,好小子,躲得倒挺快。 正准备到楼梯处看看,那“笃笃笃”的却突然在背后响了起来! 我吓得双腿一软,差点儿跪倒在地上,猛地转头去看,四下里却什么异状都没有。我浑身颤抖,一股凉气从后脊梁直冲到头顶。 这时,只听“吱呀”的一声,背后那扇房门竟然自动关上了! 第五章 鉴镇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几乎连转头去看的勇气都没有了。 正当我手足无措的时候,门外又响起了一阵敲击声,这次不是“笃笃笃”,而是真正的敲门声——咚咚咚! 我愣在原地,虽然门把手就近在眼前,但却不敢拉开它。 外面的敲门声响了两三遍之后,突然有人叫了句,彬子,在屋里干嘛呢?快开门。 我一听是周涵的声音,下意识的就伸出手去,一把拉开房门。 站在外面的果然是周涵,只见他身子向后一缩,骂道,靠,彬子你有毛病啊,刚才半天不开门,现在是一声不吭,猛的就窜出来,想吓死人啊。 我抹了把冷汗,刚想把刚才发生的诡异事情告诉他,这小子却接着又说,来,到我屋里商量点儿事。说着就一把拉上我往外走。 到了他的房间,原来李云涛和老烟枪已经在了,两人都在低头抽着烟,样子怪怪的。 周涵指了指手边的椅子,让我坐下,自己则跑到走廊向下看了看,然后才回到屋里,把门关好。 李云涛问,那老头儿和老太太都搁楼下嘞? 周涵点点头道,对,这里隔音肯定不行,咱们还是小声点儿说吧。 李云涛也点点头,抽了口烟,低声说,恁几个有没有觉着这村子有啥不对劲儿? 老烟枪接口道,可不咋的,进村儿那前儿彬子说他冷,我还没搅着有啥,可是上三楼进屋的时候,我往床上刚一坐,身子就跟挨上冰坨子似的,贼冷贼冷的,头还直发晕。我吓了一跳,赶紧跑出屋,站在太阳底下,这才缓过劲儿来。 我也跟着把刚才听到异声的事情说了一遍。 周涵坐在门旁窗前的桌子上,眼睛警惕的望着走廊,口里说道,你们说的这些都不算啥,刚才过来的时候,我和云涛跟那个姓吴的老头儿闲扯,眼睛可没停着。他妈的,不知道你们注意没有,这一路上别说猪牛羊了,连下蛋的鸡,看门儿的狗都没看到一只,这尼玛不是出鬼了吗? 李云涛面色有些凝重的说,兄弟们,俺和周哥合计了一下,这个村子有可能不干净。就算是咱想多了,也得防着点儿,白让孬孙害了咱。 他接着从身上掏出一个荷包,打开之后拿出四片绿油油的叶子递给我们每人一片。 我拿在手里看了看,见那东西只有拇指般大小,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李云涛解释道,这是薤叶芸香嘞叶子,专门儿避瘴解毒、正气驱邪嘞,记住,待会儿吃饭之前就含在舌头根儿下面,可千万别嚼坏了咽进去。等吃完了就收好,回头还有用。 老烟枪疑惑的问,云涛,要是他们真在饭里下药儿,这小叶片子能管用不?既然提心吊胆的,咱不如直接走银吧,在车里将就一夜也行呗。 周涵摇头道,咱们现在不能走,要想找到匣坑的宝藏还得靠这个村子,云涛的叶子只是让咱心里有个底儿,别真着了道。再说要是村民存心要动手,咱们人生地不熟的,想出去可不那么容易。 李云涛说,周哥说嘞对。刘哥,你不知道,这玩意儿只长在贵州牂牁江一带嘞深山里,平时根本找不着,比他妈金子都贵。当地药农进山要是瞅见了就得烧香磕头,感谢祖宗…… 这时只听周涵从桌上跳下来,低声道,别说了,有人来了! 果然,几秒钟后,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第51节 周涵上前,那个吴村长探进头来看了看,然后就笑容满面的招呼我们下楼吃饭。 我们又客气了几句,尽量不露出怀疑的样子,暗地里都把薤叶芸香含在了嘴里。 到楼下坐好之后,主人家老太太陆续把饭菜端了上来,还外加一坛自酿的米酒招待我们。吴村长并没有走,看样子是要留下来一起吃这顿饭。 我们看了看,只见七八个碗碟里全是笋片、蘑菇、木耳、野菜之类的全素山货,连半点儿荤腥都看不见,再联想起刚才周涵说村里连一只家禽或家畜都没有,心里顿时发紧,于是便问怎么回事。 吴村长解释说,他们村的人向来食素,连荤油都不碰一点儿,据说这是祖辈留下来的规矩,最初是为了修道养身,以求长生,虽然这个目的肯定达不到,但素食的传统却保留了下来,本村也确实出了不少老寿星。 我们听他说的有理,含着叶子吃喝了两口之后,也没感觉有什么异常,于是便放心起来。 那吴村长几杯酒下肚,话匣子就打开了,周涵趁机问道,老吴大哥,既然这匣坑村就在附近,想必您一定很熟悉吧。 吴村长笑道,那是自然,这方圆百里就我们这两个村子,不少人家还沾亲带故,平时走动的也多,你们有啥事就尽管问。 周涵又端起酒盅敬了他一杯,然后才说,老吴大哥,不瞒你说,我们几个平时在城里呆腻了,既然出来,就想了解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不知道咱们匣坑和这儿有什么奇闻异事,或者稀奇古怪的地方没有,不如你先帮我们介绍一下吧。 吴村长听他这样一问,顿时来了精神,但却不提匣坑,只是口沫横飞的介绍了起来鉴关来。 原来他们这村子正好位于天目山和黄山山脉的交汇之地,至于祖先是什么时候开始定居在这里的,连他们自己也不清楚,不过从祠堂里的祖先牌位来看,少说也得有十七八代了。 在他们鉴阵村的村口有七眼池塘,作北斗七星的排列状。而对面是两座并立的山峰,左侧的是狮子峰,右边的叫象麓山,自然形成了一个“袋状”环抱的格局,俗称“狮象把门”。而在村庄之后,又有“龟蛇二将”可凭。所谓“龟蛇”,实际上也是两座山峰,因山势而得名,南边的是龟墩,北方的是蛇形。东南西北四面钟灵毓秀,宁静安详,福寿双全,在风水学上堪称百无其一的宝地。 祖先的祠堂就在村尾处,每逢祭日,全男性村民都会前去供奉,场面盛大,像过节一样,可惜我们现在来得不是时候,看不到。 在祠堂的后面还有一座规模很大的神殿,但早已经荒废了,从没有人敢进去,所以自然也就不知道供奉的是哪路神仙。但奇怪地是,那座神殿的大门前始终悬挂着一盏红色的天灯,一年四季都亮着,从没见它熄灭过,也不知道是啥材料做的。听老辈儿人讲,那灯是用来代表月亮的,与村口的七眼池塘组成“七星赶月”的形状,据说这是幸福吉祥的象征。 虽然吴村长讲得津津有味儿,但我们见他始终不入正题,早听得却有些不耐烦,一起向周涵使眼色。 周涵会意,正想发问,大门外却突然跑进来一个半大小子,嬉皮笑脸的对吴村长说了几句什么。 吴村长点了点头,挥手示意他先走。然后站起来身来对我们笑道,对不住各位,今天我们村子里有一家要办喜事,乡里乡亲的我这村长不去不行啊。哦,几位老板如果不嫌弃的话,晚上请一起来喝杯喜酒吧。 周涵马上说,这怎么好意思呢,我们初来乍到的,不懂这里的规矩,也不知道怎么随礼。何况今天都累了,吃完饭想早点儿休息,就不去叨扰了。回头儿还请您费心帮我们找个去匣坑村的向导。 吴村长摆摆手道,这说的哪里话,有你们几个贵客到,这是喜上加喜,蓬荜生辉啊!还随什么礼?能去就是好大的面子哦。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亲自来叫你们,至于向导嘛,尽管放心好了。 他说完,喝光杯子里的残酒,便告辞而去。 我们几个也没有心情吃喝了,于是简单帮主人家收拾了一下,接着又回到楼上周涵的房间。 周涵首先就问我们对吴村长刚才在饭桌上的话有什么看法。 我和老烟枪都认为他的话看似普通,其实却很奇怪,除了对匣坑的事情只字不提外,似乎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想让我们呆在这里,但却又看不出什么恶意,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周涵接着又问李云涛的看法。 李云涛沉吟了片刻后,摇了摇头,说他也没有看出什么问题,尤其是那老头儿描述的本村风水格局,与实际地形和堪舆学上的说法也很吻合,或许我们真的是想多了,还是一切等明天到了匣坑再来说吧。 又说了一会儿,天慢慢黑了下来,我们虽然折腾一天,都很累了,但此刻却谁也睡不着。于是干脆就凑在一起聊天。 不知不觉竟说到了凌晨时分,大家看看差不多了,正准备各自回房睡觉,却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了震天价的鞭炮响,接着便是一阵丝竹乐器之声由远而近。 我们来到窗口一看,只见迎亲的队伍已经走到了楼下,前面是吹吹打打的乐队,后面则是抬聘礼的,大大小小的竹篓和木箱子上全都贴着红喜字,浩浩荡荡,足有好几十人,在狭窄的青石板街道上排了老长,十分喜庆。 我们这才记起吃晚饭的时候,吴村长说今天村里有人结婚,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是大半夜的时候,这里的风俗真是太怪了。 转身准备下楼的时候,却听周涵站在窗口突然大叫了一声,我靠! 我们三人霍然转头,齐声问道,怎么了? 只见周涵瞪着眼睛,表情古怪的说,你们见过结婚送棺材的吗? 第六章 婚礼 我们三人异口同声的叫道,什么?棺材? 也不等周涵回答,马上全都跑了回来,扒在窗口一看,只见那抬聘礼的队伍中有个人从竹篓里掏出一把把的东西往外撒,但怎么看都像是在撒纸钱,街道两边围观的人则疯了似的上前抢拾,原来竹篓里面装的都是枣子和花生,而队伍的后面还跟着四个人,肩头抬着两口红漆描金的大棺材,正缓缓经过这栋楼。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这他娘的哪儿像是迎亲啊,要是把衣服换成白的,不说还以为是出殡呢! 正看得目瞪口呆时,却听到楼下吴村长在高声叫我们的名字。 老烟枪脸上抽搐了两下说,这村儿也他妈也太瘆人,咱还别去了吧。 周涵和李云涛抽了口烟,面色凝重,没有说话,但看得出他们都在踌躇,我一时间更是拿不定主意,虽然心里也不想去,可是又有什么好办法推脱呢? 耳听得吴村长又在楼下喊了两嗓子,不能再装作没听见了。周涵把快抽完的烟往地上一扔,抬脚踩了踩,然后说,还是去吧,咱们现在在人家的地盘上,巴掌大的庄子,能躲到哪儿去?小心点儿,到时候随机应变,看看他们到底能耍什么花样。 李云涛跟着道,周哥说嘞对,咱现在要是不去反而更麻烦,再说人家也不一定有歹意,只要四个人不分开还怕他们奏啥?再说还可以趁这机会瞅瞅这村子的地形。 我听他们两个说的有道理,于是点了点头。 老烟枪没有办法,只好跟着我一起往外走。 下楼之后,只见吴村长已经站在院子里了,见了我们便笑容满面的迎上前来。 周涵递了根儿烟过去,笑着说,老吴大哥,真不好意思,刚才声音太大,我们没听见,所以下来晚了,多包涵,多包涵。 吴村长接过烟说,哪里,哪里,几位老板太客气了。 周涵又问,咱们现在就去吗? 吴村长连忙摆手道,不,不,不,现在这是送聘礼的,我们稍等一下,跟新郎的迎亲队伍走。 周涵“哦”了一声,然后试探着问道,我们刚才在上面好像看到有人抬了两口棺材,难道那也是聘礼? 吴村长呵呵笑道,没错,我们鉴镇的风俗就是结婚的时候要送寿材,寓意大富大贵,家业兴旺。棺材打得越好,男女两家的面子就越足,要是送得没分量,那就要被人笑话了,像今天这副也就算是中等偏上吧,有些人还要往寿材上镶金玉呢。哈哈哈,各位老板头一次见,可能吓到了吧。 第52节 我们见原来是这么回事,都略显尴尬的笑了笑,但还是对结婚送棺材这种诡异的事情心有余悸。 大约等了十分钟左右,吴村长说差不多了,然后带着我们出了门,沿路向前走了几十米,就看到前面的站着几个人。 其中一个头戴深色毡帽,身穿大红色的中式喜袍,一看打扮就知道是新郎。 在他身后是一顶四人抬的小花轿,做工相当考究,旁边还有一个胖乎乎的媒婆,再后面是四个小孩,扮作童男童女的样子。而在新郎前面的则是两个身着长袍的男人,手里各自提着一盏红灯笼,像是准备当先引路的样子。 这时候迎亲的队伍终于开始移动了,走在最前面的果然是那两个提灯笼的人,新郎和其他人随后跟上,但却没有任何人说话,就想在演一出哑剧。 吴村长小声告诉我们,这也是当地的习俗,和送棺材一样,已经不知道传了多少代了。 我们几个看得大气不敢出,本来半夜三更的结婚就够邪门的,现在这迎亲又如此诡异,尤其是那个浓妆艳抹的胖老婆子,一直不停地围着花轿跳来扭去,虽然样子十分滑稽可笑,可我们看在眼里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只觉得背上阵阵发凉。 新郎他们就这样默默向前走着,奇怪的是这队人并没有直接去新娘家,而是绕着村子而行。漆黑的夜色中,只见那两盏红灯笼晃来荡去,犹如鬼火般摇拽,看得人直发毛。 兜了一个大圈子之后终于来到一栋四层的小楼前,这里应该就是新娘家了。从门口望进去,只见里面的院子着实不小,恐怕得有两三百个平方,看来这家还是村里的大户。 我发现先前送聘礼的队伍竟然还停在门口,他们见到新郎的队伍来了之后才在鞭炮声中抬着箱子、篓子和棺材鱼贯而入。 我们在吴村长的带领下,也跟着进了门,就看楼上楼下从厅堂到厨房点着数不清的红蜡烛,这倒稍稍让我们感到有了一些喜庆的气氛。 可是很快令人疑惑的事情又出现了,既不见新郎到堂内拜见岳父岳母,也不见女方叫谁来迎接娇客,众人就这么一言不发直愣愣的戳在院子里等。 过了好一会,只见新娘披着大红盖头,浑身红衣红裤红袜,由一个男人背下楼来,前面由另一个年纪稍轻的男孩提着灯笼引路。 新郎也不上去迎接,目送那男人将背上的新娘塞入花轿,接着在鞭炮和锣鼓声中,迎亲的队伍像刚才一样死气沉沉的朝门外走,哑剧继续进行。 队伍出门之后拐向另一边,走出不到一百米就来另一栋小楼前,这里便是新郎家。虽然高度也是四层,但建筑的格局却与新娘家大相径庭。 进门之后,里面不是院子,而是一个宽大的天井,最上层的栏杆处垂满了大红绸,一直拖到地面,天井的回廊挂着十几盏大红灯笼,厅堂内外已经来了几十个宾客,谈笑风生,很是热闹。 在内堂的正面摆着一张香案,铺着绣有龙凤呈祥和富贵牡丹的红色桌围,上面摆着铜香炉、五谷和两盏粗大的双喜字大红烛,颇有些古意。 我心道,就是嘛,这还像个办喜事的样子。但隐隐仍感觉哪里不对头,似乎缺少了什么东西。 那老婆子掀开轿门,两个童女上前,将新娘搀了出来,和新郎并排站在堂前的走廊上。吴村长告诉我们拜堂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于是大家便和一众宾客挤在廊下观礼。 果然,没过几分钟,内堂里走出一个矮胖的男人,朗声叫道,良辰吉时已到,行正婚礼,请新人登堂! 这一嗓子喊的中气十足,立时便盖住了厅堂内外的喧闹声,宾客们马上不再说话,把注意力全集中到了他的身上。接着两个童女搀扶着新娘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到内堂的香案西侧,同时两个童男伴着新郎来到香案的东侧,分立站定。 只听那矮胖的司仪又朗声叫道,行拜天礼!感谢上苍撮合美好姻缘! 婚礼进行到这会儿,我心中猛然醒悟,终于发现缺少的是什么了。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这是连小孩都知道的程序,可无论新郎还是新娘,他们的父母到现在竟然没有一人出席这么重要的仪式,这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怪事。 不过我现在根本没心情去理会,更对这场婚礼没兴趣,正打算找个地方透透气,却发现老烟枪正蹲在旁边的不远处的柱子边上抽着烟,样子呆呆的。 我挤出人群,走上去问道,烟哥,你怎么了? 老烟枪抬起头来一愣,见来人是我,便说,没啥,不想掺合那事,就出来抽根烟儿。 我见他满面愁容,于是问道,烟哥,这几天我一直看你心事重重的,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儿? 老烟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没有,看你说的,哪有那事儿啊。 我看他言不由衷,又说,烟哥,咱们好歹也是兄弟,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可是有家有口的人,我可不相信你纯粹为了发财跑到这里来冒险。 老烟枪看了看我,隔了半晌才点点头说,彬子,你猜得不错,俺家里的确出了点儿事。我儿子他……他得了慢性肾衰竭,医院说除了换肾没别的办法,我和老婆都是农村出来的,每个月工资加上存的那点儿钱,现在连血液透析都快供不上,唉……为了孩子,无论如何我也得拼这一把。 我一听是这种事,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只好安慰了他几句。 老烟枪点了点头说,彬子,咱们几个银里就数你最实诚,哥托你个事儿,这次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回不去,以后家里有点儿啥事儿,你就伸把手,行不? 我听他越说越不成话,赶紧道,烟哥,咱努把力找到宝藏,孩子不就有救了吗?怎么说到这份儿上了? 老烟枪刚要答话,却听到背后有人叫着我们的名字,转头一看,只见吴村长和周涵、李云涛在招呼我们入席,原来婚礼已经结束了。 我们只好走了过去,暗地里把薤叶芸香塞在舌头下面。 这时候其他宾客已经陆续落座了,吴村长便安排我和周涵坐在一席,李云涛和老烟枪在旁边那席。 坐好之后,主人家便开始上菜,只见那十几只碟子里春色正浓,一片绿油油的,还是见不到半点儿荤腥,不由得胃口大减。 过了一会儿,新郎和新娘便出来敬酒。这里的习俗倒挺实诚,各桌也不派代表,就这样挨个敬下去,新郎陪饮,每人一杯。 很快,他们就敬到了我们这一桌,周涵喝过之后,我端起自己的酒杯,说了句“白头偕老”,刚要和新郎对饮,指尖却突然一滑,杯子失手跌落下来,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我脸上一红,暗骂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忙说,对不起,对不起,看我毛手毛脚的。 新郎新娘并不在意,又重新倒了一杯递到我手里。 这次我加了小心,双手稳稳的端起杯子,往唇边送去,就在杯沿儿即将沾唇的瞬间,我只觉得脑中昏了一下,接着浑身一颤,酒杯再次失手打在地上! 第七章 失踪 这下不光新郎新娘,就连邻近几张桌子的宾客也全都停住了筷子,纷纷转头看向我。 我窘得满脸通红,真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就在这时,身后一个声音说道,来,我喝个双份儿吧。 我转头看去,见说话的人竟是老烟枪。新郎新娘只要敬酒有人喝就行,倒也并无异议。 老烟枪走上前来,端着自已的杯子一饮而尽,接着又从新娘手中接过另一杯酒,在众人的叫好声中仰起脖子又灌进了嘴里。 他喝完这两杯之后,突然口唇微张,一副要呕吐的样子,但却努力克制着,脸上不停地抽搐,表情显得十分痛苦。 第53节 那新郎新娘恍若未见,谢过之后就走向下一桌。 我和周涵赶紧扶住他问道,烟哥,你怎么了? 老烟枪捂着嘴摆了摆手说,没事儿,没事儿,这酒他妈劲儿好大。 周涵奇道,这不是跟咱们下午喝得米酒差不多吗?哪有什么劲儿啊? 老烟枪闻言一怔,说,米酒?我怎么喝着比俺们那嘎达的烧刀子还冲?差点儿把胃都翻出来了。没事儿,也可能我喝太急了。 他说着便走回了自己的坐位,我和周涵见他没什么事,也就放心坐了下来。 大约一个小时后,来赴宴的宾客大多都已经酒足饭饱,起身离席了。 周涵对我说,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赶紧闪吧。 我点点头,朝旁边那席打了个手势。 然而奇怪的是,那张桌子上只有李云涛,老烟枪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李云涛过来之后,周涵便问他,烟哥人呢? 李云涛说,俺俩木坐一块儿,将才俺看他起身走了,可能找地方解手去了吧。 我们一听,只好继续坐着等他。 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老烟枪却一直没有回来。 我们开始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儿了,赶紧在堂内堂外四处寻找,逢人便问,但却一无所获。 老烟枪究竟去哪儿了?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就像人间蒸发似的? 李云涛说,恁说他会不会自己先回去了。 我摇了摇头说,就算要自己先回去,烟哥会一声不吭的就走?也不跟我们打个招呼? 周涵把手一挥说,这事儿不对头,咱们别乱猜了,先回去看看。要是烟哥在的话,那就好,万一不在……咱就得好好合计合计了。 我和李云涛都觉得有理,于是不再耽搁,出了门便往回走。 一路上黑灯瞎火,连个灯光都没有,我们只好拿着手机当手电用。七拐八绕的好不容易回到老太太家,只见楼上楼下一片漆黑,四下里静悄悄的,颇有几分可怖。 我们轻手轻脚的上了三楼,推开房门打开灯一看,里面的行李都还在,但却不见老烟枪的踪影。 这下我们几个都傻了眼,沉默了片刻之后,还是周涵说道,看来这村子果然他妈有问题,咱们不能再呆了,各人赶紧把行李整理一下,除了装备和吃的,其他的能不要就不要了,咱们这就闪人。 我问道,那烟哥呢?他现在人在什么地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咱们总不能丢下他吧。 李云涛也说,是哎,周哥,咱四个人出来,哪能三个人回去?就算回去也木法跟烟哥家里头交待啊。 周涵说,别急,别急,我不是要丢下他不管。你们想想看,我们三个都好好的,行李也全在,说明什么?说明村子里的人并不是要谋财害命,可烟哥就这样无缘无故的没了,又说明什么?要么现在他在一个我们暂时找不着的地方,要么就是这村子真的不干净。但无论是哪一种,咱们对这里的环境一点儿都不熟悉,绝不能再轻举妄动,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先撤到安全的地方,等天亮了再想办法,实在不行,咱就只有报警,大不了不要宝藏了。 我和李云涛想了想,恐怕现在也只有这么办了,于是三人快速回到房间,把所有的行李集中整理了一下,剔除多余的,分成三个人的份,然后又悄悄下了楼。 四下里还是漆黑一片,没有半分火光,也没有任何声息,甚至连鸣虫的叫声都听不到。 我们一路走到村口,借着明亮的月光看去,远处的石桥隐隐可见,正准备向那边跑,却听到背后有人大声叫道,哎,你们三个干哈去啊? 我和周涵他们听了浑身一震,霍然转头去看,只见老烟枪就站在离我们不到十米远的地方,在他身边的还有那个吴村长。 我们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愣住了,实在不明白这两个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老烟枪走上来问道,你们三个闹啥呢这是?大半夜的不说一声就走,想把我一个银儿丢这儿啊? 我刚想说话,却被周涵暗中拽了一下胳膊,只见他笑了笑说道,烟哥,刚才吃饭的时候你跑哪儿去了?也不说一声,我们找了半天都找不到,回到老太太家没不见你的人影,只好出来找了。 老烟枪气哼哼的说,找我?找我把东西都带着干啥呀?我那前儿是出去解个解手,云涛不是看见了吗?结果转了一圈儿没发现哪儿有厕所,正好碰见村长也有这意思,就带我去了。解完手,俺俩聊着聊着就忘了,你们可倒好,一声不吭就要走。 吴村长上来打着圆场说,好了,好了,周老板他们一定是看你突然失踪,估计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这都是我们招待不周,怪我,怪我,既然现在事情搞清楚了,各位老板都别生气,我都安排好了,今晚你们就在新郎家睡吧。 我和周涵、李云涛对望一眼,虽然心中都觉得蹊跷,但现在肯定走不成了,于是便跟着吴村长原路返回。 走了十来分钟就到了新郎家,只见大门洞开,刚才离开时还人头攒动的宅院内空空荡荡,楼上也是一片漆黑,只有走廊处那十几盏红灯笼还在夜色中微微晃动。看来这么一会儿工夫,宾客们早已散尽,主人家也休息了。 吴村长吩咐我们小声些,免得惊动了主人家,然后便当先上了楼,我们提着行李跟在后面。 这楼梯显然年头够长的,我们虽然尽量放轻脚步,但踩上去仍然发出沉闷的“吱嘎”声,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却显得格外刺耳,要是房间里睡觉的主人听到说不定还以为家里进贼了呢。 上了二楼,转弯处是个小厅堂,四周漆黑一片,看不清摆着什么,大概这会儿月亮被云彩遮住了,窗口只透着微弱的光,我看到斜对面的墙壁上似乎是个月洞门,显然里面还有另一条走廊。 吴村长低声说,客房就在里面,你们跟着我走,别碰到东西,免得吵醒人家。 他说完就朝那个月洞门走去,老烟枪跟在后面,然后是周涵和我,李云涛在最后。 奇怪的是吴村长并没有从厅堂的正中间走,而是兜了个弧线由旁边绕过,似乎生怕碰到什么东西的样子。 我正自狐疑,突然就听李云涛闷哼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他的身体猛得撞在我的后背上! 我猝不及防,前冲的身体又撞在周涵身上,三人同时失去重心向前摔倒,扑在一个冰凉坚硬的木箱子上面,跌得好不疼痛。三个人的体重再加上前冲的里力量着实不小,那东西上面的盖子登时便被撞开了,“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就在这时,阴云飘过,皎洁的月光从窗口洒了进来,照得小厅堂内一片澄明…… 我撑起身来,猛然发现眼前那只“箱子”竟是一口红漆描金的大棺材!而棺材里面还躺着一个人——国字脸、短短的头发、五大三粗的身材,却不是老烟枪是谁! 我只觉得头皮像要炸开了一样,下意识的抬头向另一个老烟枪看去,只见那人不知何时变得满面皱纹,颧骨突出,龅牙厚唇,赫然是最初进村时见到的那个老农,正和吴村长一起直勾勾的盯着我们! 我们就样互相瞪视了足有好几秒,只听旁边的周涵突然大叫一声,操尼玛!快跑! 他说完猛地跳起身来,拽着我和李云涛就往楼梯口冲。我只觉得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当即跌倒在地,紧接着就和周涵他们从楼梯上滚了下去,直摔得七荤八素,浑身的骨头都要散了架。可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也顾不上疼痛了,跳起身来撒丫子就逃。 第54节 我们三个冲出大门,慌不择路,只顾疯跑,人一着急起来,速度还真不是盖的,没片刻功夫就奔到了村外的荒草地上。 我们的行李全都丢在了刚才的地方,但背着二十来斤的大背包跑步也不是轻松的事情,刚才在恐惧之下全凭一口气支撑着,现在终于顶不住了。 李云涛首先停下来,一跤坐倒,气喘如牛的说,孬孙,死……死就死,老子……跑不动嘞。 周涵一把拽起他,骂道,胡扯什么?这村子真的不干净,烟哥已经挂了,咱不快点儿跑,也得完蛋! 我把手支在腰上,喘着气说,咱们难道就把烟哥的尸体扔在这儿?还有咱们那么多装备怎么办? 周涵看了我一眼说,命都快保不住了,还什么装备?快走!等出去再想吧。 他说完便踹了我和李云涛一人一脚,然后带着我们朝村外跑去。 此时天上的月亮又被云层遮住了,远处的变得模模糊糊,根本辨不清任何东西。 我们大约跑十几分钟的样子,却找不到那条小河,也不见那座石桥的踪影。 按说从村口到河边步行只需要几分钟而已,怎么会跑了那么久还没到? 起初我们以为是天太黑,不辨东西,于是改变方向继续跑,前前后后转了足有半个钟头还是找不到来出村的路,就感觉自己始终在这片荒地里打转。 一股绝望的恐惧感从我心头升起——完了,我们要被困死在这里了! 第八章 祠堂 正在六神无主的时候,我们身边突然阴风大作,接着就听到一个尖锐的声音“唧唧唧”的在耳畔笑了起来。 我顿时菊花一紧,周涵和李云涛的脸色也都吓得惨白,三人几乎想都没想,也顾不得什么方向,发一声喊,转身撒丫子就跑。 可是从新郎家逃出来到现在我们已经折腾了将近一个小时,体力也消耗的差不多了。我这会儿只觉得自己那两条腿像灌了铅似的,速度早不像刚才那么快了。 跑着跟着,突然感觉有股冰凉的气息喷在脖子上,我们都知道那可怕的东西就在背后,但对方似乎并不急于下手,只是阴测测的笑着。 就这样玩了半天的猫鼠游戏,我们的体力终于到了极限。李云涛首先停住了脚步,嘴里骂道,孬孙!逼……逼老子出绝招,跟你个狗日的拼了! 只见他把手往裤腰带上一伸,忙不迭的就开始解裤子。 周涵吓了一跳,以为他要犯傻,赶忙叫道,云涛,你他妈吓出毛病来了?跑不动……脱光了有个毛用啊? 李云涛这时已经把外裤褪了下来,伸手从内裤中掏出“水龙头”就往地上撒起了尿,同时说道,周哥,恁不懂……俺听俺爷说过,这处男尿是至阳嘞东西,老子撒个圈子,看这些……狗日的王八羔子还能进来不?恁也快点儿尿一泡。哦,要不是处男就算啦。 我和周涵对望了一眼,虽然将信将疑,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也赶紧解了裤子“开闸放水”。 片刻之间,我们就在身边尿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圈子,正好把三人围在中间。还别说,这一招倒确实挺管用,尽管四周依旧是狂风阵阵、阴笑连连,但脖颈处的冰凉感却消失不见了,似乎有了这尿圈子之后,那些鬼魅真的不敢靠太近了。 周涵提好裤子,往地上一坐,赞道,云涛,关键时刻还得靠你啊。 李云涛也颇为得意,笑道,哈哈,俺也是头一回用,木想到还真管用嘞。 他说着就掏出烟来地给我和周涵,我摆摆手推了回去,转头看了看四周,然后问道,风这么大,呆会儿要是把尿吹干了怎么办? 周涵说,那就接着尿呗,反正再过两三个小时天就要亮了,老子就不信大白天的这些鬼还敢出来害人!到时候咱们就可以找路回去了。 我皱眉道,你们还有尿吗?咱们三个的背包里可没带多少水,得省着点儿用,而且再怎么着也不可能喝了之后马上就有尿吧。 周涵和李云涛顿时愣住了,估计刚才光顾着高兴,根本就没想到这一层,现在也意识到情况比较严重。一时间我们三个都不说话,就坐在尿圈子中间呆呆的苦思对策,这感觉真是度日如年。早知道找宝会是这种结果,老子打死也不会来。 大约过了几分钟,只听周涵突然叫道,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我猛地转过头去,顺着周涵所指的方向一看,发现漆黑的夜色中远远的有一点泛红的亮光,距离我们少说也得有数百米的样子,起初我还以为是谁提着灯笼在走动,但过了好一会儿那点亮光始终在原地中微微晃动,既没有靠近也不见拉远,显得异常诡异。 我不禁犯起了嘀咕,脱口叫道,鬼火? 李云涛疑惑道,鬼火有红色的吗?而且还飘那么高? 周涵一拍大腿说,操!别乱猜了,要不咱们过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出路,总比这样等死的强。 我踌躇道,你们敢出这个圈子吗?再说万一是鬼在引我们过去怎么办?那就是自投罗网了。 李云涛也点头称是。 周涵想了想,突然伸手在地上不知道抓了两把什么,然后直接抹到我和李云涛脸上。 我只觉得那东西潮乎乎、黏腻腻的,还带着一股腥臊的气味儿,顿时醒悟过来,张口骂道,我靠!你怎么把尿往我脸上抹? 周涵瞪着眼睛叫道,操!不这样你有办法吗?还不快点儿自己再多抹两把,那点儿能够吗? 他说着就自顾自的往脸和脖子上抹起来。我和李云涛对望了一眼,只好强忍着恶心,把手伸向那滩早不知道是谁的处男尿泡过的泥汤,差点儿就当场吐了出来。 好不容易抹完,我们互相看看了对方,已经彻底认不出本来面目了。 周涵说,听我喊“一二三”,然后就往那亮的地方跑,中间就是再累也别停下。 李云涛说,周哥,快着点儿吧,恁俩的尿真jb骚,俺都受不了了! 周涵怒道,滚!还没说你的尿难闻呢,倒嫌起我来了。 他骂完之后便不再胡扯,口中喊出“一二三”,紧接着拔腿就跑。 我和李云涛迟了一步,但马上也发足跟了上去。 我们一路朝那点亮光处狂奔,耳听得背后那阴测测的笑声不断传来,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但对方虽然紧追不舍,但似乎并不敢近身。 可是好景不长,我们三人脸上的湿泥被风一吹,渐渐开始发干,尿骚味儿也挥发的越来越淡,很快就感到脖子后面又开始发凉了。 人在性命攸关的时候果然可以引发身体的潜能,虽然明明已经体力不支了,但脚下却靠着惯性丝毫不停。我们堪堪跑了好几百米,直到那团亮光的近处才停下脚步。 抬眼一看,只见原来那是一座十分宏伟壮阔的古建筑,屋顶飞檐翘角,门头和正脸上全是精美的木雕、石雕,大门上方的匾额上写着“吴氏宗祠”的四个大字。 第55节 我们见这里竟是“吴村长”口中的祠堂,都不由得吃了一惊。但它的现状却与先前的描述大相径庭,因为这里只能用破败不堪四个字来形容,显然废弃已久了,绝不可能是每逢年节都有人祭祀的样子。 而我们所看到的那点亮光其实是祠堂屋顶上空的一盏红色大灯笼,灯笼上面还写着个“月”字,在夜色中显得极其诡异。但更奇怪的是,那盏红灯笼却不像是挂在屋顶的,位置似乎还要靠后。 这时我猛然记起“吴村长”当初在饭桌上所说的话——神殿的门前始终挂着一盏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的红灯笼,用来代表月亮,与村口的七眼池塘组成“七星赶月”的形状…… 难道祠堂的后面真的有什么“神殿”吗?而假设这灯笼真的从来熄灭过,那又意味着什么呢? 正在发愣,冷不防胳膊上被人捶了一拳,接着就听周涵叫道,彬子,愣什么呢?快进去啊!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周涵和李云涛拽着朝祠堂冲去。我们跨过门槛儿,赶紧把大门重新关上,外面呼啸风声和尖锐的阴笑声便听不到了。 我们这才松了口气,刚一转身,却冷不防看到两个模糊的人影就站在离我们不到五米的地方。 周涵和李云涛都叫了出来。我吓得腿一软,差点儿坐倒在地上,心想,完了,祠堂里果然有鬼,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这尼玛该往哪儿跑? 然而此时李云涛却突然说道,白动!这好像是假嘞。 他接着飞快从背包里摸出手电筒,朝那边照去,紧接着一个硕大而斑驳的木制屏风便出现在我们面前,刚才以为是鬼的两个人形实际是屏风上的图画。只见这两“人”手持长刀,身披铠甲,怒目圆睁,作武将打扮,看上去倒有几分像是年画里的门神。 李云涛吁了口气,说怪不得一进来外面鬼的声音就听不见了,原来是被他们镇住了。接着他告诉我和周涵,原来这两个“人”是秦琼和尉迟恭,是驱邪镇鬼的神将,看样子咱们还真来对了。 我们三个站起身来,都把手电筒掏了出来,四下里照去,只见屋内破破烂烂,到处都是碎砖烂瓦和蜘蛛网,十分阴森恐怖,不过既然有“神将”镇守,心里便稍稍有了点儿底气。当下绕过屏风向后走,经过一个天井后,便来到了后面的屋子。 这里自然也是破烂不堪,但面积却着实不小,少说也有两间教室那么大,两侧的墙壁上还挂着十来幅人物各异的画像,但基本上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了。 而在房间的正中则是一个大供台,摆着数不清的牌位,从上到下足有十几排之多,不用说也知道这里就是供奉祖先的祠堂正厅。 我们打着手电对着牌位一照,只见最上面的牌位都写着“大唐天宝壬辰年”、“大唐乾元己亥年”的字样,而下面倒数三排,足有上百个牌位写的竟全是“大明洪武己酉年”!再后来便什么也没有了。 虽然我们早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忍不住背脊发凉,种种迹象似乎在告诉我们,这个村子的人早在明朝初年就已经死光了,可我们先前看到的又是什么呢? 就在这时,我脑中突然一激灵,猛地想到了什么,而周涵和李云涛恰好也在此时恍然大悟,三人异口同声的叫道,这里就是匣坑! 第九章 神殿 说出这句话后,我们三人都吓了一跳,同时又有点儿笑兴奋。 假如这里便是我们千辛万苦要找的匣坑,那就意味着我们离宝藏又近了一步,可问题是为什么村口的石碑上会写着“鉴镇”呢? 周涵看着那些牌位问道,云涛,咱们几个就你懂点儿行,你来说说呗? 李云涛想了想,然后摇头道,说不上来,十有八九是当初埋宝藏的时候为了防止秘密泄露出去,就把这里屠村儿了,而名字兴许是为了掩人耳目而有意改的。至于宝藏的具体位置嘛,烙画上看不出来,不过俺觉着只要宝藏还在这村儿里,就一定能找到。 我听完后说,现在先别想宝藏的问题了,咱们总不能一直在这么瘆人的地方呆着吧,还是赶紧想想怎么出去吧。 李云涛神秘的冲我们眨了眨眼睛说,进都进来了,咋还要出去呢?再说这里又这么很安全。 我听他似乎话里有话,于是便问究竟。 周涵更是进一步问道,云涛,你的意思是不是宝藏就埋在这祠堂里? 李云涛嘿嘿一笑说,哎,周哥脑子转嘞奏是快。要叫俺说,这宝藏咋着也不可能埋在外头那村儿里,你想当初我那朋友的祖宗肯定是想有朝一日把东西拿出来用的,咋能把东西埋在死人堆儿里呢?但如果是像祠堂之类地方就不一样了,这里连鬼都进不来,再说穷乡僻壤的本身就没个人烟,只要埋的隐蔽点儿,根本不会有人发现。不过,俺还不敢肯定,最好把这地方检查一遍看看。 我和周涵都觉得有理,既然没有鬼怪骚扰,正好趁机好好查看一下,于是各自举着手电又回到了前厅进门的地方。 一个多小时后,我们三人已经把前厅、天井和正厅都仔细查看了一遍,但却没有任何发现,只剩下正厅后墙小门内的情况没有去看。 我们三个都有点儿累了,于是便在正厅拣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一边喝水一边商量下一步的如何行动。 周涵和李云涛都主张打开门到里面看看,无论如何也要彻底把这座祠堂的情况摸清楚。 我自然不会拖后腿,但还是建议他们等天亮了再说,一来回头还不知道会遇上什么情况,没有体力保障可不行;二来白天光线好,也比较便于行动,至少不会像晚上这么害怕。 他们两个也觉得很有道理,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离天亮还剩一个多小时,于是决定就在这里胡乱迷糊一会儿,养养精神。 但身处这种荒山野岭的破祠堂,外面还有个骇人的鬼村,一想起来就头皮发麻。更何况供台上那些数不清的牌位就像一双双眼睛似的盯着我们,又有谁能真睡得着?充其量不过是竖起耳朵闭目养神罢了。 天很快亮了,我们又喝点儿水,吃些背包里的便携食品,准备等太阳完全升起来再动手。 由于其他行李都丢在村子里了,所以没法畅开吃。好在我和周涵都有高原当兵的经历,野营拉练时必须要对干粮定时定量,因此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只有李云涛大叫不爽。 一切准备停当后,我们都屏气凝神,由周涵伸手拉开了那道小门。 门开之后,耀眼的日光立刻射了进来,原来门后竟是户外。 我们探出头去一看,只见外面并不是荒草地,而是一条用平滑的条石铺就的道路,约有五六米宽,二十来米长,在路的尽头是一座比祠堂更加气势恢宏的建筑,那盏红色的灯笼正挂在建筑前一根极高的幡杆上! 我们都吃了一惊,赶紧走出门外,沿路来到那幢高大的建筑前,只见它差不多有四层楼那么高,虽然外观古旧,但却完好无损,丝毫没有任何破败的迹象。建筑的周围还立着七根又粗又高的石柱,柱面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线条和图形,也不知道是符号还是文字,就像天书一样。 我心中一凛,心想难道这就是“吴村长”所说的神殿?可看它的样子绝不像是新建的,应该也有相当长的年头了,怎么会没有任何破损的痕迹呢?总不成这里还有人常常来修缮管理吧。 我正想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转头一看,却发现李云涛有些异样,眼睛死死的盯着离他最近的那根石柱子发愣。 片刻之后,就看他快跑两步对着另一根石柱呆看起来,但神情却越来越凝重。 我和周涵在旁边又奇怪又紧张,于是赶忙上前询问,谁知道他却始终不说话,接着又绕到侧面去看柱子上的奇怪图形。我们不明所以,只好像傻子一样跟在后面。 就这样一路看下去,当他把七根石柱上的文字全部看完之后,眉头不由得拧成了疙瘩。 周涵终于忍不住上前捶了他一拳,叫道,云涛,你搞啥呢?这柱子上写的东西你认识吗? 李云涛转过头来,脸色铁青,嘴角抽动了两下说,周哥、彬哥,坏嘞!咱仨人可能……可能遇上大事儿了! 我和周涵吓了一跳,赶紧继续追问。 李云涛叹了口气,这才开始仔细解释,原来这七根石柱上密密麻麻刻着的并不是什么符号,而是一种文字,叫做殄文,又叫“鬼书”,是专门写给死人和鬼看的,他以前曾跟爷爷学过几天。但由于这种殄文无论字型还是含义都非常艰涩难懂,所以他爷爷也所知不多,他就更只是皮毛而已了。但刚才粗粗把柱子上所刻的文字看了一下,再结合之前的记忆,勉强猜测出这些内容应该全是驱邪锁魂的符咒,而这栋建筑根本就不是什么神殿,而是镇压怨鬼的“镇魂殿”!目的就是压住这里的孤魂野鬼,不让怨气外泄,为害世间,可见当初建这个殿的人那是相当了得。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所处的匣坑村其实是个已经有数百年时间的聚阴之地!普通人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误入村子,就只有死路一条。 我和周涵听完都不由得吞了口唾沫,后背更是阵阵发凉,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第56节 周涵问道,云涛,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咱们可能出不去了? 李云涛抹了把脸说,那也不一定,但是这外头全是恶鬼,只要出了镇魂殿的范围就是死路一条,咱们要想回去还得另想办法,说不定……说不定也许能找到其他嘞出路。 我们听他说的一点儿信心都没有,心情顿时跌落到了谷底,一时间大家都不说话。 隔了半晌之后,还是周涵说道,操!别想了,反正大不了是个死,就算是死咱们怎么着也得死出个样儿来,不能这么窝窝囊囊的。甭管最后能不能出去,说什么也得找到那个宝藏,不然对不起烟哥,更对不起咱自己。 李云涛也跟着道,周哥说嘞对,刘哥死得那么惨,咱说啥也不能让他白死。 我想起昨晚在“婚礼”现场老烟枪跟我说的话,当时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变成真的,不禁一阵黯然,同时也暗暗下了决心,于是问道,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去那里面瞧瞧。 周涵和李云涛都点了点头,我们当下重新振奋精神,朝那座“镇魂殿”走去。 推开大门之后,只见里面是个四方四正的空间,长宽都有四五十米的样子,屋顶和墙面都黑沉沉的,不知道是砖砌还是石筑的,而地面和殿外一样,都是那种打磨的光滑平整的条石。 在大殿的正中间有一个圆形图案,走近一些才发现原来是个用砖石砌成的八卦,直径足有好几米。在八卦的前后左右四角各有一尊大石像。虽然外面天光大亮,殿内却光线昏暗,模模糊糊也看不清究竟雕的是什么东西,但肯定是动物无疑。 我们打着手电筒一直走到近前,见那几尊大石像每个都有三米来高,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样子十分狰狞可怖。 李云涛举起手电朝几尊石像照去,眼神又开始直勾勾的发愣。 我和周涵还以为他又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吓得大气不敢出,只好站在旁边看着。 只见他绕着四尊石像转了一圈,然后告诉我们这些动物就是上古时代的四大凶兽——饕餮、混沌、穷奇和梼杌,分别是神话传说中的“四大恶神”——三苗、驩兜、共工和鲧的化身,他们死后精魂不灭,就转为邪魔,这也能和外面石柱上的殄文相对应,看来他猜得果然不错,这里的确就是镇压孤魂野鬼的镇魂殿! 说到这里,大家的心情又有些低落。我叹了口气,发泄式的伸出右手在身旁的石像身上拍了一下。 这一拍不要紧,我的掌心猛地像针刺似的剧痛无比,忍不住“哎哟”一声叫了出来。正在奇怪的时候,地面却突然间开始猛烈的晃动!紧接着连站都站不稳了。 周涵惊叫道,地震了? 可话音未落,就听“轰隆”一声,我身旁的那尊石像应声倒了下去,很快其他三尊凶兽石像也开始歪斜,眼看就要砸到我们头上了。 我刚想拔腿逃跑,脚下的地面却轰然坍塌,我们三个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掉了下去! 第十章 溶洞 我万万没想到这“镇魂殿”下面竟有个地洞,在双脚踩空的那一瞬间心中不禁暗叫,完了,没死在鬼手里,倒先摔成照片儿了。 然而更没有想到的是,我的身体刚刚坠入黑暗中就“砰”的一声落在了什么东西上面,触手的地方凹凸不平,而且还湿漉漉的滑不留手,似乎竟是个斜坡。 于此同时,周涵和李云涛也掉了下来,我们三个人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栽着跟头的就往下滚。 这地洞里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清,更不知道到底有多深,耳听得周涵和李云涛像杀猪一样的嚎叫,我的心也提到嗓子眼儿,慌乱中不停地伸手抓着,想减缓往下滚的速度,可是什么也抓不到,身体不断的向深渊滑去,这种恐惧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约莫向下滚了十秒钟左右,我只觉得腰侧一阵剧痛,终于落到了冰凉坚硬的地面上,可整个身体并没有停下来,而是随着惯性继续往前窜。 就在这时,我突然感到身后的背包突然被什么东西挂了一下,紧接着就听到撕裂的声音,但同时也止住了前冲的力道。 此时周涵和李云涛也都摔了下来,我们三个躺在地上感觉浑身像散了架似的,疼痛难忍,喘了半天气才爬起身来。 周涵扶着腰骨骂了两句,然后就问我们怎么样。 我和李云涛都说没什么事,但其实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是免不了的了。 由于刚才事出突然,滚下来的时候,我们的手电筒早不知丢到什么地方去了,不过幸好我记得自己的背包里还有一个备用的,于是赶紧从里面找出来,向四下里照去。 借着手电筒的光柱我们终于看清,这里竟是一个石灰岩的溶洞!呈现中部宽阔,前后狭长的纺锤形,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就是中间最宽的部分,左右距离足有三四十米,而前后两端则要长得多,根本望不到头。 这里的洞壁全由石灰岩块自然层叠而成,洞顶和地面上布满了钟乳石和石笋,在我身前不到半米的地方就是一片又尖又细的钟乳石!我看了不禁抹了把冷汗,暗想自己真是命大。刚才若不是身后的背包被旁边的什么东西挂了一下,卸去了前冲的力道,这会儿我的脑袋恐怕已经被戳成蜂窝煤了,想想就觉得后怕。 提着手电向上看,只见“镇魂殿”地面坍塌的地方恰好就在溶洞拱形顶部的正中间,离地面至少有三十米的距离,洞口边上恰好有条天然形成的溶岩斜坡,我们就是从那里滚下来的。假设没有这道斜坡的话,从那么高的地方直接掉下来,就算不撞到尖利的石头,也得摔成肉饼。而此时那坍塌的洞口已经被倒塌的石像和碎石堵得严严实实,就算能爬到那里也别想出去了。 再仔细看溶洞的顶部,那拱形的两侧布满了钟乳石,但奇怪的是中间的部分除了那条斜坡外却大致平整,而且上面还有成形的图案,模模糊糊竟有点儿像龙飞凤舞的模样。我本以为是人造的壁画,举着手电仔细一瞧才发现原来是顶部石缝里渗出的钟乳液凝结而成的斑块,只是碰巧与龙凤的形象相似罢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可真是非同小可。 再往洞的后半部望去,那图案渐渐变得支离破碎了,但却发现在手电筒照明范围所及的尽头有成百上千只蝙蝠倒挂在洞顶上!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只看得人头皮发麻。 我吓得不敢再多看,赶忙把手电筒的光柱转向另一边,所幸那里并没有蝙蝠,但却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到。 周涵叹了口气说,咱们可真是命大。借着又奇道,这地方怎么会有溶洞?而且还这么大。 我和李云涛摇了摇头,心中也都在疑惑。这皖南山区有没有岩溶地貌咱是不清楚,可当初建造“镇魂殿”的人居然把位置选择在溶洞的正上方,难道这只是纯粹的巧合吗? 这个问题我们谁也解答不了,只能让心情更加糟糕,现在最迫切的就是要找到出洞的路。 我们研究了一下,李云涛的意见是走背后的那条路。 我和周涵远远的朝那个挂满蝙蝠的地方看了看,顿时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忙问他为什么要走这一边。 李云涛小声道,恁俩白说话,好好听听,那头儿是不是风? 我们听了一愣,赶紧静下心来,果然感到有股凉丝丝的微风从溶洞的那边吹过来,不由得吃了一惊。 李云涛解释说有风就表明气流通畅,应该和外面是连接的,而且那群蝙蝠也证明了这一点。 我和周涵听了也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不再迟疑,各自检查了一下背包之后,就打着手电朝那边走去。 很快我们就来到了那一大群蝙蝠所在的地方,本来从远处望去觉得它们并不起眼,此时站在正下方再看,这群动物的个头可真是能把人吓个半死!只见大的几乎和成年人差不多,小的也有四五十公分,有不少还在蠕动,张着口器,露出尖锐锋利的牙齿。如此众多的蝙蝠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就像给洞顶盖了张灰不拉几、黑不溜秋的厚毯子! 我看得胆战心惊,忍不住直想吐,暗忖这些畜生八成儿吃人都没问题。周涵和李云涛也战战兢兢的不比我好到哪儿去。我们三个当下不敢再看,就这样轻手轻脚的往前走,生怕惊动它们。 又走出很远,总算过了那片蝙蝠地带,拱形的洞顶高度也逐渐降低,再向前就只有两米多高了,几乎伸手便可以触到。 我举着手电四下里照了照,只见周围全是石壁,应该是已经到了洞底,根本没有路了。我们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糊涂了,明明感觉有风吹过来,怎么会是个死胡同呢? 正自疑惑,只见周涵突然指着脚下叫道,我靠!难道是这里? 我和李云涛赶忙上前一看,果然看到在石壁正中与地面交汇的地方有个大约一米见方的小圆洞! 第57节 我打着手电往洞内照去,只见里面也是那种滑不溜手的石灰岩壁,倾斜着向下延伸,但不是很陡,而且也比洞口要稍微宽一些,再往下就看不到了。 李云涛呆呆的发愣,估计他见这洞口如此之小,跟个马桶似的,也在怀疑到底能不能走得通,万一到时候卡在里面下不去出不来可就完蛋了。 周涵趴在洞口看了看,疑惑的说,这尼玛不会是传说中的盗洞吧? 李云涛说这里面的洞壁全是岩石,又不是土质的,一两个人根本挖不开,怎么可能是盗洞?但看样子也不像是天然形成的,至于为什么会是这样他也不清楚。 我们三个又合计了一下,现在没有别的出路,看来也只能冒险下到洞里去看看了。李云涛又让我们从贴身的荷包里掏出三片薤叶芸香的叶子,让我们含在舌根下,免得洞里有什么毒瘴之气为害,然后便当先进入洞中,紧接着我也滑了下去,周涵跟在最后面。 进去之后,我们才发现这条狭窄的地洞并不是笔直的,而是歪歪斜斜的向下盘绕着,但洞壁却相当光滑,几乎没有任何阻碍。大约滑了二十来米远,狭窄的洞径逐渐变得宽大起来,又前进了几十米,这个光滑的石灰岩溶洞便到头了。 我们站起身来,惊奇的发现脚下的石灰岩地面变成了石砖砌成的台阶,在我们面前竟出现了一条真正的路! 只见那台阶蜿蜒而下,两边的墙壁却是岩石,但打磨的平整光滑,与顶部衔接成拱形,看上去倒有几分像古墓里的甬道,而且墙壁上面还刻满了与“镇魂殿”外的石柱上相同的殄文。 我们三人顿时愣住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在这地洞的深处会有人工开凿建设的痕迹,难道我们误打误撞竟钻到什么古墓里来了吗? 李云涛从我手来接过手电筒,对着墙壁上的殄文细细看了起来,我和周涵也不敢上去打扰他,只好站在旁边看着。 过了好半天,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转过头来面色凝重的说,这上头嘞字我一点儿都不懂,看来咱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赶紧说,云涛,我瞧这地方够邪的,再往下还不知道会遇见什么东西,咱还是别冒险了,回到上面再想办法吧。 周涵突然说道,彬子,我们不能上去。刚才的小洞那么滑,下来容易,上去可就难了,就算能上去也得费好大的劲儿,而且还不一定能找到出路。咱们现在被困在地下,吃的东西和水都不多,不能随便浪费体力,所以还是继续朝下走吧。 李云涛也点头道,彬哥,你感觉一下,这里嘞风好像比上头还大一点儿,说明咱们并没有选错路。 我见他们两个都这样说,也就不好再坚持,于是三人沿着甬道的台阶继续朝前走。 一路向下,转了好几十个弯儿,头都快晕了,这一段甬道终于到了头,出现在我们面前的竟是一座硕大的石室! 第十一章 老道 只见这座石室呈椭圆形,前后长有五十多米,左右最宽处估计不到三十米,与上面的镇魂殿比起来要略小一些。石室两边的墙壁上除了殄文之外,还有几盏长明灯,远处正对面有个洞门,可以看到里面的另一段甬道。 而在正中间则是一个矩形大坑,占据了石室地面的绝大部分,坑内密密麻麻躺满了尸体,足有一两百具!四周只留了一米来宽的距离可供行走。 这些尸体的手脚被都被又粗又长的铁钎钉在坑内的地面上,看起来已经不知死了多久,但竟然没有腐烂,肌肉也没有怎么缩水,只是皮肤变成了令人恶心的黑褐色,而且脸上仍然保留着死前那种痛苦、绝望、愤怒、怨毒的神情。 我们万万没想到这里竟然会有一个大尸坑,当时便吓了一跳,这情景简直凄惨到了极点,令人无法直视。同时也禁不住想知道这些人到底是谁,是修建这个地下工程的工人,还是外来的闯入者?如果是前者的话,一切都还好解释,可如果是后者的话,这些人究竟是如何进来的,又是被什么人杀死的呢? 正在这时,只听侧后方有个苍老的声音咳嗽了一下说道,你们几个娃娃,莫再向前走了。 我们下意识的转过头,循声向右手边望去,只见石室的角落里竟坐着一个人! 这下可真把我们吓坏了,慌忙打着手电照去,只见那是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头儿,身上穿着一件又脏又破的道袍,已经分辨不出颜色了,但面容却宝相庄严,宛若神仙,正盘膝而坐,看着我们。 我和周涵、李云涛面面相觑,这老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会是什么假冒的鬼魂想引我们上钩吧? 此时那老道又说了句,你们几个娃娃,如何跑到这积尸地来了? 听到“积尸地”三个字,我们不禁又对望了一眼,只听周涵警惕的问道,我们是来这里野营的,无意中掉进这洞里就走不出去了。这位道长,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老道轻笑了一下说,既然各位言不由衷,不以实言相告,那也无法可想。既然遇到便是你我的缘分,就由贫道带你们出去如何? 我们三个听完都忍不住好笑,你要是能出去还会跟这些尸体呆在一起吗?居然还说带我们出去。当下既不回答,也不上前,倒要看看他怎么办。 那老道也看出我们眼神中的颇有些不以为然,但也不生气,跟着又说,看来你们几个娃娃不信呐,也罢,就让贫道猜上一猜如何?唔,你们原先不止三个人吧,是不是有同伴已经死在村子里了? 还没等我们回答,那老道又说了句,你们且莫答话,待贫道再来猜。 他接着用手指了指李云涛说,小兄弟,你祖上是专以冥器为业的吧? 李云涛吃了一惊,冲口惊道,恁怎么知道? 那老道笑了笑,然后转向周涵说,若是贫道所猜不错,这位小兄弟应是专司臬事案件的公门中人吧? 周涵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老道最后对我说,至于这位一望便知,定是在坟茔之地谋生,不知贫道说的可对否? 我不由自主的便点了点头,同时也忍不住一阵心惊,这老道怎么会对我们的情况了如指掌呢? 只听周涵问道,道长,请问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老道微微一笑说,你们几个娃娃莫急,我且问你们,同来的那人是如何死的? 我们虽然可以肯定老烟枪的死和那个鬼村有关,但对他的死因却完全一无所知,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那老道似乎也打算让我们回答,紧接着又问道,你们是不是吃过那村里的东西?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想想老烟枪的确是在婚宴时无缘无故消失的,难道和吃了那里的东西有关,可问题是我们几个都吃了呀,为什么出事的只有他一个人。 只见周涵点头道,对,我们是在村里吃过饭,而且还喝了酒。 那老道说,几个娃娃年纪轻轻不知深浅,那些鬼给你们吃喝的叫阴食!活人吃了三魂七魄就会被勾出来,变成怨鬼。你们三人要么是现在,要么是祖上都做过与死人有关的行当,身上阴戾之气甚重,普通的鬼根本不能接近,所以才能躲过一劫,否则怎能活到现在? 周涵皱眉接口问道,道长,我们那个死去的朋友可是殡仪馆的烧尸工,身上的阴戾之气岂不是更重?再说我们在村里总共吃过两顿饭,为什么第一次的时候没事儿? 那老道笑了笑说,呵呵,这位小兄弟到底是公门中人的脾性,心思果然缜密。贫道刚才的话还没说完,要知道这里可是冤魂厉鬼聚集了数百年的积尸地,身处其中阴戾之气会逐渐外泄,吃喝了阴食之后更是如此,只有童男的纯阳之体方能护住气脉,你们那位朋友断不可能是童男之体,所以只能躲得了一时而已。 周涵登时语塞,的确,在我们四个人当中只有老烟枪已经结婚生子,不是童男之体了。可是虽然这老道的话能够自圆其说,但谁又能证明他的话就一定是真的呢? 隔了片刻,周涵忍不住又问,道长,你究竟是什么人,请告诉我好吗? 那老道笑了笑说,莫急,莫急,想知道贫道从哪儿来,先等你我从这个怨尸坑出去再说。你们几个娃娃若是信得过,便请过来一人相助贫道脱此困局如何? 我们三个人互相看了看,周涵首先压低声音说,我瞧这老头儿不像假的,咱们现在反正也没别的办法,干脆我过去看看,你们两个留在这里,万一有事儿就赶紧跑。 第58节 李云涛说,不中!周哥,来寻宝是俺挑得头,既然出了事就该俺担着,恁俩在这等着,让俺去。 我瞟了那老头儿一眼,叹了口气说,都别争了,你们两个出来找宝都是为了家里,其实烟哥也是为了给孩子治病,只有我是纯粹跟着瞎起哄,而且一个人也没什么牵挂,所以应该我去。 我说完也不等他们答应,直接大踏步的朝那老道走去。周涵和李云涛同时叫了一声,急忙冲上来要拉住我,却听那老道叫道,你们别过来!这里危险,有一人便可。你们几个娃娃如此义气,贫道怎会有意加害? 这时我已经走出了十来米远,周涵和李云涛想追也来不及了,只好站在原地焦急的看着。 那老道见我来到他身旁,便低声道,闲话不多说了,小兄弟,你仔细听好。贫道身下坐着的地方有个阵,用来控制那坑内尸体的怨气,是三天前无意中触动的。只要活人靠近尸坑,或者我现在站起来,这里马上就会怨尸四起,让我们死无葬身之地。其中利害,你晓得了吧? 我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那老道继续说道,好,现在贫道想请你站在这个位置上,压住此阵,我好起身做法,化了这些怨尸。 我一听原来是让我来替他顶缸,顿时便有些踌躇了。同意吧,万一这老道是骗人的,或者做法以后根本不管用,那我该怎么办?要是不同意吧,现在这种情况还允许我打退堂鼓吗? 那老道似乎也看出我在犹豫,便说,小兄弟,贫道被困于此已有三天,再过几日便是个死了。既然遇到你们几人,也是上天垂怜,只要脱得此困,便自信可以带你们离开这积尸地。如若你不愿出手相助,贫道也不会多言,你们便可自行离去,只是前面的凶险定比此处更甚,要想出去怕是千难万难。 他这几句话虽然是好言好语,但却称得上威逼利诱,我没有办法只得答应了。然后便按照这老道的指示,慢慢把脚伸到他身下,而他的屁股也跟着慢慢抬起,直到我完全站到他的位置上。 这时我才看到原来地上隐隐约约有个八卦的形状,应该是用斧凿之类的东西刻在地上的,在光线昏暗的情况下,不仔细看还真的很难发现,尤其是尸坑四周的路这么窄,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踩到。 那老道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腰腿,然后拎起旁边的破包袱对我说,小兄弟,你在此稍等,千万别动,呆会儿听贫道发令后,便立即跳开,动作要快,退得越远越好,记下了吗? 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只好又点了点头。 那老道不再言语,转身朝前方走出二十多米,然后放下包袱,从里面掏出一支毛笔、一个白色的扁盒子,还有一盏貌似油灯的东西。 紧接着就看他提起毛笔往扁盒子里蘸了蘸,在石板地面上画了一个圆圈儿,然后把那盏油灯放在圆圈儿的正中间。 那老道又从包袱里掏出一个火折子打着,将油灯点亮,紧接着屁股往地上一坐,冲我叫道,闪开! 我条件反射似的身子一弹,跃到旁边,又顺势滚出好几米远才停住,周涵和李云涛赶忙上前几步把我扶住。 与此同时,我看到那老道双手掐着法诀,口中念念有词,而他面前的那盏油灯本来笔直的火苗突然朝尸坑的方向歪斜了起来!继而又开始四处晃动,而且频率越来越快,就好像有人趴在旁边用嘴在吹似的! 我们三人只看得目瞪口呆,这石室里连一丝微风都没有,火苗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的晃动呢?难道这真是那些尸体所产生的怨气吗? 再看那老道,只见他双目紧闭,额头汗珠直冒,上身不停地颤抖着,显然正在最关键的时刻。 大约过了半支烟的功夫,那盏油灯突然“轰”的一声炸响,腾起一团绿莹莹的火光,足有两米多高! 我们三个吓得差点儿叫了出来,随即便看到油灯上又出现了一点火苗,这次是笔直笔直的,再也没有任何异样,随机就听到中间那个大坑里发出一阵响动。 我们赶紧转头去看,只见那些尸体竟突然开始腐烂,转眼之间就化作了一滩滩的脓水,连骨头渣都没剩下! 第十二章 怪物 那老道睁开眼睛,站起身来长出了一口气,然后朝我们招了招手叫道,这怨尸阵已破,你们几个娃娃过来吧。 到了这个时候,我们已经对他完全信服了,但看着大坑里那一滩滩尸体化成的脓水还是忍不住心有余悸,于是便紧贴着石室的墙壁,慢慢走了过去。 那老道把手竖在胸前说,贫道多谢几位相救之德。接着便微微欠身向我行了一礼。 我们几个急忙躬身还礼,接着又问他的身份来历。 老道这次也不再隐瞒,当下侃侃而谈,原来他来自句容句曲山上清灵宝九霄宫,年轻的时候便出了家,道号玄真子。师傅因见他根骨奇佳,便将经筵功课、采药炼丹、驱鬼降妖、祈福禳灾等等本事倾囊相授,指望他继承衣钵,光大门派。可这位老兄却说他自己天生没有坐性,对所学的道术又是得过且过,不求精研甚解,勉强混了几年之后便耐不住寂寞要下山了。 师傅虽然爱惜良才难得,但见他心思全不在学道上,也只能哀叹,便让他下山入世去云游三年,此后是上山继续学道还是还俗回家,就全凭他自己决定了。 他虽然不情愿,但师命难违,也只好依从。下山之后便在江浙一带四处游荡,权当玩耍,也算快活。 三年期满之后,他虽然仍是无心继续学道,但也不想还俗回家,于是便自作主张的继续在东南各地云游,算来已经不下二十年了,期间便依靠师门所学的捉鬼祈福和玄黄之术过活,虽然见惯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但也乐在其中。就在上个月,他无意中来到了皖南山区,接着便误打误撞进了这个村子,立时就发现有问题。 初时他本以为只是几个鬼魂作祟,哪知这里竟是怨气冲天的积尸地,连一个活物都存不下,后来又发现了祠堂后面的镇魂殿,他这才知道凭自己的道行只能自保,根本就没有破解的可能性,唯有先离开这里再想办法,于是便在村中四处查看。 没想到的是,他转来转去在村后的林子里发现了一个隐蔽的洞口,里面竟有阴怨之气透出,当时便觉得纳闷,暗忖这一大片积尸地也许只是个表象,实际上可能隐藏着一些不为人所知的秘密。 在职业习惯和好奇心的共同驱使下,他马上决定下到洞内探个究竟,爬着爬着一不留神便落到了我们来时的那个溶洞之中。幸好凭借自身的功夫没受什么伤,只是再想按原路返回已经不可能了,无奈只好继续向前走寻找出口,结果一路便来到了这个有怨尸坑的石室,还不小心踩到了那个八卦上,他一看便知道是有人故意布下的机关,只要把脚挪开就会怨尸四起,犹如开闸的洪水一般,到时候神仙也扛不住。于是只好坐着不动,盘算着解困的办法,想来已经是三天前的事情了。 我们听完之后不免一阵心惊,刚才这玄真子老道的厉害法术我们是亲眼所见,但听他话里的意思,竟然对这片积尸地毫无办法,前面还不知道有多少凶险的事,我们真的还能出去吗?然而现在没有别的办法,我们也只能选择信任这个突然遇上的老道了。 玄真子接着又问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周涵仍然将寻宝之事隐去不提,只说是四个人一起结伴来旅游的。 玄真子听完只是微微一笑,却没有再追问,然后便问我们有没有吃的,他饿了三天,全靠师门的丹药和包袱里的水撑到现在,如果再迟两天遇到我们的话,估计就真要完蛋了。 周涵和李云涛马上从背包里拿出面包、水和几袋便携食品递了过去,那玄真子老道马上便坐在满是尸水的大坑便上狼吞虎咽起来,吃相难看之极,丝毫没有刚才那种仙风道骨的感觉,真怀疑他是不是粪坑边上也能吃得下饭。 好容易等他吃饱喝足之后,我们便收拾好东西,向前面的甬道走去。玄真子走在最前面,我们三个紧紧跟在后面。 这条甬道和刚才一样,墙壁上和拱形顶部都刻满了殄文,脚下也是那种打磨过的砖石台阶。唯一不同的是这里的路不再盘旋环绕着,而是笔直倾斜着向下,还长得出奇,我们走了足有二十分钟,却依然看不到出口,真不知道当年修建的时候到底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财力。 我越走越心慌,甚至感觉这样一直下去会走到地心里,永远也回不了地面了。 就在这时,李云涛突然捂着鼻子说,恁两个闻见啥臭味儿木有? 周涵似乎也有点儿感觉到了,眉头一皱,半开玩笑的说,不会是你放的屁吧? 李云涛骂道,胡扯八诌,啥屁嘞?恁再闻闻,这是屁味儿不? 我停下脚步,仔细闻了闻,不由得惊道,我靠,这好像是腐烂的臭味儿啊! 走在最前面的玄真子老道接口说,小兄弟说的没错,这的确是腐尸的味道,前面不知是什么所在,大家都小心在意些。 我们听了顿时紧张起来,只好提心吊胆的跟在他后面。 又走了几分钟,前面那股味道越来越浓,果然是腐臭难当,中人欲呕。我们三个都已经受不了了,赶紧掏出面巾纸捂在口鼻上,连玄真子也抬起脏兮兮的袖子挡在脸前。 再向前走了一段,这条甬道终于到了尽头,面前又出现一间石室,这里的墙面上只有两盏长明灯,但却没有殄文,整个房间显得十分昏暗诡异。 第59节 我一手捂着口鼻,一手打着电筒四下里照去,只见这间石室看起来比前面那个有尸坑的房间要略小一些,大体上呈正方形,前后左右都有三四十米的样子,上方是拱形的穹顶,而地面上却乱七八糟,似乎堆满了东西,于是便接着手电筒的光亮仔细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只差点儿没把我当场吓昏过去。原来地面上全是人骨骷髅和支离破碎的腐尸!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搞不清积了有多厚,先前那间石室中的死尸与之相比估计只能算是零头的零头,那扑面滚滚而来的恶臭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周涵和李云涛都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连玄真子也不禁骇然变色。 我强忍着要呕吐的冲动,心想这里怎么会有那么多尸体?难道是被弄死以后集中堆在这石室里的?总不成像我们这样从外面进来的人陆续都会死在这里了吧? 周涵壮着胆子上前询问,可是“道长”两个字刚刚出口,就见玄真子把手一抬,低声道,轻些,这房内都东西! 我们听了顿时头皮一麻,当下不敢再说话。隔了半晌,只听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尖厉的叫声! 玄真子轻轻上前走了一步,侧过头去细听,那叫声不断的传来,竟像是婴儿的啼哭声!而且好像还不止一两个。 我和周涵、李云涛三人互望了一眼,当真是又惊又奇,在这陈尸满布的地下石室里怎么会有小孩儿的啼哭声?难道有三朝未满的婴儿被杀死在这里,变成了冤魂? 这时,玄真子伸过手来,示意我把手电筒交给他。 我赶紧递了过去,他接在手里缓缓对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照去,我们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随着光柱去看,模模糊糊中只见我们斜对面的角落里赫然有八九只四腿站立的动物正低头啃食着什么。 我见那些动物头上长着犄角,嘴边似乎还有胡子,浑身披着灰白色的长毛,尾巴十分短小,不由得脱口说了声,羊?但马上又觉得不对头,这些怪东西虽然看起来很像羊,但却比普通的羊要大出好多。 周涵奇道,什么羊会这么叫?而且……而且还吃死人烂骨头? 玄真子沉声叫道,不好,莫说话!接着身子一矮,蹲了下来,同时把手电筒也关掉了。 我们看这架势,虽然不明就里,但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于是赶紧也跟着蹲了下来。 只见李云涛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喉头咕哝了一下,颤声说,这……这咋像……像是土蝼啊! 玄真子转过头来,有点儿吃惊的看了他一眼,紧接着对我们说,你们几个娃娃都退后,千万不可出声,更不能上前,懂了吗? 我们三个赶紧退开几步,直到甬道里,然后压低身子看着玄真子,只见他正埋头在自己的破包袱里翻腾着,却不知道在找什么。 周涵轻轻拍了李云涛一下,问道,你怎么知道那些东西叫土蝼?土蝼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李云涛又吞了口唾沫,然后才告诉我们这是《山海经》里记载的一种怪物,据说原本栖息在昆仑山一带,头上有四只角,叫声像婴儿的啼哭,仅从外形上看常被误认为是羊,但其实是专门吃人的妖兽!按说这《山海经》里的东西都应该是神话中的不实传说,万万没想到会是真的,更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 我和周涵听完大吃一惊,正在这时,远处那几只土蝼又开始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叫声,而且一声比一声凄厉,在这间恐怖的石室中听起来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第十三章 九头鸟 远远的望过去,只见那些土蝼纷纷转过头来望向这边,露出口中尖利无比的牙齿,嘴边的毛上还沾着腐尸的粘液,十数只血红血红的眼睛在昏暗的空间里闪着贪婪的幽光,死死的瞪视着甬道门口的玄真子,就像看到了一顿久违的丰盛大餐。 我们三个吓得心脏“砰砰”直跳,却见玄真子仍然低头在包袱里翻找着东西,全然不顾危险已经近在眼前,只急的抓耳挠腮,真恨不得大叫一声提醒他注意,可是又怕帮倒忙坏了事,因此不敢随便出声,更不敢上前。 那群土蝼此时已经全部转过身来,面朝着我们这边,紧接着就在一阵凄厉的怪叫声中猛冲了过来,速度竟快得出奇! 借着石壁上长明灯的微光,我看到那些怪物的四条腿上长得根本不是蹄子,而是类似狮子老虎那些猛兽的利爪!果然和温顺的小羊没有半毛钱关系。 眨眼之间,那几只土蝼就已经冲到了离玄真子身前不到十米的地方。 我们再也忍不下去了,一起大叫着冲他喊了起来,可是那老道仍然不紧不慢的半跪在地上,竟似对我们的呼叫声充耳不闻,仿佛中了定身法似的。 周涵拍着大腿颓然道,完了,完了,这老头儿完了,咱们三个也跑不了,这可怎么办? 正在这时,只见玄真子突然纵起身来将左手一扬,掷出数张黄乎乎的符纸,同时爆喝了一声,着! 就看那些符纸平平的飞出,精准的贴在了那几只土蝼的双眼之间。这些怪物顿时便失去了方向感,开始像没头苍蝇似的四处乱撞,口中发出惊怒交集的怪叫声! 玄真子轻巧的落到地上,右手一翻,亮出一把寒光森森的匕首,紧接着身体像弓似的弹了出去,毫不留情的挥起手中的利刃朝着那几只土蝼就是一阵猛刺!相比这些貌似小羊的怪物,此时的他倒真有点儿狼入羊群的感觉,转眼之间就有四五只土蝼哀嚎着倒了下去,身上流出的竟是暗褐色的血液。 我们三人看得目瞪口呆,实在没想到这老道这么厉害,更没想到的是那几只土蝼样子虽然凶恶恐怖,但却如此不堪一击,不禁对玄真子和逃离这个地下洞窟信心大增。 就在这时,我突然感到身侧有股腥臭之风扑面袭来,急忙转头一看,原来是其中一个怪物不知是误打误撞还是闻到了活人的气息,竟然钻进了甬道内,而且已经扑到了离我眼前不到两米的地方,甚至连它口中沾满尸液的牙齿都看得一清二楚! 我“啊”的一声大叫,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可是速度又怎么能赶得上那怪物?旁边的周涵和李云涛一直盯着玄真子,等发现危险的时候也已经来不及了。 眼看那只土蝼的爪子就要抓到我的脸上了,只听不远处的玄真子高声叫道,当心! 紧接着就听那只土蝼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然后轰然栽倒在地,后脑上插着那把明晃晃的匕首。周涵和李云涛趁机赶紧上前把我拉了起来。 我刚才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却在最后一刻死里逃生,着实吓得够呛,一时间傻愣愣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玄真子快跑几步奔过来,先查看了一下那只土蝼,确定它已经死了之后,才拔出匕首走上前来关切的问道,小兄弟,你没受伤吧? 我摇了摇头,结结巴巴的说,谢……谢谢,道长。 玄真子吁了口气说,不消谢,适才在怨尸坑里你不也救过贫道一命么?正所谓有来有往,唉……幸好没事,此物的口齿和爪子中所含之毒最是厉害,一旦侵入皮肉血液那便神仙难救,不出半个时辰就命丧黄泉了。 我听了不禁一阵后怕,暗想自己还真是命硬,在鬼门关里打了转又回来了。 周涵和李云涛又问接下来怎么办,玄真子看了看那几只土蝼的尸体,叹了口气说虽然不知道前面还有什么危险,但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继续向前了。我们知道必须靠他才有可能出去,哪敢怠慢,只好捂着口鼻,踩着满地令人毛骨悚然的枯骨和腐尸继续向前走。 进入甬道之后走了十来分钟,那股刺鼻的恶臭终于渐渐闻不到了,我们这才敢松开手正常的呼吸。又继续向前走了一段,便来到了第三个石室。 与前面两个相比,这间屋子简直小的可怜,至多也不超过二百个平方,两盏长明灯就把整个空间照得一清二楚,只见地面上干干净净,墙上也没有殄文,完全是一个空房间。 我们朝四处仔细看了看,便松了口气,都说要是总遇上这种路那该多轻松啊。 玄真子却谨慎的说,无事最好,你们都跟紧贫道,千万莫要停下。 我们三个赶紧答应了,玄真子老道还是走在最前面,周涵、我和李云涛依次跟上。 就在这时,我瞥眼间突然发现石室左侧的石壁上隐隐约约似乎画着什么东西,仔细一看竟然是只鸟。只见它双翼宽大,羽毛艳丽,利爪尖锐,只有头部却十分模糊,猛得看上去像是鹰隼之类的猛禽。 我不由得纳闷起来,这玩意儿是哪儿冒出来的?怎么刚才没有注意到?当真是莫名其妙,情不自禁的就被这个奇怪的图案吸引住了,当即便停住脚步凝神细看起来。 看着看着我突然发觉有点儿不对头了,那图案上怪鸟的头部竟然开始产生变化,先是由一个变成两个,接着是三个、四个、五个……不停的生长出来! 第60节 我忍不住又凑近了些,这才看清,原来那东西竟然有九个头,而且每个头上都是一副血流如注的女人面孔!顿时吃了一惊,刚想向后退,却不料那图案上的怪鸟猛地扇动翅膀从石壁上飞了下来,径直扑向我的面门! 我吓得惊叫起来,一屁股坐倒在地上,下意识的伸出双手挡在脸前。 然而几秒钟过去了,却始终不见那怪鸟扑到身上来。 我心中奇怪,难道我刚才眼花看错了?于是大着胆子放下挡在脸前的双手,睁开眼睛一看,立刻就被惊呆了。只见眼前是一间敝旧的屋子,窗口大开,外面是连绵的青山和一条蜿蜒的小河,而我自己正半躺在房间的小床上,正是当初所住的鉴镇村吴老太家! 我痴痴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小房间,实在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间回到这个地方来,赶紧用力捏了一把大腿,只疼得差点儿没把眼泪掉出来,看来这尼玛还真不是在做梦。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呢?难道先前种种的奇怪经历全都是无中生有的幻觉? 正在发愣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我不由得浑身一紧,随即想起当时在这个房间里发生的诡异一幕。 虽然我清楚的记得此时敲门的人是周涵,可是却怎么也没有胆量过去开门。 外面那个人始终锲而不舍的敲个没完,一点儿放弃的意思都没有,而且声音越来越大。 我索性把心一横,心想管他是人是鬼,老子又不是没见过,死就死了!然后从床上跳下来,冲过去一把拽开房门。 站在外面的果然是周涵,他见我突然开门,先是一愣,接着便骂了句,靠,彬子你有毛病啊,刚才半天不开门,现在是一声不吭,直接就窜出来,想吓死人啊。 我皱眉问道,你也在这里? 周涵斜了我一眼说,你吃错药了,还是睡觉睡糊涂了?咱们一起来的,我不在这里在哪儿? 他说完便拉着我朝外走,起初以为又是去他房间里商量事情,没想到这小子却拽着我直接下了楼。 我不禁问道,这是要干什么去? 周涵用奇怪的眼神儿看了我一眼说,不是吴村长让我们去喝喜酒吗?你忘啦? 我一听更纳闷了,于是又问,喝喜酒不是在夜里吗? 周涵瞪着眼睛打量着我说,彬子,你今天到底怎么了?谁家大半夜的办喜事儿?你别开玩笑好不好。 我心里一片糊涂,喃喃自语道,不是夜里……为什么不是夜里? 周涵又拉了我一把说,行了,快着点儿吧,云涛已经走了,咱俩再不去,人家都要开席了。 我懵懵懂懂,一路跟着他来到新郎家,此时天色刚刚暗下来,院子里挤满了宾客,看样子婚礼刚结束,正准备开席。 周涵拉着我找了两个位置坐下,隔了几席远远的看到了李云涛,却没有发现老烟枪的影子。 过了不多时,酒菜变端了上来,我根本没有心情吃喝,只是坐在椅子上发愣,不停思考着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又过了一会儿,突然感觉有人在推我,紧接着就听周涵在旁边催道,彬子,愣什么呢,人家新郎官儿给你敬酒呢?快起来喝。 我浑身一震,赶紧转头去看,只见那对结婚的新人果然端着酒杯站在旁边。 我看着那新郎的脸,立时大叫了一声,只差点儿没吓得当场把桌子撞翻,原来他的脸竟和老烟枪一模一样! 第十四章 石门 眼看“老烟枪”笑呵呵的端着酒杯递了过来,我不禁汗毛直竖,急忙伸手推开。 周涵在旁边说道,彬子,人家敬酒你推什么?赶紧接着啊。 我没有理会他,只是望着眼前一身大红色喜袍的“老烟枪”发愣,那一刻我真的有种想拔腿逃跑的冲动,可是两条腿却不知怎么回事竟不听使唤。 此时周围桌上的宾客都注意到了这一席的状况,纷纷转过头来看,上百双眼睛齐刷刷的盯在我身上,目光中充满了贪婪和渴望! 我转头一看,只见周涵和李云涛的眼神竟然也是一模一样,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这时候“老烟枪”上前一步,又将手中的酒杯递了过来,脸上却仍是那副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我赶紧伸手推拒,却不料他突然伸出另一只手猛地揪住我的衣领,作势就要强灌。 情急之下,我顺手摸起桌上的瓷碗就往他头上砸去。 这一下卯足了劲儿,只听“呯”的一声闷响,就在“老烟枪”的额角上开了个口子。但奇怪的是那伤口处连一滴血都没有流出来,只看到外翻的皮肉。 我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下巴上一痛,已经被这个貌似老烟枪的怪物捏住了颌骨。于是赶紧使出在部队里练过的擒拿技巧想要卸脱,却没想到对方的手竟如同铁钳一般,死活挣不开。 我痛得几欲昏去,感觉自己下颌的骨头都快被捏碎了,只好奋力踹出一脚指望将他踢开。然而这一下却如中铁石,只震得我脚生疼。 额头挂彩的“老烟枪”脸上仍然保持着笑容,手上继续用力,竟将我凌空举了起来,接着就拿杯子向我口中灌去。 我拼命扭动身体,但却无法阻止杯子里的酒不断灌进嘴里,而那酒水的味道竟腥臭无比,就像脓血一样。 我呛了两口之后,眼前便开始模糊起来,脑袋跟着也昏昏沉沉的。就在这时,只听周涵的声音在旁边大声叫道,操!彬子,你搞什么呢?听见没有,快醒醒! 这一嗓子立刻让我清醒了过来,睁开眼睛一看,发现自己正坐在先前那间小石室内,周涵、李云涛和玄真子全都围在旁边,一脸紧张的看着我。 我心头一片迷茫,怎么?原来刚才回到鉴阵村的那一幕竟是个幻像,可是我为什么会突然进入感觉如此真实的幻境中呢? 周涵捶了我一拳,指着自己的嘴角的血迹怒道,还以为你他妈中邪了呢。喊了半天不答应,还又踢又打的,你看看,都出血了! 我知道肯定是刚才自己在幻境中失手造成的,于是歉意的干笑了一下,然后便问刚才到底出了什么事。 周涵又骂道,你自己什么样自己不知道吗,还好意思问我们?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把情况说了一遍。 原来他们三人进入前面的甬道之后才发现我并没有跟上来,本来以为我在整理东西,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影,于是赶紧折回这间石室,就看见我坐在地上,痴痴呆呆的看着对面的墙壁,好像中邪了似的。 玄真子一看我的样子就知道是被这石室中的什么东西迷惑,陷入了幻境中,时间稍长魂魄必然被摄去,再也无法归位,于是慌忙做法施救,可试了好几个办法竟一点儿作用都不起,看来那迷惑人的东西相当厉害,一般的法术真的没有办法。最后实在没招儿了,只得让周涵在旁边大声叫魂,指望能把我“叫”回来。这个方法本来必须得由至亲的人来干才行,可现在没有条件,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但没想竟然真的起了作用! 玄真子皱眉问道,小兄弟,适才你究竟看到什么了? 第61节 我惊魂未定,抹了把冷汗说,我就看见对面的墙上画着一只鸟,突然长出九个头来,每个都是血头血脸的女人脸,吓死人!我就感觉它朝我一扑,接着就回到了上面那个村子。 我说着朝对面看了一眼,却发现的墙壁上干干净净的,那怪鸟的图案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心里不禁又是惊奇又是害怕。 玄真子略一沉吟,然后说,如果你所言不假,那东西应该是姑获鸟,怪不得试了那么多法子都叫不醒他。 李云涛接口道,姑获鸟?那东西不是专偷人家小孩嘞怪物吗? 玄真子点头道,不错,这东西传说是怀有死胎的孕妇所化,有九个头,喜欢偷窃别人家的小孩,也能使人陷入幻境,然后摄取魂气。平时它披上羽毛就是鸟,脱掉毛就回复到妇人的样子,十分厉害,贫道也是头一次遇到。 周涵埋怨我说,彬子,你也太不让人省心了,道长都说了跟紧他快走,你还瞎看个什么?这不是没事找事吗?还白让我挨了一拳。说完又捂着脸一阵呲牙咧嘴。 我很是过意不去,赶紧陪着不是说,都怪我无意中扫了一眼,没想到就……真不好意思,要不你再打我一拳好了。 李云涛赶紧打着圆场说,行嘞,行嘞,白说了。既然已经木事儿了,那快着走吧! 于是我们四个人再次动身,在玄真子的带领下走进了甬道。 一路无事,大约走了二十来分钟的样子,终于走到了这条甬道的尽头。 但出现在我们面前的不是石室,而是一堵像门一样的石墙!上面密密麻麻刻得全是殄文,而在中间靠上的位置还并排贴着四道符纸似的东西。只见第一道符泛着幽冥般的青光,第二道是耀眼的金光,第三道则是闪亮的银色,而最后一道则飘荡着黑气。 我们三个见前面没了路,石墙上的玩意儿又如此诡异,搞不清是什么,于是都眼巴巴的望着玄真子。 玄真子走到石墙边上,皱眉盯着那些殄文和符纸看了一会儿,又从包袱里拿出罗盘摆弄了半天,然后转头面色凝重的对我们说,此墙其实是道门,上面的殄文贫道也只识得几成而已,不过大体上还是能猜出其中的意思——要想进去须得先破掉这个阵,这四道符印就是破解的关键,也就是说必须在这四道符中任选一道摘下,如果选对了就是生门,可如果选错了就将死无葬身之地。 我和周涵、李云涛他们互望了一眼,心想任选一道不就是说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二十五?这尼玛哪里是什么选择,简直的赌命啊。可是既然现在懂行的只有玄真子,我们除了听他的还有什么办法呢。 周涵叹了口气说,道长,这里只有你是内行,大不了是个死,你就选吧。 玄真子看着我们笑了笑说,几位小兄弟莫急,贫道已有计较了。且听我说,这石门上的阵法应该是从奇门术数中演化出来的,青、金、银、黑分别代表四个“门”,其中自然只有一个是生门,其他的都是死门,即使进去了也会堕入无限循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贫道刚才试演了一下,算出这金符为“化”,银符为“收”,黑符为“藏”,皆为死门,也就是说只有青色代表的是“生门”,选其他三道符都是死路一条。 我们见玄真子这番理论说的头头是道,都不禁叹服,对他的信心又增加了一层。 周涵说,既然这样,那还等什么?赶紧把符撕了,咱们好继续走啊。 玄真子摇手道,不,不,不,虽然是要将符摘掉,但不可直接取下,否则与入死门无异。须得开坛做法,请灵官罡,方可成功。你们几个退后一点,且看贫道作法。 我们不敢怠慢,赶紧退开几步。就看他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小卷轴,摊开后原来上面画的是位骨骼清奇的老道士,也不知道是何许人也,想来应该是他们道教中的某位神仙或者门派里的祖师吧。 玄真子将画像贴在石门旁边的墙壁上,又从包袱里掏出一个小香炉,摆在画像下面,接着用刚才我们给他喝剩的矿泉水粗粗洗了下手,然后点起三炷香,先在香炉的中间插上一根,又在左边和右边分别插上一根。这才跪下来,双手抱成太极状,对那画像三拜九叩,口中还念念有词,显得十分虔诚。 叩拜完毕后,玄真子站起身来,退后一步凝神盯着香炉细看。片刻之后,见那三炷香等量齐长,于是吁了口气,喜道,祖师庇佑,果然是平安香。 接下来只见他左手放在身后,背对着我们,右手不停地在空中虚画着什么。画完之后,又从包袱里拿出毛笔、小白盒,还有纸符。 他先把毛笔在小白盒里蘸了蘸,分别在三章纸符上画了三个不同的图案,然后将它们整齐的叠在一起,从中对折,用右手食指和中指夹住,接着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上面,那叠纸符立刻就着了起来! 紧接着玄真子脚下忽左忽右的走起了步法,口中又开始念叨起来,但我们这几个外行完全听不明白。 念毕之后,他猛地将着火的纸符朝自己的脑门儿上一点,随即便浑身颤抖起来。 我们看到他的眼珠竟然泛起了白光,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凶神恶煞,和原来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不禁大吃一惊。 只见玄真子转身面向石门,缓缓抬起右手,曲起指尖虚弹了一下,那张泛着青光的纸符便缓缓的飘落了下来…… 第十五章 暗河 我们还没来得及惊讶,那石门突然间放出刺目的白光,整个甬道内霎时间亮如白昼,眼睛就像被聚光灯照射一样,顿时便陷入了全盲状态。 过了好半天我们才缓过劲儿来,睁开眼睛一看,只见那道石门竟然凭空消失了!面前又是一条漆黑的甬道。 我们见玄真子真的将石门打开了,忍不住都对他竖起大拇指喝彩。 玄真子轻轻摇了摇手,吁了口气微笑着说,贫道这点微末道行,各位就莫要谬赞了。既然此阵已破,咱们快些动身吧。 四人当下便抢收好东西,继续朝前走。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的样子,玄真子突然把手一扬,示意大家停下来,然后问道,你们听,前面是何声响? 我们赶忙竖起耳朵细听,果然隐隐有阵阵“哗哗哗”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李云涛皱眉说了句,这听着咋像是淌水的声音啊? 周涵兴奋的叫道,说不定是条河,咱们顺着走没准儿就能出去了! 玄真子沉吟了一下说,如果是河那便好了,但也不可大意,你们几个跟紧贫道,随时听着号令。 我们赶紧答应了,只觉得越往前走那响声就越清晰,的确是水流之声无疑,而且听起来水量还相当不小,似乎竟真是条地下暗河!不由得更兴奋了,恨不能马上跑过去,可是玄真子依然不紧不慢的向前走着,我们也知道现在必须得小心谨慎,而且万一出了问题只有这老道才能应付,所以也只能耐住性子跟在后面。 又向前走了百十来步,这条甬道也到了尽头,我们眼前霍然开朗,只见出口外面竟是另一个狭长的溶洞! 这溶洞和我们先前掉下来的地方相比,高度上差不了太多,但宽度却小了不少,也就十几米的样子。前面不远处果然有一条地下河,溶洞的宽度实际上就是水道的宽度。只见那条河蜿蜒向前,一眼望不到头,也不知到底有多深,水流发出的“哗哗”声颇为响亮。 四下里一片漆黑,昏昏默默、杳杳冥冥,除了手电筒的光柱范围外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身旁不停有风吹过,感觉凉飕飕的。 抬头一看,只见洞顶长满了钟乳石和石笋,犬牙交错,犹如怪物的血盆大口,狰狞可怖,就像把我们四个人含在了嘴里似的。 虽然我们心里都想着既然有流动的地下河,就意味着很可能找到通向外面的路,但看到眼前的情景还是忍不住让人有点儿心惊肉跳。 周涵说,道长,咱们怎么办?下河游过去? 玄真子点点头说,看来依此水道而走应该可以寻到出路,不过前面也未必太平,但除此之外也无他法了,不知各位水性如何,待会都互相照拂些,莫出了岔子。 我和周涵都是会水的,自不必说,李云涛也表示自己从小就是在河里扑腾大的,绝对没问题。于是各人准备了一下,李云涛还不忘暗地里打着手势提醒我们把薤叶芸香含在舌根底下,然后便朝那条河走去。 谁知刚下水还没趟几步,我就一脚踏空,失去重心扑倒在河里,只觉得那河水的味道隐隐有股腥气,不像是活水的味道,不过我嘴里有薤叶芸香,倒也没有在意。 周涵和李云涛也猝不及防,摔得很是狼狈不堪,只有玄真子见机的快,勉强控制住身体,没有出丑。 第62节 等我站起来的时候,发现河水几乎已经没到了胸口,当时便吓了一跳,心想这条河怎么跟游泳池似的,前面还不知道深成什么样呢。 玄真子看看我们都没事,又叮嘱了一遍让大家小心,然后便继续前进。 河水越来越深,堪堪走了二十来米之后就已经没过了头顶,我们只好抬起脚来开始游水。然而要背着背包游泳的确不是件轻松的事情,加之河水又冰凉刺骨,没过多久我们的体力就跟不上了,只好来到河边的是石壁旁,搭着突起的岩石歇口气,休息的差不多后再继续向前游。 就这样游一会儿歇一会儿,再吃些东西,喝点儿水,早忘了有多少次,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这条地下暗河却仍然看不到尽头,就好像越来越长,无穷无尽似的。 我和周涵、李云涛都有点儿受不了了,又到休息的时候他们俩终于开始抱怨起来,这条河尼玛怎么这么长,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这时我却发现玄真子呆呆的发愣,表情显得十分奇怪,他沉思了片刻后突然叫道,糟糕,是贫道疏忽了! 我们三个一听不禁大惊失色,同时转头看着他,实在无法相信这个比上帝还可靠的老道竟会出现失误,于是忙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玄真子面色凝重的说,各位小兄弟,贫道说来你们莫怪,咱们怕是……怕是中计了! 我们听完更害怕了,当下七嘴八舌的让他赶紧说,就算死也得死个明白。 玄真子重重的叹了口气说,咱们现在呆的这条暗河,包括溶洞,甚至还有之前甬道里的那个石门,应该都是有人故意设计的陷阱!只不过这里的气流方向跟河道恰好一般无二,再加上贫道破了刚才那个石门上的奇门阵法,一时忘形,便看走了眼。其实这个溶洞已经被人动过手脚了,那人的堪舆学造诣相当了得,能够利用地形的自然变化和极厉害的障眼法轻而易举的欺骗我等的眼睛,这里看起来虽然是一条弯弯曲曲的河道,实则却是一个重合交错的“8”字型,循环往复,无休无止。 李云涛惊道,道长,恁嘞的意思是说,咱四个人之所以那么长时间都木找到出口,是因为一直是在水里边儿兜圈子,其实这条河根本就木有出口! 玄真子又叹了口气,点头道,没错,唉……都是贫道疏忽大意,其实早该想到不会这般容易,这地穴中定然隐藏着重大秘密,越到后来就越是凶险,要是当初平心静气的想一想,便不会着了道了。 我们三个面面相觑,虽然玄真子的确带错了路,但如果没有他,我们肯定早就挂了,哪还能到得了这里?因此也不好说他什么,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 此时我不由得就想起了老o,要是这家伙在的话该多好啊,至少不会这么提心吊胆,可现在他人究竟在哪儿呢? 过了片刻之后,周涵说,道长,你别往心里去,我们三个多亏了你才能到这儿,既然咱们现在是同生死共患难,那还有什么可抱怨的?你就说吧,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玄真子赧然道,小兄弟如此说,倒更叫人惭愧了。也罢,既然如此,贫道便是粉身碎骨也要保你们逃出去,现下么,我们先…… 他话刚刚说到一半,我们突然感觉脚下一晃,紧接着整个溶洞便开始剧烈的摇晃起来! 这次摇晃的来势比之前在“镇魂殿”里的那次要迅猛的多,巨大的力道很快就在洞顶和两边的石壁上崩开了数道大口子,很多碎石和又粗又长的钟乳石不断向下掉落,连原本平静的河水也开始翻腾起来,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天崩地裂,其破坏力绝对不亚于一场毁灭性地震,而我们不幸就处于“震源”上! 我们四个人在水面上就像无根的浮萍似的,被汹涌澎湃的河水推来搡去,只觉得头昏眼花,连五脏六腑都快要吐出来了。我更是被一个“浪头”硬生生的拍到旁边的岩石上,直撞得气血翻涌,差一点儿就断了肋骨。 眼看掉落下来的碎石和钟乳石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有的体积甚至跟一台冰箱差不多,整个溶洞随时有彻底坍塌的可能性,众人都有种大难临头,死无葬身之地的感觉。 只听玄真子突然大喊一声,大伙儿潜到水中去,快些! 我只觉得身子一沉,就被他拖了下去,周涵和李云涛也马上跟着钻入水中。 由于太过突然,我根本来不及反应。正想控制住身体平衡,却突然感觉泡在水里的身体竟然完全不听使唤,像块秤砣似的不断往下沉,立刻就呛了好几口水,呼吸困难,胸口憋闷无比,像要爆炸了似的。 而且我手里拿的那只手电筒并不是潜水专用的,所以一到水里就马上完蛋了,四下里顿时一片漆黑,再加上剧烈的晃动使得底层的泥沙不断涌起,让整条河早已变得浑浊不堪,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只有耳中还能听到沉重的石块落水的声音,有的几乎就从我身边划过,随时都有可能被穿个透心凉。 我脑中一片混乱,绝望的想伸手去抓,但却毫无作用,又喝了几口浑浊的河水,意识也渐渐开始模糊起来。 就在这时,突然感觉有只手揪住了我衣服的后领,紧接着身体不由自主的就被拖着朝斜下方游,速度快得惊人! 就在即将失去意识的瞬间,我用尽最后的力气睁开眼睛,似乎看到前面有一丝光亮,然而在水流的压迫下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第十六章 秘道 当我恢复意识的时候,感觉背脊冰凉凉的,好像正躺在冰冷的石头上,手脚虽然还有知觉,但却软绵绵的,根本抬不起来。模模糊糊中似乎有人在有规律的帮我按压着胸口。 我咳嗽了几声,口中全是河水里的泥腥味儿,勉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圆形的小石室中,四周空空荡荡的,墙壁和穹顶上刻满了殄文,右手边不远的地方是一口两三米宽的水池。而玄真子果然坐在我旁边。 他见我苏醒过来,赶忙扶着我坐起身来,然后叹了口气连声说,唉,万幸,万幸,小兄弟,你觉得怎样? 我吃力的笑了笑说,道长,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玄真子轻摇着头说,小兄弟言重了,都是贫道之失,才让你们三人陷在这里,哪值得一个“谢”字,可叫贫道惭愧无地了。 我虽然听他说的轻描淡写,但也知道在溶洞的地下暗河中那惊险万状的情景,真得猜想不出到底是如何脱得险,当下更是感激万分。 就在这时我猛然间记起周涵和李云涛来,慌忙问道,我那两个朋友呢?怎么不在这里? 玄真子又叹了口气说,适才水中情况纷乱,只有你在贫道左近,那两位小兄弟便不见踪影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冲口叫道,啊?他们不会……不会已经出事了吧? 玄真子温言道,小兄弟你溺水后气弱体虚,不宜大声说话,且莫急,听贫道讲来。 他顿了顿,继续说,适才在水下的时候贫道留心了一下,大体上已清楚了——这里其实是一个“悬水拱辰”、“龙虎抱卫”的风水宝穴! 我猛然听到“龙虎抱卫”四个字,心头不禁一震,暗想这个词怎么那么熟呢?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可是现在脑袋里昏昏沉沉的,一时间竟想不起来。 玄真子见我一脸茫然的表情,于是便解释了起来。原来这是堪舆学中的术语,所谓“水”是指那条地下暗河,“辰”即为墓穴,也就是这处地穴的终点。因为暗河处于墓穴的正上方,盘旋交错,所以称之为“悬水拱辰”,“龙虎”是主,“悬水”是宾,形态自然天成,规整严明。但其实依他看来,“龙虎”二字用得并不贴切,这处墓穴整体上形似一个巨大的龙头,那两座岩壁就是龙犄角,中间的主墓穴就是龙嘴,口含之处应该就是棺椁所在的地方,头顶的悬河就如同祥云笼罩。这本应该是泽被子孙,万中无一的风水宝穴,而且年代必然相当久远,天下恐怕再难找到第二个了! 我越听越奇,怎么绕来绕去积尸地又变成墓穴了?而且还是什么风水宝穴,既然是宝穴为什么又有这么多凶险的怪兽、机关?难道当初李云涛那个朋友的祖先把财宝埋在古墓里是为了给子孙后代找麻烦吗?况且这和周涵、李云涛又有什么关系? 只听玄真子接着解释说,后来这个宝穴却被某个别有用心,且邪道修为极深的人利用,并强行改造成了这个样子。这座地穴中的气流其实并不是与外界相通的结果,而是积尸地中的阴气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汇集到这里而形成的!这些阴气先进入外面的溶洞内,然后由“龙头”上方的“百会”之处灌入主墓穴,但具体是何用意现在还猜不透。我们现在所处的这座石室就在其中一个“龙犄角”里,原本修建墓穴时是没有的,定然是后来改造时所增设,目的应该是为了阻断阴气外泄,阳气入侵,当然这只是其中之一,至于还有没有更深层的用意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既然这间石室是阻隔之处,也必定是通往主墓室的入口! 我听到这里似乎有点儿明白了,当下试探着问道,道长,我那两个朋友他们是不是在…… 玄真子点头道,嗯,假如贫道所料不错的话,在另一只“龙犄角”中应该还有间和此处完全一样的石室。你那位姓李的小友颇有些家传渊源,虽然未必精通,但只要到了那间石室里当能明白这“悬水拱辰”、“龙虎抱卫”的格局。所以如果他们两人暂时都平安无事的话,应该很快就可以在主墓室里见到了,现在只希望他们当时已经找到了进石室的路,千万不要发生其他意外。 我听他这样说,不由得又朝旁边的水池看了看,想来当时玄真子应该是拖着我从这个地方钻进来的,能死里逃生实在太幸运了,真不知道周涵和李云涛是不是也能走运,只好默默祈祷他们两个现在平安无事,大家都能好好的离开这里,至于什么狗屁财宝就见它的鬼去吧。 稍稍休息了一会儿之后便准备动身,我见这石室四面封闭,根本没有出口,正想开口问那老道该往哪儿走,却发现玄真子拿过自己的破包袱,正在里面翻找着什么东西。 片刻之后,只见他拿出了一个翠绿色的圆筒,直径估摸着有六、七公分的样子,长度大约和平伸的手掌差不多。他前后左右的仔细检视了一遍,似乎没有发现什么问题,这才轻轻吁了口气,自言自语的说,万幸,还好没坏。 我凑近仔细一瞧,发现那原来是节竹子,而且看上去还相当新鲜,应该是砍下来没多久的,不禁暗想,这老道突然拿个竹筒出来干什么呢?这前后通透,看起来也不像是能装东西的样子,当真是好生奇怪。 正纳闷着,就看玄真子抬起左手平端在胸口处,然后把竹筒竖直放在掌心上,对我说,快对着此筒吹气,莫要太用力。 第63节 我搔了搔头问,道长,这是干什么? 玄真子说,活人若想下到那幽阴之地必须以阳气破门开道,你我二人下去就必须用两个人的阳气。竹子是纯阳之物,能保生气不外泄,还可以挡煞,其他的现下说了你也未必明白,快吹气吧,莫误了事。 我见他说的有理有据,自然是不会错的,于是不再迟疑,凑上去就对着竹筒内吹了一口气。 玄真子也紧跟着吹了口气在里面,然后迅速把右手紧紧捂在竹筒上,起身向石室的中心走去。 我此时才注意到,原来这间石室的地面除了最外圈是高低不平的岩石外,中间区域全部由整齐的石砖铺砌而成,就像圆形铜钱上的方孔儿,只不过比例要大得多。 这些石砖都是规则的正方形,长宽少说也有将近一米的样子,而且排布十分均匀,纵横都是七列,总共四十九块。但砖块上却十分光滑干净,既找不出哪里有出入口,也看不到有什么符号文字类的标记。 玄真子走到石砖的正中心位置,面朝那个水池的方向站定,然后闭上眼睛,开始默念咒语。 片刻之后,只见他先抬起左脚向前走出三步,缓缓的呼出一口气;接着向左斜转了四十五度,抬右脚向前走了五步后站定,又呼出一口气;然后他转身面朝着石砖地面的中心点,再抬左脚向前走出五步站定;再接下来,他又抬右脚走回第二次所踩的那块石砖上…… 这玄真子双眼紧闭,手里还拿着东西,居然能够走出完美的直线,而且每一步几乎都能准确无误的踩在石砖的中心点上。我站在旁边只看得目瞪口呆,暗忖自己就算睁着眼睛也绝对做不到,这道长简直太神奇了! 转眼之间,玄真子已经走回了正中间那块石砖,这次他没有站定,而是用右脚在石砖上轻轻一点。 只听“唰”的一声,中间的石砖突然沉了下去,消失的无影无踪,而此前还平整光滑的地面上竟然出现了一个空洞! 我见地面上凭空出现了这个洞口,赶紧走上前去细看。 借着石室内长明灯的光亮,只见那里面有个平台,距离洞口大约有两米多高的样子,平台下面隐约有条狭窄的石梯通向深处,再往里便黑咕隆咚的看不清楚了,不用说也知道,这肯定就是通往主墓穴的路。 我看着玄真子问,道长,我们这就下去? 玄真子把手一抬,示意他不要出声说话,然后迅速单膝跪地,闭上眼睛,把脸凑到洞口处,好像在嗅着什么气味儿似的。过了片刻才抬起头来说,好了,可以下去了。 我好奇的问他刚才在闻什么东西,玄真子却没回答,只是叮嘱我呆会儿下去后一定抓紧他的道袍,千万不要说话,接着便纵身跃入洞内的平台,我也跟着跳了进去。 这洞内漆黑一片,借着上面石室的灯光也只能勉强分辨出平台下面大约十几级狭窄的阶梯,再往前就完全被黑暗完全吞噬了,什么也看不见。 我见前面的路如此的黑,自己带来的手电筒早就在地下暗河中不知丢到哪儿去了,于是便想开口问问这老道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照个亮,就这样下到那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实在太瘆人了,心里根本没底啊。 可是刚才玄真子已经明确交待过不能说话,就没敢张嘴。而此时玄真子已经迈开步子向下走了,双手还上下夹着那个装有两人“生气”的竹筒。 我赶忙上前一把拉住他背后已经破烂不堪的道袍,紧跟着向下走,心里总算有了一些安全感,不然这种巨大的心理压力绝对能把人折磨疯。 由于在黑暗中建立不起距离的概念,我们沿着盘旋的石砖台阶向下走了好一会儿,但却不知道到底走了多远,总之是很长的一段路,始终没有看到出口。 玄真子也始终没有说话,只是一直不停的往前走,我自然也不敢开口问,只好死死的拽着他的道袍跟在后面。 又走了大约十分钟的样子,眼前还是漆黑一片,脚下的台阶却越来越陡,我感觉自己已经受不了了。 就在这时,前面的玄真子猛然停住了脚步,轻声叫道,停!别动! 然而我的腿脚早已经形成了惯性,哪曾想这老道竟会突然在这当口儿叫急刹车,还没反应过来,脚下就感觉被什么东西一绊,登时失去重心向前扑倒,顺着陡峭的台阶就滚了下去! 第十七章 偷袭 这一失足可真是非同小可,我整整滚了好几十个圈儿才收住力道,浑身就像散了架似的。 我哪里顾得上疼痛,赶紧爬起身来四下里去摸,却发现这里地方宽绰,浑不似刚才所走的那条狭窄的石梯!顿时便觉得菊花一紧,浑身筛糠似的抖了起来,心里骂道,我擦!不是吧? 不过随即又想,自己一直跟着玄真子朝下走,又没看见石梯两边长什么样,说不定这条路本身就是越来越宽呢。当下顾不得许多,扶着旁边的石壁就往上跑,心想玄真子肯定也正在下来寻找我,两人很快就可以会合了。 然而我朝上跑了足有一两百步,竟然死活没见到那老道的人影! 难道我们两个都太急,擦肩而过没遇上?这个念头一出现,连我自己都觉得傻x,这么小的地方怎么可能呢。 我这下真的慌了神,也不管什么能不能说话了,直接喊起了,道长!道长! 漆黑的暗道里死一般的寂静,除了我的叫喊外,连回声都听不见。过了一会儿,我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折回头快步向下走去,一边走一边喊着那老道的名字,希望老天爷可怜见,能让我碰上他。 不知走出了多远,眼前除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通道外什么也看不见,我已经开始绝望了,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在心头,就好像自己正在地狱里徘徊,永远也不可能见到光明了。 正在这时,突然有人将我向后一拉,紧接着连嘴也被捂住了。 我吓头皮一麻,感觉浑身的血液都要冲到脑子里去了,赶紧奋力挣扎,却听身后那人沉声道,别怕,是我! 我闻言大吃一惊,同时也不由自主的一阵狂喜,原来这声音赫然竟是老o的!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难道这家伙又像从前似的一直躲在附近,不到“该出来的时候”就死活不出来?当即忍不住说道,老圞,你怎么会在这里? 老o立刻“嘘”一声,示意我不要再说话。 我赶紧点了点头,口中“嗯”了两声,老o便松开了手,低声道,千万别说话,跟着我快走。 他说完就拽着我的胳膊朝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通道里深处走去,但速度却并不太快。这次我再不敢大意,集中精神,小心翼翼的跟着他,生怕再发生什么意外情况。 虽说有老o在身边就有种说不出的安全感,但一路上还是提心吊胆的。而这家伙也始终没有说话,我自然更不敢出声。 就这样走了大约半个多小时,终于看到前面远处有一点模模糊糊的亮光,好像是出口的样子。 我心头一喜,真恨不得撒开两腿飞奔过去,老o却仍然不紧不慢的走着,但速度也稍稍加快了些。又过了十分钟左右,我们终于走到了跟前,出现在那里的是一条笔直的甬道。样子跟我们先前经过的那些差不多,石壁和顶部也都刻满了殄文,只是长度比较短,最多也就四五十米吧,那光亮就是从甬道的另一头发出的,看起来里面的空间似乎还挺大。 老o松开我的胳膊说,好了,现在没事了。 我立刻松了口气,借着甬道内透出的光亮,只见身边的人身材高大,穿着那件标志性的黑色风衣,的确是老o,于是又问他怎么会突然出现。 老o冷冷的看着我,过了片刻才说,知道吗?你刚才差一点就没命了。 我吓了一跳,才张口结舌的说,你……你是说玄真子道长要害我? 老o鼻中哼了一声说,他是道士?这世上有什么道士贴两张符,用一把匕首就可以杀死土蝼这种上古妖兽? 我顿时就呆住了,想了想才嗫嚅道,难不成他是什么鬼怪吗? 第64节 老o并没有回答,轻叹了一声问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我茫然的摇了摇头,忍不住在脑海里回想着从遇到玄真子到现在的种种情事,如果他要害我的话,为什么还要救我?目的又是什么呢? 只听老o说,这里原来是一座古墓,后来却被人强行改造成了刑伤煞重,阴气满盈的四阴之地。最下面埋着一个具命格纯阴,又兼五恶煞的尸首! 我吃了一惊,心下更是大惑不解,冲口说道,他说的那些真的! 没错,这话之前玄真子也说过,现在老o居然也讲出一模一样的话,那也就是确定无疑的了。但既然他要害我,为什么还要对我说真话呢?直接下手不就得了。 老o哼了一声,又说,这炼尸法是千百年来句曲山上清灵宝派的不传秘术,目的是炼制僵尸以供自己驱使,尸首生前必须是命格属阴的人,以阴年阴月阴日出生,并且在破日或阴时死去的纯阴命格为最佳。在下葬的时候要选择在四阴之地才行,这在风水学上这被称为破败之局、死伤之势,八门之中属于死地。然后还要经过十分复杂的制作程序才能下葬。尸体下葬后,再经过七七四十九年之数,方可最终炼制完成。上面的镇魂殿和石柱以及这地宫内的殄文除了用来镇压亡魂外,还将阴怨之气导引至聚阴之地,供那具尸首吸食炼化。 我只听得心惊肉跳,不寒而栗,猛然间记起那玄真子曾自称是句容句曲山上清灵宝九霄宫的道人,难道这个炼尸的恐怖地宫竟和他有着什么关系吗? 老o继续道,不过这个人处心积虑的设置了种种高明无比的陷阱,可谓机关算尽,为得却不仅仅是炼尸,而是想要“魂替”。 我越听越怕,下意识的接口道,魂替? 只听老o点点头说,没错,这“魂替”之法是上古方术中的一门长生秘术,需要以炼尸法为基础,也比炼尸法更加阴毒。修炼者必须找一个与自己生辰八字相同,且命格也完全一样的人。用法术将他的魂魄取走,然后放入一具炼制完成的纯阴命格尸首体内,据说只有这样在阴司鬼使收魂的时候,才能顺利蒙混过关。所以这里从表面上看是用纯阴之气来养尸,但实际上养的并不是尸体,而是被禁锢在尸体中的魂魄,应该称之为“炼魂”才对。如此一来,当自己遇到危难或者大限将至的时候,就可以用吸收了阴气炼出来的魂魄替代自己的魂魄。从此之后不但可以长生不老,还可以像僵尸一样跳出三界之外,不死不灭,永不堕轮回,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只不过同时获得这种魂魄和尸体材料的机会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一旦遇到之后自然就绝不会放过。 我听完吞了口唾沫问道,你的意思不会是说我就是那种人吧?可是那老道怎么可能知道我的生辰八字呢? 老o斜了我一眼说,你应该好好想想有谁不但知道你的生辰八字,还想对你不利的? 我登时便愣住了,随即脑中一激灵,冲口说道,你……你是说当时从罗娜家里逃掉的那只黄鼠狼? 老o没有回答,但脸上的表情却告诉我猜得一点儿都不错。 我浑身一紧,感觉更害怕了,接着又问,要是这样的话,那么宝藏的事情也是假的咯,这一切全是那只黄鼠狼布的局? 老o微微一笑说,既然你已经都明白了,那就快走吧,现在只有到主墓室除去那具炼制的尸首,才有能找到出去的路。 我虽然知道了前因后果,但不由得也对周涵和李云涛更加担心起来,既然他们两个对这个可怕的阴谋而言毫无用处,是不是已经遭遇了不测呢? 正想问问老o,却见他已经走出了十来米远,于是赶紧追了上去。 我跟着老o走到甬道的尽头,探着脑袋朝外面一看,立刻就被惊呆了。 只见出现在我们面前的竟然又是一个庞大的圆形溶洞!内部直径少说得有上百米,高度也绝对不会低于四十米,比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个溶洞或者石室都要大得多。 在溶洞的中心区域有四尊硕大无朋的动物雕像,张牙舞爪,栩栩如生,样子和镇魂殿里的那四个凶兽极为相似,但若论大小,那几个石像简直就是儿孙辈的了。而且从这四尊动物雕像的嘴里还各伸出一根碗口粗细的铁链,中间似乎吊着什么东西。 我不禁被眼前的壮观景象所震撼,一时间竟然忘了害怕,忍不住走近了些去细看,原来铁链吊起的是位于四尊石像中间的一口十分精美的黑褐色大棺材。棺材上面横七竖八的捆着十几道稍细的铁链,感觉好像还在微微晃动着。 我目瞪口呆的盯着那只棺材正看得出神,突然感到腰肋处一凉,紧接着便是钻心的剧痛!赶忙低头去看,只见自己的腰侧插着一把短刀,而刀柄竟然握在老o的手里! 我这一惊远比腰上疼痛要严重的多,忙慌抬头往上看,却发现老o那张原本冷峻但却英气勃勃的脸上竟然变得阴气森森,还带着狰狞的笑意! 第十八章 真伪 老o狞笑着拔出刀子,我的伤口处立时便血流如注,只疼得连声大叫起来,慌忙捂住腰眼,双腿一软就坐倒在地上。无论如何也弄不明白眼前这个可以说与我有着过命交情的人为什么会突然猛下杀手要取我的性命,难道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有预谋的,目的就是来取得我的信任吗? 老o根本不给我任何喘息的机会,猛然伸出大手一把掐住我的咽喉,顺势就往上提。 我伤重难支,几乎一点儿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再加上身高又差了好大一截,登时就像只小鸡似的被提溜了起来,身体悬在半空中,双脚徒劳的乱踢乱踹,口中想喊救命,可是除了“唔唔”声之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o咧着嘴诡异的笑了笑,然后就这样单手擎着我,迈开大步走入由四尊大石兽围成的圈子内。 我浑身不停地颤抖着,腰上伤口流出的鲜血越来越多,感觉力气也一点点变弱了,只好任由对方摆布。 老o抓着我很快来到那口用铁链捆绑的大棺材旁,不由分说就将我的后背死死顶在侧面的棺壁上,根本动弹不得。 也不知是错觉还是真的,我只觉得腰眼处的伤口比刚才疼得更加厉害了,血流非但没有因为被棺壁堵住而有丝毫的减缓,反而好像有越来越快的趋势,就好像棺材里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吸食着似的。 我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赶忙奋起最后的力气拼命挣扎着,但相比对方来说就如同蜻蜓撼树一般,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眼看着老o那张已经变形的面孔越来越狰狞,我霎时间万念俱灰,自己马上就要长眠在这片恐怖的地下坟墓里了,和所有死在这里的人一样成为被遗忘的孤魂野鬼。 然而此刻我却没有后悔的感觉,因为后悔是没有用的。我只是觉得伤心,欺骗我的人居然是最信任的老o,这种打击简直令人无法承受,妖魔鬼怪并不可怕,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可怕的是人心,自己死了倒好,一了百了。 此时老o忽然将手中的刀子抵在了我的胸口上,真真切切的疼痛感刺激着我的大脑皮层。 我苦笑了一下,正准备闭目待死,却突然间感到一阵凉风袭来,紧接着就看到老o的背后有个人影迅捷无伦的窜了过来! 老o自然也觉察到危险的逼近,脸色顿时一变,当即撒手松开我,然后身子向斜侧弹开,跳出十数米。 我的身体失去支撑向下滑落,那个背后袭击的人恰在此时窜到身边,伸手一抄将我托住,稳稳的放在地上。然后站起身来,双目瞪视着不远处的老o。 只见眼前的这个人头发花白,身穿破旧的道袍,正是在通道内与我失散的玄真子! 我没有出声叫他,心里只剩下茫然。连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还共过患难的老o都会害我,而这个萍水相逢的老道现在屡屡出手相救,他这样做是出于善意的吗?又有什么目的?霎时间,我突然感觉自己已经无法相信任何人了。 正在这时,玄真子突然反手偷偷塞给我一件冰凉的六边形东西。 我直觉那东西很有点儿分量,低头一看,见是面铜镜,样子十分古旧,但仍然光可鉴人,而背面则镌刻着太极八卦的纹饰,显得十分精美。 玄真子并没有转头,只是低声道,不要动,拿好这东西,呆会儿听到我的口令行事,千万不要犹豫,明白吗? 我心头一震,顿时惊得目瞪口呆,这老道的声音竟突然间变得和老o一模一样!赶紧探头向先前那个人看去,却发现他的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面目全非,除了衣服之外和老o根本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本来还在狞笑的面孔上充满了怨毒和愤怒的表情。 这颠倒乾坤的一幕让我始料不及,难道这个玄真子就是真正的老o乔装打扮的?我实在不敢肯定,而且他为什么要隐藏身份不以本来面目示人呢?还有,如果他是老o的话,那这个假扮他的王八蛋又是什么人呢? 我的脑袋瞬间就被问号挤满了,忍住冲口叫道,你…… 那“老道”却不回答,站起身来朝对面那个人说了句,这次你跑不掉了! 那个人听了也不答话,只是阴测测的笑了起来,声音又尖又细,就像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似的,听得人浑身汗毛直竖。 他还在笑着,那“老道”就翻手一掌亮出那先前斩杀土蝼的短刀,然后飞身疾奔过去,两人很快缠斗在了起来,你来我往转眼间就斗了数十个回合。 我腰间的伤处还在不停地流血,剧痛难当,只好坐在地上,只看得眼花缭乱。 第65节 眼看他们斗得难解难分,这时却见那“老道”突然脚下打一个趔趄,接着便要双膝跪倒。先前那个装成老o欺骗我的人自然不会放过机会,举起短刀就朝他的背心扎去。 就在刀尖即将入肉的瞬间,那“老道”突然身子一窜,像泥鳅似的闪到对方背后,巧妙的避开了这一击,接着纵起身来双手和双脚同时箍住对方的身体。 那人顿时慌了神儿,赶紧拼命挣扎,但手脚都被缠住了,一时间竟挣脱不了。 “老道”腾出左手,飞快的摸出一张银白色的纸符贴在对方的额头上,然后对我高声叫道,快!用镜子照他! 我如奉纶音,双手下意识的握着铜镜向前一伸就朝对方照去。 只见一道耀眼的金光从那面铜镜中射出,瞬间就将那个人罩住。他浑身像筛糠似的颤抖着,但却像中了定身法一样动弹不得,嘴巴张着也发不出半点儿声音,显得十分痛苦。 只见寒光一闪,那“老道”手起刀落,将对方的脑袋齐齐的砍了下来,在地上骨碌碌的连滚了十几个圈儿才停住,脸上竟然还带那种诡异狰狞的表情! “老道”并没有停手,从那具无头的身体上跳了下来,然后迅速绕到前面,举刀刺进了那人的小腹,紧接着抬手一拉就将肚子剖开了! 然而奇怪的是,那腹腔中并没有流出血液和内脏,但却有一股腥臊的恶臭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我忍不住腹内一阵翻腾,差点儿吐了出来,同时也心中大惊,因为这味道十分熟悉——没错,当初在那个楼梯间和罗娜的卧室里我都曾经闻过,就是那只黄鼠狼发出的臭味儿! 到了这个时候,我终于明白是这只黄鼠狼又寄生在人的身体里,然后假扮成老o的样子轻易取得了信任,使我上了当还懵然不知,而真正的老o一直都在我身边,虽然用的不是本来面目,但他绝不可能伤害我。想到这里,心中顿时升起一阵暖意。 只见老o左手探到那具无头尸体的腹中,拎出一只耳圆嘴尖,棕黄色毛皮的动物,的确就是那只黄鼠狼。此刻它爪子紧缩,浑身颤抖着,似乎也知道自己这次难逃一劫了。 老o转过身来,将那只黄鼠狼置于铜镜放射的金光中,右手把短刀插在腰间,然后掐了指诀,口中默念起来。 转瞬之间,那只黄鼠狼身上忽然腾起一团冰蓝色的火焰,它痛苦的扭动着,挣扎着,口中发出“唧唧唧”的尖叫声,但却毫无作用,没片刻工夫就烧得一干二净了,只剩下一些黑色的灰烬。 老o甩了甩手,接着飞起右脚一个侧踢将那具无头尸体踹出十几米远。只见那尸身迅速开始腐烂,眨眼间就化作了一滩黑褐色的浓水! 老o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对我点点头。 我见此情景终于松了口气,将手中的铜镜放了下来,也对他苦笑了一下,接着腰间一痛就呻吟了起来。刚才心情紧张,一时间便忘了腰眼处的刀伤,此刻心情一放松,那钻心的剧痛立刻就成倍的袭来,而且脑子也开始晕乎乎的,像喝了酒似的。 老o快步走过来,见我额头上冷汗直冒,疼得脸都变了形,便打着手势让我稍稍转过身来。 我勉力撑着身体,将右边的腰部侧过去,自己低头撩起衣服一看,顿时便吓了一跳。 只见那伤口虽然并不太大,但却很深,周围竟然是青黑色的,而且已经肿起来了,血还在不停的流着,颜色也是青黑的,还隐隐有股难以形容的恶臭气味儿! 老o眉头一皱说,别动,你中毒了! 说着迅速并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在我的伤口周围连点了七、八下,血流的速度倾刻间便减缓了不少,然后附身就将嘴贴在我的伤口处吸吮了一下,转头将一口黑血吐在旁边,接着继续吸吮。 如此吸吮了十几次之后,我发现他吐出的血已经变成了正常的红色,而且头晕目眩的感觉和腰间的疼痛也大为减轻了。 老o吐完口中的血,打开我的背包拿出清水冲洗了一下伤口,又从自己身上的破包袱里拿出一个红色小瓷瓶,将药粉敷在伤处,最后才用纱布帮我包扎好。 我感激的看着他说,老圞,你又救了我一次。 老o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先别高兴,咱们能不能出去还不一定呢。 第十九章 大四喜 我腰上疼痛渐轻,精神刚刚好一些,却猛然间听他说出这句话,不由得又紧张起来。 而这时老o的眼睛却死死得盯着那口大棺材,面色十分凝重。 我顺着他的目光转头望去,就看那口棺材本来黑沉沉的外壳不知什么时候竟泛起了鲜血一样的红色,而且震动的程度也比之前更加剧烈,显得十分诡异。 老o低声叫了句,快往后退!然后伸手一把搀住我的手臂就往外拉,出了四尊石兽围成的圈子后,又退了足有三十米的距离才停住。 我忍不住问道,那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难道……难道有僵尸吗? 老o把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但是并没有转头,眼睛仍然盯着远处的棺材,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似乎在焦急的思考着应对的办法。 正在这时,石室侧后方的角落里突然有人大声喊道,彬子!道长! 我回头看去,只见那里有个与我来时一模一样的小门洞,周涵和李云涛从里面钻了出来,正喜出望外的朝这边儿跑。 我见他们两个还活着,心头不禁一喜,但还是下意识的望向老o,好确知这两个到底是不是本人。 老o先朝周涵和李云涛打了个手势,让他们不要说话,然后对我低声道,不要说破我的身份。 我赶紧轻轻点了下头答应了。 老o不再说话,俯身拿起包袱,然后径直走到那口棺材旁边,从包袱里取出数枚铅笔长短青黑色锥子,紧紧扣在右手中。 此时那具棺材已经从幅度不大的震动变成了上下左右来回不停的晃荡,连捆在上面的粗铁链都在“咔吧”作响,感觉随时都会崩断。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憋屈得实在太久了,早就按耐不住,拼命想挣脱束缚冲出“牢笼”。 远远的就看老o微微垂首,似乎又在默念着咒语。而那棺材却剧烈的晃动了几下,似乎十分反感这个突然闯入的人。 只见老o举起右手,将其中一枚锥子竖直向下,然后猛得拍在棺材板上,尽根而入! 那具棺材突然一阵剧烈的抖动,就像受了伤的人在抽搐似的。 这时周涵和李云涛也已经跑了过来,两人浑身上下脏得一塌糊涂,满脸都是劫后余生的表情,但却不敢说话,只是和我一样紧张的看着老o的背影。 老o没有丝毫停顿,转眼之间就将所有的锥子都拍进了棺材里。 而那具棺材也渐渐“安静”了下来,不再晃动,搞不清里面的东西是死了还是暂时被他制住了。 老o肩头一松,似乎轻轻吁了口气,又观察了一会,见没有什么异状,就反身往回走。我们三个这才知道“警报”解除了,顿时长出了一口气,暗叫老天爷开眼,总算没出大事儿。 我当下便问周涵和李云涛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主墓室来的。 周涵告诉我,他们当时在那条暗河里眼看着石头不断的落下,根本无处可躲,本来以为没救了,却没想到在最后时刻发现一侧石壁的下方有个洞,探进头去就看到上面有亮光,似乎竟是出口。两人憋气早就要到极限了,此时见到一线生机,赶紧奋起最后的力气向上游去,等钻出水面后才发现原来到了一间小石室。 按照他的描述,我听得出那间石室跟当时我和老o所见那间完全一模一样,但令人不解的是,他们那间通向主墓室的密道口却是已经打开的!他们两个也没有别的选择,只好下到里面,又折腾好久才到了这儿。 第66节 我接着也把自己如何从暗河到这里的经过说了一遍,当然,关于黄鼠狼假扮老o的事情自然被略去了,而我腰上的伤就推说是在暗河里被锋利的岩石扎伤的。 周涵和李云涛自然没有怀疑,又关切的问了两句我的伤势,就开始问老o到底怎么走出这个鬼地方。 老o此时的样子却显得很奇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眉头紧皱,默不作声的,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事情,我们三人面面相觑,虽然十分好奇,但却不敢出声打扰他。 正在这时,就听身后那四尊石兽围成的圈子里突然“轰”的一声巨响!震得人耳膜好不疼痛。 我们吓了一跳,慌忙转头看去,只见那具棺材不知为什么突然炸裂开了,连同捆在上面的铁链也从中崩断,碎成一段段的,而被炸得稀烂的棺材内腾起几团灰白色的烟雾,然后迅速向上飘去,眨眼之间就“嗖嗖嗖”的消失在了洞顶的正中间,就好像那里安着一个抽风机似的。 老o大叫一声不好,接着对我们说,你们就呆在此处,千万莫要离开。 他说着便发足疾奔了十几步,然后如灵猴般“蹭蹭蹭”的登上其中一个巨大的凶兽石像,接着奋力一跃攀到洞顶,很快和刚刚那几团浓烟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周涵和李云涛惊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大赞这“道长”牛x,只有我笑而不语。 虽然这里有种令人说不出的可怕,但我们哪儿也不能去,于是只好坐下来,吃些东西喝点儿水,一边儿聊天,一边儿等待老o回来。 正说着话,李云涛突然指着不远处问道,哎,恁俩看,那是个啥? 我和周涵都吓了一跳,还以为他看见了什么可怕东西,慌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刚才那具棺材炸裂的碎木板旁有个盒子状的玩意儿,看起来似乎是个小匣子。 我心中一惊,这东西是什么?随葬品?还是什么可怕的邪物? 周涵和李云涛对望了一眼,然后说,要不我过去瞧瞧。 李云涛赶忙说,不中,不中,周哥,恁在这儿看着彬哥,让俺去瞅瞅奏行嘞。 我听了说,你们两个谁也别去,这八成儿不是好东西,咱们别触那霉头,老老实实呆在这里等老……嗯,等道长回来再说吧。 周涵说,彬子,小心是对的,但是过火就不好了。要是真有问题,玄真子道长会让我们呆在这里吗?咱们去瞧瞧碍不了事,没准儿里面真是好东西呢。 李云涛接口道,周哥说嘞对,俺去瞅一眼,万一有不对,恁俩就赶紧跑。 他说着就站起身来,不快不慢的走了过去,在距离盒子大约两米的地方蹲了下来,然后冲我们做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他蹲在那里呆看了半天,我和周涵也跟着提心吊胆。 过了片刻之后,就见他从地上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碎石,然后转过头来对我们使了个眼色。 我立即会意,看来他是想用石头把那盒子砸开,马上便觉得不妥,正想打手势让李云涛别砸,周涵却已经抢先对他点了点头。 李云涛笑了笑,凑近一步,举起石头就朝那盒子砸去。 只听“啪”的一声,似乎那盒子上的锁被砸坏了。不过李云涛还算小心,并没有直接掀开它,而是拿起旁边的一块木片去挑。 盒盖被挑开的那一瞬间,李云涛顿时脸色一变,眼睛瞪得滚圆,盯着盒子里发愣。我和周涵又惊又奇,不知道他究竟看到了什么东西。 片刻之后,李云涛突然慌不迭的脱掉自己身上的衣服,上前将那盒子包上,然后快步跑了回来。 我和周涵赶紧围上来细看,见那是只样子十分古旧的木匣子,表面的漆已经完全剥落,木质也腐朽不堪,好像轻轻一扣都会掉下木屑,看起来并不像是什么值钱的好东西。 可是当李云涛把盒盖翻开的时候,我和周涵都忍不住大吃一惊,别看这木匣子外面像破烂一样,可里面的内衬却是红色锦缎,而且光艳如新,上面还摆放着四样玉器。 其中最醒目的当数横放着那把玉如意,只见它通体温润洁白,纹饰也十分精美,连我这种对玉器一窍不通的人也能看出这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在玉如意的下方,依次还放着一条同样材质的长命锁、一只漂亮的玉镯和一对很小的玉蝴蝶,它们的做工都精致无比,而且都是古物无疑。 我们三个愣愣的盯着盒子里东西呆看了半天,都忍不住吞着口水。 只听周涵说道,这东西就算便宜咱们,大家分了!怎么样? 李云涛直接伸手抓起那柄玉如意,低头把玩着说,中,中,中,咱仨一人一件儿,再给刘哥留一个,要不然这趟来就亏大嘞。 周涵笑道,就知道你小子想要这个,又没人跟你抢,急什么? 他说着便转过头来对我说,彬子,你要哪件? 老实说,我虽然也对这几件玉器垂涎三尺,但仔细一想却觉得十分蹊跷,马上便有点儿意兴索然了,于是摇了摇手说,算了,你和云涛都有正事儿,我嘛,就无所谓了。 周涵斜了我一眼说,这叫什么话?咱们兄弟四个一起出来,肯定是见者有份儿,连烟哥都有,怎么能少了你的?好吧,我替你做主了。 他想了想,然后说,烟哥死得惨,家里还有孩子,我看这长命回头就交给他儿子吧,也算是咱们的心意。 我自然没有意见,而李云涛这会儿正低头把玩着玉如意,根本没工夫回答。 周涵接着抓起那对玉蝴蝶塞在我手里说,这是你的,成双成对好意头。说真的,彬子,这次能活着出去你也赶紧谈一个吧,要不然兄弟们带“家属”出来玩都不好意思叫你了。 他最后拿起那只玉镯,自言自语道,嘿嘿,老子下半生的幸福就靠你啦! 我苦笑了一下,看着手里玉蝴蝶正出神时,却突然发现它身上隐隐有一道淡淡的“红线”,就像而且像血管一样脉动着,竟有种活生生的感觉! 第二十章 血玉 我不由得一惊,由于这条线极细,刚才乍看之下并没有发现,可现在离近一看却显得越来越清楚,让人禁不住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赶紧转头看了看周涵手里的玉镯和李云涛手里的玉如意,还有盒子里剩下的长命锁。 果然,那三样东西上面也都有一条同样的红线! 我顿时便有种不祥的预感,马上叫道,这东西有问题,咱们不能拿,快放下! 周涵和李云涛却连头也没有抬,竟似充耳不闻,只顾把玩着各自手中的玉器。 我急得捶了周涵一拳,叫道,听见我说话没有,别玩儿了! 周涵霍然抬起头来,表情有点儿盲然的问道,什么事儿? 我指着他手里的玉镯说,这东西肯定有问题,不能要,快点儿扔了! 周涵听了皱眉奇道,为什么?你怎么知道有问题? 第67节 我指着手里的玉蝴蝶说,你仔细看看,这上面有条红线,你那个镯子和云涛的如意也有。这还不是问题? 周涵白了我一眼,撇着嘴说,彬子,有红线又怎么了?你要是不懂就别瞎说。 李云涛接口道,是哎,彬哥,恁应该也听说过戴玉又叫养玉,“养熟了”就会吸收人嘞灵气儿,变嘞有灵性,所以都说玉能避邪通灵,这话可不是蒙人的。长时间戴在身上的玉,有的就会出现黄色或者红色嘞纹路,行话叫“糖色”,这是好事,比原先木有的时候更值钱!像咱手上这几件就了不得了了,血丝这么长,这么浓,俺爷爷玩了一辈子玉都木瞧着过!听他说,这白玉想要有血丝,必须是戴过几十年朝上的,人死了之后还要把玉件儿放在尸体的嘴里下葬,这叫衔玉,是玉塞中最宝贵的,再等几年拿出来就可能有血丝,能消灾挡煞。平常咱看到玉件儿上头嘞血丝多数都是人工染色的岫玉,根本不值钱。还有黑心嘞干脆把玉件直接塞进狗嘴里,用胶布封上,把狗活活噎死,再把尸体埋了,过上个十年八载就能挖出血玉来,当然这只是听说,俺可木见过真的,所以咱这几件儿可值了大钱嘞! 周涵斜了我一眼说,听听,听听,现在懂了吧?人家云涛可是专家,你没事儿别老一惊一乍的,现成的好处不拿,你傻呀? 我登时语塞,但隐隐仍觉得不对头,于是又说,就算这“血丝”是好东西,可是你们听说过玉上面的血丝会动的么? 周涵和李云涛闻言一愣,马上低头盯着自己手里的玉器仔细看了起来。过了片刻才对望了一眼,然后同时摇了摇头。 周涵转过脸来,把手背贴在我的额头上试了试说,彬子,你别吓人,这也没发烧啊,怎么开始说胡话了?这血丝哪儿动了? 李云涛也跟着点了点头,示意根本没这事儿。 我心中一片迷茫,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弄错了,可是低头一看,只见那根血红的线条的确在诡异的脉动着,简直触目惊心。我抬起头来盲然的问道,你们真的没看出来? 周涵有些不耐烦的说,行了,行了,别扯了,赶紧把东西收起来,要是那老道回来可就麻烦了。 他说着就和李云涛把自己的玉器小心的塞进了贴身的口袋里,又把准备送给老烟枪家的长命锁收进背包里。 我不禁犹豫起来,虽然觉得这东西着实有些可怕,但又有种舍不得放手的感觉,实在没了主意。不过最后我还是忍不住把它揣进了自己的裤兜里。 正在这时,我突然看到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飘起了一层薄薄的红色烟雾! 周涵和李云涛也很快发现了这点,我们三个都吃了一惊,低头一看,原来雾气是从那只破木匣子里冒出来的!而且木匣子还在不停地抖动着,外壳一块块的剥落,木屑掉得到处都是。 那团如烟似雾的红色气体不断地涌出,逐渐向四周扩散,并且越来越多,片刻之间偌大的溶洞内就被红色的浓雾充满了…… 我叫苦不迭,只觉得眼前如同罩了一层红纱,看什么东西都像是血淋淋的,还隐隐能嗅到一股粘腻的让人作呕的味道,竟像是鲜血的腥气!心想盒子里的东西果然不能拿,现在真的出事了。 我们三个人都赶紧捂住口鼻,心中惊骇无比,而那只木匣子也随着雾气的增加烂得越来越快。 不到半支烟的功夫,整个溶洞内的红雾已经浓得像化不开的血块似的,我几乎连近在咫尺的周涵和李云涛都看不见了。 在吐出最后一点红雾后,那只木匣子也最终完全碎成粉末。 我正准备开口叫周涵和李云涛快走,溶洞内却突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吹得人东倒西歪,连站都站不稳了,最后只好抱着脑袋伏在地上,实在不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早知道是这样,不光我自己绝对不会要匣子里的东西,也不会让周涵他们去拿,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风终于停了下来。 我战战兢兢的测过头去,抬眼一看,竟然发现那团浓血似的红雾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整个溶洞内又恢复了平静,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 可我顾不得那许多,赶紧叫了一声,快走,这里不能呆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居然没有人回应我。 我转头一看,只见旁边空空荡荡的,周涵和李云涛全都不见了踪影! 我顿时愣住了,脑中“嗡”的一下,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赶紧用颤抖的声音大喊着周涵和李云涛的名字,可是仍然听不到回答,整个溶洞内连一丝声响都没有,静的让人毛骨悚然! 他们两个到底去哪儿了?难道刚才刮那阵怪风的时候,趁着雾气正浓丢下我自己先跑了?不,这应该不可能吧? 可是现在这一切又如何解释呢?总不能他们都是灯草做的,被那阵风一吹就没影儿了吧? 我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心想不管怎么样,这两个家伙就是跑也不会跑出多远的,可现在究竟该去找他们,还是留在原地等老o回来呢? 这个问题真让我犯了难。说实在的我刚刚流了不少血,根本没有什么体力,别说根本走不了多远,就算能走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况且老o说的明明白白——就在这间石室里等着,哪儿都不别去。 可是想起周涵和李云涛,我又忍不住担心,自从老烟枪死后,我真怕同时出来的四个伙伴中再有人出事。 最后,我还是决定先去附近的甬道内看看,说不定他们正躲在那里面,没听到我刚才的喊声,如果没有找到的话就马上回到石室里,等着老o回来。 想到这里,我不再犹豫,当即扶着腰站起身来,艰难的走向他们出来的那条甬道。 来到门口时候,我故意朝里面又叫了几声,没有听到回音,我朝里面走了几步,远远的看了看,也没发现有人影,于是赶紧折了回来,走向另一侧,也就是我来时走的那条甬道。 这次我还是先朝里面叫了几声,可是还没等开口,就发现远处漆黑的地方好像有影子在晃动。 我心头一喜,但有了上次的教训,丝毫不敢托大,向前走了几步,感觉前面的确是有人影的样子,于是赶紧喊了一声,周涵!云涛! 前面的影子停了下来,似乎对我的喊声有反应,紧接着便突然一声不响的消失在了黑暗中。 我吓了一跳,只觉得头皮发麻,当下不敢再追,决定马上回到石室里去。 可当我转过身来的时候,却发现身后的甬道出口竟然凭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石墙。 那石墙与之前的不同,微微泛着青莹莹的光,还刻满了字,但却不是殄文,而是真真正正的汉字。 我心脏忍不住“砰砰”直跳,凑上前读了读,感觉文字晦涩难懂,不过勉强还能看出好像是在写一个人生平经历,但并没有具体的人名。 我自然没有什么兴趣了解,一路粗粗的读下去,到了最后那里,只见上面写着——余之四宝,乃以神玉为之,具非凡品,然恐后世小子无德而居之,故设此迷局耳,门上正中有匙口,汝所持之物倘与之同,便试用之,生者即为有缘。 我仔细看了看,只见石壁正中间距离地面一米多高的地方真的有一对蝴蝶形的空洞,于是从口袋里掏出那对玉蝴蝶比对了一下,果然一模一样! 我感觉自己的手在不停地发抖,虽然那石壁上文字的意思的确是要让人把蝴蝶插在孔洞里,但谁知道这会不会又是什么恐怖的阴谋呢? 想来想去,我最后还是决定试试,反正现在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还不如赌一把。于是抬手将玉蝴蝶插进那个石壁的孔洞上,严丝合缝。 就这一瞬间,我突然感到整个人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第二十一章 生门 我虽然人在昏迷的状态中,但意识却变得异常清晰。 那种感觉就像是灵魂脱离肉体了一样,远比普通的梦境要清醒真实的多,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 糊里糊涂中,我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一片荒野中,四周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唯一能听到的就是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声,仿佛有人在耳边低低的吟唱着悲凉的歌曲,歌声中充满了惋惜、哀伤和绝望。 第68节 正在这时,我的右手掌突然冒出了红色的荧光!同时便感到一阵钻心的剧痛。 我摊开手掌一看,只见那朵舍子花的中心不知什么时候竟裂开了比一元钱还略大的“洞”,整朵花已经呈现出半开的状态,栩栩如生,娇艳欲滴,那团红色的荧光就是从花心里冒出来的,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 紧接着那团红光陡然间增强,然后慢慢从掌心升起,在空中聚成了一个乒乓球大小的红色光球。 我心中一凛,那次在城北的郊外,帮助我最后找到老o的不就是这个东西吗?难道现在它又要为我指引道路么? 就在我纳闷的时候,那只红色的光球就开始向斜前方飘去,速度还很快。 我不敢再迟疑,几乎下意识的便发足追了上去。 一路向前,沿途不断听到各种啼哭声、嘶喊声、叫骂声、嬉笑声、呻吟声不绝于耳,简直可怖到了极点,弄得人几乎要发疯了。我只好用双手捂住耳朵,脚下一刻不停地紧跟着那光球向前疯跑。 然而那些声音却不断地传来,怎么甩也甩不脱,我拼命想加快速度,但无论如何也跑不快了。 正在这时,四面八方突然冒出无数的人影来。 我定睛一看,只见那些竟然都是鉴镇村的村民,其中有进村时见到的驼背老农,有吴村长,有那对新郎新娘,甚至还有那个连一句话也没说过的胡老太。 他们每一个都面无表情,双眼直愣愣的盯着我,然后一步步逼了上来。 我吓了一跳,眼看那只红色的光球飞得也越来越快。正准备发足狂奔,斜刺里却突然奔出一个人来,直接扑到了我身上。 我愕然回头一看,发现那竟是老烟枪! 只见他瘫倒在地上,浑身上下全是血迹和泥污,双手死死的拽着我的衣袖,口中叫道,彬子,求求你,别丢下俺!俺儿子还小啊,还有家要养啊! 我看着他那副凄惨的样子和求生的眼神,心中一软,下意识的就想伸手把他扶起来。 就在这时,我右手掌心又是一阵剧痛,立刻便清醒了过来。再看老烟枪,只见他的脸上竟全是阴损诡异的笑容,双手的指甲深深的陷入我胳膊上的肉里。转头再看那只红色光球时,它早就已经飘出二十多米远了。 我吓了一跳,赶紧奋力甩脱“老烟枪”去追那只红光球。 此时斜前方又跑出两个人来,赫然竟是周涵和李云涛! 只见他们两个满脸焦急,又是跳脚又是招手的冲我大喊道,彬子,这儿,这儿,快过来!咱们一起跑! 我暗骂了一句,索性脖子一扭不去理会,只顾咬牙狂追。可使足了吃奶的劲儿也追不上那只红色光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越飘越远。 我不禁心中大急,而汹涌的人群也不断逼近,转眼间就将我围在了中间,连退路也没有了,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无论是那些村民,还是周涵、老烟枪、李云涛,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那种阴森恐怖,狰狞无比的笑意。 虽然我明知道这只是潜意识中的幻象而已,但仍然吓得心胆俱裂。 正在此时,头顶上空突然光芒大盛,本来漆黑的荒地霎时间亮如白昼。 我抬头一看,只见那团红色的光球不知什么时候竟然飘了回来,而且个头儿也比原先扩大了几十倍不止,挂在半空中简直像个小太阳似的,强烈的光芒射得人睁不开眼睛。 我赶紧低下头去,耳听得四周各种鬼哭狼嚎的声音又开始肆虐,震得我脑袋“嗡嗡”作响,很快就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了,紧接着意识又开始模糊起来…… 当我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竟发现自己来到了野外! 天刚蒙蒙亮,那座恐怖的巨大溶洞、石壁、甬道,还有刚才潜意识中所见的那些可怕的鬼魂全都不见了,耳边也不再有怪声。 而我正趴在田埂上,眼前是一条寂静的乡村公路。 这是哪儿?此时的我已经完全分不清现实和潜意识,实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已经从那个地洞里逃出来了,还是又进入了另一个幻境。 我战战兢兢的爬起身来,只见四周全是连绵起伏的群山,但地形却有几分熟悉,尤其是眼前这条路,看起来竟和我们去鉴镇村时十分相似,但却不敢肯定到底是不是同一条。 我愣了愣神儿,然后决定向前走走看,如果真的逃出升天那就太好了。 顺路往东北方向走了大约是十来分钟,眼看着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太阳逐渐升了起来,两侧林间也开始陆续有响起了鸟雀的鸣叫。 我听到有活物的叫声,顿时欣喜若狂,虽然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瞧这样子自己的确已经逃出了那个恐怖的地洞,心情不由得大好,连腰上伤处也不觉得怎么疼了,看来那道石门上所说的“生者即为有缘”并非虚言骗人,而是真的。但同时又开始担心起周涵和李云涛来,他们两个到底去哪儿了?是不是也能安全逃出来呢? 不过,我最担心的还是老o,他在关键时刻突然离开是去干什么了?而他走后发生的一系列事件究竟又是怎么回事呢? 带着一连串的疑问,我边走边想着,没过多久天已经很亮了,阳光射在身上充满了暖意。 我的心也彻底放了下来,见这皖南山区自然环境保持得相当不错,处处体现着原生态的风貌,让人颇有点儿心旷神怡的感觉。 我又饥又饿,但包里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吃的东西,于是便在山边找了条清澈的小溪,先把头脸上的污迹洗去,然后又灌了几口凉水,然后坐下来休息,同时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办,难道我就这样一个人回去吗? 正在这时,我突然听到身后远处有个熟悉的声音高声叫道,彬子?是不是你? 我心中一惊,这不是周涵的声音吗?慌忙转头一看,果然看到有两个人沿路向这里走来,却不是他和李云涛是谁? 我浑身打了个寒战,尽管刚才还在担心他们两个的安危,但此刻看到人,我却忍不住害怕起来——他们是真的周涵和李云涛吗? 霎时间我只觉得背脊发凉,甚至连自己是否已经逃出地洞都开始怀疑了。 周涵和李云涛却没有发觉我的异样,显得非常兴奋,很快便跑到了我旁边,张口便问我这么到这里来的。 我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他们是怎么出来的。 周涵说,嗨,别提了!当时那阵风刮完之后,你和云涛全他妈的玩失踪。我喊了又没人答应,只好到处去找,在甬道里我看见好像有人影,以为是你们,于是就追了一段儿,没曾想到了跟前那影子就没了。我怕遇见什么鬼怪,就想回去,可是出口却变成了石墙。上面写了一堆狗屁字,最后让我看看手里的玉器是不是和墙上的孔洞相合,还说什么“试用之,生者即为有缘”。我看那墙上的孔洞正好和手里的玉镯子一模一样,于是只好试了试,之后脑子一昏就失去了知觉,醒来的时候就在外面了。 李云涛也把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情况大致和他相同。 我听完大惑不解,为什么大家在同样的地方经历了同样的遭遇,但却彼此看不到呢?当时看石壁上文字的意思,似乎石门上的孔洞与我们手上玉器相同的几率并不高,即使相同也未必就能逃过一劫,否者还谈什么“生者即为有缘”?可现在不仅我们三个手里的玉器都恰好和石壁上的孔洞相同,而且还都好好的活着出来了,那么究竟是我们的运气实在太好了,还是那石壁上的文字根本就是瞎扯淡呢?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头,周涵和李云涛却并不在意,甚至高兴的连装成道士来救我们的老o都忘了,只问了问我当时的情况。 我只好说和他们前后经历的差不多。 周涵看起来心情不错,当即笑道,哈哈,我还以为死定了呢,没想到咱们兄弟三个还真是命大,现在既然出来了,东西也到手了,总算是有惊无险,赶紧闪人吧。 我听了奇道,东西?什么东西? 第69节 周涵从身上掏出自己的玉镯拿到我眼前晃了晃说,还能是什么东西,不就是这几件玉器吗?我还以为堵了那石壁上洞之后就没了呢,没想到出来的时候竟然还在身上。 李云涛跟着也拿出自己的玉如意说,是哎,这事儿还真怪嘞。 我顿时脸色大变,下意识的把手伸进裤兜里一摸…… 果然,那只玉蝴蝶就好好呆在里面! 第五卷 第一章 有朋自远方来 在那之后,我们好不容易搭了一辆运猪的拖拉机,上去一问那司机大哥,原来我们已经在地洞里呆了两天多的时间! 又颠簸了三个小时之后,便来到附近的县城,我们这才算松了一口气,然后便马上买了北上的火车票,准备回去。 我虽然很担心老o的安危,但还是跟周涵、李云涛他们上了车。一来不知道老o究竟去了哪里,二来在潜意识中,我似乎能感觉到他并没有危险,自己肯定还会见到他。 一路上没有任何异常发生,只是在商量如何跟老烟枪的家人交待时,我们三人都犯了难,纵然有那件玉器在,又如何能弥补妻子失去丈夫,儿子失去父亲的伤痛呢? 我又将老烟枪死前的话说转述了一遍,大家想起他的死状,却连尸体都没找回来,一时间都沉默了。最后决定先不忙通知他家里,这几天再找机会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办最好。 下了火车之后,我和周涵、李云涛便各自散去。 回到家里,我直接往床上一躺,连动也不想动。也许是老o当时救治得当,我腰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虽然时不时还是会疼,但基本上不影响活动。 不过我的心情仍然很差,这三天简直就像三年一样,让人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本来的目的是去找宝,却没想到会遇上那么多可怕的事情,还失去了一个兄弟,现在想想真的很蠢。 我从口袋里摸出那对玉蝴蝶,拿到眼前看了看,只见上面那条血丝似乎比先前更浓了,脉动的幅度也比一开始更明显,而且本来如羊脂般白润的玉身上竟然隐隐泛起一层不易觉察的红气,显得十分诡异。 此刻,我对它已经没有任何贪念,有的只是恐惧和由此带来的不安,真想随手扔掉了事,可是又怕弄巧成拙,闯出什么祸来。 想了半天之后,我还是决定暂时先留着,等问问老o再说。于是来到书桌旁,拉开最下层的抽屉,把那对玉蝴蝶塞了进去,然后又躺回床上,迷迷糊糊的便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大中午,可我并不想去上班,反正跟单位请的是一星期假,提前销假也不会有什么好处,于是便决定继续在家休息。 当天晚上我特意到附近的小饭馆炒了两个好菜,又买了几罐啤酒,安慰一下这几天已经快淡出鸟来的肚皮。 我拎着东西上了楼,拿出钥匙正准备开门,就感觉肩头突然被人拍了一下。霍然转头去看时,只见身后站着一个男人,马上便松了口气,因为这家伙是我认识的人。 他的名字叫张启明,是我自小玩到大的老乡,属于穿一条裤子的兄弟,按理说这关系比周涵他们要亲近得多了,可是自从我离开家乡到这座城市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至于原因么,简单来说就是个人境遇的不同。 这小子从小学到高中都和我是同班同学,长相和成绩都只是平平,但偏偏运气好,高考的时候超常发挥,被省城一所还算凑合的二本学校录取了,我却因为涂错了答题卡名落孙山,只好在父亲的安排下去当兵。而接下来,我们俩的人生也就这样彻底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听说去年他毕业回来马上就参加了本地的公务员考试,靠自身学历再加上父母走后门拉关系很顺利的进入了县政府工作,从此便端上了铁饭碗,而且还交了一个家境长相都相当不错的女朋友,两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 当然这都是听我妈在电话里唠叨的,说实话,我并不是很想见他。虽然小时候我们两个真的比亲兄弟还亲,但现在却是一个天一个地,见了面只能让我感觉更尴尬,更没面子。况且这家伙打小就是个宅男胚子,平时跟个阁楼小姐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否则也不会毕了业还回到家乡那种小县城里工作。可今天怎么会突然跑来找我呢?难道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吗? 张启明先是假装生气的骂了两句,质问我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不联系他。 我心情并不好,哪有闲工夫扯淡,搪塞了几句之后就问他为什么突然这时候来找我。 张启明笑着说他是跟县里领导来这座城市参观考察的,其实白天跟公费旅游差不多,晚上就属于自由活动时间。他早知道我来了这个城市工作,既然一个人呆在宾馆里没什么意思,又好久没见面了,就想来看看我,顺便喝喝酒叙叙旧,明天一早再回去,说完就把手里沉甸甸的塑料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心头一阵火热,暗想这兄弟真是没话说了,虽然如今人家吃的是“皇粮”,也没瞧不起我这个看大门儿的,于是赶紧勾肩搭背的将他拉进屋里,然后把两人买的酒菜摆了一桌子,就吃喝了起来。 我们俩这么久没见面了,自然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席间少不得侃天说地,把穿开裆裤那会儿的事情都捞出来晒了一遍,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没放过。 等吃饱喝足的时候已是凌晨时分,我酒劲儿上涌,强烈的困意便接踵而至,实在支持不住,歪在沙发上便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也没做梦,当我醒来的时候天早就亮了,抬头看看挂钟,已经是七点钟了。 我只觉得头痛欲裂,浑身酸软无力,宿醉的滋味儿可真是不好受,早知道昨晚就不应该跟张启明喝那么多。好在这几天都不需要上班,不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撑下去。 转头再朝身旁看时,却不见张启明的人影。我记起他昨晚的话,心想这小子八成已经回宾馆报到去了。我虽然有些怪他走时不说一声,但也没怎么在意,毕竟人家是“衙门”里的人,前途要紧啊。 我叹了口气,起身刷牙洗脸,又泡了包方便面当早餐,吃完之后把屋子稍微收拾了一下,就闲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打发时间。 就在这时,手机短信的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我开始以为是垃圾短信,但随即一想,这没准儿是老o发来的,自从在那个溶洞里失散之后,他就杳无音信,难道现在又用这种方式来联系我? 我拿起手机一看,见那果然是个陌生号码,但却不是老o常用的,顿时便有些失望。可转念一想,老o说不定换了新的号码呢,于是便顺手打开来看,只见屏幕上写着—— 晓彬,我走了,能见到你很高兴。我这次来是要提醒你一切小心,最近最好呆在家里避避,千万别出远门,一定多保重,不用回复,再见——张哥。 我一头雾水的放下手机,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看样子这短信是张启明发来的,先不提他写这些让人看不懂的东西是什么意思,就说他有话为什么不能当面跟我讲,却偏偏要发个莫名其妙的信息来呢?万一我真的把它当成垃圾信息删掉了,那他敲这些字岂不是白费? 我百思不得其解,因为这实在有点儿太不正常,太匪夷所思了。就像他短息中所说的“最近最好呆在家里避避,千万别出远门”之类的,这些怎么看也不像是他张启明说的话,倒像是街头蒙人的神棍在胡言乱语,冥冥中一个不安的念头慢慢出现在了我的脑海中。 正在疑惑的时候,旁边的手机忽然铃声大作,我拿起来一看,竟然是从老家打过来的!于是按下接听键,紧接着我妈的声音就从电话那头儿传来过来,一上来就问我现在在哪,说话放不方便。 我听她的声音有点儿反常,以往父母亲打电话过来,刚开始都是问我过得好不好,工作累不累,又或者是寄去的山货吃完没有,还要不要再寄之类的话,从来不会搞得这么神神秘秘,当下只好撒谎说正在上班,但是说话没问题,问她有什么事情。 电话那头儿静了好几秒,才听我妈说,彬彬,你张叔的儿子今天早上走了。 我一时没听出这话的意思,更没注意到他当时的声音里还带着哭腔,顺口答道,对啊,他跟领导来出差考察,昨天晚上在我这里睡的,今天一早就走了…… 话刚说到半截,我妈就劈头盖脸的来了句,你胡扯什么呢?明明他三天前出了车祸,送到医院后一直没醒过来,今天上午情况突然恶化,人就这么没了。你说这一直都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我听完这话,顿时就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张启明出了车祸?还是在三天前?他现在已经死了? 这怎么可能呢? 我知道母亲绝对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可我现在也不是在做梦啊! 就在昨天晚上,那个活生生的张启明还跟我推杯换盏,吃喝到凌晨,这又怎么解释呢?更何况,就在刚才他还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给我发了一条短信! 第70节 我就这样浑身僵硬地靠在沙发上,耳朵里什么也听不进去,最后连我妈说了什么,自己是怎么挂断电话的都不知道。 第二章 木乃伊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坐上了回乡的火车,准备两天后参加张启明的葬礼。 我家乡这里自古交通闭塞,人烟稀少,当年日本鬼子肆虐大江南北都没光顾这里。四九年解放之后尽管条件有所改善,但到现在也只通了几趟绿皮车而已。所以回程足足要花四五个小时才能到。 目下并不是学生和民工返乡的高峰期,可车上的人仍然多得让你想骂娘,而我买的又是一张无座的站票,只好和七八个人挤在过道里,呼吸着混杂了汗臭和脚臭的空气,感觉自己就像又坐了回猪车一样。 好容易挨过两站,车厢内终于有点儿松动了,我这才找了个位子坐下。本打算眯一会儿,但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前天晚上和张启明喝酒的情景,还有他发来的那条奇怪的短信,但所有这一切全都毫无头绪。 尽管这几个月来我早已习惯了这个世界上的确有鬼怪存在的事实,可心里却仍然毛毛的,而我现在回乡参加葬礼,也已经违背了张启明所谓“不能出远门”的警告。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遇上这种事不回去又不行。 经过五个小时的车程,我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下车之后,只觉得心力交瘁。 转过两条街,来到一条幽深的巷子,巷子的尽头就是我家了。 当我推开家门的时候,看到母亲正坐在院子里边洗菜边抹着眼泪。我叫了一声,她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换作欢颜把我迎进屋里,父亲也从楼上走了下来。 两人一开口就说我黑了瘦了,这么大了还不会照顾自己。然后话题马上又进入了老生常谈,诸如现在工作有没有转正的机会,如果没前途就回家来,还有便是问我在城里有没有合适的女朋友之类的,却一句也没提张启明的事。 我对这样的话题却一直很抗拒,每次都是想办法搪塞过去,这次也不例外。于是就推说在车上累了,想去补个觉,然后赶紧上了楼。 其实我哪有心思真的睡觉,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绝对足够杀死我一大半脑细胞的,光想想就觉得头大如斗,只好躺在床上发愣,当晚连饭都吃得食不甘味。 饭后我又陪父母说了一会儿话,见他们还是绝口不提张启明的事,便起身上楼睡觉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之后,我先出去订了个花圈,然后和父母一起去了张启明家。 刚进大门,就看到他爸妈瘫在沙发上哭得死去活来,身旁的亲友怎么劝也劝不住,毕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打击对每个老人来说都是无法承受的,我看了也不禁鼻子发酸。 这时只见一个年轻女人从里屋走了出来,手来拎着个大提包。她眼圈红红的,还带着泪痕,显然刚刚哭过。 我认得这个女人就是张启明的姐姐张启迪,比他弟弟大了四五岁。由于我是独生子,又跟张启明情同手足,所以从小就跟着他一起叫姐姐。 在我的印象中,这个姐姐相当能干,中专毕业后就只身到大城市闯荡,成了一名北漂族,并且站稳了脚跟,后来就嫁在了当地。现在人比原来漂亮的多了,气质品位也跟从前不可同日而语。 这时只见她走到父母面前说,爸,妈,我到医院去给明明换衣服了。 我妈一听,赶紧让我跟着去帮忙,还叮嘱我一定要听话。 我上前接过张启迪手里的提包,便跟她出了门。 外面的阳光很毒很辣,晃得人有些目眩。 她和我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着。 面对眼前这个浑身prada套装,连口音都变了味儿的女人,我不自觉地就想敬而远之,那种自卑感比和张启明在一起还要强烈。 这时张启迪突然停住脚步,从身上掏出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点着,抽了一口,然后让我不要老在后面走,过来和她说说话。 我走近了两步,但还是刻意保持着距离。 她也没在意,就问我既然要到外地闯荡为什么不联系她。 我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张启迪轻笑了一下,好像看穿了我似的,但却没有明言。 我们两个就这样沉默了片刻,她才继续说,这次回家本来为了帮张启明张罗结婚的事情,本来一切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临动身时她还在电话里和张启明开玩笑,说如果自己不回来看着他,说不定就要出乱子了。结果没想到竟真的出了事。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悲从中来,又开始低声啜泣。 我知道她现在还无法接受弟弟的死,只能温言劝慰。 过了好半天,张启迪才慢慢收住哭声,忽然换了副冷冰冰的表情看着我问,晓彬,你说实话,明明和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家里? 我没想到张启迪会突然变得疾言厉色,听她这话的意思似乎我和张启明背地里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也就是因为这样才导致了他弟弟的死亡。 这实在让我有点儿莫名其妙,难道她忘了我和张启明已经几年没见面,而且自从高中毕业之后就很少有什么联系了吗? 于是便直截了当的告诉她,我们两个电话都没通过几次,能有什么瞒着家里?况且她就算信不过我,难道还信不过自己的弟弟吗? 张启迪这才叹了口气,放缓的语气说,晓彬,姐心情不好,话说重了你别介意。 我心里还有点儿不爽,于是就问她怎么会突然这么问,是不是听信了什么人的闲言闲语了。 张启迪又叹了口气,然后说张启明临死前曾经清醒过一段时间,可唯一叫的名字就是我!她觉得很反常,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我听了也大出意料之外,因为就算张启明和我的关系再怎么铁,到了快咽气的时候,首先要叫的人也应该是自己的父母和姐姐,或者是那个还没正式过门的老婆,怎么可能是我这个外人呢? 张启迪似乎也看出我的疑惑,点了点头说,你没听错,他叫的确实是你。 我这才信了,心想张启明的鬼魂既然能来见我,那么在弥留之际特别提到我或许也能讲得通。可这是为什么呢? 张启迪接着又说,他弟弟临死之前还给我留了一句话。 我正想搞清楚张启明的短信到底用意何在,于是忙问是什么话。 张启迪顿了顿,接着说出了四个字——好马别赛。 我闻言一愣,好马别赛?这是什么意思? 张启迪说,她之所以疑心我们有什么事情瞒着家里,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这句话,甚至怀疑我们在外头参与什么地下赌盘。 我苦笑了一声说,姐,你看我这样子像吗? 她点点头说,算啦,可能我听错了,也可能那时候他自己都神志不清了。晓彬,明明已经走了,你可得好好的,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就跟姐说一声,不用不好意思。 第71节 我“嗯”了两声当作回应,但满脑子还是想着刚才她说的那四个字。张启明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这样说,那么这四个字是什么含义呢?难道他在那条短息之外又成心留了个谜语让我来猜? 到了医院之后,张启迪就领着我直奔太平间。 此时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姐,干嘛不把张哥接回家,放在医院算怎么回事啊? 张启迪一听这话,险些又掉下泪来,语气中充满无奈的解释说,你不懂,这是咱们家乡的规矩,凡是意外死在外面的人都不能接回家,一旦违背了这个规矩,就会给全家和周围邻居带来灾祸。如果实在不得已必须接回来,那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自己没成年的孩子陪着尸体一起睡。可惜明明还没结婚成家,哪来得孩子啊。 我对家乡的丧葬习俗几乎一无所知,只是没想到在科学进步比翻脸还快的今天,这里居然还固守着如此荒诞不经的迷信传统,并且受到本地人的认同,丝毫没有被现代文明同化的迹象,尤其是让小孩陪着尸体睡这种诡异的事情简直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而城市里,所有人死后都只是骨灰盒里的一小把灰而已,最终的归宿就是一平米见方的公共墓坑,甚至可能是墙上巴掌大的那块小格子。关于这一点,几年来我见得实在太多了。 张启迪看到我吃惊的模样,苦笑了一下说,不懂了吧?所以说你还是个孩子,其实明明出了事,最难受的就是我爸妈。在咱们家乡这里,白发人不能送黑发人下地,甚至连最后一面都不能见,所以明明的身后事就只能由咱们两个人来操办。 我赶紧答应了一声,说自己虽然不懂,但只要她交待的事就尽力做好。 张启迪点点头,让我从提包里拿出一只白色的老式搪瓷脸盆去接满清水,随后就带着我进了太平间。 虽然这几个月来我已经见过太多恐怖的情景,但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还是感觉浑身不舒服。 张启迪倒显得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她领我来到其中一张停尸床前,然后轻轻掀开盖在尸体上的白布。 看着张启明那张开始变形的脸,想起两人十几年亲如兄弟般的情谊,我也忍不住差点儿要掉泪。 张启迪眼中噙满泪水,哽咽着说,明明,你快要走了,姐姐来给你换身干净衣服。 她说完就让我放下水盆,然后从大提包里拿出一条素色毛巾,在水盆里浸湿了,扭干之后开始轻轻擦拭张启明的头脸,一边擦一边哭。 我见她这幅样子,就伸过手去说,姐,让我来吧。 她赶紧说,别!你不能干,来之前我妈特地交待过,这种事必须由至亲的人来做,要不你在旁边帮我递毛巾好了。 我见又是这种土规矩,也不便多说什么,只好在旁边看着。 张启迪擦完张启明的头脸后,接着又开始擦身体和手足,如此这般从头到脚擦了三遍,最后又换了条干毛巾把身上的水渍抹干净。 我还以为下面就该穿衣服了,正准备递过去,却没想到她直接俯身从提包里掏出一大捆白色的棉纱布,然后抽出布头,绕着张启明的脑袋一圈又一圈的缠了起来! 她的手很轻柔,就像护士在给伤者包扎一样,只把我目瞪口呆,半个字也说不出来。这种事情别说不让我干,就是让,我也不敢下手。 白色的棉布条不一会儿就将张启明的脑袋全部裹住了,张启迪并没有停手,而是继续顺着脖子一直往下缠。同时告诉我,这也是家乡的老风俗,人在下葬之前必须用白布把身体全部缠裹起来,这样骨头就不会散,人要完完整整的来,也要完完整整的走。假如我们以后死了埋回家乡的话,也必须按照这样的规矩下葬。 我下意识的“嗯”了一声,实际上却有点儿想吐的冲动,心说以后除非有人把我硬抬回来,否则打死我不会按照这样的丧葬习俗被裹成粽子似的埋进地里。 大约二十分钟之后,张启明的尸体已经从头到脚彻底被白纱布包裹住了,我望着眼前的情景,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就蹦出那个地球人都知道的东西——木乃伊! 第三章 入殓师 没错,张启明当时的样子简直和木乃伊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就是干尸和湿尸的区别。 然而诡异的事情还没有完,只见张启迪又拿出一把剪刀,从张启明下巴的绷带上剪出一道口子,然后小心翼翼的一点点向上剖开,直到将嘴巴、鼻子、眼睛全都露出来。 张启迪看了我一眼说,吓到你了吧?这其实就是开个窍,正脸的地方一定要露出来,具体是为什么,我也不清楚。反正老辈人传下来的规矩就必须照做,不然就没法入土为安。 我虽然心里对这些所谓的规矩嗤之以鼻,但也无法反驳。 接下来就是穿衣服了。当然,这件事我也不能做,只能在旁边打个下手,看着张启迪把一件件奇怪的衣服穿到张启明身上。 她还告诉我,这下葬时穿的衣服最里面那件必须是白色,至于穿多少件也有讲究,上七下五或上五下七,都只能穿单数,绝不允许出错。而且所有的衣服、裤子都不能缝扣子,类似于中国传统的汉服,只能用绳结来代替。 张启迪最后给张启明的尸身套上一件黑色的长袍,然后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样子古旧的铜钱递到了过来,让我把它放进张启明的嘴里。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脱口问道,什么?我? 张启迪催道,愣什么呢?刚才不用你,现在这事必须得你来,快啊! 虽然我和张启明从小玩到大,但要说直接去摸他的尸体,还是有点儿犯怵,尤其是他现在这副模样的状态下,可是刚才自己还说张启迪拜交待的事一定会尽力做好,现在既然对方开口了,那还有什么办法,只好照办了。 我定了定神,上前用左手拉着张启明的下巴颏,右手捏着铜钱就往他嘴里塞。 由于尸身早已僵硬,上下牙齿闭合的很紧,头部又被棉纱布裹着,我折腾了老半天,好不容易才把铜钱塞进去,还不小心被尸体的牙齿刮了一下,疼得我直摇头,拔出来一看却并没有破,当下也没在意。 这样张启明下葬前奇怪的准备工作总算结束了,我们收拾了一下就回了家。 第二天就是张启明出殡的日子。 天从一大早就开始阴沉沉的,连一点放晴的意思都没有,像是随时要下雨的样子。 我家乡这种小镇当然不可能有殡仪馆,再加上种种本地习俗的限制,所以张启明只能从医院出殡,并且所有的仪式都要从简。 当我清早赶到医院的时候,楼前那片空地上除了一口普通的木棺材和一个瘦骨嶙峋的秃顶老头,其他便什么也没有了。 那老头约莫六十来岁年纪,伛偻着背,身上的衣裤都是又灰又腻的颜色,就像从来没洗干净过似的,身后还背着一只鼓鼓囊囊的黑布包。昨天张启迪曾经说下葬的时候要请个懂行的师傅来,想必应该就是他了。 我不好意思干站着,于是就上前和他打招呼,跟着又自我介绍了一下。可谁知那老头竟然不理不睬,只是用又古怪又没礼貌的目光盯着我不放。 我被他瞧得如芒在背,浑身不舒服,可是又不能发作,只好掏出一支烟递过去,尽量装着笑脸和他说话。 谁知那老头还是直勾勾地盯着我看,一点儿收敛的意思都没有,而且像个哑巴似的什么话也不说。 闲扯了半天之后。这老头还毫无反应,我落得个自讨没趣,索性闭上嘴站在一旁抽起了烟,不管那老家伙是不是还死盯着我看个没完,反正是只作不见。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张启迪终于来到了医院,同来的还有六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小伙子,他们都是张家的亲朋好友,乡里乡亲,其中大部分我还能叫得上名字。 张启迪走到怪老头的跟前叫了声“顾大师”,然后又问他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顾大师上下打量了她两眼,歪着嘴角笑了笑说,今天日子有些相冲,我怕有意外,所以就早点来看看。 我暗骂原来你个老东西不是哑巴,刚才装逼不吭声,这会儿一见女人话就来了,真他妈不是东西。 张启迪听他刚才的话显得有些害怕,赶紧问是不是需要改个时间? 第72节 那老家伙摇了摇头,说三天出殡,这下葬的日子绝对不能改,否则可能出得乱子更大。 张启迪便问,那现在怎么办? 顾老头抬起脑袋看了看天说,保不准一会儿就要下雨,不能再耽搁了,现在先入棺,马上开始。 张启迪不敢怠慢,马上让那六个小伙子把张启明从太平间里推了出来放在一边,然后在顾大师的指点下,把一包包用草纸裹好的石灰粉放到棺材内较宽的那边,堆成枕头的形状。 我什么都不懂,况且张启迪也不让我动手,于是只好在旁边看着,而她自己则和顾老头站得远远的说话。那几个小伙子动作相当麻利,三下五除二就把石灰包堆好了。 顾老头看了看时间,然后对张启迪低声说了些什么。 张启迪愣了一下,转头看了看我,表情看起来很奇怪。那老头跟着又说了句话,她这才微微点头同意,然后招招手叫我过去。 我本来对这老家伙就没什么好感,现在看到张启迪对他言听计从就更烦了,虽然不明所以,但是又没法不听,只好答应一声,走过去问有什么事。 张启迪对我说一会儿由我们两个人把尸体抬进棺材里去,她抱脚,我来抱头。 我原以为那顾老头在背后说了我什么坏话,却没想到居然是这样。尽管在公墓里工作那么久,可抬尸体对我来说还是头一次,不过有了昨天往尸体嘴里塞铜钱的事垫底,心理上多少有了点底儿,便点头说知道了。 接下来我们两人上前,张启迪抓着双脚,我则托着头颈处,把张启明的尸体抬了起来。 张启迪的身高少说也得在一米七以上,在我们家乡这里的女人中是罕见的高挑挺拔型,而我的“海拔”比较惭愧,实在比她高不了几公分,所以两人抬起来并没有一头偏沉的感觉。但顾老头还是在旁边不住地嚷嚷着,让我们俩注意头和脚一定要保持平行,千万不能让尸体“看”到自己的脚! 张启迪忽然问了句,如果看到了会怎么样? 我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但心里也很想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顾老头看了她一眼,冷冷的回了句,今天是破日,阳衰而阴极,怨气最盛,如果他“看”到了自己的脚,就有可能怨气外泄,化作厉鬼,而且永世不得超生。 我们俩听完都吓了一跳,张启迪手更是一软,拿捏不住,就将尸体的其中一只脚掉了下来,而我这边的尸身也跟着变得歪斜。张启明就这样清楚明白的“看”到了自己的双脚! 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正在大家手足无措的时候,只听顾老头高声叫道,别动!紧接着迅速从背后的黑布包里掏出一张画了符的黄纸,贴到张启明尸体的额头上,然后沉声催促我们俩赶紧把尸体抬进棺材。 张启迪脸色惨白,双手颤抖着重新抱好尸体的双脚,战战兢兢的和我一起将张启明放进了棺材里。 那六个小伙子又开始忙活了起来,他们把剩下的石灰粉包一个接一个的塞进棺材里,用来固定尸体。接着盖上棺盖,钉入长钉。 顾老头又将一块红布盖在棺材的正中间,然后让人迅速将抬棺的木杠绑牢,再把一只毛色鲜亮的大红公鸡放在那块红布上,用绳子捆结实。 准备停当之后,顾老头一声令下,就让六个小伙子抬起棺材往外走,自己跟在棺材旁边。张启迪忍不住放声大哭,我只能扶着她走在棺材后面。 没有哀乐,也没有长长的送葬队伍,一行人出了医院之后,就这样冷冷清清的朝镇南的小山而去。 我从小就听说那座小山是个不折不扣的风水宝地,左边山脚下是一条不知名的小河,右边则是上山必经的小路。正前方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背后则是几座更高的山头,这些正好应了“四势端明,枕山踏河”的讲究,据说从古到今有不少本地名人都埋在这里。 张启明的墓穴就选在接近山顶的位置,这一路树高林密,再加上山势陡峭,着实不好走。我虽然不用抬棺材,但要搀着哭得死去活来的张启迪爬山,也不是件轻松的事。 众人好不容易来到目的地,一个个都已经气喘如牛。 我站在墓地边向下望去,正好可以看到山前的湖水,视野开阔,环境也不错,张启明葬在这里也算不枉了。 抬棺的几个人喘匀了气,然后就在顾老头的指挥下,慢慢将棺材垂入先前挖好的墓坑里安放好。 这时顾老头示意众人退开几步,然后让我过去抓起一把坑边的土,撒到棺材上,但是撒完后不要拍手。 我虽然很不想听他的指挥,但还是照做了。 撒完土后,他让我也退到一旁,接着又将那只大公鸡松了绑,拎到墓边。取出小刀割破公鸡的脖颈处,将新鲜的鸡血滴在棺材上面。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划过一道闪电,接着便是闷雷滚滚。 顾老头皱眉看了看天,对六个小伙子使了个眼色厉声叫道,快!封墓! 第四章 预言 众人本来正忙着撑伞避雨,被他这一嗓子吓得全都浑身一颤,赶紧放下伞手忙脚乱的填起土来。张启迪使了个眼色,示意我也上去帮忙。 我只好卷起袖子跟着填起土来。 雨很快下了起来,张启迪似乎很害怕,撑着伞走到顾老头身边,问他突然下雨会不会出事。 顾老头沉吟一下,然后说没问题,下葬的主要步骤都做全了,没什么可担心的。张启明还不到三十五岁,阎王见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况且他已经把张启明的魂定住了,尽可以放心。接着又口若悬河的说了半天,似乎是交待张启迪以后要注意的事,但声音小了很多,我也听不清楚,只看到张启迪不停地点头,目光中充满了虔诚和信服,就像那姓顾的老头是佛祖上帝下凡一样。 我忍不住侧头瞟了那讨人厌的顾老头一眼,心里实在想不通张启迪为什么对这个神棍言听计从。不过,这也许是她父母交代的,我当然不好多嘴去问,反正今天下完葬我就该回去了,以后也用不着再见他,事不关己,倒也无所谓。 这时雨势越来越大,众人早已淋成了落汤鸡,手头不由自主的便加快了,不一会儿土坑大半就被填上了。 张启迪望着逐渐被泥土埋没的棺材,估计是想到从此就要和弟弟阴阳两隔,再也不能相见,突然哭喊着就要扑到墓坑里去。 我眼疾手快,赶紧丢下手里的铁锹一把拉住,众人见状也一起动手,边劝边把她拽了回去,这才开始继续填土。 正在这时,我突然听到身旁似乎有说话的声音,于是抬头看了看,旁边几个小伙子都和我一样在忙着,张启迪还蹲在坑旁边的啜泣,而姓顾的神棍则一副老僧入定的表情,压根儿就没有人动过嘴。 我不禁纳闷起来,本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那声音竟然持续不断地传来,于是干脆停下手中铁锹侧耳细听,突然发现那声音竟是从坑内的棺材里发出来的,似乎依稀叫着,快走,快走,快走…… 我大叫了一声,慌忙推开几步,冲口叫道,张哥,张哥没死! 众人闻声都吓了一跳,纷纷转过头来看着我,张启迪更是睁大了眼睛问道,晓彬,你刚才说什么? 我吞了口唾沫说,棺材里有声音,我听到了,是张哥!张哥在说话! 其他人听了立刻一阵骚动,几个干活的小伙子吓得也都吓得退到了旁边。张启迪满脸都是惊骇的表情,马上把头转向那老头,慌道,顾大师,这……这…… 顾老头儿先是瞪了我两眼,然后说了句,除他之外,你们刚才谁还听到声音了?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都摇了摇头。 我见他们的样子不像在作伪,心想不会吧,难道又是只有老子撞邪了? 第73节 顾老头儿接着指了指其中一个小伙子,让他到坑边听听看,到底棺材里有没有声音。 那小子开头还有点儿不乐意,但估计看旁边人多,又有那个老头儿在,于是便硬着头皮战战兢兢的趴到坑边,侧耳听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说什么声音也没听到。 众人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顾老头看着我冷笑了一声,但却没言语。 张启迪皱眉道,晓彬,你一惊一乍的吓死我了,顾大师在这里哪儿会出什么事?你快过来吧。 她说着便冲我招了招手,我只好走过去帮他撑着伞,但心里却满腹疑窦。甭管别人信不信,我只知道自己刚才绝对没有幻听,那棺材里发出的的确是张启明的声音!尽管死人说话这种事情太过诡异,但既然他的鬼魂能找我喝酒聊天,甚至发短信,那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只不过他的话着实让我摸不着头脑,作为从小玩到大的兄弟,我来送他最后一程,而他却让我快走,究竟是我违背了他短信上所说的“别出远门”真的会有什么严重后果,还是在呆在家乡这里会遇到危险?况且现在葬礼还没有完,我总不能连他姐姐的面子都不给,就这样一走了之吧。可是不听张启明警告的后果,没准儿还真可怕,万一出了事可就不是我能解决的了。 想到这里我心里真是纠结万分,只觉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张启明绝对不会害我,但为了安全起见,我决定葬礼结束后就马上回去,一分钟也不多呆。 好不容易挨到结束的时候,那几个小伙子早已耐不住性子,纷纷向张启迪告辞而去。 我也正打算闪人,却听那顾老头对张启迪说,你先走吧,我有几句话跟这年轻人说。 我一听就急了,跟你有什么好说?老子一见你这个古怪猥琐的老头儿就浑身不自在,何况现在赶着要回去,哪有空跟你闲扯淡?于是便推脱说自己还有事,不方便,然后又对张启迪说,姐,你一个人走怎么行?我陪你吧,要不然回头我妈知道了又要说我不懂事了。 谁知张启迪却脸色一沉,在我胳膊上轻轻拍了下说,晓彬!不许这样,我一个人没关系的,你放心吧。顾大师是咱们这里最有名的师傅,他说有话对你讲,就肯定错不了的,你留下虚心听着,可不许耍小孩子脾气,听见没有? 她说着又朝我连使眼色,我无可奈何,只好点头答应了。 张启迪向顾老头儿告了别,然后转身而去。 那老家伙目送她走远之后,才转过头来,眯着眼睛开始从头到脚打量我,但却不说话,样子还是又猥琐又无礼。 我不由得更加厌烦,可又不好发作,只好耐住性子问道,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顾老头儿嘴角一斜,嘶哑着嗓子说,嘿嘿……年轻人,家里没教过你对老人家说话要和气吗? 我暗“操”了一声,心说老子刚开没笑脸相迎吗?是你自己大喇喇的不搭理,还拿那种欠揍的眼神瞟人,我对你和气的了吗?再说老子又没事相求,干嘛对你这神棍客气? 不过想归想,为了不让这老东西在张启明的家人面前嚼舌头,我还是换了张笑脸,缓和口气说,我不太会说话,老先生别见怪,您有什么事? 顾老头儿直勾勾的盯着我,突然摇头笑了笑说,嘿嘿……看来你是不会相信我的话喽。 我也笑了笑说,故意说道,那要看您说什么了。心想,管你这老家伙说什么,鬼才相信,咱又不是没见过真正懂行的牛人,谁鸟你这神棍? 只见顾老头儿目光闪烁,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但却没有揭破,愣了片刻才一字一句的说道,那好,我也不多说什么。听好了,小伙子,你命宫晦暗,几日之内必有大劫!我言至于此,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我哼了一下说,老先生,你看雨这么大,我们还是快点儿走吧,来,我帮你撑伞。 顾老头儿点着头笑道,小伙子,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嘿嘿……不过没关系,希望我们还能见面。 他说完转身就走,我这些天本来心情就够郁闷的,被他这一说不由得更烦躁了,实在不想和这个讨厌的老家伙一起下山,于是便撑着伞站在原地没有动,直到他走远了才下山。 回到家我没有耽搁,直接跟父母道别之后,就直奔车站,准备赶中午的火车回去。 出了门走到大街上,正打算过马路,这时却迎面驶来一辆摩托车,停在我旁边。 那司机掀起头盔的挡风玻璃露出脸来,只见他大约四十来岁年纪,操着半生不熟的蹩脚普通话笑道,小老板,想去哪儿啊?我送你,保证又快又稳。 我见原来是开“黑摩的”的,于是挥挥手,用家乡本地的方言回了句,谢谢,不用了。 转身刚想走,那司机赶紧拦住我,也换成方言说,别忙走啊,兄弟,原来大家是老乡,你看我今天还没开张呢,照顾咱个生意呗。 我又推脱了两句,他却死拉硬拽的不放,不停地说着好话,像是非要做成我这桩生意似的。 我掏出手机看了看,离发车时间还有四十来分钟,虽说步行过去绝对够了,但万一遇上什么事儿说不定还有可能会晚,有看这开“摩的”的家伙如此“热情”,当下便问他去火车站多少钱。 那司机见我松口,马上喜笑颜开的说,便宜,便宜,三块钱,全县你都找不着这么低的价。 我想了想,觉得这个价钱还真不高,况且这附近的路我也很熟,不怕他到处乱转,于是便答应了。 上车之后,那司机载着我直接顺大路开了一段,然后过桥绕到另一条路上。 我见他把车开到这里就放了心,因为这条路虽然不宽,平时也没什么人流车流,但却是去火车站最近的,用不了几分钟就能到了。 那司机也不闲着,嘴上不停地问东问西,我没什么心情聊天,答了两句之后就提醒他注意安全。 他笑着说没问题,自己开了二十几年摩托,技术绝对过硬,从来没出过事,让我尽管放心。 就在这时,摩托车拐过街角,迎面突然有辆汽车疾驰而来! 第五章 车祸 说时迟那时快,那辆汽车已经开到了离我们不到三米的地方,即使刹车也来不及了。 “摩的”司机赶紧转向避让,可是避开的只有前部,坐在后座上的我仍然对着迎面而来的车头! 眼看汽车就要撞到身上,我心中不禁暗叫一声,完了。 然而就在这时,那辆汽车突然也来个转向,车身猛地横扫过来,随着“咣”的一声巨响就撞在了摩托车上。 那“摩的”司机和我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直飞出去,然后重重的摔在路边。 我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沌,两只耳朵“嗡嗡”作响,浑身软得像滩烂泥似的,心想自己可真是倒霉透了,这种死法也难看了吧。紧接着喉头一甜喷了口鲜血,就什么也不知道。 模模糊糊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自己又开始做梦,梦境里还是那片荒野,四下里寂静而昏暗,只有一条两旁开满血红色舍子花的小路笔直向前,一眼望不到头。 而我的脖子和手脚上都套着粗重的铁链,正被一个人拖着沿路向前走。那个人只露出背影,看不到脸,身材又高又瘦,头发老长,已经垂过了腰间,样子十分诡异,我只看着他的背影就能感觉到那种近乎绝望的恐惧感,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就像个木偶似的被对方牵着走。 那怪人拖着我前行,却始终一言不发,甚至连他的脚步声都听不到,只有“窸窸窣窣”的铁链发出低沉而又阴郁的摩擦声,只听得我心惊肉跳,好像连灵魂也被对方拉走了,实在不知道会被带到什么地方去。 正在这个时候,那人突然停下了脚步,我抬眼看去,只见他面前站着一个人,挡住了我们的去路。而那个人身材高大,穿着黑色风衣,赫然竟是老o! 我心中一阵狂喜,张口想喊,可是脖子却被铁链缠得紧紧的,连半点儿声音也叫不出来。 第74节 他们两个就这样对峙了良久,那怪人突然用又尖又细的声音问道,你想怎样?别妨碍我做事。 我听了那声音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被箍筋了一样。却见老o哼了一声,眼睛仍然瞪着对方,既不回答,也不让开。 那怪人见他不理,又叫了句,难道你忘了…… 老o接口道,还轮不到你来提醒我,把他留下,快走吧。 我看到那怪人的背影不停地颤抖着,显得十分生气,但又无可奈何。隔了半晌之后,他突然把手一扬,松开我身上的铁链,然后恨恨地丢下一句,随便你吧,到时候追悔莫及可怨不得旁人。说罢便扬长而去,很快消失在了黑暗中。 我见那怪人走了,赶紧叫了声“老圞”,就要上前,却没想到老o只看了我一眼,便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 我急得连连大声喊着他的名字,可是老o竟然毫不理会,而是越走越快。 正在此时,我的右手掌心突然一阵剧痛,再抬头看时,老o早已经不见了。 当我恢复意识的时候,感觉自己正躺在床上,周身的疼痛感让我差点儿又昏了过去,甚至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儿和医院特有的药水味儿,我轻轻喘了两口气,心想原来自己并没有死,还真是万幸。只是刚才那个梦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老是梦到同一个场景,虽然情节每次都不同,但似乎又是前后联系的。我甚至开始怀疑那根本不是梦,或许自己还被一些隐秘的事情蒙在鼓里。 模模糊糊中,就听旁边有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叹道,出了那么大车祸,脑袋居然没什么事儿,肋骨都断成那样了也没扎到脏器,这人的命也太大了吧。 另一个女人低声说,可不是吗,刚拉来的时候你是没看见,那浑身上下就是个血人啊!吓死我了,当时陈大夫看了还说这样的拉来干嘛,直接送太平间吧,可是现在你看看,人家不是好好的又救回来了吗? 只听一个男人沉声斥道,别说了,我去洗手,你们两个赶紧把器械整理好,然后通知伤者家属可以探视了,但是时间不要太长,他只不过暂时情况稳定了,呆会儿马上转到病房去。 那两个女人答应了,接着就听见开门关门和收拾东西的“叮当”声。 忙活了半天之后,两人推门而出,没多久只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到床边,紧接着就感觉有人握着了我的手叫着,彬彬,彬彬,你怎么样? 我勉强睁开眼睛,看到母亲正趴在旁边,满脸都是泪水,握着我双手不停地颤抖着,哭道,彬彬啊,你可吓死妈妈了,正好好的怎么就出事了呢?你说……你说你干嘛要去打黑摩托呢,那东西哪儿能坐啊,唉……都怨我,早知道就不该让你回来。 我在脸上硬挤出一丝笑意,开口刚说了句“没事”,就感觉胸腹间剧痛无比,忍不住呻吟起来。 母亲看我痛苦的样子,眼泪“哗”的就下来了,一边伸手帮我抹着额头的汗水,一边叫着,彬彬,彬彬你哪儿疼?接着又转头对父亲急道,他爸,你快去叫大夫来看看彬彬他怎么了? 父亲虽然没有流泪,但关切之情溢于言表,这时赶紧拉住母亲说,刚才大夫不是跟咱说过了吗,孩子身上好几根骨头都断了,他说话能不疼吗?你别吵吵了,让孩子歇会儿,人家也不叫呆时间长,咱俩还是先出去问问大夫情况,顺便想想给孩子弄点儿什么吃。 他说着便拉起母亲往外走,我强忍着疼痛叫住他们,问当时撞我的那个人抓到没有。 母亲听完先是骂了两句,然后才气忿忿地说那辆车撞完人之后就马上逃逸了,最巧的是那个弯道没有电子眼,当时也没有任何目击者在场记,自然也就不可能记下车牌号,不过警察已经在查了,希望能尽快抓到那个挨千刀的王八蛋。 父亲怕我说多了牵动伤处,于是赶紧拉着母亲出了急救室。 我叹了口气,心想人倒起霉来真是喝凉水都塞牙缝,被撞了居然都找不着人负责。没想到还真被那姓顾的老头儿猜准了,只不过来得比他说得快多了,这才一个小时就出事儿了,难道这老小子并不是什么骗钱的神棍大忽悠,真的有什么未卜先知的能耐? 没多久,从外面进来两个护士,然后推着我的床去了病房。 我猛然想起那个“摩的”司机,这个人和我同时被撞,假如他还活着的话没准儿会知道那辆肇事车的牌号,于是便问护士是不是还有人和我一起被送进来救治,那个人怎么样了。 没想到那两个护士却摇了摇头,说今天送来的外伤重病号只有我一个,没有其他人。 我不禁纳闷起来,这县里只有一家还算像样的医院,他不可能被送到别的地方去,难不成那家伙当场就完蛋了么? 不一会儿,母亲便进来看护我,父亲稍停了一下便回家去做饭,我又把前话问了一遍,这才知道原来那个开“摩的”的司机当时正好撞在马路边的路牙石上,脑袋摔得像个裂开的西瓜似的,红的白的散了一地,甭提多惨了,哪还有生还的道理? 我听完叹了口气,现在连这条线索也断了,以这里小县城警察的办事效率,天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肇事者,很可能最后就不了了之了。与此同时也不禁唏嘘,心想那司机比我还倒霉,为了区区三块钱,竟然连命都搭上了,真是人生难料,世事无常啊。 到了傍晚,父亲带了饭菜来,还专门给我炖了鸡丝粥。母亲坚持喂我吃饱后,才和父亲稍微吃了点。 天快黑的时候,张启迪竟然来了,先是关切的问过我的情况,然后又安慰了一下我父母。 但奇怪的是,我妈虽然言语上很客气,但脸上却显得有些不耐烦,没说几句话就把她送走了。 我开始以为母亲是因为我受伤而心情不好,但看张启迪走了之后她仍然面带不豫之色,于是便问究竟。 我妈刚开始并没有回答,而是神神秘秘的问我这两天张启明下葬的时候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没有。 这种事情我在父母面前自然不好隐瞒,于是便把张启明从太平间换衣服到下葬,连同顾老头最后跟我讲那些话全都说了一遍。 母亲听完先是瞪了父亲一眼说,怎么样?我猜的没错吧。然后便抱怨我说,彬彬,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就算跟明明再好也不能去太平间看他的尸体啊,那些事儿只有至亲才能干,你看看,沾了晦气了吧。早知道说什么也不让你回来。启迪也是,这种事情彬彬不懂,她也不懂吗?真是气人! 我更奇怪了,于是便说去帮忙可是他们两个让我去的,况且进了太平间就会沾上晦气?父亲也跟着劝了两句,说现在都什么年月了,你还这么迷信,说出来让人笑话。 没想到母亲却更生气了,怒道,彬彬,别听你爸的,你知不知道明明在哪儿出的事儿?就是你撞车的那个地方啊!还说不是沾了晦气? 第六章 顾老头 我顿时便吃了一惊,忍不住脱口问道,什么? 母亲说,你还不信啊?就在那个转弯的地方,不信你问你爸爸是不是。 我转头看着父亲,意图相询。父亲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下头。 母亲接着说,你看,我没瞎说吧,那条路多少年也没听说出过什么事儿,现在倒好,前几天是明明,接着就是你,而且还在同一个地方,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儿?可不就是沾了他们家的晦气么! 我一时语塞,心想是啊,两人前后都出车祸,而且还是同一个地方,区别只是我万幸的活了下来,而他没有这么好的运气罢了。这件事情真的十分蹊跷,假如单单用巧合来解释的话,的确很难令人信服。 但说实在的,我还是不相信张启明会真的给我带来灾祸,更不相信他会出手加害。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干嘛还要发警示短信给我,而下葬的时候还要在棺材里催促我快走呢? 母亲见我呆呆的样子,还以为我被吓着了,忙说,彬彬,你别担心,安心养伤就是了,明天让你爸去请个师傅来驱驱邪,保管没事的。 父亲听了赶忙劝道,你看你说的什么话呀,这儿是医院,不是咱家,孩子伤得那么厉害,最要紧的是好好休息,找那种人神神叨叨的来折腾啥?不是无理取闹吗?再说你好歹也是个人民教师,怎么跟那些没文化的乡下婆娘似的,搞这些玩意儿你不嫌膈应,我可丢不起那个人。 母亲横了他一眼,怒道,怎么是我无理取闹?你才无理取闹呢!彬彬出了事儿,你不帮忙想办法就算了,还拖后腿?有点儿当爹的样儿吗? 眼看两人说着说着就要呛火吵架,我赶紧打起了圆场,结果一激动又牵动了伤处,疼得满头大汗,父亲见我难受当即便住了嘴。 母亲一边安慰我,一边说,彬彬,你好好歇着,什么也别管,就按我说的办。 第75节 父亲接口道,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去。 母亲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我去就我去,你不管儿子我自己管! 父亲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再言语了,我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虽然张启明让我尽快离开家,可是现在这种情况想走也走不了了,只好硬着头皮让父亲帮我给单位打个电话说明情况。 第二天早上母亲真的出去请师傅,只好留下父亲来看护我。 临近中午的时候,她终于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只见那人驼着背,弓着腰,浑身上下的衣服都脏兮兮的,还带着一副猥琐的表情,竟然就是那个帮张启明下葬的顾老头儿! 我见来人是他顿时吃了一惊,张嘴想说话,可是却只发出“你,你”的声音。 母亲并没看出我的反应有异,当即佯怒着斥道,你这孩子,什么“你,你”的,这位大师姓顾,在咱们这儿可是活神仙,不许没礼貌,听见没有? 接着又转过头来笑着对那个猥琐老头儿说,孩子伤得重,没法大声说话,您别往心里去。 父亲虽然母亲的做法不以为然,但出于礼貌,还是站起身来打了个招呼,然后又搬了把椅子给他。 那顾老头儿既不推辞也不道谢,只点了点头就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然后又用那种令人讨厌的目光盯着我看。 我心中厌烦,但也不想让父母难堪,索性不理他,别过头去看着窗外。 顾老头儿嘿了一声,冷笑道,小伙子,咱们又见面了,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母亲奇道,顾大师,你见过我们家彬彬? 我赶紧转过头来说,妈,你怎么找这个人来?那天张姐请来帮启明下葬的就是他! 我父母听了也大惊失色,互想看了看,一时间也有点儿不知道所措。 顾老头儿笑着说,不要误会,本人跟姓张的那家没什么牵连瓜葛,只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所以我不会存有私念,更不会厚此薄彼,你们尽可以放心。 我鼻中哼道,尽可以放心,你看你那眼神儿,跟盯着仇人似的,叫我们怎么放心? 顾老头儿嘿嘿一笑,反问道,我从来都是这样,只管对错,不理别人怎么看,当初你不信我的话,现在怎么样?是不是应验了? 我刚想说话,母亲赶忙冲我连使眼色,然后对那老头儿说,顾大师,彬彬受了伤,心情不好,您千万别介意,既然说了一码归一码,我们当然放心。路上我把情况也说过了,您看…… 顾老头儿抬起手来晃了晃,打断她的话说,张家那个小子死得急,怨气郁结,不肯轻易投胎,而且出殡那天正好是破日,那些怨气一直得不到宣泄,无法超生,又没有亲人供奉的冤鬼恶灵都会出来四处游荡,所以下葬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就会起尸化作厉鬼,因为这个他们才会找我来主持丧礼,有我在自然就不会出事。 我母亲听完,赶紧问道,顾大师,那我们家彬彬出事儿跟这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 顾老头儿笑道,嘿嘿……不要着急,令郎的车祸并不是沾上了死人的晦气,也和张家的丧事无关。不过,恕我直言,令郎命宫晦暗,必主大劫,昨天我已经说过了,可惜当时他不以为然,这回只不过是开个头罢了。 我母亲慌忙又说,顾大师,无论如何请您帮忙想想办法,帮我们家彬彬躲过这一劫。 我越听越生气,心想哪怕你这神棍真有未卜先知的能耐,我也不稀罕你帮,反正老子在鬼门关里打滚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现在活着都是赚回来的,再说就算真出了什么事儿,还有老o来帮我呢。 想到这里,我稍稍提高声音说,什么必主大劫,妈,这都是没影儿的事儿,你别听他胡扯八道,赶紧让他走…… 还没等我说完,母亲就大声斥道,闭嘴!你小孩子家年纪轻轻的懂什么?好好听顾大师说话! 顾老头儿这次竟然没有生气,他微微一笑,转过头来对我母亲说,既然令郎这么抵触,我看这样吧,你们二位先回避一下,让我来跟他谈几句,然后咱们再商量具体的事儿,怎么样? 母亲点点头答道,也好,也好,这孩子脾气倔,顾大师你多费心。 我见她也对这老头儿言听计从,心中更气了,张口叫道,妈,你别听他的! 母亲瞪了我一眼说,妈妈出去一会儿,顾大师说什么你就好好听着,不许没大没小的耍脾气,听见没有? 她说完拽了父亲一把就往外走,房间里只剩下顾老头儿和我。 我虽然心里烦得要死,但也没有办法,只好又别过头去。 顾老头儿笑了笑说,嘿嘿……小伙子,你不用不服气,我这个人从来就是这个脾气,对谁都是如此,那些需要我帮忙驱邪避凶的人照样还是一批接一批上门。倒是你该好好考虑一下,要是年纪轻轻就去见阎王,那就可惜喽。 我无精打采的回了句,你不就是碰巧猜对我会出事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顾老头儿说,是不是碰巧猜对不重要,反正我知道你见过一件极厉害的阴物。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又哼了一声说,你可真会胡说八道,什么阴物?别说我没有,听都没听说过? 顾老头儿说,先别忙不认账,我问你,这段日子你是不是去过什么怨气冲天的聚阴之地,还曾经受伤被吸过血? 我听了不由得大吃一惊,呆呆的说不出话来,实在不明白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家伙怎么会知道几天之前我和周涵他们去过匣坑村的事,难道他真的是懂行的“活神仙”,什么都知道? 顾老头儿虽然没听到我回答,但还是能从表情中看出自己没有说错,于是得意的笑道,嘿嘿……被我说中了吧?我这人性子是傲,可是从来不说假话,空话,有这份儿能耐才能吃这行饭,怎么样,现在要不要听我说? 我吞了口唾沫,然后问,你刚才说我见过什么阴物,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老头儿冷笑道,那些说了你也听不懂,这么着吧,我实话告诉你,那东西厉害的很,沾了人血之后更是阴邪无比,后患无穷,你这次是命大才没有死,可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句话你应该明白。 他这几句话我只是囫囵听了听,心里却在回想着当时在那个地洞里情景,猛然间记起那几件玉器来,难道这猥琐的老头儿所说的“阴物”就是指它们?可当时那石壁上文字不是明明白白的写着这都是神物吗?而且我、周涵和李云涛都把自己的玉器严丝合缝的插进了石门的孔洞中,然后顺利逃了出来,也就证明我们都是“有缘人”,难道说这一切都是假象吗?如果说我因为拿了其中的玉蝴蝶而碰上这场车祸的话,那么周涵他们是不是也会因此而遭遇不幸? 想到这里我不禁一阵心惊肉跳,却听顾老头儿又说,遇上我算你运气好,小伙子,什么都没有自己的命重要。我言尽于此,该怎么办,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吧。 第七章 出窍 我听到这里真的有点儿害怕了,想了想然后问道,你有什么办法能帮我避过这一劫? 顾老头儿微微一笑,四顾感觉自己已经达到了目的,脸上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说,这个你不需要知道,说了你也不懂,还是那句话,只要我肯出手,自然就能帮你消去这场灾祸,绝无后患。 我忙问,你什么都不说,那我怎么相信你呢? 顾老头儿这时却站起身来说,该讲的我都讲过了,信不信由你。我求财,你求命,各取所需,公平交易,清楚明白,是不是? 我又追问,你打算要多少钱? 第76节 顾老头儿笑了笑,最后说了句,嘿嘿……小伙子,这个问题我跟你就谈不着了,还是你爹娘比较明白事理。 他说完就转身出了病房,我连喊了几声都没用。 过了好一会儿,我父母才推门进来,但脸上的表情却显得很复杂。 母亲一坐下来就安慰我说,彬彬,你别担心,我和你爸都跟顾大师谈妥了,让他先准备一下,最近找个合适的日子帮你驱邪避煞。 没想到父亲眉头一皱,立刻说道,谁和他都谈妥了?我说你是不是被人灌了迷汤,脑子出毛病了?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去相信什么神汉胡诌八扯,把自己的血汗钱往水里扔,万一到时候钱花了,还把孩子弄出事儿来怎么办?哭都没地方哭去。 母亲也不示弱,提高声音说,人家顾大师名声在外,刚才说的也是有根有据,哪儿胡说八道了?我这是在想办法救儿子,怎么会弄出事儿来?你话说的倒好听,有本事别让儿子遭这罪啊。看你那德行吧,一提花钱就不高兴了,你是心疼钱,还是心疼儿子? 父亲一听这话也激动起来,这叫什么话?为了儿子搭上我的老命都行,花点儿钱算个熊?问题是这根本就是别人瞎忽悠,搭眼一瞅就知道是骗钱的,你还上赶着往套儿里钻,不是犯傻吗? 母亲听完更生气了,大声道,我就是傻,我就愿意往套儿里钻,你聪明,你倒是想个办法呀?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见两人为了这事儿又吵个没完,心中烦闷无比,不禁对那个姓顾的老头儿也更加讨厌了,当下便装着伤处疼痛难忍的样子呻吟了两声。 父亲见状便忍住没有再回嘴,小声嘀咕道,打年轻的时候开始就喜欢胡搅蛮缠,一辈子改不了。然后就温言嘱咐我好好休息,自己回家去炖汤做饭,晚上再过来。 母亲虽然也住了口,但还在气头上,连看也没看他一眼。 我轻轻摇了摇头,不禁暗叹这两人可真是一对冤家,从我记事起到现在,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小吵,也不知道有多少回,二十多年来风风雨雨的能走到现在也真难为他们了。我之所以会选择去别的城市,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不想呆在家里听他们吵来吵去。 父亲走后,我便开口问那姓顾老头儿到底要多少钱。 母亲却死活不肯回答,只是让我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不用管,她和父亲会处理好,不会让我有事。 我虽然没问出结果,但也知道那猥琐老头儿绝对不是小数目可以打发的,何况自己又对这个人厌烦透顶,于是又劝了母亲几句,说父亲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让她不要相信那个神棍瞎扯,我现在又没有什么事,干嘛便宜那家伙,留着钱干什么不好。 母亲只是不听,再说两句便催我闭眼睡觉了。我苦劝无效,只得叹了口气作罢,任由她去了。 就这样在医院里躺了几天,出人意料的是,我身上的伤好的奇快,不光疼痛感日渐减轻,而且骨头愈合的速度也大大超出常规,已经能勉强坐起来了。照此这样的康复速度推断,用不了十天半个月我就能下地走路,至多四十来天就可以完全康复了,这种情况连主治医生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我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这种百无聊赖什么也干不了的生活实在太让人受不了了。 这天周涵打电话来商量有关老烟枪的事儿,这才知道我出了车祸,当时就说要过来探望。我赶紧告诉他自己的伤没什么大碍,恢复的也不错,不用特意过来探望。只是我现在暂时没办法回去,老烟枪的事儿就要拜托他和李云涛两个人了。 周涵自然满口答应,让我放心,还开玩笑的说等见面的时候得好好检查检查看撞掉什么“零件”没有。我笑骂了几句,又和他闲聊了一会儿才挂断。 当天晚上,得知情况的李云涛也打来了电话。自从在匣坑村里同生死共患难后,我和他也成了好朋友,这小子聊聊着聊着便动了感情,说他这二十多年能聊得来的朋友不多,周哥是一个,我也是一个,等我伤好回去,肯定得和周涵一起给我接风洗尘,而且由他来做东,谁也不能抢。 我听了心中感动,周涵、李云涛,还有死去的老烟枪,他们都是可以掏心窝子对待的朋友,正因为有了这几个人在,才能让我稍稍忘却在异乡的孤独感,可以继续撑下去,有时候人活着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搁下电话之后,我感觉心情好了很多,至少没有先前那么郁闷了。 可就在这时,我猛然间想起顾老头儿说的话,虽然还不能确定我们几个手上的玉器是否就是他所指的“阴物”,但我该不该告诉他们俩呢? 这件事很让我纠结,一方面我并不知道那个猥琐老头儿所说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信,而且看样子周涵他们两个现在都好好的,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也许那老家伙的活只是危言耸听罢了。 然而从另一方面说,我又觉得不放心,作为好朋友,我不应该,更没有理由对他们隐瞒这种可能发生的危险。尤其是李云涛,他在我们几个里唯一懂点儿行的,如果把事情告诉他也许有转机也说不定,这对我们三个来说都是好事。只可惜现在老o不在,否则直接问他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想到这里,我便拿起手机,在李云涛刚才的通话记录上点了回拨,然而没想到的是,电话那头出现的声音是——对不起,您的手机已停机! 我这才想起自己所剩的话费本来就不是很多,连接了两个长途漫游之后还不彻底耗得一干二净?现在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办法,只有等明天充值再说了。于是便把手机放会床头,又和母亲说了几句话,便感觉眼皮发重,很快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听到一阵细小但却清脆的响声,似乎是铃声,但仔细一听却又不太像。 我立刻便醒了过来,反身坐起,跟着便下了床。 我心中大奇,自己虽然这几天恢复的挺快,但也绝对没到可以下床走路的程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慌忙转头一看,竟发现自己的身体还好好的躺在病床上!顿时就吓了一跳,如果站起来的是我自己,那躺在床上的又是谁呢?难道我又在做什么奇怪的梦? 更可怕的是这种感觉似曾相识,没错,在最后逃出匣坑村那个可怕的地洞前,我也曾经遇到过相同的情况,就像是意识从躯体里剥离出来了一样。然而这次还有所不同,我似乎感觉到“浑身”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包裹着,根本不受控制。 这时那阵似铃非铃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听了半天,还是无法判断它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发出来的,感觉似乎很远,又好像很近,而且那声音竟完全不经过耳朵,如同匕首一样直刺我的大脑,又像是洪钟大吕在召唤,双腿不由自主的就迈步向外走去。 我心中大骇,瞥眼间看到母亲正歪在病床边的沙发上睡着,慌忙张口想喊,可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步步朝外走。 出了病房,我随着那声音的指引离开医院,来到了大街上。 这小县城的晚上自然比不了城市,没有什么夜生活可言,所以街上根本没人,只有沿途的路灯和几辆闪着车灯的过路车把这些平常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街市衬托的既陌生又诡异。 现在我已经可以肯定这是我不是自己了,或说不是完整的自己,因为那些疾驰而过的车辆根本无视“我”的存在,直接就撞了过来,当然,“我”也没有因此伤到一根毫毛。 “我”越来越怕,不知道自己会被那个恐怖的声音引到什么地方去,也没有任何办法阻止。 就这样过了几条街,“我”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去火车站最近的那条路上,前面不到三十米的地方就是发生车祸的地方,而那个奇怪的声音也随之消失了。 “我”大惊失色,自己怎么会突然跑到这种地方来?难道又中了什么人的圈套? 正在此时,“我”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脚能动了,于是赶紧拔腿逃跑。 然而刚刚转过身去,就听背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喊道,兄弟,原来你也在这儿啊? “我”下意识的回头一看,只见来人竟是那个黑“摩的”司机! 第八章 魂替 “我”万万没想到会见到这个人,一时间竟呆住了。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难道刚才那个奇怪的声音是他发出来的,然后把“我”引到这里来的? 这时,那“摩的”司机朝我走了过来,原先一直挂着笑容的脸上现在却显得愁苦万分。 “我”知道他已经死了,站在我面前的只是一个鬼魂而已,只吓得头皮发麻,转身就想跑,那司机却跨上一步,拉住我的胳膊说,别走啊,兄弟,我在这儿都快憋屈死了,你既然来了就陪我聊两句,行不行? 我哪有心思跟他聊天,可是对方死死的抓着我的胳膊,一时间竟挣不脱,于是便急了起来,颤声问道,你……你想干什么? 第77节 那司机苦笑了一下说,瞧你这话说的,我死都死了,还能干什么?就想找人聊聊天呗。 “我”吞了口唾沫问,聊什么? 那司机叹了口气说,兄弟,你的命可真够硬的,居然没死,唉……你说这咱俩一起出的事儿,咋偏偏就我这么倒霉呢? “我”干笑了两声没有答话,其实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心中充满了惧意。 只听那司机问道,兄弟,你不是没事了吗?怎么魂会突然跑到这里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暗说自己果然猜对了,现在出来的确实是自己的魂魄,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当下摇了摇头,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晚上睡着以后稀里糊涂的就过来了。 那司机“哦”了一声,没有多问接着又开始诉起苦说,兄弟,你是不知道啊,像我这样在马路上出车祸的人,死了以后魂就会被困在原地,既不能跑也不能投胎,只能每天在这里等机会。唉……真羡慕你,什么都不如活着好啊! “我”听他似乎话里有话,不由得霍然心惊,接口说了句,等机会?什么机会? 那司机“嘿”了一声说,实话对你讲吧,要想逃出这里,就得找到合适的替身,让他的魂魄代替我留下,那我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转世投胎去了。 “我”只听得毛骨悚然,心想难道这家伙在打我的主意,把老子骗到这儿来,就好去转世投胎了,于是当即退开一步,转身就想跑。 那司机却一把抓住我的衣袖,口中说道,兄弟,你别误会,我只是困在这里太憋屈了,想找个人聊聊,所以提到这些,咱俩又无冤无仇的,我怎么会让你当替身呢? 他虽然言辞恳切,但“我”心里还是怕的要命,当下又出言拒绝。 那司机只是不放,拉着我的胳膊求道,兄弟,好歹咱俩也算是难兄难弟,你不会连几句话都不愿意陪我说吧? “我”一时挣脱不了,又见他确实够可怜,就免强答应陪他聊两句,暗地里盘算着脱身之计。 那司机很是高兴,感激的冲我点了点头,眼睛里竟闪着泪光,然后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我”这才知道原来他父母都是重病缠身,长年都得靠药罐子活着。老婆这两年又得了慢性低血压,经常头痛,胸闷,夏天尤其难熬,根本没办法从事正常工作。孩子才十来岁,正在上学,全家人的重担都压在他身上。而他自己本身学历低,也没什么其他的本事,只能靠开摩托拉人挣点儿钱养家糊口,全家的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不说,还欠亲戚朋友几万元的债没还清。 自从他死了之后,家里就失去了生活来源,那些债主见状担心他们会赖账,于是逼得更紧了。可家里连办丧事的钱都快拿不出来了,哪还得起啊,结果自然是旧债之上又添新债,全家的生活更加苦不堪言。 他说到这里就捂着脸低下了头,背心耸动,低声呜咽了起来。 “我”见他也是个苦命人,也不禁一阵唏嘘,本来只是为了赚钱,结果却为了区区三块钱而送掉了性命,究竟我们两个是谁给谁带来了灾祸呢? 过了片刻,那司机突然抬起头来,对“我”说,兄弟,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我”愣了一下,马上就觉得不妥。果然就听司机说道,你能不能替我在这里呆一会儿,让我回家去看看孩子好不? “我”一听这话,立刻向后退了几步,干笑着说,不,不,这就算了吧,要不改天我替你看看他们。 那司机满脸凄楚的说,兄弟,我死了就死了,这是命啊,我不怨谁,也不想去害人,就这一个心愿,想回家看看孩子,你就帮我这个忙,暂时替一会儿,我最多一两个小时就回来,决不食言! 我见他眼神中现出异样的神色,心中更害怕了,当下也不再说话,转身撒腿就跑。 谁知还没跑出两步,就感觉一只冰凉的手掐住了“我”的后颈! “我”见对方突然发难,条件反射式的反手使出擒拿招数制住对方的关节,紧跟着飞起一脚踢向他的腿弯处。然而这一脚扫在对方身上竟然滑开了,就如同踢中了空气似的,还闪了自己一下,差点儿摔倒在地。 那司机却趁此机会扑上来将我摁在地上,双手拧在身后。 “我”只觉得对方的力量奇大,双臂像骨折了一样剧痛无比,接着身体又被拖行了几米,就感觉腰肋上一沉,似乎那司机坐在了我身上,但分量却比一般人还要重,简直就像被一块数百斤的大石头压着似的。 只听那司机在背后说道,兄弟,我家里真的很惨,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行不行? 我的脸胀得通红,胸腹间憋闷无比,连喘气都变得困难起来,只好勉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不……不行,我……为什……么要替……你…… 那司机鼻中一哼,声音突然变得阴戾起来,“嘿”了一声骂道,操你妈的!本来还想让你舒服点儿死,既然给脸不要,那就怨不得我了,老子现在就让你尝尝当孤魂野鬼,不能投胎的滋味儿! 他说着就伸出另一只手又掐住“我”的脖子,然后把“我”向当时发生车祸的地方拖。 “我”拼命挣扎,可是怎么都挣脱不了对方铁钳似的手,感觉自己就像一只破口袋似的被对方拖行着。 正在这时,只听那司机突然“哎哟”一声,身体向旁边“噌噌噌”的退开几步,紧接着就感觉一只手挽住“我”的胳膊,将“我”拽了起来。 我侧头看去,只见那人戴着眼镜,一副书呆子模样,赫然竟是已经死去的张启明! 我又惊又喜,张口叫道,启明,怎么是你? 张启明冲我使了个眼色,大声叫道,快,用你的右手掌对着他! “我”微微一怔,随即便反应过来,赶紧摊开右手,将掌心对着那司机。 只见“我”的右掌中猛地亮起一阵耀眼的血红色光芒,瞬间就将对方团团罩住。 那司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栽倒在地,痛苦的翻滚着,脸也开始扭曲变形,口中断断续续的说着,求你……放……放了我……我有……个秘……秘密……要告诉……你……求求…… “我”心中奇怪,很想知道他要说的“秘密”是什么,可是又怕他使诈。 正犹豫的时候,我突然感到掌心一紧,就看躺在地上的司机闷哼了一声,化作一道黑气迅速收进了我的手掌里,那阵红光也随之消失了。 “我”浑身颤抖,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掌心发愣,只觉得那朵舍子花中心的空洞似乎比原先更大了。跟着又想起那次在公墓传达室里被砍掉手脚的周芷晞向我托梦的情景,当时她也差点儿被我右手上这朵舍子花图案发出的光芒所伤,不禁一阵欣喜。原来这东西不光可以帮我指路,还有捉鬼的能力,早知道是这样,我也就不用害怕了。 我放下手,转头一看,只见张启明正跪在地上,浑身痉挛抽搐着,顿时吓了一跳,情知他现在也是鬼魂,肯定是被刚才那一下波及到了,于是赶紧扶起他问道,启明,你怎么样?没事吧。 张启明摆了摆手,不停地喘着粗气,过了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然后抬起头打着手势让我快走。 我摇着头说,不,启明,我要问清楚几件事,否则就是走我也走的不安心。 张启明盯着我看了看,叹了口气说,那好,你问吧。 我深吸一口气,跟着就把心中的疑问全说了出来,包括他发的那条短信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指我会遇上这场飞来横祸?那天墓地下葬的时候,他在棺材里说话是否也是这个原因?刚才那个司机说,在路上遭遇车祸意外死亡的人都会被困在原地,不能离开,也不能转世投胎,这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他又为什么能千里遥远的跑到我所在城市去呢?还有,关于右手掌心舍子花图案的秘密,我一直藏得很严实,连周涵和李云涛都没发现,张启明已经和我多年不见,却不但知道,而且还提醒我用它来克制鬼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启明默默的听完,隔了半晌之后才咬着嘴唇说,晓彬,对不起,老实说你问的这些我全都没办法回答,但是放心,最后你一定会知道的。现在你要做的就是赶快离开这个地方,越快越好! 第九章 交易 第78节 “我”哪肯罢休,赶紧拉住他说,为什么不能说?你总得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而且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没法转世投胎? 张启明凄然一笑说,晓彬,谢谢你的好意,但我真的不能说。你记住千万不要相信别人的话,尽快离开这里,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不要回城,尽量到更远的地方去,先避一段时间再说,明白了吗?现在你得快点儿回医院去,魂魄不能离开身体太久,否则就什么都完了。 “我”听了仍是一头雾水,正想开口再问,张启明的身体却开始扭曲变形,而且越来越模糊。 “我”知道他要走,情急之下便伸手去抓,可是对方的身体却像烟雾一样,再也抓不到半点儿实体。 转瞬之间张启明就在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张口大声叫着,启明!启明!别走啊,启明…… 可正在这时,我突然眼前一黑,就听到有人在耳边哭喊着,彬彬,彬彬,你怎么能丢下妈妈呀,快醒醒,醒醒啊! 我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母亲一边摇晃着我的肩膀,一边呼喊着我的名字,满脸都眼泪,在她旁边还站着主治医生和两个护士,三人都是一副惊诧莫名的表情。 母亲见我清醒过来,惊喜万分的哭道,彬彬,你刚才到底怎么了?可吓死妈妈了。 我喘着粗气,见她脸色惨白,便说,我没事,没事。心却在纳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究竟是我的魂又回到身体上,还是这根本就是一场恶梦? 母亲帮我抹着额头上的冷汗,心疼的说,什么没事,刚才你连心跳都停了!还说没事?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由自主的便把头转向旁边的主治医生。他上前检查了一下我的情况,然后告诉我原来刚才睡觉的时候,母亲突然听到我突然说起胡话,接着就开始呼吸困难,很快就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她吓坏了,于是赶紧按响床头的呼叫按钮。护士来了之后发现情况危急,只好赶紧去叫医生。 这主治医生得知情况马上赶来,结果发现我不光没了呼吸,连心跳都停止了,于是赶紧实施急救。又是呼吸机,又是人工按压,又是电击,忙活了半天,竟一点儿效果都没有,反而连瞳孔也开始放大了。 主治医生虽然搞不清我到底为什么无缘无故的会突然发生这种情况,但在无奈之下也只好当场准备宣布临床死亡。 我母亲自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当即扑在我身上又哭又喊,两个护士劝也劝不住,可没想到这时候我竟突然放声大喊,接着就醒了过来,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我听完不禁一阵心惊肉跳,这才确定刚才发生的那一切全都不是做梦——我的魂魄的确离开了身体,被那阵奇怪的声音引到了当时车祸发生的地方,如果不是张启明及时出手相救的话,估计我现在已经死了。 那主治医生并不放心,决定这两天安排我做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看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如果找不要原因,就只能建议我转院去附近大城市的医院看看了。 等他们走了之后,母亲便将房门关好,然后神神秘秘的拉了张椅子坐在我旁边问道,彬彬,你跟妈妈说实话,刚才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我一方面怕说出来吓着她,另一方面又怕她再去找那个顾老头儿,只好撒谎说自己只是做了个恶梦,一时没缓过劲儿来,现在已经没事儿了,让她不要担心。 母亲轻打了我一下,斥道,不许骗我!做梦会做得连心跳呼吸都没有了吗?我刚才明明听到你叫“启明、启明”的,你老实说,是不是他的鬼魂想来害你? 我赶紧说,妈,你别瞎猜了,启明他怎么会害我?刚才要不是他…… 母亲沉着脸说,你不是说自己做梦吗?从小到大你哪次撒谎在我面前能蒙混过去,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没有办法,只好叹了口气,把刚才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但没有提到我用右掌心的舍子花图案治住鬼魂的事,只是再三强调是张启明及时相救才让我躲过了一劫,不然的话事情真不知道会发展到什么地步,好让母亲不要对启明和他家人有什么想法。 母亲听完之后不置可否,脸上仍带着不豫之色,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让我赶快休息,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说,其他的事不要去想。 我也不再说什么,心里想着张启明的话,决定等这两天身体稍微好一点儿,只要能下地走路就赶紧闪人,总之先回城,实在不行就只有想办法躲得更远一些了。 第二天上午父亲来送饭的时候,母亲劈头便说,你不是不信邪吗?昨天晚上儿子差点儿就出事了! 父亲吃了一惊,忙问究竟,母亲就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然后又气鼓鼓的埋怨道,你就是死鸭子——嘴硬!现在怎么样?不等儿子出事儿你就不死心! 父亲回嘴道,这叫什么话?怎么说的跟我想害儿子似的,你这人怎么不讲理呢? 母亲怒道,不是你是谁?要不是你拦着,我早让顾大师给彬彬作法驱邪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儿? 我见他们又要吵架,猛然间想起要给周涵和李云涛打电话,于是就借故让母亲去帮我充话费支开她。 母亲瞪了父亲一眼,又嘟囔了两句,这才起身出了门。 父亲见她走后,又问起昨晚发生的事。我没办法隐瞒,只好又说了一遍,同时把自己准备尽快离家回城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父亲听完自然吓得够呛,赶紧询问我怎么样,确定没事儿后才稍稍放了心。然后就说这回的事情说不定我妈说的还真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而且更不放心让我一个人回去。具体该怎么办等她回来仔细商量商量再说,实在不行就等我伤好一点儿,然后由他陪我出去躲一阵子。 我心下黯然,自己这当儿子的不光不能照顾父母,反而还让他们担惊受怕,实在太没用了。暗忖假如这次的事情能顺利过去的话,我是不是应该辞掉现在的工作,回到家乡这里守在父母身边尽人子之孝呢? 就这样和父亲说了一会儿话,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我抬眼一看,原来是那个讨厌的顾老头儿。 我见来人是他,心情立刻变得奇差无比。 一旁的父亲这次却客气了很多,连忙站起身来打着招呼,然后又是请坐,又是递烟,接着就问来意。 顾老头儿坐下之后,便翘着二郎腿说自己当然不会不请自来。 我和父亲对望了一眼,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果然,没多久母亲就回来了,当下就跟父亲一起和顾老头儿谈了起来。 我对这老家伙有种说不出厌恶感,况且张启明当时明确说过不要相信其他人的话,于是干脆坐在床上一言不发。 那顾老头儿言谈举止还是一样的盛气凌人,张口就开始吹嘘自己未卜先知的能力,我不听他的劝告,现在果然出事了吧。 我父母赶紧连说了几句好话,又是赔笑脸又是戴高帽,然后就问昨晚发生的事到底是什么原因,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顾老头儿嘿嘿一笑,说原因上次已经跟我说过了——命宫晦暗,必主大劫,昨晚我听到的那阵似铃非铃的声音定是有人故意使用引魂法,想将我的灵魂引到车祸发生的地方困住,然后别人的魂魄就可以逃出去投胎了,说不定还可能假借我的身体还魂。由于他没有亲见,也就不好轻易下判断了。不过这等宵小行径的法术他还是有办法破去的,而且还可以帮我彻底驱邪避煞,消除灾祸。所以现在就必须当机立断,再迟些就来不及了。 我父母自然是越听越怕,当即就表示只要能帮我消除灾祸,保住性命,无论花什么代价都没问题,让他尽管开价便是。 顾老头儿点点头,然后将左右手的食指交叉在一起做了个手势说,我这个人从来不拐弯抹角,喜欢直来直去,不二价,十万块!只要按我说的做,保证没有后顾之忧,愿不愿意全在你们,我只要一句痛快话,行,还是不行? 我差点儿没叫出声来,还不知道这老家伙灵不灵就要拿十万块?干脆明抢算了。 可没想到我爸妈的脸上竟然没有丝毫犹豫,当即表示同意。 父亲让母亲留下来看着我,同时陪着顾老头儿,自己出去准备钱。 我再也忍耐不住,叫住父亲说,爸!别信他的鬼话,我用不着他救! 母亲一听就火了,刚要出言斥责,顾老头儿却说道,我看你们两个还是一起去吧,让我留在这里开导一下他,这次保管让他心服口服。 第79节 我父母对望一眼,都点了点头,又嘱咐了我不准顶撞顾老头儿,然后就一起出了门。 我很是郁闷,实在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相信自己的亲生儿子。 只听顾老头儿冷笑道,小伙子,你是不是觉得我一次就要十万块,有点儿像敲竹杠啊? 我“哼”了一声,别开头不去理他。 顾老头儿并不生气,接着又说,那这样吧,只要你答应给我一样东西,我就少收些钱,甚至不要钱都可以,怎么样? 第十章 顾宅 我闻言一愣,转过头来见顾老头儿笑吟吟的看着我,眼中还闪着贪婪狡黠的光,不由得心里发毛,一时间竟连开口询问都忘了。 顾老头儿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继续说,小伙子,我要的这件东西对你并没有什么损害,但对我来说却有大用处。反正不管你愿不愿意,你父母都会拿出钱来让我消灾驱邪,我看你还不如做个孝顺儿子,替他们省些钱呢。 我厌恶的瞪了这趁火打劫的老头儿一眼,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他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现在不管我怎么劝,也没法改变父母的想法了,况且他们出钱出力,着急上火还不都是为了我吗。而我这个当儿子的却一点儿也不能替他们分忧解难,实在太差劲了,反正我身无长物,也不怕他狮子大开口,倒不如趁这个机会答应下来。 想通之后,我便开口问他到底想要什么东西,同时暗地里偷偷打开手机录音功能,以防这老家伙到时候偷奸耍赖。 只听顾老头儿神秘说,小伙子,只要你答应了就行,至于是什么东西就不用问了,嘿嘿嘿……我既然想要也不怕你会赖账。 我皱眉道,那怎么行?你想要我的东西,还不让我知道是什么,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吧。就算你不要我的命,万一想要我的魂魄或者胳膊腿什么的,让我怎么答应你? 顾老头儿哑然失笑道,小伙子,你可真会说笑话。我既然答应帮你消灾驱邪,怎么可能会要那些东西?放心,我既不要你的命,也不会让你受什么多余的皮肉之苦,而且保证我拿走那东西对你没有任何害处,这总可以了吧。 我想了想,暗忖这家伙是不会说的了,看来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答应他,反正别让父母花冤枉钱就行,等过两天我就找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闪人,应该也不算违背张启明的话吧。 想到这里,我就告诉他自己答应了,但有个条件,就是他必须把那十万块全部免了,顶多收点儿劳务费,否则免谈。 顾老头儿这次倒很是爽快,当即表示没问题,他并不在乎这十万块钱,只要我答应,一切都好商量。 我心里很是纳闷,实在不明白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这么金贵,能让这老头儿甘愿放弃十万块钱,要知道这虽然算不上什么天文数字,但好歹也值一辆汽车啊。 不过既然对方都不反对,我自然也没必要深究,当下就让他想要什么赶快拿吧。 顾老头儿“嘿嘿”一笑说,不要急,该取的时候我自然会取,你这两天先踏踏实实在医院躺着,我会在外边作法,保证你没事儿。哦,对了,这件事情只有你我二人知道就行了,不要告诉你父母,否则咱俩的协议立即作废,而且我会翻倍收钱,谅你父母也不会不答应。 他说完就站起身来,直接向外走。 我虽然气不打一处来,但却没有办法。这姓顾的老家伙脾气实在难以捉摸,简直让人又恨又怕,真想反悔叫住他,但一想到可以替父母省下十万块钱,我又把话咽回了肚子里,就这样目送他离开了病房。 躺着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后,父母亲从外面回来了,脸上都挂着笑容,显得十分高兴,开口就问我刚才和顾老头儿都说了什么。 我当然不能把“交易”的内容告诉他们,只好说没什么,自己只是听那老家伙瞎白话而已。 父母听了面面相觑,虽然不相信,但也问不出什么破绽。 我又问了他们,才知道原来刚才顾老头儿通知他们原先定好的十万块不用付了。开头老两口还以为这老家伙反悔了,又好言求了半天才搞明白,顾老头儿的意思是钱不用给了,但照样还会帮我驱邪避煞,权当免费做好事儿。至于原因却没有多提,只说刚才和我谈得投机,他这人最看重缘分,钱不钱的倒在其次。 父母说到这里全都眉开眼笑,大赞怪不得人家都说顾老头儿是活神仙,果然是在世高人,德艺双全。 我却忍不住在肚里把这道貌岸然的老家伙骂了个底儿朝天,明明是个趁火打劫的王八蛋,居然还把自己打扮的跟救苦救难的观世音一样,真恨不得当场揭穿他,但想想后果还是强行摁下心中的怒火,没有作声。 就这样过了几天,我的恢复速度依然很快,已经可以下地行走,胸腹间断裂的肋骨也不怎么疼痛了。 在这期间顾老头儿没有来,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但我还是给周涵打了电话,把这边发生的事情捡重要的说了一下,提醒他们近期一定要注意个人安全。还有他们两个手里的玉器,最好马上处理掉,免得留下祸患。 周涵听了并没在意,还告诉我李云涛那里已经在联系买主了,对方给的价码相当可观,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两个的玉如意和玉镯很快就可以出手,还问我要不要也跟着一块儿把那对玉蝴蝶卖掉,好捞一笔。 我听了倒抽搐起来,一方面觉得这的确是个趁机发财的机会,假如真能顺利赚到钱的话,我就能辞掉现在那份待遇微薄又毫无乐趣的工作,回家守着父母做个小买卖,过上安稳日子。 可是从另一方面想,我心里又有种不安的预感,隐隐觉得那几件玉器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将它们卖掉并不能一了百了,皆大欢喜。而且从内心来讲,我并不想真的离开那座城市,离开朋友们,更重要的是不想离开现在的工作岗位,因为我觉得那样的话自己就像和老o分开了一样。 想了想我还是告诉他自己因为害怕,已经把玉蝴蝶扔了,想卖也卖不了,劝他和李云涛也最好三思而后行,还是处理掉比较妥当。 可周涵根本没往心里去,而且话里似乎在怀疑我是不是真的把玉蝴蝶扔掉了,而我既然已经向他们发出了警告,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又过了两天,我感觉自己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好,虽然还不能剧烈活动,但正常走路已经问题了,只是碍着和顾老头儿之间的约定没有回城,否则早就动身了。 想起张启明之前的话,我不由得更加急躁,这老家伙到底搞什么鬼,如此拖下去啥时候是个头啊。 这天上午,我正和父母商量出院的事儿,顾老头儿突然推门进来了。 我父母赶紧起身热情接待,问是不是今天作法帮我驱邪避煞。 顾老头儿故意先偷偷看了我一眼,然后点点头说是的,但作法的地点在他家里,而且只能让我一个人去,父母不能陪同在场,等法事做完之后就可以通知他们来接我走了。 我父母一开始有些犹豫,毕竟我的伤还没有完全好,一个人行动还不是太方便,所以很有些不放心。 顾老头儿解释说这种法事需要牵魂引魄,暂时附在其他活物身上,待避过凶煞之后再导引回去,方可圆满,所以必须做到万无一失,假如有无关的人在场,导致牵引魂魄时出现偏差,那问题就严重了。 父母一听这话,只好答应只送我过去,然后在附近找个地方等着。 我心里却很清楚,这姓顾的老头儿把事情搞得如此隐秘,又把所谓的作法说得如此玄乎,八成都是在胡扯,真正的目的肯定是因为要从我身上拿什么东西,但却不想让我父母知道罢了。 想到这里,我顿时害怕起来,这老家伙究竟要从我身上拿走什么呢? 顾老头儿见我父母同意,于是便催促快走,不要耽误了时辰。 父母不敢耽搁,马上帮我换了身衣服,就跟着他出了病房。 到了医院外面,顾老头儿叫了一辆出租车,然后告诉司机目的地。我一听原来他的家在县里这几年刚刚建立的开发区内,听说那里虽然比不了老县城的人口稠密,但地价和房价却要贵得多,再加上环境比较好,所以本地很多有钱人都把家搬到了那里,图得就是个清净。 等到了地方,我更是大吃一惊,原来顾老头儿的家竟在一片依山而建的联排别墅区内。 这种住宅在城市里自然不少见,但在我家乡这种小县城里却是稀罕物,就算均价比城里便宜,但上中下三层加起来几百平方也不是一般人能负担的起,这老头儿居然能搞到一套,真不知道敲了多少次竹杠。 四人下了车子,顾老头儿就让我父母暂时回避,自己则带着我走进那片别墅区,来到其中位置相对比较好的一栋,然后进了中间那个单元。 第80节 刚进房间,我就吓了一跳,因为这间屋子到处脏得一塌糊涂,简直就像台风过境似的,跟他的主人颇有异曲同工之妙,污浊的空气中还混杂着霉秽和寺庙里才有的那种香火味,实在对不起这栋豪宅。 顾老头儿并没有请我坐下,而是说了一声,让我继续跟他走。 我没有办法,只好跟他沿着楼梯来到二楼,这种感觉简直让我想起了先前在那个变态杀人狂李教授家发生的恐怖一幕,心脏忍不住“砰砰”直跳。 顾老头儿带我来到位于走廊最后的那个房间,刚进门,一股腥臊的恶臭便扑面而来,就像动物园里的味道似的,熏得我差点儿当场吐了,赶紧抬手捂住口鼻。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房间的角落里传来! 第十一章 滴血 我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忙朝四下里看去,发现这间并不大的屋子里除了左边摆了个柜子之外,就只有中间部分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长宽高大概和一般的小床头柜差不多,顶部和四面的都蒙着深色的布帘子,看不到里面是什么。 在那奇怪东西的周围,还点着五盏圆形的油灯,下面用黄灿灿的铜制底座托着。而且每个铜灯的中间位置都绕着一根筷子粗细的红绳,两端则与对面的两盏油灯相连,形成一个十分规则的五角星形状,正好把那个四四方方的东西围在五角星的中心位置。 我虽然对此一窍不通,但凭猜测也知道这八成儿是个阵,而且似乎和什么阴阳五行相生相克的原理有关。只是不明白这个阵到底是什么用意,而那个被布帘子遮住的东西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玩意儿。 这时,那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但这回并不是刚才的角落,倒像是身后。转眼之间,那声音又转向了对面,紧接着就开始在房间四处来回乱窜,过了好半晌才最终停了下来。 这次我终于听清楚了,原来那声音竟是从中间四方形东西里面发出来的! 正在这时,身后突然“啪嗒”一声,顾老头儿把房门关上了。 我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差点儿忍不住就想夺门而逃,却听那顾老头儿说道,小伙子,咱们约好的事情你没忘吧? 我心想这老头儿既然处心积虑的想要从我这拿东西,自然会预备周详,不会轻易放我离开,更何况如果不按他说的做,到头来可能情况更糟,于是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顾老头儿很满意的笑了笑,转身走到一旁的柜子边,拉开柜门,躬着身子在里面鼓捣了一会儿,然后才转过身来,手里还端着一只碗。 我见那碗脏兮兮的,里面盛着多半碗黑不黑紫不紫的汤水,还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怪味,顿时便有种不祥的预感——这老家伙不会让我把碗里的汤水喝下去吧?别扯了,就算这玩意儿不是杀人的毒药也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要是真喝了,老子还能算个人吗?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顾老头儿并没有把碗直接端给我,而是将它放在了柜子上,然后从身上摸出一把小刀向我走了过来。 我吓了一跳,赶紧推开两步,双手摆了个格斗的姿势,同时惊问,你……你想干什么? 顾老头儿倒有些奇怪的问,你怕什么?我说过既不会要你的命,也不会让你受什么皮肉之苦。 我一边暗自戒备,以防他暴起伤人,一边指着他手中明晃晃的刀子说,别睁着眼睛说瞎话了,不是想害人?那你拿刀子对着我干什么? 顾老头儿听完冷笑了一声,然后举起小刀在自己的中指上比划了两下说,我这个人从来不说假话,好,既然如此,那就跟你明说了吧,我要的就是你中指上的血气!也不用多,几滴就可以,这几滴血算是要你的命啊,还是什么皮肉之苦啊? 我自然不会轻易相信他,当下警惕的问道,你要我的血干什么? 顾老头儿说,这个你用不着管,我要的就只是几滴血而已,对你不会有什么损害,放心就是了。 我又问了句,真的? 顾老头儿把小刀往柜子上一扔,脸上带着不耐烦的表情说,相同的话我不想再说,也不会强迫你。不过,你不要忘了已经答应过我。好好想想吧,想通之后自己过来拿刀,然后把血滴在这个碗里。 我叹了口气,到了这个地步确实没有别的办法,如果不听这老头儿的话,后果可能真的更严重。而且我最担心的就是他让我把那碗奇怪的汤水喝下去,现在既然不是,只是流点儿血,倒也稍稍放了心,于是就走了过去。 我拿起那把刀,不由自主的又朝顾老头儿看了看,只见他也正看着我,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知道心里打着什么算盘。 我转回头来,深吸一口气,暗自下了决心,然后竖起左手中指,将刀锋在指肚上轻轻划过,割开了一道口子。 鲜红的血立刻就渗了出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我竟觉得指尖剧痛无比,疼得我“哎哟”一声叫了出来。不禁暗自奇怪,虽说十指连心,可这么一条小伤口怎么可能疼成这个样子? 不过我顾不得那许多,赶紧把中指放在碗口上方,轻轻推挤,将血滴进那散发着奇怪味道的汤水里。 正在这时,身后那个被纵横交错的红线围住的四方形东西里突然发出“唧唧唧”的叫声,在这间小屋子听起来显得异常凄厉,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嗅到了我手上的血腥味儿,而突然变得狂躁不安起来! 我吓得一哆嗦,手指一晃,差点儿把血滴到外面。转头去看时,只见那个四方形的东西正不停的颤动着,但下面好像和地面是焊死的,所以移动不了。但任谁都看得出来,那玩意儿八成是个笼子,里面不知道关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顾老头儿“嘘”了一声,冲我打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走到那几盏铜灯布成的阵旁边,双目微闭,手上掐了个指诀,口中默念着什么。 紧接着,我见那几盏铜灯上的火苗猛然间长高了一倍有余,绕成五角星形状的红绳也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 看上去十分诡异。而那个笼子里的东西也好像受到了影响,渐渐平复了下来,叫声也越来越低,没片刻功夫就听不到任何动静了,跟着那五盏油灯和红线也恢复了正常。 顾老头儿吁了口气,走回我身边,然后从桌上端起那只碗递到面前,让我再往里面滴两滴血。 我心里实在怕得要命,忍不住问道,你到底在那笼子里养了什么东西? 顾老头儿这次连话也没有说,只是冷冷的看着我,然后把手里的碗又向我面前伸了伸。 我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又怒又怕,可又不敢发作,只好把左手中指伸过去,又在碗里挤了两滴血。 顾老头儿满意的笑了笑,然后示意我可以了。 就在我刚刚把手收回去的时候,那碗汤水突然发生了变化,本来黑紫黑紫的颜色开始渐渐转淡,没过多久就成了红色,看上去就像一碗浓浓的鲜血似的! 我吓了一跳,不知道是自己的血起了作用,还是那老家伙使了什么障眼法,为什么能在瞬间把一碗黑水变成血红色?更不知道他要这碗水到底有什么用。 顾老头儿让我退后站在一边,然后左手把碗平端在胸口,又走到那个阵旁边,右手从身上掏出一张黄色的纸符在眼前绕了绕,接着猛的在上面喷了口什么,那纸符便自动点燃了起来,眨眼工夫就烧得一干二净。 顾老头儿夹着剩下的黑灰,在碗里搅拌了几下,又默念了一阵,然后探出身子,将右手伸向那个四方形的东西,揭开照在顶上的布帘。 我好奇的看了一下,见布下面竟是块铁板,还是看不到里面到底藏的是什么东西,但似乎在铁板上还有个小门。 果然,只见顾老头儿伸手拉开那个小门,然后将碗里的汤水从里面倒了进去。 我突然发现那碗水的颜色竟然变成了透明的,浑不似先前血淋淋的样子。 正在纳闷时,那个笼子又开始摇晃起来,里面的东西发出“吱吱吱”的尖叫声,显得十分痛苦。 旁边五盏油灯的火苗也陡然间猛增了十来倍,左右来回弯曲的跳动着,一个个就像起舞的火蛇似的,而缠绕的红线也跟着泛起了红色的荧光,使得五角星的形状更加清晰明显。 我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只觉得既恐怖又邪门,实在不明白这老头儿到底在干什么,这种感觉比起上次在杀人狂李教授家里还要可怕得多但与此同时我又忍不住好奇,很想知道那个铁笼子里到底关的是个什么东西。 第81节 人有时候就是怎么奇怪,明明知道危险就是在身边,但潜意识中却又盼着事情赶快发生,好一窥究竟,相信很多人都有过相同的感受。 这时,顾老头儿已经把那碗汤水完全倒了进去。又过了片刻,那铁笼子里突然“噌”的腾起一团青黑色的烟雾,而五盏铜灯冒出的“火蛇”也同时炸响,然后就熄灭了,跟着那堆横七竖八的红线从中崩断,上面的荧光也随之消失。 我看到顾老头儿的脸上露出了笑意,似乎对此相当满意的样子。 他直起身来,将那只碗随手一丢,摔得粉碎,然后迫不及待的去扯罩在铁笼子周围的布,看来是要打开笼子查看结果。 我也把眼睛睁得大大的,虽然心脏仍忍不住“砰砰”直跳,也不知道那笼子的东西出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无论如何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实在想知道顾老头儿用我的血到底干了什么。 然而就在他马上要把布帘扯下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门铃声! 第十二章 诉苦 我闻声一惊,这个时候来得会是谁?难道除了我以外,这老家伙还找了别的什么人吗? 不过这种想法马上就被我自己否定了,因为顾老头儿听到门铃声后,眼睛里也露出吃惊的神色,不过他脸上还是保持着一贯的冰冷和阴沉,并没有说话,而是快速将铁笼上的布帘子又重新盖好,然后直起身来打着手势,让我跟他一起出去。 我只好跟着他出了房间,顾老头儿将门锁好,领着我下楼来到那间脏得不成样子的客厅,指了指沙发让我坐下,这才过去开门。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走进屋子的竟然是张启迪! 我见来人是她,顿时吃了一惊,张启明既然已经下葬了,她还来找这老头儿干什么呢?不会又有什么事情求他吧? 果然,只见张启迪一进门就直接急匆匆的问道,顾大师,你答应我们的事情到底…… 她说到这里猛然间发现了我,马上便住了口,脸上现出又惊讶又尴尬的表情,看上去也没想到我会出现在顾老头儿的家里,然后期期艾艾的说,晓彬?你……你怎么…… 顾老头儿似乎也对张启迪的突然到访有些不高兴,沉着脸说,今天我有重要的事情,你先回去吧,迟一些再说。 张启迪一听更急了,马上叫道,不行!顾大师,我等不了了,无论如何今天你得给我个说法。 顾老头儿看了我一眼,然后又把头转向她,鼻中哼道,那好,咱们到楼上去谈。 我见有人来解围,倒是正合心意,于是站起身来说,顾师傅,既然你们有事情谈,那我就先走了。 说着我又跟张启迪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朝门口走去。 顾老头儿却伸手拦住我说,别忙,小伙子,我还有几句话说,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很快就下来。 他说完就带着张启迪上了楼梯,我虽然实在不愿意呆在这间像废品收购站似的客厅里,但心里想了想,还是不敢违拗这老家伙的话,于是只好坐了下来。 张启迪上楼的时候,还转回头来看了一眼,冲我微微一笑,我突然觉得她笑得有些不自然,不由得又是好奇又是担心,她来找顾老头儿到底有什么事情呢? 要知道张启迪虽然模样算不上非常漂亮,但个头挺拔,身材也相当不错,加上在大城市里熏染了这么多年,衣着打扮,气质做派早不是小县城的品位,绝对可以称得上美女。听刚才他们对话的意思,再看架势,这顾老头儿不会对她图谋不轨吧?又或者是张启迪有求于对方,而被迫献身? 想到这里我不禁更担心了,真想跟上去盯着。这女人好歹是张启明的亲姐姐,我这个做兄弟的怎么能干看着不管?如果那老头儿敢对张启迪不利的话,我说什么也得救她。 可转念一想,人家两个到底是不是有那么回事还不一定呢,假设顾老头儿真动了什么花花肠子,会不避嫌疑的留我这个外人在场吗?再说跟到上面躲在门口偷听也太那个了,于是决定先在楼下等等看,如果楼上传出呼救声,或者有什么不对劲,我再冲上去也不迟。 其实打心眼儿里说,我是不愿意相信张启迪会委屈自己跟这个猥琐老头儿有什么瓜葛。 好在他们两个上楼之后就传来了说话声,但具体内容却听不清楚,只能依稀分辨出是张启迪在大声吵吵着,显得十分激动,而顾老头儿的声音却很小,而且话也不多。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看来事情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自己的担心完全没有必要。 张启迪嚷嚷了几句后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又过了几分钟便和顾老头儿一起下了楼。 只见她低着头,眼圈红红的,像是刚哭过,既不跟顾老头儿道别,也对我视而不见,直接就出门走掉了。 我大感奇怪,刚才这短短的几分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我不安的猜测最终还是应验了? 我转头望向顾老头儿,却见他表情平静的挥挥手说道,今天就这样吧,你可以回去了,不过咱们之间的事儿还没完,回头我会再找你的。 他说完便转身“噔噔噔”的跑上了楼。我叹了口气,虽然满腹疑窦,但现在也只好先走了。 出门之后,我突然看见张启迪正站在院子里并没有走,手里拿着纸巾不停地抹着眼泪鼻涕,显出十分伤心的样子。 我赶紧走上前去,关切的问道,姐,你怎么了?刚才那老东西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他欺负你? 张启迪抽泣着摇了摇头,然后猛地扑在我身上,放声大哭起来。 我吓了一跳,这副样子要是让人看见还指不定怎么想呢,于是赶紧安慰了两句,想把她推开,可没想到张启迪不但死抱着我不放,反而哭得更凶了。 我顿时便有点儿慌了手脚,同时又忍不住纳闷,既然和顾老头儿没有关系,那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她如此伤心,简直可以跟张启明的死相提并论了。 好在他哭了一阵之后终于平复下来,这才松开我,擦干眼泪说,晓彬,我刚才吓到你了吧? 我赶紧说没关系,然后就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张启迪并没有回答,样子呆呆的,愣了半晌才说,晓彬,你陪姐说会儿话行吗? 我自然不好推辞,于是就点了点头。 张启迪见我同意,接着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 我一听这话,赶紧说,姐,我爸妈还在外面等着我呢,咱就在这附近找个地方说吧,要是不急的话,等回头约个时间也行。 张启迪神色一黯说,既然这样,那就算了,你走吧。 我见她眼圈儿一红,好像又要哭出来,自然不好再走,万一她回头出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可就坏了,于是便说,姐,你别误会,我是怕爸妈担心,好吧,我陪你就是了。 张启迪抬起头来,感激的说,晓彬,我心情不好,还对你发脾气,真对不起。 我笑了笑,接着就跟她走出顾老头儿家的院子,沿路而下,走了几十米,来到一辆大众“甲壳虫”旁边。 张启迪让我坐在副驾驶位置,然后便发动汽车离开了这处别墅区。 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张启迪虽然自称有话要跟我说,但却始终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开车,我几次开口询问她也没有回答。就这样一路向西,很快就回到了老县城。 第82节 张启迪把车停在一家小茶室的门口,进去之后便要了两杯橙汁,然后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 本以为这次她该开口了,却没想到她还是闷不吭声,只是低头咬着嘴唇。 过了一会儿,我实在受不了了,既然事情这么难以启齿,那你还找我来干什么?这不是浪费时间么? 正盘算着找什么理由闪人,张启迪却突然问道,晓彬,你说我的命为什么这么苦呢? 我闻言一愣,下意识的答道,姐,你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张启迪抬起头来看着我,凄然一笑说,我这样子像是挺好的吗? 我没料到她会这样反问过来,一时间竟呆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心想她现在浑身上下一水儿的名牌,又在大城市里嫁了人,顺利安家落户,有什么不好的呢?难道因为弟弟意外去世的事儿就开始钻牛角尖,想不开了? 张启迪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你不要看我好像什么都不缺,其实我一点儿幸福都感觉不到,从小父母就重男轻女,觉得生了我就是个赔钱货,也就只有明明把我这个姐姐当回事。后来我自己去外面闯荡,算是干出了一点儿成绩,也有了自己的家,可是…… 她说到这里咬了咬嘴唇,泪水在眼圈儿里打着转,隔了半天才说,可是那个人并不爱我,婚姻对我来说就是一场恶梦,这件事情父母从来不问我,只有明明知道,可他也没有办法,所以我只能自己一个人撑着。现在明明也走了,我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我万万没想到她突然诉起苦来,更没想到这些年来她过的日子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光鲜,甚至还有些灰暗。忍不住脱口说道,姐,虽然我没钱也没本事,但如果不嫌弃的话,以后你就把我当成启明好了,只要能做到的,我一定会帮你。 张启迪看了我一眼,摇头道,可惜你不是明明,不是明明…… 我脸上一红,心想,是啊,人家可是亲姐弟,我只不过是个玩伴而已,怎么能相提并论呢?刚才一激动就说出那些话来,可真是自作多情了。 张启迪见我尴尬的样子,勉强笑了笑说,晓彬,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除了明明以外,我还能说话的恐怕就只有你了,所以姐要谢谢你。 接下来我们又聊了一会,时间已经是下午了。 张启迪的心情慢慢好了一些,我便趁机提出想先回去。谁知她却说,晓彬,以后我再也不会回家乡了,你能不能陪我到处转转? 我听她话里有话,于是便问究竟,可是张启迪却不愿说,只是让我多陪他一会儿。 我只好答应下来,当下两人便走出茶室,又上了车。 张启迪似乎打算把县城的每个地方都转上一遍,于是开车带着我四周转悠。我的伤还没有完全好,折腾了这大半天早就有些累了,可是不好拂她的意,只好一直陪着,直到天将擦黑的时候,张启迪才满意,提出送我回家。 这时的我已经有些困了,于是便靠在车座上打起了盹。就这样迷迷糊糊的过了一会儿,我突然感觉车子停了下来,本以为到家了,可是睁眼一看发现还在马路上,而且赫然竟是当时我发生车祸的地方! 第十三章 真相 我心中大奇,无论是回我家还是回张启迪家都用不着走这条路啊?而且还无缘无故的停在这个地方? 转头一看,只见张启迪仍然坐在我旁边,眼睛望着窗外,样子呆呆的。心想没准儿她又想起了弟弟,所以要到此地缅怀一下?这倒也是人之常情,完全可以理解。 张启迪也觉察到我醒了过来,但却没有转头,喃喃的问道,晓彬,你说我还能再见到明明吗? 我听了这话,不禁轻轻叹了口气,心中也替她难过,于是赶紧劝道,姐,你别太伤心了,启明肯定也希望你好好的生活,否则他在天之灵也会不开心的。 张启迪摇了摇头说,不,你不用说这些安慰的话,我不要明明在阴间看着我,我只要他好好的站在我面前。 我见她突然说出这种奇怪的话来,不免有些纳闷,当即便愣住了。 只听张启迪继续说道,明明是我这辈子唯一在乎的人,为了他我什么都可以牺牲,什么都愿意做。 我听她越说越离谱,真怀疑这女人是不是太过伤心,以至于精神有点儿问题了,这可怎么得了?慌忙问道,姐,你怎么了?是不是累了?还是赶快回家休息吧,要不我来开车。 我说着就伸手去解自己身上的安全带,可没想到的是,那带子的卡扣却像是焊死了一样,竟死活解不开。 我顿时纳闷起来,这安全带刚才系的时候明明是好好的,怎么现在却打不开了呢?于是使出吃奶的劲儿又试了几次,那卡扣还是纹丝不动。 我叹了口气,转头对张启迪说,瞧我笨手笨脚的,可能刚才扣安全带的时候卡住了,姐,要不你帮我看看? 张启迪眼睛仍然盯着窗外,淡淡的说了句,不用白费心思了,那东西被我做了手脚,扣上就解不开了。 她这话刚说完,我就像被兜头浇了盆冰水,浑身打了个哆嗦。 什么?这安全带是张启迪故意做的手脚?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这时张启迪终于转过头来,看着惊慌失措的我说,晓彬,你别怕,姐求你件事儿,行吗? 我喉头咕哝着,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姐,你别跟我开玩笑了,快帮我松开安全带啊! 张启迪没有回答,身体慢慢向我凑近。 我只觉得眼前这个熟悉的女人突然变得狰狞可怖,不由自主的就把身体向后撤了撤,惊道,姐,你……你想干什么? 张启迪盯着我,面无表情的说,晓彬,你还没回答我呢?帮姐一个忙,好不好? 我又把头向后仰了仰,问道,什么忙? 张启迪说,帮我让明明活过来! 我当时就吓了一跳,冲口叫道,什么?心想张启迪难道真的精神出问题了?要不然怎么会突然说起了胡话,张启明已经入土为安,还是她亲自送得葬,怎么可能再活过来?而且还让我帮忙。于是便说,姐,启明他已经去世了,怎么还能再活过来?你一定是太伤心,有点儿糊涂了,没关系,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就没事了。来,你先帮我解开安全带,然后我送你回去。 张启迪摇了摇头说,不,晓彬,我没有糊涂,明明还可以再活过来,而且只有你能办到。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死了埋进土里的人还能再复活?那岂不是僵尸?我不会又在做梦吧!可是看张启迪的样子,只见她脸上虽然全是凄苦的表情,但眼睛里却闪着期待的光,丝毫不像在信口开河的样子,心跳顿时便开始加快,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张启迪见过我始终不回答,突然伸手抓住我的胳膊说,晓彬,就当姐求求你,求你帮帮我行吗? 我吞了口唾沫问,你说吧,这忙我怎么帮? 张启迪却忽然闭上眼睛,咬着嘴唇,看上去似乎心里在挣扎犹豫着什么。过了片刻,她吁了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的样子,开口一字一顿的说,晓彬,其实很简单,只要你死在这里,明明就可以借你的身体还魂了。 我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虽然刚才张启迪说安全带是被她故意弄坏的时候,我就预感到了危险,但却没想到她竟然会想要我的命。这女人一定是疯了,难道我死了就能救张启明的命? 可这时我却猛然间想起那晚灵魂出窍,来到这条路上的经历。当时那个黑“摩的”司机曾经说过,凡是在这里出车祸意外死亡的人都会被困在原地,不能转世投胎,只有找到合适的替身,让对方的魂魄代替他们留下,才能离开这里去转世投胎。 后来在病房里,那顾老头儿也说过,那晚我听到似铃非铃的声音是有人故意使用的引魂法,想将我的灵魂引到车祸发生的地方困住,然后让别人的魂魄逃出升天,而且说不定还可能假借我的身体还魂。 第83节 霎时间,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假如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当时设法害我的难道句是眼前的这个女人吗? 张启迪当然不知道我脑子里的想法,继续说道,晓彬,我知道这样很自私,对你很不公平,可是我不能失去亲弟弟,我们家里也不能断了香火,而且也只有你的生辰八字跟明明相合。你放心,姐会把你爸妈当成自己的亲生父母一样看待,好好帮你把他们养老送终。 我万万料不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步田地,但同时心头一凛,似乎明白了什么,赶忙叫道,不,不!姐,你别干傻事,是不是那个姓顾的王八蛋让你这么干的?你被他骗了! 正在这时,身后突然有个阴沉沉的声音说道,哼哼,如果我是欺世盗名的骗子,那天晚上你怎么会见到张家那个儿子呢? 我霍然转头,只见顾老头儿靠在后面的车座上,正斜着脑袋盯着我看,不禁吓了一大跳。心想自己刚才只顾着和张启迪说话,再加上这老头儿身材矮小猥琐,竟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看样子,这老家伙上车肯定已经有一会儿了,而且听他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似乎那天晚上将我的魂魄引到这里的就是他,那也就是说,他和张启迪早有预谋,打算用我来帮张启明还魂了! 想到这里,我不禁心中大骇,却听张启迪说道,顾大师,这次不会再出岔子了吧? 顾老头儿“哼”了一声说,要不是你弟弟死心眼儿,本来上次就已经成功了,那可怨不得我。至于这次我也只能负责把鬼魂拘过来,至于他自己配不配和,那就要看你自己的了。哦,还有一点你得搞清楚,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可不是一回事儿哦,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张启迪点点头道,只要能让明明活过来,钱绝对不是问题。有劳你了,顾大师。 我听得目眦欲裂指着张启迪说,你……你…… 张启迪还没有答话,就听顾老头儿冷笑道,小伙子,你一直都对我有偏见,现在知道谁是人谁是鬼了吧。我只不过为了点儿钱而已,而且从来不蒙人。实话告诉你吧,当时开车撞你的就是她,连那个“摩的”司机也是她找来的,而且还要杀人灭口,只不过你的命太硬,那个司机可就成了冤死鬼。 张启迪脸色惨白,张口结舌的惊道,你……你怎么知道?你看到我了? 顾老头儿面不改色的说,我想知道的事情自然会知道,嘿嘿,最毒不过妇人心,这话果然不错。不过你用不着害怕,我只对修行和钱感兴趣,其他的事情懒得管。 我只气得浑身发抖的,原以为我和张启明在同一地点发生车祸只是纯粹的巧合而已,却万万没想到真相会是这样。与此同时,我猛然间想起那天晚上“摩的”司机最后消失的时候,曾经说有个秘密要告诉我,也许指的就是这件事的真相。 原来打从一开始这就是个圈套,而我就像个傻x似的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却懵然不知,八成儿她今天下午在我面前倒的那些“苦水”也是假的,目的就是博取同情,让我毫无防备的被她带到这个地方。 现在看来,张启明一定也早就知道自己的姐姐和顾老头儿在背后搞鬼,要对我不利,所以他的鬼魂才会发短信警告我不要出远门,然后又两次催促我尽快离开家乡,避得越远越好。 想到这里,我终于忍不住对张启迪破口大骂道,操你妈的,我跟启明从小一起玩到大,我父母跟你家里几十年的老朋友,你竟然这样害我!居然还在我面前眼泪汪汪的装可怜,呸,算我瞎了眼! 张启迪并不生气,微微一笑说,晓彬,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没错,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手安排的,目的就是让明明回来,我说过我们家不能没有明明,下午跟你说的事情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那都是真的,但今天晚上你无论如何也走不掉了。晓彬,我们张家欠你的情这辈子还不了,下辈子姐当牛做马伺候你。 我还想再骂,张启迪却不再理会我,面无表情向那老头儿问道,顾大师,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顾老头儿别过脸,看了一下车窗外的天色,然后点头道,好,开始吧。 第十四章 束魂 张启迪闻言马上推门下了车,我知道危险近在眼前,赶忙伸手想抓住她,可是却慢了一步。紧接着顾老头儿也从后门下了车,手里还拎着一个很大的提包,车里只剩下被安全带绑在副驾驶座上的我。 此时外面的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漆黑的夜色在昏暗的路灯映衬下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和恐怖。 我知道现在自己唯一的希望就是赶紧逃走,情急之下,就拼命去撕扯身上的安全带,可是一点儿作用都没有,心里顿时急了起来,本能的张口大叫,可是这条路本身就有些偏僻,白天的时候都见不到几辆车,入夜后就更是死一般的沉寂,喊声全都被黑暗吞没掉了。 我停止了这种无意义的叫喊,深吸一口气,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脑中突然灵光一现,赶忙挥起拳头几下将车窗玻璃砸得稀烂,然后探出头去对张启迪大声说道,姐,你快放我出去,我有个办法,既能保住自己不死,也能让启明活过来! 张启迪刚刚和顾老头儿一起走到路边的人行道上,听到我的话便猛的转过头来,有些吃惊的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见她终于有了反应,赶紧继续大声说道,姐!我知道你伤心,知道你不想没有弟弟,这件事我不怪你!可是你好好想想,就算我死了,启明就一定愿意用我的身体复活吗?如果是那样的话,上次“我”被引到这里来,启明早就可以跑到医院找我的身体还魂去了。可是他不想害我,所以这个方法根本没有用,到头来只是让大家都痛苦,白白被这个老家伙骗钱而已。实话告诉你吧,他要我们家十万块钱,答应帮我驱邪避煞,保住性命,是我用自己的血帮了他的忙,他才没收钱,可现在结果呢?这种人比俗话说的“大盖帽两头翘,吃了原告吃被告”还混蛋,到最后便宜赚够了,却谁也不会保,你怎么能相信这种人? 张启迪看看我,又看看顾老头儿,脸上现出既惊讶又踌躇的神色,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而顾老头儿却不反驳,把大拎包往地上一丢,悠闲的点起一支烟抽了起来。 我也不去理他,心想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动摇张启迪,麻痹她的意识,尽量拖延时间,寻找脱身的机会,最好能让她放弃自己的计划,于是赶紧趁热打铁的说,姐!就算启明活过来,他肯定也是希望你幸福快乐,难道他愿意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姐姐成为杀人犯吗?你别再继续错下去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张启迪的眼泪“唰”的流了下来,摇头道,晓彬,我的手已经沾过血,没办法回头了。 我马上安慰她说,这些事情又没有人会知道,怎么没有办法回头?姐,你听我说,我有个真懂行的朋友,很神的!找他帮忙,一定能有办法让启明活过来,而且绝不会收费的。等启明好了,我们还像亲姐弟一样。 张启迪收住眼泪,霍然抬起头来问道,晓彬,你……你说的是真的? 我索性豁出去了,慌忙重重的点了几下头,将自己的右手掌伸出去,冲她叫道,当然是真的!姐,你看我的掌心,这朵“花”就是他帮我弄上去的,对付一般的鬼是跟玩儿似的,那天晚上本来那个“摩的”司机的鬼魂要害我,就被这朵“花”给收拾了。实话跟你说吧,这几个月来我遇到好多“不干净”的事情,如果没有他我都不知道死过多少次了,估计现在他也正在找我呢。 这几句话我经过深思熟虑,一方面让张启迪相信我所说的,另一方面又让她有所顾忌,言下之意就是如果真的杀了我,一定会有人来找她算账,所以下手之前还是先掂量掂量值与不值。 但其实我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就算老o现在在旁边,我也不敢肯定他到底有没有办法让张启明起死回生,而且他还时常把“因缘果报”、“别管闲事”这样的话挂在嘴边,即使知道了,似乎不理不问的可能性更大。 何况我根本不知道老o在什么地方,更不敢肯定他是不是已经知道我正处于危险之中,刚才那些话其实很大程度上是在安慰我自己。 张启迪听完之后并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原地发呆。 顾老头儿却突然大笑了起来,然后对我说,小伙子,我学道学了一辈子,第一次听说不用移魂术就能让人起死回生?嘿嘿……除非你那个朋友是阎王爷,可以在生死簿上给人添寿,再送他还阳。 我气往上冲,正想回嘴,却又觉得这老家伙所说的是实情,根本找不到话来反驳。 一时间三个人都不言语,四下里静得出奇,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精神顿时紧张到了极点。 过了好半天,张启迪叹了口气,终于开口对我说,对不起,晓彬,也许你说的是真的,但是有些事情我既然做了,就不能回头了。再说姐也没脸再像以前那样面对你了,就让我把坏人做到底吧。放心,不管你怎么骂我,也不管这次明明能不能活过来,姐都会帮你照顾好父母。 她说到这里就转头叫了一声顾老头儿,让他开始作法。 我心里一凉,不管是刚才那老家伙的一句话就抵消了我前面所有的努力,还是张启迪打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打算放过我,总之现在真的要大祸临头了。 可这样死我又怎么能甘心,忍不住一边挣扎,一边对着窗外破口大骂道,臭娘们儿,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难道你不怕遭报应吗?别忘了我手上有这朵“花”,到时候大不了我跟启明同归于尽,谁也别想活!还有你这条老狗,说什么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从来不骗人,呸!算我瞎了眼,居然相信你放的狗屁…… 我心情激动之下,话说得又急又响,脑中顿时有种缺氧的眩晕感,连耳朵也“嗡嗡”作响。 顾老头儿嘴角微微上挑,冷笑道,小伙子,既然说到这个份儿上,我就跟你讲实话吧,你命宫晦暗是被上古至阴的邪物所侵,这场大劫是无论如何也避不过去的,死只不过是早晚的事,就算有神仙下凡也救不了。那次若不是我,你已经被车撞死了,还能多活这些日子?问你要几滴血也不算过分吧?嘿嘿,既然你始终执迷不悟,又反正早晚都会暴死,还不如现在就安心的上路吧。 他说着就蹲下身子,在大提包里翻找了起来。 张启迪还有些担心的问,顾大师,万一呆会儿他用手上的东西伤了明明怎么办? 顾老头儿“嘿嘿”一笑,胸有成竹的说,不要紧,我自有办法。 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知道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只盼着这时能有辆车经过,好叫人报警。 第84节 这时,只见顾老头儿从提包里找出五盏下面有底座的圆形铜灯,按五个角的方位摆在地上,然后拿了个瓶子在每盏灯里添了些油。 他接着又拿出一捆红色的绳子,交错缠在每盏铜灯的底座上,绕成一个五角星的形状,就像上午在那间奇怪的房子里看到的完全一样,只不过范围要大出一倍有余。 顾老头儿布置完这些之后,就站起身来,闭上眼睛退开两步,手中掐着指诀,嘴里开始念叨起来。 我看得心惊肉跳,知道最可怕的事情马上就要发生了。 果然,没有几秒钟眼皮就开始发重,我吓了一跳,赶紧用手狠狠地去抓大腿,希望用疼痛来阻止自己昏睡过去,但却一点儿作用都不起,片刻之后便支持不住失去了知觉。 然而这时,我的意识却变得异常清晰,紧接着便脱离了自己的身体,就像那天晚上一样。 “我”直接从车里钻了出来,虽然上半身还能动弹,但腿脚却完全不受控制,像个木偶似的向前走,在张启迪惊讶的目光中慢慢来到了那个红线绕成的五角星中间。 只见顾老头儿突然睁开眼睛,将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向上翘起,那五盏铜灯猛的着了起来!紧接着缠绕的红线也开始发出红色的荧光,而且越来越强,渐渐变成了一个耀眼的五角星,慢慢向中间收拢。 “我”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想逃出去,可是脚下连半步也挪不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发光的五角星不断缩小,向自己逼来。 最后那五角星逐渐变成了一个光环,紧紧箍在了“我”的身上! 霎时间“我”就像被湿了水的绳子五花大绑了似的,尽管是灵魂出窍的状态,但仍能感觉到那种皮肉被勒紧的剧痛。 然而那个光管还在不断的收紧,“我”甚至可以听到胸腹间骨头被挤压的“咔啪”声,嘴里“唔唔唔……”的,别说抬手了,连一口气都喘不上来。 顾老头儿放下手,冷笑了一声,然后对张启迪说,好了,我现在把你弟弟的魂引出来,这次再不成我绝对不会再管了,该怎么做你应该心里清楚。 第十五章 截胡 张启迪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点点头。 顾老头儿也不再多说,俯身开始在大提包里翻找了起来。 没过多久,就看他从里面陆续拿出一只小瓷碗,几叠上面写着“寿”字的金银纸和三个小碟子,在碟子里分别摆上梨、橘子和苹果,接着又拿出一个小香炉,点起三炷香插在其中。 接着,他又从提包里拿出一个四方形的东西,上头和四面还用深色的布帘子罩着,正是我上午在那间房子里看到的铁笼子! 一股浓重的恶臭扑面而来,“我”顿时感觉头皮发麻,心想自己到现在还不知道这笼子里关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顾老头儿突然把它拿出来又是要干什么呢? 只见顾老头把铁笼子放在正对我的那盏油灯前,撩开顶部的布帘子,然后又把上面的小门打开。 “我”看到张启迪忍不住向里面瞄了一眼,顿时吓得叫出声来,慌忙向后连退了两步。 顾老头儿转过头竖起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她不要叫喊。 张启迪赶紧捂住嘴,但身体却不停地颤抖着,显然是被吓到了。 “我”虽然心里也怕的要命,但却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这个为了弟弟连杀人都可以毫不在乎的女人吓成这副德性。 顾老头儿不再理她,反身从提包里拿出一个“小人”。 “我”定睛一看,原来那“小人”竟是用纸扎成的,不由得想起胡大爷的儿子丁志峰来,当初他在公墓里也曾经用这种东西下咒来害自己的养父和两个弟弟,只不过用的是小草人而已。 顾老头儿手上不停,取出毛笔在一个小盒子里蘸了些红红的东西,然后在小纸人脸上点了两下。 “我”这才发现这东西原先竟然只有“眼眶”,而没有“眼睛”,顾老头儿此举就像舞狮子之前给狮子点睛一样,但看了却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顾老头儿放下小纸人,接着又拿出两张黄纸符,继续用红笔在上面划拉起来。 “我”看到那两张纸符上面分别写着张启明和我的名字,还有我们两个人的生辰八字,不由得又是一阵心惊肉跳,但再往下那些鬼画符的东西便看不懂了。 顾老头儿写完这些之后,将张启明的那张贴在小纸人身上,摆在一边,然后又将写着我名字的那张贴在铁笼子顶部打开的小门上。 “我”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虽然不愿意相信,但事实却在不断向我证明这是真的。 这时候顾老头儿像是完全准备好了。他打了个手势让张启迪过来,然后指着旁边那几摞金银纸低声说,呆会儿你一边烧寿金,一边大声喊你弟弟的名字,我来念引魂咒,先把你弟弟的魂引到这个纸人上来。如果他自己愿意的话,我就直接将他导引到那边的身体里。 张启迪接口问道,要是明明不同意,还有别的办法吗? 顾老头儿轻咳了一声说,办法也不是没有,我可以将引来的魂连同纸人烧化,然后和水灌进这小子的身体里,照样也可以还魂,只是这样可能会伤到元神,没法圆满,以后会发生什么情况可就难说了,所以最好还是不要,至于到底如何选择你自己最好趁现在想清楚。 张启迪点头道,顾大师,我明白了,你按规矩做就是,无论如何只要让明明复活就行了。 顾老头儿不再言语,当下就递过打火机,让张启迪开始烧金银纸,他则站在那香炉和那几盘水果对面嘴里嘟嘟囔囔的念念有词。 张启迪一边烧纸,一边哭喊着,明明,明明,回来呀…… 那声音凄惨极了,真是闻着垂泪,可“我”听在耳朵里却像阴间的无常在催命似的,想伸手捂住耳朵,可是身体却被那个五角星化成的光圈箍着,连动都动不了,只能任由她的喊声刺激着“我”已经快要崩溃的神经。 大约几秒钟后,那个原本躺在地上的小纸人突然开始微微颤动起来,接着竟然像活人一样慢慢“坐”直了身体。 我简直不敢相信的自己的眼睛,这会儿路边根本没什么风,而且即使有风也不可能这样把纸人吹起来,那也就是说,张启明的魂真的被这老家伙引来了! 那小纸人还在继续动着,转眼之间就蹬着腿“站”了起来,在油灯昏暗的光芒映衬下,样子诡异极了。 张启迪立刻破涕为笑,张口大叫道,明明,明明,你回来了! 只听顾老头儿沉声道,嘘,不要大声喊,会把其他魂招来的。你走近点儿,尽量说服他,如果不行再用我刚才说的办法。 张启迪马上收住声音,不敢再叫,然后小心翼翼的靠过去,跪在地上柔声对那纸人说,明明,我是姐姐啊,你听到没有? 那小纸人闻声转过身去,就像真的听懂了她的话一样。 张启迪惊喜交集,赶紧继续说,明明,姐姐好想你,爸妈也想你。明明,你受苦了,不过不用怕,姐姐很快就带你回家,你乖乖的听话,知道吗?听好了,你只要…… 她话刚说到一半,那个站着的小纸人猛地一晃,便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始料不及,只得抬起头来看着顾老头儿,张口结舌的问,顾大师,这……这…… “我”也大吃了一惊,心想难道张启明魂突然走了,又或者是知道他姐姐要说什么,所以故意不理? 第85节 顾老头儿似乎也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但表面上却没有任何慌乱,一边让张启迪继续烧金银纸喊魂,一边又闭上眼睛开始念咒。 然而两人折腾了半天,那个小纸人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不光没有站起来,甚至连动都不动了。 这下不光张启迪急了,连顾老头儿都有点儿傻了眼,脸上满是又吃惊又尴尬的表情。 “我”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心中还是忍不住一阵暗喜,只要他们不能把张启明的魂引出来,我的命就有可能保住。现在就希望老天爷可怜见,能叫什么人正好经过这里,能结束这场可怕的移魂杀人仪式。 只听张启迪急赤白脸的问道,顾大师,你到底怎么搞的?明明的魂呢? 顾老头儿厉声斥道,住口,让我想一想!说罢就皱眉低下头看着那个小纸人,右手手指微动,像在掐算着什么。 张启迪不敢再说,于是委委屈屈的闭上嘴巴,跪在地上盯着那个小纸人发呆。 我既不能说话,也不能动,还被光圈箍得浑身疼痛喘不过气来,只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心里希望顾老头儿找不到解决的办法,一会儿又盼着张启迪突然良心发现能放过我。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着,对我来说这辈子从来没有过如此煎熬过。 三人就这么静默了好一会儿,顾老头儿忽然睁开眼睛,摇头叹了口气道,不行,他的魂恐怕引不过来了。 张启迪“啊”的叫了一声,紧跟着叫道,什么?引不过来?怎么会这样呢?哦,我明白了,打从一开始你就在骗人,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 顾老头儿冷笑道,嘿嘿……骗人?那我问你,刚才纸人怎么会自己站起来?难道那也是我搞出来的?要骗人还至于费这么大劲儿吗? 张启迪愣一下,似乎也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声音便低了下来,问道,那……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明明的魂引不过来呢? 顾老头儿解释道,其实刚才我第一次念引魂咒的时候,你弟弟的魂已经到了,本来接下来按部就班的就可以了,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就是这时候出了岔子。我刚才算了算,这附近应该有个人正在跟我一样施展引魂法,你弟弟的魂应该是被他引走了。而且那个人的法力高深,恐怕不是我能比的,要想把魂再引过来估计已经不可能了。 张启迪一听这话马上又激动了起来,急道,那怎么办?明明他岂不是没办法再活过来了?顾大师,你能不能算出那个人在什么地方,我去求求他,让他放过明明行不行? 我听了也不禁纳闷,张启明的魂被别人引走了?而且那个人比顾老头儿还厉害,这会是谁呢? 张启迪说着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顾老头儿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吵闹,然后阴笑道,不用那么着急,我虽然没办法把你弟弟的魂抢过来,但说不定可以让他自己送上门儿。 张启迪立刻破涕为笑说,自己送上门儿?顾大师,这话怎么说? 顾老头儿也笑道,照我猜测,这个人引走你弟弟的魂,恐怕是为了他。 他说到这里看了我一眼,张启迪想了想,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但似乎又不敢肯定。 只听顾老头儿继续说,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只要略施小计,一定能让他自动找上门来,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不过,这可不咱们原先的计划内,嘿嘿…… 张启迪迫不及待的说,我明白,我明白,只要明明的事情能办成,钱的方面绝对没有问题,现在赶快把那人引来吧。 她话音未落,就听不远处突然有个声音高声叫道,姐姐,我在这里,你别相信他! 我听出这声音竟是张启明的,不禁吃了一惊,赶忙侧头向右手边望去,只见他就在离我不到二十地方,身边还站着一个身材高大,身穿风衣的男人,却不是老o是谁! 第十六章 反刍 “我”猛然间看到许久未见的老o,顿时高兴的浑身发抖,真想张口大喊,可是却说不出话来,只能勉强从喉头挤出“唔唔唔”的声音。 依现在的情况来说,半路把张启明的魂引走的无疑就是老o,可令人不解的是,他为什么不直接来救我,而非要用这种方法呢?就好像非要和顾老头儿玩这场游戏似的。 更没想到的是,老o只扫了我一眼,却什么话也没说就将目光移开了,瞧那样子就好像我是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一样。 顾老头儿也没有出声,表情十分古怪的盯着老o,说不清是惊讶、恐惧还是戒备。 只有张启迪乍见“弟弟”突然出现,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张口大叫了一声“明明”,就直接奔了过去。 她跑到“张启明”面前,张开双臂就想去抱,可是却搂了个空,这才想起眼前站着的只是弟弟的魂而已,顿时便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张启明”沉着脸质问道,姐姐,咱们和晓彬从小一起长大,你怎么下得了手害他? 张启迪像被这句话提醒了似的,对他说了声“你别管”,然后就突然转过身拉住老o的胳膊,哀求道,是你抓走明明的对不对?我求求你,求你放了他,要多少钱都行?我们家不能没有明明,我求求你…… 老o斜过眼睛,目光森寒的瞪了她一眼,张启迪吓得浑身一颤,当即就住了口,不敢再说。 老o哼了一声,突然伸出左手凌空朝“我”这里虚点了一下,围绕在旁边的五盏铜灯就突然同时熄灭了,紧接着箍在我身上的光圈也随之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顿时感觉胸腹间舒畅无比,喘了两口气之后,便大叫了一声“老圞”,想跑过去。 然而就在我刚刚抬起腿来的瞬间,却突然感觉背后有股力量将我扯住了。 “我”吃了一惊,赶忙回头去看,却发现身后根本没有人,只有顾老头儿闭目垂头,口中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立刻明白是他在搞鬼,正想向老o求救,却听顾老头儿高叫一声,起!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身体“噌”的飞了起来,像根儿稻草似的在天上窜来窜去,只吓得哇哇大叫。 瞥眼看老o时,只见他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要出手的意思,不由得更是害怕,老o今天到底怎么了。 这时,顾老头儿又叫了一声,入! “我”就感觉自己的身体猛的急往下窜,朝那个四方形的铁笼子钻去。我这才明白,顾老头儿是要把我的魂引到关在那里面的东西身上去! 随着“嗖”的一声响,“我”便一头扎进了那只铁笼子里,眼前顿时陷入了黑暗,连一丝亮光都没有,鼻中全是中人欲呕的恶臭。紧接着“啪嗒”一声,似乎是铁笼上面的小门被关上了。 “我”知道自己八成儿已经掉进了笼子里,可装在里面的那个东西躲到哪儿去了呢? “我”挣扎着爬起身来,只觉得四周又闷又热,于是大着胆子去摸,却发现触手的地方又湿又滑,黏黏腻腻的,而且还在不停地的脉动着,感觉竟好像是什么东西的腔道! “我”心里咯噔一下,暗说不会吧。 正在惊魂未定之时,顾老头儿的笑声突然从外面清晰的传来,接着就听他得意的说道,你以为灭了灯就能救得了他?对不起,你慢了一步,现在他的魂已经被我的宝贝吞进肚子里去了。嘿嘿嘿……你应该看得出来,我跟这宝贝是休戚共生的,无论谁死对方就会跟着没命,那小子也就跟着完蛋了。想救他?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 “我”听了这话心中顿时一沉,刚才还不愿意相信,可现在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原来自己真的被顾老头儿作法收进了笼子里,然后成了这只不知是什么怪物的盘中餐。假若真如顾老头儿所说,那“我”岂不是要被困死在这个黑暗恐怖而又肮脏的地方,灵魂再也没有回到身体上的可能了? 最可怕的是,顾老头儿说完之后,却始终听不到老o回答。“我”看不见外面的情况,所以根本无从知道他到底是束手无策,还是已经开始行动了。 张启明却显得非常激动,从小到大从来没说过脏话的他竟然对着顾老头儿破口大骂起来,张启迪却在旁边出言阻止,让弟弟不要说话,看来她还是一门心思的想让张启明还魂,所以不愿意得罪顾老头儿。 “我”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心想老o现在也许真的正在犯难,“我”不能总是这样依赖他,得想办法自救才行。 第86节 正在这时,“我”脑中突然灵光一现,猛然间想起自己右手掌心的舍子花来,既然它可以对付鬼,不知道对付这笼子里怪物有没有用,事已至此,反正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不如权当死马当活马医,姑且试一下吧。 想到这里,我不再迟疑,赶紧摊开手掌,在黑暗中四处摆动着。然而等了半天,非但一点儿作用不起,甚至连本该从掌心腾起的红色荧光也没有出现。 “我”大失所望,耳听得外面张启明姐弟俩的吵闹声越来越大,而老o始终没有半点儿声息,心情不由得低落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周围突然剧烈晃动,同时听到“咕噜噜”的巨响,似乎是那个怪物的肠鸣声,紧接着就感觉它的腹中翻江倒海起来。 “我”虽然没有随着剧烈的晃动而上下翻腾,但却害怕极了,心想难道这怪物肚子里正在起什么变化,“我”马上就要被彻底吸收掉了? 还没等想完,就有股猛烈的腥臭之风迎面扑了过来,力道奇大无比,我没有丝毫抗拒之力,就被那阵风硬顶的直飞出去。 “我”只觉得身体又像根稻草似的在空中翻滚了不知多少圈儿,耳边则是狂风呼啸,过了半晌才停下来。 当“我”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趴在马路边上,前面十来米的地方就是老o和“张启明”他们,而顾老头儿则在我斜侧方不远的地方。 只见他也正看着“我”,双眼圆睁,嘴巴张得老大,似乎完全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我”也是大惑不解,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明明我已经被那不知名的怪物吞进了肚子里,现在却又被一阵风喷了出来? 这时老o终于出了声,竟用玩笑的口吻说,你以为你那个所谓的宝贝有本事“消化”得了他吗?东西不能乱吃,话更不能乱说,凭你的道行,哼哼,还差得远呢!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老o自始至终这么淡定,是因为他早就料定那笼子里的东西根本不可能对“我”造成任何伤害,顶多也就是到此一游罢了,根本不用他出手。 顾老头儿的脸涨得通红,咬牙切齿的怒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他又有是什么东西? 老o冷冷看着他,就像在看一条既可笑又可怜的小丑,摇了摇头道,自己慢慢去猜吧,不过在这个世界上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只见他缓缓伸出左手,将食指轻轻向上一翘,紧接着就听顾老头儿身后“啪嗒”一声,铁笼子上面的小门竟然凭空打开了! 顾老头儿浑身一颤,猛地转头去看,其实不光是他,所有人(和鬼)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个铁笼子上。 大约几秒钟后,那只铁笼子里突然冒出一股青黑色的烟雾,逐渐在空中汇集成一个圆滚滚的烟球! “我”吓了一跳,心想难道这就是关在笼子里东西?不可能吧,刚才我明明能清楚的摸到那东西的体腔,甚至能听到它的心跳声,怎么转眼之间就变成烟雾了? 正在惊讶之时,那团烟球突然间向顾老头儿猛冲过去,眨眼间就将他的头部裹在里面。 顾老头儿身体不停地痉挛着,但却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样子可怕极了。 而那团烟球也在慢慢缩小,似乎在不断侵入他的身体里。没过多久,那团青黑的烟球就消失殆尽了,只剩下眼耳口鼻中还冒着些游丝。 顾老头儿“咕咚”一下直挺挺的栽倒在地上,脸和身上的皮肤都紧紧的贴在了骨头上,而且变成了深褐色,就像死掉很久的干尸一样。 只听老o轻哼了一声说,天道轮回,你早该有这一天了。 “我”知道顾老头儿已经死了,虽然这老家伙不是什么好人,自己也一直都很讨厌他,但此刻却没有任何大快人心的感觉,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老o走过来,冲我微微一笑,然后指了指还“我”还歪在车上身体说,把右手按在头顶百汇穴上就可以回魂,快去吧,和身体分离太久了不好。 “我”也对他笑了笑,虽然有满肚子话要说,可是想想现在自己只是个游魂而已,用这种身份跟他说话总有点儿不舒服,于是便起身朝车子那边走去。 这时,只听张启迪的声音忽然叫道,等等,不行!那个身体是明明的,谁也不能动! 第十七章 湮灭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张启迪飞也似的从身边跑过,直接挡在车门边上,口中不停地大叫着,不准动!谁也不准动! 只见她眼睛瞪得滚圆,脸上肌肉抽动,表情简直像要扑上来咬人似的。我不由得吃了一惊,心想这女人不会真的疯了吧。 老o看着她,冷冷的说出两个字——滚开! 张启迪一听,迅速从身上衣兜里拿出打火机和一个小玻璃瓶,然后冲着老o吼道,你滚开!谁敢动我就一把火连车带人都烧掉,哼,明明活不了,谁也别想活! 她说着就猛地拧开了瓶塞,一股很浓的香蕉味立刻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暗想难道张启迪手里拿的竟是传说中的“香蕉水”?不会吧,这可是有名的易燃易爆品,前段时间新闻里才刚刚报道,在一个南方城市里有个家伙在公交车里用过,小小的一瓶就让整辆公交车报废了,还造成几十名乘客伤亡!万一张启迪真的狗急跳墙,点着了手里的瓶子,那“我”的身体肯定就和这辆小“甲壳虫”一起升天了? 一想到身体被火烧焦的情景,“我”顿时就觉得头皮发麻,万万没想到她身上会藏着这种东西,当即说道,别激动!你不就是想让启明活过来吗?你看,这就是我说的那个朋友,你别误会,他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先把东西放下,等我跟他说说,应该有办法让启明活过来的。 老实说,我这几句话一半是为了搪塞她,一半则是发自肺腑的。既然张启迪几次三番的要加害,但在内心里却和他一样希望张启明活过来重新站在我面前。 “张启明”也跑了过来,大声说着,姐姐,不要再害人了!你快把东西放下,让晓彬去还魂,我的死是意外,是命中注定的,你不要这么执着,以后好好照顾爸爸妈妈,有空的时候去看看慧慧,就可以了。 这时,只听老o冷笑了一声,转向张启明问道,你以为那真是意外吗? “张启明”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接口道,什么? “我”心里也是疑惑不解,老o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张启明的死并不是意外,也是一场刻意安排的阴谋吗? 老o又问,既然这里是你出车祸的情景,那就好好回想一下当时的情景。 “张启明”闻言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却又不敢肯定,跟着就把头转向了自己的姐姐。 “我”见状也不禁朝车门边的张启迪看了过去,只见她拿着玻璃瓶和打火机的手也在不停地抖着,不知道是情绪紧张,还是真的被说中了什么事情。 接着她突然抬起头对“张启明”大声喊道,明明,千万别听人家胡说!你记住,在这个世界上姐姐最心疼的人就是你,无论是谁都不能伤害你,明白吗? “张启明”看着张启迪的目光渐渐冷漠起来,然后叹了口气说,姐姐,你是不是做过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张启迪浑身一颤,赶忙张口叫道,没有,我什么都没做过,你不要问了,不要问了! 她说到后来简直就如同嚎叫一般,双眼圆睁,声嘶力竭,喊完之后还不停地喘着气,活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雌兽! 老o又冷笑了一声说,是吗?这么看来还是当面对质的好。 他说着就蹲下身来,伸出左手在面前画了个直径大约一米的圆圈形痕迹,然后站起身来到旁边拿起一盏顾老头儿遗留在地上的铜灯,摆在圆圈儿中间。接着就看他伸出左手食指和中指轻轻一搓,那盏铜灯便自动亮了起来。 “我”在旁边只看得目瞪口呆,虽然早就知道老o高深莫测的法力,但心中还是忍不住暗赞,猥琐的顾老头儿之流又怎能与之相比? 第87节 老o“点”亮铜灯之后,便闭上眼睛,手中掐着指诀,口中默念了几句,那个用手画成的圆圈儿突然亮起了冰蓝色的光。 而那铜灯中本来笔直的火苗突然开始四处乱晃,然后从灯捻处徐徐升起一团烟雾,在空中慢慢聚集,这情形跟刚才顾老头儿死前的那一幕差不多,只不过这回是白色的。 转眼之间,那团烟雾就在空中聚了一大团,并且逐渐形成了人的形状,连五官都看得很清楚,竟是个女的! “张启明”脸色大变,脱口叫道,慧慧,是你? 那烟雾形成的女人似乎看不见东西,“双手”摸索着问道,启明,怎么会是你?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 “我”心中一奇,同时想起好像曾听母亲说过,张启明的女朋友好像是叫什么慧的,难道竟是她? 正在纳闷老o突然把这个人的魂引过来到底是什么用意,就听张启迪突然叫道,住口!不要脸的贱人!不许你叫我弟弟的名字! “我”吓了一跳,霍然转头看去,只见张启迪脸色惨白,但眼睛中却分明透露出愤怒的神色,简直就像要喷出火来一样,不由得更是大惑不解,张启迪怎么会对自己的弟妹怀有如此大的恨意,难道她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吗? 那个叫“慧慧”的女人也吃了一惊,赶忙问道,姐姐,你为什么骂我? 这下张启迪更生气了,不停地骂道,住口,住口,住口……谁是你姐姐?别叫那么亲热,你这种烂货根本不配进我们张家的门! “张启明”急道,姐姐!慧慧她哪儿得罪你了,你要这样侮辱她?为什么? 张启迪咬牙切齿的说,明明,你听我说,这女人背着你在外面勾三搭四的,是个十足的贱货,扫把星!你知道吗?我亲眼见她跟别的男人开房间,这种婊子一样的女人你怎么能要呢? “张启明”脸色大变,口中喃喃的说,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接着猛地转过头去看着那个叫“慧慧”的女人,可是还没说话,就听她带着哭腔委屈的说,姐姐,你别在启明面前冤枉我,我……我那么爱启明,怎么可能背着他做那种事?你既然亲眼看到了,你倒是说啊,在哪里看到的? 张启迪冷笑一声,收起打火机,然后拿出手机翻出一张图片晃了晃说,小贱货,你以为我无凭无据就是在这儿瞎咋呼吗?看看,就是上个月十九号,你和一个小白脸在丽晶酒店开房,我一直跟着你们到了房间,没想到吧?哼哼,瞧这亲热的样子,恶心死了,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了。明明,你现在看清楚她的嘴脸了吧? 只听“慧慧”叹了口气说,你误会了,事情根本不是这样的,那个人是我表弟。明明,你还记得吧?上个月我跟家里怄气,正好你那几天要出差,我只好一个人跑去北京散心,本来打算住在我小姨家里,可是他们怕我爸妈担心,只住了一晚就要送我回去,我没有办法,只好让表弟帮我在酒店开了个房间住了几天。这件事我还发信息告诉过你,对不对? “张启明”点了点头,但表情却丝毫没有轻松下来,转头看着自己的姐姐欲言又止。 张启迪盯着“慧慧”,脸上还是那副恨不得食其肉而寝其皮的样子,咬牙切齿的怒道,明明,你不心软上当,这贱人在骗你,你千万…… 这时“张启明”厉声喝道,够了!姐姐,我只想听你说一句,那天开车撞我们的到底是不是你? 他这句话刚出口,“我”只觉得脑中顿时“嗡”了一下。什么?张启明竟然怀疑自己的亲姐姐是造成他车祸身亡的罪魁祸首? 张启迪听了这话,身子顿时一晃,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张启明”,好像失了神似的。过了好半天,她才面无表情的说,明明,事到如今,姐姐也不用瞒着你了。没错,那天开车撞过去的就是我,目的就是要这个小贱人死!可是明明你却突然冲过来,结果她狗屎运好,只闹了个脑损伤,昏迷不醒,而你却……明明,你的死都是她害的,姐姐说什么也要让你活过来,然后再帮你杀了这个贱人! “张启明”双目垂泪,哽咽道,其实那天我看到车里的人影就有点儿猜到了,没想到真的是你!姐姐,自从姐夫离开你之后,你就变得特别可怕,对什么事情都疑神疑鬼,像着了魔一样。就为了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你就要动手杀死慧慧,结果把我也害死了。可是你仍不知悔改,竟然为了让我活过来,又杀了一个无辜的司机,还要再害死跟我们一起长大的晓彬!姐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那个温柔善良的姐姐哪儿去了? 张启迪眼神愣愣的,口中喃喃道,我是个可怕的女人,我是个可怕的女人…… “张启明”长叹一声,转过头说,慧慧,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如果你没有认识我就好了,你一定要醒过来,然后忘了我,好好的生活。 “慧慧”冲他笑了笑,凄然道,不,明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是一样的爱你,更不会忘了你。现在既然你已经离开人世了,那我即使不死,也不会醒过来,这样就等于陪你一起。 这时老o叹了口气说,你还活着,所以我才将你的人魂引来,时间太长真的会死。记住,此生有缘无分便是劫数难逃,若有缘来生自会再见,快回去吧。 “慧慧”向他道了声谢,然后就随着烟雾慢慢散去了。 “我”胸口起伏,连喘了几口气,才平复下来,刚才听到的那些事情就像亲眼目睹了一场人伦惨剧似的。 转头一看,只见张启迪不知什么时候竟摇摇晃晃的走到了马路中间,嘴里还在说着“我是个可怕的女人”,突然“啪”的一声打破了手里的“香蕉水”瓶,接着掏出打火机引燃了! 红色的火焰猛地从地面窜向空中,将她的身影吞噬了…… 第六卷 第一章 坟闹 张启迪死了…… “张启明”顿时泪如泉涌,但却没有任何办法阻止。 “我”叹了口气,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儿,面对这个曾经想置我于死地的女人,她的死亡并没有让“我”产生任何快感,有的只是惋惜和怅然。就像张启明所说的,以前那个温柔善良的姐姐已经不在了。 也许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有些人早已迷失了自我,即使活着也像早就死了一样。 转头看着身旁的“张启明”,心想他竟然是被自己的亲姐姐害死,这简直是最让人无法接受的人伦惨剧。现在连张启迪也死了,家里的老父老母又该怎么办呢? 老o的表情仍然很平静,似乎早已预料到了这种结果。只催促“我”快回到身体中还魂,不能再耽搁了。 “我”听了赶忙走到车窗前,按照他说的,把手放在自己身体的天灵盖上,紧接着眼前一黑,意识也开始混沌起来。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坐在副驾驶座上,但那根卡死的安全带已经不见了。 我推开车门钻出来,只见老o和“张启明”正一前一后朝前走着,于是赶紧追了上去,一把拉住老o问道,老圞,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接着想起张启明的父母短短十来天之内又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就这样从儿女双全变成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人,实在于心不忍,于是便问老o有没办法让他真的还阳,再世为人。 老o轻叹了一声说,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人有人道,鬼有鬼道,因缘果报,天道轮回。这种事情是不用管的。 他说完转身就走,“张启明”冲我苦笑了一下说,晓彬,这件事情本来和你无关的,却无缘无故的被牵了进来,还差点儿丢了性命,对不起。现在我要走了,以后你好好保重,再见了。 我听了一愣,连忙问道,启明,你们到底要去哪儿?不是意外死在这里的人都会被困住,不能转世投胎吗?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办法? “张启明”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不过你放心,你这位朋友会帮助我的。 他说完就转身追着老o的脚步而去了,我追上去拼命的呼喊着他们的名字,然而却没有任何回应。 两人越走越快,竟像脚下生风似的,很快就将我甩下了一大截,没多时就消失在了漆黑的夜幕中…… —————— 我没有向父母说出任何事情,并且费了好大的劲儿说服他们,然后带着满肚子的疑惑于第二天下午乘坐火车回到了城里。 第88节 张启明的事情在我心里始终像个解不开的死疙瘩,那种感觉就好像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兄弟落难,却没有伸出援手一样。 然而更让我感到困惑不解的就是老o,这些日子来他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刚刚见面还没有半个小时,他却又要离开,而且还是不向我透露他到底要将张启明的鬼魂带去什么地方? 想来想去也没有任何结果,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个迷,怎么理也理不清,于是只好暂时把它们搁在一边,因为我知道老o总会在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我的面前,希望下一次我能找到谜底。 在租屋休息了一天之后,我的心情稍微平静了一些,身上的伤也已经好了大半,反正在家里呆着也是胡思乱想,于是就决定回单位上班。 一大清早,我刚来到公墓大门前,就看那里男男女女站了几十口子,把出入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一时搞不清发生了什么状况,再看这些人个个脸色不豫,凶神恶煞,像是要把我们这儿拆了似的,暗说不会是谁家下葬出了什么岔子,所以全家出动来找麻烦吧? 正在这时,就看原本跟老o一班的那个同事鬼鬼祟祟的躲在侧面的小窗口旁边,一边挤眉弄眼一边向我打着手势。 我立即明白,他那意思是让我不要从前门走,想办法从后面绕进来,于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转身出了大门口,然后溜着墙根儿走了一段,看四下无人这才翻过墙头,来到传达室后面。 那同事早就在窗口等着了,见我过来就窗户打开,让我爬了进来。 我脚一落地,就好奇的问道,怎么回事?门口那群人是干嘛的? 那小子抬头瞅了一眼正门落地窗外的那群人,然后把我拉到角落里低声道,你小声点儿好不好,让他们发现就麻烦了! 我一听更奇怪了,当下半开玩笑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不会是你泡了哪个小媳妇,人家老公带着全家来砍你吧? 那小子捶了我一拳,没好气的骂道,瞎胡咧咧什么?你才抢人家媳妇呢! 我正想再问,只听背后窗口处有声音传来,就看和我同班的那个同事也从那里翻了进来,然后就蹑手蹑脚的躲到我们旁边问道,操,怎么今天又堵门啊? 先前的那个同事说,谁他妈知道,怎么摊到我夜班就这么倒霉,连门儿都出不去。 后面那同事接口道,你叫个毛?我不也摊着两三回了吗? 我越听越奇,心想难道自己不在的这将近一个月时间里单位出了什么大事不成,当下便问究竟。 那两个家伙也立马对我倒起了苦水,原来这段时间真的出了事儿,而且还件大事。 大约就在我和周涵他们去鉴阵村的两天之后,公墓里突然开始有个前些天刚刚下葬的死者家属来反映,说他们这个死者并没有入土为安,晚上不停地托梦,口口声声说自己在公墓里“住的很难受,活着享不着福,死了却比活着还受罪”,连续几晚下来把全家人都搞得鸡犬不宁,实在受不了了,只好跑来吵吵着说我们这个公墓风水不好,打算把死者迁到别的公墓去。 开头我这两个同事只是当个笑话听听,并没当真,然后告诉他们这种事情他们解决不了,还是去找领导。 领导自然更不会把这种小破事儿放在眼里,只把这家人当成吃饱了没事儿来胡搅蛮缠的刁民,于是讲了一堆大道理之后就准备把他们请走,人家自然不干,结果越说越僵,最后还差点儿动起手来。 这两个同事都以为这只是个个案,最后就是不了了之,属于公墓枯燥生活的调剂品罢了。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从那以后这种事情便陆陆续续的发生,有时候一天竟然会来好几拨人,死者全部都是近期刚刚下葬的,而且那些家属也声称他们死去的亲人说自己“住”在公墓里就像在地狱里煎熬似的,痛苦极了,所以肯定是这里的风水有问题,才让死者“不安生”,于是纷纷要求把亲人的坟到别的地方去。 一下子面对如此众多的迁坟要求,公墓里头头脑脑也有点儿犯懵了。如果说一两家还可能是偶然,现在成群结队的来闹这事情可就蹊跷了,这种事情总不可能是人家事先串通好的吧? 俗话说“穷不改门,富不迁坟”,这迁坟移墓的事儿自古以来就不是件小事儿,除非真是迫不得已,否则轻易不能动。 于是乎问题就来了,如果领导同意了这些人的请求,岂不是等同于承认我们公墓的风水不好,不但不能让死者入土为安,反而还使得他们在痛苦中煎熬,这脸可真是丢大了,长期以往,恶性循环,我们公墓的名声可就真的臭了,以后谁还会来这里下葬? 可如果不同意,眼下的矛盾又如何解决呢?要知道来公墓闹事的人越来越多,隔三差五的就把大门堵住,不许任何人出入,警察来了都不管用。坊间甚至传言,我们公墓不光风水不好,还存在管理疏漏,有人故意使坏,才发生这种事情,于是不少家属都直接上访到了市政府,要求上级主管部门出面解决,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这不,将近一个月来把整个公墓搞得人心惶惶,鸡飞狗跳,连上下班都成了问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了局。 我听完之后顿时惊得合不拢嘴,是啊?如果只是个别的人来闹那没准儿真是无理取闹,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显然就不是一般性的问题了,难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公墓里发生了什么可怕的变化吗? 想到这里我不禁后悔起来,反正自己的病假还没到时间,干嘛那么急着来上班啊。 那两个家伙却有点儿幸灾乐祸,他们早就受够了这种日子,现在我来了虽然不能减少他们的工作时间,但至少能多一个人跟着受罪,别人的痛苦就是他们的快乐。现在班上的四个人只有老o还没在,自然少不了被他们咒骂的命。 我见没什么话可套了,于是就躲到一边去看报纸,同时寻思着是不是从明天开始继续在家休息。 正在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我打开一看是周涵打来的,便马上按下了接听键。 周涵先问了两句我的身体,然后就问有没有时间,他准备叫上我和李云涛,三个人聚一聚谈一下老烟枪的事儿。 我觉得奇怪,周涵不是说老烟枪的事儿由他来处理吗?怎么这么多日子过去了还没动静,还要找我们商量,难道他家里出了什么问题?当下就问了起来。 周涵立刻变得不自然起来,隔了半晌突然说了句,彬子,实话跟你说吧,前两天我在见到烟哥了! 第二章 纷乱 我当时就吓了一跳,周涵又见到了老烟枪?这怎么可能呢?他不是已经死了吗?而且在鉴镇村里我们三个人还清清楚楚地看到过他的尸体躺在棺材里。难道他的鬼魂从那个可怕的聚阴之地里跑了出来,还恰巧被周涵看到了?这他妈也太有点儿太那个了吧。 周涵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也在发颤,显然心里面相当害怕,顿了顿然后就说在电话里讲不清楚,反正他已经把事情告诉了李云涛,就看我什么时候有时间,大家赶紧坐在一块儿商量商量,看看这事儿到底该怎么处理。 我自然不能拒绝,于是就告诉他干脆就明天中午吧。 周涵说没问题,他马上通知李云涛,然后便挂上了电话。 我收起手机,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害怕。这段时间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恐怖诡异的事情一件又一件的接踵而来,而且全是身边亲近的人,简直连口气都不让人喘,可偏偏这个时候老o又消失不见了。 这时候传达室外面的吵闹声突然大了起来,我和两个同事透过落地窗向外一望,只见大门口聚集的人又增加了不少,外面还来了两辆警车。闹事的人群正围着几个企图维持轶序的警察大吵大嚷,推来挤去,场面十分混乱。 我这才意识到公墓里现在的情况可能比想像的还严重。那两个同事更是哀声叹气,大骂领导怂包,平时在我们面前人五人六的,现在连这点儿小破事都摆不平,害得我们这些“一线职工”天天顶缸受罪,真他妈不是东西。 围在大门外的死者家属整整闹腾了一天,搞得我们连传达室都不敢出,那个本该下班回家的同事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克服体型上的困难,偷偷跳窗户绕到后面,在我们的协助下艰难的翻墙头跑了。 到了傍晚的时候,人群才终于渐渐散去,我不由得暗暗叹气,这一天总算是熬过去了。 当夜无事,第二天一大早那些闹事的人也没有再出现,我不免暗自庆幸,匆匆和同事交接班之后就赶紧闪人了。 回到家之后,我才松了口气。这时周涵的电话就来了,告诉我中午十一点半在上次吃饭的地方集合。 我放下电话,看看时间已经快九点了,于是稍稍休息了一会儿,便洗澡换了身衣服,出门打车直奔目的地而去。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我就来到了上次那个饭店,没几分钟周涵和李云涛也都到了。 我和周涵跟着李云涛上楼来到了这次那个包间,大家想起那晚四个人肝胆相照,一醉方休的情景,忍不住都唏嘘起来。 第89节 酒菜很快就端了上来,但我们三个人其实都没什么心情吃喝,气氛显得颇有些奇怪。周涵喝了两杯酒之后,终于开口说出了实情。 原来前些日子他和我通话之后,就和李云涛商量了一下,觉得老烟枪既然人都死了,说什么也没有用,还不如来点儿实际的。 两人合计了一下,决定除了那个玉制的长命锁之外,再附加一笔现金送到老烟枪家里,好歹让他的老婆孩子先把日子过下去,以后如果他们有什么困难,大家就多帮衬着些也就是了。 可万万没想到,当他们两个去找人的时候,却怎么也敲不开门。 两人本以为他老婆带孩子出去有事了,可是等了多半天也没见着人影。隔天再去时,还是相同的情况。 这下他们就觉得不对劲了,老烟枪的老婆早把工作辞了,做起了专职主妇,怎么会不在家呢?这种情况显然不正常,难道他老婆带着孩子出远门去了? 他俩放心不下,于是就向左邻右舍打听,结果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只听说有好几天没见着人了,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周涵和李云涛更奇怪了,难道这女人已经知道了老烟枪的死讯,所以回老家去了?这显然不太可能。但如果她不知道的话,又为什么会突然消失呢?难道打从一听说老烟枪要“出远门”开始,她就准备带着孩子跑路了? 他俩虽然心里隐隐觉得这件事太过蹊跷,但转念一想,这毕竟是人家夫妻间的问题,外人怎么能了解?何况现在也没有办法联系到他老婆,事情也只能暂时搁下了。 然而诡异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就在两天前,周涵跟同事去殡仪馆调查一起凶杀案,结果走到火化处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个人正推着运尸体的担架车迎面走过来,样子十分眼熟。 他仔细一看,只见眼前这个人身材高大健壮,虽然穿着工作服,还带了帽子,但从模样和动作上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已经死掉的老烟枪! 当时虽然天气早已经转凉,可周涵一见之下,身上立马就被汗水浸透了。他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但当对方走到近在咫尺的地方时,他终于不再怀疑——那绝对是老烟枪无疑! 然而更奇怪地是,老烟枪和他擦身而过,但却视而不见,就像从来不认识的路人一样。 周涵这下可被吓得够呛,自然也不敢上去问他,于是便隐忍下来,然后把这件事相继告诉了我们两个。 说完这些之后,周涵叹了口气,然后便问我们对此有什么看法。 我和李云涛对望了一眼,都陷入了沉默,死在鉴镇村的老烟枪竟然活生生的回到这里,再联想起他老婆和儿子的突然失踪,这件事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首先,无论从哪方面讲,真正的老烟枪还活着的可能性都不大,除非他还有一个双胞胎兄弟,又或者这世界上还有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而且那个人也恰巧来到这个城市,恰巧进了那家殡仪馆当上了烧尸工,否则周涵看到的那个“人”肯定有问题。 其次,假设这个老烟枪真的是鬼怪之类的东西,那他又是怎么从那片数百年来怨气聚集的积尸地里跑出来的呢?而他老婆孩子的突然失踪和这之间是否又存在什么联系呢? 想到这里,我的心跳不自禁的就快了起来,浑身冷汗直冒,那种感觉就像是还被鉴镇村的恐怖包围着,根本就没有逃出去,周涵和李云涛的心情肯定也跟我一样。 一时间我们三个人都不说话,隔了半晌之后,李云涛突然说,周哥,彬哥,要不咱仨去殡仪馆瞅瞅,看看到底是个啥东西。 周涵看了他一眼,紧接着点了点头说道,对,我也是这个意思,彬子你说呢? 我听他俩意见相同,顿时就踌躇起来。说实话,我一点儿也不想去,这种事情光想想就吓得浑身哆嗦,怎么还能上赶着往上贴。可是仔细一想,如果这件事真的和我们有关的话,即使想躲也躲不开,倒不如直接去看看,说不定还真能探出点儿消息来。 想到这里,我也跟着点头道,也行,那咱们就去看看,不过可不能再轻举妄动了。 周涵笑了笑,接口道,我说彬子,你叫车撞这一下不会把脑子也撞糊涂了吧?这不是废话吗,咱们去也就是探探虚实,谁也没说要怎么着,再说真要有事儿的话咱们谁也搞不定啊。 我被他抢白了一下,心里不免有点儿气,于是干脆不言语了。 李云涛赶紧打着圆场说,好嘞,好嘞,既然都说定了,那后天清早还在这儿集合,我开车。 接下来我们又简单聊了一会儿,匆匆吃完这顿饭就各自离去了。 出门之后,我感觉心情简直糟透了,于是信步在街上闲逛,可是走了一会儿之后也觉得没意思,这才上了公交车。 回到家里,我直接往床上一躺,准备补个觉,可是却怎么也睡不着。眼睛只要一闭上,脑子里就浮现出在鉴镇村发生的那一幕幕,尤其是老烟枪躺在棺材里和在幻境中抓着我硬往嘴里灌酒的情景,实在怕人极了。 我吓得赶紧坐起身来,靠在床边发呆,心中烦躁无比,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真是太可怕了。在老家是这样,回到城里还是这样,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再这样下去,保不齐我真的会因为精神崩溃而自杀。 就在这时,我脑中突然一激灵,猛然间想起顾老头儿曾经说过我现在“命宫晦暗”,是被“阴物所侵”的原因,便是神仙也救不了,这场劫难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可是后来老o却在关键时刻出现,救了我的性命,让我暂时忘记了那些话,现在看来那个猥琐的老家伙可能并没有撒谎,老o只是救了我一时而已,以后还有更多的劫难在等着我。 一提起“阴物”这两个字,我不由得就想起那几件玉器来,不管顾老头儿所指的到底是不是它们,我心里总是隐隐觉得不妥,那几样东西绝对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既然周涵和李云涛已经转手把自己的手里的玉镯和玉如意卖掉了,而我现在对钱已经没有什么想法,干脆直接找个合适的地方扔掉算了。 想到这里,我赶紧站了起来,然后走到写字台前拉开最下面的抽屉,正准备伸手时,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那对玉蝴蝶竟然不见了! 第三章 疑团 我脑袋“嗡”的一下,当时就傻了眼。在记忆中,从鉴镇村回来的那天,我明明把那对玉蝴蝶放在写字台最下层的抽屉里,然后就再也没有动过。 我把抽屉整个抽出来,放在写字台上仔细翻了半天,没找到。 我接着又拿着手电筒趴在地上把写字台下面看了一遍,还是没有。 我搓了搓脸,首先排除了有人入室盗窃的可能性,因为这次回来之后,我并没有发现门窗有任何被撬的痕迹,屋内显然也没有被翻动过,总不成有什么贼那么客气,拿完东西还帮我把房间恢复成原样吧,那也未免太搞笑了。 这可奇了,那对玉蝴蝶到底去哪儿了呢?总不能是自己长腿跑掉了吧。 那么剩下的可能性就只有被熟悉的人拿走这一种了,其中最大的嫌疑就那个房东,因为除了我之外他是唯一有这栋房子的钥匙的人,可以合理合法的随意出入这里,而且完全可能为了不引起我的注意只拿走玉蝴蝶而不去动其他东西。 假如事情真是这样的话,那问题就严重了。老实说,即使那对玉器本身再值钱,现在我也不稀罕了。可那东西并非善物,就这样被拿走岂不是有可能再害一个人。 想到这里,我不禁一阵心惊肉跳,于是赶紧拿起手机拨通了房东的电话。 那家伙似乎是午觉还没睡醒,无精打采的答着话,问我是不是房子有什么事儿? 我自然不能劈头盖脸的直斥其非,于是便假意寒喧了两句,先问他最近在忙什么,再慢慢到正题上。 谁知我还没说上两句,那房东大哥就自顾自的唠叨了起来。 原来他在外地的儿子最近正打算结婚,他和老婆早就去帮忙准备了,一个多月来忙得不可开交,都快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其间压根儿就没有回来过。 我听完顿时便愣住了,如果他所言不虚的话,那也就是说在我和周涵他们动身前往鉴镇村之前他就已经去了外地,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关于玉蝴蝶的事情他根本毫不知情,更不可能到这里把它拿走。 那房东大哥又哆嗦了两句,便说长途漫游太贵,如果房子有问题的话就等他回来解决,临了还说一定把喜烟喜糖给我补上。 我放下手机,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自己已经有点儿精神恍惚了。 从刚才那些话中我能听得出,房东大哥八成儿没有撒谎,也就是说,我的猜测完全错误,这件事情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第90节 那么到底是什么人拿走了玉蝴蝶?难道这东西真的邪到了会无缘无故自己消失的程度吗? 一想到这一层,我立刻感到头皮像过电似的发麻,总感觉暗地里有双恐怖的眼睛在盯着自己,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这一夜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几乎一分钟也没睡着过。 翌日早上到公墓一看,那群死者家属居然又来了,而且这次的人数比前天又增加了不少。我顿时头大如斗,当下也不用同事提醒,就直接绕到后面翻墙头去了。 于是这一天又在吵闹和混乱中度过,好不容易挨到第二天快下班的时候,闹事儿的人群又开始在门口聚集。我记着和周涵、李云涛约好去殡仪馆查探老烟枪的事,于是便让同班的那家伙帮我交接班,自己则翻墙头提前闪人了。 出去之后我看了看手机,发现离约定的时间已经快到了,索性连家也不回,拦了辆车赶往前天吃饭的酒店。 到那之后,周涵和李云涛已经在了。两人招呼我上车,然后就直奔殡仪馆。 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怎么的,一路上我们三个都没怎么说话,多数情况下大家都在沉默,那气氛就像正在赶赴刑场似的。 大约四十分钟后,李云涛的车终于停在了殡仪馆门口。 三人下了车,周涵向门卫亮出警员证,很容易的就带着我们进去了。 提意我们不要直接去找老烟枪,先找殡仪馆的领导和他的工友问问,从侧面了解一下情况,看看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然后再做打算。 我和李云涛对望了一眼,都觉得有道理,于是便准备分头行动:周涵去办公楼找领导,我和李云涛则在火化处附近打听情况,看能不能探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周涵上楼之后,我和李云涛就开始在附近转悠,可是等了半天,除了送人来火化的死者家属外,没见有一个工人从里面走出来,偶尔路过两个其他部门的人也都说不清楚。 我们俩都有点儿着急了,可是又不敢直接去找,再说人家也不让随便进啊,于是只好在外面继续等。 又过了好半天,终于见到有个穿工作服的中年人从里面走过来,大约四十来岁年纪,应该是个老工人。 我们俩赶紧迎了上去,李云涛掏出一支烟递过去,然后问道,大哥,俺问恁个事儿,刘惠民师傅在这啵? 那人似乎一时没太听懂他的河南腔儿,但还是把烟接在手里,皱眉问了句,什么?刘什么? 我赶紧蹭着打火机递过去,同时笑着说,我们找刘惠民,刘师傅,他是在这儿工作吧? 那人凑近点着烟,抽了一口,然后点头道,是在这儿,你们找他有事儿? 我听了顿时就感觉有股凉气从脚底冒了上来,不由自主的看了李云涛一眼,只见他的表情也有点儿发僵,于是吞了口唾沫,干笑着问道,对,对,那他今天在班上吗?我们…… 我话还没说完,那人就笑嘻嘻的打断道,知道,知道,兄弟,实话跟你们说吧,这种事儿是不见熟人不发财,倒不如找人直接来得爽快。现在“人”拉过来了?还是在医院?我看你们两个也是实诚人,要不咱到边上谈谈,给你们个实诚价。 我这才知道这位老兄会错意了,以为我和李云涛是死者家属,想花钱找门路让这里的烧尸工行了方便,好少头炉尸,真是想钱想疯了,居然自己给自己拉生意,肚里不禁好笑,当下便说,大哥,您误会了,我们俩跟刘师傅是朋友,确实有急事儿找他,今天他到底在不在班上? 那人一听这话马上就开始不耐烦起来,甩下一句他不在,接着转身就要走。 李云涛连忙一把拉住,然后把剩下的烟塞进他的口袋里说,哎,大哥,白急着走啊,刘师傅今天不在,那啥时候摊他嘞班儿啊? 那人脸上还是一副不耐烦的表情,但看在这包好烟的份儿上还是停了下来,对我们说,兄弟,你们不说是刘惠民的朋友吗?怎么连他一个月没来上班都不知道? 我心里咯噔一下,故意问道,不可能吧?前两天我们还看到他在这上班呢。 那人斜了我一眼笑道,前两天见着他来上班?兄弟,这话吓吓小姑娘还行,想吓唬我?嘿嘿,我看你根本和老刘不熟。好吧,看你们俩也不容易,我就实话实话,他真的将近成个月没来上班了,到现在都没见着人,你们要是在这儿见过他,那不是见鬼了吗?好了,不聊了,如果有事儿可以来找我。 这家伙说完就转身走了,我和李云涛面面相觑,虽然有满肚子的话,但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好各自点起一支烟站在原地闷声不吭的抽着。 没过多久,周涵也从斜对面的办公楼里走了出来。 我们两个赶紧迎了上去,只见他表情凝重,就知道结果和我们差不多,但还是忍不住去问。 周涵叹了口气,告诉我们他以查案为借口刚到人事科问了一下,人家就告诉他老烟枪从上月开始至今还没有销假来上班,而且前些日子他老婆还带着孩子来找过领导,说联系不上人,是不是失踪了。部门领导自然不会把一个临时工的事情放在心上,只说老烟枪根本没有来过,有困难还是找警察吧。 他老婆没办法,只好带着孩子走了,后来就没有再来闹过,这事儿殡仪馆的人几乎一多半都知道,但也没有在意。不过今天见周涵突然到来,还以为公安局开始着手调查这桩“人口失踪案”了呢。 我们听完都彻底沉默了,现在已经可以肯定周涵当时看到的那个“人”绝对不是真正的老烟枪,除非他真的眼花看错人了,否则这件事情的恐怖程度绝对不亚于在鉴镇村里发生的那一幕幕。可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呢?难道那片积尸地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死在里面的冤魂跑出来了?再联想起公墓里现在的乱象,我只觉得头疼得简直快要裂开了。 正在这时,我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翻开一看竟然是公墓同事打来的。 我叹了口气,刚刚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儿的同事就扯着脖子叫道,你在哪儿呢?赶紧回单位,出大事儿了。 我无精打采的问道,什么事儿?又是那些人来堵门?今天我休息,再说我这边还有事儿呢。 同事劈头盖脸的叫道,有什么事儿也得过来,保卫科头头就在咱们这儿坐着呢,让把所有人都喊来,你快着点儿吧。 我一听这话,赶紧问,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电话那头儿顿了两秒,然后就听同事压低声音说,f区这里有十几个墓碑裂开了。 第四章 碑裂 我放下电话,匆匆和周涵他们告了别,然后出门直奔公墓而去。 老实说,听完同事最后那句话之后,我虽然也吓了一跳,但这些天看惯了形形色色的诡异事件,我的感觉上却已经开始有点儿麻木了。 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是疑云重重,让人仿佛置身于迷雾中之中,也不在乎多此一件,反正是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该来的总归要来,挡也挡不住,随它去吧。 回到公墓之后,另外两个同事已经都在了,而且公墓的一二把手和我们的顶头上司——保卫科头头也都在传达室里坐着,看这阵势,事情果然相当严重,我们三个干临时工的小喽啰自然就只能站在旁边聆听领导训话。 可是一把手的训话刚开始,就让人觉得有点儿不对味儿了。除了云山雾罩的官套话之外,就是数落我们几个人作风懒散,工作上一贯疲疲沓沓,得过且过,毫无责任心。 接着话锋一转,就开始说现在这起墓碑开裂事件,声音也越来越大,句句话都冲着我们撒气。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就是责怪我们三个人工作不负责任,才会出现有人到墓园来打砸墓碑的恶性破坏事件。尤其是现在正处于敏感的“特殊”时期,如果传扬出去,后果不堪设想,接下来所有人都必须认真对待,仔细排查,确保类似事件不再发生,否则上级将对直接责任人给予严肃处理,相关主管也要负连带责任。 我们三个听得气不打一处来,心里都骂翻了天,这狗日的领导真他妈不是东西,出了事情也不好好想想究竟是什么原因,居然把责任一股脑的推在我们几个临时工身上,那意思就像认定了是由于我们三个的疏忽才让什么别有用心的人钻了空子,有机会进到墓园里肆意大搞破坏。 当然,想归想,可是也就只能在肚子里骂骂,没有人敢出声分辨,甚至没有人敢把不满表现在脸上,毕竟毕竟大家都不愿意跟自己的饭碗过不去。 说实话,这件事情的确很蹊跷。以前墓碑出现开裂的情况并不是没有出现过,但那只是个别三两处的现象,原因是石匠在雕刻的过程中出现了问题,我们公墓免费帮福主重新打了墓碑,而那批石匠也就不再用了,此后也没有再出现过类似现象。 至于f区的墓碑都是不错的新石料,石匠师傅的手艺也是信得过的,一直都没有出过什么问题,怎么可能会突然又发生这种情况,而且一下就是十几块,这怎么可能呢? 第91节 如果不是手工的问题,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像这狗日领导说的那样,是有人故意搞破坏,可是有哪个精神正常的人会闲得没事儿跑到公墓来砸墓碑?而且一砸就是十几块,总不能那个人和这十几家全都仇深似海,连入了土的人都不肯放过吧,这件事八成儿另有原因。 领导说完这些就起身大摇大摆的走了,我们刚松了口气,那保卫科的头头却没有跟着一起走,而且接过话来继续训示。 这王八蛋更绝,刚才在公墓一二把手面前还恭恭敬敬的跟条狗一样,这会儿像大模大样的跷着二郎腿往沙发上一坐,张口就问我们从昨晚到现在都在哪里,干过什么。 看他那副德性跟县太爷审案似的,话里话外的意思倒好像这件事是我们三个人吃饱没事干的,心里就不爽了。就算领导说再出问题要追究相关主管的连带责任,你这王八蛋也没必要把我们几个当贼看吧。可是也没有办法,只好各自把本人的情况说了一遍。 保卫处的头头见问不出什么头绪,接着又没好气的大声训斥了一通,然后重新宣布了一下工作任务,从今天开始我们三个人必须全部全天上班,晚上留两个人值夜班,而且每天都必须对墓园仔细进行巡视,早午晚各一次。至于那十几处开裂的墓碑,要赶紧处理,能补的就补,不能补的就马上叫师傅重刻,总之必须在两天之内全部恢复原样。以后如果再出什么岔子,就准备好卷铺盖卷儿滚蛋吧。 我们三个强忍着不发作,等这家伙走了以后无不咬牙切齿的痛骂,然而发泄完之后冷静的想了想饭碗的问题,顿时就没了脾气,只好忍下这口气,该干嘛干嘛。 此时已近中午,正好该巡视的时间,三人商量了一下,便由我和另一个人上去看看,原先和我同班的那小子则留在传达室看门。 出门上山,路上那同事还在不住口的抱怨着,我虽然也是满肚子的气,但却知道抱怨是没有任何作用的,还不如省得唾沫星子,于是干脆闭上嘴巴不言语。 一路从a区到e区都没见有什么异状,再接下来便是出事的f区。这里是墓园内最新的区域,“入住率”也只有不到半数,大部分都是近一年来的新坟。 而出事的地方就在第九排,我和同事近前一看,那里果然从边上到中间大约有十二、三块墓碑的碑身上都出现了裂痕。 虽然开裂的程度有大有小,有的平直,有的歪斜,但位置却基本都集中在中部,就像被人懒腰斩断了似的,而且无一利例外的从前到后裂了一圈儿,真怀疑是不是连里面也断开了,否则半块石碑倒下来那可就麻烦大了。 最不可思议的是,从这些墓碑所刻的时间上看,它们全都是近期的新立的,最长的那块是前两个月,而最近的竟然是几天前,死者的头七还没有过! 身旁的同事告诉我,今天早晨清洁工大姐上来捡杂物,偶然间发现一块墓碑上有裂纹,于是下来的时候顺便跟他说了一声。这小子本来没怎么当回事儿,以为是个小口子,就拿了点儿水泥和白胶准备上来随便补一补,没曾想到地方却发现居然裂成这个样子,而且不止这一块,只好赶紧把情况反映给上头,接下来就演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接着他又低声告诉我说,这些墓碑上的名字好几个他还有印象,最近来公墓闹事,嚷嚷着要迁坟的人中就有他们的家属,绝对错不了。 我听了不由得一阵心惊肉跳,不出意外的话,这件事情一定与最近频频发生的“坟闹”事件有关,难道真的是闹鬼了不成?如果真像那些家属所说的,死去的亲人“不安生”,在公墓里住的“很痛苦”,那现在墓碑突然裂开了,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可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们俩带着满脑袋的问号继续把整个墓园转了一遍,还好没有发现新的情况,于是便回去了。 下午的时候,保卫处的办事员又来了一趟,把新的值班表交给我们,正式确定了这种没有休息日的生活。 两个同事赶紧问既然增加工作时间和强度,那工资和福利也得适当增加吧。 那戴眼镜的办事员只是歪嘴笑了笑,说自己不清楚,然后就走了。 我们三个人一听这话,心里也明白了八九分,增加待遇估计是不用想的了,抱怨的结果就是卷铺盖卷儿走人,忍不住又骂了一阵。奶奶的,让驴马干活,半夜还得加点儿草料呢,我们临时工居然连牲口都不如,真是能把人活活气死。 就这样边骂边聊,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又到了要巡视的时候。按照值班表的安排,这次轮到那两个同事,我则留下来看门,等他们回来就可以下班回家了。 可那两个家伙死活不让,拼了些钱让我去买些酒菜,然后等他们回来一起吃完了才准走。 一想到回家就我就想起那对失踪的玉蝴蝶,心里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何况这些天油出了那么多事情,正好可以借酒消愁。当下便答应了,他们两个见我同意,这才不情愿地拿着手电筒出了门。 我跟着也出了公墓,到附近的馆子里炒了三个菜,又买了点儿熟食和白酒,然后回到传达室,等他们回来。 然而我等了一个多小时,那两个同事竟然还没有回来。 我不由得纳闷起来,中午我和另一个同事巡查的时候只用了四十来分钟,期间还在f区站了一会儿,就算现在是天黑,也不会有多大影响,怎么会耽误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呢?难道他们两个发现了什么问题,或者遇到了什么危险? 这时候天早已经黑了,透过窗户只见外面漆黑一片,显得十分诡异,我一个人坐在传达室里也忍不住害怕。于是拿出手机拨打他们两个人的电话,然而连拨了几次,都只有铃声一直在响,却没有人接听。 我越来越害怕,知道他们两个人肯定遇到什么事情了,而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们还没有回来。我想来想去,于是决定去看看究竟,于是拿起手电筒出了门,朝墓园走去。 四周静悄悄的,除了几盏路灯照亮的范围内,什么都看不清,进入墓园之后更是一片漆黑。 我顾不得那么多,一边沿着台阶向上走,一边大声喊着他们两个的名字,却听不到任何回应。 正在这时,我突然发现前方远处的有一片亮光,正是发生碑裂的f区! 第五章 酷刑 我顿时感觉背心一阵发凉,难道他们两个人在那儿?可那片亮光实在太过朦胧昏暗,怎么看都不像是手电筒发出的光柱。而且亮光的远处影影绰绰绰绰似乎还耸立着一幢高大的建筑。 我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看了看,这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天呐,f区怎么会突然亮起这种诡异的光?难道真的有人故意来搞破坏?可远处那幢房子又是什么? 看这片光的范围,似乎不止一两个人,我那两个同事不会已经遭遇不幸了吧? 说实话,当时我真是怕得要死,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就是转身向回走。 现在公墓里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忙,唯一的办法就是打110报警。 可是这种事情怎么跟警察说呢?就算报他们两个人失踪也得等够四十八小时啊。如果只把我现在看到的东西告诉人家,不被当成神经病才怪呢。 想到这里,我便停下脚步,索性把心一横,决定走近一些去看看情况,然后再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做了几下深呼吸,然后放轻脚步,慢慢朝f区走去,随着距离不断靠近,我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见有声音从那片亮光处传来,于是赶忙停住脚步侧耳细听,感觉那竟像是哭喊呼救的声音! 我顿时吓了一跳,虽然还不知道这声音是不是那两个同事发出来的,但前面肯定潜藏着巨大的危险,稍有疏忽就可能玩完,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到底该不该继续往前走。 想了片刻之后,我还是决定去看看情况再说,如果那里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就赶紧撤退去报警。 我定了定神儿,轻手轻脚的继续向前走。 那些声音持续不断传来,而且越来越大,嘈杂不堪,其中不光有哭喊呼救,还夹杂着求饶、呻吟和咒骂,不断刺激着我的耳膜。 大约几分钟后,我终于登上了f区的平台。 然而呈现在眼前的情景只差点儿没把我当场吓昏过去。 只见原本呈阶梯状向上的墓地竟然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偌大的墓园里连一块墓碑都看不到,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宽阔平坦的广场,远处广场尽头的黑暗处竟多出一幢巨大的宫殿!殿前点着好几个大火堆,先前看到光就是它们发出来的。 第92节 那广场的两侧密密麻麻全是人,少说也有好几百个,其中多数是老年人,也有一部分中青年男女,甚至还有小孩儿! 这些人参差着站在一起,看不出任何规律,但队伍却是横竖笔直,没有丝毫错乱,简直就像阅兵式的方阵似的。 他们有的衣着光鲜,有的则浑身破破烂烂,还有的人打着赤脚,连双鞋都没有。 更奇怪的是,这些人全都脸色苍白,面无表情,甚至连动也不动,就像泥塑木雕的一样。 我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赶紧躬身缩到旁边一棵景观树后面,然后探出半个脑袋向那片广场望去。 只见这些人的中间留出了大约三十米宽的一条路,地上是大滩大滩的血迹。正中间摆着一根电线杆子粗细的大木桩,上面还吊了个不大不小的圆环,旁边则站着两个黑乎乎的人影,但别说容貌了,连男女都分辨不出来。 转眼工夫,从木桩子后面又绕出两个黑乎乎的人影,走到左侧的人群中,将一个身材略胖的中年男人像口袋一样拉了出来,然后一直拖到木桩子旁边,将他的头扣在圆环里。 正在我纳闷他们要干什么时,就看那两个黑影猛地拽动垂在木桩旁的铁链,那中年人的身体立刻就被凌空吊了起来。 紧接着先前两个人影从地上抄起两根像狼牙棒似的武器,照着他身上抡圆了就是一通猛揍! 那中年人当然禁不住这种酷刑,身上立刻就被棒子上的尖刺穿成了马蜂窝,一片血肉模糊,只疼得他像杀猪般的嚎叫,简直凄惨到了极点,而且随着那木棒的重击,他身体也前后摆动着,双腿不停地乱蹬。 大约打了几十下之后,那中年男人的喊声终于戛然而止,腿脚也不再动弹了,看上去就像吊在肉钩子上的整扇猪肉。 两个黑影还不罢休,只顾抡着狼牙棒乱打,没片刻功夫,只听“噗”的一声,那中年人直挺挺的身体竟如同爆裂的水袋一样直接炸了开来,血肉和内脏撒了一地…… 我拼命捂着嘴巴才没有吐出来,浑身就像筛糠似的抖着,这情景简直太惨太恐怖了。 可是还没等我回过神儿来,就看刚才把中年人拖出来的那两个黑影又走到木桩子旁,将圆环中的脑袋取下,又把地上散落的尸块收拾了一下,随手丢到远处。接着转身又从右侧的人群中拉出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太太,同样把脑袋扣在圆环内,然后吊在空中,由另两个黑影用狼牙棒暴打。 可能由于老太太的体重比较轻,身体竟然没有被打散,但狼牙棒上的尖刺何等厉害,就看她身上的碎肉四处乱飞,没过多久就只剩下一个血红色的骨头架子了! 那两个黑影这才解下老太太的骨架,但却没有乱扔,而是就近放在了旁边。 转眼之间,又有七八个人陆续受刑,整个广场上简直成了叫唤地狱,最后全都被打成了血肉模糊的骨架。 我感觉自己已经快要崩溃了,这几个黑影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如此残忍?更让我不解的是,在刚才这场血腥的行刑过程中,为什么旁边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上前阻止,哪怕说一句话也行,就这样甘心受人摆布,也实在太窝囊了吧。 然而恐怖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只见远处那宫殿里又钻出两排黑影,手里还提着什么东西,眨眼功夫就跑到了近前。 我这才看清,他们手里拎得是口大锅,足有三米来宽,大半个人高,里面盛的似乎竟是油! 几个黑影中分出两人,在木桩子前面撑起一个支架,将锅架在上头,下面点起柴火,里面的油很快就滚开了起来,像瀑布一样从锅沿儿边溢出,滴在地上“嗤嗤”作响。 先前四个行刑的黑影走上前来,把刚才那些被打成骨头架子的尸体搬起来,一个个全扔进油锅里。 出人意料的是,那些骨架刚才已经直挺挺的不动了,一进了油锅却突然间上蹿下跳起来,把滚烫的热油泼得四处乱撒。那些黑影似乎也怕被油溅到身上,纷纷向旁边避开。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之后,锅里的骨架终于不再动弹了,紧接着便随着沸腾滚油浮了起来,本来血红的颜色早已经被煮得泛白。 四个黑影这才用叉子将骨架子从油锅里挑出来,往远处一甩,当即摔得七零八落。 那几个刚来的黑影迅速抬起油锅,收了支架,转身又往宫殿的方向快步而去,可没多久又转了回来,同时还推出一个大磨盘! 那磨盘少说也有将近三米高,宽也不下三米,顶部还站了两个黑色的人影。 一众黑影将磨盘推到木桩子前面,接着从左右两边的人群中分别抓出十来个男女老幼,将他们全部用绳子捆得跟粽子似的。然后把其中一个向磨盘上方扔去,由站在上面的黑影接住,那样子就像农村盖房子过程中,下面的人往上扔砖,上面的人负责接砖一样。 站在磨盘上面的黑影接好后,就把人大头朝下往磨盘的磨眼儿里填,上半身虽然进去了,可腿还在外面踢打挣扎。 而这时,下面另外两个黑影就开始推着磨盘转动,磨盘旁边的立刻便流出了浓稠的血肉浆和碾碎的骨头渣子,我甚至能听到里面发出的哀嚎和骨肉碎裂的声音。 没几下,填进去的人就彻底看不见了。站在下面的黑影继续把人一个个的往上扔,然后由上面的黑影一个个填进磨眼儿里,如此重复,顷刻之间,十来个人就被磨得一干二净。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其中一个黑影还拿着个盆子蹲在磨旁边,将每个人磨出的血肉浆和骨头渣子收集起来。每收集好一份儿,他就将盆放在旁边,然后用一根儿矿泉水瓶粗细的管子对着里面吹气。而盆中的肉泥骨渣被风一吹,竟然马上还原成了人形!然后继续被五花大绑,再填进磨盘里。 如此来了三遍,饶是我经历了那么多凶险的事也终于扛不住了,如果不是因为怕被发现而拼命强忍着,我真恨不得把自己的肝肠肚肺都吐出来。 与此同时,我心里也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这些站在广场上受刑的绝对不是活人,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埋在f区这里的福主,而他们托梦给家人说自己在公墓里受罪,八成儿指的就是这个了。可是问题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对他们施用酷刑的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呢? 关于这一切我毫无头绪,而且眼下也不可能知道,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赶快闪人。至于那两个同事,假如我回去之后能见到他们自然是最好,如果没有的话,那也只能盼着他们自求多福了。 想到这里,我便蹑手蹑脚的退了几步,正要转身时,突然被人揪住背心的衣服向后一拉! 我头皮一麻,下意识就要张口叫出声来,却有只大手猛地捂在了我的嘴上,接着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贴在耳边说道,别怕,是我! 第六章 领路 我不禁大吃一惊,那声音竟是老o的!慌忙侧头看去,只见那人果然就是老o,心中顿时一阵大喜,赶紧冲他点了点头。 老o放开捂在我脸上的手,低声问道,你跑到来这里干什么? 我尴尬的笑了笑,然后便把之前公墓里发生的事情以及刚才两个同事上来巡查然后无故失踪的经过说了一遍,接着又问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老o并没有回答,眉头紧皱,眼睛斜睨着那片广场上血腥的场景,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隔了半晌,只见他突然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支毛笔和一张金灿灿的纸符。 虽然现在的处境既恐怖又危险,但我看了还是忍不住一阵好奇,因为印象里往常见到过的纸符基本都是普通的黄色,这金色的还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正自奇怪的时候,就看老o将纸符平放在地上,然后咬破左手食指的指尖,将毛笔在渗出的血滴中蘸了蘸,紧接着就在金色纸符上画起了那种天书一般完全看不懂符号,同时口中还不停地念叨着。 我虽然心中好奇,但却不敢出声打扰,只好在旁边看着。 老o画完之后,收起毛笔,紧接着“啪”的一下将那张金色的纸符贴在了我的脑门儿上。 我这下更奇怪了,暗想只有在电影和电视剧里才见过道士往死人或者僵尸脑袋上贴符的,我大活人一个,老o干嘛要这么做呢? 这时,就听老o又继续说道,跟在我后面走,不要讲话,也不要随便乱动。走三步吸一口气憋住,再走七步后呼出,如此反复,可千万别搞乱了,否则就麻烦了,我说停的时候再停,记住了吗? 我吓了一跳,当即就把刚才的疑问忘到了脑后,心说老o不会是要带我到那片广场上去找那两个同事吧?先不说那两个家伙是不是在那里,就说平时他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今天怎么却突然管起闲事来了?这可有点儿太反常了,再者说就这样过去岂不是等于自己往枪口上撞吗? 第93节 老o说完那句话之后便不再言语了,径直就朝广场中间留出的那条路走去。 我虽然心里怕得要命,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紧跟了上去,同时按照刚才他说的“三步一吸,七步一呼”的方法小心翼翼的喘着气,生怕突然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而招来麻烦。 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向前走着,如果让其他人看在眼里,肯定会觉得我们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传说中的湘西赶尸一样,实在是说不出的诡异。 按理说,我们这种毫不避讳,甚至有些招摇的走法应该马上引起广场上那些“人”和黑影的注意才对。然而令人惊奇的是,他们竟连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就好像根本没有看到我们两个人似的。 没多久,老o就带着我走到了那个大磨盘的旁边,那些黑影仍然释然对我们视而不见,只顾着往磨眼儿里填“人”,推磨,对着盛出的血肉浆吹气,忙得不亦乐乎。 眼见着满地后污血、碎肉和骨头渣子,我的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儿,胃里也不停地翻腾着。而那些黑影还在乐此不疲地把“人”往磨盘里填。 我猛然间醒悟,这些家伙很可能并不是有意对我们两个不理不睬,而是压根儿就看不见! 而其中的原因就是老o贴在我脑门儿上的这张金色纸符,还有这种特殊的呼吸方法,能够掩盖住活人的生气,让鬼怪毫无察觉。 想到这里,我便稍稍放了心,不过害怕还是难免的,尤其是那些死人和黑影就在离我们近在咫尺的地方。 就在这时,旁边几个黑影突然从我旁边冲过,跑到左侧的“人”群中又抓出五、六个来。 我忍不住看了一眼,却突然觉得那几个黑影的样子好像有些眼熟。 瞥眼间,只见其中一个人转过头来,在远处大火堆的映照下露出了大半张脸…… 我一见之下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差点儿连呼吸的节奏都被打乱了,原来那黑影的面孔竟是老烟枪!再仔细一看,更不得了了,这几个黑影中竟然还有当时进入鉴镇村时遇到的那个老农,以及吴村长和酒宴上的新郎官! 到这时我已经可以完全肯定,老烟枪的突然出现并不是偶然的灵异现象,鉴阵村的聚阴之地里一定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而这件事情完全在我的想象范围之外。 我当下不敢多看,赶紧收摄心神,跟着老o继续向前走。耳听得背后阵阵凄厉的惨叫和求饶声中还夹杂着磨盘粘碎骨肉的声音,霎时间竟有种又回到了那个鉴镇村的感觉,用不了多久就要崩溃了。 好不容易走完那片恐怖的刑场,又穿过几个大火堆,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终于渐渐听不到了,我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在我们眼前的只剩下那座高大的宫殿了。 然而令人费解的是,这座宫殿先前朦朦胧胧的,显得相当遥远,现在走近了这么多,看起来距离却没有任何变化,感觉上似乎还是像刚才那么远,真怀疑它是否只是个幻影,就像海市蜃楼那样。 这时候,前面的老o终于开口说道,停,可以自由呼吸了,但是不要说话。 我如蒙大赦,马上肆无忌惮的大口大口喘着气,这辈子头一次感觉到随便自由呼吸的可贵,就连当年在雪山高原上都没有这么强烈的感受。 终于喘匀了这口气之后,我刚想开口问老o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看他伸手将额头上的纸符摘了下来,扬手一撮就烧成了灰烬。接着从身上掏出毛笔和两道金色纸符,又把左手中指伸向嘴边。 我见他指尖上的血痕兀自还在,常言道“十指连心”,就算是小的皮外伤也够受的,何况是伤上加伤?刚想出声阻止,又记起他刚刚说过不能讲话,于是便指了指自己的中指,意思是用我的血行不行? 老o摇了摇头,将我的手推了回去,跟着再次将自己的左手中指咬破,用渗出的鲜血润湿毛笔,然后将两道纸符放在地上,画起了奇怪的图形。 还没画完,我就发现他的额头上竟然开始渗出了汗珠,脸色也突然变得苍白起来,不由得吓了一跳,可是又不敢出声询问。 老o画好之后,轻轻吁了口气,盘膝坐着定了定神,脸色才恢复了正常。 他抬头看见我关切的样子,竟然微微笑了一下,既像是在笑话我,又像在告诉他没有什么事,用不着担心。 我也跟着傻笑了一下,就看他站起身来将两张金色纸符分别贴在我和自己的胸前,然后说道,呆会儿你走在前面,我在后面念“局邪诀”,你闭上眼睛,拉好我的手只管向前走就行了,但是千万不要睁眼,听明白了吗? 我一听这次他让我走在前头,不由自主的便害怕起来,不过也知道他这样做肯定是有用意的,于是就点了点头。 老o说完就闭上双眼,抬起左手,将拇指压在掌心横纹上,食指与中指微曲,无名指与小指交叠,然后平端在胸口处,口中开始念叨起来。大约十秒钟之后,他突然睁开眼睛,瞳孔中竟然开始泛起幽蓝的精光! 我正看得目瞪口呆,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突然一把拉住我的右手,低声叫道,快闭眼,转过身去! 我浑身一颤,条件反射式的闭上眼睛,接着迅速转过身去,面对着那座宫殿的方向。 只听老o在身后又默念了几句,然后叫了一声,趋! 我虽然不懂他念的咒语,但也知道这是让我向前走的指令,哪敢怠慢,赶紧迈开步子就走,老o则不急不缓的跟在后面,口中还在不停地念诵着那种完全听不懂的咒语。 我闭着眼睛像瞎子一样向前走,不由得满腹狐疑,越走越是心惊,实在不知道老o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更不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 堪堪走了十来分钟,少说也得有好几百米的距离,老o始终跟在我后面低声念叨着,其他什么异状也没有。 又走了大约几十步,我的右脚突然冷不防踢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上,当即便失去平衡向前扑倒。还好我的第二反应够快,手脚并用才狼狈的撑住了身体,却发现触手的地方冷冰冰的,下意识的便睁开眼睛,只见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一片青黑色石砖砌成的台阶! 与此同时,老o的声音也在背后喊道,停! 我吃了一惊,赶紧抬起头向四下里望去,只见这片台阶足有几十米宽,而且又高又陡,估计至少不下百步,而在台阶的上面就是那座规模宏伟的神秘宫殿。 我吁了口气,心里不由得一阵后怕,刚才幸亏反应的及时,要是直接撞到这种台阶上,非在脑袋上开道口子不可。 老o伸手将我拽了起来,然后低声道,还是不要出声,跟我到上面看看去。 第七章 “地府” 我点点头,然后就和老o并肩沿着砖石铺砌的台阶向上走,没多久就来到了上面的平台,整个宫殿的模样也一览无余的出现在了面前。 我抬眼望去,只见那官殿并不像通常所见的那样到处飞檐翘角,红墙黄瓦,到处都能体现出威严和华贵。而是显得十分古拙,墙壁、屋瓦和台阶完全一样,也全都是青黑色的,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也没有一丝亮光,显得异常神秘恐怖。若不是正中间还有大门立在那儿的话,整个宫殿简直就像和城墙差不多了。 我一阵紧张,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老圞,这……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老o先是把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下,示意我不要作声,然后说出了一句差点儿把我当场吓死过去的话——这里是阴曹地府。 我顿时浑身一颤,心中的惊骇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虽然刚才看到那些黑影对死人施以酷刑的时候我就隐隐有了些预感,但真正从老o嘴里听到这句话还是让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阴曹地府?这个神话传说和影视剧中的地方竟然真的存在,而且还出现在了这座公墓里! 不,这绝对是不正常的,假如真是如此的话,那为什么之前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出现?而且岂不是每座公墓都会是这样?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才造成了现在这种状况呢? 第94节 老o似乎也看出了我心中的疑惑,于是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别紧张,先进去看看,回头再详细告诉你。 我早料到他会这样说,只好暗自叹了口气,跟着他继续朝前走。 不过,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这回老o并没有就近从正门进去,而是带我溜着墙根儿绕到位于边上的小偏门,然后做了个放轻脚步的手势,这才推门而入。 进去之后,里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墙壁上每隔一段就点着一盏油灯,虽然昏暗但也勉强能看清楚里面的格局。 只见这走廊里同宫殿外面的气氛差不多,也没有什么雕梁画栋、极尽奢华的装饰,只有青黑色的墙壁和地面,再加上泛着青绿色幽光的油灯,真是有种说不出的恐怖,让人不得不心惊胆寒的猜想走廊尽头的黑暗处到底有什么。 我提心吊胆的跟着老o向前走着,只觉得四处阴风阵阵,吹得浑身凉飕飕的,不由自主的抱紧双臂,又在胳膊上搓了起来。 大约走了五六分钟的样子,这条走廊便到了尽头。 老o轻轻推开门,朝外面看了看,然后才打着手势招呼我出来。 我跨出门去,只见眼前又是一片广场,十分宽阔,在昏暗中竟然看不到边际,估摸着四、五个足球场加在一起可能都没有它大,先前在公墓f区看到的那个只能是小巫见大巫了。 然而如此巨大的广场上却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让人感觉极不舒服。 老o使了个眼色,转身就往前走,我赶紧跟了上去。 这次他走的很快,大约过了十分钟,身后的那座宫殿就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了,而广场的前方和左右两侧却仍然是混沌一片,我们两个人走在期间,就像置身于一片砖石铺就的海洋里似的。 又过了几分钟,前面的景物渐渐显露了出来,原来那也是一座宫殿。 而当我终于站在它面前,顿时就被惊呆了,只见它的规模比刚才那座还要巨大,而且要精致宏伟的多,正门的匾额上赫然写着“森罗宝殿”四个大字,但从窗口里看去,里面连半分灯光也没有。 老o并没有停住脚步,接着又带我转向旁边,从侧门而入。 进去以后才发现这里面仍是一条细长的走廊,高度和宽度都和刚才差不多,但内部装饰却要像样的多了。 两侧的墙壁上全都是精美的壁画,内容千奇百怪,有的一派祥和,有的则骇人无比,感觉都是说什么因果报应,劝善弃恶的,我不敢多看,赶紧跟着老o继续走。 这条走廊的长度倒是和刚才差不多,几分钟之后就到了头。 我和老o出了门,来到宫殿的后墙。只见门前的平台上摆着五张又宽又长的大桌子,桌子后面还放有椅子,却不知道是给什么人用的。 平台前面是跟殿前一样的上百级阶梯,而在阶梯下面又是一片大广场。 令人震惊的是,在那片广场上竟然摆着成排成列的木桩子、油锅、石磨,样子和先前那些黑影使用的完全一样,此外还有很多没见过也叫不上名字来的刑具,多得数都数不清,但还连一个“人”影儿都没看到。 我只觉得头皮发麻,心想刚才只有三两样刑具,没多长时间就“杀”了那么多死人,要是这里的刑具同时开工,岂不是比纳粹集中营还牛x? 老o拽了我一把,示意我跟着他继续向前走。这次他没有再绕路,下了台阶后就径直朝前走去。 我喉头咕哝了两下,只好硬着头皮跟他来到那片由刑具组成的森林,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就浮现出它们“杀人”的情景,心脏始终不停地“砰砰”跳着,走在其中渐渐连方向感都失去了,生怕旁边突然钻出几个黑影来,把刚才那些酷刑用在我身上。只好小心翼翼的紧紧跟着老o,一步也不敢落下。 好在这广场比先前那个小了不少,几分钟后我们终于从那片刑具“森林”里走了出来,又走了两三百步,就看到一排宫殿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数了一下,这些宫殿总共有十座,虽然就规模来说比“森罗宝殿”要小上好多,但看上去还是相当壮观的。 老o停下脚步想了想,然后领着我朝最末的那座宫殿走去。 然而当慢慢走近它的时候,我突然发觉有些眼熟,总觉得这宫殿似乎在那里见过似的。 怀着这种疑惑,我继续跟着老o向前走,在来到距离它只有十几米的地方处,我看到那座宫殿的前面竟然竖着一根幡杆,幡杆上还有一盏红色的灯笼! 而在宫殿周围还耸立着六、七根高大的石柱,柱面上刻满了各式各样的奇怪符号——那是殄文! 我心中一凛,立刻便想了起来,原来这房子竟然和鉴镇村的那座“镇魂殿”一模一样,只是要大出一倍有余。 正在莫名惊骇的时候,老o已经几个大步走到了宫殿的前面,伸手一把推开了大门。 我赶紧跑上前,跟着他走了进去。 只见室内昏昏默默,杳杳冥冥,借着夜晚的微光勉强能看出里面是四四方方的,地面铺着平整光滑的条石,正中间的地面上有一个大大的八卦图形,四角分别矗立着一座数米高的怪兽石像,整个空间除了大小之外,果然和鉴镇村的“镇魂殿”没有任何区别。 我脑中顿时更乱了,鉴镇村的“镇魂殿”不是已经坍塌了吗?怎么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这究竟是幻象,还是什么阴曹地府里特有的东西? 只见老o走到八卦和那几尊石像前面,呆呆的出着神。 我带着满脑袋的问号也走到他旁边,但却不知道能不能开口问他,更不知道应该从何问起。 过了半晌,老o忽然叹了口气说,果然是这样。 我下意识的接口问道,什么果然是这…… 老o把手一抬,打断我的话,然后低声道,我到附近看看,你就在这里等着,千万不要离开。 我一听他又要把我一个人留下,哪还理会什么不能说话的命令,马上急道,怎么又这样?别啊!咱们一起去不行吗? 老o冲我微微一笑说,不用怕,这里应该很安全,我只是到附近看看而已,很快就回来。 我一听这话就不好再说什么了,自己总不能像个娘们儿似的死缠着他不放吧,那也太没面子,于是只好勉强同意下来。 老o不再说话,转身就迈着大步跑向大门口,我见他高大的身体踏在冰冷的砖石地面上竟然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就像猫一样,不由得暗赞了一下。 他走了之后,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眼望着四周昏暗的环境和身旁狰狞可怖的怪物石像,那种莫名的恐惧感立刻涌了上来,可是又不敢随便走动,只好站在原地一边数数给自己壮胆,一边盼着老o赶紧回来。 堪堪数过一千,老o还没有回来,我心里越来越害怕,只能不断安慰自己。 就在这时,脚下的地面突然剧烈的震动了起来! 我吓了一跳,差点儿没踩稳倒在地上,心里一凉,暗想不会这么背吧,老o不是说这里很安全吗?难道现在又要塌方?上次下面有条岩溶斜坡才保住了性命,这次可怎么办? 然而地面并没有塌陷下去,几尊石像也没有歪倒,可是剧烈的震动还在持续着。 我正自奇怪,就看那死尊怪兽石像的口中突然同时喷出白光,汇集到八卦阵的中央,接着又慢慢幻化成了一个人影的形状! 第95节 随着白光的不断聚集,那个人形的容貌也逐渐清晰起来…… 我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原来那个“人”的样子竟然和老o一模一样! 第八章 “还阳” 我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赶忙又仔细看了看,那八卦阵里的“人”却不是老o是谁?当即就吃了一惊,他怎么会无缘无故的以这种方式出现?难道遇上什么可怕的意外了吗? 我越想越害怕,此时地面的剧烈震动已经停止了,那个身影也完整清晰的呈现了出来。我突然发现眼前这家伙虽然模样和老o没什么两样,但实际上却跟我所熟悉的那个人有着很大的出区别。 只见他的头发留得老长,一直披散到腰际,身上穿得也不是那件黑色的风衣,而是一副金光灿灿的鱼鳞状古式铠甲,竟有种天兵天将下凡的感觉。眼睛虽然闭着,但仍能从他的身上感受到那种阴沉而又强大的压迫感,让人无法靠近。 我不禁吓了一跳,心想难道这个人并不是老o,只是长得像而已?可世界上怎么会有相貌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就像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似的,总不成这家伙是老o在地府里的孪生兄弟吧。 可假设他不是老o的话,那会是什么人呢?又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正在我惊疑不定的时候,八卦阵中那个人突然间睁开了眼睛,目光犀利,直勾勾的瞪视着我。 我被他看得浑身一颤,不由自主的便后退了好几步,接着就准备转身撒丫子逃跑,可是腿脚却突然像被钉在了地面上一样,竟连半步也挪不动。 这绝对不是错觉!因为我很快就感觉上半身也完全不听使唤了,甚至连转头都不行,只能大眼瞪小眼跟他对视着。 那人的嘴角向旁边一歪,显出十分得意的样子,接着便“嘿嘿嘿”的冷笑了起来。 我被他笑得浑身发毛,心中骇异到了极点,不用问也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情急之下也顾不上许多了,当即就要张口大叫老o的名字。 然而我那两个字还没有喊出口,就看那个人的眼中突然放出两道耀眼的白光! 我距离他本来就没有多远,再加上那两道白光的速度奇快无比,“唰”的一下就像利剑一样刺到了胸口前。 我的眼睛被耀眼的白光一闪,顿时陷入了全盲状态,什么东西也看不清了,接着就感觉胸腹间像被大重锤猛烈撞击,身体一下子就飞了出去,跟着便失去了知觉。 迷迷糊糊中,我只觉得周围一片嘈杂,似乎是打斗声和叱叫声,但却像带了个劣质耳麦一样,“滋滋啦啦”的什么也听不清楚。 又过了好久,那片嘈杂的声音终于停歇了下来,耳畔却又响起了风声,浑身上下也都凉飕飕的。 这时我终于清醒过来,只觉得浑身像发烧似的酸痛无比,竟连攥紧拳头的力气都没有。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转头看去,只见老o正盘膝坐在离我不到三米的地方,胸口急促的起伏着,唇角还挂着一丝血迹,身上的黑色风衣像被猛兽撕扯过似的,竟然变成了一条一条的。 我当时就吓坏了,眼见他的脸白得跟死人一样,哪还顾得上自己身上的刺痛,当即连滚带爬的扑过去大声叫道,老圞,你怎么了?是不是刚才那个人打伤你的! 老o缓缓睁开眼睛,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别担心,我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嗯! 他说到这里像是牵动了伤处,眉头一皱便轻声呻吟了起来。 我见他这样子就知道情况绝不像说得那么轻描淡写,赶紧扶住他急道,你这么样?我知道刚才又是你救了我,对不对? 老o喘了两口气才苦笑着说,对不起,我以为没什么事,才把你一个留在那里,没想到…… 我的眼泪差点儿就流了出来,哽咽着说,老圞,咱们两个非亲非故,充其量也就是个普通同事,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这么拼命救我,为什么? 老o闭上眼睛摇了摇头,然后轻声说,别说了,让我调息坐一会儿。 我不敢再出声打扰,只好放开他,退开几步坐在他旁边,然后转头向旁边看了看,不由得吃了一惊。 只见前面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地,远处则是连绵起伏的山头,而刚才那座宫殿就在我们身后,原来刚才太过关心老o的情况,竟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从里面出来了。 但奇怪的是,我明明记得刚才来时的路是一片广场,怎么转眼的工夫就变成了这番光景了?难道这并不是刚才的地方,只是碰巧也有一座相同的建筑罢了? 想到这里,我不禁又回头看了看那座宫殿,只见门口的幡杆和几根粗壮的石柱也好好的矗立在那里,尤其是那盏随风晃动的红灯笼,实在是说不出的诡异。 我赶紧转回头来,知道再怎么想也找不到答案,只能白白的累死一堆脑细胞而已,于是便把注意力重新放到了老o身上。 看着他我不禁又想起了刚才八卦阵中的那个人,虽然我对他一无所知,但却隐隐感觉到这家伙也许和老o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老o突然“哼”了一声,接着就睁开眼睛站起身来。 我见他虽然脸色依然白得吓人,但精神状态却比先前强了不少,于是赶紧走上前去问他怎么样。 老o长长的吁了口气,然后对我点点头说,没事了,我们走吧。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皱眉奇道,去哪? 老o说,当然是离开这里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我赶紧跟了上去,接着便问起他刚才我昏过去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老o此时又开始装起了哑巴,一句话也没有回答,只顾向前走着。 我见他死活不开口,而且面色凝重,只好叹了口气不再问了。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走了好几分钟,老o突然开口说道,你不要误会,我并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这件事连我自己也没搞清楚,不过可以放心,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 我赶紧问道,可是那个人为什么和你长得一模一样?而且为什么刚才这座宫殿和鉴镇村的“镇魂殿”也一模一样? 老o突然停住脚步,转头看着我道,刚才我说了,这件事太复杂,我自己还没搞清楚,现在咱们得快点儿走,必须赶在天亮前离开。 我一把拉住他说,可现在咱们是在原路返回吗?刚才来得时候宫殿门口明明是广场,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老圞,其他的事情我不问了,但这个你总可以说吧,别老让我蒙在蒙在鼓里。 老o叹了口气说,好吧,我就告诉你,其实这里并不是真正的阴曹地府,而是有人故布疑阵,为了实现自己的阴谋而将阴司的样子照搬了过来,瞒天过海。所以虽然没有勾魂使者、掌案判官、五神问案、十殿阎罗这些东西,但形制是完全一样的。我们刚才进去的那个地方实际上是阴司轮转帝君的所在,所有的鬼和枉死的冤魂都必须在那里听判后进入轮回道。但阴司的定例是“有去无回”,所以出来以后就找不到来时的路了,就算是枉死也必须像现在这样走另外一条路去还阳。前面这座山在阴司叫“幽冥背阴山”,里面可能会有危险,你跟紧我,用之前我告诉你的那种方法呼吸,千万不要说话。 我听完顿时吓了一跳,赶紧闭上嘴,紧紧跟在他后面,沿着这片荒野向前走,同时按照“三步一吸,七步一呼”的方法喘气。 进山之后,只见一路上黑雾弥漫,阴风阵阵,四周还不时传来又奇怪又恐怖的叫声,简直比来时的还要可怕。假如没有老o在旁边的话,我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向前走。 好在这条片崎岖的山路并没有看起来那么长,约莫一个钟头之后,我们终于穿过了“幽冥背阴山”。 出现在面前的是五座长长的拱桥,我惊奇的发现,它们中有三座是金色、银色和白玉色,而另外两座则是普通的木头和石头铺成的。 第96节 这时老o终于出声喊停,等我喘了几口气,然后就向前走上了那条白玉色的桥。 我忍不住好奇的问道,老圞,咱们为什么不走金桥、银桥那边呢? 老o说,金桥自开天辟地以来便是帝王将相专用的,桥的那头便是升仙之路;银桥是需要几世修行的好人,来生投胎为大富大贵人家,你都走不了。 我又问,那这里和那边的木桥、石桥又是什么人用的? 老o看着我微微一笑,然后告诉我,现在所走的玉桥正是普通人转世投胎所走的,木桥留给野兽和畜生的,至于那座石桥就是大名鼎鼎的“奈河桥”,活着时在世间丧德作恶的人都要从那里过。桥下全是冤魂恶鬼,走到半截就会阴风大作,要是失足掉下去,就会坠入下三途,永世不得超生。我们两个虽然不是真正的转世投胎,但也不能随便乱走。 我吐了吐舌头,跟着他继续前行。过了桥,又走过一条宽阔的石板路,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条极宽的大河。 只听老o长出了一口气说,就是这里了,你快回去吧。 我搔着头奇道,怎么回去啊?过河?水这么大,我怕游不过去啊。 老o笑了笑,接着突然伸手一把将我推进了河里! 第九章 “谎言” 我哪料到老o会突然出手推我,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噗通”一声就摔进了河里。只觉得那河水冰凉刺骨,而且混浊不堪,眼前顿时混沌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了,当即便吓了一跳,赶紧挣扎着向上游。可是那河水竟然一点儿浮力都没有,扑腾了半天非但没有游出水面,反而不断下沉! 我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心想难道这个老o又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假扮的,老子又中了一回别人的圈套? 然而现在我甚至连埋怨自己的工夫都没有了,因为那河水就像沼泽地里的泥潭一样,越是用力就沉得越快。同时呼吸也越来越困难,很快就忍不住喝了几口水,脑袋开始昏沉起来。 就在我即将沉入河底的时候,右手掌中的舍子花突然精光大盛,耀得眼前一片血红,霎时间竟让人有种泡在血水中的错觉,而那种溺水的憋闷感却立刻减轻了不少。 随着红色的光芒越来越强,我渐渐连眼睛也睁不开了,紧接着背心就贴到了河底。 于是赶紧挣扎着想撑起身来,却发现触手的地方干燥平滑,一点儿也不像是泥沙淤积的河床。 我猝然心惊,赶紧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歪坐在一块公墓的墓室顶盖上,四周除了成排成片的墓碑外,哪还有什么河在? 我顿时便糊涂了,自己怎么突然跑到墓园里来了,难道已经从“阴曹地府”里出来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就是说刚才那人的确是真正的老o,他并没有骗我。 此时太阳虽然还没有完全升起来,但天已经很亮了,晨曦中还伴着鸟儿的叫声。 我仔细看了看,确定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是墓园的4区,而背后的墓位是4排14号。 4区也就是d区,其实墓园这里从前都是按照1、2、3、4、5、6这样的数字编号来排序的,但后来某位闲得蛋疼的领导认为“4”字跟“死”字是谐音,“3”字和“5”字又跟“散”和“无”是谐音,听起来很不舒服,也不利于“公共殡葬事业的蓬勃发展”,于是决定对外统一改为从a到f的英文字母来编号,这样听起来就顺耳的多了。 其实谁心里都门儿清,这属于典型的拍脑袋决定。本身这里就是埋死人的地方,人都死了自然一了白了,啥都没了,哪来那么多抠字眼儿的讲究?况且大区的编号好改,可每区内部的行列序号根本没办法动啊,因为诸如二十几、三十几这样的,英文字母根本不够用,说起来也很不放便。而且那些编号“不吉利”的墓位照样还是无人问津。所以我们这些内部工作人员平时大多也还是用数字来指代各个墓区,尤其是4区,私下里从来没人把它叫d区。 不过我此刻却很是纳闷,这个4区4排14号不就是第一次见到老o时他买的墓位吗?当初我还曾经在肚里暗笑他居然连这种号码也愿意买,然而后来我自己也曾经在这里呆过整整一个晚上,幸好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可现在从“阴曹地府”里出来,怎么又到这里来了呢?难道纯粹只是个巧合吗? 想到这里,我又朝身后那块墓碑看去,只见那上面竟然没有福主的名讳,也没有任何孝子贤孙的姓名,只有墓碑的边上。 这可真奇了,当时下葬之前我还曾经帮忙核对过这个人的死亡证明和火化证,虽然名字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可是我敢肯定所有手续都是齐全的,怎么现在却成了无名之冢了呢? 再仔细看了看那墓碑边上的福主的生卒年,只见那上面所写的生日和我竟然是同一天!而死的日子就是老o来公墓下葬的前一天! 我吓得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额头的汗水涔涔而下,耳边“嗡嗡”作响,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过了好半天,我才回过神儿来,抚着胸口叹了口气想,别自己吓自己了,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这个人八成是老o的亲人或者好朋友,只是碰巧了和我同年同月同日生,而且说不定正是因为如此,老o才会另眼相看,把我当成古交好友,一次又一次在危难中伸出援手,说起来这应该也算是种缘分吧。 提起老o,我不禁又开始担心起来,当时他把我推下河,让我回到了这里,可他自己呢?是不是也一起出来了呢?现在看来他又一次“失踪”了,除了等待他的下一次出现外什么也做不了,可我对这种模式真是讨厌透了,总觉得和他之间始终隔着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墙,究竟什么时候我们两个才能像真正的好朋友那样无话不说,毫无隔阂呢? 我长长的叹了口气,知道这会儿不是感叹的时候,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呢?是继续在墓园里看看那两个同事到底怎么样了,还是赶紧回到传达室去报警?以昨晚发生的事情来看,他们两个极有可能已经凶多吉少了,然而我并没有见到尸体,即使跟着老o在“阴曹地府”里转悠了一趟也没有任何发现,所以报警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可那个问题又来了,这种事情究竟怎么跟警察开口呢? 我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再到上面的f区看看,然后再一路走下来,权当是早晨巡查了,如果还是没有发现的话,我就赶快回去,等上班时间立刻把他们两个失踪的情况告诉领导,让他们想办法去吧。 想到这里,我便迈步又沿着台阶向上走。虽然现在天光大亮,但我心里还是有些害怕,昨晚f区那里是一片杀“人”的刑场,所有的墓碑都不见了,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走出没多远,f区的平台就出现在了面前,只见那片广场已经消失不见了,整个墓区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我连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大着胆子转了一圈儿,结果虽然没有找到那两个同事,但却发现又有十来块墓碑的碑身从中部发生了开裂的现象,我立刻意识到这八成儿跟昨晚这里发生的“行刑”事件有关,如果这里的“阴曹地府”还在的话,这种情况还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而领导昨天才说过,再发生类似情况就要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呵呵,真不知道他们要是看了当时那些恐怖的情景会作何感想,又该去追究谁的责任。 我没有办法,于是便转身向回走,一路向下,直到走出整个墓园也没看到他们两个人的影子,只好叹了口气,心想反正自己已经算是尽职尽责了,正所谓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呆会儿像领导如实汇报后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大不了就是被扫地出门,不吃这碗饭也就是了。 想到这里,我便直接往传达室走去。 可当我走门口把钥匙插进锁孔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只转了半圈儿门就开了! 我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昨晚出去的时候我明明记得自己把门锁好了,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难道中途有什么人回来过吗? 我赶紧仔细看了下,确定大门完好无损,丝毫没有被撬动过的痕迹,于是赶紧推门而入,可等我向屋里看去时,顿时就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原来那两个同事一个躺在桌子上,另外一个则趴在桌子上,全都酣睡未醒,呼噜声此起彼伏,一声比一声响亮,而我留在桌子上的酒菜已经被吃了个精光。 我不禁眉头一皱,怎么?这两个家伙并没有出事?而是早就回来了?可他们回来时发现我不在,竟然还坐的住,不光不去找,甚至连电话也不打一个。 一念及此,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当即走到趴在办公桌上的那家伙旁边,拍着他的后背叫道,哎,起来!快起来! 一连喊了好几声,那家伙才终于抬起头来,睡眼惺忪的看着我,又看看墙上的挂钟,然后不耐烦的说,这才几点啊,你就来上班?平时咋没看你这么积极? 我一听更气了,原来这家伙还以为我没等到他们,就回家舒舒服服的睡觉去了呢,当即怒道,什么屁话!我找了你们两人整个晚上,现在才回来,你们俩倒好,回来也不是打个电话跟我说一声! 那同事脸上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皱眉问道,找了我们整个晚上?晓彬,你说什么胡话呢?昨天晚上是我跟老邢值班,你小子一下班儿比兔子窜得都快,找我们干啥? 我顿时便愣住了,实在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说,难道两人趁着出去的时候干了什么事不想让我知道?还是昨天在墓园遭遇了什么异常而失去记忆了? 如果搁在以前,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我是绝对不可能相信的,可现在我却觉得这个世界上不可能的事情还真的不太多。 想到这里,我又指着桌上剩下的菜汤底说,你小子装熊是吧?昨天我是要走,可是被你们两个拉着不放,非说要等你们巡查回来吃完了才行,忘了吗?这些菜还是我去买的呢。 第97节 那同事斜了我一眼说,我说你今天吃错药了吧?这菜是我跟老邢巡视回来买的,那时候你小子早回家爽歪歪去了。行了,大清早别胡扯了,一边呆着去吧,他妈都困死了。 他说完往桌上一趴又开始呼呼大睡。 我刚想拉他起来问个清楚,手机铃声却响了起来,打开一看原来是周涵,于是赶紧走到门外,刚刚按下接听键,他张口就急匆匆的问我现在有没有时间出来。 我当即就告诉他公墓里出了事,工作时间调整,没办法出来。 周涵沉吟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说那算了,就在电话里说吧。 我听出他好像很急的样子,于是就问到底怎么回事。 周涵说,彬子,烟哥的那块长命锁不见了! 第十章 再遇“老烟枪” 我听了他的话几乎没有感到意外,只是“嗯”了一声,语气冷静的连自己都觉得奇怪,紧接着就开始发愣。老实说,对他所说的这件事,我似乎早就有了心里准备,尤其是那对玉蝴蝶突然消失之后。 周涵见我没什么反应,还以为是没听清楚,当下又说了一遍。我听他声音又哑又沉,估计是被这件事吓得够呛,昨晚肯定就没怎么睡着。 我虽然没什么兴趣知道细节,但还是开口问他是到底怎么回事。 周涵告诉我,原来自打从鉴镇村回来之后,他就一直把自己那件玉镯跟准备交给老烟枪家人的长命锁放在房间的保险柜里。可是昨天晚上想打开来看的时候,却发现长命锁竟然凭空无缘无故的消失了! 他当时便吓了一跳,不过随即就排除了失窃的可能性。首先他房间里的保险柜是暗藏在墙壁中的,平时还用其他东西遮挡着,轻易根本发现不了。其次除了少掉长命锁之外,房间里以及这保险柜里的其他东西全都原封原样的放着,丝毫没有被乱翻过的迹象。再者,就算是有什么人入室行窃,也不可能放着其他贵重的东西不要,偏偏只拿了一条长命锁吧? 周涵说到这里,突然放低声音,结结巴巴的问道,彬子,你……你说……这会不会是……会不会是…… 我赶紧接口问道,会不会是什么? 周涵顿了顿,颤声说,那东西会不会被……被烟哥的鬼魂拿走了? 我叹了口气,苦笑着说道,我早跟你和云涛说这几件东西邪得很,必须赶紧扔掉,你们俩就是不听,现在信了吧?那长命锁是不是烟哥拿走的咱不敢乱猜,但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我那对玉蝴蝶也是这样稀里糊涂的就没有了。 周涵“啊”了一声,紧接着惊道,什么,你的玉蝴蝶也没了?上个月你住院的时候说弄丢了,难道就是那时候的事儿? 我见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也就顾不得那许多了,于是便解释说,周涵,其实那次我回老家的时候遇到不少吓死人的事儿,现在就不提了,反正一时半会儿的也讲不清楚。不过当时我听说你和云涛差不多快把手里的玉器卖掉了,心里一害怕,不知怎么的就撒了个谎,说自己的弄丢了。其实从鉴镇村回来之后,我就随手把那玩意儿扔在抽屉里,根本没动过。在老家经历那些事之后,我始终放不下心,一直让你们赶紧把手里的东西处理掉。直到这次回来,你告诉我又看见了烟哥,我就更确定那几件玉器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天咱们三个一起吃饭商量去殡仪馆的事后,我就打算把玉蝴蝶扔掉了,可是回家一翻抽屉,那东西竟然没影儿了!你说邪不邪?所以如果你说长命锁是“烟哥”拿走的,那我的玉蝴蝶呢?也是他拿走的吗? 手机那头顿时静了下来,似乎周涵也陷入了沉思,隔了半晌之后,他也长长的叹了口气说,彬子,其实我也没说实话,那时候云涛确实联系了买主不假,价格也基本上谈得差不多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买主看货的时候只对着看了几眼,然后就拍拍屁股要走人,问起原因却死活不肯答应,弄得我和云涛白白高兴一场。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八成儿他当时就看出问题来了,所以没敢要。彬子,要叫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呢?哥哥我这次可真是一点儿主意都没有了。 我听他的口气还没有下定决心要把手里的玉器处理掉,似乎还存着侥幸心理。当然,这也算是人之常情,毕竟那几件玉器仅仅从外表看绝对样样都是价值不菲的宝物,而且还是我们几个历尽千辛万苦,几乎是拼上了性命才从那片的恐怖的聚阴之地里带出来的,尤其是周涵和李云涛两个人,正处在急需用钱的节骨眼儿上,怎么舍得轻易丢掉到手的财富呢? 然而问题这可不是一般的玩物,尽管还不知道它们背后隐藏着什么秘密,但放在身边绝对是个大祸害,就算再值钱也不能因为这个连命都不要了吧? 想到这里,我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然后劝他最好赶紧把手里的玉镯扔掉,而且越远越好,包括云涛手里的玉如意也是这样。 周涵听完沉默了片刻,然后突然问道,彬子,你们公墓的同时里不是有个懂行的高人吗?上次帮我老婆闺蜜下葬的那个,好像和你关系还不错,能不能约出来大家见个面,咱也好请教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补救。 我当然知道他指的是老o,但这件事自己的确无能无力,于是只好叹着气,做出无奈的表情说,不怕你不信,我和他跟根本就不熟,到现在连电话号码都还不知道呢,你说这能算是朋友吗?再说人家平时难得才来上一次班儿,要是能见到人的话还用你说?我早就先问了,唉……不知道下次见到他得等到什么时候呢。 周涵听完我的话,似乎显得很失落,尽管有些半信半疑,但也不好再讲什么了,于是便说等我有空儿的时候再找云涛一起出来聚聚,三个人商量一下,接着就挂断了电话。 我收起手机,抬起头来看了看天,只见刚才还艳阳高照的天空中现在竟被浅灰色的云彩遮住了个严严实实,心情不由得低落到了极点,这种恐怖诡异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我只是个向往平静生活的普通人而已,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我一步步的卷入这重重迷雾中的呢? 我心烦意乱的叹了口气,反身走回传达室,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上面闭目养神。 直到快到八点的时候,那两个家伙终于醒过来了,洗漱了一下就出门去墓园巡查。 大约半个多小时之后,就看他们两个脸色铁青,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语无伦次的告诉我出事儿了,f区里又有十来块墓碑发生了开裂情况。 我当然早就知道了,脸上虽然装出十分惊讶的表情,实际上却在暗地里观察他们两个人的反应。可是看了看半天,只见这两个家伙一会儿战战兢兢的说这绝对是鬼怪在作祟,公墓没法呆了,一会儿又唉声叹气,说昨天领导刚下了死命令,如果再出事儿就要拿我们三个临时工开刀,这下彻底完了,真是想躲都躲不掉了。 我看他们的样子丝毫不像是在作伪,不由得纳闷起来,难道这两个家伙真的把昨晚的事情全都忘记了?不然的话我就真要佩服他们的演技了。 可是既然已经如此,纠缠也没有什么用了,我索性不再继续问,又等了一会儿,便跟他们一起把事情上报给了保卫科,然后再由他们上报给公墓一把手。 领导们这次亲临现场,又仔细盘问了半天,却没有任何结果,顿时便傻了眼,同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件事绝对不像想象的那么简单。而且退一万步说,即使他们仍然固执的认为有什么人在恶意破坏,那也不是我们三个临时工能解决的问题了。 有鉴于此,公墓一把手最后决定在事情未查明之前,暂时不对保卫科主管领导和我们三人做出任何处理,然后把又把此事报警,以求找出问题究竟出在什么地方。 我们三个人见饭碗暂时无忧,不由得都松了口气。 然而没想到的是,警察刚一介入,便本着“日防夜防,家贼难防”的原则,对所有工作人员尤其是我们三个进行摸底排查,每天上班就在被问话和监视中度过,搞得大家人人自危,可墓碑的开裂的情况当然不会因此减少,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我自然不会把那晚看到的事情说出来,但看着开裂的墓碑一天天的增加,心里知道那种可怕的行刑场面每天都会在f区上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了局。 更可气的是,不知是谁竟然把墓碑开裂事件传扬了出去,那些得到消息的家属闹得更凶了,甚至还有几家媒体陆续来做专题采访,事情很快见诸于报端和网络,一时间沸沸扬扬,鸡飞狗跳,领导不得已只好同意了闹事家属的迁坟要求,而我们公墓也俨然成了风水败坏和管理混乱的代名词,被社会各界骂得狗血淋头。 如此一来,自然也就没什么人来下葬了,公墓的日常工作便陷入了瘫痪,基本上处于无事可做的状态,再加上警方的调查毫无进展,已经进入了死胡同。所以领导干脆把牙一咬,让我们几个又恢复了原来那种歇歇干干的放羊状态。 这天晚上我下班之后,在小区路边的摊位上随便吃了碗面,正想回家,却又觉得百无聊赖,于是就打算去附近的网吧坐一会儿消磨时间。 我沿街走了几分钟,就看到对面的一间小网吧,正准备过马路,却突然感觉自己的肩头被人拍了一下。 我转头一看,只见站在身后的人竟然是老烟枪! 第十一章 请求 我乍一见“老烟枪”站在背后,只吓得魂不附体,紧接着就想起了那晚在f区那残忍血腥的一幕,他当时就是那些行刑的黑影的其中一个,而且我跟着老o穿越“刑场”的时候,还曾经在近距离和他打过照面。只不过当时我被遮住了生气,他并没有看见,又有老o在身边,所以我勉强还能克服住心里的恐惧。 可现在就不同了,一见他的样子,再加上这身打扮,我瞬间就感觉浑身的血液瞬间好像凝固了一样,连手指尖都在发麻。这会儿天还没有黑下来,鬼魂就肆意跑出来了?他来找我又有什么目的?难道在公墓里折腾死人已经没什么意思了,准备找活人来玩玩? 过了好几秒钟我才回过神儿来,赶紧转身撒腿就跑。 可是才刚跑出两步,就听老烟枪在身后叹道,彬子,我就那么可怕吗? 这话竟像有魔力似的,我不由自主的就停下了脚步,转身望了回去。 第98节 只见“老烟枪”低着头,眼中含泪,脸上写满凄苦无助的表情。浑身上下都裹在一条根本称不上是衣服的破布里,而且又黑又脏,已经看不出本身的颜色了。 我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竟然没头没脑的问了句,烟哥,你……你怎么在这里? “老烟枪”抬起头来,苦笑着对我说,彬子,现在还愿意跟我说话的,恐怕也就只有你了。这段时间过得还好吧? 我也干笑了一下,但却没有说话。虽然从他的样子来看并不相识要来抓我的,可是先前发生的那么多事情已经让我了解了世道险恶,什么事情都不能轻易相信,无论人还是鬼都是一样,心里只是盘算着从怎么才能安全脱身逃走。 “老烟枪”见我满头大汗的样子似乎也猜出了八九分,于是叹了口气说,彬子,我虽然已经是鬼了,但是你不要害怕,我绝对没有害你的意思。 我自然不会轻易相信,还是没有说话,仍然全神戒备着。 “老烟枪”接着又说,彬子,我有几句话想说,可以吗? 我下意识的接了句,什么话? 就在这时,旁边有人突然笑了起来,我侧头一看,原来是两个年轻女孩从旁边经过,然后又回头看了看我,小声说了句,长得还不错,居然是个神经病! 紧接着迎面又有个十来岁的小孩指着我问拉着他的中年女人,妈妈,那个人是不是有神经病啊? 那中年女人把儿子的手打了一下,然后拉着他快步从我身边走过,口中还斥道,就你能!万一疯起来伤着你怎么办?这种人不负法律责任的,懂不懂?以后在外面不许胡说,听见没有? 我这才想起“老烟枪”这个鬼魂是普通人根本看不到,而只是我一个人在路边对着空气嚷嚷,在他们眼里可不就是个神经病吗?这回洋相真是出大了。要是再说一会儿,估计就该像耍猴似的被围观了,没准儿最好还得让警察叔叔送回家。 想到这里我不禁一阵面红耳赤,心想这样下去可不行,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要是“老烟枪”真想害我的话,想躲不过去的,不如找个不太显眼的地方听听他到底要说什么,况且我右手掌心那朵舍子花是可以对付鬼的,倒也不用太过担心。当下便四下里看了看,然后朝马路斜对面的一个巷口处努嘴示意了一下。 “老烟枪”马上会意,然后点了点头。 我不再迟疑,看看此刻马路两边并有车过来,于是赶紧快跑几步来到那个小巷口,抬头一看,“老烟枪”竟然已经站在我对面,不禁吓了一跳。 我平复了一下紧张的情绪,又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见这一片并没有路灯,只有两旁的店铺门面的能照到一些,打从这里经过的时候,还是能看到的。但我不打算再往里走了,因为我对里头的地形并不熟悉,黑灯瞎火的,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想跑都没机会。 想了想之后,我点起一支烟放在腮边,装作等人的样子,尽量不引人注目,然后就等着“老烟枪”开口。 只听“老烟枪”说,彬子,你还记得在那个村子里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我愣了一下,猛然间想起在鉴镇村的那次婚宴之前,老烟枪的确曾经告诉过我,他之所以要跟我们一起去寻宝,目的就是要给自己得了慢性肾衰竭的儿子筹措换肾的钱,临了还托付我,说如果自己有什么三长两短回不去了,以后就帮忙照顾一下他家里。而我那时只当作是句戏言,却没想到一语成谶,老烟枪真的就死在了那里。 不过他现在提起这事儿是什么意思呢?总不会是知道我没有去照顾他家里,而要找我算账吧?可这是有原因的啊,这段时间我几乎都在马不停蹄的中度过,而且碰到那么多事,根本就没无暇顾及别的事情。何况周涵和李云涛说过,他老婆孩子早就不见了,我就是想管也找不着人啊。 我想了想,然后就尽量压低声音把情况跟他大致说了一遍。 “老烟枪”咬着嘴唇听完这些话,却并没有任何情绪变化,就像早就知道了似的,然后平静的说,你们当然找不到那老娘们儿,将近两个月之前她就走了。 我听了一呆,忍不住张口问道,什么?那邻居怎么说是咱们去鉴镇村的以后才见不到人的? 只听“老烟枪”长叹一声,苦笑道,他们知道个啥?不瞒你说,我们俩的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这次儿子病了以后,她更是见天埋怨我没本事,连给孩子看病的钱都拿不出来,只会抽烟,简直就是个窝囊废,唉……其实她说的也对,像我这样的哪算是男人?但是为了给孩子看病,就算豁出命也认了,所以我现在一点儿也不后悔,只是……只是可怜了我儿子,他才五岁啊! 他说到这里,两行泪水止不住的便流了下来。 我看在眼里也觉得一阵心酸,赶忙问道,烟哥,既然嫂子……额,那女人除了挤兑你,连孩子都不管,那就随她去吧,你也没必要那么难过。以后我和周涵、云涛他们一定会尽力照顾好咱侄子,你放心好了。不过,你得先告诉我,孩子现在在哪儿,是不是被嫂子一起带走了? “老烟枪”收住眼泪,摇了摇头说,没有,其实孩子早就住院了,除了每天吃药和定时做透析外,根本没有别的办法,只有等着合适的肾源做手术,可是我哪有那么多钱啊?所以才定决心跟你们一起去找宝,请了个保姆帮忙照顾他几天。走之前的那天晚上,儿子拉着我死活不放,我只好骗他说要出差,等回来的时候带他去游乐场玩,才哄过去。可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不知道孩子他……怎么样了? 我接口道,烟哥,你是不是想去医院看看儿子?那就赶快去吧。 “老烟枪”说,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去呢?就算见到了,孩子也看不见我,说不定还会吓坏他的。 我一想正是,不禁暗骂自己糊涂,于是就问那该怎么办。 “老烟枪”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说,彬子,你应该也知道了,那鉴镇是个死人村,那时候我喝了敬的喜酒没多长时间,脑子就开始不听使唤了,也不知怎么的就自己上楼躺进了棺材里,接着魂儿就被剥了出来。接下来的事情就不说了,后来我看到你们一个个都逃出去了,而我再也走不了了,说实话,当时真有点儿不甘心,但是谁让咱摊上了呢,这就是命啊!不过,彬子,有件事儿你们可能还不知道,那村子里有个妖怪,不知道是原因被放出来的,他能随意操纵我们,别提多厉害了。而且他知道我们这些鬼魂大都死得不甘心,就承诺说只要我们甘心听他的话,他就带我们出去,还能让我们做完阳间未了的事,所以…… 我听到这里顿时惊得目瞪口呆,紧接着手上一痛,原来是被烟烫到了,于是赶紧扔在一边,甩了甩手,心想原来事情缘由竟是这样,“老烟枪”他们只不过是幕后黑手的棋子罢了,可是那个所谓的“妖怪”到底是什么东西呢?为什么他又把地点选在我们公墓里? 只听“老烟枪”继续说道,唉……这些天来我干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儿,天打五雷轰都不过分,可是没办法,我实在太想儿子了,只要能像以前那样再陪他玩一次,就算以后受十倍的痛苦我也心甘情愿。 我听到这里不禁恻隐之心大动,于是便问道,烟哥,你别急!肯定有办法的,要不你在忍两天,等我找周涵和云涛商量一下,说不定能找到懂行的人帮忙。 “老烟枪”缓缓摇着头,声音低沉的说,那妖怪给我们每个人的自由时间只有一天,如果超过时间天知道他会怎么惩罚我们,所以我等不了那么久了。 我顿时也没了主意,喃喃的急道,那怎么办?那怎么办? “老烟枪”看着我说,彬子,咱们几个人里面就数你的心最善,我今天来就是为了求你件事,能不能让我…… 就在他还没说完的时候,巷子深处突然有个声音冷冷的说道,要是那样的话,你就连鬼也做不成了! 第十二章 显身 这冷不防的一嗓子把我和“老烟枪”都吓了一大跳,而且我清楚的听得出那竟是老o的声音! 果然,没过多久就看老o的身影从远处浓浓的黑暗中慢慢走了过来。我虽然感到颇为意外,对他的突然出现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可“老烟枪”就完全不同了,只见他脸色大变,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老o,浑身筛糠似的抖个不停,似乎想逃却又死活不敢动弹,就好像老鼠见了猫一样。紧接着就“扑通”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结结巴巴的说,你……是你……你为什么在……这里,我没有……没有……你……别,别“杀”我…… 我不禁大吃一惊,心说这两人可是从来没见过面,他怎么可能认识老o呢?这可真是奇了。 老o一直走到我旁边,然后面无表情的对“老烟枪”说道,你不用这么害怕,我不是他。 我不由得更奇怪了,听老o这话的意思,似乎“老烟枪”是把他错认成了什么人,而且似乎还知道这个人的底细。 “老烟枪”似乎并不相信,身体一直向后退着,很快就缩到了墙边,显然怕得厉害,紧接着又问,那你是谁……怎么……怎么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他这话一出口,我顿时心中一凛,猛然间想起那天晚上在“阴曹地府”的宫殿里见到的那个酷似老o的家伙,难道说“老烟枪”错认的就是他?假设是这样的话,那事情倒是可以讲得通了,而且说不定那家伙就是“老烟枪”口中所说的妖怪。 我正想开口,却看老o把手一抬,示意我不要说话,然后叫对着仍坐在地上的“老烟枪”说了句,我是谁你没必要知道,快走吧,不要再继续纠缠了。 他说完拉着我就走,我转头看了一下,只见“老烟枪”仍然坐在地上,但上身却探向前面,充满恐惧的眼神中掺杂着失望和不甘,看样子想追上来,但却又不敢靠近。 他见我转过头来,就像又看到了希望似的,双目垂泪,低声说着,彬子,别走……求求你,别走! 第99节 我想起他刚才说过的那些事情,实在不忍心就这么丢下他不管,于是便试探着对老o说,老圞,你看能不能帮…… 老o立刻打断我道,又想多管闲事了?你知道吗,刚才他还想附在你身上呢,哼,只可惜他不知道你现在已经不是普通人了,上了你的身对一般鬼魂来说就等于自杀,所以你没必要可怜他,而且我也不想再重复那四个字了,快走吧。 我吃了一惊,心想原来刚才老o那句话是这个原因,自己差一点儿又上了恶当,于是赶紧转过身去准备跟老o离开这里。 可“老烟枪”并不甘心,又在身后哭喊道,彬子,求求你别走,我……我只有……不到一天时间了,我……只要能再见儿子一面就……行了,求求你,就帮帮我吧。 老o斜过眼睛看了他一眼,缓缓摇着头说,这世上横死的人哪个没有未了的心愿?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想,那岂不是天下大乱了?既然已经死了,那就放下执念好自为之吧。 “老烟枪”一听之下顿时万念俱灰,抱头失声痛哭道,添添……我的孩子,爸爸想你……爸爸对不起你啊…… 我听他哭得声嘶力竭,不由得想起先前在高楼的屋顶天台上发生的一切,当时胡大爷也是这样为儿子痛哭流泪,最后带着无尽的遗憾离开了人世,难道今天这一幕又要重演吗? 我的心猛得被揪紧了,就好像自己也在经历一场人伦惨剧似的。 而且在潜意识中,我总觉得在所有认识的朋友中,老烟枪是最能谈得来的一个,因为我们两个人很相似,这辈子都是那么累,那么失败,或者可以说是一场悲剧。 仅仅一个月之前,他还和我吃饭、喝酒、聊天,而现在却已经阴阳相隔,再联想起这几月来目睹的所有种种情事,让我不由得感叹生命竟是那么脆弱,任何一点儿意外都可能瞬间将它毁灭。如今“老烟枪”已经连生命都没有了,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和病重也快要离开人世的孩子见上一面,难道做父亲的连这点最后的希望也要破灭吗? 想到这里,我叹了口气,又对老o说,老圞,这次就算我求你了,如果可以的话请帮他一个忙,行吗?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 老o冷冷的说道,这一切都是他的劫数,无论如何也躲不掉的,你为什么就不明白呢? 我点头答道,我明白,可是烟哥死得那么惨,儿子又那么小,实在太可怜了,反正就是一天时间,大不了以后不管也就是了。 老o侧头看了看“老烟枪”,然后又转回来盯着我,过了半晌才叹了口气说,好,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试试看吧,或许顺便还能把那东西一起解决了。 我听了最后那句话,不禁皱眉奇道,什么? 老o摇了摇手,示意我免开尊口,然后伸出左手冲哭倒在地的“老烟枪”凌空一指,就看“老烟枪”高大粗壮的身体竟然猛地弹了起来,像跟木桩一样悬在半空中。 他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看着老o的眼神中充满了惧色,甚至连挣扎的勇气都没有。 只听老o说道,现在阳气还盛,而你的怨气太重,魂魄贸然到人多的地方,被阳气一冲必定灰飞烟灭,我先把你收在掌心,呆会儿等天完全黑下来,阳气消减之后再放你出来。 “老烟枪”这时也知道对方是在帮他,于是乖乖的点了点头。 就看老o左手一翻,紧接着掌心腾起了一团幽蓝的光,将“老烟枪”包裹在中间。很快“老烟枪”身形就开始模糊起来,转眼工夫便和那团蓝光融为了一体。 老o轻描淡写的将手一挥,收起那团蓝光,然后对还在目瞪口呆的我说,走吧。 我下意识的问道,去哪儿? 原以为老o不会回答,没曾想他却说了句,就去你家里吧。 我万没料到他会这样说,顿时就愣住了,隔了好几秒钟才回过神儿来,见老o已经走出好远,而且的确是我家的方向,于是赶紧跟了上去。虽然十分纳闷老o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地址,但也没有过分惊讶,因为对他来说,这个世界上的事似乎没有不可能,只有他想不想做的分别。 没多久,我们就回到了家里。 老o进门之后就坐到了沙发上,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 这时节的白昼已经有些短了,天很快就完全黑了下来,街上华灯初上,显得平静而又祥和。 我正准备问老o下一步怎么办,就看他突然闭上眼睛将左手手掌摊开,口中念念有词。转眼间就看那团幽蓝的光又从他掌心腾起,最后在半空中慢慢聚成一个人形。 当蓝光最终的散尽的时候,“老烟枪”便直挺挺的落在了地上,双目紧闭,一动也不动。 老o睁开眼睛,从怀中取出一根又细又长的钉子状东西,夹在左手掌心里,然后站起身来,走到“老烟枪”面前,“啪”的一下将那根钉子拍进了他的眉心处。 我忍不住“啊”了一声,正不知老o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看“老烟枪”睁开了眼睛,茫然的看着四周。 老o对他说道,现在平常人已经能看得到你了,有什么想干的事就快去吧。 “老烟枪”呆呆的听完这句话,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对着老o连连磕头,声泪俱下,口中不停地说着,谢谢……谢谢你…… 老o冷笑道,谢谢?哼,我只是用聚神钉将你的元神暂时具象化而已,它的厉害之处你还不知道呢,如果明天天亮之前不把钉子取出来的话,你的魂魄就会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湮灭掉!也就是说你还剩下不到半天的时间,而不是那个人说的一天。这一切全是你的气数,与我无关,所以你根本没必要谢我。每个人死时都会有些牵绊,既然如此执着,那自己种下的果,就由你自己来结束吧。记住,破晓之际就是大限,千万不要留恋,否则便万劫不复。 我赶忙说道,老圞,怎么回事?怎么会只有半天呢?你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延长一点,哪怕多一两个小时也好啊。 老o却像充耳不闻,转身回到沙发上坐了下来,闭上眼睛不再言语了。 “老烟枪”抹去泪水,站起身来,叹了口气说,彬子,不要再求了,你这个朋友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多亏了他,我现在才能再有机会和添添见面,你多保重,我走了。 他说到这里,又走到老o面前说,大恩不言谢,我…… 老o抬手打断他的话,然后指了指门口。 “老烟枪”叹了口气,深深的鞠了个躬,然后冲我点点头,就转身出门而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我和老o两个人,但他只是干坐着,却一言不发,而我虽然满腹疑窦,但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就这样静默了大约七八分钟的时间,老o突然睁开眼睛说,好,我们也该出发了。 第十三章 病房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刚想开口,却见老o微微一笑说,不用问,呆会儿到了地方你自然就知道了。 我暗自叹了口气,心想和他在一起自己始终都处于迷茫的状态中,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更不知道接下来事情会怎么样。索性也就不再想了。 两个出门之后,来到小区门口,老o突然说道,闭上眼睛。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脱口问了句,什么? 只听老o用近乎命令的口气说,不要问,快点。 我自然不便再问,只好按他的话去做,在闭上了眼睛的瞬间,我看到老o右手放在胸前做了大奇怪的手势,接着便听到口中又开始念叨起来,然后感觉他突然紧握住我的右手! 本以为他会拉着我向前走,然而等了半天却不见有任何动静。 第100节 我心中忍不住一阵纳闷,实在不明白老o葫芦里倒底卖的什么药,但却不敢睁开眼睛看,而老o嘴里则一直不停地念叨着完全听不懂的咒语。 大约过了五分钟左右,老o突然松开了我的手,然后说道,可以睁开眼睛了。 我闻言睁开眼睛,只觉得周围亮如白昼,而我和老o正站在一幢灯火通明的大楼跟前,虽然现在已是晚上了,但正门宽大的入口处依然有不少人进进出出,透过玻璃窗再看大厅,里面更是人头攒动,其中大多数是穿便装的人,还有相当一部分穿着白大褂和护士制服。 我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这里竟然是本市最好的医院!据说它的前身是十九世纪末期由美国传教士建立的私人诊所,从满清到民国,再到现在,一百多年的风雨洗礼,不断壮大,俨然已经发展成了一家医科大学附属医院,有好几个临床学科在全国处于领先地位,所以本市以及周边地区上千万人都将这里作为就医的首选。 可是老o为什么莫名奇妙的把我带到医院来了?难道是来找老烟枪的儿子? 果然,老o见我疑惑的样子,便笑了笑说,刚才那个人执念如此之深,难道你不想来看看吗? 老实说,我虽然极不愿意再次目睹那种父子间生离死别的揪心情景,但心里却有点儿放心不下,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而且以老o的性格,打死我也不相信他会为了这么单纯的理由而特地跑过来,这背后一定隐藏着我无法猜透的目的。 这时,老o冲我使了个眼色,然后迈步就朝里走。进了大厅,我们坐电梯直接上到七楼,出门之后发现原来是住院部。 老o带着我在偌大的住院部病区内七拐八绕的走着,竟一步也没有停下,就好像对这层的内部构造了如指掌似的,很快就来到靠里的一处大病房前。 可是他却没有从门口进去,而是绕到旁边的走廊处,然后站在了侧面的窗户旁。那窗户上装的是磨砂玻璃,从外面看不到里面,不过此刻却打开了小半扇,宽度大约有手掌长短。 我好奇的朝里面看了看,只见那屋子并不太大,并排放了三张病床。在靠近窗户的地方是个小男孩,模样清秀可爱,但却面黄肌瘦,连一点儿血色都没有。他闭着眼睛躺在病床,只剩下胸口微弱的起伏还能让人感觉到他是个活人。 此刻在小男孩的床边还站着一个医生模样的中年人和一个年轻护士。 只听那个护士问道,徐大夫,今天下午检查,这孩子的肌酐又超过七百了,尿酸和血尿素氮也超出正常范围好多,明天是不是再做一次透析。 那医生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说,不,暂时先用些普通的药。 那护士急道,啊?那怎么行?不做透析的话,可能……可能连……何况这孩子还这么小,这么可怜。 那医生叹了口气说,我也知道他可怜,咱们医院已经垫付了不少费用了,再加上内部捐赠的,唉……现在连他父母都不管,我们又能怎么样?咱们也得为医院的经营考虑,你说对不对?要是每个人都这样的话,那就得关门了。 那护士听了这话便没再言语,等两人就出了门之后,两床的两个病人便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其中一个叹着气说,这小孩真可怜,病得那么厉害,没钱治就不说了,居然连个人照顾都没有,这爹妈都干什么去了? 另一个说,嗨,那谁知道,这年头事儿难说的很,八成不是亲的,知道病成这样就不要了,他奶奶的,早先你别领养啊!不是坑人家孩子吗?这种王八蛋你说该枪毙不? 正在这时,房门突然“呼”的一下被推开了,就看“老烟枪”急匆匆的闯了进来,扑到那个小男孩的床边,叫道,添添,添添,你睁开眼睛看看!是爸爸,是爸爸呀! 然而这时却听刚才那个骂娘的病人皱眉道,嗯?哪儿来的这么大风,把门都吹开了。 另一个人奇道,这里哪来的能把门吹开,别是谁故意的吧?接着便冲外面喊道,护士!门开了,来关一下! “老烟枪”霍然转头向他们看去,眼神中全是错愕和迷茫。 我见此情景也大惑不解,怎么?难道这两个人竟然看不到“老烟枪”?可是刚才在我家里老o把那根奇怪的钉子钉在他的脑门处之后,明明说过别人可以看到他了,难不成竟是故意欺骗的吗? 我忍不住转头望向老o,却见他伸出手指轻轻向窗内指了指,示意我继续看。 我不明所以,但还是转回头去,只见那孩子慢慢睁开眼睛,惨白的脸上满是喜色,有气无力的叫着,爸爸,你回来了? “老烟枪”浑身一震,霍然转过身来,一把将儿子搂在怀里说,对,添添,爸爸回来了,爸爸回来看你了! 我这一惊也是非同小可,原来老o先前作法只是让“老烟枪”的儿子可以看见自己,而不是所有人,自己刚才居然错怪了老o,正想说两句道歉的话,却看他将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我不要出声,继续看。 添添抱着父亲呜呜的哭道,爸爸,你骗人,你说过几天就回来……可是……可是却去了那么久…… “老烟枪”看着儿子形销骨立的样子,眼泪止不住夺眶而出,哽咽道,是爸爸不好,爸爸错了……爸爸回来晚了,对不起你。 添添一见父亲哭了起来,赶忙伸手帮他抹着泪水说,爸爸,你别哭……你以后别再走了,行吗? “老烟枪”伸手抚摸着儿子的脸,连连点头道,添添乖,爸爸不走了,再也不走了。 添添先是高兴拍了下手,紧接着就好奇问道,爸爸,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平常你的手好暖和的,你冷吗?是不是生病了? “老烟枪”闻言一惊,赶忙抽回自己的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柔声说,爸爸今天一直在外面,刚刚才进来,所以手被风吹得有点儿冷,冰到你了吧? 添添不疑有他,“哦”了一声,又笑着问道,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妈妈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老烟枪”脸色一沉,有些尴尬的撒着慌道,添添你乖,妈妈今天有事出去了,所以不能来,让爸爸来陪你,开心吗? 添添点头道,嗯,开心! 但紧接着又嘟着嘴,低下头去小声说道,可是……可是上次你说过要和妈妈一起带我出去玩的。 “老烟枪”咬了咬嘴唇,似乎忍不住又要流泪,于是赶紧别过头去假装咳嗽了两声,然后才转回头来,脸上已经换作欢颜,隔着衣服抚了抚儿子的小脑袋说道,添添乖,今天晚上爸爸先带你出去玩儿,等下次再和妈妈一起,好不好? 添添立刻喜笑颜开,开心的拍着巴掌连声叫着,好啊,好啊! “老烟枪”笑了笑,指了指床头,然后说道,那现在爸爸出去等着,你自己穿好衣服出来好不好? 添添“嗯”了一声,然后坐起身来开始脱病号服,“老烟枪”看着儿子天真无邪的笑容和浑身无力的样子,似乎想动手帮忙,可是又不敢,接着猛地便站起身来,大步走出了病房。 添添笨手笨脚好不容易把床头自己的衣服穿好,然后吃力的爬下床,一步一步慢慢走出了大门口,竟然还不忘将门关上。 然后就听那边的走廊处他的声音欢叫道,爸爸,我们走吧。 而“老烟枪”的声音跟着答道,好,添添,你想去哪儿玩? 添添说,我想去……嗯,我也不知道。 “老烟枪”笑道,呵呵,没关系,那就出去再想。 两人的声音接着便听不到了,我站在原地,不停地喘着粗气,从刚才开始眼泪就一直在眼圈儿里打转,只是强忍着才没有哭出来。 老o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走吧,我们继续跟着去看看。 我点点头,不再说话,转身和他并肩而行,这时却听到病房里那两个人扯着脖子大叫道,护士!死哪儿去了?快来人啊!有人中邪了,那孩子一个人跑了…… 第101节 第十四章 流星 我们两个坐电梯回到大厅,只见“老烟枪”正拉着添添向大门口的方向走,于是和老o也跟了上去。 出了医院之后,“老烟枪”就这样继续带着儿子在人行道上走着,两人的背影汹涌的人流和城市繁华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孤寂。 但添添看上去却非常兴奋,不停地拉着父亲问这问那。 从他们身边经过的人很多都投来异样的目光。当然,他们是看不到“老烟枪”的,所以才觉得这么小的孩子独自一人走在大街上,而且还对着空气说话显得格外诡异,但却没有人上前来问,多看了一两眼之后也就没怎么在意了。 两人向前走了一会儿,来到一家麦当劳店门口,添添突然住了脚步,眼巴巴的望着里面发呆。 “老烟枪”看了看儿子,然后指着店内说了句什么,我和老o离得比较远,所以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不过应该是问添添是不是想到里面去吃东西。 只见添添低着头想了一下,接着便笑了笑,拉着父亲又向前走,看来是说自己并不想吃。 “老烟枪”自然也看得出儿子其实很想吃,于是蹲下身来又说了两句什么,便一个人走进了店里。 过了没多久,就看他手里拎着个盛满东西的塑料袋快步走了出来,而身后的麦当劳店内则是一片乱哄哄的惊叫声,已经炸开了锅。 “老烟枪”把塑料袋塞到儿子手中,然后一边说着一边朝马路斜对面指了指。 添添兴奋的点点头,然后拉着父亲的手迅速挤入了人群中。 我和老o也赶忙跟了上去,只见两人过了马路之后,来到对面的一处街心公园,然后找了个僻静处的长椅坐了下来,我和老o则绕到背后,在距离他们三米左右的矮树后继续看着。 “老烟枪”坐下之后看了看周围的情况,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从塑料袋里拿出饮料杯和鸡腿汉堡塞到儿子手里,接着又帮他整了整衣服说道,快喝吧,凉了要冰坏肚子的。 添添乐颠颠的吸了一口,接着就把饮料捧到“老烟枪”面前,说道,爸爸,你也喝。 “老烟枪”看着儿子的小脸,摇着头柔声说,爸爸不喝,添添自己喝吧。 可是添添却没有放手,仍然举着杯子,将吸管又朝父亲的嘴边凑了凑说,不嘛,爸爸喝,爸爸也冷。 “老烟枪”见儿子这么懂事,笑了笑说,添添乖,爸爸这两天嗓子有点儿疼,不能喝甜的饮料,不然的话嗓子会更难受,所以今天这些全是添添的,爸爸下次再喝好不好? 添添“哦”了一声,这才把杯子收回去。 “老烟枪”就这样哄着儿子一边吃东西,一边说着话,时间很快来到了九点钟,夜晚室外的气温已经有些低了。虽然今天并不是什么节假日,但公园里还是有不少遛弯儿和夜跑的人,也有不少成双成对的情侣和带着孩子的家长。他们经过时候也几乎无一例外的会朝这边看过来,显然对这么小的孩子大晚上的独自一人坐在这里吃东西感到十分诧异。 添添也似乎发现了别人眼神中的异样,于是问道,爸爸,为什么他们老是盯着我们看啊?好像刚才在马路上也是这样,是不是我生病的样子很丑,很吓人啊? “老烟枪”先是一愣,紧接着就反应过来,赶紧解释道,怎么会呢?是添添你太可爱了,医院里的医生叔叔和护士姐姐不也都是这样夸你的吗? 添添却仍然没有露出笑容,而是低着头流起了眼泪。 “老烟枪”慌忙将儿子搂在怀里安慰道,怎么了,添添?爸爸又没有骗你,添添真的很可爱,大家都喜欢你啊。 可添添只是低着头不说话,“老烟枪”顿时紧张起来,继续问道,添添乖,快跟爸爸说,为什么哭啊? 只听这孩子抽泣道,我好久都没见到妈妈了……我想妈妈,爸爸,妈妈她到底去什么地方了? “老烟枪”顿时呆住了,隔了半晌才强装着镇静的抚了抚儿子的后背说,别哭,别哭,爸爸之前在病房里不是说过了吗,妈妈她……有很重要的事情到外地去了,妈妈其实也很想你的。哦,你看,妈妈买了礼物,特地让爸爸拿给你呢! 他说着就把手伸进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到儿子面前。 我好奇的探着头一看,只见他手掌上的东西并不大,白腻腻的颜色,形状圆乎乎的,前面还坠着链子,似乎竟是件玉器。 我看到那东西马上就觉得有点儿眼熟,仔细一看,顿时吓得心脏狂跳,原来那东西竟然就是当时我们从鉴镇村带出来准备留给“老烟枪”家人的那件玉制长命锁! 而在前几天,周涵告诉我,这件由他暂时保管的东西突然莫名其妙的失踪了,并且怀疑是死去的老烟枪干的,我当时还曾经表示怀疑,认为那件事和我的玉蝴蝶失踪一样,是东西本身在作怪,可现在事实已经清楚明白的摆在眼前,原来这东西真的是被“老烟枪”拿走了。 我只觉得背脊发凉,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感,隐隐感到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很快就会降临,不由自主的就转头望向老o,却见他面色平静,双手抄在胸前,眼睛半睁半闭的站在旁边,似乎根本就没注意刚才发生的事情。 我正在犹豫要不要让他阻止“老烟枪”把那条长命锁交给儿子,就听添添兴奋的叫道,哇,好漂亮的项链,我要,我要。 “老烟枪”微笑道,这叫长命锁,不是项链,是专门给小朋友戴的。来,爸爸帮你戴上。 他说着就拎起那东西朝儿子的头颈上挂去。我再也忍耐不住,张口就要喝止他,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身边的老o一把拉住,然后就看他缓缓睁开眼睛对我摇了摇头,意思是不要管。 我急得不得了,如果眼睁睁看着不管的话,岂不是把这么一个可爱又懂事的孩子给害了吗? 可惜这眨眼间的工夫,“老烟枪”已经将长命锁挂到了添添的脖子上。 我心里顿时一凉,脑海里瞬间生出种种可怖的情景,正不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就看天天兴奋的拿着长命锁边看边摸,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把玩了好半天才抬起头来问道,爸爸,妈妈送给我的东西好漂亮,可是她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呀? “老烟枪”强作欢颜答道,爸爸之前不是说了吗?你乖乖的等着,妈妈过几天就回来了,到时候爸爸妈妈再带你一起出来玩儿。等你病好了之后,咱们一家人还要去旅游呢。 添添听得眉开眼笑,拍着小手连声说好,“老烟枪”看着儿子高兴的样子,也会心的笑了笑。 正在这时,只见添添突然抬头指着天上叫道,哇,爸爸,你看,你看! 我下意识的抬头一看,只见夜空中有道白光划过天际,转瞬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见那是一颗流星,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便吁了口气,接着就听添添又连声问道,爸爸,那是什么?是不是外星人啊? “老烟枪”微笑着答道,那不是外星人,是流星。 添添继续问道,流星?爸爸,流星是什么? “老烟枪”看着儿子天真可爱的脸庞,眼眶中泪光闪动,轻轻将他搂在怀里,然后呆呆的望着那颗流星消失的方向。过了片刻才缓缓的说道,添添,爸爸告诉你,其实咱们每一个人都是天上的星星,每一颗星就代表着一个生命。当一个人的生命结束的时候,属于他的那颗星就会掉落下来,这就是流星。 添添听完,若有所悟的说了句,爸爸,属于我的那颗星星在哪儿?是不是我死了,它也会…… “老烟枪”急忙一把捂住儿子的嘴巴,轻声斥道,不许胡说,你年纪这么小,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不过……说不定哪天,爸爸真的死了,就会像刚才那颗流星一样,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添添猛地抬起头来,抓着父亲的衣服急道,不嘛,不嘛,爸爸,我不让你死,添添要和爸爸妈妈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 “老烟枪”搂着儿子的手臂又紧了紧,柔声安慰道,添添乖,爸爸是打个比方而已,怎么会舍得和添添分开呢?爸爸还想看着你长大成才呢。 第102节 他又安慰了一会儿,却没有听到添添再说话,只是靠在“老烟枪”的臂弯里,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这小家伙已经安然睡着了。 我看到“老烟枪”低头望着儿子的睡脸,不停地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生怕会吵醒儿子,但两行泪水却忍不住涔涔而下,紧紧搂着儿子的双手也在颤抖着,就像他会突然消失一样。 我看着这对生离死别的父子,也不禁心中大恸,真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永远都不要天亮。 就这样静默了一会儿,只见添添的胸前突然腾起一团碧幽幽的荧光,紧接着就看一条亮红色的细线缓缓的缠向他的脖颈! 第十五章 复活 我一见这情景当即便惊呆了,便看那条泛着荧光的红线越伸越长,转眼之间就“嗖嗖嗖”的在添添的脖颈和头脸上飞快的缠了百十来道,接着又开始向下游走,并且由一条“线头”变成了好几条,看起来似乎比刚才更粗了,就好像是有生命的触角一样。 然而令人大惑不解的是,这诡异恐怖的一幕明明就发生在“老烟枪”的眼皮子底下,可他却始终无动于衷,脸上的表情也异常平静,和先前那种对儿子视若生命的疼惜之情全然不同,就仿佛根本没看见似的。 不到片刻之间,那几条红线便将添添的身体和四肢里三层外三层的完全包裹了起来,乍看上去就像一个冒着绿光的血红色蚕茧!幸好这会儿并没有什么行人经过,要是看见了这种事情绝对会被吓出神经病来。 我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转头再看老o,但见他眉头紧皱,冷漠的表情中透着一丝古怪,似乎早就想到会发这种事情,但却又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我正在纳闷,身旁蓦地里绿光大盛,就跟探照灯似的突然射了过来,于是赶紧抬起手臂遮在眼前。 透过手指缝,我斜眼一瞧,赫然看到那耀眼的光芒正是从添添被裹成蚕茧状的身体上发出来的,连抱着他的“老烟枪”都几乎被碧绿的强光“淹没”了。 然而这团光的亮度还在持续增强,很快照得我连眼睛也睁不开了,只能眯缝着转向一旁,心中更是惊恐万状,实在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真希望老o赶快出手结束这里所有恐怖。可他现在别说有所行动了,甚至连句话都没说过,只是抄着手,眼睛半睁半闭的站在旁边,倒真有点儿来打酱油看热闹的意思。 过了大约二十来秒之后,那阵足以致盲的强光陡然间暗了下去,四下里又恢复了平静。 我赶忙转头望去,只见那血红色的“蚕茧”只剩下了淡淡的绿色荧光,而“老烟枪”仍然一动不动的抱着包裹在里面的儿子,但脸上的表情却变得奇怪起来,尤其是眼神中分明充满了焦急和渴望,似乎正在等待着什么。 随着最后一丝荧光也暗了下去,整个“蚕茧”瞬间就显得冰冷冷的。 我继续看去,突然发现那些红线的颜色竟然开始转淡,紧接着外皮也像被榨干了水份似的塌陷了下去。 转眼工夫,本来血红的颜色就褪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一片煞白,干瘪的外皮也不断驳落,跟着添添的身体逐渐又显露了出来。 我仔细看了看,只见添添依然紧闭着双眼,但本来苍白瘦小的脸上竟泛起了一层血色,看上去气色要比先前好看的多了,但奇怪的是,这种血色却给人一种颇不自然的感觉。 然而最让我惊奇的是,他胸口的那条长命锁竟然凭空消失了!不用问,刚才发生的事情一定与那件诡异的玉器有关。 只见“老烟枪”小心翼翼的拍落添添身上剩下几片已经跟白墙皮差不多的灰分,然后轻轻的摇晃着儿子叫道,添添,添添,醒醒啊,看看爸爸,快醒醒啊! 我心里咯噔一下,暗说原来这一切都是“老烟枪”故意安排的,目的不用问,肯定是为了用长命锁来救自己已经病入膏肓的儿子。 这是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那长命锁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救人活命的东西,“老烟枪”怎么会想到用这种方法呢?简直太匪夷所思了吧。不过看老o镇定自若的样子,这件事肯定八成早就在他的预料之内,可是为什么当初却不揭穿呢?难道老o也认可他这种做法? 只见“老烟枪”叫了半天,那孩子的身体却一直软垂垂的耷拉着,没有半分要醒过来的样子。 他顿时焦躁起来,手上摇晃的力度和叫声也跟着都大了不少,可是那孩子仍是一动也不动,那样子给人感觉不是重度昏迷就是已经死了。 “老烟枪”费了半天劲儿,却始终不见任何效果,最后终于住了口。 他神情呆滞,不停地喘着粗气,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但目光中却充满了怨毒和愤怒,简直是一副要把谁生吞活剥了架势。 隔了几秒钟之后,只听他突然仰起头来大声吼叫道,操你妈的,为什么骗我?为什么? 我见他目眦欲裂,咬牙切齿,不禁吓了一大跳,但从他刚才那句不明不白的话种也能猜出,用长命锁救儿子的办法应该是什么人告诉他的,但现在的结果不但没给他希望,反而是彻底绝望。可这个人是谁呢?难道就是他曾经提过的那个妖怪吗? “老烟枪”又扯着脖子喊了好久,连声音都变了,但胸中的委屈和愤怒却似乎丝毫没有减轻,到最后再也忍耐不住,终于“呜呜呜”的哭了出来。 我站在旁边眼看着这么一个懂事可爱的孩子被夺去了生命,心中也不禁恻然,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躺在“老烟枪”怀里的添添竟抽动了两下。开始还以为是弄错了,可仔细一看就发现那孩子的上半身的确在轻轻扭动,似乎是在昏迷中真的听到了父亲撕心裂肺的悲怆哭叫声。 几乎就在同时,“老烟枪”也感觉到儿子在动,赶忙收住了哭声,低头一看,发现儿子的不光身体在动,而且连胳膊也在动,紧接着手指就慢慢抬了起来。 “老烟枪”大喜过望,抱着儿子猛地跳起身来,颤声叫道,添……添添,你怎么了?快醒醒,是爸爸呀!快醒醒! 这时添添的身体伏在父亲身上,只能看到后背,就听他低低的“嗯”了两声,然后又缓缓抬起手向父亲的脸上摸去。 “老烟枪”高兴的浑身颤抖,满是泪水的脸上立刻绽开了花,语无伦次的叫着,太好了!不用怕,添添,原来你没有……没事太好了!吓死爸爸了……太好了! 他心情激动之下似乎竟忘了隐藏自己已经是死人的身份,一边轻抚儿子的脑袋,一边任由他摸上自己的脸,就差没凑上去亲吻儿子的小脸蛋儿了。 我见添添又活了过来,心中也不禁为替他和“老烟枪”高兴,同时又想,如果这孩子的病的真的能被那条长命锁治好的话,那也就证明我先前的猜测全都是错的,这几件玉器没准儿还真是什么神通广大的宝贝。可是我那件玉蝴蝶现在到底去了哪儿呢?难道也被什么人拿走留作他用了吗? 老实说,我的道德观当然还停留在功利境界,至少还没有高尚到可以将自己的东西随意与人分享的程度。只不过这几个月以来,经历那么多鬼蜮人心、悲欢离合,我突然感觉自己“老”了很多,也看透了很多。我常常想,如果每一个人都用善意去对待身边的人,也许我们大家都会多得到一些东西,少失去一些东西,而这个世界也会变得更美好,更令人留恋。 所以,如果玉蝴蝶也能够帮人排忧解困的话,那么仅此一点就比它本身的金钱价值要高得多,至于是不是在我身上就更变得无足轻重了。 另外,如果添添真的能从此战胜病魔活下来的话,那的确是个奇迹。现在“老烟枪”已经死了,而且过了今晚之后,也不知道他会去哪儿,以后会怎么样。所以我决定,不管周涵和李云涛怎么想,反正我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照顾好这个可爱的孩子,因为有他在,就好像老烟枪还活在我身边一样。 我暗暗下定决定,同时也觉得再看下去已经没什么意思了,便准备叫上老o回去,或者先到别的地方转转,等快天亮的时候再来找他们,反正这对老o来说应该不费吹灰之力,所以就不要再打搅人家父子最后的相聚了。 然而我却发现老o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完全睁开了眼睛,先看了我一眼,然后便微微侧头斜睨着不远处的“老烟枪”父子,嘴角挂着不易察觉的冷笑,但表情却显得异常森寒! 我吓了一跳,他刚才的样子似乎在向我传达着一个信息——即将有可怕的事情要发生。 我慌忙转头看去,当即便愣住了,原来不远处“老烟枪”那里真的出现了异样! 只见他脸上肌肉抽搐,张着嘴巴却发不出半点儿声音,双眼瞪得像铜铃般直勾勾的盯着抱在怀里的儿子,那种恐惧的表情甚至比他当初见到老o时的样子还厉害。 我虽然忍不住心惊肉跳,但心里却是一片糊涂,“老烟枪”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变成这副表情了?难道添添的情况有什么不对头吗?然而现在添添仍是背对着我们,除非走开几步绕到旁边去,否则根本看不出他到底怎么了。 紧接着。我看到“老烟枪”的脸似乎因为恐惧已经开始扭曲了,身体不停地抖着,但却半步也挪不动。 就在我意识到可怕的事情真的发生时,只见添添抚在“老烟枪”脸上的手突然五指箕张,迅捷无伦抓向父亲的脖颈! 第十六章 鬼童 说时迟那时快,添添的小手已经狠狠地掐在了父亲的脖子上,指甲也随即陷入了皮肉中。 “老烟枪”顿时呼吸困难,眼球突出,连舌头都伸了出来。按理说他那么高大健壮的体格,要甩脱了一个孩子完全不是没有任何问题,但奇怪的是他竟然一点儿挣扎的意思都没有,就像中了定身法一样,任由对方施为,只是口中发出“嗬嗬嗬”的声音,眼看就要“断气”了。 第103节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只把我当场就吓得呆若木鸡,即使我之前曾经预想过n种结果,但却死活也没有预料到会出现眼前这种情况。 从父子间温馨的感人画面到现在骇人的恐怖场景,这短短的几秒钟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添添又究竟为什么会突然向自己的父亲出手? 我知道凭自己的猜测,即使抓破脑袋也不可能想出答案,尤其是现在连添添的脸都看不见,只觉得惊恐万状,只好转头看向老o,却见他此时又闭上了眼睛,左手在胸前掐了个指诀,口中默念了两句之后,紧接着突然把手一翻,掌心瞬间便腾起一团冰蓝色的幽光。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老o猛地将胳膊平平推出,把掌心正对着还在纠缠中的“老烟枪”和添添。 只见那团蓝色的光芒渐渐脱出他的手掌,在半空中凝结成一个圆球,接着“嗖”的一下就窜到了两人的头顶上。 就看那个冰蓝色的光球陡然变大,亮度也跟着增强了数倍,紧接着从中心射出一道强光,瞬间将“老烟枪”从头到脚囫囵包裹了起来。 我看到“老烟枪”的身体突然模糊起来,心中一惊,只觉得这情景有点儿眼熟,接着便想起不久前老o作法把他收进掌心时的情景,只不过这次要快得多,还没等“老烟枪”的身体完全模糊,就被那团蓝光裹在一起被倒吸回了头顶的光球里。 就看老o又低头默念了两句,那光球便又飞快的窜回他左手的掌心里。 这时,身体失去支撑的添添“啪”的一下重重的摔在地上,但几乎身体刚一沾地就猛地弹了起来,直挺挺的站在当地,动作迅捷无比。 我瞪大了眼睛望着他的背影,身体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眼前这个人还是那个乖巧而又可爱的添添吗?不,绝不是! 别说这孩子得那么严重的病,身体本就虚弱不堪,甚至连路都走不快,就算身体健康,什么毛病都没有,以他的年龄也不可能做得到,即便像我这样在部队里经受过武术格斗指导,又整天摸爬滚打的经受各种身体素质训练的人,都不敢说把他刚才从地上弹起来的动作做得如此干脆利索,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 只见老o轻轻甩了甩手,收起手掌上那团冰蓝色的光芒,于此同时,不远处的添添也慢慢的转过了头来。 我好奇的看了一眼,只见他除了脸色比先前红润了不少外,样子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心中不禁更加奇怪了。 添添这不是好好的吗?“老烟枪”刚才为什么会突然露出那种惊恐万状的表情?而这孩子又为什么会突然出手攻击自己的父亲?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正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添添忽然迎面走上一步,接着又踩上长椅,隔着花丛向我探过头来,但却没有说话。 我一时好奇,竟然不由自主的也凑近了些。接着旁边的灯光,我突然发现这孩子的面颊上有一条极细极长的线痕,颜色血红血红的,从额头的发线处笔直向下,经过眉间、鼻梁、嘴唇、下巴,虽然最后顺喉颈消失在衣领中,但也可以肯定那绝不是结束,看上去他整个人竟像是被这条红线分割成了两半儿! 我心里咯噔一下,暗说这红线不是和我们手里那几件玉器上的完全一样吗?为什么这种情况会出现在添添身上?难道他和那条长命锁之间发生了转换吗? 正在这时,那孩子又把脸向前凑近了一点儿,我们两个人的距离只有不到短短的半米了,几乎呼吸可闻。 紧接着,就看他突然冲我嘻嘻笑了起来。 我只看了一眼就“啊”的一声叫了起来,不由自主的便向后退开,情急之中脚下打滑,一时没控制不住身体,就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因为刚才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的表情。 天呐!那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啊!稚气未脱的小脸竟写满了阴损、卑劣和凶狠,眼睛也闪着贪婪的光,那绝对不可能是属于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的表情,甚至不可能是属于人类的表情。 我此时再无怀疑——眼前这个孩子也绝不可能是添添,可他又是什么东西呢? 我只觉得头皮像过电似的发麻,甚至认为这是到目前为止我所见过的最可怕的情景,没有之一。 在那一刻,我知道那副诡异的表情已经深深的刻进了我的脑海里,这辈子即使想忘也忘不掉。 然而就在此时,只听老o鼻中一哼,然后冷笑着说了句,消失了那么久终于又出现了,哼,而且一点儿也没变啊。 我听了这话顿时满腹狐疑,怎么?难道老o之前见过这个家伙?又或者说他见过被长命锁变成这副模样的人? 那小孩似乎到这时才发现老o的存在,猛地转过头去恶狠狠地瞪着老o,然后咧开嘴,表情恐怖的脸上露出更加诡异的笑容,口中发出一种又尖又细的怪笑声,只听得人浑身汗毛直竖。 我吓得又向后退了一步,然后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急急忙忙的躲到老o身旁。 但那孩子却没有任何反应,只顾瞪着老o,口中“嘻嘻嘻”的怪笑着,似乎对他没有丝毫的忌惮,可是却没有继续上前,也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而此时的老o也和他一样,只是盯着对方冷笑,一点儿出手的意思都没有,只看得我冷汗直流,心情紧张到了极点。但我绝不相信老o刚才说的那句话只是虚张声势而已,暗忖他八成儿正在暗自寻找着对方的破绽,准备一击制敌。 就这样僵持了大约十几秒钟之后,那小孩突然身子向后一翻,像灵猴似的跃出数米,然后几个起落就窜向了斜对面的树丛中,等我反应过来再探出头去看时,公园里已经看不到半点儿他的影子了。 我喉头咕哝了一下,转头问道,老圞,添添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刚才……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老o冷哼了一声,微笑道,这个你还不用知道的好,刚才你也看见了,是你那个朋友自己一手造成的,我说过自己种的因果,就要自己解决,更要自己承受,可怨不得旁人。 我这才猛然想起又被他收进手里的“老烟枪”,跟着又想起他惨死在鉴镇村里,以至于连尸骨都找不回来,本来就已经够凄惨的了。后来又忍辱负重,违背良心干那些天理不容的事情,全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可没曾想儿子却变成了这个样子,也就是说他连最后一点儿希望也没了,人间的惨事还有彼此更甚的吗? 想到这里,我当即提高声音问道,为什么不能知道?既然你可以一次次的帮我,为什么还要把所有的事情都瞒着我?你刚才能救下烟哥,为什么一开始不阻止他把长命锁戴在添添身上?为什么?别跟我再说什么因缘果报了,这件事情完全可以不用发生的!如果刚才你出手阻止,哪怕说一声的话,添添就不会变成怪物,可你为什么眼睁睁的看着不管?为什么? 这几句话我说的又急又快,声音也越来越大,到最后简直就像咆哮一样。 我一边呼呼的喘息着,一边唉声叹气,其实我虽然像是在埋怨老o,但其实却是在责怪自己。既然知道老o的脾气就是这样,从来都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漠不关心,与其这样,为什么刚才不自己上去阻止“老烟枪”呢?何况当时老o并没有半点儿要干涉我的意思。唉,可是这会儿恐怖的悲剧已经变成了现实,说什么都晚了。 不过,我很快便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过分了,很想开口道歉,但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话,口中只说着,老圞,我……我不是…… 老o看了我一眼后,目光便抵了下去,眼睛中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口中喃喃的说着,执念,执念……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我听得莫名其妙,奇道,老圞,你说什么? 只见老o眼神中的伤感一闪即逝,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毫无表情的平静,并没有回答我的问话,接着便突然转身绕过树丛,向旁边走去。 我赶紧追了上去叫道,老圞,对不起,你别生气,刚才是我太急了,我知道你一定有自己的道理。你……你这是要去哪儿? 老o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微微一笑说,如果你真想知道事情原委,那就快走吧。 第十七章 地狱门 我听了这话,当下也就不好再问什么了,于是便点了点头。 老o转身带着我离开了公园,但是走得却并不快,看样子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的样子。而我心里却在焦躁不安,现在满脑子都是刚才那小怪物恐怖诡异的表情,那种感觉就像外力作用似的,根本不受控制的直接入侵我的大脑,甚至迎面走过来一个像添添那么大的孩子都能吓得我浑身一紧。 我一路神经紧张的跟着老o向前走,大约十来分钟之后,就感觉自己绷紧的神经马上要承受不住了,正在这时,老o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我转头一看,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跟着他又来到了先前那个僻静的巷口处,刚才满腹心事,浑浑噩噩的,居然没注意我们竟然一路回到了这里。 这地方并不算是繁华的城市的繁华地段,此时又已经过了九点,街上几乎已经没什么行人,路边的店铺有些也关门打烊了,使得这条巷子看起来更加昏暗可怕。 这时我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接着便呆住了。 第104节 不对啊!刚才我们所呆的街心公园在可是在市区的核心地带,而这条巷口却在我工作的公墓附近,具体来说就是城市的南部,两者之间光算直线距离也差了将近十公里,别说十几分钟了,就是翻几倍的时间也到不了,更别说刚才还走得那么慢了,那么老o究竟是怎么完成这种远距离跨越的呢? 虽然这件事情有点儿太过匪夷所思,但我并不打算深究,反正老o总是那么神奇,那么令人捉摸不透。相比较起来,我反倒是更想知道老o为什么又把我带回这儿来,难道是因为那个小怪物会跑到这个地方来吗? 老o并没有多作停留,侧头朝巷子里望了几眼,然后对我说,你等一下,我先去把他送走再回来。 我起初没有听懂他的意思,但随即就醒悟过来,马上惊道,送谁?烟哥吗?你要送他去哪儿?可是烟哥他……刚才你不是说要去找添添……呃,那个怪物吗? 老o看着我微微一笑说,不放心的话,就跟着一起来吧。 他说完便大步流星的径直朝巷子里面走,我见状也只好赶紧跟了上去,心里不停地想着他刚才说的送走到底是什么意思,不会是要将“老烟枪”的鬼魂送回公墓交个那个妖怪去处置吧? 向前走了二十多米之后,我们两个便逐渐被黑暗的巷子“吞没”了。 我发现这一片与之前租住的那个地方十分相似,大多都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建起来老式住宅,但是更加破旧,有不少还是搭着棚子的烂木板房,基本上都属于拆迁和待拆迁的状态,所以虽然临街的地方看起来商铺林立,但其实里面早就空了,巷子里的小路两侧也已经被砖墙围了起来,连一个路灯都没有。而且这会儿不知是天突然阴了还是怎么的,根本看不到半点儿星光,四下里昏暗无比,我的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也只能勉强看到身边三两米远的范围,真不知道刚才老o刚才朝里面望的那几眼能看到什么东西。 堪堪走了两百多步,这条巷子竟然还没有到头,远处依然是漆黑一片。 我不由得越走越紧张,猛然间想起几个月前我也曾经走过这样一条巷子里,而且还遇到了“鬼打墙”。那回是老o第一次救我,当时我们两个也是这样一前一后的走着,虽然过程有些波折,但最后还是有惊无险的从巷子走了出去,只要有老o在,这次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又向前走了几十步,情况依然如故,但老o突然又停住了脚步。 我转头朝四下里看了看,只见身后仍是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黑暗,两边除了围墙以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有同样漆黑的巷子前方似乎有点儿异样,但那只是一种感觉而已,但具体如何不对劲,我也说不上来。老o突然停在这里是要干什么呢? 就在这时,只见他闭着眼睛默念了几句,很快便有一个闪着蓝光的人形从他的掌心释放了出来,果然就是“老烟枪”。 就看他浑身颤抖,嘴里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似乎还没有从刚才脖颈被狠狠扼住的痛苦中缓过劲儿来。 我赶紧搀起他,关切的问道,烟哥,你没事吧? “老烟枪”就像没看到我一样,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嘴里喃喃的叫着,添添,添添…… 我正想出言安慰,却不料他突然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发疯似的吼道,添添呢?添添怎么了?他在哪儿? 紧接着他猛地转头看向老o,咬牙切齿的怒道,你!我知道你一直旁边,为什么不救我儿子,为什么? 他说着,就丢开我,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瞬间就扑到了老o面前。 就看老o左手轻抬,隔在自己脸前,而“老烟枪”庞大的身躯立时就被定在半空中,竟然像凝固了一样纹丝不动。 接着就看老o用左手在他的额头上转了几圈,将一根细长的锥子吸了出来,在漆黑的夜色中仍然闪着银光,然后便把手收回了身侧。 “老烟枪”“啪”的一下掉在地上,身体也像被吸去了劲力一样,软软的瘫坐在地上,两行泪水从眼眶中流了出来,但却没有哭出声音。 这是“老烟枪”忽然伸手朝前面一指说,你一直向前走,不要回头,进了入口之后就是阴曹地府,接下来投什么胎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老烟枪”呆呆的看了他两眼,突然摇着头大声说道,不,我不去投胎!我要去找添添! 老o哼了一声,冷冷的说,何必如此执着呢,你知道吗?这条通向地府的“暗道”是盘古开天辟地时留下的缺口,平时被世间的阴阳二气所掩盖,只有在阴气最盛的大破之日才会出现,至少六十年一甲子才会有这么一次,而且还没有固定的地方,只有死去七日以上的鬼魂才能看得见,进去之后就可以直通最后的轮回道,不用经过前面的五神问案,也不用受地府之中的残忍酷刑。今天刚好被你碰上简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应该清楚自己之前做过什么事,像你这样的鬼魂根本没资格转世投胎,即使去了真正的地府也只是枉受那无穷无尽的苦楚,倒不如趁这个机会蒙混过关,将来或许能投生个富贵人家,对你未尝不是件好事,天亮之后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我言尽于此,你自己想想清楚吧。 “老烟枪”听完之后不禁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那片诡异的黑暗,紧接着又低下头去,似乎陷入了心理交战的迷茫中,又似乎根本没什么兴趣。 我叹了口气,也跟着劝道,烟哥,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而且我也知道添添变成那个样子不是你的错,你可能是被骗了,但是这毕竟已经成了现实,你再难过也没有用啊。说句不中听的,添添的病如果找不到合适的肾源根本就治不了,充其量也就拖时间而已,你已经尽过力,甚至连命都搭上了,作为父亲来讲无论如何也说得过去了。至于添添,我们一定会去找他。烟哥,我跟你保证,只要孩子还有救,我就会尽力照顾他。所以你不用那么执着,不如趁这个机会安安心心的去转世投胎吧,说不定来生你和添添还会有父子缘呢。 当我说这些话的时候,“老烟枪”就一直看着我,等到我说完之后,他仍然盯着我看了半天,脸上的表情十分奇怪,像在哭,更像在笑。 我被他看得有点儿发毛,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撤了撤,期期艾艾的问道,烟哥,你……你怎么了? “老烟枪”凄然一笑,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然后摇了摇头说,彬子,虽然你的话一点儿都不错,不过……我不能那么做,你没有当过父亲,所以根本不会懂的。 他说着就转向老o,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目光坚定的说,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不会去的,不管添添变成什么样,我都要去找他,就算永远不能转世投胎,甚至连鬼都做不成也没关系,求你带我去找添添,求求你! 我见“老烟枪”居然为了儿子甘愿放弃投胎再世为人的机会,心中真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儿,但却怕他惹得老o不高兴,坏了大事,正想开口再劝,却见老o冲我使了个眼色,那意思似乎是让我不要说话,然后左手微微一抬,就看“老烟枪”的身体像张纸片似的扇了起来,接着两脚便落在了地上。 他接着对满脸惊讶的“老烟枪”说道,用不着行这种大礼,我只是给你指条明路罢了,听与不听全在你自己,跟之前一样,这一切全是你自己造下的因果,与我无关。既然现在你仍然如此执着,那好,你就跟着来吧,只要到时候不后悔就行了。 第十八章 妇产科 “老烟枪”一听这话立刻便来了精神,连声喜道,不后悔,绝不后悔,只要添添能得救,就算上刀山,下油锅俺也绝不皱一下眉头。这么说,你知道添添他人在哪儿?你……你一定有办法救他的,对不对? 老o冷哼了一声,然后面无表情的答道,别误会,我从来都不会多管闲事,除非有不得不插手的理由。而且你要搞清楚,那东西已经不是你儿子了,纵然找到结果也只会更加失望而已,所以如果你现在打算改变主意的话,还来得及。 “老烟枪”顿时呆住了,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 只听老o接着又道,当然,如果你不到黄河不死心,执意要去的话,我也绝不会阻拦。至于那东西的去向嘛,其实你自己也应该能猜到一点儿吧。 “老烟枪”奇道,什么?我…… 老o微微一笑说,抬起手来在自己的脑袋上指了指说,那东西虽然占据你儿子的身体,但这个地方应该还保留着一点儿宿主的原有的意识,而且这种意识很可能会被无限放大。既然是自己的儿子,你应该很清楚他心里最想要的是什么? “老烟枪”仍是一脸愕然,口中喃喃自语的说,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是什么…… 我在旁边一直听着他们两个的对话,知道“老烟枪”现在可能心情太过太乱,所以有些事情一时想不明白,但其实老o这次所提的问题还真不是那么难猜。 虽然我今天是第一见到添添,但却能明显的感觉到这是一个非常乖巧听话的孩子,和父亲见面这会子,不光半句也没提过自己身上的病痛,甚者明明很想吃麦当劳,却宁愿跟父亲说不想吃。可是在这短短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他却两次问起妈妈去了哪里,而且在听到父亲说下次和妈妈会一起带他出来玩的时候,那种心花怒放的表情现在回想起来却有点儿令人心酸。结合之前老烟枪说起他和老婆之间糟糕的夫妻感情,八成上一次父母带他出来玩已经不知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所以,如果我所猜不错的话,添添心里最想要的也许就是能和其他孩子一样跟父母每天都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如果按照老o刚才所说的话,那个东西是不是会去找“老烟枪”的老婆了呢? 老o侧头瞧了我一眼,似乎看穿了我心里所想的,接着便露出了很奇怪的笑意,那意思竟像是在说我这次倒还不算太笨。 “老烟枪”这时也把头转过来看着我,意图相询,我当下便把自己的想法老老实实的说了出来。 “老烟枪”听了不住点头,连连说道,对,对,对,这孩子……哦,不,那东西一定是找他妈了,咱们也赶快走吧。 我看了看老o,只见他冷冰冰的脸上竟透着一丝笑意,当即便纳闷起来,于是便让“老烟枪”稍安勿躁,等老o把事情讲明白了再说。 只听老o对我说道,刚才你的话听起来的确很有道理,但是只说对了一半儿,那东西虽然还残存着宿主部分的意识,但却不会保有记忆,更不会有人性,否则又怎么会攻击自己的父亲呢? 我和“老烟枪”对望了一眼,心里也知道他说的的确有道理,可问题是如果那东西不是去找妈妈,又会去哪儿呢?而老o之前的话又是暗示什么呢? 我们两个顿时又陷入了迷茫中,于是一起看向老o,希望他不要再卖关子,能赶快说个明白。 第105节 可是老o并没有回答,只是说了句,好了,猜谜到此为止,时候已经不早了,跟我来吧。 他说完这句话转身便走,我和“老烟枪”没有办法,只好一头雾水的跟着跟了上去。 两人一鬼就这样沿着来时的方向朝巷外走去,一路上大家都默然无语,谁都没有说一句话,但至少我和“老烟枪”都是满腹心事,虽然不怎么害怕了,可是却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 大约五分钟之后,我终于看到了前面的出口处,心情便稍稍为之一松,能回到有路灯的大街上,总比一直在乌漆麻黑的巷子里转悠要好受多了。 但看了几眼之后,我就觉得有点儿不对头了,不但马路又宽又阔,车流如织,而且两旁还有大把大把的行人,和之前巷子外冷冷清清的街景完全是天壤之别。 我不由得更加惊奇了,这里又是什么地方?不过,我只是好奇而已,反正和老o在一起,有他带路应该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充其量也就是受点儿惊吓而已。 又走了十来步的样子,巷子的出口已经近在眼前了,外面果然是一条繁华的大路,我立刻认出这就是老城的核心主干道——启明路! 而当我们踏出这条巷子,朝斜对面看时,我这才相信了自己的眼睛,原来老o又带我们回到了市中心,而马路对面就是先前那座医院! 我和“老烟枪”面面相觑,这下是彻底糊涂了,心里都想,难道那东西会自己回到医院的病房里去?可他的目的是什么?总不会打针吃药上瘾了,还想继续住院吧,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老o甚至连头也没有转一下,看到街对面的人行标志亮起来之后便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我们俩也赶紧跟了上去。 过了马路之后,就看老o果然径直朝医院走去,但令人不解的是,这次他并没有去正面的综合大楼,而是拐向了左侧一栋较小也相对旧一些的门诊楼。 我们走进大厅,只见那里面灯火通明,迎面的电子钟上显示的是九点五十四分。整个厅内除了划价收费的地方还有几个工作人员外,偌大的地方只有寥寥几个人而已,走在其中甚至能听到脚步的回声。 老o丝毫没有停留,直接就带着我上了电梯,按了一下通向五楼的按钮,就抄着手靠到了后面的墙上。 我不禁纳闷起来,这医院的电梯因为随时要上下手病床车,所以内径比较深,但现在并没有人,这家伙干嘛要躲这么远呢?搞得好像大家互相完全不认识似的。 正准备关门,却听到有个男人的声音大声叫道,等一下,等一下! 我连忙把手挡在电梯门前,就看一个胖乎乎的秃顶男人和一个穿着白衣的年轻护士推着病床闯了进来,那病床上还躺着一个模样三十来岁的少妇。虽然身上盖着被子,但仍能看出高高隆起的肚腹,显然是待产的孕妇。 我赶紧向旁边避让,但还是被病床擦到,几个人外加一张床立刻将本来宽大的电梯挤得满满登登。我忍不住看了看靠在后墙上完全没受影响的老o,实在不明白这是凑巧了,还是他一早就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那护士看了一眼我旁边的楼层面板,就没说了声谢谢,就挤到对面,皱眉对那个秃顶男人说,你这当老公的也真是,预产期已经到了居然不让老婆住院观察,还有闲心溜大街,幸好没出大事,要不然你哭都来不及。 那男人陪着笑脸说,咱这不是大闺女上轿头一回吗,谁都没有经验,您看这病房的事儿能不能给帮忙想想办法? 那年轻护士没好气的说,谁让你不提前预约?赶着今年生孩子的人本来就特别多,病房一直都紧张,现在哪还有什么办法,你们只能先在走廊加床了,等手术做完再看看能不能调到房间里去。 那男人自然不停地说着好话,可那护士翻来覆去还是那几句话。 我在旁边看得却是心惊肉跳,因为她站的那地方并不是空的,还有“老烟枪”呢!只见他们两个人的身体重合在了一起,由于“老烟枪”的个子魁梧,有将近一米九的样子,而那女护士则属于小巧玲珑型的,至多不会超过一米六,所以看上去就像“老烟枪”的胸口又长出了一个头似的,那情景简直是说不出的诡异恐怖。 我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却见“老烟枪”低着头,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身旁发生的事情,而那护士也完全没有什么任何不妥的感觉,真怀疑她如果知道自己正和一个鬼魂紧贴在一起站在电梯内,会不会当场吓出毛病来。 正在这时,她侧过头来,突然看到我正表情古怪的瞪着她,眉头登时就皱了起来,脸上显出不悦的表情,于是便侧过头去,这才发现了老o这个高大帅气的型男,脸上红了一下,接着又赶忙转过头去,但还是不停地用眼角撇着对方。 我见老o也不出声阻止,自己当然也就更没有必要说话了,好在这栋楼并不高,中间也没有人进出,所以很快就来到了五层。 那护士和秃顶男人慌忙推车病床就冲了出去,然后便拐进了旁边的走廊。 我们三个紧跟着也走了出来,抬头一看,只见右侧走廊的指示牌上赫然写着“妇产科”三个大字! 第十九章 潜伏 我不由得大吃一惊,万万没想到老o会把我们带到医院生孩子的地方来。 不过转念一想,又暗骂自己太傻,刚才在电梯里那个推着产妇的护士看了一眼我们所按的楼层就没再吱声,很明显他们要去的地方跟我们一样,只是当时看到“老烟枪”和那个护士重合在一起的情景实在太过诡异,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老o站在电梯门口并没有向里面走,我和“老烟枪”自然也不敢动,直到那护士和秃顶男人推着产妇走出很远,又拐向另一边才轻声说了问,跟我来。 我们两个赶紧跟了上去,顺着长长的走廊向妇产科里走。 这时虽然是夜里,但这里来来往往的人依然不少,与楼下相比简直是大相径庭,其中绝大部分看样子都是产妇家属,有端着屎盆尿盆的年轻父母,也有拿着奶瓶的爷爷奶奶,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显然没有多少事情比初为人父人母,迎接新生命的到来更开心的了。 不过我们走在里面却显得有些扎眼,由其是老o那身酷似黑帮老大的打扮和脸上冷冰冰的表情,简直连个探病的都不像,倒有几分来找别人麻烦的感觉。所以沿路经过的时候,旁边的人都向他投来异样的目光,连带着看我的眼神儿也怪怪的,弄得我连头都不敢抬了,这时候倒真有点儿希望自己像“老烟枪”这样,反正别人也看不到,怎么着都无所谓。 老o带着我们一路来到拐角处,只见左手边也是一条走廊,但是长度要短了很多,两旁全是病房,而且走廊上还摆着好几张医院那种专用的病床,上面躺得全都是人,我们刚才看到的那个产妇也在其中,而且是离路口最近的地方,一个护士正拿着仪器贴在她的肚腹上滑来滑去,另一个则在旁边记录着。 老o只稍稍看了看,然后便转身走向另一边,大约十几步之后便停在了一处门洞前。 我看到那里头整面墙都贴着白色的瓷砖,正中间是一面大镜子,还有水龙头和洗手盆,水池两旁的门上面是男女的标志,赫然竟是个公厕。 我正在纳闷老o是不是内急了才跑到厕所来,却见他快步走到侧面,伸手拉开了一道小门。 我伸头一看,只见里面堆的全是簸箕、拖把和塑料桶之类的杂物,顿时更糊涂了,来了这里却又不去上厕所,难道是想找什么东西吗?总不会那东西竟然躲在杂物间里吧?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紧张起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个杂物间,生怕那张可怕的脸会突然探出来吓人一跳。 不过恐怖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只见老o拉开门之后就直接一步跨了进去,然后朝我和“老烟枪”使了个眼色。 我们两个赶紧跟了进去,这才看清楚,原来这杂物间其实就是楼梯下空的位置,狭窄而局促,何况里面还堆放着东西,所以尽管“老烟枪”是个鬼魂,不会占什么空间,但我和老o两个人几乎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老o反手将门栓死之后,整个杂物间立刻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再加上屋内没有窗户,立刻就变得气闷无比,实在不明白他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就在这时,漆黑的杂物间里突然腾起一团冰蓝色荧光,冷不丁的吓了我一跳,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从老o的手掌上发出来的。 只见他发光的手掌按在门上,口中轻声念了几句,那团冰蓝色的荧光便开始向四周蔓延,很快扩展到整扇门板上。紧接着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那扇门慢慢开始变得通透起来,到最后完全成了透明的,若不是那上面还散发着冰蓝色荧光的话,绝对会让人以为那扇门自己凭空消失了! 透过这扇透明的门,不光公厕外面,甚至连对面走廊上情况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老o带我们来这里并不是要找那东西,而是要找一个不会引起注意又便于观察外面情况的地方潜伏起来。可问题是他带我们呆在这里又是要等什么呢?难道他算准了那东西会来医院的妇产科,而且还会出现在这条走廊附近? 只见老o收起按在门上手,然后双臂交叉在胸前,又开始不说话了。 “老烟枪”此时终于沉不住气了,张口问道,躲在这里干什么?你不是说要带我找添添吗?他人哪里? 老o并没有说话,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外面的走廊,似乎真的在等什么东西出现。 “老烟枪”自然不肯轻易罢休,接着又叫道,说啊?你快说啊! 第106节 我见他叫得一声比一声响,表情像是恨不得扑上去抓住老o的样子,可是又不敢,于是赶紧低声劝道,烟哥,你别急啊,老圞做事一定有他的目的,咱们等一会儿就知道了,到时候肯定能见到添添的。 其实这句话一说出口,连我自己心里都没有什么底气,要知道老o做任何事情都有目的是没错,但是否能让人完全明白那可就太难说了,最后的结果很有可能还是笔糊涂账,全看老o的心情如何,不过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老烟枪”关心儿子的生死,仍是不依不饶,我正不知道如何是好,老o却突然说起了话。 只听他低声说,既然那么想知道,我明白的告诉你。之前已经说过了,那东西虽然已经占据的你儿子的身体,但是却会保留宿主的原有的意识。就像晓彬刚才说的,那东西的确对天伦之乐心向往之,但现在以现在的父母而言,哼哼,那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你应该明白了吗? “老烟枪”听完脸上顿时写满了惊恐的神色,隔了半晌才道,你是说……你是说,添添他……哦,不,是那东西会到这里找一个马上要生孩子的女人,然后投胎到别人家里去?那添添呢?添添会怎么样? 我这时也是吓得够呛,浑身全是鸡皮疙瘩,万万没想到那东西残存的意识会变成如此强烈的执念,为了达到目的竟然会用这种方法。 眼看老o又开始不理不睬,“老烟枪”又急赤白脸的问道,怎么不说话?既然你那么厉害,为什么不直接弄死那东西,非要让我们在这里等着,万一到时候不但救不了添添,反而又害了别人,那怎么办? 他这几句话其实也是我想说的,与其等着那东西来找这些十月足胎,正准备来到人世的新生儿投胎,为什么不再次之前解决问题呢,万一他真的得逞的话,那害得就不是一条生命,甚至可能是几个家庭的幸福生活啊。 想到这里,我正打算再出言相劝,只见老o猛地转过头来,瞪了“老烟枪”一眼,脸上虽然看不出什么表情,但目光中却分明射出森寒锐利的光,像利刃一样刺向对方。 “老烟枪”顿时吓得浑身一颤,高大的身躯立刻矮了下来,低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出。 只听老o平静的说道,既然明白了这一点,那就不要再问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静静的等那东西出现,然后自作聪明的作茧自缚。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噤若寒蝉的“老烟枪”,当下也不敢再说话了,只好也把眼睛看向门外,心里又是好奇又是害怕,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着,可是走廊里除了几张病床上的产妇就是只有忙来忙去的家属和护士,偶尔有几个人来上厕所,好在大晚上负责清洁的工人都已经下班了,所以没有人来碰杂物间的门。 又过了好一会儿,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越来越少,渐渐的越来越安静,很快两边病房里的灯都陆续熄灭了,看来人家基本上都要睡觉了,只有走廊的天花板上还亮着几盏零星的灯作为照明。 在这段时间里,老o的眼睛始终盯着门外,甚至连眨都没眨一下。而我和“老烟枪”更是高度紧张,那感觉只能用度秒如年来形容,可奇怪的是那个占据了添添身体的东西始终没有出现。 这时,远处的一扇门忽然被推开了,从里面走出几名护士,两人一组,手里拿着仪器和记录册。其中两组进了旁边的病房,剩下的那组则开始对加床的产妇逐个进行检查,但却不知道在查什么。 走廊上又小小的喧闹了一下,但检查很快就结束了,走廊上又恢复了平静,没过一会儿,人们又都陆续睡下了。 此时已经是深夜了,我看着走廊上昏暗的灯光,耳中听着隐隐传来的呼噜声,突然觉得医院里竟然有种说不出的恐怖,虽然那个东西到现在还没有出现,但也足以令人浑身汗毛直竖。 就在这时,老o突然低声说了句,来了! 我当即吓了一跳,慌忙和“老烟枪”一起瞪大眼睛朝走廊里望去,但看了半天也没发现半点异状。 正自疑惑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公厕门厅外的地面上露出了一道黑影! 第二十章 投胎 我心中一凛,因为走廊的这半边并没有病房,只有一处公厕和隔壁的楼梯间而已,除了上厕所之外,白天也不会有多少人走动,更不要说这大半夜的,究竟是什么人会放着好好的电梯不走,非要自己爬楼梯上来呢? 难道是那东西真的来了? 一想到这一节,我顿时就头皮发麻,心跳也不由自主的快了起来。 只见那黑影不断向前挪动,速度仍然很慢,但就是这样完全看不到,只能等待对方现身出来的气氛反而更加恐怖,令人更加害怕。但我似乎感觉到老o带我们躲在杂物间里并不是像是要直接对付那东西的样子,但他究竟打算干什么呢? “老烟枪”自然比我更加紧张,他口唇微张,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那条黑影,一副恨不得马上冲出去看个究竟的样子,但刚才被老o瞪了那一眼之后,就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而此时老o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竟然泛起了一丝笑意,就像是一切都尽在掌握中,又像是在轻蔑的嘲笑对方似的。 那东西越走越近,几秒钟之后,地面上黑影的前端已经超过了厕所外面的门洞,我们甚至能听到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就看一个矮小的人形从墙边露出了身体。 我头皮一麻,赶紧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叫出声来,原来出现我们面前的果然就是占据了添添身体的怪东西! 可“老烟枪”就没那么容易淡定了,看着那东西就像又见到了儿子一样,当即忍不住就要冲上去,可是刚刚跨出一步,就被那扇门上冰蓝色的荧光突然一闪,“老烟枪”“嘣”的一声就被弹了回来,浑身立刻触电似的抽搐着。 这一下声音虽然并不是很响,但在深夜寂静的空间里却显得十分清晰。 那东西自从出现之后已经走了好几米远,这时候显然也听到了声音,马上便停住了脚步,然后猛然转过头来看向卫生间这边,那张诡异恐怖的脸又一次露了出来。 我当即便吓得腿脚发软,身体不由自主的就向后撤,差点儿踩到后面堆放的东西,当下一边继续捂着嘴,一边拼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连动也不敢动,只盼他千万不要注意到我们,赶紧转头走掉。 然而事与愿违,那东西瞪着眼睛把卫生间的门厅来回扫视了好几个圈儿,最后才把眼睛死死的盯在了我几三个藏身的杂物间上。 “老烟枪”这时也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尽管刚才被老o施过法的门狠狠地弹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十分痛苦,但还是拼命咬牙忍着,眼眶中闪着泪光,也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伤心。 那东西又盯着门口看了片刻,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紧接着就抬步径直朝我们这里走了过来。 我的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儿,心想难道他已经看出我们三个躲在这里面?不会吧,如果他真知道老o也在的话,会有恃无恐的直接过来吗? 眼看他已经走到了离门只有两三米的地方,虽然明明知道有扇门挡着,但从我的方向看过去,就像他正狞笑着朝我走过来一样,这种感觉简直太可怕了。 我斜眼看了看老o,只见他仍然一动不动的抄着手,面无表情的望向门外,仿佛根本就没有看到对方,这不知道他是根本没把那东西放在眼里,还是故作镇静而已。 眨眼之间,那东西已经走到了门口处,他停住脚步,稍稍侧过头去贴在门上,似乎在听里面的声息。 我低头看着腰际处那张令人毛骨悚然的小脸,浑身就像被绑住了一样,想转头或者闭上眼睛不去瞧他,可是身体却不受控制,目光仍然直直的落在对方的脸上。 那一刻,我突然有种感觉,这张脸即使到了下辈子也别想忘得掉了。 那东西贴着门听了片刻,然后便把手伸向门侧…… 正在这时,寂静的空间里妇产科里突然又“咔吧”响了一声! 我吓得浑身一颤,心想难道这附近难道还躲着别的有什么人?但随即便反应过来,这八成儿是隔壁卫生间的隔板因为涨缩而发出的声音,有时候晚上家里的桌椅板凳也会偶尔这样,只不过现在精神高度紧张,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触动我敏感的神经。 那东西当然也清清楚楚的听到了这声音,马上把头转向旁边卫生间的门,接着走了过去,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起来。 我这才知道原来那东西其实并不知道我们躲在里面,只是大致感觉在这附近而已,现在一听到旁边的厕所里有响动,立刻就转移了注意力。于是心里一松,不由得盼望隔壁再响几声,好彻底让那东西不再怀疑。 也不知是天意还怎么的,我的祈求竟然真的灵验了。不久之后,旁边厕所里的隔板又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啪”声。 那东西听了一会儿便回过头来,似乎也发觉这并不是人为所至,然后便转身出了门厅,继续朝走廊那头儿的病房区走去。 第107节 我轻轻吁了口气,心中不禁大叫侥幸。刚才要是卫生间里的隔板没有发出响声,而那东西又拽开了这扇门的话,事情将会变成什么样。 不过,看老o刚才那副好整以暇的样子,似乎算准了会发生这么巧合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必要担心。 我继续看着那东西,只见他一步步沿着寂静的走廊慢慢前行的,虽然脚步很轻,但却像踩在我的心脏上一样,简直让人透不过气来。 不过那东西虽然对我来说很可怕,但绝不至于让老o有所顾忌,他就究竟在等什么呢? 大约一分钟之后,那东西终于来到了走廊那头儿的病房区,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继续向前走,也没有进两边的房间,而是停在了那几张临时增加的病床前,然后从前到后的打量起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他这是要干什么?难道是在找合适的母体,准备转世投胎了? 幸好这会儿那些产妇和陪床的家属都睡着了,值班的护士也没有出来,连我这个稍微知情的人都如此心惊肉跳,要是他们看到了还不知道会吓成什么样呢。 只见那东西盯着几张病床看了半天,然后退了几步,来到病床前,脸上现出得意的笑容。 我知道那个产妇就是先前和我们同乘电梯上来的,这会儿她正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想来应该已经进入了熟睡状态,她那个没心没肺的秃顶老公正斜靠在床尾处,两人压根儿就不知道危险已经迫在眉睫了。 那东西笑吟吟的盯着产妇高高隆起的肚腹处看了一会儿,接着便上前一步,将伸手将盖在她身上的被子掀了起来,接着又把她的病号服撩开,露出圆滚滚白花花的肚子。 我只看得手心里全是汗水,然而在恐惧之余,我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丝莫名的好奇感,竟然想好好看个究竟,甚至有点儿怕老o会突然出手阻止。 想到这里,我不禁暗骂自己变态,怎么能盼着这种既可怕又残忍的事情发生呢?假如一旦成真,那就将是一场无法挽回的惨剧啊! 就在这时,那东西突然“蹭”的一下跳了起来,然后双脚落在那孕妇的肚子上! 我万料不到他会做出这种动作,差点儿忍不住喊了出来,心想难道他是想弄死那产妇肚子里的孩子,然后再用其他的方法来完成转世投胎? 然而仅仅一秒钟之后我就知道自己想错了,因为那个产妇根本毫无反应,非但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踹而疼得醒过来,甚至连隆起的肚皮也没有任何被重物所压而产生的凹陷,看上去那东西的身体简直比一根羽毛还要轻巧! 正在我目瞪口呆的时候,那东西忽然闭上眼睛,屈膝蹲了下来,然后将头抱在胸前,整个人缩成一个球形,就像婴儿在子宫里样子似的,而那产妇和他老公依然毫无反应。 只见那东西的身上突然腾起一团碧绿色的幽光,将他整个人裹在其中,紧接着就看他的身体慢慢转动了起来,最后变成头下脚上的样子,便停了下来,而脑袋所顶的地方就是产妇的肚脐。 到了这个时候,我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而那东西身上的光不断变亮,渐渐变成了一个圆滚滚的光球,在那产妇的肚腹上快速的旋转起来。 只见那个绿幽幽的光球越来越小,没片刻工夫就只剩下了一个灯泡大小,而随着最后一丝光亮钻进那产妇的肚脐,那东西的身影便完全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喉头咕哝了一声,还没回过神儿来,就听那产妇突然呻吟了起来,接着一声声痛苦的喊声开始在走廊里回荡。他那个秃顶老公这时才惊醒过来,问了几句之后便急急忙忙的冲向护士值班室。 而其他人也陆续醒了过来,走廊里的随即想起了一阵吵闹声。 这时,只听老o冷笑了一下,低声说道,戏看完了,接下来该轮到咱们了。 第二十一章 隐身 其实在刚才那东西钻进产妇肚子里的时候,“老烟枪”就已经按耐不住急切的心情了。此时老o这句话一说出口,他立刻便想要冲出去。 然而令人不解的是,老o说完这句话之后却突然没了下文,既没有将附在杂物间门上的法术收回,也没有任何要出去的意思,就好像他刚才什么话也没说过似的。 “老烟枪”心急如焚,先前儿子虽然被那条长命锁里的东西占据了身体,但好歹人还在,现在居然莫名其妙的跑到了别人肚子里去,这还能有救吗?急切之下,他甚至连老o刚才森寒的眼神儿都忘了,于是又开口问了起来。 而我此时的好奇心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加强烈了。很想知道那东西为什么非要把目标选在那个产妇身上?难道这两个在护士口中没心没肺的人将来会是一对优秀的父母吗? 此外我更迫切想知道是,老o说“接下来轮到我们了”到底是什么意思,莫非他有什么办法能把那东西再从产妇的肚子里拿出来不成?可是到底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搞这么麻烦,一开始就出手治服他不就省事了吗?究竟是老o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还是有什么特殊的考虑呢? 只见老o微微一笑说,别急,还不到出去的时候。 我和“老烟枪”两人面面相觑,但也没有办法,只好继续站在旁边不敢出声。 这时,那产妇呻吟的声音越来越大,走廊上也越来越吵,甚至连旁边的病房里都亮起了灯。邻床的几个产妇和家属都被她吵醒了,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有的还忍不住上前询问了两句。 我见那产妇脸色惨白,勉强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不住地喊疼,隐隐又听到其他人说着什么“阵痛”,“宫缩”之类的话,这才忽然意识到她八成儿是要生了吧! 想到这里,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不用猜也知道这肯定跟刚才那东西钻进她的肚子有着直接关系,可是如果这女人真的顺利分娩的话,那生出来的将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呢? 很快,那个秃顶男人就急匆匆的快步走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四十岁左右中年女医生和两个护士。 那医生先是摸了摸产妇了肚子,又问了几句,然后就让两个护士推着病床向走廊深处走去,看那样子像是要去产房了,那秃顶男人也急急忙忙收拾了一下东西跟了上去。 我见他们走了,老o却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于是便转头看向他,刚想说话,竟然发现老o的目光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开始盯着我了。 正自不解时,就听他突然开口说了句,把衣服脱了。 我菊花一紧,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条件反射式的问道,啊?什么? 只听老o面无表情的又重复了一遍说,把你的衣服全部脱掉,快点儿,别耽误时间! 我顿时吓了一跳,心想老o不带着我们赶紧追出去找人,却让我脱衣服,而且还要脱光,这尼玛是为了什么?要是真脱光了,老子还怎么出这个门啊?当下便皱眉反问他这是为什么。 老o却没有回答,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看样子根本就没打算解释。 这时“老烟枪”也在旁边急道,哎呀妈呀,彬子,这都啥时候了,谁还心思瞅你呀?他既然这样说肯定有用意的,让你脱你就脱呗! 我斜了他一眼,心里暗骂他跟着起哄,老子又不是你,脱不脱别人看不见。纵然你们两个都是男的,而且还是相熟的朋友,可这里并不是澡堂子,让我在这两个人面前赤身裸体,心理上实在接受不了,万一待会儿脱光了之后,老o真让我以那副德性出去,老子以后还有脸见人吗?干脆直接从这里跳楼算了。 不过,“老烟枪”有句话说的很对,老o既然这样说,肯定有他的用意,而且绝对不会是故意使坏。 想到这里,我索性把牙一咬,权当旁边根本没有人,转过身去就开始脱衣服。 堪堪将外套和衬衣脱掉,我裸着上半身深吸了几口气,顿了顿之后才开始解裤子。 然而尽管我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手握住皮带扣的时候,脸还忍不住红到了脖子根儿,脑子里“嗡嗡”直响,最后连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把内外裤褪去的。 现在我已经完全一丝不挂,脸烫的简直能当铁板烧用了,心里更是百感交集,死活也没想到有一天会用这样的方式被人看个精光,而且“观众”还是一个鬼魂和一个神秘莫测,不知是什么来历的怪人。 只听老o在背后冷冷地说道,站好,别动。 我浑身一激灵,赶忙立正站好,但却猜不出他到底要干什么。接着就听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老o在衣服内掏着东西,这不由得让我更加紧张了。 第108节 但很快,我就感觉背上传来一阵异样感觉,湿湿的,凉凉的,似乎老o正用什么东西在我的背上划拉着,像是在写字,又像是在画符。也许是心里太过紧张的原因,我慢慢发觉那湿湿凉凉的触感中竟还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刺痛感,心说老o不会真的在我后背上刺字吧?天啊,我又不是岳飞,光手掌上那朵舍子花就烦得了,现在要是再多个纹身,以后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儿呢。 大约半分钟之后,背上的异样感消失了,接着就听老o轻声说道,好了。 我虽然脸上仍在发烧,可还是忍不住扳着自己的肩头,向背后望去,然而由于视角原因,再加上环境昏暗,所以什么也没有看见。 我赶紧又侧头向他们两个看去,只见老o正将什么东西塞回怀内,然后又把左手中指放在口中吮了两下。 而“老烟枪”则呆立在旁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的身体,满脸都是惊讶的表情。隔两三秒钟之后,就听他结结巴巴的说道,彬子,你……你……看不见了! 我一开始并没有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只是下意识的又朝自己身上看了看。 这一看不要紧,只差点儿没把我当场吓昏过去,原来除了地上刚脱的那几件衣服之外,地上什么东西也没有,我的身体竟然凭空消失了! 不用问也知道,这肯定是刚才老o在我背上所施的法术造成的,现在的我连鬼也看不见了,更不用说外面那些人了,原来先前他让我脱衣服就是为了这个原因,不禁长出了一口气。同时又觉得奇怪,为什么老o只让我一个人隐身呢?难道他就打算这样大摇大摆的跟到产房里去。 这时就看老o又将左手掌按在门上,收起那片冰蓝色的荧光,室外的情况便完全陷入了黑暗中。 只听老o说道,隐身法的时间有限,至多也就是一炷香的工夫,你们跟紧我,路上切记千万不要耽搁,更不要说话。 他话音刚落,就听门把手“咔啪”一声响,接着眼前突然亮了起来,杂物间的门已经被他打开了。 老o跨出门外,快步就朝走廊那头儿走去,我和“老烟枪”也随后跟上,很快就来到了没几步就来到了那几张新加的病床旁。 那些产妇和家属果然一眼也没有看我,但饶是如此,我仍然羞愧难当,脸一直在“发烧”,就像真在大庭广众之下玩了次裸奔一样,真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但最让我奇怪的是,那些人似乎也没有注意到穿着如此扎眼的老o,只顾在边上叽里咕噜的议论着刚才那产妇半夜突然要生产的事。 好在老o这次走的很快,半分钟不到就来到了走廊的尽头,只见那里是两扇磨砂玻璃的感应门,门上方贴着“产科手术室”五个红色的大字,那个秃顶男人正在门口来来回回踱着步,脸上焦急的神色中还透着几分兴奋和期待。 老o一步也没有停,直接就朝里面走去。 眼看他的脚已经踩到了门根儿,那道感应门依然没有半点儿反应,我不由得大吃一惊,难道它坏了,竟然感觉不到有人靠近? 这时,就看他一头扎进了那扇门里,像道影子似的穿了进去!紧接着我和“老烟枪”也跟了进来,那道感应门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老o进门之后,突然停下了脚步,我和“老烟枪”自然也不敢继续向前走。 我看着他的侧脸,忍不住又开始暗自猜度他到底是什么人,同时也明白了他在我身上所施的绝对不止是“隐身法”那么简单。 我轻轻叹了口气,接着又朝四下里看去,只见这感应门后面只是一个不算大的空间,对面的墙上有两对双开的浅灰色门,门上都写着“手术室”的字样。 老o盯着那两间手术室看了几眼,然后轻声说道,我们现在进去,记住还是不要说话,一切按我说的做,听懂了吗? 他说完这句话,就抬步径直朝左手边的那件手术室大门走去。 第二十二章 手术 我见老o抬腿就往前走,心说不会吧,难道他又打算像刚才那样直接从门上穿进去? 才刚想到这里,就看老o的身体再一次神奇的“埋”进了那两扇浅灰色的门里。 我和“老烟枪”哪敢耽搁,赶忙紧跟着他钻进了手术室,霎时间竟有一种自己也变成了鬼魂的感觉。 进门之后,只见这手术室的空间着实不小,至少比我想象中的要大,估计最起码也得有六十个平方,四面的墙壁也不是普通的白色乳胶漆,而是一种十分鲜亮的嫩绿色装饰板。天花板的正中间装着一盏长方形的大吸顶灯,上面还有花草的图案,竟然不是那种手术室专用的多眼无影灯。 因此,虽然这间屋子明明是做手术的地方,而且里面也摆放着各种医疗器材,但总体来说,比起医院故有的阴冷压抑,这里反倒多了几分温馨轻松的感觉。八成儿这就是妇产科的特别之处吧,毕竟是迎接新生命到来的地方,如果像普通手术室那样,产妇的精神和心理压力无疑都会更大。 不过,我这时却无论如何也轻松不起来,因为在吸顶灯下面就是那名产妇所躺的手术床,而在她的对面和两边各站着一个穿着浅蓝色手术服的医生。可她们并不知道,巨大的危险就潜伏在眼皮低下,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很快就将由她们亲手带到这个世界上来! 当然,这几个医生也丝毫没有觉察到突然闯进来的我们,其中站在手术床左边的那个人正在和产妇说着话,另外两个人则在忙着准备手术器具。 老o带我们向前走了几步,来到手术床的斜侧面,从这个角度可以对手术的全过程一览无余,又和那三个医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然后就站着不动了。 我压根儿没想到自己这辈子竟有机会走进产房这种地方,而且还能在如此之近的距离现场观看女人生孩子。说实在的,假如现在真的单纯只是为了迎接新生命的到来,更进一步说,如果是等待自己的孩子出生,那我肯定会激动得不得了。可现在情况完全不同,我根本无法想象即将出现的那个东西会是什么样子,但绝对可以肯定会像恶梦一样凶险。 最奇怪的是,老o又开始在旁边装酷,一点儿出手的意思都没有,就好像真是来观摩人家生孩子的,实在不明白他究竟还等什么呢? “老烟枪”自然更加心急如焚,可是老o刚才已经明确的交待过不要说话,再加上旁边还有那几个医生在,只好强行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没敢发作。 不过,恐怕谁也不能肯定呆会儿假如那产妇真把孩子生出来之后,他会发起疯来干出什么无法阻止的事情。 这时,只听手术床左边的那个医生对产妇说道,现在要给你进行麻醉注射了,放松点儿别怕,不会很疼的。 她说完就帮产妇轻轻将翻了个身,将后背露了出来,接着就看右手边的那个医生用药棉球在她的背心处涂了两下,然后便把手里的注射针管扎进了产妇的脊柱里。 尽管医生刚才说过不会很疼,可当我看到那根长长的针头刺进她的身体时,还是忍不住后背一紧。那么长的针头扎到脊柱上说不疼,那绝对是骗人的。 果然就听那产妇有气无力的“啊”了一声,然后便不停地呻吟了起来。 我不禁叹了口气,天下作母亲的人可真是不容易啊,而且这还远不是最痛苦的时候,如果她知道自己怀胎十月,最后又受了那么大的罪,费了那么大的劲生下来的居然是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妖物,到时候恐怕连死得心都有。 这时那医生已经把针管里的麻醉药剂全都注射进了那产妇的身体内,接着便快速拔了出来,由左手边的医生重新将产妇的身体扶正躺好。 麻醉剂的药力很快就开始起作用了,那产妇也不再因为疼痛而呻吟,不过旁边的医生仍然在不停地和她聊着天。正对面那个负责主刀的大夫也没有立即开始手术,而是也加入了聊天的队伍,不用猜也知道是为了分散产妇的注意力,等着药力完全起作用的时候再进行手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着,我心里越来越紧张,不光是怕再见到什么可怕的情景,还有自身的原因。 因为老o刚才说过,他在我身上使用的隐身法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可是一炷香的时间到底是多长啊?我压根儿就一点儿概念都没有,但是可以肯定绝不会很长,而且从杂物间出来到现在估计已经有接近五分钟了,天知道什么时候我这副一丝不挂的形象就会暴露在三个医生和产妇的面前,万一到时候老o还没有搞定这里的事,那可该怎么办才好呢? 一想到这里,我顿时连死得心都有了,可是却不敢出声,只好在心里不停地催促他赶紧行动,奶奶的,自己还说抓紧时间,不要耽搁,现在那东西就在眼前却毫无反应,就这么干等着。 正在我心急火燎的时候,瞥眼之间,突然看到老o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双手放在胸前做着奇怪的动作,口中又在念叨着咒语。片刻之后,他突然将左手抬了起来,食指的指尖处出现了一点冰蓝色的荧光。 紧接着就看他竖起手指开始在半空中划拉了起来,每画一下就会在身前的空气中留下一道冰蓝色的“线条”。 我看得目瞪口呆,只见那些“线条”有横有竖,还有歪斜和弯曲的…… 散乱的线条逐渐变成了一个完整而复杂的图形,而且在整个过程中老o居然一直没有睁开过眼睛,虽然我根本不可能看懂他画得到底是什么,但却知道他终于要出手对付那东西了。 第109节 大约画了几百道之后,那些“线条”已经密得像张网一样。这时老o终于停下了手,然后轻轻隔空点了一下,那张泛着蓝光的“网”就“嗖”的一下窜到了手术床的正上方。 老o接着把手指向下一点,那张“网”轻飘飘的落了下来,像条丝巾一样把那产妇隆起的肚皮罩在了下面。 我顿时惊得目瞪口呆,不禁和“老烟枪”对望了一眼,而那三个医生对此竟然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还在和那产妇聊着天,看来这个在我们眼里既清晰又诡异的东西他们根本就看不见。 这时老o终于睁开了眼睛,轻轻吁了口气,然后又站在旁边一声不吭了。我和“老烟枪”迫切想知道他这样做到底是什么用意,难道用这种方法就能把那东西抓住?于是都把目光盯在了那产妇被蓝光包裹的肚皮上。 大约几秒之后,产妇对面的主刀大夫大概是估计麻药已经完全见效了,于是便拿起了手术刀,准备开始进行这场剖腹产手术了。 可是手术刀刚一贴上肚皮,就听那产妇突然“嗯嗯”的呻吟了两声,接着就张口叫道,大夫,我……我有点儿疼……好像……不大对劲啊! 三个医生听了这话顿时便大吃一惊,当即便对望了一眼,估计从她们的经验来说,这时产妇应该是不会有任何感觉的,现在怎么可能会疼呢? 站起手术床左侧的医生马上问道,你哪里疼?肚子里面?还是产道? 那产妇显然有些害怕,赶忙点点头说,是肚子里,是肚子里! 那主刀的医生皱着眉头看了看她的肚子,又看了看旁边那台检测的仪器,然后安慰她说,没有问题,你放松心情,不要害怕,很快就好了。 那产妇估计也觉得刚才是自己太紧张了,所以产生了错觉,于是便点了点头。 四人又聊了几句,主刀医生见产妇不再紧张了,于是就把手术刀再次伸向了她的肚皮。 然而就在刀锋即将划开皮肉的瞬间,我突然看到罩在产妇肚子上的蓝色光网陡然间强了起来,紧接着她的肚皮就被撑起了一个几厘米高的小包,但瞬间就瘪了下去,紧接着又在旁边不远的地方涨了起来! 一次、两次、三次……撑起的小包越来越高,频率也越来越快,我甚至能看清上面小拳头和小脚的印记!似乎那肚子里的东西受到了光网的影响,再奋力挣扎着。 那产妇当然受不了这种折腾,凄厉的惨叫声在手术室里回荡,满头满脸都豆大的汗珠。 三个医生虽然看不到蓝色光网,可是“胎儿”在产妇肚皮上拳打脚踢的样子她们肯定看得清清楚楚,当然也知道这种程度的拳打脚踢绝对是不正常的,一时间全都愣在了当场,眼神中全都是不知所措的惊恐神色。 耳听得那产妇叫得一声比一声惨,我只觉得自己心也像刀割似的疼,暗忖再这样下去,估计产妇死在这张手术床上都有可能,难道这个方法就是要牺牲这对母子的性命和她们的家庭为代价来除掉那个东西? 老o竟会是这种人吗? 第二十三章 俘获 说心里话,即使老o总是将“因缘果报”这样的话挂在嘴边,还时常告诉我不要多管闲事,但却绝不是一个铁石心肠下人,我更加不相信他会为了达到目的而随意牺牲别人的生命。 然而现在的情况却又不由得我不信,眼看那产妇痛苦万分,在手术床上不停地挣扎着,我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耳朵,可是惨叫声仍然不断地轰炸着耳膜。当时,我真的有点儿害怕医生会突然跑出去向产妇的丈夫发出病危通知,要知道现在发生的一切和我们有着直接的关系,万一这女人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估计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安心。 那主刀的医生率先反应过来,赶紧让刚才给产妇注射麻醉剂的同事再打一针镇静剂,其实这倒很好理解,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显然是没有办法动刀子做手术的,顺产更是不可能,如果能行的话也就用推进来挨一刀了,而且现在换成顺产的话,估计缠她死在手术台上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二百,所以只能先设法让产妇平静下来,然后再看下一步该怎么办。 旁边那医生显然也被吓得不轻,慌忙准备了一针管镇静剂,再和对面的同事一起按住产妇的身体,这才勉强把药剂打了进去。 那产妇又痛苦叫了一阵儿之后,声音便渐渐低了下去,眼神儿也开始散乱起来,不知道是镇静剂真的起了作用,还是已经疼得昏死了过去。 就在这时,只听站在左侧那个医生忽然急叫道,坏了,她的血压怎么降那么快! 我闻言下意识的朝床边的仪器上看去,只见乱糟糟的屏幕上显示着好多数目字,其中有一对用“/”隔开的数字正在不断减小——120/83……105/65……97/61…… 尽管我对医疗知识一窍不通,但也知道血压这种降法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难不成那产妇就这样白白丢掉性命了吗? 主刀的医生也吓了一跳,但她毕竟不是头一回进手术室,并没有因此而慌了手脚,马上让两个助手把手术床的前头翘起,让产妇的头部稍微抬高,紧接着赶紧把氧气面罩戴在了她的脸上,同时又挂起了点滴瓶。 片刻之后,那仪器屏幕上的血压数字变化虽然开始变慢了,但仍在不断下降着,眼看高压就要跌破80大关,而产妇此时已经连一点儿声息也没有了。那三个医生的额头上都冷汗直冒,连按压人工呼吸都用上了,可是仍旧一点儿效果都没有。 我心里一沉,知道这产妇十有八九是没得救了,而且还是一尸两命,我已经可以想见他的丈夫、父母、亲朋好友得知噩耗之后会是什么反应,而且说不定过几天之后,她的骨灰就会送到我工作的公墓去安葬,这个世界简直太不公平了,她只不过是个即将成为母亲的普通人而已,为什么偏偏却摊上这样的惨剧?为什么事情会演变到这一步? 我感觉自己已经快要疯了,就在这段看到她肚皮上仍然不断有包鼓起来,始终没有停止过,给人的感觉就是那层薄薄的皮肉根本挡不住肚子里东西,随时都有可能被捅破,伸出血淋淋的手和脚来,然后再从里面爬出一个面目狰狞可怖的怪物。 这里已经不是迎接新生命的天堂,而是夺走生命的炼狱。转头看向“老烟枪”,只见外貌粗豪的男人眼眶中全是泪水,看得出他既是在伤痛儿子的身世,又在为这个可怜的女人感到内疚难过。 老o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 正在我在心里咬牙切齿的时候,罩在产妇肚皮上的冰蓝色光网突然间又亮了数倍,霎时间整个手术室都被映成了蓝荧荧的颜色,看上去诡异极了。 我只觉得一阵炫目,晃得脑袋都快昏了,正想别过头去,就看包裹在产妇肚子上的蓝光突然被顶了起来!这个包比刚才那些都要大得多,而且撑起来之后就没有再瘪下去,反而越顶越高,眼看就要破腹而出了! 我吓了一跳,这样下去真的要出人命了,于是也顾不得那么多,当即便转过头去想让老o住手,可没想到的是他却抢先一步把手捂在了我的嘴上,然后在耳边轻声道,现在最关键的时候,你真想害死她的话,就出声好了。 我顿时吓了一跳,真不明白连“老烟枪”都看不见我,而他却能看得到,不过从刚才所说的话里,我已经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心中不禁一宽,于是赶紧点了点头。 老o这才松开了手,我忍不住又朝手术床看去,只见就在这会儿那产妇肚皮上隆起的部分还在继续变大,已经足有半米来高了。我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心说都顶成这样了怎么可能还没破?这简直太可怕了,总不能她跟路飞一样吃了橡胶果实吧? 而且令人不解的是,按说连我这样了解内情的人都吓成这样,那三个医生看了还不当场吓瘫过去?可她们只是盯着产妇的肚子,除了表情中透着紧张,时不时的看看手术床旁边的仪器外,别的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这时候我已经感觉到事情有点儿不正常了,但一时间还想不通问题到底出在什么地方。 只见那产妇肚皮上撑起的大包开始发生了变化,鼓涨的圆形渐渐伸出了脑袋和四肢,紧接着连面部的五官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了! 但他整个人仍然被笼罩在那条冰蓝色的光网中,浑身不停地抽动着,痉挛着,显得十分痛苦,但却毫无反抗之力。他双目圆睁,恶狠狠地的盯着我们,脸上阴损狠辣的表情和占据添添身体的那个东西一模一样! 我吓得差点儿真叫出声来,向后退了一步,不由自主的就朝老o身后躲了躲。 这时就连傻子也明白,这拱起来的东西并不是产妇的肚皮,而是那怪物的真身!这也难怪那三个医生没反应,原来她们压根儿就肯不到,不禁暗叹老o的法术实在太神奇了,居然能把他从肚子里的婴儿身上剥离出来,尽管过程中让那产妇受了不少罪,但对她和孩子来说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几秒钟之后,那东西的身体已经完全显露了出来,颤抖着斜握在产妇的肚皮上。于此同时那张冰蓝色的光网也迅速收缩,很快就像五花大绑似的,将那东西捆成了粽子一般,动也动不了。 这时老o又闭上了眼睛,默念了几句之后,只见那东西被蓝光裹住的身体飘向半空中,转了几个圈儿之后,便“嗖”的飞了过来,被他一把抓住,就像拎口袋一样拎在手里。 老o睁开眼睛,轻轻吁了口气,然后看了一眼那东西,就凑到我耳边低声说道,跟在我后面快走,你身上的隐身法马上就要失效了!路上千万别回头。 我顿时浑身一紧,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自己赤身露体的糗模样,当下哪敢多呆,马上便跟着他朝外走。 老o这次走得仍然很快,三两步就出了手术室。当我的身体即将从大门上穿过的时候,忽然听到背后有个医生欢声叫道,行了,血压稳定了!在上升了! 那个主刀医生长出一口气,呼……真被她吓死了,先别忙,再等等看。 第110节 我心头不禁也跟着一松,看来抓出这东西之后,产妇的情况也好转了,但愿她不要再出什么问题,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已经跟着老o走出了那扇磨砂玻璃的感应门,只见门口处了那个秃顶男人意外,还有四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看样子就知道是双方的父母,深夜匆匆赶来,准备迎接孩子出生,脸上也都是紧张而兴奋的表情,不禁叹了口气,同时暗暗的祝福他们美梦成真。 老o脚下丝毫不停,沿着走廊就朝前大踏步的走着,那几个加床的产妇和家属可能是受到这起突然事件的影响,困意全无,所以这会儿全都坐在床边小声聊着天。 我的心始终在“砰砰”乱跳,生怕隐身法会在这时突然失效,真要是那样的话,我非自杀未遂一次不可。于是便紧紧跟在老o后面,生怕被落下。 就这样很快走过那片人群,终于又回到了公厕的门口,我脑子里除了衣服还是衣服,这时总算稍稍松了口气,只要安全回到杂物间里就行了。 可就在这时,那个被老o拎在手里的东西突然转过头来,眼睛死死的盯着我,脸上竟没有了那副阴损狠毒的表情,取而代之的全是委屈和痛苦,让人看了不由得怜念大生。 我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便愣住了,心中竟突然泛起了一股想把他从老o手里抢过来,再放掉的冲动!但随即心中一凛,便醒悟这是那东西在故意作怪骗人,自己绝对不能上当。 正在我暗自庆幸没有再次被骗的时候,身前却突然黑影一闪,原来“老烟枪”竟从我背后冲了上来,直接扑向了老o! 第二十四章 救人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老烟枪”的身子一矮,双手向前伸出,就朝老o的腰间左侧抓去! 我这才明白,他的目标根本就不是老o,而是那个被抓住的怪物,当即便大吃一惊。心说难道“老烟枪”刚才也看到了那东西?因为他那副模样实在太可怜了,而且外表上又是添添的样子,所以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就中了招?这还了得? 我几乎想也没想,下意识的就伸出手去想拦住他,可是却抓了个空。而此时,“老烟枪”的双手已经搭上了那个被蓝色光网包裹的人形,同时口中还叫着,添添!别怕,爸爸在这儿! 然而正当他想一把夺下那东西,然后抱在怀里的时候,那蓝色的光网却突然精光大盛,“砰”的一下把他弹到了边外,紧接着就看老o头也不回,突然飞起一脚将他踹出老远。 我不禁吓了一跳,虽然“老烟枪”刚才的行为的确很傻很鲁莽,但动机完全是为了儿子,这也算是人之常情,似乎还不至于让老o如此生气吧? 在我的印象中,即使遇到再大的问题,他仍然还是那副万事不萦于怀的样子,从来都没有什么特别过激的举动,更不要说像刚才那样用暴力跟一个死去的可怜鬼魂较劲了。 难道老o对“老烟枪”的行为已经忍无可忍了吗? 我赶紧上前一步,打算帮“老烟枪”说两句好话,毕竟现在可不是闹事的时候。 而老o此时也正巧转过头来,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的厌烦和怒色,冷冰冰的眼神中竟然还透着些许诡异。 我心里立时便打了个突,蓦地里冒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是真正的老o吗? 想到这里,我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像要凝固了一样。说实话,这并不是因为老o刚才露出那种诡异的神色,而单纯是一种感觉。尽管很想自我安慰说那不是真的,但却没有办法自欺欺人,因为我明显能感觉的到,眼前这个人根本不可能是老o! 可如果他不是老o,又会是什么人呢? 正在这时,只见远处的“老烟枪”已经站了起来,他的表情看起来十分痛苦,显然刚才被那一脚踹得相当沉重,但还在勉力支撑着,目光中充满的恨意的瞪着“老o”,一步步又朝这边走来。 我斜眼一看,只见“老o”也正看着他,嘴角微微翘着,竟露出了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阴损笑意。 我吓得连退了好几步,此时哪还顾得这许多,语无伦次的向“老烟枪”大叫道,不要过来,烟哥,这不是……他不是!他不是啊! “老烟枪”听到我的叫声后墩身浑身一震,立刻就停住了脚步,然后便一脸迷茫的看向“老o”。才只看了几眼,他就猛地醒悟了过来,紧接着脸色大变,就像第一次见到老o时那样,仿佛是看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似的。 紧接着就听他突然张口叫道,你!是你! 我先是一愣,随即想起他话里所指的人就是在“阴曹地府”中所见的那个酷似老o的怪人,同时也是操纵“老烟枪”他们在公墓里兴风作浪的妖怪! 那个貌似老o的怪人也并不否认,撇了“老烟枪”一眼之后就转向我,脸上的笑意突然变得无比狰狞,完全和那晚在公墓里的“镇魂殿”里看到的一模一样,原来他居然亲自从那里跑了出来,还假扮成老o的样子来欺骗我们。 然而在恐惧之余,我心中仍然忍不住奇怪,眼前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难道打一开始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吗? 这时,从老o第一次从那个黑暗的巷子里出现,直到现在的画面便如过电影一般浮现在脑海中。虽然我并不敢肯定,但是仅凭感觉就能知道他绝不是一开始就出现的,真正的老o一定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才会演变成现在这种情况,难道他也被附了身,还是被留在了什么地方?总不会是被杀死了吧? 一想到老o可能遭遇不幸,我脑中顿时一片空白,耳中“嗡嗡”作响,那种感觉就如同失去了最好的亲人或朋友,甚至整个世界都瞬间变成了灰色的。 然而就在这时,我却突然听到有个微弱的声音在不停地叫着,晓彬,晓彬…… 我顿时便惊得目瞪口呆,因为这声音正是老o的,而且明显能感觉出来那声音并不是用耳朵听到的,倒像是有人在直接对着我的心说话,然后把信息直接传递到大脑中。 我知道现在的任何一个选择都有可能导致无法挽回的严重后果,于是拼命让自己镇定下来。只见站在我眼前的那个人仍然在狰狞的笑着,如果他真想出手害我的话,现在完全可以出手,应该不用再这么大费周章了,看样子应该不是他。 我赶忙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继续静下心来去“听”。果然那声音又继续传来,分明叫着,晓彬……是我……听到了吗? 我赶紧试着也在心里暗暗说道,老圞,是你吗?你在哪里? 老o的声音回答道,我就被封在这道门后面……之前一时大意,被那家伙钻了空子……我没事,但是你必须赶紧把我放出来。 我听到他没事,而且能明显感觉到那的确是真的老o,心里登时一宽,紧接着又问道,你在刚才我们摸黑躲的那个杂物间,对不对?那怎么才能把你放出来?我不懂啊,是不是打开门就行? 只“听”老o的声音继续说道,你不要急,照我说的做就行了,先让你的朋友分散他的注意力,我来告诉你怎么做。 我赶紧答应了一声,正准备给“老烟枪”使眼色,却突然省起他根本就看不见我,顿时便急了起来,这可怎么办?总不能把刚才那些话直说出来吧? 这时我突然急中生智,张口叫了一声,添添! 这下估计很多人都听到了,当然也包括“老烟枪”,而且这一嗓子明显戳中了他的要害,只见他盯着假老o的眼神立刻就从惊恐变成了怨愤,口中骂道,你为什么要骗我?王八蛋!你把添添还给我! 假老o鼻中哼了一声,侧头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你只不过是条狗而已,也配跟我说话? “老烟枪”眼眶中几欲喷出火来,当下骂声不绝。而假老o却不再说话,只是用眼角斜睨着他冷笑。 这时,只听老o的声音突然又说道,晓彬,别管那边,集中精神挺好,你把右手大拇指压在中指的中间那一节,其他三根手指尽量伸直,然后把手背贴在额头上,中指指根的骨节要正好抵在眉心处,心里默念“天地玄宗气,广修吾通神,十殿阎罗御,包罗天地魂,众神朝礼役,万鬼伏藏沉”念完之后,把血咒对准你那个朋友,大叫一声“趋”就行了!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血咒?什么血咒? 老o的声音顿了一下,然后才说道,就是你右手心里的那个东西,好了,你赶快把趋灵的口诀记住,其他的再讲。 他说着就把刚才那几句咒语快速重复了两遍,其实我的记忆力一向还算不错,况且现在又是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脑袋自然比平时更加灵光,尽管一句也搞不懂,但第二遍的时候就把字面全都记住了,当即便收起好奇心,答应了下来。 老o最后说道,现在全靠你了,动手的时候一定要快,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迟疑。等那家伙和你的朋友缠在一起的时候,就马上跑到这边来拉开门,然后把右手掌心贴在门后面,听懂了吗? 我“嗯”了一声,当下不再迟疑,赶紧按照他前面所说的步骤,做好手势放在脑门儿上,同时在心中默念着那几句奇怪的口诀。 第111节 这时我突然发现额头前红莹莹的,似乎有光冒出来,不禁吓了一跳。 而那个假老o也在此时发现了我的异动,猛地转过头,目光中充满了杀意。 这时,就听老o的声音又在心中喊道,干什么呢?快啊! 我浑身一激灵,条件反射式的就摊开右手掌,猛地向远处的“老烟枪”挥去。只见我的掌心竟喷出一个血红色的光球,“砰”的一下正打在他的胸口! 血红色的荧光迅速在“老烟枪”的身上蔓延到头脸和四肢,眨眼工夫就把他整个人包裹了起来,而他的身体也开始不断虚化变亮,很快就成了一个血红色的人形。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看“老烟枪”化成一条长长的血色光带,“嗖”的一下就窜了过来,将假老o的手脚缠了个结结实实! 那家伙显然没有预料到会出现在这种情况,一时间竟呆住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光带“捆”得结结实实,急忙运劲挣扎着。 我也吃了一惊,吞了口唾沫,慌忙从旁边绕过去,跑到杂物间前将门拽开,然后就把右手掌贴到门背后。 第二十五章 新生 我的手刚贴到门上,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本冷刺骨的痛感,就好像突然摸到了一块大冰块上,钻心似的疼,当即便发出一声痛呼,接着下意识的就想往后缩,然而右手掌却被死死的吸在了门板上,一动也动不得了。更可怕的是,似乎有个东西在不断地往上顶,似乎是想钻进我的手掌里去! 我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冷汗“唰”的就下来了,心说不是吧,难道千小心万小心,最后还是上当了? 正在这时,老o的细小声音又一次传了过来,分明说着,不要怕,等我施法把自己的收进你的掌心,它自动就会松开,用不了多长时间的,你现在先忍一忍。 我听了这话便确定这次没有被骗,顿时心里一松,赶紧暗暗答道,好! 其实我对自己的忍耐寒冷的能力还是很有自信的,当年在雪山高原当兵的时候没少受这罪,虽然现在已经回到社会上,身体也便娇贵了,但好歹咬咬牙也应该能挺过去。 此时我不禁想起数月前在城北郊外的平山寺中的经历,当时老o也是同样遇到了危难,那次算是我帮到了他,可是相比他那么多次把我从鬼门关里捞出来,那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这次也是一样,我甚至在想,只要老o能平安无事,哪怕最后要废掉我这条胳膊都无所谓。 想到这里,我心中立刻便平静了下来,感觉似乎手上因为寒冷而产生的刺痛感也没那么厉害了。 而不远处那个假老o还在咬牙切齿的挣扎着,发出一声声令人心惊胆战的怒吼,我哪敢多看,赶紧转过头去。瞥眼之间,忽然发现走廊上有几个加床的产妇和家属正朝我这边看过来,脸上全是莫名惊诧的表情,就好像看到了什么令他们无法理解的东西。 我当即便吓了一跳,赶紧朝门后躲了躲,心说他们不会已经看到我了吧?天呐,老子现在可是光着屁股的,岂不是全被他们看光了?于是赶紧低头望去,只见眼前仍然空空如也,地上连个倒影都没有。而旁边那个假老o依然被“老烟枪”化成的红色光带缠着,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我轻轻吁了口气,知道那些人之所以会露出如此吃惊的表情并不是因为看到了没穿衣服我,而是杂物间的门突然莫名其妙的开了。对于他们来说,在看不到任何人动手的情况下,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一想到这一层,我立时又紧张了起来,尽管人家看不到我,但身体还是缩在门后面,既怕那些人叫来值班的护士或保安,又怕我身上的法术突然消失,那样一来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好在那些人只是稍微看了一会儿,便开始聊天的聊天,睡觉的睡觉,没再注意我这边,八成儿他们以为刚才那是杂物间的门并没有无安全关紧,所以自己就开了,毕竟大半夜的,旁边还有那么多人在,没有必要自己吓自己。 我这才终于松了口气,只盼着老o快点儿脱困,我也能赶紧解了身上的隐身法,到杂物间把衣服穿回来,然后收拾了外面那家伙,好结束这一切。 勉强忍耐了大约两分钟之后,我感觉自己的右手已经被冰冷折磨的基本麻木了,除了剧烈的疼痛之外,几乎什么也感觉不到,甚至连脑袋也开始昏沉起来。那感觉就像是一个尖锐锋利的东西拼命在往手掌里钻,掌心如同撕裂般的剧痛无比,可是却依然没有半点儿要松开的意思。 此刻那些人大都再次进入了梦乡,走廊上又恢复了寂静,然而在这种寂静中我却听到一阵“咔啪咔啪”的崩裂声在空气中回荡。 我好奇的向门外看了看,当即就吓了一跳,只见那个假老o正紧闭着眼睛,双臂不断从两边向上抬,将身上的血红色光带撑得越来越薄。 又过了片刻之后,我的右手掌仍然死死的粘在门板上,也就是说老o还没有完全脱离困境,而假老o身上的光带很多地方已经开始崩裂了。 我吓得大气不敢出,实在不知道“老烟枪”还能坚持多久,更不知道在这种剧烈的疼痛感下还能支撑多久。 也许下一秒那条光带就会彻底崩断,而一旦那家伙抢在老o之前挣脱束缚的话,事情的结果会变成什么样。而“老烟枪”又会变成什么样,果然,几秒钟之后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整个走廊里红光飞溅,就像炸开的血肉似的。 我下意识的胳膊护住头脸,心里清楚刚才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这时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右手竟然从那扇门板上拔了下来,同时那种剧烈的冰冷刺痛感也瞬间消失了! 我心头一喜,慌忙低头看去,只见右手掌心上那朵血红色的舍子花中心的洞比先前又大了好几圈,已经跟乒乓球差不多了,但却不是原先那种黑洞洞的样子,而是从里到外闪耀着冰蓝色的荧光,在旁边血红色的花瓣映衬下竟显得格外诡异,但同时还有种说不出美丽。 正在发愣的时候,就看掌心那团冰蓝色的荧光猛地向外喷涌而出,接着又甩到旁边的地面的上,迅速汇聚成一个高大的人形。 当蓝光最终褪去的时候,我也终于看清,那人的确就是老o! 我见他安然无恙,顿时惊喜交集,正想上前说话,却不料他突然伸出手掌,猛地将我向后一推。 这一推力气极大,而我又毫无防备,身体不由自主的就向后倒,脚下拌蒜,直接摔进了杂物间。 我大吃一惊,实在不明白干嘛突然出手打我,正想爬起身来,杂物间的门却“吱嘎”一声被关上了,紧接着就听老o的声音在门外轻声说道,你好好在里面呆着,千万不要出来。 我当即便呆住了,老o这是什么意思?以前无论出现什么情况,他也不会把我关起来啊,难道这次真的太危险了,所以要这样保护我?可如果搞不定那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家伙,我躲在这么近的地方又有什么用呢,岂不是掩耳盗铃? 想到这里,我心中隐隐觉得,老o可能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是我不知道的,而且他压根儿就不打算让我知道。 四下里一片漆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门下角有条大约十公分的缝隙能透出微弱的光,但是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而外面也没有任何声息,似乎老o和那家伙并没有开打。 我的心忍不住“砰砰”直跳,赶紧站起身来,脚下却踩到一团软乎乎的东西,顿时吓了一跳,但随即就想起那是自己先前脱掉的衣服,于是慌忙捡起来穿好,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赶紧把耳朵贴到门前去细听。 渐渐的,我听到外面似乎传来一阵清脆的“叮咚”声,虽然并不大,但在寂静的医院走廊里却显得格外清晰,不知道是声音的来源到底是老o还是那个家伙,但每一下都好像在撕扯着我那脆弱的神经。 我紧张的手心里全是汗水,真想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又关心老o到底能不能打赢对方。 就在这时,我突然发现门边缝隙里透过的光陡然间亮了起来,但很快又暗了下去,接着猛地再次耀起,如此反复,就像信号灯一样忽明忽暗,显得异常恐怖,还没回过神儿来,就感觉脚下的地方开始剧烈的晃动,就像地震了一样! 我大吃一惊,赶紧扶住墙壁,勉强保持着身体平衡,一时间也搞不清这是老o在和那家伙斗法,还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 片刻之后,那道白光终于不再闪动,而是变得越来越亮,竟像柄炽热的利剑一样直刺我的双目! 我不敢再看,只好闭上眼睛别过头去。 就这样大约过了一分钟左右,我感觉却像过了一年似的,突然就听外面传来一声凄厉尖锐的喊叫,像是怒吼又像是在嚎哭,只震得我耳膜针刺一般的疼。 我听得出这分明是老o的声音,但由于那个冒牌货和他的声音完全一样,所以根本分辨不出到底是谁发出来,心里紧张到了极点。 正在这时,那声音忽的戛然而止,就像中途被斩断了似的,紧接着门缝中那道耀眼的光也猛地暗了下去。 第112节 外面静悄悄的,一切又陷入了沉寂…… 过了半晌,只听老o的声音在外面长叹了一声,然后轻声说道,出来吧,没事了。 我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伸手轻轻推开了门。 出去之后,我突然发现居然能看到自己的身体了,而老o背对我站在卫生间的门厅口,手里似乎捧着什么东西,远处走廊里的人还在沉睡着,隐隐还传来阵阵呼噜声,刚才发生的事情没有对他们产生任何影响,而那个假老o已经不见了。 我慌忙走到旁边,叫了声“老圞”,就看他浑身上下并没有什么打斗过的痕迹,只是脸色有些苍白,而手里抱着的竟是个人头——“老烟枪”的人头! 我浑身一颤,忍不住叫道,烟哥,你…… “老烟枪”睁开眼睛,冲我笑了笑说,彬子,你没事……太好了。 我想起刚才他化成的那道红光带被崩裂的情景,赶忙问老o道,烟哥他怎么了?还能复原吗? 见老o面无表情的缓缓摇了摇头,我心中顿时一酸,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哽咽道,烟哥,都是我把害成这样。 “老烟枪”凄然一笑说,彬子,你别说了,我干了那么多坏事,这样已经是轻的了,我现在才知道,其实……其实添添“走了”也未必是坏事…… 老o突然接口道,对,因缘果报,你总算明白了。不过,有些事情也并不会像你想的那样。 他说到这里,走廊的那头突然一阵骚动,接着就听到几声婴儿的啼哭! 我和“老烟枪”都吃了一惊,赶忙探头看去,远远的只见有个医生抱出一个婴儿交到那个秃顶男人手中。 那男人激动不已,口中叫着,儿子,是儿子! 紧接着产妇的病床也推了出来,众人拥着婴儿和产妇沿着走廊朝走廊快步走来,很快就来到了近前。 我看到新生的孩子皮肤又嫩又白,煞是可爱,而那些已经睡着的人也纷纷醒了过来,纷纷围上前,七嘴八舌的称赞这孩子真漂亮。 这时,只听老o问了句,你看到了么? 我以为他在和我说话,转过头来正要回答,却听“老烟枪”低低的应了一声,微笑着闭上了眼睛,紧接着就看他的头颅化成了一团铅灰色的烟雾,转瞬间便在眼前消失了…… 第七卷 第一章 “失忆” 看到“老烟枪”在眼前慢慢消失,我知道自己再也不会见到他了——我已经永远的失去了这个朋友。 不过,我看得出来,他“走”的平静而安详,似乎并没有什么遗憾了。尽管我并不知道老o最后所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也猜出了那么一点点。 所以,我没有开口询问“老烟枪”的以后会怎么样,也没有问关于添添的事,甚至连那个酷似老o的家伙和被他用法术擒住的人到底去了哪儿也没有提起。 老o自然也什么都没有说,我们两个人就这样远远的呆看着那个众人簇拥的婴儿,半晌之后便并肩默默的离开了…… —————— 从那之后,老o又莫名其妙的失踪了。我对此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可吃惊的,假如他一直都在的话,我可能反而会觉得有点儿奇怪了。 而公墓里也忽然平静了下来,再没有发生过墓碑开裂的事情。 我晚上值班的时候,曾经特别注意过f区,那里的一切也恢复了原状,行刑的血腥广场和可怕的“阴曹地府”都不见了踪影。不管老o是不是已经收拾了那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总之这里恐怖的诅咒已经解除了。 公墓领导自然高兴的不得了,马上和公安局以及官方媒体串通一气,希望赶紧把事情解决。 而警方正苦于对这起离奇的案子一筹莫展,两下很快一拍即合,对内部和外界同时宣称,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是有严重“报复社会”倾向的人恶意为之的,目前犯罪分子已经被警方抓获,“此人”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案件还在进一步审理中。至于此次事件中受损的墓碑,公墓会尽快更换,并对确有损失的做出合理赔偿。 报道一出,绝大多数死者家属,甚至相当一部分公墓内部的人都信以为真了,即使有些怀疑的也懒得出声。说白了,现在毕竟是和谐社会,只要不妨碍自己的利益,谁也不想无事生非,没事找事。 所以除了极个别仍然强烈要求给福主迁坟的人之外,大规模围堵公墓的坟闹事件就此销声匿迹了。 只有我暗地里好笑,真不明白他们到底从哪儿找来的那个“罪犯”,又用了什么方法才让他认罪伏法的。 不过,我和其他人一样也不会对此多嘴多舌,日子就这么机械式的重复着。 转眼工夫,一个多月的时间便过去了。老o始终没有来上过班,也没有发过任何一条信息,我甚至感觉他已经把我忘记了。 这天下午,我坐在传达室里百无聊赖的玩着手机,却忽然想起已经好久没有和周涵、李云涛联系了,而在经历了“老烟枪”的事情后,我不由得更加担心他们,不知道这两个家伙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于是便先找到周涵的号码拨打了过去。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电话那头的铃声响了五六下之后便被突然挂断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周涵挂我的电话这可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究竟是他现在正有忙着没空接听,还是真的出了什么事? 一想到这儿,我不由得便紧张起来,赶紧安慰自己说周涵肯定是不方便接,没准儿还是开会或者现场办案这样的大事,咱最好还是别打扰人家了,说不定等一会儿他就会给我回电话的。 然而我一直等到晚上下班的时候,手机上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这时我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于是匆匆交接班之后就快步走出公墓,到大门外再次拨起了周涵的号码。 电话那头铃声响了足有十来下,既没有被挂断也没有人接听,之后就听到服务音说道——对不起,您要的电话无应答。 我愈发急躁起来,心想这小子到底搞什么鬼?为什么就是不听我的电话呢?当下又拔了一遍。 这回仍是老样子,我叹了口气,正准备自己挂断的时候,电话却突然接通了,只听周涵的声音不耐烦的说道,喂,谁啊?打错电话了吧? 我听他语气冷冰冰的,似乎相当反感的样子,不由得吃了一惊,心说他就算有什么原因一时听不出我的声音,总不可能连来电显示的姓名都看不见吧?八成儿这小子是在跟我开玩笑,于是便没好气的怒道,你怎么回事?别闹了好不好! 只听周涵立刻接口道,谁有空开玩笑?你打错了! 他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站在原地愣愣地盯着手机上周涵的名字,直到屏幕黑了下去才回过神儿来,可是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周涵到底为什么突然装作不认识我。 就在这时,我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在周涵身上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所以他已经不认识我了? 想到这里,我顿时浑身冰凉,这一个多月来精神始终处于放松的状态,冷不丁的遇到这种事,一时间根本就无法接受。周涵不认识我了?这不是在做梦吧? 犹豫了半天之后,我决定再试一次,至少也要问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又拿起手机,拨起了周涵的号码。 第113节 铃声响了几下之后,电话那头周涵的声音便直接骂道,都跟你说找错人了,还一个劲儿的打个没完,你他妈的有病是不是? 我强忍着怒气,耐住性子问道,你是不是周涵? 电话那头愣了一下,然后才问道,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听他声音里充满了惊奇和戒备,完全没有一点儿作伪的感觉,心里顿时一沉,但还是继续问道,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周涵很平淡的说了句,不认识,你是谁啊?哪来的骗子吧?呵呵,甭管你是谁,少他娘的再跟我腻歪!实话告诉你,老子是警察,别给自己找不痛快,找个没苍蝇的地方歇着去吧。 我早就听得不耐烦了,这时又怕他突然挂断电话,当即对着手机怒道,周涵!你小子被撞坏脑袋失忆了是吧?我是彬子,伊晓彬!靠,你他娘的敢说不认识我? 我骂完这句话,满以为那小子会马上回骂过来,却没想到电话那头又陷入了沉默,隔了几秒钟之后才听周涵说道,不好意思,你打错了,我不认识。 他说完便再一次挂断了,我心中却一片迷茫,如果说他真的不认识我的话,为什么说最后那句话之前要犹豫呢?这显然是不正常的,说不定他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故意装成不认识我的样子。但不管怎么样,我现在完全没有心情再给他打电话了,于是收起手机,转身就往回走。 到家之后,随便弄了点儿东西吃,然后就躺在床上看电视。也不知道是现在的节目太过无聊,还是我根本就提不起兴趣,看了没多大会儿眼皮就开始打架,紧接着迷迷糊糊便睡着了。 在睡梦中我又开始做起那个奇怪的梦来——在漆黑的寒夜里,我一个人站在无边的荒野里,一条两旁开满舍子花的路笔直伸向远方,四周全都被雾气笼罩着,什么也看不到。 与以往相同,这回我感觉自己的意识仍然清晰着,就像神游天外一样,而且经历了那么多次之后,我也不觉得如何害怕了,反正这只是梦境,并不是真的,而且到了关键时刻我也能及时醒过来,只是不知道这次又会遇到什么东西,于是便大着胆子信步朝前走。 走着走着,那雾气似乎比刚才更加浓烈起来,而且渐渐变成了红色,仅仅二十米左右的距离就已经模糊不清了。 我心里这才有点儿害怕起来,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朝前走,却发现正前方的浓雾中突然走出一个人影来,虽然模糊中看不清对方的长相,但从他走路的姿势上仍然可以看出那是周涵! 我大吃一惊,万万没料到他会出现在这里,哪敢贸然上前,只好站在原地暗自戒备,心想难道这并不是那个梦境,而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周涵并没有走到我跟前,而是在将将能看清他的地方就停了下来,然后一脸茫然的看着我。 我不知道他打算干什么,也不敢出声询问,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足有十几秒,周涵突然冲我笑了笑,然后就转身顺着路朝浓雾深处快步而去。 我赶紧追上前去,张口大叫道,周涵!周涵!你去哪儿? 可是当我冲进那团浓雾中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踪影。 紧接着我便醒了过来,心中说不出的害怕,这个梦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正在这时,放在床头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摸了摸额头的汗水,拿起来一看,竟然是周涵打来的! 奇怪,这小子之前还说不认识我,现在怎么会突然打电话来?难道他当时真是故意的,这时才打算对我讲出实情? 我没有犹豫,直接按下了接听键,叫了声,喂? 只听电话那头说道,你是下午那个人吧?对不起,你……你真的认识我? 第二章 约会 老实说,周涵这句话问得让我颇为意外,但冷静下来想一想之后,我至少得出了两个结论: 首先,这小子的“失忆症”应该不是故意假装的,在他身上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竟把我这个多年的好朋友忘记了;其次,从他这句话的语气上来分析,却明显能感觉到在他的大脑中并没有完全把所有的东西都抹去,似乎在内心深处还残存着一些影影绰绰的记忆,但是却完全抓不到任何头绪。 我不禁在想,这一切难道是他手上那件诡异的玉镯在作祟吗? 轻叹了一声之后,我当即回答道,那当然,咱们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交情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可能会不认识!还有烟哥和云涛,你难道都忘了吗?上个月咱们还聚在一起吃饭呢,你真的一点儿也想不起来? 只听周涵喃喃的说道,烟哥,云涛,他们是什么人?是什么人…… 我见他几乎没什么反应,紧接着赶忙又问道,周涵,你再好好想一想,怎么可能忘记我们几个人呢?这些日子你到底遇上什么事情才变成这样的? 电话那头却突然没了声音,隔了半晌就传来几声低沉而又轻微的喘息,似乎周涵突然变得很痛苦。 我登时便吓了一跳,还以为他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慌忙问道,周涵?怎么回事啊?你怎么了? 那奇怪的喘息持续了有十来秒钟,然后就听周涵沙哑着嗓子说道,我没事儿,很抱歉,你,还有刚才说的那两个人我的确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不过……我有句话想当面跟你谈谈,要是你明天方便的话,能不能出来大家见见呢? 我尽管有些意外也有些担心,但想了想之后,也觉得现在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也许当面见一见,没准儿还能帮他想起来一些之前的事情也说不定,于是便说好,又问他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没想到周涵犹豫了一下之后,便约我第二天中午在从前常去的那个小馆子见面,这也进一步印证了我之前的判断——周涵即使真的“失忆”了,脑子里仍然还残存着对以前的记忆,这让我霎时间燃起了一点儿希望。但是并没有说破,当下便答应了下来。 搁下手机之后,我叹了口气,不由自主的便想起了刚才做的那个奇怪的梦,突然间害怕周涵真的会出什么意外,这样一来在老烟枪之后,我又会失去一个可以肝胆相照的好朋友。 这时,我突然心中一凛,紧接着便想起李云涛来。 当时拿到玉器的除了我和周涵之外,就只有他了,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会不会也跟周涵一样,也已经变得不认识我了? 望着手里的手机,我犹豫了片刻好半天,最后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我还是拨起了李云涛的电话。 铃声响了四五下之后,电话那头儿便有人开口应道,彬哥,是恁呗?弄啥去了,咋这时候才打电话嘞! 我听到他这句话顿时心中大喜,看来李云涛并没有什么事,至少现在还是正常的。或许我刚才猜测的并不正确,周涵的“失忆症”和那些玉器只见并不存在必然联系,而可能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正想答话的时候,就听他接着又问道,彬哥,恁最近和周哥联系过没? 我长叹了一声说,今天刚给他打的电话,可是…… 话还没说完,李云涛就抢着问道,是不是发现他有点儿不对劲,好像已经失忆不认得恁嘞? 我当即大吃一惊,原来他早已经知道了周涵出现了异常,可是为什么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告诉我呢? 李云涛似乎已经憋了满肚子话,此时也不等我开口来问就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原来自从上次我们在殡仪馆的火葬处分手后,李云涛便跟着老爹出了趟远门谈生意,按照这小子的说法,他对家族生意一点儿兴趣都没有,纯粹是赶鸭子上架,所以硬撑了两个星期之后就偷偷溜了回来,之后便打算找我和周涵出来再商量一下关于老烟枪的事儿。 然而没想到当他和周涵联系的时候却发现了异常,其过程大致和我今天遇到的情况一样,周涵已经对他根本毫无印象了! 开始他也以为这是周涵在故意开玩笑,但说了几句之后就知道问题严重了,不过他并没有继续打电话骚扰,也没有贸然去找周涵,而是一个人开始琢磨这其中的原因,由于怕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一直都没有通知我。 结合之前我所说的话,再加上老烟枪和周涵相继出现异常,他也开始意识到这一系列的事情有可能真的是那几件玉器惹的祸,但具体为什么却始终没有头绪,心情简直糟透了。这样下去显然不行,没准儿他和我早晚也要出事儿。 第114节 后来他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找机会暗地里跟踪周涵,结果却被吓坏了。 说到这里,也许是因为害怕,他突然间停了下来。而这大半夜的,我也忍不住头皮发麻,于是赶紧问他为什么被吓坏了,周涵到底出了什么事。 李云涛此时却突然卖起了关子,说现在用不着讲明,等我看见周涵的时候自己就知道了。而且他要说的并不是这件事,而是周涵的女朋友。 我打断他问道,关这女人什么事?她家里不就是想多从周涵身上捞点儿好处吗? 李云涛说,不是那个事儿,那小妞……那小妞有点儿不大对劲。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在发颤,似乎相当害怕的样子,我心里也打了个突,下意识的问道,哪儿不对劲? 李云涛喉头咕哝着说,这个……我也说不上来。 他顿了顿,接着便问我明天有没有空,电话里说不清楚,不如出来见个面商量一下。 我赶紧把刚才和周涵通话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又告诉他已经约好了明天中午见面,干脆一起去,到时候看看周涵这家伙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李云涛当然没有反对。 这一夜剩余的时间里,我几乎连一秒钟都没睡着。反正公墓里现在比较清闲,早就恢复了轮休的制度,第二天正好是我休息,所以天亮之后便起床等着。 一想到几个小时候后的约会,就记起李云涛昨晚的话来,心情不由得紧张起来,实在没想到现在见个朋友都要提心吊胆,跟受刑一样。 到了这种时候,我又开始想念老o了,可是他到底去了哪儿呢? 好不容易熬到快十一点的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我拿起来一看是李云涛打来的,知道他按照我们俩昨晚的约定已经到了附近,于是便直接挂断电话,出门来到小区外面,就看李云涛正靠在自己那辆停在路边的凯迪拉克上抽着烟。他看见我便招了招手,我赶紧加快步子走了过去。 上车之后,这小子的嘴就开始不闲着,但说来说去还是基本上还是昨晚那些内容,没有什么新意。我接着又问他周涵那个女朋友到底有什么问题。 李云涛的脸色立刻就现出了恐惧了神色,吁了口气之后便说自己前几天在跟踪周涵的时候,曾经在距离比较远的地方见过她一次。 尽管那女人从背影上看去并没有什么不妥,可当她转过头来的时候,立刻就让李云涛感觉浑身不舒服,但具体如何不舒服却又说不上来。接着他又操着河南腔夹七夹八的解释了半天,我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不由得开始怀疑他当时是不是精神太过紧张,所以产生了幻觉。 接着李云涛又问最近有没有“老烟枪”的消息,我心里暗叹了一声,这事儿实在不好对他明言,何况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于是便推说不知道。 大约四十分钟之后,我们驱车来到了那家小饭馆。这地方李云涛是第一次来,但却是从前我跟周涵、老烟枪他们集合的“老据点”,那些酒桌上肝胆相照的话犹在耳边,现在都已经成了往事,以后兄弟之间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凑在一起推杯换盏了,想想不免有些伤感。 此时虽然已近正午,但我们走进饭馆一看,只见厅堂内只有两三桌食客,丝毫没有往日顾客盈门的感觉,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柜台里的老板娘见来了生意,立马就殷勤的迎了上来。我习惯性的朝经常坐的那张靠窗的桌子看了一眼,果然看到周涵呆呆的坐在那里看着外面,但桌上空空的,连被水都没有。 我指着那张桌子对老板娘示意了一下,告诉她等会儿再点菜,然后就朝周涵挥挥手叫了一声,拉着李云涛走了上去。 周涵听到声音猛然抬起头朝这边望了过来。 此时我们之间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当我看到周涵的脸时,不由自主的便停住脚步惊叫了一声,只见他的脸色惨白的像死人一样,眼睛和面颊都深深的凹陷了下去,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已经憔悴的不成不成人形了,而可怕的就是他的恍惚迷离的眼神,哪还有半点儿平时精明干练的样子,看上去竟个长期吸毒的瘾君子! 第三章 玉镯 我下意识的转头去看李云涛,只见他的嘴巴张得跟蛤蟆似的,也是一副惊骇莫名的表情,显然是被周涵的样子吓坏了。不用问也知道,至少他前些天偷偷跟踪的时候,周涵肯定还不是这副模样。 而不远处的周涵也在惊讶的呆看着我们,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像是在奇怪怎么是两个人,而不是我独自一人来赴约。而他的表情配上现在这张惨白枯槁的脸,真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恐怕。 我定了定神,然后强装镇定的拉着李云涛走上前去,在桌子对面坐了下来。 周涵一直盯着我们,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此时离近了看,就愈发觉得他的样子可怕。我的手心里全是汗水,心情紧张之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就这样静默了几秒钟之后,周涵看着我突然开口道,你是伊晓彬。 我心头一震,冲口叫道,周涵,你总算想起我来了? 周涵神情木然的摇了摇头说,想不起来,我是猜的。 我刚燃起的希望瞬间又消失了,但还是不死心,于是指着李云涛又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没把云涛认成是我呢?周涵,我看得出来,你对以前的事情还是有印象的,再好好想一想,最近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告诉我们好不好? 周涵听完这话,脸上突然一沉,接着猛地用双手扯住了自己的头发,同时嘶声叫道,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问了,别问了! 他这一嗓子叫得非常响,不光把我和李云涛吓得够呛,连附近那几桌客人也被惊动了,纷纷向我们投来异样的目光,气氛相当尴尬。 我不禁转头看了看柜台后的老板娘,只见她也正一脸不高兴的朝我们望过来,于是赶紧让李云涛先看着周涵,自己则跑去点菜。 然而等饭菜上来之后,我们却没有什么食欲,周涵更是连筷子都没有动,直接抱着酒瓶子自斟自饮起来。我和李云涛劝了两句,他竟似充耳不闻,自顾自的一杯接一杯喝着闷酒。 我们两个面面相觑,虽然很想出手阻止,但又怕再刺激到他,造成反效果,所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转眼工夫,那瓶酒就去了一多半,照这样下去,估计还没捞着说正事就该送这小子回家了。 我知道不能再这样由着他的性子胡来,正准备上去夺下酒瓶,就听周涵突然问道,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认识我的? 我刚想回答,暗地里却被李云涛戳了一下。 我登时会意,当即忍住没有说话,只见李云涛转头向周围看了看,见并没有人再注意我们这边了,然后就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了一个黄绸布的小包放在桌上。 他接着便把黄布包打开,原来里面放的就是他那件玉如意! 我正在纳闷他突然把这东西拿出来干什么时,就听李云涛开口问道,周哥,俺俩恁不认得,那看看这个,有印象木有? 周涵看着那柄玉如意,顿时浑身一颤,伸手一把抓了过来,贴在眼前看了起来。李云涛也不反对,就任由他这样的盯着看。 我这才明白,原来李云涛打算用这东西作引子,说不定还真能勾起周涵失去的记忆也说不定。 只见周涵的脸色越来越看,捧着玉如意的手都在发抖,过了好半天,他才抬起头来,警惕的问道,你怎么会这东西?哪儿来的? 李云涛凑近了一点儿,低声道,先白管是哪来的,俺只问恁见过木有? 周涵喉头咕哝了一声,然点点头说,我好像有点儿印象,可是……可是,为什么记不起来了呢? 他说到这里又开始用手抓起了脑袋,显出十分痛苦的样子。 只听李云涛又趁热打铁问道,周哥,恁手上应该有个跟这材质一样嘞玉镯吧,而且上头也有一条这样的红线,对不对? 第115节 周涵霍然抬起头来,口中喃喃的说道,玉镯,玉镯……我的玉镯…… 我不禁纳闷起来,这家伙刚才看到玉如意的时候明明表现的很熟悉,可看他现在的样子竟好像连自己手里有玉镯都忘记了,于是便接过话来说道,周涵,当时我们四个人一起去鉴阵村找宝藏,可是那里根本就没有宝藏,而是一片聚阴之地,结果也烟哥死在那里了。在最后的大溶洞中,咱们仨在那口破棺材里发现了一个小匣子,里面有四件玉器。你拿了玉镯,我拿了一对玉蝴蝶,云涛的是玉如意,剩下的那个长命锁是准备留给烟哥家里人的。你仔细想一想,难道连这些都忘了吗? 周涵并没有回答,低头又盯着那柄玉如意看了起来,眼神越来越可怕,我和李云涛对望了一眼,心里都有点儿发毛。 就在这时,周涵突然“啪”的一下将玉如意丢在桌上,紧接着猛地站起身来就向门口跑! 我吓了一跳,不知道他究竟又在抽什么风,赶紧掏出三百块钱扔在桌上就追了上去。 出门之后,见周涵已经走到路口的斑马线前,我赶紧几个大步冲过去拉住他叫道,你要去哪儿?怎么说走就走? 只见周涵双眼发直,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嘶哑着嗓子说,你拦着我干什么?我去哪儿你管不着,滚开! 他说着扬手就要甩开我,尽管这小子现在瘦的像人干一样,但激动起来力气还真是不小,我只好死命抱住他。这一纠缠不要紧,旁边来来往往的行人几乎都向我们行起了注目礼,心里还不知道怎么猜想呢,八成再这样下去说不定来警察都会引来。 这时李云涛也从餐馆里跑了过来,两个人好不容易才把周涵制住,拉到旁边的僻静处。 周涵推开我,双手抱头,颓然坐在地上,自言自语的骂道,为什么我想不起来?他妈的,为什么?我到底怎么了! 我喘着粗气说道,周涵,别……别这样好不好?我们是想帮你啊!好吧,要回家没问题……但是你这个样子怎么能叫人放心,让我们陪你回去好不好? 李云涛也跟着说道,是哎,周哥,咱们仨可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咋能看着恁出事不管嘞?俺嘞车就在附近,恁说去哪儿咱就去哪,兄弟们陪着恁! 周涵就这样抱着脑袋,过了好一会才说,那好,你们先跟我回家看看吧。 我们两个叹了口,然后拉着他走回小饭馆前,上了李云涛的车。 在路上周涵一直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但眼睛里却透着一股无法形容的诡异感,我和李云涛不时跟他说着话,而这家伙却连一声也没吭过。 半个多小时候,车子终于开到了周涵家的楼下。这里虽然不是市区的核心地带,但好歹也属于二环以内,周边环境也算不错,是周涵家里早就买好准备给他结婚用的,可惜他女朋友家并不买账。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还是我们几个人聚在一起商量怎么去鉴镇村的事情,现在想想,真有点儿恍如隔世的感觉。 周涵对我们直接找到他的家来并没有感到吃惊,估计此时他也已经相信我们两个的确是相识很深的人,问题肯定出在他自己身上。 下车之后,我们三个一起来到七楼周涵的家,谁知刚一进门就吓了一跳。只见屋子里乱七八糟,满地狼藉,简直就像刚被打劫过一样。周涵却丝毫不以为意,连门也没关,直接就快步朝里面的卧室走去,我和李云涛也赶紧跟了进去。 进屋之后,周涵也不避讳我们俩,马上冲到靠阳台一侧的床边,搬开床头柜,然后就看他轻轻在后墙上敲了两下,那墙壁上突然向外弹开了一点儿,原来竟是个暗门! 他接着就开始转起了密码轮,我心中不禁纳闷,周涵不记得以前的经历,也不记得我们几个好朋友,但房间里的保险柜却记得清清楚楚,可真是奇了,难道他的失忆也是有选择的吗? 不过,现在既然他在摆弄隐私的东西,总不能盯着不放,于是便把头转到了旁边。 正在愣神儿的工夫,李云涛忽然贴到我耳边,低声说了句,周哥估计有日子没木在这住过了。 我听了一愣,赶紧朝四下里看了看,只见地上和窗台上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看来这小子果然好久没回来过了,那他这段时间到底呆在什么地方?是不是和突然失忆有关? 正在这时,周涵突然大叫了一声,没了!我的玉镯没了! 我和李云涛被吓了一跳,赶紧凑上去看,只见周涵已经把保险柜中的东西全部翻了出来,里面果然没有那件玉镯! 尽管我早就有了思想准备,但此时心脏还是忍不住“砰砰”乱跳,又感觉到了那种难以抑制的恐惧,吞了口唾沫说,完了,又一个不见了。 李云涛奇道,彬哥,恁说啥?啥又一个不见了。 我摇了摇头,正想向他解释,却听到外面突然想起了一阵敲门声! 第四章 女友 我和李云涛不禁对望一眼,这时候来突然上门来找周涵的会是什么人呢? 而周涵自从刚才喊了那一嗓子之后,就一直蹲在地上傻呆呆的发愣,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外面有人在敲门。我们两个又推又叫,他却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嘴里还不停地嘀咕着,听不清在说什么。 没有办法,我只好让李云涛留在卧室里看着周涵,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到了门口之后,我先大声朝门外问了句,哪一位啊? 外面那人并没有答应,而是继续又“咚咚咚”的敲了几下,我心中奇怪,敲门又不应声,这是搞什么鬼呢?于是便把眼睛贴到门镜上往外看去,发现门口站的竟是个女人,样子很年轻,不过看了两眼之后便确定自己不认识,于是又出声问了一句。 外面仍然没有任何回应,我心里不由得纳闷起来,但还是伸手拉开了门。 只见那女人个子并不太高,踩着高跟鞋还比我矮了一小块儿,但模样却可以说是相当漂亮,看上去颇有点儿清灵脱俗的名媛淑女气质,只是身上那条老式的黑色旗袍略显奇怪些,实在没想到现在还有人愿意穿,不过配在她身上倒是说不出的大方得体,让人感觉这件衣服就是像长在她身上的第二层皮肤一样,合适的无法用语言形容。 我不由得呆盯着他呆看了起来,接着忽然心念一动,猛然间想起难道她就是李云涛口中周涵那个有点不大对头的女朋友? 老实说,这只猜测而已,我跟周涵虽然称得上铁哥们儿,但平时他们带“家属”聚会的时候我从来是不参加的,所有根本就没见过他这位女朋友到底长什么样,只依稀记得周涵打电话的时候总是叫着不知是“小妍”还是“小燕”的。 如果前几天李云涛见过的真是她的话,那倒真是奇怪了。当时他只是远远的看着,便说她有问题,此时我距离如此之近,可是横看竖看也没发现她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这时只见那女人冲我微微一笑,然后很有礼貌的问道,你好,你是周涵的朋友吧,他人在家吗? 我当即便大吃一惊,因为这女人说的竟是一口又软又糯的普通话,听起来相当舒服,但可以肯定她说话的口音绝对不是本地人。这可更奇怪了,周涵可从来没说过他女朋友是外地人啊,难道是我孤陋寡闻,竟然这么简单的信息都不知道。 那女人见我愣愣的不说话,跟着把原话又问了一遍。 我这时才发觉自己盯着她的目光似乎有些无礼,于是也尴尬的笑了笑说,你就是嫂子吧,周涵他在里面,你请进吧。说着就赶紧把她让进了房间里,然后指了指里面的卧室。那女人轻轻颔首,抬步便向卧室走去。 擦身而过时还闻到了一阵丁香的芬芳气息,不由得心神一荡。 我跟在后面,就看她将小提包挽在身侧,不急不缓的向前走着,虽然只是背影,但腰肢挺拔,仪态端庄,姿势和气质让人不得不发自内心的暗赞,真怀疑他是不是空姐、模特或者专业礼仪小姐出身,要不怎么走个路都能这么吸引人,不过考虑到她身高问题,似乎又不大可能。 到目前为止,我仍然没有发现她身上究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看来李云涛那小子八成儿真的精神太过紧张,所以看错了。 我们回到卧室,只见周涵仍然捂着脑袋蹲在敞开的保险柜前,口中喋喋不休,还在不停地唠叨着。李云涛估计也是苦劝无效,只能站在旁边摇头叹着气,见我们进来之后才抬起头来。 然而他刚一看到那女人,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像凝固了似的,仿佛了看到了什么异常可怕的东西。 而那女人却丝毫不以为意,依然很有淑女风度的冲他点头说了声“你好”,然后便走向周涵。 李云涛僵硬着身体向旁边挪动了两下,好像生怕碰到她似的,然后身子从旁边绕开,就快步上前,把我拉到门旁边,这才小声说道,我嘞娘哎,咋来得是她嘞? 第116节 我也压低声音说道,你上次看到的就是她吧?人家不是好好的吗,哪像你说的那个样子。 李云涛吁了口气说,对,就是她……彬哥,恁真没觉着她有啥不对劲儿吗? 我又看了看那个女人,只见她也蹲下身来,摸了摸周涵的脑袋,又柔声说了两句什么。周涵跟着便抬起了头,然后就在那女人的搀扶在起身坐到了床上。 看着眼前这个温柔体贴的女人,我实在没法把她和什么可怕的事情的联系在一起。然而就在这时,我心里突然想到了什么,但一时间却又抓不住关键。于是便茫然转过头来,对李云涛摇了摇说,好像是有那么点儿感觉,但是咱们可不能光凭感觉下结论啊,你到底看出什么来就干脆直说好了。 李云涛盯着那女人又看了一眼,然后把嘴巴几乎贴到我耳朵上说,彬哥,恁还记得那次周哥在酒桌上说他结婚的那点儿事不? 我心里“咯噔”一下,李云涛这句话当真可以算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对啊!那次在包间里的饭局正好是我和老烟枪被拉入寻宝队伍的时候,也是第一次见到李云涛。当时在酒桌上周涵曾经说过,他的未来岳父岳母准备要两百万以上的彩礼,否则免谈,他家里当然不会同意,婚事也就此陷入僵局,连女朋友都埋怨他没有诚意,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他才会下决心去寻宝试试运气。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问题就来了。眼前这个女人的衣着打扮可以说是相当朴素,脸上甚至连淡妆都算不上,举手投足间更是温婉体贴,善解人意,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眼里贪慕虚荣的拜金女,我甚至感觉像她这样的女人一定会尽力为周涵着想,绝不会让他因为钱而犯难。 想到这里,我的精神立时就紧张了起来,心说难道这女人并不是周涵真正的女朋友?但如果她不是的话,又会是什么东西呢? 此时,我不由得想起了周涵莫名其妙不见的那件玉镯,和一个多月前添添的身体和长命锁融合的情景,现在这女人不会变成第二个添添吧?可是她的脸上并没有那道红线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云涛从表情上肯定也知道我心里已经开始怀疑了,接着又小声说道,彬哥,恁有木有觉着……有木有觉着……那个…… 我见他眼神闪烁不定,欲言又止的样子,只觉得背脊阵阵发凉,喉头咕哝了一声问道,觉得什么? 李云涛又看了看那女人,然后才说,恁有木有觉着她像鬼啊? 我顿时头皮发麻,被他这样一说,再加上先前的猜测,突然间真觉得这女人有点儿阴气逼人的感觉了。 只听李云涛拽了拽我,颤声说,彬哥,这地方不能再多呆了,要不咱俩就先走吧? 我心里也怕得厉害,正想赶紧离开,于是便点了点头。 李云涛连吁了两口气,然后开口叫了句,周哥,嫂子,恁俩忙吧,俺和彬哥还有点儿事,就先走了啊。 他说完就冲我使了个眼色,我哪敢停留,马上就转身朝外走。 只听背后那个女人的声音突然说道,怎么急着走呢?你们几个朋友应该好久没见了吧,不如今天好好聚一聚吧。 我此时已经出了卧室,口中强装镇定的叫了句,不了,不了,嫂子你别客气,我们真的有事,下次吧,下次吧。 说这话的时候,我们俩半步也没停下,很快就来到了门口。李云涛伸手就抓住门把手,可是来回转了四五下,竟然死活打不开。 我本来还以为是他太过紧张的缘故,慌忙接过手来又转了几下,仍然没有打开。可我明明记得刚才这门只是被带了而已,根本就没有锁,怎么会突然间打不开了呢?难道那女人真的是什么怪物,不光把周涵害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现在还想要我们两个的命? 正在这时,就听那女人的声音又说道,既然这样,那我送送你们吧。 我和李云涛条件反射似的转头一看,只见她就站在卧室门口望着我们,脸上还带着浅浅的微笑,那样子简直优雅到了极点,可在我们眼里却有种说不出诡异恐怖,实在不敢想象她刚才说的“送”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女人说着便朝这边走来,我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到头顶,可脚下却像生了根似的,半步也挪不动。 眨眼工夫,那女人就走到了我们面前,然后伸手握住门把手,轻轻一扭就打开了门。 我和李云涛面面相觑,一时间也搞不懂她是在欲擒故纵,还是真心要放我们出去。 就在这时,我看她的那条被旗袍衣袖遮盖的小臂露出了半截,雪藕般的手腕间正带着那件腻如羊脂的玉镯,上面的血一般红线清晰可见! 第五章 密议 在看到手镯的那一刹那,我只觉得自己如坠冰窖,不禁暗一声,完了!这女人果然有问题,即便她这会儿还没有和玉镯融合在一起,也绝对不可能是什么正常人了。如此一来,完蛋的不光是周涵,恐怕今天我和李云涛也要交待在这里了。 强烈的恐惧感让我的脑中几乎一片空白,而李云涛此时也吓得面无人色,浑身直哆嗦,我甚至能听到他牙齿打架的声音。也可能有人会觉得我们两个大小伙子被吓成这样实在太过搞笑,可是那种恐怖的感觉只有亲身经历才能体会到。 那女人见我们俩愣在原地一动不动,跟着又微笑了一下说,咱们今天也算是初次见面,不如你们就留下来吧,顺便尝尝我的手艺,不用怕麻烦的。 这句话就像洪钟大吕一般,我和李云涛当即就清醒了过来,马上争先恐后的抢出门外,然后拔腿就跑。 这时候哪还顾得上坐电梯?我们两个慌慌张张的推开旁边楼梯间的门,就直接冲了下去。直到跑出小区门口,见到人来人往的大路才停下脚步。 李云涛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道,彬哥,恁看见那镯子了不?我日尼玛,可吓死俺嘞!说她是鬼吧,恁还不信! 我抹了把冷汗答道,靠!我什么时候说不信了?就怕她……怕她是那种比鬼还厉害的东西,那就麻烦了。 李云涛闻言一愣,马上问道,彬哥,恁这是话里有话呀,是不是还知道点儿啥?快跟俺说说!还有,刚才周哥的玉镯子找不见的时候,你说“又一个不见了”,到底是啥意思? 我好不容易喘匀这口气,然后摇了摇手,告诉他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先离开这里,然后再说。 李云涛当然也想赶紧闪远点儿,当下点了点头,我们两个赶紧上了车,按原路返回之后,不知不觉竟来到了那个小饭馆,于是干脆下车又走了进去。 那老板娘对我们又转回头来也有些奇怪,开始还以为是刚才吃饭的时候落下什么东西了,在搞清楚我们又来照顾她生意后,马上便又笑脸相迎。 此时早已经过了中午的饭点,餐馆里连一个食客也没有,显得格外冷清,这倒也方便了我们。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随便点了几个菜,然后要了个包间坐下。 饭菜很快就上来了,尽管我们两个从中午到现在是水米未进,但此刻都满腹心事,紧张的要命,谁也没心情动筷子。李云涛打发走那个老板娘之后,就顺手将门栓上,然后拉过一张椅子坐到我旁边,细问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老实说,我并不想把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怪事告诉他,尤其是这其中有不少都牵涉到老o。可到了现在这个份儿上,事情根本就不是我一个人能解决的,何况老o这会儿又不在,身边的朋友只有李云涛一个人,我不对他说又能对谁说呢?于情于理,似乎我都不应该再对他隐瞒什么了。 想了想之后,我不禁长叹了一声,于是便把从我那对玉蝴蝶失踪,以及周涵打电话告诉我他所保管的长命锁也莫名其妙消失的事情告诉了他。接着一咬牙干脆连“老烟枪”和添添的事情也说了出来,当然有关老o的部分都被我省略了,只说这一切都是“老烟枪”和我两个经历的,具体是怎么回事连我自己都不明白。 李云涛张口结舌的望着我,直到听完这些话,他的仍然瞪着双眼,张着嘴巴,半天都有没说出话来。 尽管现在情况紧急,可我看到他这副样子还是觉得很滑稽,但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只好说道,我知道你肯定觉得我在胡扯八道,唉……其实就算我当时亲眼看见了也不敢相信。 又过了几秒钟,只见李云涛搓了搓脸,这才回过神来,埋怨我道,彬哥,你忘了俺家祖上是弄啥嘞?这事儿就算俺之前不信,现在周哥出了这事儿也该信了,可是恁咋能瞒得这么严实呢,奏啥不早点儿跟俺说嘞? 我不由得苦笑了一下答道,兄弟,其他的事我以为周涵会告诉你,哪想到他现在变成这样了。至于烟哥的事,唉……说实在的,到现在我都感觉像在做梦一样,一个人害怕就够了,难道还得拉上你们吗?而且当时我觉得这些事儿也跟你们没有关系,所以就不想没事找事了。 李云涛停我这样说估计也觉得是人之常情,于是也就不再多言,接着便沉吟了起来。隔了片刻之后,又继续说道,彬哥,按恁将才说嘞,烟哥的孩子是叫那条长命锁害嘞,现在玉镯子戴在周哥嘞媳妇身上,所以她才会不对劲,周哥出事儿肯定也是这个原因,可是你嘞玉蝴蝶是最先丢嘞,咋到现在啥事儿都木有呢? 我闻言顿时一呆,是啊,从时间上来说,我的玉蝴蝶当然是最先失踪的,按照道理来讲,最先出事的也应该是我,可是到目前为止,除了身边发生一些诡异的事情外,我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变化,也没有发现那件玉蝴蝶化身成别的什么人来找我,这的确有些不寻常。 其实这个问题我并不是没有想过,但却没有什么结果,勉强说来,我觉得要么是老o一直在暗中保护我,要么就是我右手上那朵“舍子花”在起作用,除此之外我再也想不到任何其他的可能性了。 第117节 当然这些事情是无法对李云涛明言的,估计这小子可能在怀疑我的玉蝴蝶还在手上,所以才没有出事。想了想之后,我只好摇摇头说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至于他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玉蝴蝶丢了就是丢了,无论早晚,该发生的事情始终要发生,躲是躲不过去的。 李云涛听到这里也没言语,接着就从怀里掏出那个黄绸布的小包裹取开,然后把他的玉如意放在桌子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好像老僧入定一样。 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在旁边坐着发愣,现在四件玉器中的三件已经失踪了,只剩下这柄玉如意,如果哪一天连它也消失的话,不知道李云涛身上又会发生什么事,而在此之前,先出事的也可能是我,这一切根本无法预料。 想到这里,我内心顿时感到前所未有的烦乱,与之相比,此前那一个多月的悠闲简直就像神仙般的时光一样,然而现在想想,那不过是更大恐怖来临前的短暂幸福而已。 接下来周涵会怎么样,我会怎么样,李云涛又会怎么样,这一切全都不知道。这时我不由得又想起了老o,只有他在的时候才能感觉到安全,我甚至希望能和他形影不离的呆在一起,可仔细想想这只我的一厢情愿罢了,以后大部分的日子我还是只能在提心吊胆中度过。 正在这时,李云涛突然抬起头来说,彬哥,这样下去可不中,咱嘞好好想个办法,不光得救周哥,还得救咱自个儿啊! 我长叹一声说道,云涛,你好歹还懂点儿行,我根本就一窍不通,恐怕连忙都帮不上,你有想法就直接说吧,我听你的就是了。 说完这话,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太没用了,简直就是个累赘,对老o来说是这样,到了朋友这儿还是如此。 就看李云涛一脸郁闷的摇了摇头,苦笑道,彬哥,你白埋汰俺嘞,俺这半吊子要算是懂行,那母猪都能当大仙了!唉……既然恁都说嘞,俺也不卖关子,我觉着吧,现在既然可以确定出事儿是因为这几件玉器,那就得去找着问题的根源,首先要搞清楚这些东西到底是个啥来头。 我听他说的有理,于是点点头道,对,对,可是怎么才能搞清楚呢?能懂这玩意儿的恐怕得是得到高人吧。 说到这里,我差点儿忍不住就想把老o的事情告诉李云涛,现在除了他之外,我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人能知道有关这几件玉器的秘密,但想想后果之后还是强行忍住了。 只听李云涛说,这个当然,不过……彬哥,不瞒你说,俺倒是觉着要想找出这些玉器的秘密,必须得追本溯源,到当初发现它们的地方去。 我顿时心头一紧,冲口问道,你是说……你是说再回那个鉴阵村去?不会吧! 尽管李云涛说的很有道理,可现在我想起那几件玉器就浑身发抖,更不要说那个村子了。要知道那儿可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聚阴之地啊!上次我们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误闯进去,结果九死一生,全靠老o出手和运气好才逃出来,现在还要再去一次岂不是自投罗网吗? 李云涛看着我说,彬哥,俺也不想再去那鬼地方,可是为了周哥,也为了咱自个儿,说什么也得拼一把。不过,你也别太害怕,咱这次不比上回,肯定要做到有备无患,而且在这之前,我想先去找一个人。 第六章 寻仙 我听他突然这样说,不由得好奇心大盛,当即便的问道,找一个人?是谁啊? 李云涛微微一笑,然后告诉我这事儿要想说明白,就必须得从他爷爷那会儿讲起。我反正也没什么主意,于是就干脆洗耳恭听。 原来这位老爷子出生在上世纪二十年代繁华的天津卫,是一家大货栈的少东家。用现在的话说,那绝对是含着金钥匙降生的“富二代”典型,而且从小就聪明伶俐,十五六岁便到国外留学,本来父辈都指望他学成归来之后可以接手家族生意,光大门楣,可谁知这位喝了好几年洋墨水,也算见过世面的大少爷居然对货栈的生意根本提不起兴趣,反而一门心思的扑在风水玄学这种玩意儿上,甚至连婚都愿意结。这可愁坏了他的父母长辈,在多番苦劝甚至打骂均告无效之后,他父亲一气之下索性登报跟他脱离了父子关系,扫地出门。而这位少爷也丝毫不以为意,提着个皮箱子就离家出走了,竟连一点儿留恋都没有。 离开天津卫之后,他一路南下,边逛边玩,日子过得倒也自由自在。大约一年多之后,他慕名来到了江南句容句曲山九霄宫,得知这里不仅是天下闻名的道学圣地,而是还有上清灵宝派的宫观,不禁大喜过望,马上决定哪儿也不去了,就留在这里潜心学道。 在经历了重重考验后,他终于得到了师傅的认可,最终获准留了下来,一晃五六年的时间就过去了。然而事情的发展却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而且越到后来,他越觉得真正的道学太过艰深枯燥,而他又是一个天性好动,根本静不下来的人,跟道观与世隔绝的生活实在太过格格不入,又不甘心就此终老山野,于是便禀明师傅,下山还俗而去。 下山之后,靠着那些年来所研习的玄学堪舆功夫,他在河南一带干起了挖坟掘墓的偏门“生意”,竟从来没有失手过。但这行当毕竟属于见不得光的勾当,也太过伤天害理,所以过得两年,在攒够了本钱之后他就洗手不干,转身杀入了古玩行,结果同样做得风生水起,名利双收。 谁知好景不长,四九年解放以后的社会环境逼得他不得不收手,后来年岁越来越大也就更没了当年的锐气,干脆娶妻生子,过上了平凡的生活。 不过,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是希望儿子辈中能有人继承衣钵,至少可以把自己毕生所学的玄学道法传下去,不说发扬光大,至少说不定以后还有用得着的时候。只可惜几个儿子有的转做正行生意,有的端上铁饭碗教书从政,压根儿就对此毫无兴趣。老爷子想想当年叛逆的自己,也就无法强求,只好作罢了。直到李云涛出生之后,才给了他新的希望。 距李云涛说,他小的时候最听爷爷讲那些“歪门邪道”的事儿,而且对风水玄学和文物鉴赏表现出浓厚的兴趣,所以祖孙俩经常呆在一起,感情极深。本来很有希望让他爷爷得偿所愿,只可惜老头儿在即将九十岁上,也就是李云涛刚刚十来岁的时候就突然因病去世了,根本没来及得教他什么真本事。 临终前,老爷子叹息之余,便告诉李云涛当年在句曲山九霄宫学道的时候,曾经有个感情甚笃的师弟。此人聪明颖悟,天资极高,是百年难得一遇的道学奇才,虽然比他晚上山一年多,年纪也稍小几岁,但当自己下山还俗的时候,这个人已经得了师傅八九分的真传,德行极深,有通天彻地的能耐。假如李云涛以后遭遇无法自解的为难,或者真的有心学艺的话,就可以试试去找他。 我听这里,心中不觉有些纳闷。“句容句曲山九霄宫”,“年轻时学道”,“后来受不了山上的清苦生活离开”,这些话总有点儿似曾相识的感觉。 没错,当时在鉴镇村的地下,故意装成道士的老o也曾经这样说过!这实在是太巧了。 不过我并没有太在意,心想这肯定只是个巧合罢了,眼下却有个真正要命的问题必须搞清楚,于是便打断他问道,云涛,我的话可能不中听,但是你别介意。当年你爷爷去世的时候都已经快九十了,如果活到这会儿得将近一百,就算那个师弟比他老人家小上几岁,现在也得九十大几了,你说他现在还能……还能…… 李云涛闻言叹了口气说,彬哥,恁白说嘞,俺都明白。你的意思是说,那老道很可能现在已经见太上老君去了,恁怕咱俩到了地方也见不着人,结果白跑一趟。唉……这该咋说嘞,好歹这是条门路,也算找着组织了,咱就算病急了乱投医也好,去问问总比不去的强,恁说是这话不? 我一想也是,既然这是李云涛的爷爷在临终交待的,应该是比较可信的。尽管他那个老师弟是否够硬实,能支撑到现在还不知道,但亲自去问问的确是现在唯一可行的办法了,至少比贸贸然的直接往鉴镇村的聚阴之地乱闯要稳妥得多了,没准儿还真能解开这些玉器的谜团也说不定,于是便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接下来我们又商量了一下,都觉得事不宜迟,必须马上动身,今天先回去准备,明天一早就马上动身。 计议已定,便不再多言,匆匆吃完这顿饭,然后便各自回了家养精蓄锐。 在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后,第二天早上,我们两个便出发前往句容。 这次为了节省时间和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们两个没有自己开车,而是买了两张车票,乘坐京沪高铁直接前往,结果只用了两个多小时就到了。 李云涛所说的句曲山在句容与金坛两县的交界处,距离县中心有几十公里之遥,好在这里是著名的旅游景点,交通还算比较方便,转了两趟车就来到了山脚下。 只见这里山峦起伏,云蒸霞蔚,宛若仙境一般,远远望去那山顶上的古建筑如同在飘渺的雾气中,哪像是人间的所在。 此时虽然并不是节假日,但依然游客如织,还有不少黑导游在山脚下拉客。我和李云涛可没心思游览,当即沿着石路向上爬,经过回转曲折的九道弯,又登上号称九百九十九级半的石梯,只累得腿都软了,这才来到山巅。 就看眼前是一片开阔的石砌广场,与当初鉴镇村镇魂殿中所见的地面颇为相似,而左右是两座石牌坊的山门,迎面正中则是一座高大壮丽、气势恢宏的宫观,门头的匾额上刻着“敕赐九霄万福宫”七个大金字! 我们两个哪顾得上辛苦,直接走进大殿,就看里面供奉着三尊巨大的神像,我对道教几乎一窍不通,自然也不知道供的是谁,只觉得这里人来人往,香火极盛,果然是传说中的道家圣地。 这时一个道童模样的小家伙走了过来,李云涛赶紧上前拦住他,笑呵呵的问道,小师傅,请问凌空子真人在不在? 我到此时才知道他要找的那老道原来是这个道号,听起来还这真有点儿世外高人的意思。 那小道童打量了我们几眼,然后便问我们是游览还是进香。 李云涛又问了一遍,这小子嘴上虽然很客气,但却不肯回答。 这时,只见李云涛突然把手伸进衣兜,接着从里面掏出一个黄绸布的小包裹。 我正在奇怪,他这么快就把玉如意拿出来干什么?如果见不到那老道的话,给一个小道童看又有毛用? 然而等他将黄绸布翻开之后,我立刻就呆住了,原来李云涛拿出来的并不是玉如意,而是一根手掌般长短的白玉簪子! 只见这根簪子虽然十分敝旧,但通体腻白,玉质温润柔和,后端还雕刻着葫芦和太极八卦的图案,一看就知道绝非凡品。 我还在纳闷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李云涛拿它出来又是什么用意,就看那小道童脸色大变,连眼睛都直了起来,接着又问了一遍我们的来意,便神态恭敬的说要到内堂去禀报,请我们稍后。 我看他进去之后,赶忙问道,云涛,这簪子是什么东西?你从哪儿得来的? 第118节 李云涛将它小心翼翼的重新包好,然后笑道,这是俺爷爷临死的死后交给俺的,具体是个啥他也木说清楚,只告诉俺,见到这玩意儿之后他师弟肯定会有求必应的。看来那老道多半儿还真活着嘞,太好了,太好了。 我听了也不禁兴奋起来,没过几分钟,就看来那个小道童又走了出来,对我们说,师尊有请,两位随我来吧。 他说着便带我们绕到后面,穿过一条走廊之后,然后进了一间不算太大的静室里。 只见屋内的陈设极其朴素,连桌椅都没有,地面上放着几个蒲团,正中间则坐着一个须发浩然的老者,身穿青色道袍,宝相庄严,竟宛若神仙一般! 第七章 凌空子 我见这老头儿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心想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此人八成儿就是那个什么凌空子道长了。 果然,只见那老道微微一笑,然后指了指身前不远处的两个蒲团说,贫道号凌空子,这里山居清苦,两位远来不易,千万莫嫌简慢,请坐吧。 我心中一喜,侧头看了看李云涛,发现他的眼神中也充满了兴奋。 说实话,我实在没想到这次运气如此只好,一来就见着了正主,很有希望搞清楚那四件玉器的秘密,而且说不定还能请老道出山救下周涵的命,再帮我们消解这场大难。 于是便点头笑了笑,刚想坐下,却看见李云涛盯着那老道,紧接着从怀里又掏出那根玉簪,然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双手捧着簪子,口中叫道,师叔祖在上,请受徒孙俺一拜。 我哪里料到他会突然间跪下来,顿时便有些慌了手脚。不过说起来从他爷爷那辈儿算起,这小子的确可以说是凌空子老道的徒孙。可是我和人家八杆子打不着,总不能不避亲疏的跟着一起下跪吧,就算我愿意,人家道长也未必乐意啊。然而我就这么大喇喇地站在旁边也不是个事儿,一时之间连自己也不知道该行什么礼里了,当时真是尴尬万分,最后只好选了个折中的办法,冲那老道深深的躬下腰去。 那老道从李云涛手中接过玉簪,放在眼前端详另外起来,过了几秒钟才长叹一声说道,唉……这上清灵宝白玉簪尚在人间,只可惜师兄他已经羽化仙去了…… 他说着便眼中垂泪,想来当年和李云涛爷爷师兄弟之间的感情甚是深厚,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仍然无法释怀。 只听李云涛奇道,师叔祖,恁咋知道俺爷爷他……他不在了?还有,恁刚才说这簪子叫啥? 凌空子老道并没有回答,抬起宽大的衣袖拭了拭泪水,又恢复了先前样子,然后伸出双手托了一下李云涛的胳膊说,孩子,快快请起,道通已下山还俗,而你又未拜入我派门墙,不必行此大礼。 他说着又扶起我来,朝面前的蒲团指了指,但李云涛并没有坐下,仍然看着对方,似乎在等着那老道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只见凌空子拈着那根簪子又看了看,忽然开口反问道,孩子,师兄他把这根簪子交给你的时候都说了什么?有没有告知你这是何物? 听凌空子老道说话的意思,似乎这根簪子竟是个相当贵重的东西,然而李云涛的表情却有些茫然,摇了摇头说,木有,他老人家只说这是当年学道嘞时候师傅亲赐嘞道簪,让俺遇到应付不了的大难时就到这里来,请师叔祖千万看在当年同门师兄弟嘞份儿帮俺脱困,还说俺要是有心学艺的话,也请师叔祖指点一二,其他的倒没说啥。 凌空子并没有抬头,仍然盯着那根玉簪,像在自言自语的说,师兄啊,你身为掌教却不自居,甘愿淡泊,这是何等的心性啊,是不是因为这样,你当年才会突然抛宗舍派,让师弟我一个人苦撑这数十年。 我听到这里不禁大吃一惊,李云涛的爷爷竟是这九霄宫的掌教!但却放着好好的位子不坐,去那些挖坟掘墓,倒腾古玩的营生,这实在有点儿说太不通了。于是忍不住转头看了看李云涛,见他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显然从来没听他爷爷提起过这回事儿。 这时先前那个小道童又走了进来,给我们每人上了一杯茶,跟着又退了出去。 凌空子老道似乎这会儿才回过神儿来,脸上略带歉意的朝旁边的蒲团指了指对我们说,方才贫道有些伤怀,怠慢了,怠慢了,你们快请坐,请坐吧。 我和李云涛虽然有些不习惯,但也不好推辞,只好盘膝坐了下来,心中都是疑惑重重。 只见凌空子拿着那根玉簪对李云涛说,没想到今生有缘还能再见道通师兄的后人,贫道真是深感欣慰啊!孩子,不瞒你说,这根道簪乃千百年来我上清灵宝派的掌教信物,集合我派历代祖师的纯阳真气于其中,神妙无比。需由上代掌教在弟子中择优而选,只有根骨品性无一不佳者才可受此信物,继任掌教一职,你爷爷当年便是如此。 李云涛突然打断他问道,师叔祖,这不对啊,听俺爷爷说,他自个儿是因为在这地方受不了苦才下山还俗嘞,既然这样,咋能是啥掌教嘞?如果是嘞话,那还下山奏啥?而且他还说恁才是学道的奇才,这掌教真人应该是恁才对吧。 他这几句话正好说出了我心中的疑问,凌空子听了却微微一笑,将那根玉簪递还给李云涛,然后解释道,孩子,你有所不知,要说根骨资质,贫道与掌教师兄相差何止十倍?唉……想当年,师傅常说你爷爷是千年难得一见的人才,只是凡心未泯,六根未净,暂时执迷罢了,他日误道之后必成一代宗师。按贫道猜想,在师兄下山之前,师傅就已经把掌教之位相授了,而他之所以会那样说,恐怕也是天性淡泊所致,单此一条便胜我千倍万倍。贫道从来不打诳语,何况现在师兄已然仙去,你二人就算不信贫道之言,这掌教信物却作不得伪啊。 我和李云涛听他说的入情入理,不禁对望了一眼,自然也就没有怀疑的理由了。而且这样一来反而更好,既然李云涛的爷爷是九霄宫的掌教真人,这凌空子肯定会给足面子,尽心尽力的帮助我们渡过难关,这下可算是有救了。 想到此处,我们两个都大喜过望,恨不得笑出声了。李云涛接着就向那老道说明了此行的来意,顺带还把我们之前在鉴镇村的经历详详细细的讲了一遍。 凌空子听完之后,叹了口气说,唉……既是如此,也是你们几个命中该有此劫吧。 李云涛虽然此时已经知道自己的爷爷不但是师兄,还是这里的掌教,但却丝毫不敢装大。从怀里掏出自己那柄玉如意递了上,仍然恭恭敬敬的问道,师叔祖,这个就是俺们几个人从那村子里带出来的玉件,您过过目,看看到底啥东西? 凌空子一见那东西,眉头顿时便皱了起来,接在手中翻来覆去看了半天,然后摇了摇头说,隔了那么久,这东西终于又重现人间了。 李云涛见他果然认识,忙细问究竟。 凌空子老道面色凝重的叹道,非是贫道不愿相告,何况此事关系到你二人的性命,于情于理贫道都不能欺瞒,唉……其实我对此也所知不多,只是当年曾听师傅提起过。这四件玉器的原是女娲补天时所剩的玉石,吸聚天地灵气,为人间至宝,自始皇帝嬴政以来均被历代中原皇室收入宫廷,为镇国之宝。然而时至靖康之时,女真蛮族南下侵掠,大宋王朝顷刻间土崩瓦解,康王赵构建炎南渡,将北方大好河山拱手让与夷狄,而四块玉石也在这场大难中不知所踪。后来到蒙元末年,灾祸连年,民不聊生,它们却又突然重新出现,但不知何时样子已经变成了四件玉器,一为玉镯、一为长命锁、一为玉蝶,还有一件便是这玉如意。据说当年这些东西一经现世,当地立刻便冤魂四起、妖孽丛生,直到朱明王朝建立之后才停歇,而此后这四样东西便又不知所踪了,没想到会被你们几个找到。若依贫道来看,这四件本为天下至宝的玉器应是中途被什么人炼制成了至邪的阴物,但其性如何,以贫道之力也猜想不出,你们更是万万不可放在身上。 我和李云涛听到这里终于大概弄懂了这四件玉器的来历,但心情却比原先更加紧张了,不由得又开始为自己的性命担忧,既然这是天下至斜的阴物,那周涵和我们两个的性命还有救吗? 李云涛当即又磕了头说道,师叔祖,到了这个份儿上,俺啥话也不多说嘞,求您一定救救俺们几个人啊! 我跟着也躬身下拜说,道长,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请您…… 话还没讲完,就听凌空子说道,你们两个不比多礼,快请起来。 我和李云涛只好又直起身来,只见凌空子老道又盯着那柄玉如意看了看,这才摇头说道,非是贫道不愿相救,实是无能为力。 我们两个一听就急了,李云涛张口刚想说话,就看凌空子抬手打断他,然后微笑道,孩子,你且莫急,听贫道慢慢与你讲来。在我门中修道,并非如外人,人人都习那降妖捉鬼之术,先师传业时也是量才量力而授。我资质有限,便多在经筵功课、采药问卜之类的东西上下工夫,若论那祈福禳灾、寻仙捉鬼、玄学堪舆的法门,慢说是掌教师兄,即便是现在一些后生小辈也比贫道强得多了。不过,此事并非全无转寰的余地。 第八章 修行 我刚开始听凌空子说这番话的时候,只觉得颗心越来越沉,心想这回完了,好不容易找到人,居然却没想到对方竟是个半吊子,根本帮不上忙,尼玛这叫什么事儿啊? 可转念一想,这老道在门派里呆了大半辈子,就算资质再差,也不至于这么没用吧?八成儿他是出于什么原因而故意推脱,正准备出言相劝,让他无论如何也要帮这个忙时,就听到最后的那句话。 我和李云涛立时就来了精神,心说这老道可真行了,都火烧眉毛了,居然还有心思说这中大喘气的话,就好比先把人踹进坑里,然后再扔根儿绳子让你慢慢往上爬,这话早说不就完了吗?居然还绕那么大一个圈子,于是赶紧问他有什么好办法。 就看凌空子微微一笑说,佛门讲因果报应,我道家也有天道循环,善恶承负之说。你二人年纪尚小,于这气运生死之事还参不透放不下,但心病终须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的道理想必应该还是懂的吧。 我们两个听他说得云山雾罩,却都是些不找边际的东西,一点儿实实在在的内容都没有,不由自主的都心中大急,李云涛当即叫道,俺娘哎!师叔祖,俺们三个人的小命现在都快保不住了,恁就白卖关子了,到底该咋办恁就直说,中不中? 他情急之下语气和措辞都有些不敬,差点儿连脏字都冒出来了。我吓了一跳,怕他把事情搞砸,赶紧暗地里扯了扯他的衣服,然后躬身对凌空子说,道长,现在我们三人有一个已经被那件玉镯害得不成人样了,我和云涛实在走投无路才到这里来,无论怎么样,请您务必要帮这个忙。 那老道并没生气,抬起手来晃了晃,示意我们稍安勿躁,然后温言道,莫急,莫急,若要解得此难,还要着落在你们自己身上,贫道只能略加指点,却不能代劳啊。 我听他这话的意思仍像是有意推脱,赶紧又说,道长,不知道我理解的对不对,刚才您话里的意思是不是说我们俩还得回到那个村子里靠自己想办法啊?这怎么可能呢?云涛虽说是从小跟他爷爷在一起,但却没学过什么本事,我更是啥也不懂,现在我们俩基本上是两眼一抹黑,要是能靠自己解决,也就不用大老远的跑来找您了。道长您几十年的修行,一看就是得道高人,就算您不看掌教师兄的面子,难道也不顾及门派的名声,就眼睁睁地看着那几件阴物留在世上害人吗? 我这几句话软硬兼施,先把大大的捧一下,然后再拿李云涛死去的爷爷和门派来压他,希望能让这老道乖乖就范,最好能请动他跟我们一起下山,既可以解决邪玉阴物的诅咒,也可以救周涵的性命。 凌空子听完之后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接着将自己的道袍撩开,又把两只裤管卷起数寸,露出里面的小腿来。 第119节 我和李云涛一见之下,差点儿没叫出声来,原来这老道的两条腿肌肉萎缩,皮肤蜡黄干瘪,几乎就是皮包骨头,连还不及普通人的小臂粗!实在无法想象,凌空子神采奕奕的外表下竟是这样一副孱弱不堪的身体,让人感觉他随时都有可能油尽灯枯。 只见他微笑道,非是贫道不愿相助,正如你二人所见,这双腿早已为疾患所缠,想来怕有两年时间未曾站立了。慢说贫道风烛之年,现今只是苟延残生,便是行动如常,也实是不谙那降妖捉鬼之术,难堪大任,所以才说只能指点,不能代劳。 我和李云涛互望了一眼,心里都知道凌空子是指望不上了,可是却又不甘心,于是又问他现在门派里还有没有其他精通抓鬼降妖的人,能不能下山陪我们去走一趟。 凌空子叹了口气说,不瞒你二人,自师兄和贫道那辈以下,后代弟子们要么根骨不佳,要么根本无心此道,结果一代不如一代,近二十年来更都是些盼着坐享清福的好事闲人,再过些时日怕连门派都要时日无多了。 他说罢便连连摇头,我和李云涛则像霜打的茄子似的,全都蔫在当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情简直低落到了极点。 凌空子将自己的道袍重新整理好,然后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说,这四件阴物其性究竟如何,目前还不清楚,不可贸然行动,依贫道愚见,你二人不如便先留在这里吧。 他此言一出,我们两个都大吃一惊,李云涛马上说到,师叔祖,这不中!俺俩来找恁的目的有两个,一是弄清楚那四个玉件的底细,第二是请您救俺那兄弟一命,只要他能得救,俺俩的事情也就好办嘞,咋能留在这不管他嘞。 我也是同样的想法,虽说呆在这座道观里绝对是安全的,但我们绝对不能光顾自己不顾周涵。不过,我似乎能感觉到,这老道话里的意思并不是那么简单,于是便对李云涛连使眼色,让他先别那么着急,听听还有没有后面的话。 果然,只听凌空子接着又对李云涛说,孩子,莫要心急,且听俺慢慢讲来,贫道之意绝非是让你们置身事外不顾好友,只在这里躲避,而是要让你留在山上学道…… 这下不光李云涛,连我都呆住了,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留在山上学道?这老道不是在开玩笑吧,先不说李云涛能不能学成,哪怕能学成,那也绝对不是三天两天能做到的。到时候周涵恐怕早不知死去多长时间了,就算学成了又有什么用?到头来不还是牺牲了朋友的性命。 想到这里,我的心情也急躁起来,不禁转头看了看李云涛,却见他表情平静的看着凌空子,似乎并没有反对的意思,不觉有些奇怪。只好在心中却打定主意,不管李云涛同意不同意这老道的建议,我都会立即下山回去,然后想尽一切办法救周涵的性命。 只听凌空子继续说道,孩子,以贫道观之,你身形样貌,根骨资质虽不及祖父,但也是学道的上上之选。贫道虽然才疏学浅,未能习得上乘法门,不能传授你什么,但数十年来浸淫派中典籍,也算有些心得。你可依书本修习,不求甚多,只要几个镇妖解厄的法门即可。贫道从旁指点,同时参详这玉器中的秘密,多则月余,少则十来日,必有小成,到时你二人立即下山,带掌教师兄的上清灵宝白玉簪从这里就近重回那村子去,贫道再送你们几个门派的护身宝物,以策万全。你们此去若能寻到阴物的根源便好,若无收获,那也是气数所致,命中注定,不可强求,不知你意下如何? 我听到这里才明白这老道的意思,心想如果把时间控制在一个月之内的话,周涵应该还有可能得救,现在看来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只是不知道李云涛愿不愿意。 正想开口劝他两句,就看李云涛拜伏在地,口中说道,师叔祖,俺一千个一个万个愿意,只要能救俺那兄弟嘞命,上刀山下火海都成啊! 凌空子微笑着点点头,然后伸手扶了他一下说,好,好,好,孩子,你宅心仁厚,必有福报,快请起来。 李云涛直起身子说,啥福报不福报嘞,能保住命就行!师叔祖,没时间了,咱现在就开始吧。 他接着转过头来对我说,彬哥,恁要是一个人回去,俺不放心,这里应该最安全,还有师叔祖在,你也留下来吧,还能跟俺做个伴儿,中不? 我心里正有此意,便有点儿不好意思的说,我当然想留下,就是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凌空子冲我微笑道,这位小友不比客气,常言道远来便是客,况且又是师兄后人的朋友,只要不嫌山居简慢,便请多住些时日。闷倦时,可让道童带你游览这句曲山的景致。 我见这老道如此热情好客,又想现在反正公墓里基本没什么事情可做,每天就是插科打诨,得过且过,只要打电话请个假就行了,于是便答应了下来。 李云涛当天晚上就和凌空子老道“闭关修炼”去了,我被先前那个道童安排在了山上的一间客房住下。 开始的几天对我来说,过得相当惬意,每天吃了玩了就是在山上风景区这一带转悠,感觉就像是白吃白住白玩的旅游似的,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电脑、电视这些娱乐设施,到了晚上就只有自己的手机聊以自慰,李云涛的面更是见不着,没过几天就觉得无聊了,真怀疑这些道士怎么呆得下去。看来李云涛的爷爷当年也是因为这样才受不了下山的,如果每天都是这样的话,别说掌教真人,就是让我成仙又有什么意思? 又忍了四五天之后,我感觉自己快要疯了,正琢磨着要不要下山到附近的城市逛逛,却听那道童说凌空子和李云涛“出关”了! 第九章 赠宝 我听了不禁暗喜,心想这种穷极无聊的日子终于可以到头了,当下便跟小道童来到先前见到凌空子的那间静室。 进门之后,原来李云涛和那老道已经在屋里坐着了。 凌空子还是之前的老样子,甚至连那件青布道袍都没换。而李云涛却显得有些奇怪,只见他竟然蓄起了胡子,头发也乱糟糟的,似乎还长长了一些,身上穿了件灰不拉叽的道袍,看到我之后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凌空子微微一笑,便指着面前的蒲团招呼我坐下,又问我这些天来山上住得是否习惯。 我赶忙连声道谢,说自己一切都好,只是叨扰了这么多日子,实在过意不去。但心里却在纳闷,才只有十来天的工夫不见,这小子怎么好像突然老成起来了,而且还穿了道袍,不会是被凌空子忽悠的真出家了吧? 那老道也客气了两句,接着话风一转便开始说起李云涛来,直夸他不但悟性奇高,而且极其勤勉,本来预计至少需要接近一个月的时间,现在才不过十余天就有小成了,虽然还比不上他爷爷,但也是个罕见的奇才,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只是现在事情紧急,不便再继续下去,让我们两个马上下山重回鉴镇村,以求找出那四件玉器背后的秘密。 我听了也很是兴奋,李云涛要是真像他说得那么牛就好了,如此一来,即使暂时没有老o在身边,也不至于束手无策,毫无办法了。尽管现在说能不能找出那四件玉器的秘密,改变周涵和我们的命运还为时尚早,但至少也算看到了希望。 凌空子说完这几句话,就从身旁拿出一个青色的布包递给李云涛说,孩子,你们此去必有一番凶险,但事已至此,便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上一闯,常言道“有志者事竟成”,何况你二人皆是重情重义之人,当可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只谨记不可意气用事,这世间万物皆有气数,一旦衰极,就是气数到了,所以尽心竭力便可,切莫执意强求。这里有些法器,都是历代祖师所持的宝物,使用之法此前你都已尽知了,先进就赠与你吧。 李云涛赶忙拜伏在地,磕了个头说,师叔祖,既然这是门派里的宝贝,俺又不是正式拜师学艺嘞弟子,咋能拿走嘞? 凌空子扶起他,温言道,贫道之前已经说过,现今派中已无甚人习那祈福攘灾,降妖捉鬼的法门,自然也就用不上这些法器了。与其让它们留在这处名不符实的门派中闲废,倒不如放在你那里,也算物尽其用吧。 李云涛咬着嘴唇接过青布包袱,然后从怀里把那根白玉簪子掏了出来,双手捧着递到凌空子面前说,师叔祖,这些法器就算暂时由俺保管,等俺办完了事儿就马上还回来,这根簪子是俺爷爷传下来嘞,今天就物归原主,请您老一定要收着。 凌空子哈哈一笑说,孩子,你有这份心便好,既然师兄将玉簪相授,这自然就是你的东西,更是将这掌教一职托付于你,此乃大事,岂可轻易让给旁人?说起来贫道见了此物也得拱听号令,只是这把老骨头又无甚本领,唉……实在惭愧的紧。再者,这上清灵宝白玉簪虽是我派掌教信物,但也是降妖除魔的无上利器,非根骨资质尚佳者绝不能使用,目下门派中哪有这等人才?纵然留下也不过是个摆设而已,况且这玉簪的法力正是你此去要倚仗的,怎能留下?快快收好,以后倘你有心学道,便再上山来,若是不愿,留在尘世亦可,只要心中装着我上清灵宝派,出家在家都是一样,以后寻个合适的人选将信物传下去,千万莫要让它落入奸邪之人手中! 我听到这里不禁连连叹气,暗赞凌空子老道真是个胸怀宽广的好人,可这样一个好人为什么会落得双腿残疾呢?这世界真是太不公平了。 李云涛更是热泪盈眶,伏在地上正正经经的磕了三个响头,口中叫着,谢谢师叔祖,谢谢师叔祖…… 凌空子赶忙拉起他说,快起来,快起来,此刻你手握掌教信物,怎能再对贫道行此大礼?只要有缘,你我二人自有再见之日。好了,事不宜迟,你可到漱洗偏房更衣,然后和这位小友速速下山去吧。 李云涛又拜了拜,然后让我等他一会儿,就起身进了后堂。 我只好坐在蒲团上等着,这时却发现凌空子老道灼灼的目光正打量着我。 我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低头看了看,也没发现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妥,正想开口询问,就听那老道开口说,这位小友,可否将右手与贫道一看呢? 我顿时吃了一惊,心说难道老子藏得那么严实,他还是看到我手心里那朵舍子花图案了? 老实说,我实在不愿意让其他看到这个东西,但略微想了想之后,我还是把手伸了过去,一来这老道的德行修为让人不得不敬佩,二来说不定他还真能彻底帮我解开这个谜团。 凌空子托着我的右手,双眼目不转睛的看着,先是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然后就看他突然闭上眼睛,掐指算了起来,过了足有一分钟之后才重新睁开眼睛,脸上竟充满了喜色,口中自言自语的叫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却是一头雾水,这会儿正好李云涛不在,此时不问更待何时?当下赶紧问道,道长,什么原来如此?你知道我手心儿里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吗? 凌空子似乎听到问话才回过神儿来,微微一笑,轻轻松开我的手说,不消贫道解说,此物想必你自己也略知些底细了吧? 我登时语塞,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口中只说,这个……我…… 凌空子看到我的窘态,又笑了笑,然后温言道,这位小友千万莫要害怕,此物虽然亦正亦邪,但于你来说却未必是祸,至于它究竟是何物,此乃天机,请恕我不能明言,将来你自会明白。以贫道观之,你体质特异,根骨尚佳,不在云涛之下,可惜我门中道术只传本派弟子,云涛已是特例,所以甚是可惜。也罢,贫道这里有件东西,便赠与你吧,也不枉大家有缘相识一场。 他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根薄片状的小东西递了过来。 第120节 我定睛一看,只见那东西通体呈灰白色,大约有一指来宽,长度比手掌稍稍短了些,形状竟像是一把玉制的小刀! 我当即菊花一紧,说实话,想不想要这东西倒在其次,只是自从那四件玉器引发的怪事一件接一见的发生后,我现在只要一看到带玉的东西就忍不住害怕得要命,躲都躲不及呢,哪还敢往身上带啊? 于是对那老道尴尬的笑了笑说,道长,俗话说“无功不受禄”,更何况我又不是你们门派里的人,怎么能接受这么贵重的宝物呢?绝对不行,请您收回去吧。 凌空子“呵呵”一笑道,你先别忙推辞,听贫道把话说完。这把玉刀是先师所赐,在我身上已近七十年了,虽然与上清灵宝白玉簪无法相比,但也算是至宝,不过,贫道将它赠你也有些私念。我这云涛徒孙虽然资质不错,这十余天来也通晓了不少高深的法门,但以贫道看来,他年纪尚轻,冲劲有余而稳重不足,你们此去艰险自不必说,若只靠他一人,则凶多吉少,必须有个性子沉稳的人在旁边看顾才行。云涛现下不光是我徒孙,还是本派掌教,望你多加照料,莫要让他意气用事。而贫道之所以赠你这把玉刀,正是要你在关键时刻使用,或能助你们脱困,贫道也就放心了。 他说着又将那把小玉刀向前递了递,我没有办法,只好接在手中,跟着问,道长,我自己的脾气有时候也够急的,就算到时候真遇到了危险,我也不知道这东西该怎么用啊? 凌空子微微一笑说,这个不必多言,到时一切自明。 我还是一头雾水,刚想再问,就看李云涛从里面走了出来,身上已经换回了先前的衣服,但头发依然乱糟糟的,胡子也没有刮,而那个青布包裹则背在后背上。 他这次没有下跪,而是朝凌空子深深鞠了个躬,我也只好站起身来向那老道鞠躬告别。 凌空子闭着眼睛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挥了挥手。 李云涛直起身子,转身便头也不回的向门外走,我也赶紧了跟了出去。 出了九霄宫,下得山来,一路上我问了好几次关于这些天学道的事情,可李云涛却像变了性似的,话突然少了起来,只简单的回了两句,还都是无关痛痒的片汤话,弄得我又是好奇又是害怕,看他现在这样子倒有几分老o的意思。 我先倒车回到了句容县,然后马上去长途车站买了两张直达鉴镇村附近县城的车票。 上车之后,一想到马上又要回到那片聚阴之地,我的心情不由得便紧张起来。然而就在这时,李云涛突然扯了一下我的衣服,低声道,你看那边上来的是谁? 我下意识的侧头看去,只见中间的车门处正走上两个人,赫然竟是周涵和他那个可怕的女朋友! 第十章 重返鉴镇 我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赶紧和李云涛缩下身子,从前排的椅背后面向外张望。 好在此时离发车的时间已经很近了,靠后的位置基本上已经坐满了人。周涵和那女的只朝后扫了一眼,便找了前面的两个空位坐了下来,看起来应该没有发现我们。 我这才松了口气,转头和李云涛对望了一眼,心中不禁又惊又怕,周涵和那个女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辆车上?难道是出来散心旅游的? 从理智上来讲,这显然是不太可能的,先不说那个被玉镯操纵的女人有没有这份儿闲情逸致。即便是有,周涵和她也不应该上这辆车啊,要知道这一路上沿途经过的地方都非常偏僻,根本就没有什么可玩可看的地方,他们俩这究竟是要去哪儿呢? 此时,我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这两个人的目的地不会也是鉴镇村的聚阴之地吧?可问题是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去,却要在这里转车,而且那么巧还和我们是同一辆!这在情理上显然是说不通的。 想到这里,我心中顿时打了个突,紧接着就出了一个更加可怕的猜想——说不定那女人带着周涵一直都在附近隐藏着,对所有的事情都了如指掌,只等我们俩一从九霄宫里出来,就马上开始行动,没准儿他们还真是要跟着我们一起去鉴镇村! 我定了定神,赶紧把刚才的想法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李云涛。 李云涛听完皱眉沉思了片刻,然后点点头道,恁说嘞有道理,不过咱现在还木搞清楚那几件玉器嘞底细,何况这车上人多手杂,还是只当没看见的好,要不然……要不然咱先下车,等下一班再走? 我听他说的有理有据,自已也有此意,正想点头答应,但随即又开始担心周涵的安危,如果我们就这样走了,留下他和这个诡异的女人在一起会发生什么事可真的难以预料。 略微沉吟了一下之后,我轻轻叹了口气,知道现在的确不是贸然行动的时候,尽管李云涛在山上学了十来天的道,但毕竟时日还浅,恐怕还没什么把握能制住这个玉镯控制的女人,万一有个闪失可能把我们两个人也折进去,到时候就连一点儿转圜的余地也没有了,所以只能先忍一时之气,然后再想办法。 我探头看了一眼前面的电子钟,发现离发车的时间仍有将近两分钟,而且司机还没有上车,这会儿闪人应该不会太引人注目,如果等开车了以后就不行了,必须当机立断,于是赶紧冲李云涛使了个眼色。 李云涛立时会意,拿上自己的包裹站起身来就向前走,我则跟在他身后,同时紧张的望着前面,只见周涵和那个女人就直直地坐在位子上,互相之间竟连句也不说,显得甚是奇怪。 我不觉又是一阵心惊肉跳,本来回鉴真村就已经够吓人的,没想到才刚出发就遇到这种事,看来那凌空子老道说的一点儿都不错,此行必然是艰险无比,困难重重。 好在直到我们下了车,周涵和那女人也没有转头朝门口望过来。 我和李云涛从旁边绕回候车厅,眼看着刚才那辆车开走后才放了心,然后到售票窗口改签了下一班,大约半小时之后才能出发,于是只好坐下来等。 虽然那周涵他们已经走了,可我仍然心神不宁,当下又和李云涛讨论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尽管我看得出他心里也在害怕,但面色上还算平静,没什么大得波动,这十几天的修行他完全像换了个人似的,实在搞不懂那凌空子老道为什么还要送那柄玉刀,让我照顾李云涛,真要是到了关键时刻,恐怕先沉不住气的倒是我。 不过,刚才的事情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看来现在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等到上车之后,我们两个都没了话,于是干脆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但其实谁又能睡得着呢。 大约五个小时之后,车子停在了一座皖南小县,从地图上看这里距离鉴镇村应该并不远。可我们都知道,去那村子的路简直比迷宫还绕,即使去过一次也没有把握能准确的找到,只有到了山里再寻路进去。 我和李云涛为了避免麻烦,就在附近的集贸市场里找了辆准备进山拉土特产的小车,塞给司机两百块钱,让他帮忙捎我们一段。 那司机看在钱的面子上倒也爽快,马上便答应下来,让我们坐在后车厢上,然后就出发了。 大约晃荡了两个小时之后,车子便进入了山区,眼前依然是那片青山绿水、如诗如画的田园风光,令人颇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然而只要和鉴镇村联系一起,此情此景就立刻变得异常恐怖起来,随着车子不断前进,我和李云涛就好像被吸进了一个可怕的巨大深渊似的。 而且现在所走的这条路线与上次来时完全不同,我早已是云山雾罩,糊里糊涂,真搞不清离鉴镇村到底在什么地方,要走多远才能到。不过李云涛的表情依然很平静,似乎并不担心,我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又过了一会儿,那司机把车停在了附近的一处村子旁,前面的乡村公路也到了头。我们也只好下车,李云涛拿出一个罗盘看了看,然后带我徒步沿着山间的野路继续向前走。 此时已是下午四点多了,离天黑已经没多少时间,我越走越担心,假如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地方,难道我们今天晚上要露宿在这片荒山野岭里吗? 就这样走了半个小时左右,天已经有些暗了,抬眼望去,四周全是连绵起伏的群山,一点儿村子的踪影都没有。 正在这时,李云涛突然在一处陡坡的背阴处停了下来。 我正想问现在怎么办,就看他取下背上的包袱,从里面摸出一张黄色的纸符,拿在手中摆弄了起来,没几下就折成一只黄色的小纸鹤。 接着他将右手中指伸到口中咬破,把伸出的血滴涂在纸鹤脑袋的一侧,然后转头对我说,彬哥,恁也弄滴子血抹在对面,给它凑一对儿眼睛,快! 我虽然不明所以,但此时也看出他是要施展道法,哪敢怠慢,当下赶紧咬破自己的中指,然后把血滴印在纸鹤头部的另一边。 李云涛点了点头,把纸鹤托在左掌中,右手在胸口掐着指诀默念起咒语,接着突然向空中一甩,朗声叫道,去吧! 只见那纸鹤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跟着竟然“呼扇呼扇”的拍着翅膀飞了起来,并且绕着他上下来回不停地盘旋舞动! 我哪曾想到这小子只练了十来天功夫就如此牛逼,居然可以用这种方法来找进村的路,立时便惊呆了,又除了老o之外,还真没有什么人能如这般神奇,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如何能够相信。 那纸鹤又在李云涛头顶绕了圈儿,便向调头山林深处飞去。 第121节 李云涛顺手一指,说道,彬哥,快跟着它。 我不敢怠慢,赶紧跟了上去。 这一带的山路极不好走,那破“鸟”还贼他么讨厌,专捡树高林密,植被茂盛的地方带,我穿得又是长袖t恤和单裤,再加上天色越来越暗,能见度变低,胳膊和小腿都被枝枝杈杈刮得生疼,手被上更是多了好几道血痕,真是苦不堪言。 眼看那“鸟”飞得越来越快,我们只好脚下一刻不停地跟着,只累得气喘吁吁,双腿像灌了铅似的。 一路跟着那破“鸟”走了大约二十分钟,又爬上一座小山坡。站在上面,只见坡下有条狭窄的乡村公路,而在左手边山势逐渐隐去的地方出现了一条并不算宽的河,看起来竟有些眼熟。 李云涛吁了口气说,彬哥,恁看这里是不是咱当时进村儿嘞路? 我点了点头,但仔细看了看,又觉得有点儿不对头,可到底哪儿不对头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这时李云涛似乎也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妥,于是站在原地发愣,可那只“鸟”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径直飞了下山坡,我们只好暂时不再去想,赶紧一溜小跑的追了上去。 这条路上连半点儿声音都没有,四下里静得让人胆战心惊,尽管此时天还算是半亮的,但我还是忍不住背脊阵阵发凉。 又走了十来分钟,转过左手边的山,那条河已经近在眼前,遥遥望去,河对岸一片开阔,朦朦胧胧中只见那边有个村落的样子,不远处的河面上还有座石桥,真的和先前见过的鉴镇村一模一样——这次绝对不会有错,我们两个又回到了这片可怕的聚阴之地! 李云涛收起那是黄纸鸟,然后和我一起快步走到桥边,果然见那块老石碑仍然歪倒在草丛中,我下意识的向它看去,顿时便觉得脑子“嗡”的一下,全身瞬间就被冷汗塌透了! 只见那块残缺不全的石碑上能看清的只有两个碗口大的隶字,分明写着——匣坑! 第十一章 雨夜 这时李云涛也看到了石碑上的那两个字,立刻便呆立在了当场,一时间我们两个人谁也说不出话来。 自从上次在鉴镇村的祠堂里看到牌位上那些人的生卒年之后,我们便在心中想当然的认定鉴镇就是匣坑,同时也才认定“宝藏”一定就在那里,然而现在这块石碑上的字又该作何解释呢?难道这两个村子竟不是一个地方?还是我们又受了什么影响,以至于出现了幻觉吗? 只听李云涛突然说道,彬哥,不知恁还记着啵?当时咱在鉴镇村嘞村口看到的石碑是在桥的右手边,现在这是在左边,不过石碑嘞样子跟之前那个一模一样,咋能有这种怪事哩? 我闻言不禁浑身一颤,脑中不由自主的就开始回忆当初进鉴镇村时的情景,立即想起那块石碑的的确确是在桥的右手边,而且歪倒的方向也与现在完全相反! 想到这里,我下意识的抬头朝四下里望了望,顿时恍然大悟,终于明白先前那种不对头的怪异感到底是什么原因了。 原来这路,这山,这河,以及远处的村庄和鉴镇村相比,就像一张被镜像过的图片一样,是完全对称的,除此之外便一点儿区别也没有了! 此时李云涛也明白了过来,脱口叫道,反嘞!这俩村儿是反着嘞! 我喉头咕哝了一下,冲他连点了几下头,心中不禁惧意更甚,估计李云涛也万万没想到,他刚才施法弄出的那只纸鸟会把我们带到这里来。 现在眼前所见的一切已经证明,匣坑村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和鉴镇就像一对孪生兄弟一样。恐怕任何人见了都会不由自主的认为,这两个村子之间肯定存在着某种可怕的联系,说不定那四件玉器的秘密也隐藏在其中。 霎时间,我心中涌起无边的恐怖,甚至有种想拔腿往回跑的冲动。 李云涛的脸色也有点儿发青,隔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然后叹了口气对我说,彬哥,既然已经到门口儿嘞,害怕也木有用。反正这事儿不解决,咱俩早晚都是个死,不如干脆先进村儿里去瞧瞧。 我虽然极不愿意再以身犯险,但现在这种情况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总不能放着李云涛一个人进去吧,当下咬牙点了点头,心中暗暗祈祷老天爷保佑,万一遇到什么危险的话,那就只有依靠李云涛现炒现卖的道法和凌空子老道送的那把小玉刀来抵挡了。 计议已定,眼看天就要黑了,我们两个不敢再耽搁,赶紧抬步就往前走。 大约走了几百米,前面没多远便是那条青石板路了,而村子的形貌也愈发的清晰起来。 我和李云涛惊奇的发现,这村子虽然远远看去和鉴镇村的样子“分毫不差”,但现在离近一瞧,却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这里的房屋全都破败不堪,不知道已经荒废了多久,街道上别说人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简直是说不出的诡异恐怖。 我和李云涛壮着胆子沿青石板路走了一段,沿街的建筑依然破破烂烂,完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荒村。 此时,天已经黑了八九分,周围的事物变得越来越模糊,遥遥的看去,只见村尾很远的地方有一点血红色的亮光,不用问也知道那是镇魂殿门口悬挂的红灯笼。 我和李云涛只好从包裹里取出手电筒照明,顺着青石板路继续朝漆黑幽深的巷子里走。经过路边一栋三层小楼时,我记得这就先前所住的那个“胡老太”的家,于是忍不住朝里面望了望,但见空旷的院子里长满了荒草,楼上楼下都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清。我不敢多看,赶紧转身继续朝前走。 天色很快就完全暗了下来,天地间漆黑一片,静得连一点儿声息都没有,我紧张的心脏“砰砰”直跳,浑身汗毛直竖,那种感觉简直比深夜独自巡视公墓的墓园还要瘆人得多。 又走了片刻,前面已经到了当时举办“婚宴”的新郎家。就在这时候,李云涛却突然停下了脚步,我走得几乎已经形成了惯性,一时没反应过来,又跨了大半步才停下。回过头来一看,只见他眉头紧皱,瞳孔不停地转着,表情十分怪异! 我心头一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于是赶紧低声问道,云涛,你这是怎……怎么了? 李云涛把手指放在唇边做了噤声的手势,却没有回答,隔了几秒钟之后突然走到我身旁,低声说,恁仔细听听,好像有动静,噫!咋还像是个娘们儿在哭? 我顿时头皮一麻,赶忙竖起耳朵细听,模模糊糊中似乎真的听到有个女人的声音在低低的抽泣,但与其说是听到,还不如说是一种感觉,因为我根本分辨出那哭声到底是从什么地方传过来的,甚至连最起码的远近都无法得出一个准确的判断。 片刻之后,我只觉得那女人的哭声越来越响,渐渐变得杂乱起来,似乎不是一个人,而且听起来竟像在不断向我们靠近! 我和李云涛互望了一眼,心中惊骇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赶忙背靠背打着手电去照,可是四下里除了残破的房屋和连天的荒草外,什么也看不见。 就在这时,半空中突然划过一道亮光,我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抬头,就听见了“隆隆”的雷声。 在一阵闪电和炸雷之后,如注的大雨便倾盆而下…… 我和李云涛瞬间就被浇成了落汤鸡,但却谁也没有动,仍然打着手电向四下里照着,然而滂沱的雨势早已将天地间变得模糊不清,刚才那恐怖哭泣声此时也被“哗哗”的雨声所掩盖,完全分辨不出来了。 然而这种嘈杂纷乱的环境却比刚才更加恐怖,不知道会有什么东西突然从旁边跑出来扑向我们。 我想了想,一边紧张地盯着周围,一边对背后说,云涛,雨太大了,这样下去不行,就算真有什么鬼怪,你也不好作法,咱们先找个地方避一避再说吧! 这句话说完,背后却一点儿回应也没有。 我还以为是雨声太过响亮,而他又在密切注意着周围的情况,所以没听见,于是又提高声音重复了一遍。 然而隔了几秒之后,李云涛却仍然没有回答,我这才感觉有点儿不大对劲儿了,慌忙转头看去,只见身后空空荡荡,李云涛竟然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赶紧打着手电筒朝四下里照去,可是周围什么也没有。当下也顾上那许多,马上张口大叫李云涛的名字,结果当然是没有任何回应,李云涛竟像是凭空消失了。 他究竟去哪儿了?难道趁刚才下雨前电闪雷鸣的时候逃掉了?不,这显然不可能,就在不久前我们俩的后背还曾经碰触过,而且我绝不相信李云涛会一声不吭就丢下我独自逃走,假如是这样的人,那他根本就不可能和我来到这个村子了。 可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么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他突然消失呢?难道是什么厉害的鬼怪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突然把他掳走了不成? 我越想越怕,突然感觉浇在身上的雨水就想怪物的口水一样,而我正在被“唾液”搅拌,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彻底吞噬。 第122节 我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知道现在绝对不能慌乱。不管运气也好,有老o在旁也好,以前那么多比这凶险得多的困境我都挺过来了,这次应该也不会那么容易完蛋。 想到这里,我转头望了望,就看斜前方有间屋子保存相对比较完好,外面的大门都还在,于是快跑几步奔到跟前,拉开门就冲了进去。 拿手电对着室内一照,只见这屋子并不大,高度却有三米多,四面墙和屋顶虽然有几道裂痕,但还算比较完整,靠右手边的墙上离地面一人多高的地方有个很小的窗口,估计只有猫才能钻进钻出,地面上除了一些散落碎砖烂瓦和石缝里长出的杂草外便空空如也了。 我吁了一口气,反手小心翼翼的将“吱嘎”摇晃的大门关上,然后捡来一些碎砖放在门口,这才坐到墙角,心想就算阻挡不了什么,至少门开的时候还是能起到示警作用的,等熬到天亮再去找李云涛。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我斜靠在墙角,浑身筛糠似的抖着,耳中听到上下牙齿打架的声音甚至比屋外的雨声还要清晰!这一夜真不知该怎么熬过去。 过了一会儿,疲劳带来的强烈睡意便袭了上来,我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很快就支持不住睡着了。 睡梦中我一会儿梦到老o,一会儿又梦到周涵和李云涛,甚至还梦到了张启明,但他们每一个人的脸都模糊不清,距离我也很远。 迷迷糊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突然听到屋外响起一片嘈杂的人声,紧接着便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第十二章 “幻境” 我当即就惊醒了过来,发现天已经亮了,大雨也停了下来,刺目的阳光从墙上的小窗囗射进屋内,照得我有些恍惚,外面果然是人声鼎沸,还夹杂着一片丝竹鼓乐之音,吵闹的相当厉害,似乎是什么人在办喜事。 我一咕噜翻身坐了起来,心中不禁骇异无比,这荒无人烟的村子怎么会突然凭空冒出人声?而且还吹吹打打的,难道这些聚阴之地的怨鬼又要举办什么婚礼不成? 记得上次他们那么做是为了要我们四个人的命,不会现在又是如此吧?那他们要对付的是谁?李云涛,还是别的什么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天我们进村的时候这些东西为什么不直接动手呢? 这显然不合情理,耳听得那喜乐的声音由远而近,我不禁越来越紧张,真怕那些怨鬼突然闯进来抓我。 情急之下,实然想起自己右手掌心的舍子花是可以对付鬼的,虽然不知道在这片聚阴之地它能派上多大用场,但起码自保应该没有问题吧。 想到这里,我心里稍稍有了点儿底气,恐惧感也不像刚才那么厉害了,定了定神儿之后,就站起身来,小心翼翼的走过去,从门缝儿里向外张望。 这一看不要紧,我当场就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只见外面本来破败不堪的荒村竟然变成了繁华的街市,街道的两边站满了身穿古代袍服的人!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村口的方向,高声议论着,谈笑着,几个垂髫小儿还不时窜来跑去,显得异常热闹。 我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赶忙抬头看了看这间屋子,确定自己没有移动过地方,除非这世界上还有一个和这里完全相同的地方。 可门外那街市和人群又是怎么回事?匣子村的怨魂野鬼,还是幻象?总不可能是我穿越了吧? 我伸手用力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只差点儿没疼得叫出声来,赶紧用手揉了揉,刚刚压下的恐惧感又陡然增强,真希望自己是在做梦,可事实却在无情的告诉我,现在情况绝对比想象的要可怕的多。 我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稍稍缓过劲儿来,但脑子里仍然一片空白,这时候比起外面发生的事情,我更想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从这间屋子里走出去。 这时,外面的吵闹声的分贝陡然间又增加了一倍,而喜乐的吹奏声也已经来到了近前,无数声音加在一起顿时震得人头脑发懵。 我虽然心里怕得要命,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还是凑到门缝边又向外张望,只见两个身穿红衣的人沿着青石板路走了过来,手里各拿着一面红锦面的竖幡,一面写着“百年好合”,另一面则是“龙凤呈祥”。 在他们身后是六七个手里拿着锣、鼓、竹笙的人,正在卖力的奏着,每个人脸上都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等这拨人从门口经过之后,后面跟着的是一匹枣红色的马,骑在上面的是个身穿大红喜袍的人,胸口还披着块大红绸。由于门缝的视角所限,我只能看到他的胸口以下,却看不到他的脸,但是不用猜也知道这肯定就是新郎无疑。 在他面又是几个穿着红衣,一副笑脸的男人,颤颤的抬着一顶绣着牡丹和凤凰的轿子,晃来荡去的朝前走,两旁还有七八个人举着上面写有双“喜”字的大牌子,一路浩浩荡荡而过。 由于此前在鉴镇村也见识过一次婚礼,我满心以为队伍的后面会有人抬着棺材什么的,可是却没有看见,这接亲的队伍十分正常,根本看不出有任何不对头的地方。 我不由得心中纳闷,难道这些人并不是鬼?那我看到的又是什么呢? 就在这时,门缝处突然一暗,似乎是有什么人走过来挡在了门前。我吓了一跳,以为有人要进来,慌忙躲到旁边暗自戒备。 然而过了几秒钟之后,对方却没有推门而入,也没有其他的什么举动,似乎就是想站在门口看热闹而已。 我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却怕不小心弄出声音惊动对方,所以不敢再到门前,干脆就这样躲在一旁,心里急得像火烧一样,暗想这些人啥时候才能散了啊,假如外面一直人来人往的,我根本没有出去的机会,而躲在这里就算安全也早晚会被发现,这可怎么办? 片刻之后,鼓乐声渐渐小了下去,应该是新郎和花轿的队伍走远了,外面也吵闹声也不像先前那么大了,可要想出去显然还是不可能。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门口处却有人聊起天来,他们说的是一种口音怪异的方言,但可以肯定不是在鉴镇村听胡老太和吴村长所说的那种话,我勉勉强强还能听懂个七八分。 只听其中一个嗓音粗重的人“啧”了两声,语气颇为不解的说,这葛家可是世家大族啊,向来出手阔绰,最葛老儿最好排场,又只得这一个儿子,怎地却把喜事办得如此寒酸? 旁边另一人也连连称是,然后道,哪个说不是呢,这葛家好歹也是全天下排的上号的名门,似这般简陋,且莫说我等,便是亲朋好友见了怕也抬不起头来。若让江湖上的人知道了,不笑掉大牙才怪。这其中必有原因,只是你我不得而知罢了。 先前那个人听了说道,老兄谨言,需知隔墙有耳,莫要被听了去,授人以柄。你我且同去讨杯喜酒吃,席间也正好打听打听,如何? 旁边那人赶忙道,兄弟所言甚是,快走,快走! 那两个家伙说着便离开了,门上的缝隙重又露了出来,我慢慢移过去,又向外看了看,只见门口附近的街道上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个人,想来绝大多数都已经跟着喝喜酒去了。 我想了想,觉得再等下去街上的人也不再少了,就算等到天黑,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情,与其这么干等着,还不如冒险出去试一试,看能不能先跑出村子再盘算下一步该怎么办。 打定主意之后,我深吸了几口气,搬掉堵在门口的碎砖烂瓦,然后轻手轻脚的将门拉开半扇,伸出头去向外一瞧,就看一个身穿粗布衣衫的中年女人迎面走了过来。 我把心一横,权当没看见,冲出门去,将右手掌伸开对着那女人,然后撒腿就往村口跑。 就这样发足狂奔了一百多米,路上只要遇到人就把掌心的舍子花图案照过去,眼看前面就是村口了,我不禁心头一喜,心想这东西关键时刻还真起作用的呢。 然而转念一想,我突然发觉有问题,就算舍子花真的可以对付怨鬼,可是也不会让我跑得如此轻松吧。从出门到现在,我不光没有遇到任何阻滞,甚至那些迎面看到我的人连眼皮都没翻过。 一想到此处,我不由自主的便停下了脚步,呆呆的看着那些穿着古装从我身旁的男女老少,只见他们有的自顾自忙着,有的互相打着招呼,还有的就从我身边不到一米的地方经过,所有的人都神色如常,却独独对我这个装扮“奇特”的人视而不见。 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能顺利的跑出来并不是因为掌心的舍子花,而是因为这些人根本就不到我! 那他们到底什么?这村子的变化又意味着什么? 此时我彻底糊涂了,愣愣的站在青石板路的中央,任凭那些“人”从身边擦过…… 如果这不是幻境的话,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眼前发生的一切。 现在无论我躲不躲都已经不重要,跑出村子更是毫无必要,仔细想了想之后,我决定往回走,就地在村子里寻找李云涛的下落,凭直觉来说,我认为他应该还在这里,而且这小子学了道法之后早已鸟枪换炮,今非昔比,应该比我安全的多,无论怎么说,找到他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 想到这里,我立刻转身就往回走。虽然那些“人”的确看不到,但我还是下意识的尽量绕着边走。刚才由于跑得急,根本没有注意,现在一看,这街道两边的房屋全没有此前破败样子,不光有民居,还有茶楼、酒肆、客栈、赌坊应有尽有,俨然是个繁华的古代小镇。 第123节 堪堪走了几百步,早就应该到了刚才藏身的那间破屋,然而我一路上却始终没有看到它的踪影。不过,此时对这种怪事我已经没什么可吃惊的了,更何况也不可能再回到里面躲着,只好停下脚步,思索应该到哪里去找李云涛。 简单的考虑一下之后,我觉得有两点可以肯定。首先,假如李云涛现在没事的话,他应该也在急着找我。 其次,只要他现在仍然在这里的话,应该也会像我现在这样,思考对方会在什么地方。 这时,前面远处突然想起一阵鞭炮声! 我心中一凛,突然想到李云涛会不会在婚礼现场?这的确很有可能,按照刚才门口那两个“人”的话,现在这里最重大的事情莫过于那个什么葛家大少爷的婚礼,而人性是好奇的,都喜欢往热闹的地方凑,如果要找人的话自然也是在扎堆的地方找比较方便,至少比漫无目的的乱逛要好得多,假如不出意外的话,李云涛应该也和我有同样的想法。 第十三章 葛府 想通这点之后,我决定冒险试一试,于是便继续向前走。 这青石板路两边的街景与先前的荒村相比只有格局相似,范围和规模却大出了好几倍。我走了足有五分钟,才看前面有座白墙灰瓦、气势宏伟的大宅院。门口左右有两个石坛,各竖了根四五米高的木杆子,上面挂着青黑色的旗子。 只见左手边的旗子上用金色丝线绣着一只奇怪的猛兽形象,样子有点儿像狮子老虎,但头上却长着角,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而右手边旗子上则绣着“尽灭凶邪”四个字,笔画龙飞凤舞,显得十分刚劲有力。 正中两扇朱漆涂就的大门,在阳光的照射下,上头的数十个铜钉熠熠发光,十分耀眼。大门正上方的匾额上竖写着“葛府”两个金灿灿的大字。 从方位上来判断,我基本可以肯定这里是村里新郎家差不多的地方,没想到现在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恐怕一般官宦人家的府邸都比不上。从这一点来看,门口那两个人的话还真有几分道理,作为这种大富大贵之家的公子,之前的接亲队伍的确显得有点儿太过节约了。 不过,此时这里的场面却着实不小,里里外外张灯结彩,宾客盈门络绎不绝自不必说,在门口两旁的旗杆下还各站着几个服色一致的彪形大汉,整齐划一的对每个宾客抱拳行礼,那排场真不是等闲人家能比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径直朝那座豪宅走去,然后随着“人”流混了进去。当然,不管是主人家的仆厮还是到贺的宾朋,仍旧没人发现我的存在,这倒也好,我可以放心大胆的寻找李云涛的下落,不用提心吊胆了。 进门之后是一片庭院,四四方方,长宽都有四五十米的样子,俨然是个小广场,正面和两面则是三栋宽阔的二层古式建筑,青砖灰瓦,飞檐挑角,上面还点缀着精美的瑞兽,屋檐下都挂着红绸和大红灯笼,大气中更透着喜庆。 此刻院内熙熙攘攘,少说也有两三百名宾客,正被迎接的仆厮领进正对面间大屋子,可见这姓葛的府上果然面子不小,居然有这么多人来捧场,如果算上已经进去准备观礼的和尚未到来的,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呢。 我在“人”群中来回看了半天,却没有找到李云涛的人影,于是又掂着脚朝对面望去,远远的只瞧见那大屋子里面果然已经聚了不少“人”,大堂正中还贴着醒目的大红喜字,想来这里肯定就是举行拜堂仪式的地方,而旁边的两间屋子里各有十来个丫鬟、老妈子模样的“人”手捧杯盘碗盏和其他食器鱼贯进出,应该正在呆会儿的喜宴做准备。 我想了想,现在不到开席的时候,无论先到的还是后来的,肯定都会先集中到对面那间大屋子里去看新郎新娘拜堂成亲,李云涛十有八九也会在里面,如果实在找不到,就等到仪式结束这帮“人”开吃的时候,再到旁边两间屋子去找。 想到这里,我赶紧绕着“人”群朝那边走去,很快就来到那幢大屋子前。 进门之后,只见里面的空间也着实不小,估计算起来面积不亚于一个篮球场。屋子中间铺着一米多宽的红绸,两边各坐了几十名衣着华丽的宾客,而且个个衣着不凡,互相高声谈笑着,想来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至于普通和后来的宾客就只有站在门口附近看了。 这对我来说当然无所谓,但也不可能站到人家拜堂的地方去,于是便在门边找了个视野比较好的位置。迎面就看见里头挂着的就是我刚才看到的那个大喜字布挡,周围还绣着龙凤呈祥和富贵牡丹的图案,下方则是一张香案,上头摆着两盏粗大的双喜字蜡烛,香炉和盛有五谷的碗碟。 这些摆设大致和上次鉴镇村看到的差不多,只是用具器皿显然要考究的多,而且香案两旁还摆着一对供父母高堂就坐的椅子,显然接下来要举行的是一场隆重而又正常的婚礼。 我把大堂内的人来回扫视了好几遍,还是没有发现李云涛的身影,不禁有些泄气,暗想这家伙可能并不在这个幻境中,这时说不定已经遇到了什么危险,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还在这里瞎耽误工夫干嘛?难道还等着看完婚礼再去喝喜酒不成?必须赶紧出去想办法找他才是。 然而我还是有些不死心,没准儿李云涛可能正在来这里的路上,或者已经到了门口,只是还没有进来,如果我现在离开的话,岂不是又和他错开了。 想到这里,我真有点儿进退两难的感觉,只觉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正在这时,就看里面的内堂里走出几个人来,其中之一是个貌似猪头的男人,头发花白,约莫五十岁开外的年纪,矮矮胖胖,唇边还留着鼠须,那身本来宽松的衣衫套在他身上都显得有几分臃肿,由旁边两个丫鬟模样的女孩搀着他坐到了香案左手边的椅子上。 而另外一边则是个身穿华服的女人,与刚才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女人简直可以用美若天仙来形容,身材气质更是没得说,从表面上看至多就三十岁上下的年纪。现在那些电视剧中靠里三层外三层往脸上抹东西来上镜的女明星与之相比简直弱爆了。她身旁也有两个丫鬟搀着,坐到了另一张椅子上。 我不禁吃了一惊,难道这两个人就是新郎的亲爹亲娘?这也尼玛也太让人意外了吧! 按照那两个人之前的说法,再加上刚才在门口看到那些彪形大汉的身板儿,我一直猜想这葛府的大老爷就算年纪大些,但也应该是身强体壮,精明干练的人,却万万没想到竟是这样一幅猥琐不堪的外表。从他那下垂的眼袋和肥胖的身子就能看出这家伙绝对是个酒色之徒,哪儿像是什么江湖名门的大佬,倒有几分土财主暴发户的意思。 我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心说无论以前还是现在,有钱就是大爷,这是不变的真理。甭管你长成什么猪不叼狗不啃的模样,只要手里有钱,就不愁没有改良品种的机会。看这两个人坐在一起,估计所有人脑子里都浮现出那句经典名言,没准儿也许是这堆牛粪的营养价值太高,反而滋润了鲜花。 不过说起来那个女的就更让人奇怪了,尽管此前在门缝里我没有看到那个新郎的脸,但从身形上来判断,也知道绝对不可能是十几岁的小孩。就算古人结婚生子都比较早,但像她这种少妇般的年纪,真会有那么大的儿子吗?这不会又是一出《雷雨》吧? 想到这里,我不禁又仔细朝那女人看了看,只见她眉头微颦,低着头,一副怅然若失的表情,与当下的喜庆气氛格格不入,这也更加深了我那种感觉。 当然,这跟我毫无关系,更没心思去深想,况且这只是个幻境罢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到李云涛,于是就转身准备出去。 谁知就在我刚要抬腿的时候,只听堂内有个人朗声叫道,吉时已到,请新人登堂! 紧接着就听门口一阵骚动,我赶紧停下脚步,知道拜堂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反正所有“人”都看不到我,既然打算出去,也不急于这一时,等新郎新娘来了,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他们身上的时候,我再出去也不迟。 果然,那新郎新娘很快便扯着红绣球在阵阵欢呼声中进了喜堂,然后径直朝香案前走去。 我正想朝外走,瞥眼间看了看新郎,心中立时打了个突,只觉得他的身形和走路的姿势竟有些眼熟! 我顿时就惊出了一身冷汗,心脏跟着便狂跳不止,脑中也是一团乱麻,虽然直觉告诉我,他一定是我非常熟悉的人,然而一时却想不起来是谁,但却可以肯定绝对不是失踪的李云涛。 可这怎么可能呢?除了李云涛之外,我所认识的人中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幻境里?而且还和这些奇怪的“人”混在一起,正准备结婚! 我下意识的霍然转过头去,只见这会儿他和那个披着红盖头的新娘已经走出好几米远,只能看到背影,却瞧不见相貌。不过这个背影更令我肯定,他的确是我认识的人,可还是想不起来是谁。脑海中只能浮现出一些影影绰绰的信息,却怎么也抓不着关键。 情急之下我忍不住捶了两下脑袋,心中焦躁起来,就在这愣神儿的功夫,新郎和新娘已经走到了香案前站定了。 只听刚才那司仪的声音又叫道,行正婚礼,一拜天地! 新郎新娘闻声便跪了下去。我不再迟疑,当即绕过宾客向堂内快步走去——如果现在不搞清楚那“人”到底是谁的话,老子肯定会被那种百爪挠心的感觉憋出毛病来。 我很快就绕到了距离香案一侧不远的地方,而这时新郎也正好行完礼抬起头来。 我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他的脸,顿时浑身如坠冰窖,只见那人竟是周涵! 第十四章 迷雾重重 我打死也没想到周涵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心说原来他和那女人的目的地真是这个村子,现在不用问,他身边这个顶着红盖头的新娘肯定就是那个奇怪的女人,他们两人比我们早到,说不定这幻境中的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圈套,不仅要对付周涵,还可能把我和李云涛一勺烩了。 一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的就向后缩了两步,即使这些“人”看不到,我此刻也已经怕得要命了。 我大脑几乎空白的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发现大厅内的宾客全都站了起来,抬眼一看,只见新娘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进了内堂,原来这一会儿工夫婚礼仪式已经结束了。 只见那肥胖猥琐的男主人站起身来,笑咪咪的抱拳向宾客们拱了拱手,待众人还礼之后,便带着自己的漂亮老婆也走回了内堂。 那司仪最后又说了句“开席”,众宾客立刻一声欢呼,然后簇拥着周涵往外走,一个个脸上都是谄媚的笑容,纷纷称贺道喜,还有人说着,少主外出多时,与我等许久未曾相聚了,今晚定要喝个痛快! 第124节 旁边的人立刻笑道,你怎的如此不晓事?少主今晚头等要务便是侍弄好洞房里那位娇滴滴,香喷喷的新娘子,若吃醉了岂不误了大事?哈哈哈…… 先前那人回嘴道,你省得什么?咱们少主乃是出了名的海量,只怕你我都醉了三回,他还未尽兴呢!再说即便醉了又如何?过后洞房之时借着酒意助兴,岂不更美? 这话一出,众人登时都哄笑了起来,就听周涵向旁边的人抱了抱拳说,晚辈这里有件小事要入内禀告父亲大人,诸位请先入席,我去去就来。 众人虽然有点儿诧异,但也没有多问,又在背后催他快些来,然后便出了喜堂。 我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便尾随着周涵朝后面追去,心中却是骇异无比,因为这时候我开始发掘自己似乎搞错了什么。 眼前这个人虽然样貌的背影和周涵完全一样,但和我所认识的周涵却是两回事。 这并不是自我安慰的胡话,因为就在长途车站偶遇的时候,周涵还是那副骨瘦如柴的痨病鬼样子,可眼前这个人却是体魄强健,英气勃勃,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他的身体突然恢复了健康,这可能吗?而且从他走路的样子,一眼就能看出是个练家子的高手,这就更不对了,虽说周涵也曾经当过兵,现在又是警察,但以我对他的了解,这小子论十有八九还真不是咱的对手。 这些区别其实是显而易见的,只是刚才我的精神太过紧张,所以才没有发觉。 可这会儿就不同了,在刚才他开口说话之后,我进一步发现这个人的举止动作口音和周涵大相径庭,甚至可以说除了那张脸意外,根本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尤其是他眼神中透露出的那一丝悲戚,简直就和刚才喜堂上葛家女主人一模一样,这种神情即使现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周涵都没有过的。 然而,直觉告诉我,眼前这个葛家的少主即使不是周涵,也应该和周涵存在着某种联系,现在必须跟着他去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来到后面的花厅,只见那葛少爷就在前面,只见他走得很快,似乎他刚才说的那件事相当紧急,我赶紧快跑了几步,跟了上去。 出了后门,只见外面也是个四合院外加中庭的样式,但规模要比前面的广场小一些,里面花草假山,亭台楼阁应有尽有,最醒目的就是一个大荷塘,中间有条蜿蜒曲折的木板桥通向对面,四周则是笔直环绕的回廊,显得颇为清幽别致,简直可以媲美江南园林,估计八成儿是葛府主人家居住的地方。 相比前面热闹非凡的气氛,这里显然安静了许多,放眼望去,只有三、四个丫鬟和老妈子在走动。 这葛少爷向荷塘对岸的大屋远远的看了一眼,然后便快速绕向左侧的回廊,然后悄悄走到一个穿着青色裙子的丫鬟身后,趁其不备,一把拽到旁边的假山石后面。 我当即吃了一惊,怎么?马上就要入洞房了,这小子居然还想吃着碗里夹着锅里不成,也太不地道了吧。于是赶紧靠上去,靠在假山旁边看。 那丫鬟也吓得花容失色,期期艾艾的说,少爷,你……你做……什么? 只见葛少爷并没有放开手,直勾勾的盯着她低声问道,快说,韵儿去了哪里?为何到处找不见她? 那丫鬟浑身一颤,赶紧低头避开他的目光,口中语无伦次的说,她……那……奴婢不知。 我顿时如坠五里云雾,这小子不是有事跟他那肥猪似的爹说吗?怎么拉着个丫头问起人来了,而且他口中的韵儿显然不可能是今天新婚的老婆,也许是以前的相好,于是只好耐住性子继续听下去。 就看葛少爷揪住衣领,一把将那丫鬟拎了起来,冷冷的说道,我再问一遍,韵儿她去了何处?快说,莫要惹怒了我,否则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周年! 那丫鬟的脸色瞬间便吓得煞白,赶紧求饶道,少爷,别杀我,求求你,求求你!我……我说…… 她连喘了几口气,然后才说,少爷,其实……小姐她已经……嫁人了。 葛少爷闷“哼”了一声,脸上肌肉抽动,像在强压着怒气的问,什么时候?嫁到何处?夫家是什么人? 丫鬟赶紧又说道,就……就是你回家前两日,老爷亲自做的主,让前厅的李三护送小姐去成婚,但事出突然,根本不知去了哪里,也不知夫家是谁,只看到李三他……他顺着大路向南去了。少爷,少爷,奴婢句句是真,绝不敢欺瞒,少爷,求你千万绕奴婢一命啊! 葛少爷又瞪着那丫鬟看了片刻,似乎也觉得对方并没有撒谎,然后手上一松,将她丢在地上。 就在这时,只听远处有个老妇的声音骂骂咧咧的叫道,香桃,香桃,快些给老娘滚出来!小蹄子,少爷今日大婚你也敢偷懒躲滑,可是讨打么? 那丫鬟如遇大赦,赶紧答应了一声,连滚带爬的跑掉了。 葛少爷则愣愣的站在原地,也不去追,口中喃喃自语着,仿佛痴傻了一样。 我顿时更奇怪了,听他们刚才话里的意思,这个韵儿竟是葛府的小姐,也就应该是葛少爷的姐姐,或者妹妹了,但看样子,这两人竟似乎存在着暧昧的关系,天呐!这岂非是为世人所不齿的乱伦?就算你小子再饥渴,也不至于连自己人都放过吧,这件事情真是越来越奇怪,越来越复杂了。 然而就在此时,我却隐隐感觉到眼前这个幻境的目的似乎并不是要害我,而是有意再在向我透露着一个重大事件的信息,我不但不能离开,反而应该呆在这里,直到搞清楚所有的来龙去脉! 葛少爷呆立了片刻之后,忽然长叹了一声,我听得出那叹息声中充满了灰心、失意和无奈,简直就像是痛苦的哀嚎。 他接着便目光呆滞的转身又往回走,我赶紧跟着后面,穿过喜堂,最后来到前院左手边的那间大屋。 这处房间的规模也着实不小,正厅足足摆了二十张大桌子,矮胖的葛老爷和那个美若天仙的夫人也在席间,两旁还有其他隔间,众宾客们正在大快朵颐,推杯换盏。 葛少爷面无表情的走到父母旁边叫了一声,那葛老头微笑着挥了挥手,叫他入席。先前那些人立刻便围了上去,将他拉到正中的主位上,一边假意责怪他来得晚了,一边殷勤的把盏敬酒。 那葛少爷脸上带着凄楚的笑意,只是略微拱了拱手,一句话也说,但却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的喝着,没多久便已有了醺醺之意。 我见这小子现在喝闷酒的样子倒是和周涵有几分相似,情知他心里肯定难受的很,不禁也摇了摇头,但你这家伙搞那种不齿人类的乱伦勾当,这不是自寻烦恼吗?要怪只能怪你自己。 眼见着他开始发酒疯说胡话,先前那些人也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估计是从来没见过这位少爷以前喝成这副德性,当时都有点儿手足无措。 葛老爷眉头微皱,叫了几个仆厮上前搀住他就往外抬,旁边那个女人却低下了头,抬起袖子掩着脸拭了拭,然后便对丈夫耳语了几句,便也起身离席了。 我朝周围的席间看了看,见多数人都已经喝得口歪眼斜,估计也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于是便跟着走了出去。 一路又回到后院,那个仆厮本来要把葛少爷抬进洞房,可这时葛夫人却突然让他们不要声张,把人抬去她的房间! 我顿时吓了一跳,这家人到底怎么了?又是姐妹,又是老娘,是要闹哪样啊? 那几个仆厮也吃惊不小,但却不敢违拗,只好改变路线,把人抬进了荷塘对面的主人房,然后便表情复杂的纷纷退了出去。 说实话,老子虽然虽然算不得什么正人君子,但也绝对没有偷窥,看“现场直播”的癖好,可是为了搞清楚事情的原委又不能躲着,站在葛夫人这间装饰华美的卧室里真是进退两难。 眼见葛夫人坐到床边,看着半醉不醒的葛少爷,我不由得一阵面红耳赤。 然而就在这时,眼前突然寒光一闪,只见葛夫人手中竟多了一柄明晃晃的匕首! 第十五章 噩耗 我哪料到这个漂亮女人外表温柔软弱,竟会突然间亮出利刃,顿时惊得目瞪口呆,难道他们之间真有什么情孽牵缠,以至于因爱生恨,所以才要在这个时候猛下杀手? 而躺在床上的葛少爷兀自紧闭双目,浑然不知危险正向自己逼近。 眼见得葛夫人颤抖着慢慢将匕首移到葛少爷的胸前,作势便要向下扎,我的心脏忍不住“呯呯”直跳,实在不知道究竟应不应出手阻止这场继将发生的血案,如何阻止,后果又会是什么? 尽管我知道这个葛少爷与周涵相同的只有相貌,也并不了解他的底细,但从内心来讲,我真的不愿意看到他就这样血溅当场,把性命丢在一个女人手里,而且这个幻境要向我昭示的似乎也不应该是这样一场简单的人伦惨剧吧。 第125节 我赶紧走近了几步,突然发现葛夫人脸上竟没有一丝杀气,也没有任何怨愤憎恶的表情,看着葛少爷的眼神反而充满了愧疚和慈爱,那神情一望便知是母亲对儿子的心意,绝不会有第二种可能性。 只听她声如细蚊的说道,昀儿,娘对你不起,但只有如此才能……才能……唉,以后也不用再过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了。我苦命的孩子,你先走一步,娘马上便来陪你。 她说着双眼一闭,两行泪水从面颊上滑落,握着匕首的双手就往下沉,可是就在刃尖将要碰到葛少爷的胸口时却停住了,似乎心肠一软,无论如何也刺不下去,接着便倏的转过身去,伏在床头上抽泣了起来。 我此时才知道原来这位葛家大少爷的名字叫葛昀,尽管对他们两人的母子关系仍有些怀疑,但此时见她不忍下手,不由得松了口气,既然她心肠如此软弱,那就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同时又不禁纳闷,她口中“生不如死的日子”究竟是什么意思? 正在疑惑之际,只听躺在床上的葛昀突然开口问道,动手啊?为何不动手? 我吓了一跳,伸头看了看,只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但却目光散乱,面无表情的看着正上方,实在不清楚他是酒醒了,还是压根儿就在装醉。 葛夫人自然也大吃了一惊,慌乱回过头来看着儿子,满是泪水的脸上显得既尴尬又凄苦,口中期期艾艾的说,昀儿,我……我…… 葛昀转过头来,盯着葛夫人,仍然面无表情的道,娘亲,方才你说的对,我现下的确是生不如死,若能早些了却残生去阴间等着韵儿,那是再好不过了。我知道这是猪狗不如的事,你就当没有过孩儿这个畜生,娘亲,求你快动手吧,动手啊! 他说到最后那句话时突然尖叫了起来,接着翻身坐起,紧闭双目,脖颈和胸口挺了起来。 葛夫人哭道,昀儿,你误会了,娘是说…… 她说到这里突然住了口,咬着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最后还是流着泪别过头去。 葛昀瞪着眼睛问道,娘亲,我误会了什么?你想说什么?说呀! 葛夫人仍是不答,葛昀焦躁起来,一把抓住母亲的上臂,大声叫道,娘!为什么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像防着我似的,现在连娘亲你也是一样,韵儿的去处别人瞒着我也就罢了,为什么你也瞒着我?为什么,为什么?便是路边捡来的石头,这么多年也该捂热了不是?娘亲,韵儿究竟去了何处,你告诉我好不好?孩儿求求你了! 葛昀激动之下把葛夫人摇得前后晃动,只见她突然伸手捂住胸口,闷“哼”了一声,脸上现出十分痛苦的样子,紧接着张口便呕出一口鲜血,直喷在儿子的胸口处。 葛昀吓了一跳,慌忙扶住母亲惊道,娘亲,你怎么样?孩儿错了,孩儿不孝,娘亲你先忍一忍,孩儿马上去请郎中来! 他说着身子翻身跳下床,就要往外跑。 葛夫人脸色惨白,嘴角带着血迹,颤巍巍的抬起手,有气无力的叫着,昀儿,别走……娘……有话对你说。 这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葛昀立即停住了脚步,紧接着便转回来,跪倒在母亲面前说,孩儿不走,娘亲有何吩咐,孩儿照办就是,再不敢惹你老生气了。 葛夫人喘息了几下,勉力坐直身体,然后叹道,昀儿,娘这病有些日子了,并非你的过错,不用放在心上,唉……恐怕娘已经没多少日子好活了,有件事情……是时候告诉你了。 葛昀赶紧又上前扶住她说,母亲,你今日伤了身子,就请安歇吧,有什么话待明日再说不迟。 葛夫人摇了摇头说,不,孩子,我就怕此刻再说都已是迟了,你……你快去那边箱内找一个红漆镜面的匣子,拿过来与我。 她说着便从衣带内掏出一把钥匙,朝床脚那口枣红色的雕花大木箱子指了指。 葛昀点点头,走上前去用钥匙打开铜锁,然后小心翼翼的在翻弄着,很快就见他从里面捧出一个洗衣篮大小,上面用红漆绘着奇怪图案的匣子,快步走了回来。 我听葛夫人刚才的话,知道事情的谜底有可能马上就要解开了,于是也急切的想知道这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和葛昀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葛夫人伸手接过匣子,从衣内掏出一把稍小的钥匙将外面的锁打开,然后又在里面的红色衬底上按动了几下,紧接着就看那匣子的侧面突然弹了出来,原来里面竟还有个夹层!而随着夹层弹出来的还有一个用黄绸布包裹的卷轴。 我不禁暗叹,这东西藏得真是太有水平了,就算翻箱倒柜也没用,除非你把这匣子砸烂,否则死也想不到里面还有这种玩意儿。 葛昀惊讶万分的从葛夫人手中接过那个卷轴,取下包裹在外面的黄绸布,只见轴身上有一行小小的篆字,但是我根本看不懂。 而葛昀的表情却显得更加诧异了,他展开卷轴看了半晌,这才抬起头来问道,这长卷上像是修习上乘道术的法门,怕是连爹也未必懂得。娘亲,你……你从哪儿得来的? 葛夫人闻言长叹一声,苍白的脸上竟充满了悔恨之色,接着便说,昀儿,这些事情娘憋在心里已经十八年了,现在你要听好了…… 然而就在葛昀和我都瞪着眼睛准备听她说的时候,外面却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我们三个人都吃了一惊,几乎同时向门口看去。不过还是葛夫人见机的快,清清了嗓子问道,是秋荷吗? 只听门外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急切的应道,是,夫人,奴婢有要紧事禀报。 葛夫人低头想了一下,然后问道,何事? 那叫秋荷的丫头回答道,夫人,是护送小姐出嫁的李三回来了! 葛夫人脸色一变,不禁和葛昀对望了一眼,见他急切不安,恨不得马上冲出去询问的样子,当下也顾不上刚才的话头,赶紧让葛昀再把卷轴放回匣子里收好,然后才那丫鬟叫了进来,开口就问,李三回来了?可曾把韵儿平安送到亲家那里吗? 只见秋荷小嘴一偏,满脸悲戚的咬着嘴唇说,夫人,小姐她……小姐她…… 葛夫人听了这话登时脸色大变,我也吓了一跳,看这丫头的神情,肯定那个叫韵儿的小姐出了什么大事! 葛昀更是瞪着眼睛浑身发抖,颤声问道,小姐她怎么了? 秋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哭道,夫人容禀,奴婢刚才也在前院听焕,因此听得真切,那李三说他们在半路遇上一伙贼人,力战不能敌,除他一人拼死逃回来报信外,其他的全都当场死了,小姐她……她为面受辱便……便自尽了。 葛夫人听完这话,哼也没哼,“咕咚”一下就栽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葛昀目眦欲裂,一手扶起母亲,一手揪住秋荷,吼道,你胡说!李三在哪儿? 秋荷抹着眼泪说,刚才李三进门的时候浑身都是血,只剩下一口气了,是前厅的师兄弟们抬他去见老爷的,这会儿怕是已经不成了……呜呜呜,小姐,你的命好哭啊! 葛昀不再说话,将母亲交给秋荷,自己飞也似的冲出门去,我万没料到谜底将被揭开的时候竟会出这么一杠子,于是只好跟着他跑了出去。 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后院内却不知为何灯火昏暗。这次葛昀显然情急之下用上了功夫,身子向前窜的极快,我卯足了劲儿硬是没追上,眼看他几个起落便消失,于是只好沿着向前的路回到前厅去找。 然而我在正厅喜堂和偏厅酒宴上凡是看似可能的地方来回找了两遍,竟愣是没有找到他的影子,不得已又绕回后院来找,却仍然没有任何发现。心中不禁大奇,这小子到底跑哪儿去了?难道已经打听到那个韵儿出事的地方,所以赶去报仇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还留在这里有什么意义呢? 就在这时,只见前厅的后面处走出一个人来,我仔细一看,却不是葛昀是谁?这可真是奇了,刚才差不多把这里找个底儿朝天了都没发现,现在居然自己冒出来,但不管怎么说,只要目标没失去就行,于是赶紧跟了上去,就看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一步步慢慢向前挪,最后走进右侧回廊边一个挂着红灯笼的房间。 我跟进去一看,只见房间正中的圆桌上摆着酒壶和两个酒杯,对面挂着红色帷帐的雕花床上端坐着那个盖着红盖头的新娘,这次醒悟原来自己竟跟着他来到了洞房里。 就看葛昀一步三晃的走到新娘面前,伸手一把扯下她的红盖头,接着便“嘿嘿嘿”的大笑了一声便扑了上去。 我顿时吃了一惊,不由自主的便转身跑了出去,来到门口才松了口气,心说这小子肯定是受得刺激太大,所有才会变成这样,耳听得两人浓重的呼吸声从房内传来,我不由自主的又朝外走了走,最后干脆坐到了台阶上,实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应该再继续呆下去。 就这样等着想着,时间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天边开始泛白,这一夜竟然过去了。 第126节 我站起身来,走到门边,正想着是进去还是在门口继续等,却突然见远处走来两个身穿青衣的仆厮,当即便下意识的进了房间,躲在门边,只见葛昀身穿一身白色的中衣傻愣愣的坐在床边发呆,接着就听外面那两个仆厮中的一人问道,五哥,昨儿个新进府的少奶奶到底是哪家的小姐,怎的没听说?咱们得打听清楚,免得出了差错,到时候需挨板子。 只听另一人笑道,嘿嘿,哪里来的什么小姐?你不晓得吧,那少奶奶其实是城里群芳院里的妞儿! 第十六章 惊闻 尽管刚才那人并没有说得很明白,但“群芳院的妞儿”这几个字却是真真切切,再清楚不过了——原来这葛家大少爷娶的老婆竟是个妓女! 我乍一听到,当时只差点儿没叫出声来,心中骇异的程度绝对不亚于见到那些恐怖事件的时候。 这怎么可能呢?即便是现如今这种无节操无下限的年代,恐怕也没有哪家当父母的会同意把从事这种职业的儿媳妇娶回家,更不要说在世俗礼法森严,脸面比性命还重要的古代了。况且葛家又是如此一个名望显赫的世家大族,这就更加离奇了。要知道出了这种事儿,丢人的可不是葛昀一个人,而是他的爹娘和整个葛府的上上下下,其恶心程度简直就如同自己把屎往脸上抹,还要出去显摆给人看。 更何况古人婚配应该最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婚之前说媒提亲的程序是不能少的,怎么可能连女方的家世来历都不打听清楚就敢娶进门呢?这也未免太搞笑了吧。 我稍稍想了想之后,觉得只有两种可能性,要么是刚才那家伙处于某种原因在信口胡说,要么是这门婚事之中本身就包藏着某个不可告人的目的,或者说是个用心险恶的阴谋,可究竟是为什么呢? 我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葛昀,只见他仍然一动不动的坐在床边上,但眼睛却瞥向了窗外,显然也已经听到了那两个仆厮的对话,但却不知道他此刻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此时,只听先前的仆厮也用惊诧莫名的语气问道,什么?群芳院的妞儿,这话从何说起?五哥,咱们葛家可是名门大派,少主这些年来尽得老爷真传,江湖中那也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多少人想惦记都惦记不上呢!能和咱们攀亲的即便不是什么公侯贵女,少说也得是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五哥,你莫不是在说笑逗我吧? 后面那人鼻中一哼道,你五哥我一口唾沫一个坑,何时扯过谎来?既然不信,还问来作甚?且倒你的净桶去吧。 先前那人慌忙又问,哎,五哥,五哥,别忙走啊!兄弟我怎会不信你,只是此事太过蹊跷,叫人好生奇怪,你快些说个明白,莫叫人百爪挠心,兄弟立誓绝不外传就是了。 后面那人笑着道,你我是兄弟,何须赌咒起誓?本来告诉你本也无妨,只是兹事体大,传扬出去你我小命难保是小,若是坏了咱们葛府的名头可是万死莫赎。 先前那人赶忙道,五哥,这其中利害我如何不知?不消说,你且快快讲来便是。 旁边那人顿了顿,然后压低声音说道,你晓得便好,其实哥哥平日爱逛窑子你也知道,虽说咱当下人的没什么闲钱,但那群芳院每月还是要去上一两趟的…… 先前那人打断他笑道,五哥,咱这镇上谁人不知那群芳院里的姑娘个顶个的都是身娇肉贵,似我们手上那丁点银子,便是不吃不喝,一年怕也去不得一次吧,怎还能每月一两次?你定是在说笑吧? 旁边那人听了似乎也没生气,“嘿嘿”笑道,你所言不差,本来那群芳院里的姑娘岂是你我这种人所能染指的?不过世事无绝对,今年初一,我揣着这两年攒下的那点儿家当,再加上年前府里的赏赐到那儿一看,竟然来了批新货,其中就有咱们这位少奶奶。我当时见她那副诱人的模样,便硬着头皮问了个价,他奶奶的,竟然只要五两银子! 先前那人不由得惊道,什么?会如此便宜? 旁边那人笑道,那谁人晓得?我当初也道是听差了,再一问才知是真,那还有什么犹豫?于是便……嘿嘿……想来这大半年她房前定是门庭若市,还不知有多少你我这般的男人经手过呢。 先前那人仍然疑惑道,五哥,不是兄弟不信,纵是你经手过,可昨日少奶奶进门后都是顶着盖头的,又不曾摘将下来,你如何便知是她? 旁边那人说,你怎的忘了,我昨日可是跟着少爷去迎亲的,放轿帘之时曾见她在里面撩起盖头,当时也吓了一跳,不过,那婊子的嘴脸便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只是不知为何会进了咱们葛府的门。 先前那人听了不禁叹道,可惜,可惜,五哥,有此等好事,你当初为何不知会兄弟一声? 旁边那人笑道,嘿嘿嘿……我又怎会想到?待下次你我同去也就是了,此处离新房太近,莫要再说了。 先前那人说,怕的什么?少爷此时定然拥着那婊子,不知要到何时才会起来呢? 言罢,两人都嘻嘻淫笑了起来。 我好不容易才将张大的嘴巴合上,心中的震惊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刚才那两个家伙的对话似乎在昭示这件事的确是真的,可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转头看向葛昀,见他的目光已经从窗口处转了回来,而且又变得散乱无神,但却还是一动不动的坐在床边,竟像痴傻了一样,不禁叹了口气,觉得他实在太可怜了,如果说那个什么韵儿的死还算是意外的话,现在这件事恐怕是个男人就无法承受,可他却无动于衷,真怀疑这家伙是不是被接二连三的打击搞得神经不正常了,否则以他的急脾气,怎么可能不冲出去找那两个仆厮算账?只是他傻呆呆的一动不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就这样沉默了许久,葛昀突然“呵呵呵”的笑了起来,然后猛地站起身来,抄起挂在旁边的宝剑,就架在了脖颈处! 尽管我不是没想过他可能因此轻生,可也没料到竟会来得如此之快,说出手就出手,不由自主的就跑了上去,但随即又收住了脚步,心里告诉自己这只是个环境,而我则是个看客,根本无法阻止将要发生的事情。 就在他作势就要割断喉咙的时候,手中的宝剑却突然停了下来,然后转头望向了那个仍然躺在床上,微微发出鼾声的女人。 我不由得心中纳闷,实在明白他这是干什么?难道对眼前这个女人还有“一夜夫妻百日恩”的感情吗? 正在此时,就看他突然将宝剑丢在一边,然后重又坐回床边,伸手从那个女人脖颈处摘下一件挂饰,然后又从自己的中衣内掏出挂在自己身上的饰品,放在一起比照着。 我好奇心起,当即几步走到近前,这才看清原来那是两块翠绿色的玉佩,样式很奇特,颜色质地一般无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一望就知道不是寻常的便宜货。 再仔细看一看,我更是惊奇的发现,葛昀自己的那块玉佩顶部竟有个异常奇怪的凸起,而那女人的玉佩下方却有个样子相似的凹陷处。 葛昀当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于是将两处对应的地方彼此一拼,结果竟严丝合缝,而这件“完整”的玉器也显露出了真正的形状——那是一只雕工精美,栩栩如生的麒麟! 我顿时大吃一惊,盯着那拼合而成的玉麒麟呆看了半晌,心想这女人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难道她竟和葛昀之间竟有什么关系吗?当下忍不住转头向床上望去,越看越觉得这个只值五两银子的窑姐眉宇间竟有几分和葛昀(或者说周涵)相似,只是脸上颇有些风尘味儿,看上去要略大个一两岁的样子。 我心里当即咯噔一下,还没来得及往深处想,就看葛昀突然丢下玉佩,抓起身边的大红绣花枕头就猛地向那女人的脸上捂去! 我吓了一跳,差点儿冲口叫出“别”这个字,但还是强行忍住了。 那女人的脸被枕头完全罩住,登时无法呼吸,马上便醒了过来,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 葛昀跳到床上,坐在她的腿关节上,同时腾出一只手制住她的双臂,另一只手仍然死死摁着枕头。 那女人拼命挣扎,但却摆脱不了束缚,口中发出“唔唔唔”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异常响亮可怖! 我吓得浑身发抖,大气不敢出,眼睁睁的看着那女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挣扎的幅度也越来越小,最后终于不动弹了…… 葛昀面无表情的将枕头移开,只见那女人仰面直挺挺的躺着,双目瞪得滚圆,脸色发青,样子甚是骇人。 葛昀丢下枕头,把手伸到那女人脸上,轻轻抚了一下,将她的睁开的眼睛合上,然后又帮她整理了一下鬓间的披散的头发和身上因挣扎而凌乱的衣服,这才站起身来。 我清楚的看到,两行泪水从他的眼眶中滚滚下来…… 我感觉自己的眼睛也随之湿润了,就仿佛那眼泪也深深刺痛了我的心,但却哭不出来。 只见葛昀慢慢从床上下来,脸上仍是那副毫无表情的样子,然后重新捡起自己刚才丢在旁边的宝剑。 我心中一沉,正以为他又打算自尽的时候,却看他冷哼了一声,然后就这样赤着脚冲出了房门! 第十七章 陷阱 我见葛昀杀了那女人,现在又提剑出门,一副要砍人的样子,知道“最后的时刻”终于要到了,于是赶紧追了出去。 第127节 到了门外一看,只见他沿着回廊径直朝荷塘对面葛夫人的房间走去,但步子却并不快。沿途那些早起干活的丫鬟仆厮见状都吓得魂飞魄散,有的拔腿就跑,有的则呆立在原地,连动也不敢动。 我心中不禁一凛,这小子难道是要去向自己的父母动手吗?天呐,不管结果如何,这都将是天下间最让人无法接受的人伦惨剧。 眼看他已经走到了房门的台阶前,这才有个身穿绸衫,管家模样的人急急忙忙的跑上来陪着笑脸问道,少爷,老爷和夫人今早天还没亮便出去了,您要请安还是他们回来的好,而且这剑…… 葛昀闻言停住脚步,转过头来微微一笑,同时将左手搭在了对方肩膀上。那管家模样的人不明所以,只好尴尬的继续陪着笑脸。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互相笑了几下,突然只听“噗”的一声,那柄宝剑透胸而入,刺进了那管家的身体,小半截剑刃从他的背上穿出,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那管家双眼瞪得像铜铃一样,脸上的肌肉因痛苦而扭曲着,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 而葛昀脸上仍是那副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猛地将长剑抽出,任凭对方胸口涌出的鲜血喷溅在自己雪白的中衣上,然后左手一推,将已经快要断气的管家甩到一边。 我看着那剑尖上还在不断滴落的鲜血,不由得吞了口唾沫,只觉得手脚发软,浑身直打哆嗦。 这是我在几分钟之内第二次看见葛昀杀人,虽然是在精神受到巨大打击的情况下,可这种完全可以称得上杀人不眨眼的淡定,却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最要命的是他那张脸,使我不由自主的就把眼前这个人和周涵联系在一起,那种恐惧的感觉可想而知。 而旁边围观的几个仆厮丫鬟也都被吓住了,一时间竟没人敢吭声。隔了几秒钟之后,其中才有人惊叫了一声,杀人啦!快来人啊!少爷杀人啦! 紧接着众人发一声喊,开始四散奔逃,顷刻间便没了踪影。 葛昀毫不理会,提着宝剑走上台阶,到了房间前,便飞起一脚踹开了大门。 我的心脏虽然“砰砰”跳着,但还是跟他走了进去。 可是进门之后环视了一下,才发现里面空空如也,那猪头葛老爷和葛夫人的确不在,看来刚才那个管家八成儿还真没有说谎,死得可真是够冤的,可谁让他撞上了呢? 葛昀看到房内果然没人,脸色却突然变了起来,稍稍便转身出了房间,从荷塘上木桥直接向对面走去。 这次他走得比刚才快多了,我不明所以,只好继续跟着后面,很快就来到了前院。 只见喜堂仍然还保持着昨天的模样,几个正在忙碌的仆厮见了葛昀刚要见礼,就看到了那把染了血的宝剑,同时也发现了他眼神中森寒的杀意,立刻便逃开了。 葛昀脚下不停,大步穿过喜堂,然后来到外面的大广场。 就看这里站了少说也有一百人朝上,而且个个都是昨天在葛府大门外迎宾的那种身材高大,膀壮腰圆的巨汉,正分成几队操练着,一声声呼喝震天动地,相比之前,这里显然要热闹得多了。 这些人看到葛昀手持利刃走过来,脸上都露出诧异的神情,但却没有像那些仆厮般胆小如鼠的逃开,只是纷纷停下手上的动作,纷纷向旁边让开一条路,目送着他径直走到广场的中心。 尽管我知道那些人看不到自己,但还是不喜欢那种被“人”包围的感觉,又见这里视线比较开阔,于是便没有跟过去,就站在离人群不远的地方看着。 葛昀连看也没看周围那些壮汉,仿佛他们就像空气一样可以忽略不计。站定之后便抬起头来望着天空,一动也不动,片刻之后,却突然厉声叫道,葛昊老贼!你出来!我已经全明白了,你根本不是我的亲爹,对不对?你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骗了我整整十八年!究竟为了什么?我知道你就在这里,既然有胆子做事,为什么没胆子站出面对我,要杀要剐就来啊?躲起来算什么英雄好汉?葛昊老贼,你听到没有,快给我滚出来! 虽然刚才在新房中他闷死那个女人的时候,我就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但此时听到他这几句话,还是忍不住大吃一惊,但很快便明白过来。 一个名门少爷,一个勾栏妓女,他们之间是完全不可能有交集的,可令人不解的是,他们身上居然带着材质相同,而且可以完美拼合在一起的玉佩,这显然表明他们两人存在着非常密切的关系。 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那名妓女十有八九应该是葛昀真正的亲人!让这样两个人成为夫妻,这是多么卑劣无耻的险恶用心!而不惜以辱没葛府的名声为代价,这又该需要多大的仇恨才行? 此时,站在旁边的那些人更是惊得目瞪口呆,不少面面相觑,然后交头接耳的议论了起来。 葛昀估计心情激动之下用力过猛,喊完那几句话之后便喘息了起来,隔了片刻之后又厉声痛骂了起来。有几个壮汉大着胆子上前出言劝解,但葛昀二话不说,顷刻间便让他们伏尸当场。 这下那些壮汉也火了起来,但却没有人敢再上前,赶忙退开十几步,将他团团围在中间,然后各自摆了个门户,紧张的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看得出葛昀只是不想让任何人妨碍他,压根儿就没打算和这些“人”纠缠,继续不停地大骂着,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嘶哑,到后来整个葛府上下的人都跑了出来,聚到广场边上,但表情却不尽相同,有的吃惊、有的紧张、有的惋惜,还有的则像看戏一样,场面极其混乱。 就在这时,只听远处大门口的方向传来一个女孩清脆的声音,昀哥哥! 老实说,这声音并不响,可是却有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穿透力,不光我听到了,在场所有的人都听到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齐刷刷的向大门口看去。 而我的视线却被那些壮汉挡住,只能瞧见“人”群中葛昀,却看不到大门口的情形。 我正准备绕到旁边去看看究竟来者是何人,就听葛昀突然大声叫道,韵儿?韵儿,是你吗? 紧接着,就看那些壮汉不约而同的又向旁边推开,留出很宽的一条路,正好可以看到门口的情况,只见那里果然站着一个身穿淡绿色衣裙的年轻女孩,但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她的长相,不过就这么远远的瞧上去,也知道是不输于葛夫人的美女,紧接着便听身后有几个丫鬟仆厮交头接耳的说着,咦?真的是小姐啊!她不是已经……怎么还活着? 葛昀浑身颤抖,脸上显出惊喜交集的表情,把手中的宝剑一扔,便冲了过去。 门口那女孩也同样冲向他,两人跑到近前便旁若无人的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我见这个令葛昀魂牵梦萦的人终于出现,心中吃惊之余竟还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似乎是在为葛昀感到高兴,况且现在他们之间的感情禁忌已经不存在了,尽管这两个人终究难以有情人终成眷属,但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能在这时再见心爱的人一面不能不说是一种幸福。 我想到这里,便不由自主的走了上去。 然而就在离他们只有七八米的地方,我却突然停住了脚步,浑身上下瞬间就被冷汗湿透了,原来那女人竟然和周涵那个诡异的女朋友张得一模一样! 我脑袋几乎瞬间便一片空白,但随即便涌起了一阵不祥的预感。 而几乎与此同时,葛昀抱着的那个女孩突然眼神一变,手臂和腿脚猛地缠上对方的身体。 葛昀还沉浸在幸福中,根本没反应过来,当即便无法动弹了,表情登时大变,冲口叫道,韵儿,你…… 只见那女孩诡异的一笑,紧接着全身放出刺目的白光,耀得人睁不开眼睛,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只要抬起双手挡在面前,而葛昀却发出阵阵痛苦的惨叫。 片刻之后,那光芒猛然间消失了,我睁开一看,只见刚才还紧紧缠住葛昀的女孩竟然变成了一副白森森的骨架! 紧接着就看那骨架一块块的剥落,转瞬间便化成一堆齑粉。 可奇怪的是,没有了束缚的葛昀仍然直挺挺的站在原地,就像被绳子死死的捆住了一样。 我情知最可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于是快跑几步到跟前去看,当即便惊呆了,只见他的双肩、胸口、丹田处竟插着四枚奇怪青黑色长锥子,还莹莹的泛着幽光,显得异常可怖! 正在这时,只听身后一个阴测测的声音笑道,哈哈哈,小畜生,老夫终于等到今日啦! 第十八章 “棺材” 第128节 我随着众人一起转过头去,只见葛老爷正哈哈大笑着朝这边走来,此刻那张肥猪般的脸上竟完全没了先前的酒色之气,两只眸子里射出森寒的精光,简直让人无法与他对视。 在场的仆厮丫鬟立刻如同耗子见了猫似的,“呼啦”一下全伏在地上口呼“老爷”,而那些彪形大汉则单膝跪倒,躬身抱拳齐声高叫“师尊”。 葛老爷走到近前,冷笑着打了个手势,两旁的汉子登时会意,立马便抢出几人,上前将木桩似的葛昀扭过身来,强按着跪在地上。 葛昀身体一动也不动也动不了,脸上肌肉抽动,也不知是疼痛还是愤怒,他眼睛死死的盯着对方,目光中几欲喷出火来,突然咬牙切齿的骂道,葛昊老贼,你整整骗了我十八年,现在还设下种种毒计害我,到底意欲何为?要杀要剐尽管来吧,小爷绝不皱一下眉头,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暗箭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葛老爷听他破口大骂,竟不怒反笑,就像在看一个垂死挣扎的人一样。 隔了半晌,等葛昀终于喊不出声音,开始喘息的时候才得意的笑道,你猜得半点也不错,我葛昊怎会有这种败坏人伦,忘恩负义的儿子?十八年来,老子养你成人,传你功夫,给你成家立世,而你却恩将仇报,先对韵儿做出禽兽之行,后又杀害新婚妻子和无辜门人家丁,现在竟还要忤逆弑父,如此猪狗不如的畜牲,我葛氏一门如何容得了你?来啊!将他绑了,押到后堂,老子要亲手料理这小畜生。 他说罢,转身就走。 那几个壮汉听到命令,赶忙找来绳子将葛昀五花大绑,捆得像粽子个一样。葛昀身体仍然动弹不得,但却骂声不绝,连旁边的壮汉也捎带上了。 那些人见葛昀已经和葛老爷撕破了脸,似乎也知道不可能再有挽回的余地了,哪还把他当少爷般恭敬?再加上刚才有几个兄弟横死在他的剑下,此时新仇旧恨一起算,十来个人上前拳脚齐下,登时将葛昀打得满脸鲜血,口鼻青肿,脑袋软垂垂,说不出话来了,而其他人包括那些仆厮丫鬟也围拢上来看热闹,可是见有拍手叫好,冷眼旁观的,却没有任何人上前说一句话,哪怕露出一丝同情的眼神。 我在一旁看得目眦欲裂,握着拳头不住地发抖,但却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受辱。 那几个壮汉还不罢休,又污言秽语的嘲骂了几句,接着其中一人就脱下自己那双脏得看不出颜色的鞋子硬塞进葛昀的口中,便在围观众人的嬉笑声中,像拖口袋把他向后院拖去。 我强忍着怒气,跟着他们向后院走。 众人一路上骂骂咧咧,揪着葛昀径直来到荷塘对面的主人房。我跟到里面一看,只见葛老爷已经坐在正中的一把太师椅上,手里捧着茶碗笑吟吟的品着,旁边还有两个丫鬟陪侍,但却不见葛夫人的影子,而这里也不像行刑的地方,实在不知道接下来这个内心和外貌同样丑恶的老头儿会怎么折磨葛昀。 几个壮汉进房之后便没敢再说话,样子也恭敬了起来,把葛昀往地上一扔就垂手站在旁边,听后吩咐。 葛老爷呷了一口茶,然后对左右使了个眼色,两个丫鬟登时会意,躬身退了出去。 那几个壮汉也转身正想出门,却听葛老爷说了句,你几个且莫急着走,我有话说。 那几个人听了赶忙转回头来问道,师傅有何吩咐? 葛老爷放下茶杯,起身走到葛昀旁边说,这逆子叛帮逆父,为师要依门规处置,须留他不得,不过这里不是施刑的地方,传扬出去,我葛家还有何面目在江湖上立足?所以……你们且拉上他,随我换个地方。 几个壮汉躬身称是,然后又从地上将葛昀拽了起来。 葛老爷点点头,然后闭上双目,右手在胸前掐了指诀,开始在房内四处游走,同时口中念念有词。 我见他的样子十分奇怪,猛然想起此前在下到聚阴之地最后的大溶洞之前,老o也曾经用过这种方法找到了前进的路,只是要比这复杂的多,而且眼前这头“肥猪”的样子更加不能和老o相提并论。 果然没过多久,只见那葛老爷又回到了刚才的地方,然后抬腿在脚下的砖块上一点,随着“喀喀喀”的声音,地面竟露出一个一米多宽的入口! 那几个壮汉早已惊呆了,眼神中对葛老爷充满了崇敬之意,接着便有人开口问道,师傅,这……这可是您闭关修炼的静室入口么?这可是本门禁地,我等如何能进啊? 葛老爷微微一笑道,尔等平日里练功都很勤谨,今日趁此机会便破例带你们几个入内一见,快些下去吧。 他说着便直接从洞口跳了下去,那几个壮汉估计八辈子也没想到自己可以去师傅修炼的地方参观,脸上都现出激动不已的神色,赶紧抬着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的葛昀一个接一个的进入洞口。 我不敢落后,紧跟着也跳了进去。 落地之后才发现,这里是处平台,距离洞口也就两米多高,平台下则是一条狭长但却十分规则的甬道,蜿蜒向下,墙壁和顶部还刻满了殄文!在长明灯的映照下清晰可辨。 葛老爷下去之后,又开始手掐指诀念动咒语,头顶的入口便重新合上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里果然和鉴镇村恐怖的地下迷宫一模一样,不由自主的便害怕起来,同时也进一步确定,眼前这个幻境的真实目的的确就是在向我揭示谜团背后的真相,那个“猪头”究竟要把葛昀带到什么地方,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这一切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想到这里,我心头竟突然生出一丝激动的感觉,隐隐感到也许可以从中找到改变我和周涵、李云涛他们命运的办法,当下赶紧跟着他们顺着甬道向下走。 一路无话,大约十几分钟之后,我跟着这些人终于来到了出口。 只见眼前是个四四方方的石室,但不是很大,估计也就是两三百个平方的样子,墙壁上没有殄文,但却残留着一些斑驳的壁画,但却看不懂是什么,而石室的正中间则摆着一口红漆描金的大棺材,倒是显得很新,绝不像是埋了很旧的东西。 我不禁有些纳闷,这地方可是在鉴镇村的地下从来没见过的,而且四面上下全是封死的,也看不出哪儿还有出路,难道这“猪头”打算还用刚才的方法开路? 而那几个壮汉就更诧异了,一个个傻呆呆的四下里张望着,估计见这里除了一口棺材之外什么也没有,怎么看也不像是师傅修炼的静室,倒像是埋葬死人的墓室,脸上都露出了惊恐莫名的神情。 葛老爷让他们中的两个人上前将那口棺材打开,那两人虽然面有难色,但师命难违,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掀开了棺盖,接着就像避瘟神似的闪到旁边。 我忍不住好奇的凑近看了看,只见那棺材里面除了两边和底部的木板外什么也没有,竟是个空的! 这时,葛老爷又让那几个壮汉把绑成粽子的葛昀抬进棺材里放好。那几个家伙这时也看清棺材里面空空如也,虽然不明所以,但也不怎么害怕了,于是便拎起葛昀放进了棺材里。 我心头一惊,暗想难道这“猪头”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打算,而要把葛昀封在棺材里活活闷死? 然而接下来却没有听到他命令把棺盖盖好,而是转身微笑着对那几个壮汉说,好了,你们几个且按原路上去,在方才下来的地方等我,不可随意造次,可记下了? 那几人慌忙躬身答应,然后便转身走进了甬道。 我正在纳闷这“猪头”到底葫芦里卖得什么药,突然就发现他脸色一变,眼中又射出那种森寒无比的光,嘴角还泛起诡异的笑容,不由得在心中大叫一声,不好! 可是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看他右手一扬,将一道寒光甩进了甬道内,紧接着就听到几声刺耳的惨叫。 我下意识的转头看去,只见那几个人像多米诺骨牌似的叠在一起,向前趴倒,最后一人的背心处有个小洞,鲜血正在汩汩外流,但已经没人动弹了。 我回头看向葛老爷,只见他杀人灭口后脸上仍然带着笑意,仿佛干掉这些徒弟就像捏死了几只苍蝇差不多,葛昀的所作所为与之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眼前这个人才是真正的恶魔! 只见他转过身去,走到棺材旁,盯着葛昀冷笑,然后突然跨步跃起,肥胖的身体像弹起的皮球一般,轻巧的落进棺材里! 我吓了一跳,赶紧走进几步,看到他蹲在葛昀身旁,随手在面前的棺壁上按了一下。只见那底部的木板突然像两扇门一样向旁边分开,而他和葛昀也随即掉了下去! 第十九章 潜行 我见此情景,心头不禁突得一跳,一时间竟呆住了,等再趴到棺壁上俯身向下看时,就见只有两块翻开的棺材底板垂在那里,那“猪头”和葛昀都已经不见了踪影。而且那棺底下面的地洞里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清。 我赶紧从身上取下背包想拿手电,可是翻了两遍居然没找到,记得上次用到的时候是前晚的雨夜,后来又躲进了破屋子里,但可能是心情过度紧张的原因,在那以后便没有什么印象了,等进入这个幻境就更不用说了。 这可真是倒霉,越到关键时刻就越是出状况,于是只好把手机掏出来对着下面照去,可是显示屏的光亮显然不能跟手电筒相提并论,即便是把亮度调到最大,也跟快就被下方的黑暗吞没了,那“猪头”和葛昀的去向以及下面的情况却依然半点儿也看不见。 第129节 我顿时急了起来,老实说,如果是在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地方,就算从四五米高的地方往下跳,咱也没什么不敢的。可现在不一样,我根本不知道这下面究竟有多深,也不知道落脚的地方是什么情况,有谁敢这样不管不顾的贸贸然往下跳呢? 可是不跳也不行,因为上面的密道口已经被葛老贼封死了,除非这个幻境自动消失,否则我根本不可能出去,更何况只有跟着他们才是有可能解开所有的谜团,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我知道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如果再不果断一点儿的话,我很有可能再也找不到那两个“人”,从而和真想失之交臂。想到这里,我不禁又是一阵长吁短叹的后悔,这趟出来完全没有预料到会遇上现在的情况,所以压根儿就没有准备什么像样的室外装备,现在就算想找根儿绳子慢慢垂下去也不可能了。 我不敢再耽搁,赶紧收拾好背包,一边拿着手机照明,一边抬腿攀上棺壁,准备往下跳。 然而当我真的蹲在上面,望着棺材里那个黑漆漆的洞口时,心里不知怎么的又害怕了起来,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手脚还是忍不住阵阵发软,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钻进了什么圈套里,跳完之后就会成为聚阴之地的新的孤魂野鬼,和这个世界永远说拜拜了。但同时潜意识中似乎又有个声音骂道,伊晓彬,你是个无能的懦夫,胆小鬼!在这种紧要关头居然还犹犹豫豫的,难道你不想知道真相了吗?难道你想再失去情同手足的好朋友吗?亏你平时还说什么为朋友两肋插刀,原来都是假的! 我“啪啪啪”连打了自己几个嘴巴,然后凝神看着下面的洞口,一咬牙正准备往下跳,却突然感到背后有人推了我一下,根本来不及反应就栽了下去。 我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像自由落体一样向下坠去,心中却骇异到了极点。 葛老贼和葛昀早就已经下去了,刚才上面只有我一个活人,究竟是谁动得手?退一万说,即使还有人在场,也应该看不见我啊?难不成是甬道里那几个死掉的家伙又活过来了? 这似乎更加不可能,然而我根本来不及细想,胸口就摔到了一处斜坡上,身体打着滚儿的就往下翻。 我连滚了几十个圈儿才收住向下跌的势头,这下摔得可真够惨的,浑身疼得差点儿昏死过去,胸口更是像被大石头压住了一样,连哼都哼不出来,只要长大嘴巴不停地喘息。不过凭感觉我知道自己并没有受什么严重的内伤,只是暂时缓不过劲儿来罢了。 然而就在这时,我鼻中却闻道了一股浓烈无比的腥臭气息,中人欲呕,那一刹那间,我甚至觉得即使头枕着大便睡都不会有这种感觉。 我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身体条件反射似的就从地上爬了起来,赶紧用手紧紧捂住口鼻,可那股难以形容的恶臭气息仍然源源不绝的刺激着我的嗅觉,令人无法忍受。 四下里依然黑咕隆咚的,伸手不见五指,由于刚才事出突然,我的手机早不知摔倒什么地方去了,此时已经没有任何照明工具,眼睛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我只好伸出一只手朝四下里摸去,很快就发现根本摸不到两边有墙壁,似乎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通道,而是一条宽大的斜坡!只是坡度要比刚才我落下来的地方缓了一些。 然而可怕的是,我感到所有触手的地方全都湿滑无比,但却不同于此前在溶洞中的那中感觉,而是又粘又稠,显得既奇怪又恶心,但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我试着把手凑到鼻前闻了闻,只差点儿没被当场熏晕,原来地下充斥的恶臭就是这些恶心的粘稠物发出的!那一瞬间,我真恨不得把手砍掉算了。 不过冷静下来之后,我开始思考现在的情况,按说地上那些黏糊糊的东西虽然恶心,但却肯定能够留下葛老贼和葛昀的脚印,只可惜现在连一丝亮光都没有,我根本就看不到,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得赶紧向前走,否则就算不被困死也得被恶臭活活熏死。 可是在完全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到底该怎么走呢?根据我刚才的摸索,这个斜坡绝对不可能只有三五米宽,没准儿还可能跟个广场似的,而且这其中还可能有岔路,万一走错了地方,那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与此同时,还有一件事令我费解——刚才推我下来的到底是谁?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我即使想破头也想不出答案,但是从内心深处,我却能隐隐感觉到,那个“人”并不是出于恶意,只是想用这种方法来帮我下决心罢了,而且他甚至可能早就跟在我身边了,只是没有现身,这不由得令我想起了老o。 一想到了老o,我顿时像打了兴奋剂一样,精神和身体都为之一振,似乎连恶臭也不那么难闻了。 几乎就在同时,我忽然感到身边似乎有股凉飕飕的微风掠过,于是赶紧收摄心神去感觉,只觉得那风十分奇怪,竟然是一股一股的,而且又轻又细,缓缓向前方流动,源源不绝。 我心中一凛,马上想起在鉴镇村的地下也遇到过相同的情况,接着便意识到这根本不是风,而是向地底聚集的怨气,当时我们就是随着这东西找到了正确的路,想必这次也不会例外。 想到这里,我不再犹豫,当下捂住口鼻便顺着“气流”飘动的方向朝前走。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那些散发着恶臭的粘稠物上,不知摔了多少跟头,最后全身和头脸上也已经被沾满了,而我的嗅觉似乎也已经被臭味儿熏得麻木了,索性放下手,就这样强忍着一直朝前走,而这片坡道也越来越缓。 人在黑暗中完全没有了时间的概念,也不知过了多久,就感觉脚下的地面应几乎和平地没什么区别了。 我不禁心中纳闷,这究竟要走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难道那葛老贼带着人也是这样一路走过去的不成? 又向前走了几十步,我突然发现那一股股怨气竟让不再继续向前流动了,而是开始上下来回,不停地在空中飘荡,紧接着折过头来向下冲去。 我吃了一惊,心说难道出口竟是在下面吗?当下赶紧俯下身去摸,可是四周仍然是被粘稠物覆盖的地面,根本找不到任何出口的样子,于是又摸索着向旁边挪了几步,正准备再伸手去摸时,脚下却突然一滑,整个人向前跌倒。 然而奇怪的是,当我的身体摔倒之后却猛地向下陷去,原来这里并不是实际的地面,而是被恶臭的粘稠物封住的入口! 但这种进去的方式可是我万万没想到的,根本没有任何防备身体便急速坠了下去,眼见过了两秒钟仍然没有着地,我心里不禁“咯噔”一下,照这种情况摔下去,再有什么斜坡缓冲也没用了,非摔成肉饼不行,正在害怕之际,就感觉背心一凉,紧接着“砰”的声掉进了水里。 我虽然被水面震得背脊生疼,但心中却暗自庆幸,看来这条小命暂时又保住了,正在滑动手臂向上游时,却发现身体竟然不停使唤,像块秤砣似的就往下沉,很快就开始呼吸困难了。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立马让我想起了那条循环往复,永远也到不了头的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在河的下面应该便是那个“悬水拱辰,龙虎抱卫”的“墓穴”,也就是最后的大溶洞! 可上次是老o从水里把我救到其中一个“龙犄角”的小石室里,然后又用特殊的方法带我进去的,现在我一个人沉在水里,眼看就要溺水窒息而死了,根本就没有任何可能啊。 就在这时,我突然感觉右手掌心突然一痛,紧接着身体便竖直向下窜去! 我看到自己的掌心开始冒出大团血红色的光芒,渐渐将全身包裹了起来…… 与此同时,在黑暗混沌的河水中,我看到下方远处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光点! 第二十章 世仇 不过此时的我根本来不及想任何事情,因为溺水的窒息感已经让我的忍耐力到达了极限,再加上全身被掌心冒出的红光包裹,几乎连眼皮都眨不了,只能任凭自己头朝下僵直着向水底快速沉去,意识也逐渐开始模糊起来了。 然而随着下沉的速度越来越快,河底远处那个白色的光点儿也越来越大,很快看上去就变得像只磨盘一般了,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我似乎感觉到自己正被身上的红光裹挟着,正朝那团白光急速冲去。 转眼之间,那团白光已经近在眼前了,我甚至能看清里面快速密如发丝般快速流转的光束! 就在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我一头扎进了那团白光里…… 混沌中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耳边突然听见一个女人失声惊叫道,昀儿,昀儿!你怎样了? 我不由得大吃一惊,这声音竟然是葛夫人的,心想难道葛昀已经逃脱了那老贼的魔掌,而我也一起得救了? 然而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呈现在面前的却不是那间她那间雅致的卧室,也不是空气清新的室外,竟是一个巨大的溶洞! 只见这洞足有几十米高,上百米宽,洞顶和地面上凹凸不平,布满了钟乳石和石笋。我自己正软软的斜靠在溶洞中部一块突起的光滑岩石上,而眼前则是四尊绝对不下二十米高的怪兽雕像,张牙舞爪,面目狰狞,每个怪兽的嘴里还各伸出一根碗口粗细的铁链,共同吊着半悬在它们中间的那口黑褐色的大棺材。 这里就是鉴镇村聚阴之地最后的那个大溶洞,绝对错不了! 尽管之前在河水中的时候,我就隐隐猜到了一些,但当真正看到眼前的情景时,还是忍不住头皮发麻,尤其是那个藏着四件玉器的大棺材,只让人汗毛直竖。 刚才说话的葛夫人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衣衫凌乱,全身也被绑得结结实实,歪倒在其中一尊石兽雕像的脚下,正满眼含泪的看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葛昀。 而那个“猪头”葛老贼就站在旁边笑嘻嘻的盯着她,脸上全是得意之色。 我万万没想到葛夫人也会出现在这个地方,看来八成儿在擒获葛昀之前,她就已经被抓来了,一切的一切都是葛昊这老贼的奸计而已,现在不光是养子,连和自己有结发之情的枕边人都不放过,尽管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但这份儿杀人不眨眼的歹毒可真是厉害。 不过,与此同时我还稍稍松了口气,知道虽然事情并没有什么转机,但看起来葛昀他们也是刚到不久,终于还是赶上了。 第130节 葛夫人关切葛昀的情况,几次想冲过去,可是手脚都被捆住了,根本就站不起来,最后只好伏下身子,贴在坚硬湿滑,且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吃力的一点点向前蠕动,而葛老贼仍然背手而笑,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葛夫人好不容易挪到葛昀身旁,看着他身上插得那几根锥子,心疼的眼泪直流,当即又叫了几声,但葛昀还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我心里也不禁打了个突,暗说葛昀不会已经死在那老贼手里的吧? 就在这时,只见葛夫人突然身子向前一探,伏到葛昀的胸口,紧接着张嘴就朝捆在他身上的锥子咬去,很显然,她情急之下是想用嘴把锥子拔出来。 可还没等葛夫人把牙齿咬上去,就看葛昊“嗖”的一下伸出手去,揪住她的头发,朝旁边摔去! 葛夫人哼也没哼就脸朝下直接摔在了地上,隔了半晌才颤抖着撑起身体,只见她头发散乱,口唇和鼻间全是鲜血,但却没有哭泣,更没有求饶,反而用充满憎恶眼神瞪视着葛昊,那张绝美的脸庞上竟然显得有几分狰狞。 葛昊老贼却丝毫不以为意,笑嘻嘻的对她说,玉贞,你这是做什么?我穷尽心思,苦等了十八年,才等到今日,你怎可胡来,坏我好事? 葛夫人听了这几句话,眼睛里就像要喷出火来,厉声骂道,葛昊,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狗贼!这十八年来你做下多少坏事,难道真要恶贯满盈才肯罢休吗? 葛昊仰天打了哈哈,然后笑道,玉贞,这小畜生又没有死,你怎的说出这种话来?岂不伤了咱们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唉,你不就是想让这小子醒转来吗,这有何难? 他说着便抬起右手,掐指放在唇边,然后闭眼默念了起来,很快就看插在葛昀身上的那几根泛着幽光的锥子突然剧烈颤动了起来,紧接着又齐齐的向皮肉中戳进了半寸! 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葛昀整个人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脸上肌肉扭曲,眼睛瞪得向铜铃一样!但很快就摔回到地上,额头上青筋暴起,不停地的吸着凉气,浑身像筛糠似的抖着。 葛夫人心中大痛,一边呼叫了葛昀的名字,一边还想再爬到他身边,但估计是刚才被葛昊那下摔得太重,连翻动身体都不行,更别说向前进了。 葛昊“哈哈”笑了两声,然后对葛昀说,如何啊?小畜生,这束魂钉的法门前两年我已传与你了,如今用在自己身上,滋味儿还不错吧? 葛昀痛苦的瞪视着对方,目光中充满了愤怒和憎恨,接着又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葛夫人,似乎感到有些意外,但却马上又把眼睛移回到了葛昀身上,隔了半天才断断续续的说道,老……贼,小爷既……然落在你……你手里,便知道……活不成,休要……休要废话,还差一……钉,快动手吧! 葛昊摇了摇头,冷笑道,哼哼,挨不得苦,想快些解脱?你不是想知道老夫为何要如此对你吗?怎的现下却又甘愿死得不明不白了? 葛昀听到最后那句话便愣住了,瞪着对方的眼神中竟然现出一丝期盼之色,显然很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 不用说,我自然也很想了解事情背后的真相,然而葛昊这时却突然不再说话,然后笑嘻嘻的转头望向了倒在旁边的葛夫人。 我和葛昀也跟着一起望了过去,心说看这老贼的意思,是想让葛夫人来讲,虽说她知道其中内情一点儿也不奇怪,但葛老贼此刻的眼神儿却处处透着蹊跷,难道这中间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葛夫人闭上双眼,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隔了好半天才长叹一声说,唉……昨日在房中就已然迟了,如今说与不说又有何分别?葛昊,你要怎样便怎样,连我一起也杀了吧。 我一听这话,顿时就急了起来,好不容易到了这份儿上,你竟然不想说,这算怎么回事啊? 只听那老贼又“哈哈”笑了几声,然后说道,玉贞,你此言差矣,当年那些事都是你我二人都心中有数,又何须藏掖?况且你若不说,我便把事情一五一十全都说出来,嘿嘿……这其中差别还是有的吧? 葛夫人抬起头来看了看葛昊,鼻中轻轻一哼,然后把头转向葛昀说,既如此,昀儿,你听好了。 她接着便将事情娓娓道来,只把我听得目瞪口呆。 原来在蒙元至正末年,官府横征暴敛,再加上灾祸连连,以至饿殍盈路,民不聊生。 更可怕的是,各地妖孽丛生,怪事不断,一时间天下大乱,简直就像地狱一般。而当此时,降妖伏魔之道也在民间盛行起来,江湖上出现了众多降妖伏魔的门派,其中多为欺世盗名之徒,但却两个是真材实料的,一派姓胡,另一派姓葛。 经他们之手,未到三五年的时间,时间的妖孽便消去的大半,而此时天下也已改朝换代,朱明王朝建立,推行仁政,与民休养生息,天下逐渐太平起来,但降妖除魔的葛、胡两家却依然留存于世。 与葛氏人多势众,教徒盈门不同,胡家的绝学概不外传,而只在直系后辈种代代相传,所以显得格外神秘,以至于世人也对其颇有误解,甚至有人说他们是专修邪魔外道的妖鬼,如此一传十,十传百,久而久之,也就更没什么人敢结交了。 然而世事总有例外,葛夫人的父亲则是胡家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两家相交甚笃,甚至还约订了儿女亲家。然而就在婚礼的前一天,葛夫人却突然悔婚出走,没有留下任何交待,可是一个月后竟又莫名其妙的嫁进了葛府。 胡家虽然恼恨,但苦于己方势单力孤,无法和葛府相抗,而且事情又木已成舟,也只好愤然作罢,不了了之了,此后又给儿子订了一门婚事,继续过自己的日子。 然而,一年后的一个夜晚,有个黑衣悄悄闯进了胡家大门,杀死了全家上下几十口,然后纵火将府邸烧为平地,只把一个尚在襁褓中的男婴抱了出来,然后带回家中,交给葛夫人抚养。 这个男婴就是现在的葛昀,而那个黑衣杀手就是葛氏的掌门人葛昊! 第二十一章 魇玉 老实说,葛夫人刚才所说的那些并不出人意料,或者说假如不是这样的话,那才叫好生奇怪呢。 不过,事情讲到这里其实也已经基本清楚了,之前发生的种种怪事也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剩下的就只有两个疑团: 其一,葛昊老贼既灭了胡家满门,却为什么要独独留下葛昀(或者说胡xx)呢?目的何在?种种迹象表明,这显然不是一般爱憎情仇所能解释的,其中一定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其二,到目前为止,这个幻境已经持续了接近整整一天,我也越来越肯定它本身和我应该并不存在直接联系,只是在揭示一个真相而已,这才是我真正想知道的事情。当然,这个真相绝不仅仅是胡、葛两家以及葛夫人之间的恩怨纠葛那么简单,看起来竟似乎和这片聚阴之地,甚至那四件玉器有关,这恐怕才是幻境本身的目的,同时也是我和李云涛此行的目的。只是不知道眼前的幻境究竟和那四件玉器究竟有什么联系。 葛昊那老贼听到这里突然“嘿嘿嘿”的冷笑的几声,然后轻蔑的看着葛夫人说,玉贞,既然要说便一定得说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怎可避重就轻呢?当年你因何对那姓胡的小子悔婚,又因何突然嫁入老夫门中?可也是我强逼的么? 我不禁在心中大骂这老贼卑鄙无耻无耻,心说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梗的话,人家早就结成一对怨侣了,怎么会是现在这种结果?现在还说这种反话,简直是欺人太甚。 然而没想到的是,葛夫人脸上却十分平静,缓缓摇了摇头说,你没有逼我,悔婚和嫁你都是我自愿的。 一听这话,我当即便呆住了,连躺在地上痛苦万分的葛昀一时间满脸都写满了惊讶的表情。 什么?葛夫人悔婚,嫁给这个外表像“猪头”,内心却比魔鬼还凶狠的人非但不是被逼无奈,反而还是自愿的,这尼玛是怎么回事? 葛昊似乎很满意她回答,当即哈哈大笑起来,接着又问道,好,很好!我再来问你,这十八年来老夫待你如何?你给老夫生下韵儿,可也是出于自愿? 葛夫人愣了一下,然后低着头答道,你待我很好,韵儿也是我心甘情愿生下的。 她这话一出口,我也不禁大摇其头,心说这女人怎么可以这样?就算这葛老贼对你不错,帮他生儿育女这些都是实情,可你现在也不能如此直接说出来啊,这岂不是等于变相的承认了自己背叛了葛昀的父亲,一点儿也不考虑葛昀此时此刻的感受吗? 果然,只见葛昀咬牙切齿,勉强费力的叫道,住……口!别说了!你……你们…… 葛昊不再多言,当下便“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葛夫人面无表情的看了看他,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然后转向葛昀,脸上又恢复了慈爱的神色。 葛昀“哼”了一声,闭上眼睛转过头去。 葛夫人丝毫不以为意,接着便柔声道,昀儿,到了今天这步田地,都是娘一个人的错,只是……娘希望你知道,娘做那些事虽然是自愿的,却没有对不起你爹,你虽不是我亲生,但这十八年来你和韵儿一样都是娘的心头之肉…… 她说到这里声音便低了下去,紧接着向旁边歪倒,便不动弹了。 第131节 我赶紧跳起身来,跑了旁边一看,只见葛夫人仰面躺在地上,眉头微颦,脸上隐隐罩着一层黑气,嘴角还留着青黑色的血迹,竟然已经死了! 我不禁大吃一惊,尽管刚才听她说话的时候就有了不祥的预感,但此刻见事情真的发生,仍然感到十分痛惜,说到底她仍然是个心底善良的女人,即便离开葛昀的父亲嫁给葛昊老贼是自愿,也应该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可惜这其中的苦涩别人再也不可能知道了。 葛昀此时也转回头来望着葛夫人的尸身,仍然是满脸痛苦的表情,但我看得出他眼眶中含着泪水,尽管刚才也现出了对葛夫人恼恨的情绪,但毕竟十八年来的养育之情是真真切切的,无法割舍的。 而葛昊面对妻子的惨死,脸上的表情却连一点儿变化都没有,得意中还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转过头来对葛昀说,怎样?心中怕有些不好受吧?哼,当年他违拗父亲背叛你爹,如今背叛老夫,如此反复无常,不知羞耻的贱人,死了也是活该,又何须烦恼?嘿嘿……不过,似你爹门中那等歪门邪道,玉贞便是嫁了他又能如何?说不得早就死无全尸了,在我这里锦衣玉食过了这许多年的好日子,也算便宜她了。 他说到这里,看到葛昀那利剑般的愤恨目光向自己射来,于是斜着眼睛笑道,怎么?你不信,那好,老夫与你一件东西看。 他说着便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黄锦缎包着的卷轴! 我和葛昀看在眼里都吓了一跳,这不就是葛夫人收藏在匣子里的那个卷轴吗?什么时候跑到这老贼手里去了?难道他在此之前就知道这东西的存在。 葛昊取开裹在外面的黄锦缎,将卷轴徐徐展开,将对着上面朗声读了起来,但是字面艰涩,我几乎连他读的是什么字都分辨不出来,可葛昀的表情却显得越来越奇怪,似乎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 那老贼大约读了十几句之后便停了下来,然后对着长卷冷笑道,如何?可有些似曾相识啊?这口诀老夫三年前便曾让你背诵过,只是未授你试炼之法,如今却载于这长卷上,是不是有些奇怪啊?实话告诉你吧,这长卷便是你胡氏一门的不传秘术,方才老夫所读的那一段便是炼尸的法门,乃是天下间最阴毒的邪术!怎么样,你现下知道自己的父祖是何等样人了吧?老人灭你满门实是替天行道,救万民于水火,只是这卷轴中的上等法术若是就此失传,也未免太过可惜,不如就由我葛氏一门来掌管,所以老夫才要留下你这个小畜生,来试用这尸法。一旦成功,我葛昊便是天下无敌! 他说到这里,忽然合上卷轴,然后侧头对葛昀笑道,不妨再告诉你,其实我剿灭胡家的那晚并没有找到这长卷,当时还有些纳闷,不过……嘿嘿,只要是老夫想要的,不拘何物,只怕还没有拿不到的。那贱人将此物秘藏起来,以为我便懵然不知,想着有朝一日再交还给你,来向老夫报仇?哈哈哈……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到这时才明白这长卷的来龙去脉,虽然是个局外人,但还是对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穷凶极恶的老贼恨得牙痒痒,更不要说当事的葛昀了。 葛昊说完这些便将卷轴重现卷好,然后平托在掌心,口中默念了两句,紧接着往空中一抛,就看那卷轴猛地腾起一团火光,“呼啦啦”的着了起来,转眼工夫就烧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些散碎的灰烬飘落下来。 只见葛昊双手握拳,仰天大笑道,如此一来,这世上知道炼尸法的便只有老夫一人啦! 他接着转过头来,对着葛昀说,忘了告诉你,这炼尸法必须用一个命格全阴的人料;破败之局,死伤之势的四阴之地;还有便是天下至阴的邪物——魇玉,现下终于全被老夫找到了,这便是天从人愿,是天意要助我成就霸业,只需再等些时日,待炼成之后,老子便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哈哈哈…… 我听到“魇玉”这两个字,当即便想起了那四件玉器,难道它们真正的名字就是这个?如果真如这老贼所说,那的确是物如其名,它的出现带给世人的只有恐怖的梦魇! 葛昊大笑了一阵之后,脸色变得通红,估计是太过兴奋的原因,接着便不再多说,转身大步走进四尊怪兽组成的阵中,一直走到那具备被铁链吊在半空中的大棺材边上。 只见他背对着我们,一动不动的站立着,肥胖的身体不停地抖动着。过了半晌之后,他突然伸出右掌,用力在棺壁上猛了一下! 随着“砰”的一声响,就看那乌沉沉的棺盖上突然弹起一根又细又长的东西,然后清脆的落在地上,竟然是跟钉子! 葛昊并没有停手,紧接着又在棺壁上又拍了几下,然后绕到另外一侧,继续拍击,没一会儿工夫,棺盖上已经陆续弹出十几枚钉子。 那老贼这才停了手,接着肥胖的身体像只皮球似的从地上弹了起来,飞起一脚踢飞了棺盖,轻巧的落在棺材里,然后俯下身去。 我喉头咕哝了一下,心中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已经十分清楚了。 很快,就看葛昊从棺材内一跃而下,手中多了一个木制的小匣子。 我的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儿,那果然就是我们当时发现玉器的匣子,绝对不会有错,所不同的是,那匣子比我们所见的要新的多,而且上还贴着一道银色的纸符。 这时,葛昊已经走了回来,面目狰狞的对着葛昀笑了笑,然后闭目默念了几句,又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在匣子上绕了几个圈儿,那纸符便自动滑落了下来。 他接着便翻开匣盖,我瞪眼看去,顿时吃了一惊,只见那里面只有一件玉镯,其他什么也没有! 第二十二章 “梦醒” 这一下可是大出意料之外,因为我满心以为那四件玉器会全都在匣子中,就像我们当时见到的情况一样,却怎么也没想到这里面竟然只有一件玉镯,心中不禁在问,如意、长命锁和蝴蝶去哪儿了? 从内心来讲,我很希望是葛昊老贼把它们藏起来了,但理智却在提醒我还有一种可能性——那三样东西这时候也许还没有放进匣子里!眼前这个幻境所能揭示出的并不是迷团的全部,而只是其中一部分罢了。 一想到这点,我胸口就像突然被重石压住似的,竟有种透不上气来的感觉,背心也忍不住阵阵发凉。 也许是早已经万念俱灰的原因,葛昀这时并没有表现出恐惧,脸上甚至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缓缓合上了眼睛,看样子是打算闭目待死了。 诚然,就他自己而言,死未尝不是一种解脱的办法,可对与整个迷团来说,这显然有些过于“简单”了,因为我越来越确信,这个幻境中的葛少爷就是周涵,或者应该说是周涵曾经有过的前生! 首先,周涵和这个叫葛昀的人表面上看完全没有任何交集,却拥有完全一样的相貌,这本身就十分离奇,更耐人寻味的是,这两个人又一前一后都跟这只玉镯牵连在一起,这绝对不能用巧合来解释,否则那股神秘的力量又为何要把引入幻境中来呢? 其次,假如葛昀真的就这样被葛老贼杀死,并且用作什么养尸法试炼工具的话,那么为什么上次我们在那口碎裂的大棺材里只找到了木匣子,却没有发现尸体呢?这显然不太符合常理,何况我当时曾听老o说,养尸法十分阴毒,死者的元神会被禁锢在尸体内,无法逃脱,也无法转世投胎,要是这样的话,那么现在的周涵又是如何出现的呢? 我正在疑惑,就看葛昊小心翼翼的将那只匣子放在葛昀身侧,然后自己向后退开了好几米,似乎连他这种法力高深的人也对这号称天下至阴的魇玉颇为敬畏,更不敢像我们几个似的直接用手去拿。 这时我离那匣子倒是很近,低头去看时,却猛然间发现玉镯的圈身通体腻白,竟然没有那条发丝般的血红色细线!当即便呆住了,那一瞬间我甚至开始有点儿怀疑这玩意儿到底和我所见的是不是同一件东西。 正在呆看的时候,那只玉镯的圈身上猛地冒出一团碧幽幽的荧光,就和上次“老烟枪”挂在添添脖子上的那条长命锁一模一样! 我吓得慌忙向后退了两步,当下再无怀疑,这的确就是周涵拿去的玉镯,至于上面为什么没有红线,我不知道,而且此时此刻也不想知道了。 赶紧转头一看,只见葛昊正闭目盘膝坐在地上,双手在胸口处掐着指诀,口中念念有词,身上的肥膘挤在一起,活像是个肉球,样子十分猥琐可笑,然而此刻我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手脚因为强烈的恐惧感竟移动也动不了。 这老贼坐在地上念叨了好一会儿,那匣子种的玉镯也一直在忽明忽暗的闪着幽光,犹如鬼火一般,在昏暗的溶洞内显得格外刺眼,只看得人心惊肉跳。 片刻之后,就看葛昊的双手突然在胸前交替快速翻转了数下,紧接着右手绕道左手下方,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向前平伸,对着木匣的所在的地方,然后缓缓向上翘起…… 我惊奇的发现那只玉镯像是被他隔空操纵了似的,从匣子里慢慢升到了半空中,而碧幽幽的荧光仍然在不停地闪着,就如同强劲有力的心脏在汩汩脉动。 这时,葛昊忽然翻转手势,把右手变到上面,手心向下,但食指和中指未动,仍然紧紧的并在一起,然后手势向旁边挪动,那包裹着幽光的玉镯也跟着动了起来,渐渐地竟然飞到了葛昀额头的正上方。 紧接着他的食指和中指凌空画了个圈儿,然后轻轻向下一点,就看那光团又陡然增大了数倍,然后径直向葛昀的胸口落去! 我还没反应过来,那包裹着玉镯的光团就已经挨到了葛昀的脸上了。 而葛昊此时也睁开了眼睛,目光中闪着兴奋的光芒…… 然而就在玉镯即将贴上皮肉的那一瞬间,一道白光“唰”得从头顶上方射了下来,正打在玉镯身上! 那团碧幽幽的荧光瞬间便暗了下去,白光跟着耀起,整个溶洞内霎时间亮如白昼,我当即便进入了全盲状态,紧接着就感觉一股排山倒海的冲击力向我打来,身体像根稻草似的向后飞去。 我根本不知道这是葛昊老贼施法的结果,还突然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心想要是以这样的速度落下去,就算不被地面上那些钢锥一样的钟乳石扎成蜂窝煤,也得摔成肉饼,只吓得魂飞魄散,哇哇大叫,双手不停地乱挥乱抓着,然而手边除了空气之外,却什么也抓不到。 正在绝望之际,突然感觉肩头一滞,似乎是被什么人摁住了肩头,身体立刻便停住了。我心头一喜,暗说难道是老o来救我了? 然而此时却有个声音却突然在我耳边大声叫道,彬哥,彬哥,醒醒!恁咋嘞?快醒醒! 第132节 我脑中一激灵,霍然睁开眼睛看去,顿时便呆住了,只见自己正靠在那间荒村破屋的墙角处,而李云涛正浑身湿漉漉的半跪在旁边,右手按着我的肩膀用力摇晃着,左手还拿着一面古旧的铜镜。 他见我睁开眼睛,这才松开手,将铜镜收好,然后皱眉问道,彬哥,恁刚才到底弄啥嘞?咋躲到这地方来了,俺喊了这半天都喊不应你! 我摸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斜眼看了看,只见窗口外面一片漆黑,还伴随着“哗哗哗”的声音,显然雨还在下着,看来我是从那个幻境中出来了,可是刚才那道白光究竟是怎么回事?葛昀最后到底是死是活?我根本就没有看到,原来还指望在幻境中能够找出解开玉器之谜的办法,现在却仍然是迷雾重重,甚至比之前更让人费解。 李云涛见我望着傻呆呆的望着窗外,还以为又出了什么事,当即又推了我两下。 我打着手势告诉他自己没事,喘匀这口气之后,才问道,云涛,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叹了口气,然后便说起别来情由,原来刚才突然下暴雨的时候,他也跟我一样想找个地方先躲起来再想办法,可是喊了两声却没有人答应,一转头就发现我不见了。 他当时也吓得着实不轻,以为那些发出怪声的东西引去了,于是赶紧打着手电四下里去找,结果从村口到村尾转了一圈儿也没看到我的影子,但是又相信我绝对不会抛下他一个人独自跑掉,当下又开始在村内的断瓦残垣中搜寻,一直来到这间屋子前,突然听到里面隐隐传出喊叫声,竟然像是我的声音。 他虽然心中暗喜,但又不敢确信,只好从包里拿了件法器在手来,这才踹门而入。一进来就看到我靠在墙角那里发疯似的乱抓乱打,赶紧用镜子照了照,确定无误之后才扑上来想把我晃醒,粗粗算起来,从我消失到被他找到,这中间应该有差不多一个小时,可在幻境中却过了将近一天! 我看着他浑身湿淋淋的样子,突然间发觉自己真是个没用又可笑的人,无论在哪儿总是需要别人照顾,在老o身边是这样,在周涵和李云涛身边还是这样,不禁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便把刚才下雨后发生的事情,包括在幻境中的经历全都告诉了他。 李云涛听得眉头越来越皱,等我说完之后,他却一言不发,只是托着下巴沉思了起来。 隔了片刻之后,他突然摇头苦笑道,彬哥,俺说句不中听的话,咱俩和周哥可能已经木救了。 我自己尽管也隐隐有这种感觉,但此刻听别人说出来还是忍不住心里一凉。的确,这件事情即使还有解决的办法,恐怕也不是我们两个人能做到的。 一时间我们两个人都不再言语,感觉以后的日子就像外面的黑夜一样,永远不可能再有光亮,而且不知何时就会突然消失,情绪顿时跌落到了谷底。以往我时常笑话那些自杀的人是傻逼、神经病,正所谓好死不如赖活着,可现在想来,有时候死亡其实是最正确的选择。 我们俩就这样默默无言的干坐着,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依然是黑咕隆咚,但大雨却停了下来。 这时,李云涛忽然又开口道,彬哥,看来咱还得想办法再到下头那个大溶洞去瞅瞅,反正现在木有别的法子,死马当活马医吧。 我点点头,看着他说,好!不管结果怎么样,咱俩只要尽了力也算问心无愧,如果老天爷开眼,能让咱们三个里头有一个活下去,那也比全都等死的强。 李云涛笑了笑,没有说话,伸手把我拉了起来,然后就朝门口走去。 也许是下过雨的原因,出门之后感觉凉飕飕的,空气中弥散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草腥味。 我和李云涛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东西,确认没有什么落下之后,便继续沿着石板路向前走,然而只走了分把钟,我们突然发现前面出现了黑影,从身形上来看竟像是一男一女! 第二十三章 七星井 我和李云涛几乎连想也没想,便马上不约而同的收起了手电筒,跑到旁边一堵破烂的矮墙下面躲了起来,然后伸出脑袋朝前面望去,只见那男人在身旁女人的搀扶下,也在一步步朝前走着。 李云涛一边目不转睛盯着他们,一边低声问道,彬哥,恁眼神儿比俺好,瞅瞅那男嘞到底是不是周哥? 我此时也正盯着那对男女,但听他这样问,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其实,光从背影上就能知道那个女人就是周涵的女朋友无疑,这一点根本无需多想,可是要问她旁边那个男人到底是不是周涵,我却只能用“可能”这两个字来解释。 之所以说“可能”,是因为那个人走路的姿势相当奇怪,驼着背,弓着腰,还耷拉着脑袋,走起路来一步三晃,简直就像恐怖电影里的僵尸一样,显得十分诡异,估计如果没人搀扶的话,他随时都有可能瘫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即使憔悴得不像人样,周涵也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当然,也不排除这家伙此刻的身体比之前更加虚弱,所以才会变成这副德性,但在没有看清容貌之前,我还不是不敢肯定眼前这个人究竟是不是他。 不过,比起这个,关于那女人的事情才是最让我感到疑惑不解的。 要知道在幻境中葛府前院的大广场上,我曾经亲眼见过那个叫韵儿的女人,她的音容笑貌、个头身材和周涵的女朋友完全没有任何差别。虽然最后证明那只不过是葛昊老贼设下的陷阱而已,但同时也证明葛昀恋恋不舍的那个女人的确就是她,否则就不会轻易上当了。 然而如此一来,就不能不让我开始联想这个韵儿和周涵女朋友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不管是类似葛昀和周涵那种前世今生的关系,又或者两人压根儿就是同一个人也好,既然当年他们是这样相爱,为什么眼前这个女人却要用玉镯把周涵害成这副惨状呢? 关于这个问题我真的一点儿头绪都没有,只好跟李云涛实话实说,但紧接着又补充道,既然他和那女人在一起,要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周涵。咱俩千万别惊动他们,悄悄的跟在后面好了,看看那女人到底要把周涵带到什么地方去。 李云涛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说,中!咱俩别跟的太近,把手电也收好,贴着墙根儿走,白叫他们听出动静就行嘞。 他说着便从墙后面绕了出去,我也赶紧跟了上去,两个人就这样紧贴着石板路旁边的残垣断壁,轻手轻脚的走着,尽量不发出特别突兀的声音。 此时,头顶的天空仍然被乌云遮盖着,看不到月亮和星星,只有些许微弱的光,能见度非常低,而我们又不敢跟的太近,所以远远望去那两个人只剩下了模模糊糊晃动的影子。 大约走了五六十步的样子,前面已经到了岔路口,正对面靠右手边的地方是栋四层小楼,那里便是当时鉴镇村举办婚礼的新郎家,但此刻在我看在眼里,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幻境中的葛府大宅,浑身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可那两个人半步也没有停留,直接转向左手边,然后沿着青石板路继续向前走,我和李云涛也赶紧转弯跟了上去。 又走了几分钟时间,我们俩已经尾随他们来到了村尾处,只见四下里一片漆黑,除了模糊不清的树影和草丛外,就只能遥遥的望见远处半空中有一点血红色的亮光,在忽左忽右的晃动着。 不用问也知道,这肯定就是镇魂殿外的那盏红灯笼,只看起来位置和鉴镇村刚好相反罢了。 我望着红灯笼所在的地方,心想八成儿那里才是他们两个的目的地。 果然,就看那女人扶着身旁的男人径直朝镇魂殿的方向慢悠悠的走了过去。 大约十分钟之后,一栋破败不堪的古建筑便映入了眼帘,大门上方的“吴氏宗祠”四个大字还依稀可见,赫然就是之前我和周涵、李云涛他们为了躲避鬼魂误闯而入的那个大祠堂,当时我们还曾经在里面看见了一大堆死人牌位,从而判断鉴镇村就是匣坑,现在想来虽然不是全无道理,但多少还有些武断可笑。 然而,正当我满心以为那两个人会推门进入祠堂的时候,却万万没想到他们居然在门口儿打了转,然后又折过头来继续往回走了! 我和李云涛对望了一眼,不禁都吓出一身冷汗,要知道这建村的地方是皖南山区里极少见的平地,现在四周的地面上除了泥土就是荒草,放眼望去一目了然,毫无遮挡,根本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藏身,再加上这会儿月亮已经慢慢从云层中钻了出来,能见度比先前强得多了,要是等他们走得再近一点儿,不发现我们两个那才叫见鬼呢。 情急之下,我们俩赶紧向远处跑开了十几步,然后整个人趴在草丛里。 这夜晚的草上全是露水,弄得地面又湿又凉,人趴在上面极不好受,但根本顾不了那么多了,当时大气也不敢出,只祈祷自己的身体在这种乌漆麻黑的地方不要太显眼,然后被那对方发现,但旁边阵阵冷风吹在后背上,还是让人忍不住汗毛直竖。 没过多久,那女人扶着男的就走到了离我们只有十几米的地方。听着他们的鞋子踏在地面上发出的声响传到耳朵里,我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但仍然忍不住从草丛里抬眼向他们望去。 此时月光刚好正面照在那对男女身上,我清楚的看到那男人形容枯槁,脸皮像缩了水一样,紧紧的贴在骨头上,看上去竟像一具正在行走的骷髅似的,但从五官上仍能辨出那就是周涵! 我忍不住“嗯”了一声,差点儿就叫出声来,当下赶紧抬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李云涛显然也看得真真切切,身体不由自主的也抖了起来,只是强忍着不发出声音。 幸运的是,周涵一直有气无力的耷拉着脑袋,而那个女人的目光则始终向前看着,似乎并没有发现我们两个,堪堪从旁边走过之后,果然又朝着村子的方向走去了。 我和李云涛等他们足足走出三十米开外之后,才轻手轻脚的慢慢爬起身来,定了定神儿才继续追赶上去。 但奇怪的是,这次周涵和那个女人并没有按照原路返回,而是绕到了另外一条出村的路上,看架势倒像是要把整个村子都逛一遍似的,我们两人跟在后面就像在看两个鬼魂在约会散步,那情景让人感觉头皮直发麻。 又过十几分钟,不知不觉我们已经来到了村子的入口处,而女人还是没有停下脚步,仍然继续向前走着。我和李云涛虽然心中大惑不解,是在不明白这两人如此漫无目的的走到底有什么用意,但此刻也没工夫多想什么了,只好耐住性子继续跟在他们后面走。 那女人搀着周涵下了青石板路,然后径直朝前走。这下我彻底糊涂了,难道她是就此离开村子吗?那之前在村子里转悠这大半天又是出于什么目的?总不可能是想带着周涵来自己的“出生之处”故地重游吧。 第133节 这时旁边又没有任何可以遮挡行迹的地方了,我和李云涛只好尽量蹲低身子手脚并用的前进,差一点儿就要匍匐前进了。 就这样在荒草地里走了两分钟左右,耳边已经能听见流水的声音,想来应该已经离村口的那条河不远了,这让我不由得更加确信那女人真的要带周涵离开。 老实说,我心里觉得离开这个鬼地方并没有什么不好,甚至也想跟李云涛一起闪人算了,可如果这样的离开的话,后果会怎么样?我们三个还有活下去的可能吗? 就在这时,那女人却改变了前进的方向,而且速度也突然快了起来,竟然拽着周涵一溜儿小跑的转向了右手边冲去。 我和李云涛都吃了一惊,怕失去目标,当下也顾不得那许多了,直起腿来,弓着身子就追而来上去。 约莫跑了三十四米的样子,那女人便停住了脚步。 我和李云涛远远的望过去,只见他们所站的地方似乎并不是草地,而是一片砖石砌成的长条形石台,距离地面也就十公分左右的样子。 而石台的上面还有一些突起的圆墩子,粗粗数了一下共有七个,但排列的却有些散乱,没有任何规律可言。 我心中一颤,猛然间想起当初在鉴镇村里曾经听吴村长说,镇魂殿门口的红灯笼代表月亮,而与之相应的就是村口处的七眼池塘组成的“七星赶月”形状,象征“幸福吉祥”,难道指得就是这个吗?可是哪家的池塘会有这么小?看上去倒像是七口水井! 我吞了口唾沫,摸着“砰砰”乱跳的心脏,正准备小声问李云涛怎么看,突然就听那石台上有个声音说道,你们终于来了。 第二十四章 血月 那女人闻言,马上就搀着周涵走到了平台上。 而我却张着嘴巴,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前面发愣,原来刚才说话的竟然是老o的声音!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还认识周涵和那个女人,这究竟从何说起呢? 但随即一想,我心中那一丝欣喜的感觉立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只觉得背脊阵阵发凉,之前在鉴镇村和医院妇产科曾经发生的事情又浮现在了眼前,让我不禁自问,这真的是老o在说话吗? 的确,鉴于先前的惨痛教训,我已经不敢确信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到底是不是老o,更何况眼前的情况比前两次更加怪异——那声音听起来明明是从平台上那七口井附近发出的,但是却看不到半个人影。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默不作声,连李云涛也不告诉,权当自己根本没听见。在这种时候小心一点儿,总比贸然做出决定的好,反正假设那真是老o的话,他这样做一定有自己的道理,而如果不是本人,那周涵以及我和李云涛就只好听天由命,自求多福了。 就在这时,我突然感觉小腿被人推了一下。下意识的侧眼一看,只见李云涛正趴在草丛里冲我挤眉弄眼,还小心翼翼的用手指着身边。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直着身子蹲在地上,不知不觉中竟然忘了隐藏自己,当下赶紧重新趴到在草丛中。 就看那女人搀着周涵已经站在其中一口井的旁边,然后开口问道,之前的事情我已经都按你说的做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只听老o的声音反问道,这样做的结果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吧,为了这个男人,你真的不后悔么? 那女人摇了摇头说,绝不后悔,我现在没有别的希望,只想让他好好的活下去,若你能助我得偿所愿,小女子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我浑身一颤,不由自主的便望向李云涛,而他也正转过头来看着我,两个人脸上全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甚至有点儿怀疑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 那个女人竟然声称自己的目的是要救人!事情出现这种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变化,的确让我们有点儿始料不及,但冷静下来想一想,假如这女人真是幻境中被葛昀深爱的韵儿,那么她的确有理由这样做。只是如此一来,周涵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而那女人手腕上所戴的玉镯又该如何解释呢? 只听老o的声音冷笑了一声,然后说,你这女人未免也痴得太厉害。没错,当初是我才指点你投入那玉镯之中救他一命,若你二人缘分未尽,便还有再见之日,到时如果他仍然是痴心一片,或许便能将你从玉镯里救出来。但那只是我一时兴起,全没想过会真有这么一天,更何况现在他已经另有心上人了,你还如此执迷不悟,不觉得自己很傻吗? 那女人也笑了笑,紧接着答道,你错了,若是后悔的话,当初便可以听你的话去转世投胎了,何苦还要在玉中困这六百年?既然当时我已经死去,和他的缘分就已经尽了,还说什么以后呢?只是我们葛家欠他实在太多,不是一条命所能还的,现在他阴差阳错被这邪物牵涉进来,我又怎能坐视不管,只求他以后平平安安,生生世世都快活,我便心满意足了,所以你再帮我一次,小女子永感大德。 她这几句话说的情真意切,十分感人,我只听得双手发抖,没想到眼前这女人竟然真是韵儿! 此时,我不由得回忆起之前在幻境中的那最后一幕,难不成当时那道从天而降的白光就是她?应该没错,因为除此之外再也没有更好的解释了,只是那会儿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事情的缘由会是这样,更加想不到她会牺牲自己投胎转世的机会,只为了救葛昀(或者说周涵)被从此困在玉镯中,而这一困就是六百多年! 当然,事情还是有些疑问,比如葛昀虽然一时没有被玉镯附体,但钉在他身上的法器却是实实在在的,那葛昊老贼就在旁边,难道会这样放过他,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计划被破坏?他的下场又会如何? 不过,这些全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六百年的光阴,时过境迁,足以冲淡所有的阴谋和仇恨…… 此刻,我真的很希望那个声音的主人就是真正的老o,更希望他有办法能让周涵活下去,至于“韵儿”,我同样希望她能有个很好的归宿,尽管听起来这种希望更像是一种奢望。 这是,只听老o的声音说道,既然这样,那好吧,不过也用不着对我感恩戴德,今天只是你运气好罢了。你先扶他坐在中间这口井上,摘下玉镯,割破他的手指,把血滴在上面,然后让他双手握着抱在胸口,快些,错过了时候可就神仙难救了。 “韵儿”听了,马上把周涵扶到中间那口井上坐好,接着又是割手指,又是摆动作。而周涵就像具尸体一样,身体一动不动的软垂着,有几次还差点儿从上面摔下来。 折腾了好一会儿,周涵终于在“韵儿”的帮助下抱着玉镯坐好了,老o的声音跟着又响了起来,让她退到石台下面,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事都不要乱动。 “韵儿”退开之后,老o的声音也不再说话,石台那边便没了动静,我和李云涛不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事情,脑袋里那根弦儿始终绷得紧紧的,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荒草地中一时间竟得出奇,连一丝微风都没有,我甚至能清晰的听到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 然而我们俩就这样死盯着看了足有十来分钟,石台那里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只看见周涵枯坐在井口上,而“韵儿”就站在离他只有几米远的台下,都是一动不动,仿佛两尊雕像在交谈似的,在黑夜中看上去实在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只看得人心惊肉跳。 又过了一会儿,我终于有点儿忍不住了,于是慢慢凑过去,在李云涛耳边轻声问道,怎么还没动静?他们两个不会出事了吧? 李云涛又朝那边望了望,然后微微晃了晃脑袋回答说,不知道,要不……咱俩过去看看?反正那女嘞是想救周哥,应该不会害咱。 我一听他要过去,头皮顿时一麻,下意识的拽住他的衣服说,不行!这样过去太危险了,万一出事儿你能应付的来吗?再等等看吧。 说白了,我这时担心的是老o的真伪,只是这话不能对他说出来。其实我隐隐感觉到,无论那个老o究竟是真还是假,此刻十有八九都已经知道我们在附近了,但是不挑明归不挑明,这和自己送上门儿去还是有区别的,直觉告诉我,现在绝对不能打破这种互相装作没看见的状态,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李云涛皱眉抿着嘴唇,似乎也对自己那两下子没什么信心,沉吟了片刻又说,那咱就往前再进几米,至少能看清楚一点儿。 我刚想出言阻止,他便已经开始匍匐着向旁边慢慢爬动了。 我知道现在再出声或者动手阻拦反而更加容易暴露,当下叹了口气,只好轻手轻脚跟在他后面向前爬去。 我们两个手脚并用,堪堪爬了十几步,很快便来到了石台右手边的斜侧方,距离“韵儿”和周涵只有不到二十米的地方,可李云涛却好像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我心中越来越怕,再不拦着,估计这小子真要爬到石台上去了。当下也顾不得那许多,正要伸手去拉他的时候,却突然看到李云涛从背后伸过手来冲我挥了挥。 我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当下不敢再动,接着就看李云涛慢慢又缩回了身子,凑到我旁边问道,彬哥,恁有木有觉得哪来不对劲? 我吞了口唾沫,双眼发直的瞪着他问道,什……什么不对劲? 李云涛也盯着我左右看了看,然后也说道,恁的脸咋有点儿发红? 我顿时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抬手去摸,然而就在此时,我却突然发现李云涛的脸上似乎也隐隐罩着一层淡淡的红气,看上去十分可怖,当即便颤声道,你……你也是! 李云涛点点头,紧接着又指了指自己的手和我的手,然后说道,将才俺就发现了,还有这里,也是红色嘞,咋回事? 第134节 我暗叫不好,难道和我们相关的那两件玉器开始发挥作用了?可是轻轻摸了摸脸颊,又反复看着手背和手心,有好像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而且那层红气也显得十分奇怪,在皮肤上看起来似乎若有若无而又变幻不定。 正在纳闷之际,就感觉李云涛又轻拍了我一下。 我愕然转头去看,只见他眼望着天空,满脸都是惊骇无比的表情,于是也顺着他的目光向上看去,就看一轮圆月高高的挂在天上,竟然是赤红色的! 第二十五章 阵法 我心中突地一跳,这才醒悟原来罩在头脸上的那层诡异红气并不是我们自身发生了什么变化,而且天上那轮血红色的圆月映下来的光造成的,不仅如此,这会儿放眼一看,石台、水井,包括周涵和“韵儿”,凡是我们目力所能看到的东西都变成了红殷殷的了! 也许是错觉的原因,只见那月亮比正常情况大了足足两圈儿,亮度相较却要稍暗一些,使得那种血红的颜色更加触目惊心,看上去就像巨大无形的妖怪瞪着巨大的眼球俯视着我们一样!这种情景恐怕谁看在眼里,都会忍不住心惊肉跳。 我赶紧拽着李云涛重新趴回草丛里去,然后用手拼命捂住口鼻来遮掩自己浓重的喘息声,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尽管不清楚月亮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血红色,但无论从哪个方面想,都不可能是什么好事。 此时,周涵仍然耷拉着脑袋,歪斜着身子瘫坐在井口上,而“韵儿”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露出侧后影,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在血红色月光的映射下,两人的样子比先前更加诡异可怖了。 我和李云涛自然也不敢乱动,只好提心吊胆的趴在草丛里就像在看一出哑剧,身下的衣服很快就叫露水浸透了,被夜晚的微风一吹,冷得直打哆嗦,却只能咬牙忍着。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感觉四肢已经快没知觉了,浑身上下连骨头缝儿都在阵阵发酸,显然是湿凉的潮气侵入了身体的缘故,估计再过一会儿,我们俩的半条命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我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正打算和李云涛商量商量,看是不是先撤退到别处去休整一下,至少也能暖和暖和,然而还没等我凑过去,就看李云涛低眼垂眉的看着草地,表情十分奇怪。 我心里“咯噔”一下,还以为他又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询问。 这时,就听他忽然低声说了句,噫,难道是这个意思吗? 我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瞬间连身上的那种寒冷酸痛的感觉都忘了,当下也顾不上许多,赶紧凑过去问道,云涛,你看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说! 李云涛轻轻摆了摆手,示意我不要激动,然后皱眉摇了摇头说,说实话,彬哥,俺也不是太明白,不过这段日子跟俺师叔祖在一块儿呆着,七星阵法倒是看过不少,这个东西……嗯,指不定周哥还真能有救嘞,恁白插嘴,听俺慢慢给恁说。 我马上点了点头,李云涛紧接着便解释了起来,但由于我对玄学之道一窍不通,而他的话种又掺杂着很多专业用语,再加上尽量压低声音后让他那一口河南腔儿更加含糊不清,只把我听得稀里糊涂,最后也只闹明白了其中一部分。 原来石台上的那七口井果真是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来排列的,但七星在现实中并不是固定的,而是在宇宙中不停运行,即使在一年中也是四时不同,所以这七口井所代表的只能是一个固定星位图,也就是一个阵法,当有外力介入时,就会触发阵法。 而这北斗七星中,类似“勺子”那一部的四颗星分别为天枢、天璇、天玑和天权,合称为“魁”,而另外三颗星——玉衡、开阳和摇光则组成了“勺子柄”,被叫作“杓”。 李云涛说他这些天来在九霄宫的经阁里曾经见过一本叫什么“上清灵宝北斗延生真经”的古籍,但当时一来觉得对此行没什么大用处,二来时间也比较紧迫,所以只是粗粗的翻了一下,但此时依稀还记得其中明确记载着北斗七星的这北斗七星分别代表着不同的含义,从天枢开始,依次为司命、司禄、禄存、延寿、益算、度厄和上生,周涵现在所坐的那的口井的位置正好对应着天权星“延寿”! 再往深入的说,李云涛便直言自己也是一知半解,根本不懂这个阵究竟该如何触发,如何使用,但从种种迹象上来看,刚才用老o声音说话的人应该不是无中生有,信口雌黄,这么做说不定真的能把周涵从濒死的边缘拉回来,现在他们要等的也许就是那个触发条件,所以刚才老o的声音才会说“今天运气好”这样的话。 我听完这些不由得兴奋起来,如果情况真如李云涛所说,刚才那个人应该就是老o无疑,而假如周涵真的因此获救的话,那我和李云涛活下去的希望都大大的增加了。 兴奋之余,我真想把这个秘密说出来,但想了想之后还是强行忍住了,转头去看李云涛时,却发现他仍然皱着眉头,根本没有表现出任何的高兴。 我不由得纳闷起来,于是便问道,怎么了?还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吗? 李云涛轻轻咂了一下嘴,然后沉吟道说,是有点儿,不过俺也闹不清哪有问题,阵法么,倒是木啥……嗯,可这红月亮到底是啥意思呢? 我一想起天上那轮血红色的月亮,后背顿时阵阵发凉,下意识的就抬眼向天上望去,可是头还抬起来,就听到石台那里发出一阵响动! 我还以为刚才的动作露出了行迹,不由得吓了一大跳,赶忙把身体缩进在草丛里,然后紧张的朝对面望去,却见周涵和“韵儿”仍然还是原来的样子,根本连动都并没动,但石台上仍然有阵阵声音传过来。 李云涛推了推我,然后做了手势,意思是看来这个阵已经被触发,开始运转了,现在啥也别干,老老实实呆着为妙。 其实我也刚想对他做出同样的动作,只是慢了半拍儿而已。 那声音持续不断的传来,而且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听上去竟好像是煮沸的开水所发出的声音,更奇怪的是,那声音竟好像是从石台上的井中冒出来的! 没过多久,那声音已经如同发动机的轰鸣一样,连地面也开始跟着颤动起来,我虽然用手捂住耳朵,但仍然抵挡不住,感觉脑袋都快要裂开了,但却不敢动弹,只能拼命硬撑着。 奇怪的是,周涵刚才明明已经虚弱的连坐都坐不稳了,这会儿居然在如此剧烈的晃动中稳如泰山,真的像一尊石像扣在井口上似的。 就在这时,眼前突然有道光闪了一下! 我还没反应过来,那阵刺耳轰鸣便戛然而止,地面也不再抖动了。 紧接着就看一道如同探照灯般的红光柱从半空中竖直着射了下来,直接将坐在井口上的周涵罩在中间! 我和李云涛谁也没想到隔了那么长时间没动静,而这短短的一分多钟里却接连发生了如此多的怪事,于是不约而同的抬眼向漆黑的夜空中看去,只见那轮血红色的月亮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来到了石台的正上方!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周涵头顶的正上方!因为那道竖直的红光柱正是从月亮的方向射下来的。 我忍不住在想,原来这红月亮就是触发这七星阵法的源头,刚才那么长时间的静默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然而我刚想到这里,身下的地面却突然一震,险些把我和李云涛掀了起来。紧接着就看石台上除了周涵身下的那口井之外,其他六口突然喷出一米多粗的水柱,像开炮似的直射向空中,并且死活看不到下落的势头,仿佛摆脱了地心引力一般! 我只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更是骇异无比,因为现在目前的样子无论如何也看不出这个阵是在救人。 大约半分钟之后,那六根冲天的水柱终于矮了下来,但仍有十来米高,撒下的水泼得到处都是,有的甚至都溅到了离我不远的地方,但出奇的是,笼罩在血红色光芒中的周涵却一点儿没被波及。 没过多久,那六口井中的水柱已经彻底消失,只是向泉眼一样“呼呼”的从井口向外冒水,而与此同时,笼罩在周涵身上的红光却越来越亮。 也不知是眼花了还是怎么的,我竟发觉周涵正在慢慢发生着变化——弓着的上身慢慢直了起来,耷拉在胸前的脑袋也抬了起来,而此时他那张活骷髅一般的面孔也渐渐丰满了起来…… 片刻之后,周涵便已经大致恢复成本来的面目,我心头一喜,暗说虽然过程有点儿吓人,但最后还是得救了,当下忍不住转头向李云涛望去,只见他也正望过来,还激动的冲我眨了眨眼睛。 我也点头笑了笑,轻轻叹了口气,顿时有种解脱的感觉,恐怖的日子终于可以到头了。 转过脸来又朝石台那边看去,见那道红色的光柱已经开始慢慢变暗了,而周涵的模样也比刚才又“健康”了不少,只是仍然闭着眼睛,但看起来应该没什么大碍。 然而就在这时,我突然发现他双手抱在胸前的那只玉镯不知什么时候竟冒出一圈荧光,尽管很小,而且离得又远,但那种碧幽幽的光芒在我眼中看来却简直是触目惊心! 第二十六章 彷徨 正当我大吃一惊的时候,玉镯上碧幽幽的光芒陡然增强了数倍,而且呈现出层层叠叠的漩涡状。那道已经开始发暗的血红色光柱就如同被它吸收了似的,眨眼间便踪影全无了,而周涵的身形也随之开始扭曲变形起来。 这时,只听一直在旁边动也没动的“韵儿”突然大声叫道,住手!你想做什么? 她喊出这句话的时候,身体便化作一道白色的光影,迅捷无论的冲了过去,双手抓向周涵手里的那只玉镯! 第135节 与此同时,周涵的身体大部分也已经歪斜飘忽着缩进了那团旋涡状的光团中,等到“韵儿”扑到他身前的时候,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紧接着两人几乎同时被吸了进去! 只见那玉镯上的幽光突然暗了下去,“嗖”的一下便在周涵刚才坐的那口井上消失不见了。 这下事出突然,从玉镯上出现变化到他们两个同时消失,总共加起来估计最多也就是两秒多钟的样子,几乎可以说是一眨眼的工夫,这一切就结束了。 此刻天上那轮明月居然褪去了血红色,重新变得皎洁起来…… 石台上空空荡荡的,就连刚才还在汩汩冒水的井口这时也没了半点儿动静,四下里又恢复了平静,夜色中的荒野上只剩下了我和李云涛两个人。 根本无需多想就可以肯定是,周涵一定是着了道,“韵儿”情急之下扑过去救他,其结果多半儿也只能是飞蛾扑火,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然而最让我感到困惑的问题还是先前那个说话的人究竟是不是老o,从内心上来讲,我死也不会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情,可冥冥中似乎又有个声音在告诉我,事情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那个人即便不是他,但这一切也很可能和他存在着某种联系,而这种联系是我现在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的。 这时,李云涛忽然叹了口气,然后直接从草丛里站了起来。 我当然也知道这会儿再躲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于是也跟着站了起来,但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而李云涛也在愣愣的发呆,表情中交织着失望、悔恨和灰心。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刚才这两秒钟发生的一切绝对足以将我们心中仅存的希望全部摧垮,那种感觉就像倾注了所有努力在做一件事情,眼看马上就要“成功”了,却发现这些全都是假象,事情又回到了起点,同时还有人抽了你一记响亮的耳光,然后告诉你别做梦了,无论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改变命运。 隔了片刻之后,李云涛突然一声不吭的直接朝那座石台走去。 我虽然不明所以,但现在既然已经失去了目标,自己又啥也不懂,也只好跟着去看看他有什么主意了,好歹这小子也在九霄宫跟凌空子那老道学了十来天,即便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也总归比我强得多,而且事情到了这步田地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然而奇怪的是,我们两个踏上石台之后,李云涛并没有去看刚才周涵所坐的那口代表北斗七星中“天权”的那口井,而是先把身上背的包袱接了下来,接着又从里面拿出一个月饼盒大小,黑沉沉的六边形盒子。打开之后,又从盒子里拿出七个造型怪异的铜灯,十分小巧,也就比普通的酒盅略大半圈而已。 我猛然间想起这只包袱是临下山时凌空子老道送给他,还说里面装得是他们上清灵宝派传下来的专门用来降妖除魔的法器,现在李云涛拿出来用,说不定是心中已经有了办法。 而与此同时,我也想起就在李云涛进去收拾东西的那会儿,凌空子也给我一件东西,说是要在关键时刻助他一臂之力,可自从进了这个荒村之后发生了那么多事,我差点儿就把它忘记,当下赶紧伸手在上衣的内兜里摸了摸,确定那把小小的玉刀仍然还在,于是稍稍松了口气。但随即又开始犯嘀咕,这老道光把东西给我,可是又不说该怎么用,就算这玉刀再厉害,真到了关键时刻不是也拉肚子吃补药——白搭吗? 想到这里,我便打算把事情告诉李云涛,然后干脆再把玉刀也一起交给他算了,反正我也不会用,放在他手里用处还大一点儿。 这时,只见李云涛一边看着那七口水井,一边将那七盏小铜灯依次放在青石板地上,最后摆成北斗七星的样子,位置和水井的分布一模一样,只不过缩小在了两米左右的范围内了。 他紧接着给每一只都添了些油后,就全部点亮了起来,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抬起头来对我说,彬哥,俺现在要作法,你帮俺盯着,千万白出声,也别靠近俺,懂了不? 我这才明白他是在摆阵,于是赶紧点了点头,同时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当下便把刚刚伸进上衣内兜的手也抽了回来,老老实实的站在他旁边。 紧接着,就看李云涛轻手轻脚的在铜灯北斗的“勺”头处,在距离第一盏铜灯只有不到半米的地方盘膝坐了下来,然后闭上眼睛,双手平放在两条大腿上,各自掐了一个奇怪的指诀,口中也开始念念有词。 我生怕打扰到他,于是尽量放轻呼吸,大气不敢出,但目光却忍不住死死的盯在他身上。 大约过了一分钟的时间,只见李云涛突然双手打着滚的翻动几下,然后左手大拇指向下,对准朝身前的那盏铜灯。就看那撮本来笔直的小火苗突地跳动了两下,接着“噌”的飞到他的大拇指上! 李云涛仍然闭着眼睛,左手拇指带着那撮小火苗,在脸前来回转快速转了几圈儿,然后猛得戳在自己的胸口膻中位置。 令人惊讶万分的是,那撮火苗并没有消失,仍然在他的胸口处燃烧着,但衣服却莫名其妙的毫无损伤! 李云涛并没有停下,紧接着换作右手小指伸出,指向北斗“勺”柄尾端的那盏铜灯,而铜灯上的小火苗同样“噗噗”的跃动了几下,就飞快的窜到他的指尖上,然后被他“钉”在自己的小腹处。 片刻之间,就看他双手轮流伸出,把铜灯上的火苗依次钉在双肩、后背和后腰处,最后才将对应“天权”星的那撮火苗引到左手中指,直接戳在了天灵盖上。 李云涛收起左手,同时右手在胸前做了个奇怪的姿势,口中继续默念了半晌,然后突然轻叱了一声。 我听到这叫声听起来十分低沉,根本就不可能是李云涛发出的,当即就吓了一跳,紧接着就看他身上七撮火苗同时熄灭了,使得他的身体也跟着突然一暗,令人顿时便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就在这时,李云涛缓缓睁开了眼睛。 我一见之下,更是头皮发麻,浑身冷汗直冒,只见他的眼睛里居然已经没了瞳孔,而且还闪着阵阵的幽光,在昏暗的黑夜中看去就好像野兽的眼睛一样,透出几分凶狠的杀气。 我喉头咕哝着,实在不知道这是他作法的结果,还是在作法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诡异的事情,一时间竟呆住了,心里又惊又惧,生怕他会突然向我扑过来。 然而李云涛并没有站起来,仍然是坐在那里,双眼放光,面色却阴冷冷的十分平静,将两只手慢慢放回腿上,然后就看他的身体缓缓升了起来,悬在离地面大约一米多高的位置,让后继续向斜后方飘了过去。 我这才明白他的目标并不是我,而是石台上的那几口井,看样子似乎李云涛果然是因为施了法才变成这里样子,不禁稍稍松了口气,但还是下意识的向旁边退了几步。 很快就看李云涛飘到了最前头的代表“天枢”的那口井上,微微停了一下之后,有“呼呼”的飘到“勺”柄尾部代表“摇光”的井口,如此这般按照他刚才吸引火苗的顺序,将前后六口井转了一遍,最后才来到周涵和“韵儿”刚才消失的那口井上。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充满了好奇,紧张的手心里全是汗水。 正在这时,李云涛的身体突然“嗖”的向下一沉,便在井口消失了,就像被什么东西吸进去了似的! 我脑中“嗡”的一下,慌忙几步跨到跟前,趴在井口处向下望去,只见里面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见,李云涛竟然凭空消失了! 这一下事出突然,我顿时就慌了手脚。操!这小子刚才只是不让我打扰他,可没说自己要单独行动,把我一个人留在外面啊,现在可怎么办?我又不会法术,总不能直接从井里跳下去找他吧。 情急之下,我也顾不得那许多,于是大着胆子朝井里喊了几声,可是根本没有人答应。 正在六神无主之际,突然感觉有只手掌按在我的肩头,同时耳边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低声道,别怕,是我! 第二十七章 血疑 我下意识的转过头去,只见老o就站在侧后方,身上还是穿着那件黑色风衣。如果说之前的说话声还无法判断真伪的话,这时他就站在旁边,我可以很清楚的感觉到,眼前这个人一定是真正的老o,绝对不可能有第二种可能。 我心头顿时一松,冲口叫道,老圞,你可算来了! 老o微微一笑,但是却没有说话,搭在我肩头的手并没有放下来,轻轻拉着我后退了一步,自己则凑到井口边,微微俯身向下看去。 我一时激动之下,哪儿理会的了那么多,跟着又连珠价的问道,你该不会又一直在这附近?那刚才的事情你肯定都看见了?之前用的你的声音说话的人是不是那个和你一模一样的家伙?周涵是不是被镯子吸进去了?云涛刚才下去了,我怕他会出事,老圞,你救救他们好不好? 老o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晃了晃,示意我免开尊口。 我愣一下,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简直像个娘们儿似的聒噪,而且毫无意义。以老o的脾气和做事方式,接下来要干什么根本无需我多嘴,而如果认为没有必要的话,即使我叫得再厉害,他也绝对不会去做的,于是赶紧闭上了嘴,不敢再打扰他。 只见老o盯着黑咕隆咚的井里有看了几眼,忽然将左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在一起,放在脸前晃动了几下,然后便直接点在了自己的眉心处,来来回回的蹭着。 眨眼之间,我猛然发现他的眉间竟冒出了一团乒乓球大小的冰蓝色幽光,紧接着眼睛就闭了起来,脸上毫无表情的对着那口深井。 我紧张的心脏“砰砰”直跳,但却不敢发出声音,只好静静的站在一旁看。 第136节 过了约莫三四分钟的时间,老o突然睁开眼睛,伸手在额头上抹了一把,收起那团蓝光,然后直起身来把我拉到一边,指着李云涛留在地上的那七盏油灯低声说,想救人的话现在需要冒险试一试,你把右手的食指割破,然后在每盏灯里滴一滴血,快些!但是记住,只能滴一滴,不能多!听懂了吗? 我听他说的急迫,不由得吓了一跳,马上点了点,紧接着就蹲下身去,从衣兜里摸出钥匙串上的小水果刀在自己左手的指肚上划了道口子,鲜血立刻就流了出来。 老实说,我当时真的没有感觉到疼,只是稍稍创口处稍稍感觉麻胀胀的,心里倒有些奇怪,暗说一方面可能是被现在紧张的情况分散了注意力,另一方面则是心理的原因,这次我总算又派上了用场,不再是个傻呆呆的看客了。 我一刻也不敢迟疑,赶紧把手指上的鲜血按由近到远的顺序依次滴入摆在地面上的铜灯里,而且按照老o刚才的叮嘱,小心翼翼的注意着,确保每一盏只有一滴,然而没想到的是,奇怪的事情很快就发生了。 就在我准备往最后一盏铜灯里滴的时候,却发现血不光滴不下来,甚至渗都不往外渗了。 我顿时纳闷起来,这伤口虽然不算大,但也只刚刚割开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止血了呢?当下赶紧把拇指按在伤口旁捏挤,希望重新把血挤出来。 可是接连用力试了好几次,却仍然看不到哪怕一星半点儿的血渗出来。那条伤口还裂着,放在眼前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的皮肉,但就是不见鲜血,仿佛凝固瞬间凝固了似的,而且如此用力的捏挤,我居然还是基本没有什么痛感! 我开始有点儿不知所措,随即又想这没准儿和那件玉蝴蝶有关,导致我的身体出现了什么异常的变化,心头不由得的一阵害怕。但现在事出紧急,是争分夺秒的时候,万万耽误不得,不管有什么事也得先放一放,大不了待会儿问老o就是了。当下定了定神儿,赶紧又摸出水果刀,准备在刚才的伤口下面再重新割一道口子试试。 就在刀刃刚刚贴到皮肉上时,一直站在旁边的老o突然沉声叫道,别动! 我闻言一惊,赶紧停住手上的刀,就在转头的一刹那,他已经窜到了跟前,然后一把握住我的右手,先盯着中指上那道伤口看了一会儿,然后又展平我的手掌,直勾勾地望着掌心的那朵“舍子花”。 我也不由自主的朝自己的手掌看去,只见那朵“舍子花”又发生了变化,原先黑洞洞的中心已经基本展开,露出了里面的“花心”,只有一少部分的花瓣还没有完全伸展开来,但整朵花的形态已经大致呈现了出来,那血一般鲜红的颜色,娇艳欲滴,煞是美丽,但看在眼里却完全没有一丝想赞美的冲动,只觉得触目惊心,头皮像过电似的发麻。 而老o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盯着那朵即将盛开的“舍子花”呆看着,脸上仍然毫无表情,但我去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无奈。 过了好半天,他轻轻了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又是天意吗…… 我冲口问道,什么?什么天意? 老o没有回答,松开手对我说,这盏灯已经不用滴了,你赶快躲远一点儿,千万不要说话,也不要动,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告诉你怎么做的。 我此时心里纵然有千言万语,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于是也叹了口气,起身把水果刀收好,然后按照他说的走下石台,又退了好几米,这才转过身来继续向老o看去,却见他仍然蹲在地上低头沉思着,不禁一阵奇怪,当即又抬起右手,看了看掌心那朵“舍子花”,心想难道我手指上的伤口突然不留血是由于它的关系,这是为什么呢?这朵不断变化的“舍子花”对我到底意味着什么? 又过了半分钟左右,只见老o突然将自己的左手放在口中咬了一下,然后在最后那盏铜灯里滴下一滴血,这才站起身来。 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既然老o自己的血管用,为什么还要让我来呢?这可不是我舍不得那几滴血,只要他开口,就是拼了这条命我此刻也会毫不犹豫的拿出来。很显然,老o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有必然理由的,绝不可能随随便便,只是刚才突然发现了问题,才临时改变方法。再加上他那句莫名其妙的“又是天意吗”,这让我不得不怀疑他又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而且打算一直瞒下去,永远都不让我知道。 我一边摇头叹着气,一边望着石台上老o的背影,突然有种自己从来就没有“认识”过他的感觉,就像现在的这样,虽然能够清清楚楚的看见,但却无法触及任何实质的东西,这种感觉与其说是熟悉的陌生,不如说是一种痛苦的煎熬。 此时,只见老o慢慢走到那七盏铜灯的中间位置,然后闭上眼睛就这样站立着,口中念念有词,紧接着双手自然两身侧一摊,那七盏铜灯便同时亮了起来! 我看得心头一跳,老o的施法手段显然比李云涛要高明了何止百倍千倍,有时候我甚至想,假如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存在的话,那必定就是老o。 不过与此同时,我也发现一个奇怪的问题,那便是这些铜灯中火苗的颜色。其中由我滴血进去的那六盏都是正常的淡黄色,而最后那盏却是毫无暖意的苍白,从我这个距离看过去就更愈发的明显,十分诡异,让人不得不暗自揣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老o的血和我的血有什么不同吗? 就在我倍感困惑之际,只见老o摊在身体两侧的双手忽然微微向上翘起,然后勾着手指带动手掌慢慢的向上挥动,仿佛在向那些铜灯做着“过来,过来”的手势。 而七盏铜灯也像长着眼睛看懂了似的,缓缓从地面上升了起来,然后一个个凌空飞到他身畔,分别悬停在他的头顶、胸口、小腹、双肩、后背和腰部。 还没等我张口结舌的回过神来,就看老o双脚微微离地,然后身体转起了圈子,那七盏铜灯也随着他一起旋转着,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很快,身影模糊不清的老o开始离开原地,绕着那七口水井中间的间隔空隙转起了圈子,活像个冒着火,闪着光的陀螺,并且速度还在继续加快。 顷刻之间,老o带着那七盏铜灯已经像团飘忽不定的旋风一样,我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不由自主的便想目光移开。 然而就在我刚把头转到一般的时候,那团冒着火光的“旋风”突然一暗,紧接着便突然在石台的正中间停了下来,而出现在那里的也不止老o一个人,在他的手里竟然还揽着李云涛! 我老o居然成功的救出了人,心头一阵狂喜,但见李云涛双目紧闭,面色苍白,不知道他究竟是死是活,又开始担心起来。 就在这时,只见老o招手朝我丢来一个东西,我下意识的接在手里,定睛一瞧,只差点儿没叫出声来,原来竟是那只玉镯! 于此同时,只听老o大声叫道,把右手掌对着它,快! 第二十八章 选择 我闻言浑身一激灵,脑中几乎连想也没想,左手捏着那只玉镯,右手张开五指就对着它伸去,只觉得掌心一痛,紧接着一团血红光就从掌心冒了出来。 那只本来白腻的玉镯立刻被红光所笼罩,好似浸泡在鲜血中似的,紧接着竟猛然间剧烈的抖动了起来,就好像是个活物,在拼命挣扎着,而且力量极大,我差点儿就拿捏不住,把它掉在地上。心里顿时一阵害怕,实在不知道老o让我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就在这时,我突然发现那镯子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当下瞪起眼睛仔细一看,只见那条小指粗细的玉圈里面果然有阵阵浓雾状的东西在快速的交缠着,涌动着,简直像被开水煮沸了一样。 也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了,我似乎真的感觉这东西渐渐变热,到后来竟然实实在在的开始烫手了,我越来越害怕,但却不敢松手。 强忍了几秒钟之后,我终于受不了了,就在玉镯即将脱手而落的时候,就看一黄一白两个光球从里面飞了出来,飘落在地上,瞬间便化成了两个人形,正是周涵和“韵儿”! 而与此同时,我掌心的冒出红光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那玉镯的温度也瞬间恢复如常,丝毫不见任何异状了。 我惊喜交集,实在不敢相信自己掌心的“舍子花”图案还有如此神奇的能力,当下赶紧上前两步,一把扶起周涵,口中叫着他的名字。 只见这小子眼睛微微睁着,口中不停地喘着粗气,脸色虽然有些苍白,身体也软趴趴的没什么力气,但全然没有了先前那种“活骷髅”的样子,已经完全恢复成了我所认识的那个周涵。 他歪头看着我,微微笑了一下,紧接着便转过头去,抬手向旁边指了指。 我登时会意,知道周涵是想让去我看看“韵儿”的情况怎么样,于是点了点头,先扶着他坐好,然后向旁边走了两步,便伸过手去。 然而我的手刚刚伸到一半却停在了半空中,不由得醒悟起眼前这个女人根本不是真正的人,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女鬼,纵然很清楚她只是对周涵(或者说葛昀)情深似海,又机缘巧合才从玉里跑出来,如果想害人的话早就害了,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害怕。 我不由自主的转头看了一眼,只见周涵正满脸关切的望着她,身体前倾,左手微微向前伸着,似乎是想亲手去扶对方,但却一点儿力气也使不上。 我轻轻叹了口气,自我安慰说管她什么鬼不鬼的,反正现在也半死不活的了,何况老o又在旁边,先扶起来再说吧,当下一咬牙就把手臂探了过去。 很快,我的手指就触到了实实在在的人体,这倒令人有点儿意外,而且也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冰冷可怕,即使隔着外衣也能感觉到她肌肤上的滑腻柔软,不禁又想起之前所见的清丽面庞和高雅气质,假若不是已死去数百年的话,这女孩绝对可以称得上是梦想中的完美女神,恐怕这世界上绝大多数男人都要羡慕周涵了,当然也包括我,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更不存在假设。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当即收摄心神把她轻轻拉了起来,紧接着就看周涵吃力的向前挪了挪,口中有气无力的叫着,韵儿,韵……儿…… 我赶紧把“韵儿”抱起来,放到他身旁,周涵一把将韵儿搂在怀里,不停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没多久,“韵儿”便悠悠醒转,缓缓睁开眼睛,看到自己靠在周涵的怀里,顿时满脸都是喜色,但仍然柔声问道,你怎么样?可没事么? 周涵眼中含泪,摇头道,没事,咱们都没事了。 第137节 “韵儿”似乎很是高兴,把头向周涵胸口处靠了靠,瞥眼间发现我正站在旁边看着,脸上登时一窘,紧接着便勉力直起身来,冲我轻轻颔首,微微一笑道,是你救了我们,多谢你了。 我赶紧晃了晃脑袋,把手朝前面不远处的石台上一指说,不用谢我,救你们的人是…… 然而这句话只说到半截便硬生生的停住了,因为此时石台上竟凭空又多出一个人来! 只见他身形高大,身穿黑色风衣,完全就是老o的模样,若不是其中一个还站在原来的地方,手里揽着昏迷不醒的李云涛的话,我根本就无法想象他们两个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我的心脏瞬间又开始狂跳起来,眼前这个“人”一定就是前两个月出现在公墓的“阴曹地府”里出现的那个家伙,他销声匿迹了那么久,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刚才设计欺骗“韵儿”,利用血月和七口水井作法,把周涵吸进玉镯里的人就是他?没错,一定是的,因为除他之外恐怕也没人有这种能力了。可他这样的做的目的是什么?是上次在妇产科被老o破坏了计划而心中不忿,还是有什么更大的阴谋? 只见老o和他就这样面对面对峙着,中间只隔了七八米的距离,但两个人都是一言不发,身体也一动不动,活像是站立的两尊雕像。 周涵和“韵儿”此时转头过来看到了石台上的情况,两人的眼神立刻变得惊恐起来,不约而同的贴在一起,抱得更紧了,我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出,四下里静悄悄的,仿佛连这个可怕的荒村和黑夜都凝固了…… 隔了好半晌,只听老o对面的那个“人”突然阴沉着脸笑道,嘿嘿……以前的你可是从不管任何闲事的,现下怎么转性了? 他说着便摇了摇头,嘴角微微上翘,一副嘲笑的表情。 老o仍然是那副毫无表情的面孔,淡淡答道,我是我,你是你,如果和我有关的,你就最好不要插手,否则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那“人”闻言眼神突然间变得锐利起来,冷笑道,嘿嘿,这话好吓人啊!你不会笨到真想和我作对吧? 老o鼻中一哼道,刚才我已经说了,你是你,我是我,最好井水不犯河水,但有的东西我是绝对不会让你碰的,如果真有那一天话,我绝不会手软! 那“人”听罢突然仰天大笑了起来,就好像听到了天下间最好笑的事情一样,而我却听得毛骨悚然,但隐隐又觉得奇怪,因为从刚才的对话来看,这个家伙应该和老o是认识的,而且相互之间的了解还很深,可他到底是谁呢? 那“人”好半天才收住笑声,脸上又恢复那种阴鹜的表情,嘿了一声说,怪不得你一直都是这副德性,哼,看来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希望了,真是可笑,可怜。 他说到这里,突然转过头来,森寒的目光盯在了我身上! 我被这眼神一望,当即就打了个寒颤,不由自主的就向后退了一步,心中又惊又怕,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然而那“人”只是盯着我看,却一直没有动,过了片刻之后,他突然又大笑了起来,紧接着身形开始变得扭曲模糊,渐渐化成了一阵如烟似雾的白光,一点点的在夜空中隐去…… 眨眼功夫,他便踪影全无,但荒野中依然残留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声,而且似乎还能听到诸如“可笑,可怜”这样的话,而老o却始终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又过了好半天,四下里又恢复了宁静,我这才打着大胆子问道,老o,他…… 可是话刚出口,就看老o把手一抬,示意我不要说话,神情竟有些低落,顿了顿之后对周涵和“韵儿”说,你们两个过来。 周涵他们互望了一眼,紧接着就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勉力朝前走去,我也赶紧跟过去扶着周涵。 到了石台上,老o伸手接过玉镯,又把昏迷不醒的李云涛交给我。 “韵儿”打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老o,眼神中包含着各种复杂的神色,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这时似乎终于忍耐不住,怯生生的问道,当年……当年……是不是你? 老o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回答,接着又转向周涵说,你现在还有一线生机,今晚是最后的机会,过后就只有死路一条,如果…… 他刚说到一半,周涵却突然开口打断说,不,我现在只想和“韵儿”在一起,求求你,成全我们! 我猛地一怔,刚想说话,就听“韵儿”急道,不可,昀哥哥,这六百年来我日思夜想,就是盼着你好好的活着,只要你幸福喜乐,我便于愿足矣了。 周涵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说,不,如果不能和你在一起,即使活着也跟死了没什么分别,这六百年一直是如此,又有什么幸福可言? “韵儿”眼圈儿一红,便伏在他胸口低低的啜泣起来。 只见周涵又转过头来对我笑道,彬子,现在我全都想起来了,对不住,以后没机会再跟你喝酒了,不过……这辈子能有你和云涛这样的兄弟,老子没白活! 我听到最后那句话,眼泪“唰”的便流了下来,心里很想劝他回心转意,但口中却只叫着,周涵,周涵…… 周涵又笑了笑,便转过头去,把“韵儿”紧紧地搂在了胸前。 老o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好。 我刚想开口再劝一次,就看老o左手挥出,将那只玉镯凌空掷向倒数第二口井,那只玉镯并没有落下地,而是直接悬浮在了井口处。 紧接着就看老o手上掐着指诀,口中默念了起来。 没多久,只见一道耀眼的白光柱从空中皎洁的明月处射了下来,跟着周涵和“韵儿”的身体慢慢化作了黄白两色的光雾,慢慢飘向了那只玉镯的方向…… 片刻之后,他们两个就在我面前消失了,白色的光柱也不见了踪影。 老o左手再次一挥,将那只玉镯收回手中,而我清楚地看见那白腻的玉圈上竟出现了两道红色的细线,不分彼此的紧紧交缠着…… 第八卷 第一章 昏迷 老o俯下身去,将那只玉镯轻轻放在脚下的青石板地面上,然后就轻声说了句,走吧。 我见他竟然要把这号称天下至阴的邪物随意丢下,当即忍不住问道,老圞,把这镯子留下岂不是又要害人?而且周涵他们…… 老o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淡淡地答道,不用担心,那东西魇邪之气已尽,现在跟普通的玉石没什么两样。况且这里清静,绝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他们了,这不是很好吗? 我登时语塞,而老o也不再言语,转身走下了石台。 我长叹了一口气,架看昏迷不醒的李云涛跟了上去。但在走下石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又回头向那件玉镯看去。 只见它孤伶伶的躺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此刻在皎白的月光下,非但没有任何可怖之处,反而有种说不出的美丽。 我急忙回过去,加快步子跟上前去,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向下流着——我知道从现在开始,自己又失去了一个可以性命相托的好朋友,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悲痛。 不过从另一角度来看,老o刚才的话也很有道理,周涵和“韵儿”的故事在这里开始,又在这里结束,尽管并不是完满的结局,最后终于能够在一起,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只是希望他们真的能这样永远相守,再也不要被任何人打扰。 —————— 在老o的带领下,我们又走了好一阵子,路上谁也没有说半个字。 第138节 直到天边泛白的时候,才看见那座标志性的石桥,但令人惊讶的是,小河的对岸并不是公路,而是另一片荒草地!远处侧可以看到连绵起伏的群山。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原来打从一开始我和李云涛就被重重的幻境所迷惑,假如没有老o在身边的话,单凭我们两个即使想逃也逃不出去,只有等死的份儿。 这时,老o指了指左前方,然后说,从这里走,先找个有人的地方,然后再想办法回去。 我心中顿时一沉,暗说他不会又打算一个人就此离去吧?不行!这次说什么也得拦住他。 然而还没等开口,老o却上前替我架起李云涛,然后继续向走。 我这下可是大出意料之外,看着他的背影,不觉发起呆来,忽然发现眼前的老o和从前相比好像不太一样了,虽然还是那么神秘莫测,让人捉摸不透,但却似乎有了那么一点儿普通人的情感,这是以往从来没有过的。 我不由得笑了笑,然后便跟了上去,和他一起搀扶着李云涛。 就这样在荒山野岭间走一段停一段,我早已经迷失了方向,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体力也快耗尽了,不禁想起老o曾经在片刻之间便把我带到千里遥远的地方,可这会儿为什么不用,偏偏要累死累活的走山路呢? 当然,这年头只在心中一闪而过,因为我真的老o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自己根本无需多问。 又翻过三四个小山头之后,我们终于找到了一个小村子,于是赶紧奔了过去。 这皖南山区虽然交通闭塞,但人却十分淳朴好客,村民们见到我们两个的衣着打扮就知道外乡人,对昏迷不醒的李云涛也没有多问,马上递茶递烟,热情的招待我们,又扶李云涛先去屋子里躺下,然后又端上了一桌饭菜款待。 我早就饿得发昏,此刻看到香喷喷的吃食自然是食指大动,当即连声称谢,便狼吞虎咽起来。 可是老o却表现的很奇怪,连坐也没坐,整个人就靠在门板上,双手抄在胸前,面无表情的盯着远处发呆。我和主人家叫了他几次,这家伙只是不应,最后我只好陪着笑脸说自己这个朋友这两天遇到点儿不顺心的事儿,心情不好正在怄气,请多包涵,好在那主人家脾气极好,当下也不介意。 当然,我嘴上虽然那么说,心里却知道老o肯定是在注意什么,或者在思考着什么,这时候最好还是别去打扰他,等回头再问,于是飞快的塞了个饱之后,又跟主人家要了一碗米粥,就跑到屋里去喂李云涛吃。 说起李云涛,情况就更加奇怪了,自从被老o救出来之后,就一直处于人事不知的状态,虽然知道这肯定跟自己所用的法术以及那个貌似老o的“人”有关系,但一来老o并没有说什么,二来其间我也曾经多次试过他的鼻息和心跳,并没有发现任何生命垂危的征召,感觉就是昏迷而已,应该很快就能苏醒过来。 可是从匣坑村出来到现在,少说也有大半天的时间了,又在山路上折腾了那么久,他居然一点儿要醒的迹象都没有,而此刻我端着米粥喂他,更发现这小子居然水米不进,费了半天劲,居然连牙关都撬不开,怎么摇也摇不醒,假如不是这小子还有呼吸的话,简直就跟死人没什么分别了。 我这才意识到问题严重了,当即扔下碗勺,跑了出去。 回到堂屋里,只见主人家已经收拾好桌子去休息了,而老o却仍然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双眼凝望着外面已经开始昏黄的天空。 我此刻也顾不上那许多,马上走过去问道,老圞,云涛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到现在还不醒? 老o别说回答了,连眼睛也没眨一下,就好像根本没听见似的。 我当时就急了起来,上前一把扯住他的风衣说道,老圞!你别老是这个样子好不好,就算有天大的事情又怎么样?求求你说句话呀! 老o并不没有挣脱,也没有转头,眼睛仍然望着外面,隔了几秒钟才轻声说道,一切只能看天意,你去收拾一下,我们现在马上走。 我心头突地一跳,下意识的问,走?去哪儿? 老o说,别问了,快去带上他! 我一听这话,顿时紧张起来,当下不敢再问,反身又跑回隔壁房里,匆忙收拾了一下,然后架起李云涛就往外走。 回到门口一看,只见老o已经站在了外面的小路上冲我招手。 我刚跨出了一步,随即又想起了什么,于是从上衣内兜里摸出钱包,随便拿了几张出来放在桌子上,这才出了门,然后和老o一起搀着李云涛离开了村子。 大约走了半个钟头的时间,终于来到了一条乡村公路上,此时天已经暗了下来,老o却听下了脚步。 我心里很是纳闷,既然天已经快黑了,李云涛又是这个样子,我们干嘛非要这么急着跑出来?难道刚才那个村子也有什么不对劲吗? 想到这里,我不禁后怕起来,甚至怀疑其先前吃下去的那些饭菜是不是有问题,只觉得一阵恶心,但转念一想,老o刚才就在旁边,总不可能亲手把我亲手领进鬼村,然后眼睁睁的看着我中招吧? 这显然不可能,只是猜想不透他究竟为什么要急着走,而目的地又是哪里。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的,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远处竟然来了一辆长途车。 老o当即招手叫司机停了下来,然后和我一起把李云涛架了上去。好在这辆车并不挤,一多半的座位都是空的,我们马上补了票,就坐到了后面。 一路无话,大约两个小时之后便抵达了当地县城。 本以为到了这里,老o会歇口气,却没想到这家伙马不停地又买了两张去附近一座城市的车票,然后带着我们上车又行。 我此时仍然猜不到老o到底想去哪儿,但也知道从他口中问不出任何答案,于是只好继续默不作声。 在路上折腾了大半夜,我们才到了地方,只觉得头昏脑胀,身上疲倦的要命。 幸亏这次老o没有再去买车票,不然我真的要疯了。 出了车站之后,老o拦了辆出租车,然后让司机把我们送到该市最好的医院。 我不禁又是一阵惊讶,心说难道老o特意这么急着赶路是要把李云涛送到医院治疗吗?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 没多久,车子便来到了医院,老o和我直接把李云涛送到了急诊挂号大厅,值班医生粗略的看了一下他,然后又抬头用好奇的眼神儿看了看我们,接着便让护士先把李云涛送去急诊病房观察,但具体问题出在哪儿,要等全面检查后才能确定,然后就让我们去叫押金和住院费用。 我顿时便傻了眼,这次出来根本没带多少钱,之前又留了几百块在那村子里,现在身上这点儿银子连张车票都买不起了,哪够住院看病的啊?而李云涛的钱包早就不知道哪儿去了,没办法,只好又像老o求助。 老o倒也爽快,二话不说就去交了钱,然后就和我一起病房外的休息区等待检查的结果。 期间我忍不住又问起李云涛的情况,而他却始终不愿触及正题,只告诉我这里最安全,一切也许几天之后便有分晓了,现在先不要管那么多。 我也只得作罢,加上一天多的舟车劳顿,坐在椅子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被人推醒了过来,我睁眼一看,外面已经天光大亮,而老o却已经不在了! 第二章 怪症 我顿时就急了起来,赶忙把这一层病房区的前前后后都找了个遍,结果当然是徒劳的,看来老o真的又一声不响的走了,昨天还刚刚觉得他有了点人情味儿,可没想到一夜之间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难道我和他之间永远都只能是这样吗? 愣了半晌之后,我只好垂头丧气的回到李云涛的病房外,接下来该怎么办?一时间竟没了主意。 就在愣神儿的时候,手机短信的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我摸出来一看,却是个陌生的号码。 第139节 我开始还以为是垃圾短信,刚想删除,脑中却突然一激灵,冥冥中似乎有个声音在告诉我不光不能删,还得马上打开来看看,也许里面有重要的内容,于是赶紧点了开来,只见上面写着: “医院里很安全,千万不要把人移到别处,也不要让进行任何治疗,只要维持生命即可,我很快会来找你。” 短息的文字部分到此便结束了,接下来便是一串数字。要说前面那几句话倒还好理解,意思无非是让我看好李云涛,别出什么纰漏,可后面这玩意儿是什么意思呢?我挠头想了半天也没搞明白。 正在纳闷之际,迎面走过来一个身材略胖的年轻护士,开口就问我到底是不是李云涛的家属。 我这才回过味儿来,现在李云涛的生死问题还没着落呢,根本没时间去想老o这档子事儿,反正他要去要留,根本不以我的意志为转移,只会在“该出现的时候”才会出现,现在能发个短息过来已经算是有交待了。当下便回答说不是,只是好朋友而已,然后又问是不是李云涛的检查有结果了。 那护士上下打量了我一下,然后说各项检查刚刚结束,现在得马上去医生办公室一趟,以便说明情况。 我急忙又问她李云涛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是不是已经检查出昏迷不醒的原因来了。 那护士却摇头推说具体情况她也不清楚,自己只是负责来通知而已。不过,既然我只是个朋友,那有些事情肯定是做不了主的,假如我可以联系到病人家属的话,还是尽早联系吧,不要自作主张。 尽管她什么信息也没透露,但仍然能从中听出李云涛的情况肯定不乐观。其实对此我早有心理准备,连老o都没办法的事情,医院更加指望不上。而且听那护士话里话外的意思,明显还在提醒我赶紧通知他的家人过来,作为一个外人最好还是别掺合,免得到时候有理都说不清楚了。 我不禁摇了摇头,心想这件事儿压根儿就不是能不能说清楚的问题,是连提都不能提,否则还不把我当成神经病?万一让人家父母知道自己的儿子成了这副模样,估计吃了我的心都有,唉……现在哪还有什么好办法,也只有先听听医生怎么说,然后走一步看一步了。 那护士见我满面愁容的样子,接着又劝道,现在像你们这种朋友太少有了,别人摊上这种事儿都是有多远躲多远,你们两个不光把人送来,还出钱又出力的,真是太难得了,但还是要留点儿心提防着,有些时候好人做不得。 我无奈的干笑了一下,正准备问她医生办公室怎么走,就看那护士从衣兜里摸出件东西递了过来。我定睛一看,竟是张银行卡! 我顿时便呆住了,看了看那张卡,又抬眼疑惑的望着对方,一时不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护士却神色如常,紧接着告诉我,老o临走的时候又垫付了一笔费用,然后还把这张卡留下,让她交给我,一方面作为我和李云涛这段时间在医院的费用,另一方面也为以防万一,有备无患。 到了这时,我才猛然醒悟,刚才那条短信里最后的一串数字十有八九就是这张银行卡的密码!心中不禁一阵感动,老o虽然再次从我的面前消失,但却提前安排好了一切。也许他是去找救治李云涛的办法,也许是为了其他事情,可是不管怎么说,老o这样做的本意是都为了不让我以身犯险,想想我之前的抱怨,简直是可笑之极,真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 不过,看到这张卡我同时也意识到,老o说“很快回来找我”恐怕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估计会有一段时间,反正不把李云涛恢复原状是不行的,看来现在也只有他的指示来办了。 叹了口气之后,我就向那护士问清了地方,直接找到她说的医生办公室,然后敲了敲门。 里面的人应了一声“请进”,我便推门而入,只见那屋子并不大,一个资料柜和一张办公桌就把整个空间占得差不多了,对面坐着个带着眼镜的秃顶老头,正皱眉目不转睛的盯着手里的几张貌似x光片的东西,而桌子上的铭牌分明写着“刘德明主任医师”四个字。 我笑着问了声好,紧接着便说明了来意。 那姓刘的老医生倒也算随和,点了点头之后就伸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我坐下,然后就没了下文,又开始盯着自己那些x光片看了起来。 过了大约两分钟的时间,那老头儿仍然一言不发,仿佛全部的心思都沉浸在了手里的东西上,早已经把我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终于忍耐不住,当下把手轻轻在桌上敲了敲,然后又叫了两句“刘大夫”,没想到这老头儿竟浑然不觉,就像老僧入定了似的,我只好提高声音又叫了几句。 老头儿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搁下x光片,冲我歉意的笑了笑说,我这个人看东西比较容易入迷,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是李云涛的…… 我赶忙起身递上一支烟,然后恭敬的说道,哪里,哪里,我是他的朋友,像您这么尽心的医生我还是头一回见,我在这里代表他的家人谢谢您了。 刘医生轻轻把烟推了回去,称自己不会,然后又说,不用客气,济世救人是医者的本分,但凡有一分希望就得拿出一百分的努力,怎么能不尽力呢?唉,早年我生在农村,结婚早,十七八岁就有了个儿子,可惜后来得了脑瘤,那时候不懂,也没钱治疗,结果……从那以后,我就立志当个医生,治病救人,后来真的考进了省城的医科大学,在这个医院一干就是三十多年,治过多少人已经记不清了,只要我认为还可能治愈的,就决不让他重蹈我儿子的覆辙,唉……说多了,说多了,对了,他家里人呢?为什么不来? 我急忙编了几句瞎话遮掩过去,又说长在通知李云涛的家人,只是还没有联系上。 刘医生也就信以为真,没有多问,点了点头说,那好,我就把之前检查的情况先跟你说一下。 他接着便把x光片逐个放进灯箱里,然后就讲述了起来。 原来就在我迷迷糊糊睡着的这段时间,这老头儿已经安排给李云涛做了身体体格检查、神经体征检查以及核磁共振脑扫描,结果很令人失望,他虽然仍然存在心跳、呼吸和基本的神经反射功能,但已经无法感知外部状态,对外界的刺激也没有任何主动的反应了。 我听到这里心中不禁一沉,“噌”的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当即脱口而出的叫道,植物人? 刘医生压了压手示意我坐下,然后继续说道,你先不要激动,虽然还需要进一步检查,但我现在就可以负责任的说,他绝对不是植物人。 我刚刚坐回椅子上的屁股立刻又抬了起来,吃惊的问道,什么?您刚才不是说他只有心跳、呼吸,但是一点儿意识都没有吗?那不是植物人是什么? 刘医生笑了笑说,小伙子,你误会了,植物人是有医学定义的,并不是你想象的没有一般人那种反应就叫植物人。 他接着便解释起了有关的医学定义,我自然没兴趣知道,于是赶紧打断他问道,那您能不能告诉我,他为什么不是植物人? 刘医生从桌上拿起一张布满奇怪线条的图表说,因为在进行脑扫描的时候,我们发现他的脑电波出现过好几次异常的波动,尽管目前还不知道具体原因,但基本可以肯定那是一种主动意识的迹象,既然还有明显的意识,那就不能被归类为植物人。 我心头不禁又燃起一丝希望,赶紧又问道,那您的意思,是不是云涛还有醒过来的可能性? 刘医生听了这句话,便叹了口气,然后说,这个我现在还不敢向你保证,只能说存在这样的可能性,而且…… 他说到这里,用指了指灯箱说道,你看,他的脑扫描图显得非常奇怪,在这个位置竟然有个异常的阴影,我们目前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必须经过进一步检查后才能下结论,不过你放心,我们会针对这个病人成立专门的治疗小组,尽力找到病症所在。 他说到这里并没有停下,又对着图片滔滔不绝的解说了起来,而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李云涛的脑扫描图发愣,只见他脑子中间稍稍靠左的位置果真有条半指来长的阴影,而形状竟然有几分像是他那柄玉如意! 第三章 鬼来电 我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难道那柄玉如意竟然钻进了李云涛的脑子里?这也未免太耸人听闻了点儿。 但很快我就发现事情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首先扫描图上那块奇怪的阴影无论大小还是形状都和玉如意不尽相同,充其量只是有些相似罢了;其次,当初在九宵宫的时候,李云涛明明已经把玉如意交给凌空子来保管了,就算那老道没有本身对付,应该也不至于看护不住,放它出来为祸世间吧?再者,即便这玩意儿真的如此邪性,那么它究竟是什么时候侵入了李云涛的大脑,又是什么人干得呢? 我知道这个问题自己根本就不可能想清楚,而且李云涛现在的情况的确是危在旦夕,就算他一时死不了,只是以这种类似植物人的方式拖日子,我也没法跟他的家人交代,甚至没法跟死去的老烟枪和周涵交代,而这些话自然也不能跟眼前这个姓刘的老头儿说。 此时,刘大夫仍然兴味盎然,口若悬河的讲着,只说得唾沫乱飞,内容里全是些什么“神经元”、“轴突”、“树状突”之类的专业术语,感觉根本就不像在分析病人的病情,倒像是在做科普讲座,但说来说去还是那番车轱辘话——李云涛的临床症状非常奇怪,目前他们还找不出病因,现在要做得就是稳定病人的生命体征,等进一步检查确诊。 其实我早就对这老头儿的喋喋不休有点儿不耐烦了,这时见他面色泛红,一副又兴奋又激动的样子,似乎见了李云涛的“怪病”就如同酒徒遇上佳酿、老饕闻见肉香似的,全然不顾别人的感受,心中更加厌烦,但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于是便站起身来,说了几句“大致情况自己已经清楚了”,“请您务必多费心”之类的片汤儿话,然后微微鞠了躬就准备闪人。 刘大夫点了点头,然后又告诉我,第二次全面检查会安排在明后两天,届时他们会动用一些其他手段,希望可以找到病因,然后由专家小组尽快拿出治疗方案,到时再通知我。 我又千恩万谢了两句,然后才和他握手道别。 出门之后,我长长的叹了口气,心说别看那老头儿说得听热闹,但正常的医疗方法要是能找到原因,那才叫奇怪呢,现在看来也只有在这里等着老o回来了,可天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霎时间,我只觉得一筹莫展,心中前所未有的烦闷,真恨不得摔东西来发泄,过了好半天才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此后的几天里,李云涛被送进了加护病房,除了维持正常生命体征外,差不多一天到头都在做着各种检查,并且期间是谢绝探视的,我甚至连他的面都见不到,但又怕真得出现什么问题时找不到人,于是只好一直在医院里呆着,饿了就到医院食堂买点儿吃的,困了就直接往休息区的联排椅子上一躺,简直跟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有的一拼了。 第140节 就这样过了五六天的时间,我就瘦了一圈儿,脸上胡子拉碴,早晨起来对着镜子一照,那副颓废样儿连自己都快不认识了。 好在第二天的傍晚时分,先前那个身材微胖的护士通知我李云涛的第二轮检查已经结束了,现在已经送到了单人病房,我可以进去陪护,但不要太过激动,以免影响到病人。 我赶忙连声称是,然后又象征性的问起检查的结果。 那护士仍然推说自己不是很清楚,但据她所见,李云涛看上去跟原来没什么两样,专家小组也正在研究病情,让我不要太担心。 这当然在我的预料之内,只要李云涛的情况没出现恶化那就好了,于是又谢了两句,当下就跟她来到了个人病房。 这么多天之后,我第一次见到了李云涛,就看他平平的躺在床上,脸上消瘦了一圈儿,面色也十分苍白,口鼻处都插着管子,手上还挂着吊瓶。 我心头当即就有种被揪紧的感觉,看到好朋友正在忍受这种痛苦,自己却什么忙也帮不上,鼻子一酸,差点儿掉下泪来,于是当晚开始便睡在了病房里。 接下来的几天,李云涛仍然时不时要接受各种检查,有时候在病房里,有时候则要被推进退出的折腾,感觉也天天的消瘦下去了。 更要命的是,直到此刻我才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叫花钱如流水,光每天的所用的医疗器具和药钱就要几千块,还不算那些花样繁多的检查,不由得让人感叹,这年头真是已经到了病不起也死不起的地步了,真怀疑那个刘大夫是不是为了给医院“创收”,才故意安排那么多检查。 在这种情况之下,我当然不可能出去给自己找个舒舒服服的地方睡觉。尽管那张卡里有将近四十万,也不禁让人怀疑它到底能不能撑到老o回来,所以除了李云涛的医疗开销外,我连一分钱都没用过。好在个人病房里有专门为陪护家属准备的沙发和毯子,将就着也还凑合,至少比外面的休息区强得多,睡过一晚也就习惯了。 日子就这样流水似的过着,转眼在已经在医院呆了二十多天,李云涛还是那老样子,除了输液、检查之外,一点儿要醒过来的意思都没有。 期间我又见了刘大夫两回,那老头儿比之前也憔悴了不少,眉头始终紧锁着,说话的时候也会时不时的走神儿,显然是在为找不到病因而苦恼,甚至有几次我半夜经过他办公室的时候,见里面的灯竟然还亮着。 我见他对李云涛的病情如此操劳,内心也不免有些感动,尽管他所做的基本上可以定性为无用功,但放到日常生活中,假如所有的医生都是这样的仁者仁心,那对普天之下的患者来说简直是太幸福了! 不过最让我惴惴不安的还是老o,他到现在仍然没有回来,也没有发来任何短信告知情况,就好像把我们遗忘了一样,我不禁越来越担心,怕李云涛真的不能再醒过来,更怕老o会发生什么意外。 又过了几天,转眼一个月就要过去了,各方面情况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 这天晚上,我胡乱在医院餐厅吃了碗面,就回到病房陪护李云涛,大约八点半钟,护士今晚最后一次查房后,便到了睡觉的时间。 我百无聊赖的靠在沙发上玩了一会儿手机,感觉也没什么意思,于是干脆直接裹上毯子躺下睡觉。可能心情不好的原因,翻来覆去的过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有了些睡意。 谁知就在迷迷糊糊之际,急促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我“噌”的一下就弹起身来,抓起来一看,是个没有姓名的陌生的号码。不禁心中大喜,但仔细一看却发现它并不是老o之前发短信所用的那个号码,而是完全陌生的。 这尼玛是什么?难道是老o又换了新号不成?可他这次为什么要直接打电话,而不用发短信的方式呢? 我虽然有些纳闷,但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听筒那边立刻传来一阵“滋滋啦啦”的杂声,却没有任何人说话。 我顿时更奇怪了,于是试探着问道,老圞?是不是你?老圞? 然而我连叫了好几声,电话那头却始终没有人应声,隔了几秒钟之后,突然“嘀”的一下就变成了忙音。 我一头雾水的放下电话,一时也拿不准对方到底是老o,还是纯粹的骚扰电话。可如果是老o的话,他为什么不说话呢?难道就像那次在城北的破庙里一样,受了很严重的伤,或者遇到了危险,所以没办法出声求救。 一想到这里,我顿时坐立不安起来,可他并没有说明地点,又让我到哪里去找呢? 犹豫了片刻之后,我重新拿起电话,用刚才的号码拨打了回去。 在短暂而又奇怪的铃音之后,电话那头便接通了,但仍然是那种“滋滋啦啦”的电波杂音。 我正想开口确认,却突然发现那刺耳的杂音中似乎还包涵着其他声音,当下便屏息凝气,仔细的听了起来。很快,我就听到那其中果然还有种“呼呼呼”的声音!就好像有什么人在喘息似的,不!与其说是喘息,倒不如说是有人在对着我的耳朵哈气! 我只觉得头皮一麻,手一抖就把手机掉在地上,电池随着后盖立刻飞了出来。 病房内一片昏暗,四下里静悄悄的,而我此时全身却被冷汗塌透了…… 刚才那声音到底是谁?老o?虽然没有任何根据,但从直觉上来说,我几乎可以肯定那绝不是他,可是谁会大半夜的给我打这种电话呢?总不成我又被什么鬼怪缠上了吧? 正在惊恐万状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唔唔唔”的呻吟声! 我背心一凉,霍然转头望去,只见李云涛的喉咙微微颤动着,似乎那声音竟是他发出来的! 第四章 暗语 我浑身一颤,哪还有心思去管什么电话里的怪声,当下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躺在病床上的李云涛,一边竖起耳朵细听。 果然,那种“唔唔唔”的声音又接连不断的从他的喉咙里挤出来,就像在呻吟一样。 我惊惧渐去,暗说李云涛这小子不会是自己清醒过来了吧?想到这里,心内不禁一阵狂喜,两步抢到他旁边,先打开了墙上的壁灯,然后一把抓起床头的呼叫器,就按了下去。 几秒钟之后,值班的护士就推门走了进来,我赶紧告诉她李云涛已经醒过来了,刚才还发出了声音,好像是要说话的样子。 那护士脸上立刻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然后走到床前观察了起来,然而这时李云涛却突然“沉默”了,不光不再“唔唔唔”的呻吟,甚至连呼吸声都轻的几乎听不到了。 那护士附身听了半晌,也没发现有任何动静,于是便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说,没有声音啊,你可能听错了吧。 我虽然很是纳闷,但也知道自己刚才绝对没有听错,于是急道,我骗你干嘛?他刚才一直在“哼哼”,只是说不出来话而已,绝对错不了! 那护士又低头瞅了两眼,然后撇了撇嘴说,好,既然这样,那我去叫医生来看看吧。 她说完就转身出了门,我干脆坐到李云涛的病床上,附下身去盯着他看,可他仍然直挺挺的躺着,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我不禁一阵奇怪,这小子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之间就一声不吭了呢?难道我之前真的听错了?不,绝不可能!这中间一定有什么原因。 正在纳闷之际,大门“呼”的一下被推开了,秃顶的刘大夫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七八个人,其中两人是同样穿白大褂的中年医生,而其他几个都是年纪比大不了多少的青年男女,刚才那个护士也在里面,与他们一同进来的还有一台奇怪的仪器。 我赶紧站起身来点头打着招呼,刘大夫却好像根本没看见我似的,直接来到床前,从衣兜里拿出一个钢笔粗细的手电筒,翻开李云涛的眼皮照了几下,然后就开始指挥旁边的人把仪器推上来接好。 我刚想开口向他说明情况,就看那个护士就走上前来说,先生,现在刘主任要给病人做检查,请你先回避一下好吗? 我没好气的问道,为什么?我呆在这里又不会妨碍你们检查,干嘛非让我走? 那护士皮笑肉不笑的回答说,不好意思,这是医院的规定,请您配合一下,先出去等一会儿,等检查结束后再进来。 第141节 我没有办法,只好悻悻的走出了病房,心想天知道他们会检查到什么时候,可是这大半夜的也没有地方可去,于是只好点了支烟,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边抽边等,不由自主的又开始琢磨刚才发生的那些事情,越想越觉得不对头。 首先是手机铃声把即将进入熟睡状态的惊醒,正在我怀疑这个陌生的电话到底是不是老o打来的时候,却突然从杂音中听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可怕喘息声。我吓了一跳,随即就失手把摔了手机,而这时却突然听到了李云涛发出的声音,可等我叫来护士之后,这小子却突然没了声息。 就在这时,我心里“咯噔”一下,脑中登时闪过一个念头——有没有可能之前那个奇怪的电话和李云涛的异状并不是单纯的偶然,两件事情之所以会一前一后发生,也许中间存在着某种联系。 想到这里,我立刻便有种霍然开朗的感觉,紧接着便产生了如下的猜测:不管那个奇怪的电话是不是老o打来的,这都不是重点,因为电话纯粹只是要把我叫醒罢了,并不具有实际意义,而叫醒我的目的则极有可能和李云涛的异状有关,或者干脆说,那个电话八成儿就是要提醒我注意李云涛身上将要发生的事情。 顺着这个思路一想,我很快便得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李云涛并不是真的醒了过来,只是由于某种原因才会突然发出异声,接下来他很可能会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向我透露某些信息,而这些信息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外泄的,可我当时根本不可能想到这一层,所以才会出现那护士进门后,他又马上恢复原状的情况。 我越想越觉得自己这次的判断非常有道理,不禁暗骂自己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无缘无故错过了机会不说,还连累李云涛虚弱的身体大半夜的再受一次折腾,怎一个傻x了得,假如他突然发生什么意外,或者之后再也没法做出这种暗示了,那岂不是误了大事? 一想到这儿,我真恨不得狂扇自己几个嘴巴子,为什么经历了那么多之后还是只会一根筋的想事情,就是不知道静下心来拐个弯儿琢磨琢磨呢? 我自怨自艾了一会儿,才冷静下来,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只有盼着李云涛的检查赶紧结束再看了。 于是我就这样在病房的门口来回踱着步,烟抽了一根儿又一根儿,剩下的大半包烟不知不觉就见了底,感觉自己从来都没有这么烦躁过,越急时间就过的越慢,冲动起来甚至都想直接冲进去把刘大夫那些人都撵走了事。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到头来还是只能耐住性子等。 深夜一点时分,病房内终于发出了一阵响动,很快房门就被推开了,首先是仪器,紧接着刘大夫带着其他几个人也走了出来。 他迎面看到我,然后摇了摇头说,很遗憾,病人的情况没有好转,好像还有退步,从刚才的检查来看,现在他对外界的刺激也几乎没有什么积极的反应了,当然主动发出声音就更不可能了。不过,我们并不是不相信你所说的话,但那很可能是咽喉处自然发出的声音,属于正常的生理现象,所以造成你的误会。好了,我们还在研究治疗方案,稍后再通知你吧。 他说完也不等我回答,就转身带着那些人走了。走在最后的那个值班护士不忘似笑非笑的斜了我一眼,那表情就好像在说,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大半夜的一惊一乍的,乱按什么呼叫器,真讨厌。 我此刻根本没心情去理他们,当即回到病房,将门反锁,然后走到病床边,只见李云涛没有什么异样,于是稍稍放了心,当下拉了把椅子坐到他身边,把脸凑上去轻声叫道,云涛,云涛,你怎么样?我是彬子,你听到了吗?刚才……刚才你是不是要跟我说话? 然而我就这样喊了足有五分钟,李云涛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更别说发出声音了。 我又试了几次无果之后,最后终于放弃了,不禁长长的叹了口气,实在不知道究竟是自己错过了机会,还是像刘大夫说的那样,先前听到的声音只是李云涛喉咙的自然生理现象,而我在不明原因的情况下错把它当成了苏醒的迹象,这也并非不可能。 然而,就算这件事属于可以解释的正常范畴,那么之前我接到的那个诡异的陌生电话却是千真万确的,这又该作何解释呢?纯粹巧合的骚扰电话? 凭直觉来说,我隐隐能感觉到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可是却抓不到任何一丝清晰的线索,想了半天也没有什么眉目,只觉得头大如斗,于是抬手揉起了太阳穴,心情比之前更加烦躁了。 想到这里,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地板,只见自己摔掉了后壳和电池的手机还躺在那里,无人问津,于是伸手拾了起来。然而重新装好之后按下开机键,屏幕却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反应,竟然已经坏了。 我不禁摇头苦笑了一下,心想人倒起霉来真是和喝凉水都塞牙,本来还想再打那电话试试,现在肯定是没机会了,而且以后连老o有什么事情想通知我也收不到,这当然不行,可我这会儿连吃饭都成问题,哪有钱买新手机啊?想来想去,实在没办法,看来也只有暂时借用老o留下的那笔钱了。 正在唉声叹气的当儿,身旁忽然响起一阵低低的“唔唔”声…… 我立时浑身一激灵,霍然转头向躺在床上的李云涛看去,只见他喉头蠕动,连下嘴唇也在轻轻的抖着! 那“唔唔唔”的声音紧接着又传了出来,在寂静的病房中听起来异常清晰。 没错,这就是李云涛发出的声音! 我顿时激动心脏狂跳,暗想看来自己的运气还不算太糟糕,于是赶紧贴上前去,轻声叫道,云涛,我是彬子,你要是有话就说吧,我听着呢! 李云涛似乎真的听到了我的话,口唇开合的幅度比之前更大了,发出的声音也不再是“唔唔唔”,而像是真正的字!但却很模糊,再加上声音低,根本听不清楚。 我急忙从椅子上站起来,俯下身去,几乎把耳朵贴到李云涛的嘴边,就听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竟然说着,九……霄……宫…… 第五章 重返九霄宫 我当即吃了一惊,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但很快就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听错,李云涛口中的的确确在说着“九霄宫”这三个字! 这可奇了,他突然提起这个地方究竟是什么意思呢?莫非是在提醒我九霄宫凌空子老道那里有治好他的办法?又或者有什么其他的用意? 我一时猜想不透,当下又附耳过去,想听他下面还要说什么,也许前后接起来一琢磨事情就明白了。 可是过了好半天,李云涛却只是反来复去的说着刚才那三个字,其他什么内容也没有了,我只能耐住性子继续听。又过了一会儿,他声音便渐渐低了下去,再然后就完全听不见动静了。 我抬起头来看着李云涛,见他面色苍白,口唇微张,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假如不是亲耳听到的话,的确很难让人相信这样的人会真的开口说话。于是又试探着轻轻摇晃了几下,同时贴在耳边叫着他的名字,可这小子不光不再说话,连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了。 费了半天劲儿之后,我只好放弃了,替李云涛盖好被子之后,又坐回到了沙发上。然而我这时已经没有半分睡意了,心中说不出的烦乱,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应不应该再去一次句曲山九霄宫。 从内心来讲,我对那个练道清修的地方似乎有种天然的敬畏,着实不想再去,何况老o留下的那条短信中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医院是最安全的地方,只要看好李云涛,安心等他回来就行了,其他的什么也不要管,既然这样,我干嘛还要去自找麻烦呢? 然而问题并不是那么简单,首先,老o虽然说自己很快就会回来找我,可现在已经将近一个月过去了,他却没有任何消息,这不免让我既担心又怀疑,老o是不是真出了什么意外。 其次,不管是自身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李云涛绝对不可能平白无故的说出那三个字,他现在无法思考和行动,一定是向通过这种方式传达某种信息,希望我可以替他去做。反正这会儿我身边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不如就去九霄宫找凌空子老道问一问,纵然他不能下山帮忙,但好歹是个懂行的人,和李云涛的关系又如此亲密,至少也能拿个主意吧。 但如此一来也产生了新的问题,因为我不可能把李云涛带上,这一去势必把他一个人留在医院里,实在有些放心不下,假如真出什么纰漏,那我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这一夜我半分钟也睡,思前想后,不知死了多少脑细胞,最后还是放弃了干等着老o回来的念头,决定冒险试一试,只是必须快去快回,于是等到医院上班时间一到,就马上找到护士,让她帮忙找个了手脚勤快,性子也比较温和的护工大嫂,请人家帮忙照看李云涛,考虑到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时间就暂定两天左右。 除了正常的费用以外,我还另外多塞给她一千块,然后千叮咛万瞩,请她一定照顾好李云涛。 那大嫂看上去很淳朴,也相当好说话,刚开始死活不愿意收钱,后来架不住我的“盛情”,才勉强收了一半,然后拍着胸脯让我尽管放心,包保出不了问题。 我这才放了心,千恩万谢之后,便径直来到了刘大夫的办公室,见这老头儿仍然聚精会神的盯着手里的病历资料和李云涛的大脑扫描图片,但脸上却颇有倦意,那对“熊猫眼”比我可厉害多了,似乎又是昨晚那一夜又呆在这里没有回家,不禁暗自叹了口气,心说不管这件事最后发展成什么样,都得找机会好好谢谢人家。 当然,这是以后的事儿,现在可没工夫理会,当下便扯着慌解释说李云涛的家人一直联系不上,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所以我准备离开两天,直接回去找人,无论找到找不到,到时都会回来。但在此期间,请他千万不要对李云涛采取任何方式的治疗,只要维持住生命就好,不管有什么意外情况都要等我回来再说。 其实这才是我来找他的目的,也是老o在那条信息中交待过的,虽然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老头儿和那个什么专家小组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什么治疗方案,但毕竟老o的话从来落空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意外发生,还是提前打好“预防针”为妙。 果然,刘大夫问清我只是去一两天后,便马上表示现在治疗方案还处在讨论阶段,尚没有定型,短时间内不可能施用,对像李云涛这种危重病人来说更会慎之又慎,就算准备开始治疗,也必须事先由家属签字同意,绝对不可能由医院这边单方面来操作,所以根本没必要特意交待。 我听到这话便放了心,当下又谢了两句,就赶紧起身出了门,然后马不停蹄地直奔火车站,但到了那儿才发现这里根本没有直达的列车,必须要中转,于是只好先买了张去临省省会的票,一直晃到中午时分才坐上前往句容的高铁。尽管票价贵得吓人,可现在时间比什么都宝贵,也就顾不了那许多了。 一直折腾到下午三点多钟,我终于再次来到句曲山脚下,入冬的天气已经颇冷,山上的风今天又贴别厉害,冻得人直缩脖子,再加上我到现在水米未进,早饿得潜心贴后背了,这会儿连手脚都是冰冰凉的,于是就在山下随便买了点儿吃的,一边爬山一边张口大嚼。 除了季节以外,这里和上次来时几乎没有任何区别,依然是一派游人如织,香火旺盛的景象。我走得很急,多一半的路都处在小跑的状态中,等来到九霄宫的时候感觉腿都要断了。 走进正殿,我一边歇气,一边寻找能帮我通报的人。 没过多久,就看一个道装打扮的人从大门外走了进来,正是上次引我和李云涛去见凌空子的小道童。 第142节 我两步跨上前去拦住他,又问这小子还记不记得我。 那小道童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表情怪异的点了点头,还有意无意的朝旁边看了看,似乎在寻找李云涛的身影,紧接着就问我这次来的目的。 我当然毫不隐瞒,直接把李云涛现在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然后就让他赶紧带我去见凌空子道长。 那小道童估计也已经知道李云涛手里的玉簪是他们门派的掌教信物,一听之下脸色立时就变了,当下也不用通报,直接就领着我朝殿后走去。 很快,我就来到了走廊尽头的那间静室,只见那仙风道骨的凌空子正闭目打坐在蒲团上,身上穿得还是那件半新不旧的青色道袍。 小道童上前施了一礼,然后轻声说道,师祖,有客人到了,是上次与掌教同来的伊先生。 凌空子闻言立刻睁开了眼睛,转头看向我,目光中竟透着些许不安和惊诧的神色,但一闪即过,微微笑了笑,先让小道童去倒茶,然后又招呼我坐下。 我赶紧上前深深鞠了一躬,正准备开口,就听那老道抢先问道,伊小友,你如此急急的赶来,可是敝派掌教他遇到什么危难了么? 也不知怎么的,一听他这句话,我心头不由得就被揪紧了,眼泪差点儿就流了下来,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忍住,当下便把上次离开九霄宫之后在匣坑村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当然,关于老o的事情我半句也没有提,只说李云涛最后作法消失之后,又莫名其妙的窜了出来,然后就人事不知了,是我一个人把他送去的医院,昨天半夜突然听到他说话,这才想到来九霄宫求助。 凌空子老道似乎并没有听出什么破绽,低头沉思了片刻之后,便摇头长长的叹了口气,既如此,也是那孩子命中该有此劫。 我听他这话的口气,似乎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不禁急道,道长,云涛他本来什么反应都没有,昨晚突然说出“九霄宫”三个字,这绝对不是偶然的,一定有什么重要原因,请您千万要想想办法,救救云涛! 凌空子轻轻抬手示意我不要着急,接着又叹了口气说,这孩子乃是敝教掌教真人,又是贫道的徒孙,现下遭此大难,我心里如何不急?无奈贫道根本不识那降妖捉鬼之术,即便懂些采药问卜之术,也不是有起死回生之功的神仙,若是连那世间的医生都救不得,贫道又能有何办法? 我听他这样说,心情登时跌落到了谷底,但想了想之后,却还是不死心,当下又问道,道长,就真的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吗?难道咱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云涛这样生不如死? 凌空子没有回答,闭上眼睛沉吟了片刻之后才开口说道,伊小友稍安勿躁,今晚且在观中安睡,待贫道细细想一想,明日再答复你,如何? 第六章 旧宅 这老道当下也不给我再说话的机会,直接朗声叫来了刚才那个小道童,然后让他带我去客房休息。 我就算心里再急,这会儿也没办法开口了,于是只好起身鞠了个躬,一边叹着气一边跟着那小道童出了静室,沿着右手边的另一条走廊向前走。 这条路我并不陌生,上次李云涛和凌空子闭关修道的时候,我暂时住的那间客房就在这条走廊的转弯处,想来这次应该还是那里。 正走着走着,那小道童突然回过身来,笑嘻嘻的问道,伊大哥,俺求你个事行不? 我闻言一愣,心想自己前前后后见这小子也有十几回了,一直看他都是绷着脸一本正经的,怎么会突然突然说有事情求我?于是点点头答道,啥事儿?你说吧。 那小道童搔着脑袋,有点儿不好意思的答道,嘿嘿,俺想……俺想借你的手机玩一会儿,不晓得行不行? 我听了不禁哑然失笑,心说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原来就是这个啊。看着这小子稚气未脱的脸,充其量也就是十三四岁的样子,小小年纪就呆在清茶淡饭,且毫无乐趣可言的道观里,也够可怜的,咱虽然也没什么能耐,但是这种要求还能满足他的,当下便答应了。 然而当我手伸进衣兜摸了空时,才猛然间醒悟过来,自己的手机昨晚在李云涛的病房里已经摔坏了,本来打算暂时借用老o卡里的钱先买一个用,可是今早起来光顾着交待事情,然后又赶了将近一天的路,竟然把这事儿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那小道童见我把手插在衣兜里,却迟迟不将手机拿出来,脸上的表情还有些奇怪,于是问道,伊大哥,你怎么了? 我这才回过神儿来,颇有点儿尴尬的冲他笑了笑,然后解释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自己手机昨天晚上摔坏了,今天一早起来光急着往这儿赶了,还没来得及去买新的呢,这会儿你玩不成了。 那小道童并没有回答,只是盯着我看,眼神儿中分明透着“不相信”三个字。 我不禁暗骂自己糊涂,前一秒明明还答应得好好的,紧接着就说手机坏了,估计搁着谁都会觉得你是在有意欺骗,拿人家涮着玩,怨就怨我这大半天忙得昏天黑地,居然连这么重要事情都忘了,可是谁又能想到这小子会跟我要手机玩儿呢? 出于歉意,我当下又说,你千万别误会,我手机真坏了,绝对没有骗你。要不这样吧,等回头我去买手机的时候,也帮你买一台,怎么样?够意思吧? 那小道童听完微微一笑说,谢谢伊大哥,不过贵重的东西俺可不能收,而且教规也不许拿这种东西,让师傅知道了会把俺赶出去的,呵呵……俺也只是随便问问,既然坏了,那就算了吧。 他说着便让我在这里等一等,自己要去前面向知客的师兄通报一声,马上就回来,接着便转身而去。 我何尝听不出他口气有异,但听了这几句话,也知道再解释也只能是越描也黑,于是便不再言语了,反正这小道童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也不能把我怎么样,于是便站在原地等着。 过了五分钟左右,只见那小道童又从前面的走廊的拐角处转了回来,脸上似笑非笑的对我说,伊大哥,实在不好意思,我忘了今晚这里有苏州玄妙观的几位师兄来研修,所以客房都满了,俺带你去别的地方吧。 我顿时气不打一出来,这小子年纪不大,报复心居然如此之强。我刚才的话虽然前后不一致,但手机坏了却是事实,而他却“如法炮制”,故意编造这种谎言来报复我,真他娘的太不是个玩意儿了! 想到这里,我先前的那点儿歉意登时就化作了满腔怒火,恨不得结结实实的抽他两个大嘴巴,暗想怎么如此心胸狭窄的人还能在这九霄宫里学道?怪不得凌空子说他们门派越来越不济,要是一代代的徒子徒孙都是这副尿性,就算自己不完蛋也得被人骂死。 不过,生气归生气,此刻我却没有任何理由反驳他,而且这九霄宫的规模如此庞大,客房肯定不止一两处,到哪儿住不是住?何况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救治李云涛的问题,只等着明天看凌空子老道能不能想出什么办法来,哪还管得了睡在哪儿。想想之前连医院的长椅都睡过了,也没觉得有什么,就算在走廊里打个地铺凑合一晚上也没什么大不了。于是干咳了一声,回了他一句,没事儿,那就走吧。 这小子嘴角忍不住向上翘了翘,然后把手一抬,便引着我按原路返回,经过凌空子的那间静室,又朝右手边的那条长廊走去。 这一路七拐八绕,我跟在后面很快就糊涂了,一路上看着那小道童的背影,真是说不出的憋气,心想依这小子的尿性,肯定还没有消气,这会儿估计正琢磨着什么阴招来对付老子呢。不过他也知道我是李云涛的朋友,而且明天还要和他们师祖凌空子见面,应该也怕我当面告状,所以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把我带去一个比较垃圾的客房,这倒也没什么,只要不玩得太过分,老子念他小屁孩儿一个,也就不计较了。 又拐了几个弯儿,穿过整整三条走廊,我们终于从一扇门里走了出去。 只见外面是一片回廊围成的院落,长宽都在二三十米的样子,并不算太大,院内正中也没有铺装,除了三四棵叶子稀疏的大树之外,就是只有满地的荒草和碎石子。回廊的正前方和左右都是成排的房间,而且还是上下两层,但看上去却相当古旧,甚至可以说有些破破烂烂。 我虽然之前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但此时见他居然领我到这种破地方来住,胸中刚刚平复的那把无明业火顿时又着了起来,差点儿忍不住上前“修理”一下这个狗日的小王八蛋,但还是强行忍住了。当下跟着他穿过院子,径直来到正对面的那排房间,又顺着木制的阶梯上了二楼,然后转向右手边走了几步,便来到了起重工一间客房。 进门之后,一股刺鼻的霉味儿立刻扑面而来,我捂住鼻子朝四下里一看,只见屋内光线昏暗,墙壁已经开裂发黄,到处都是灰尘和蜘蛛网。屋子分前后两间,但却小得吓人,外面一张破方桌几乎就占了三分之一的空间,里面的卧室则只有一张铺着草席的床和旁边的一口旧箱子,别说电灯,连根蜡烛都没有。 那小道童微笑着对我说,伊大哥,这里是我们九霄宫的旧厢房,师傅、师祖和前代的祖师们都曾经住过,前些年重修观宇之后,大家才搬出去的,不过有时师傅们若是清修或者弟子犯了门规的时候还是会到这里来住一住,今天没办法,只能请伊大哥你讲究一下,实在对不住了。 我咬着牙笑道,嘿嘿,没事,没事,你太客气了,这地方比我家条件好多了,回头我一定得在师祖面前好好谢谢你。 那小道童对我这句几近威胁的话竟似充耳不闻,当下走到从墙角提出一盏脏得看不出颜色的煤油灯,点着后放在桌上,接着又到屋里打开大箱子,从里面拿出一床脏兮兮的被子放到草席上,然后走回来对我说晚饭可以去观里斋堂去吃,也可以自理,便转身扬长而去。 我目送他走远,便“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了,然后走到窗前,正准备铺床,立刻就被那被子上的霉味儿熏得打了两个喷嚏,摸在手上还有些粘腻潮湿的感觉,于是赶紧扔到了一边。眼望着这间又脏又破的屋子,突然发现自己甚至连个可以坐卧的地方都没有,最后一咬牙,摸出两张纸巾垫在草席上,然后就直接坐在上面,背靠着墙发起呆来。 我眼望着窗外,不禁摇头叹息起来,实在没想到无意间竟然得罪了那个小道童竟会变成这种下场,心想今天可算是倒霉透了,连这种小事而也不顺,真是尼玛喝凉水也塞牙缝儿。 此时已是傍晚,天色渐渐变暗,此前怒气填膺的时候还不觉得,此刻一个人呆在这见破房子里让我不由得想起之前匣坑荒村,一股强烈的恐惧感瞬间便涌了上来。 然而尽管害怕,我却不想出去,要是这样子回去还不被那个小道童笑掉大牙?况且现在也不是害怕和抱怨的时候,因为我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找凌空子老道商量救治李云涛的办法,在得到答复之前,还是先忍着吧。 可是强忍恐惧还好说,饥肠辘辘的肚子可是不太好忍,我有心想去斋堂吃饭,却发现刚才只顾生气,根本就没有记下路径,现在想摸回去可真不容易,而且说不定还会见到那个小道童,于是就决定等一会儿再说。 第143节 可没想到是,这一等我竟然便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中突然听到耳边似乎有个人在说话,而且分明叫着“伊晓彬”三个字! 第七章 怪声 我登时便醒了,一骨碌直起身来,赶忙凝神侧耳听去,感觉那声音低沉浑厚,似乎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但绝对不是我所认识的人,而且那声音离得并不远,听起来竟是从外面那间破屋子传过来的! 此时窗外一片漆黑,只有箱子上的煤油灯还亮着,屋子里的光线虽然昏暗,但仍能看到那里除了一张破桌子以外什么东西也没有。 我那颗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儿,不用问也知道自己肯定是又遇上什么邪性事儿了,心中把那个小道士的十八代祖宗骂了个底儿朝天,为了那点儿破事儿,居然就把老子带到这种“不干净”的地方来,真他娘的不是东西!以后甭管谁说得再好听,就算拿八抬大轿来请,老子也绝对不会再上这九霄宫来了。 那声音仍然不断地传来,“伊晓彬”三个字听在耳朵里只让人汗毛直竖。 我不禁又惊又奇,暗想在这休仙学道的九霄宫地盘上怎么也有鬼怪作祟?这不等于是猫窝里住了只耗子——作死呢! 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间破院子是山上历代的死鬼道士聚集的地方,自家人当然不管自家人事儿了。不过就算是什么道士的鬼魂,也不可能会认识我啊,这尼玛到底是鬼东西? 我不禁越来越怕,甚至有点儿后悔,先前一见情势不对,干嘛还要硬顶呢?哪怕再说两句软话,指不定那小王八蛋就带我回到宫观里去住了,何至于一个人留在这种鬼地方?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眼下更不是埋怨自己的时候,最要紧的还是得想办法赶紧离开这里才行。 我努力安慰自己说与过往那些凶险的经历相比,目前这点事儿还算不得什么,然后便开始思考对策。 就现在的情况来说,对方是什么来历我完全不清楚,更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想轻易脱身恐怕没那么容易,而且假如从正门冲出去的话,势必要经过外面那间屋子,这岂不是自投罗网? 想到这里,我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就转向右手边的那堵墙,只见上面那扇窗户不光十分窄小,中间还竖着几根窗棂。先不说自己能不能顺顺当当砸开它们爬出去,就算能行,外间那家伙会眼睁睁的看着却不动手,干等着我跑掉?这显然更是痴人说梦。 就在这时,煤油灯突然闪了一下。 我顿时浑身一紧,要知道人在这种恐怖幽闭的环境中心理最容易崩溃,而一点儿亮光却能让人不至于绝望,要是在这种紧要关头灯突然灭了,那这间屋子里就再也没有一丝光亮,到时候不被吓死才怪。 我几乎想也没想,下意识的就把右手伸了过去,谁知刚刚触到灯罩就忍不住“啊”的叫了一声,条件反射般的缩回了手,原来那盏煤油灯点了这么久之后,外壳已经热得滚烫,简直像块烙铁一样。 我呲牙咧嘴的搓了搓手,掌心里那朵“舍子花”图案随即映入了眼帘,不禁暗骂自己傻x,有这么厉害的“武器”居然总也想不起来用,眉头一皱,当即有了主意,稍稍平复了一下紧张的情绪,便轻轻跳下床来,左手拎起那盏煤油灯,右手五指张开,将掌心冲前,然后一步步的向外间走去。 出人意料的是,在我起身之后先前走之后,那声音便突然凭空消失了,就好像真的在畏惧我掌心的“舍子花”一样。 我心头一喜,不禁信心大增,于是继续保持着当下的姿势继续向前走,很快就来到了外面的房间。这里果然什么都没有,我还是不放心,又举着右手掌朝前前后后的角落里照了一遍,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看来那东西果然对老子手上这玩意儿很忌惮,这时候八成儿已经跑掉了。 然而就在我稍稍松下一口气,准备推门出去的时候,那低沉的声音却猛然间又响了起来! 我只觉得头皮一炸,霍然转过身去,双眼盯着门外,这次同样听得很清楚,那声音竟是从房外传来的!这才知道对方并没有离开,而且看样子是打算缠上我了,这事儿可有点儿麻烦,不过现在有“杀手锏”,心理上比之前好过多了,心说既然你这死鬼居然还想缠着老子不放,到时候被打的魂飞魄散,永不超生的时候可别怪我。 想到这里,我也不觉得有多害怕,只要那东西没法下手,等我回到九霄宫里就万事ok了。当下便拎着煤油灯走上两步,伸出右手猛地拽开房门,紧接着就张开手掌向外照去。 一股凉风“嗖”的吹了进来,我顿时打了个冷战,外面果然还什么都没有,而说话声也戛然而止了。 我稍稍顿了顿,便一步跨到门外,朝左右看了看,也没发现有半个人影,漆黑的走廊在昏黄的煤油灯映照下,显得异常恐怖。 我不敢托大,举着掌心的“舍子花”又对四下里照了照,确定没有什么异状后就准备下楼。 可就在我刚刚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伊晓彬……伊晓彬……”的叫声又响了起来,这次听起来竟像是在楼下! 我吁了口气,心说你他妈还真是阴魂不散,好,既然如此,老子就要走出去给你看看,谁怕谁? 如此一想,胆气顿时又壮了不少,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提着煤油灯就朝下走。 这次倒有些奇怪,我都转过楼梯一半的转移平台了,那声音却还没有消失。而我此刻几乎已经没有任何恐惧,听着对方一声接一声,像叫魂似的喊着,只觉得烦不胜烦,真恨不得破口大骂回去,让那个死鬼住口。可是想想老o之前带我经历那些险境的时候都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把嘴巴紧紧闭着,轻易不要说话。尽管我不懂其中的用意,但想来多半是为了护住阳气不至外泄,现在虽说暂时没有什么危险,但还是小心些为好,于是便忍住了。 我又下了几级台阶,离楼梯出口越来越近,那声音也开始发生变化,虽然没有消失,但却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位置在向旁边的不远处移动,像是刻意在跟我保持着距离似的。 我有恃无恐,于是举着右手掌对准楼梯口的方向,脚下加快步子,转眼工夫就来到楼下。 只见外面夜空晴朗,皎白的月光照在院内的几棵大树身上,在荒草和碎石的地面上投下婆娑的影子,一阵微风拂面而来,若不是身处这种恐怖的气氛之中,这会儿竟让人有点儿惬意的感觉。 但奇怪的是,这那声音却突然不再言语了。 我也懒得去管它那么多,当下就继续朝正前方的院门走去,然后只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因为我发现那出口的地方似乎和我来时所见的似乎有些不同,准确的说,是那扇红漆的大门竟然凭空消失了! 我刚开始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或者天太黑看不清楚,于是赶紧走近几步,再仔细望过去,没错!那里的确是一道完整的宫观后墙,却哪里还有门在? 我只觉得头皮发麻,一种不祥的预感立刻涌了上来,当下也不顾上许多,迈开步子就冲了上去,到了近前提着煤油灯仔细一看,只见那墙面到处坑坑洼洼,十分破烂,不禁心中大奇。这九霄宫里的建筑虽然都有些年头,但维护的还不错,除了我现在所呆的这套破院子之外,其他地方都还算整齐,白天我进来的时候还曾注意过,这堵墙只是旧,可绝对没有如此破烂。 再仔细看了看,我竟然那墙壁上还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在本来应该有门的地方所用的砖与其他地方颜色并不一样,而且看起来也要新得多。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那个小杂种趁这段时间把门偷偷堵上了?这显然不可能,退一万步说,即便是他们搞得恶作剧,也无法解释宫观后墙突然变得破旧不堪的原因。种种迹象似乎在告诉我一个事实——我可能又被卷入了一个可怕的幻境中了! 可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呢?又是要向我昭示某件事情的真相吗? 我心中一凛,随即醒悟刚才那个怪声很可能并不是害怕我掌心的“舍子花”,之所以时有时无,又不停地变换位置,目的是想把我指引到某个地方去。 正在这时,那个声音突然又响了起来,这次是在背后,而且位置稍稍有些远。 我猛地转过身去,只见对面一楼的一间破房子有些奇怪,透过窗口望过去,里面竟隐隐有阵白莹莹的光,但却十分微弱,若不是我现在注意力异常集中的话,估计根本不会注意到,而一声声“伊晓彬”的叫声正是从那房间里传出来的。 我不由得吞了口唾沫,心里斗争了半晌,最后还是决定过去看看,反正现在也出不去了,而且就算真有飞檐走壁的功夫跳到屋檐上估计也是枉然。 一路提心吊胆的走过去,离得越近,那屋子里的光就越是清楚,看上去就像鬼火一样触目惊心。 终于来到近前时,我的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一时间竟不敢去推门,于是战战兢兢的挪到窗口处,偷偷向里面望去,顿时就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只见那屋子靠墙的床上竟然盘膝坐着一个人,那团泛白的荧光就是从他身上冒出来的! 第八章 白灵 我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条件反射式的就缩回到旁边,感觉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 然而奇怪的是,我心里很想转身逃跑,但双腿却一动也不动,隔了两秒钟之后,我又重新把头伸回到了窗口处,斜着眼睛朝里面望去,这才算看清楚那个人大致样子。 只见对方身着一袭白衣,长长的头发直垂到腰际,将整张脸全都遮盖了起来,完全看不到长什么样子,甚至连是男是女都分辨不出来,但怎么看都像是恐怖片中时常描绘的那种恶灵怨鬼形象。 尽管之前我曾经在脑海中想象过对方的样子,可也万万没料到会是现在这种结果,而且这个我完全不认识的人竟然能清楚的说出我的名字,这其中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第144节 我越看越害怕,尽管我推测目前的情况很可能和匣坑村的遭遇一样也是个幻境,但上次一直身处世家大宅之中,除了最后进入地穴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恐怖的场景,所遇的也都是类似正常人的生物,跟眼下这种荒宅野鬼的场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这时我内心的恐惧早已战胜了好奇心,当下哪还管什么幻境不幻境,赶紧小心翼翼的向远处挪去。 其实我心里很清楚,这么做纯属掩耳盗铃,对方既然把我禁锢在这个院子里,就不可能轻易放我出去,可这会儿脑子里面几乎一片空白,所想就是怎么远离危险,赶紧闪了人再说。 果然,我只轻手轻脚的向远处了走了几步,就听那家伙在屋子里叫了一声,既然已经相见,为何又要急着离去?且进来见一面如何? 我只觉得头皮一麻,这句表面是在商量的话听在耳中竟像是命令一般,让人不得不耸然听命。我的双腿立刻就停了下来,回头又向屋子的窗口处望去,就看那家伙仍然端坐在床上,连头也没抬。 我喉头咕哝了一下,现在可真是进退两难。进去吧,自己实在没这个胆子,可要不进去吧,又能逃到哪儿去呢?想来想去,一时间竟没了主意。 就这样僵持了几分钟时间,我浑身僵直的站在院子里,而屋子里的那家伙居然也没有再出声说话,感觉时间就像凝固了一样。 我使劲揉了揉太阳穴,告诉自己千万不能慌乱,必须冷静下来,不然真有可能困死在这院子里。 仔细想了想之后,我把心一横,径直朝门口走,既然对方目前并没有表现出要主动攻击我的样子,而且现在也找不到任何可以脱身的途径,倒不如进屋子里看看,如果不幸中招的话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堪堪走了没几步,就来到了那间破屋子的门前,我深吸了一口气,哆哆嗦嗦的伸出手去,最后一咬牙拉开了那扇房门。 这屋子与我先前所住的二楼格局大小几乎完全一样,也是里外两个套间,外间摆着一张破桌子,里面是卧室,区别只是我住的那间还有个破箱子,而这里除了一张床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我费力的把脸向左侧转了转,瞥眼间就看到那个浑身冒着白光的家伙端坐在床上,耷拉着脑袋,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再加上那身白色的衣服,简直像极了岛国恐怖片里名人贞子,随时都有可能突然跳下床,向我扑过来。 我双腿一软,差点儿跪在地上,下意识的就把右手向他伸去! 只见那朵“舍子花”噌的冒出一团血红色的光芒,但却像闪光灯似的,一闪即逝,紧接着我就感觉掌心如同利刃相加一般,胸口也像被重锤,脚下不由自主的就“噔噔噔”退开几步,狠狠地撞在了后墙上,连头顶木梁上的尘土都纷纷而下,连手中提着的煤油灯也打翻在了地上,四下里顿时一团漆黑! 而与此同时,那家伙也似乎受到了红光的影响,猛地扭动了起来,可是没几下就恢复成了先前的样子,只是包裹在身上的那团白光看起来稍稍黯淡了一些。 我只觉得气血翻涌,喉头一甜,差点儿吐出血来,勉力支撑着身体才没有倒下,心中的恐惧却比肉体的疼痛更甚。现在已经可以确定眼前这家伙一定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更可怕的是我掌心的“舍子花”居然对它基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还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假如再用的两次的话,说不定还没等人家动手,我自己就先完蛋了。 此时,我双腿本能的想撒丫子朝门外跑,但强烈的疼痛和残存的理智却阻止了肢体的行动,现在逃跑或者拼命已经没有任何可能性,唯一能做的就是听天由命了。 稍稍喘匀这口气之后,我大着胆子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把我……把我引到这里来想……想干什么? 然而对方听到我的问话后却还是一言不发,竟好像没听见似的,我接连又问了两遍,仍然毫无回应。 我心头不禁一阵奇怪,之前故意躲在暗处一个劲儿的叫个没完没了,这会儿都面对面了,却突然不吭声了,这尼玛究竟在搞什么鬼? 如此一来,我也不敢再出声了,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对方,一人一鬼又像刚才那样陷入了静默中。 隔了好半天,那家伙突然缓缓抬起右臂招起手来,看那意思竟是要让我到近前去。 我心里虽然怕得要命,但还是站起身来,朝里面走去,很快跨过小门槛来到卧室,便停住了脚步。 那家伙显然对我们之间的距离很不满意,当即又抬手招了招,让我继续走近,紧接着还在离它一米左右的地方指了指,示意要走到这个地方才行。 我喉头咕哝了一下,暗想如果两人近到这种地步的话,它万一真扑过来,我可就连躲闪的余地都没有了。不过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按这家伙说的做。我吁了口气,像羸弱老人似的一步步向前挪动,终于走到了那家伙指定的地方,接下来它到底要干什么,我完全猜想不透,但无论怎么想都不会是好事,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什么可提防的了,该来的总归会来,挡也挡不住,还是那句话——听天由命吧。 就在这时,那家伙竟又抬起双手! 我以为它突然发难,又看到那双手上颀长的指甲和白森森的皮肉,尽管有了心里准备,但还是吓得魂飞魄散,当即后退了一步,但脚下拌蒜,“砰”的坐了个屁墩儿,在求生的本能驱使下,就准备准备连滚带爬的向外面跑。 然而就在我身体转到一半的时候,却看到那家伙的右手冲我摆了摆,好像在告诉我千万不要害怕,它并没有恶意。 我见状便停了下来,但两腿发软,竟死活站不起来,只能暂时坐在地上。 那家伙见我不再想跑,便重新把双手抬到领口处,然后缓缓向左右两边挥动。 我不由得心中大奇,它这个手势究竟是什么意思?想撩开自己披在脸前的头发?那你自己干不就得了,打这种哑谜干什么? 我愣愣的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可是又不敢开口问,更不敢乱动,甚至怀疑这手势是不是示意我在它面前抹脖子自杀。 那家伙忙活了半天,却见我完全没有领会,突然手势一变,先是指了指我,接着又把双手按在肩头的衣服上,然后继续重复刚才的动作,它那身白衣在手指的拨弄下并没有剥落,而是像水波纹一样旁边荡开,显得十分诡异…… 我呆看了半晌,心头突然一凛,猛然间似乎明白了它的意思,当下一边看着对方,一边抬起双手拈着外套的衣领,缓缓向旁边扯。 那家伙登时点了点头,然后放下了自己的手。 我此刻再无怀疑,那家伙的意思原来是让我脱下自己的衣服! 可它这样做又有什么企图呢?总不成它是个穷死鬼,特地看上了我这件值不了几百块钱的外套了吧? 这的确太匪夷所思了,不过现在多想也没有用,走一步算一步吧。我当下伸手拉开拉链,很快就将外套脱了下来。 那家伙又点了点头,紧接着伸出右手,手指像上翻起,这次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那就是“快给我”。 我想了想,实在不敢伸手递过去,于是就选了个折中的办法,直接把脱下来的外套扔向它,心中大惑不解,难道这家伙如此大费周章的把我困在这里真是为了一件衣服? 这是,那家伙抬手将外套抄了过来,但却没有往身上披,而是重新展开,平平的铺在自己交盘的双腿上,紧接着将右手食指伸到长发中,随即又拔了出来,然后开始在我那见外套的衬里上划拉了起来,而且每划一下就在上面留下一道闪着金光的印记,竟好像是在写字! 我大吃一惊,连害怕都忘了,一骨碌从地上站了起来,上前凑了一步,便朝外套上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我差点儿没当场叫出声来,只见它写得根本不是字,而是一些奇怪的线条组成的符号,竟然是在镇魂殿和鉴镇村的地下甬道中所见的那种殄文! 第九章 “凌空子”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捂着嘴不由自主的又向后退了一步。 关于殄文的事,当时在鉴镇村的镇魂殿外我曾听李云涛大致讲过,据他所言,这玩意儿说白了就是专门给死人和鬼看的文字,字型和表述都艰深晦涩,内容则多是一些驱邪锁魂的符咒。李云涛的爷爷作为上一代上清灵宝派的掌教真人都对此所知不多,可眼前的这个家伙却居然能够如此流畅将这种奇妙的文字写出来,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不过,这九霄宫毕竟是道教圣地,藏龙卧虎的地方,说不定这家伙就是他们上清灵宝派什么前代祖师的鬼魂,既然它连我掌心的“舍子花”都不怕,对殄文的使用了如指掌也就不为奇了。可问题是,他现在所写的这些东西到底什么意思?又为什么要写在我的衣服上?难道它已经把我看作死人了不成? 一想到这里,我顿时浑身汗毛直竖,可是却又不敢逃跑,只能杵在旁边心惊胆战的看着。 约莫过了五六分钟的时间,我那件外套的衬里上已经被密密麻麻的殄文填满了,再也写不下任何东西。 那家伙这才停了下来,但手却仍然停在半空中,好像还有点儿意犹未尽,又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第145节 我大气不敢出,眼睛死死盯着对方和外套上那些闪着金光的殄文发愣,气氛再次陷入了静默中,似乎连时间都静止了。 隔了好半天,那家伙口中突然“嘿嘿嘿”的笑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 我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的汗毛瞬间就支楞了起来,不光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笑声,更诡异的是,它的声音竟突然变得又尖又细,简直像尖锐的哨子一样穿进耳朵,再刺入大脑!与其说是笑声,倒不如说是在撕心裂肺的嚎叫,仿佛是要用过这种歇斯底里的方式宣泄心中的情绪! 我拼命捂住耳朵,但仍感到鼓膜像针扎似的疼痛,胸口憋着一口气,怎么也喘不上来,那滋味儿简直是受刑还痛苦。 片刻之后,那家伙身上的白光芒陡然间增亮了数倍,耀眼无比,整个身体就像包裹在一团炽热无比的白色火焰中。 就在我伸手遮向眼前的时候,只见那家伙一头披散在胸前的长发猛地向两边散开,紧接着便霍然抬起头来! 在那一瞬间,我从指间的空隙中终于看到了它的容貌! 随着“嘿嘿嘿”的笑声变成凄厉的尖啸,整个屋子里立刻被刺目的白光充满,我也瞬间陷入了全盲状态,只能闭上眼睛,双手紧紧的捂在脸前。 过了好半晌,耳边的嚎叫声终于停止了,周围的幻境也暗了下来,我这才战战兢兢的放下双手,发现自己正坐在铺着草席的床上,旁边还有一口破旧的大木箱,那盏昏黄的煤油灯依然摆在上面,原来我竟又回到了之前二楼那个房间! 然而我对眼前的情况根本没有任何惊奇的感觉,更没心情在意自己刚才是不是做梦,因为我的脑袋已经被一件诡异的简直用语言无法的形容的事情完全占据了。 刚才在白光最后消失前,我从指缝中看到的那个家伙竟然和凌空子老道一模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刚才发生的一切是那老道在故意向我托梦吗?可是他明明已经说过明天会给我答复了,就算临时想到了什么,也可以马上派人来叫我,有什么必要采用这种吓死人的方式呢? 此外还有一个更令人疑惑不解的细节,那就是我所见过凌空子是个须发皓然的老者,而这家伙的样子虽然也不年轻,但绝对不是那种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即便凌空子真的托梦给我,也不会突然变年轻了吧。 紧接着我又想到,这老道曾经信誓旦旦的说过,他的资质修为很烂,只学了些寻仙问卜,采药炼丹之类的东西,对门派中想要捉鬼的绝学一窍不通。假如刚才的事情真是他所为的话,那不就证明这老道之前说的一切全都是在装傻充愣吗? 此时,我心中不禁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但却死活不敢往那上面想,但种种迹象已经向我表明,这件事绝不会那么简单,背后肯定隐藏着上面重大的秘密,甚至是个可怕阴谋,或许在我、李云涛和周涵身上放生的事情也都于此有关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我不禁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心里很想再到楼下那间屋子去看看,可是却又怕得厉害,之前还仗着掌心里的那朵“舍子花”,这会儿早没了那时的胆气,于是强行摁下了这个冒失的念头,把手放在腿上一放,突然觉得有些异样,慌忙低头一看,只见我那件外套就裹在两腿上。 我喉头咕哝了一声,心中更确定刚才发生的事情是千真万确的,于是慌忙把衣服翻过来,将衬里铺开,里面金光夺目的殄文就漏了出来。 我大着胆子在上面摸了摸,既没有突出感,也不像润湿的笔墨,那些奇怪的符号就像衣服自然生成的纹理似的,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 可这上面写得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却半点儿也看不明白。 沉思了片刻之后,我最后得出两个结论:首先,那个貌似凌空子的家伙对我并没有任何恶意;其次,它此举的目的十有八九和匣坑村的幻境一样,是在告诉我某件事的真相,只不过上次是用亲身经历的方式,而这一次比较直接罢了。 可问题是,他为什么选中我呢?要知道我对风水堪舆之术一窍不通,更看不懂殄文啊。 想来想去,我隐隐觉得很可能并不是他故意要选我,而是我误打误撞的来到了这个几近荒废的院落里住下,他别无选择,只有这样做,这当然都要拜那个心眼儿比针尖还小的道童所赐,不过现在想来,如果我这次还是在九霄宫的那些客房里住着,肯定就不会遇到这件事情了。假如这衣服上所些的殄文真的可以揭示出所有的真相,那我还真该好好谢谢那个小王八蛋呢。 想到这里,我不禁摇头苦笑了一下,伸手又摸了摸那些金光闪闪的殄文,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说起来,就我目前认识的人而言,能够认识殄文的就只有李云涛和老o,可现在李云涛还躺在医院里,而且处于深度昏迷状态,根本不可能帮我解读。况且他也曾经说过,自己对殄文只是一知半解,略懂皮毛而已,就算好好的没出事,谁又能保证他能把这些怪字都认全了呢? 接下来便是老o,到目前为止我还真没发现有几件事是可以难倒他的,更何况是区区几个殄文?而且他是我最信任的人,把东西交给他是最保险的。 然而这个最保险的人却最不靠谱,从他离开到现已经一个月了,直到现在我根本不知道他人在哪里,更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他。假如一直等到他出现的时候再拿出来,到时候事情是不是已经变得无法收拾了呢? 这的确是个问题,不过直觉告诉我,这件事宁肯烂在肚子里,也绝对不能轻易告诉任何人,包括九霄宫里的人,甚至包括那个凌空子老道。 可现在究竟应该怎么办呢?我苦苦思索着,却没有任何结果,只觉得头大如斗。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了清晨,我看到窗外的天色越来越亮,紧张的心情也稍稍好了些,尽管上下眼皮都快黏在一起了,可我仍然不敢贸然睡去,只好硬撑着。 直到外面天光大亮的时候,我松了口气,决定出去看看这院子的大门究竟是好好的在那里,还是像昨晚那样莫名其妙的封得严严实实。 就在我刚要下床的时候,窗口突然走过一个人影,我下意识的瞥眼看去,发现竟是那个小道童! 我不禁吃了一惊,实在没想到他这么会怎么早过来,不过既然他来了,也就说明院门那里已经恢复原状了。当下赶紧把外套穿在身上,以免被他发现。 很快,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但是只敲了一次,这小子就自己走了进来,而此时我才刚刚把拉链扣上,还没来得及网上拉,不过好歹没让他看见,忍不住暗叫好险。 那道童手里拎着个食盒,进门先打量了我一下,脸上不经意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表情,然后就打开食盒端出两个包子和一碗豆浆说,伊大哥,师祖说等你用过早餐后就随我去见他。 尽管我饿了大半天,可现在哪还有心情坐下来好好吃饭,当即抓起包子几口啃完,然后又“咕嘟嘟”的将豆浆惯了下去,然后就让他赶紧带路。 那小道童也不答话,把碗碟收进食盒,接着便带我下楼从院门重新回到九霄宫内,接着又七拐八绕的回到凌空子那间静室。 进门之后,就看那老道仍然坐在蒲团上,他见我来了,便点头微微一笑,然后朝对面的蒲团上指了指。 我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昨晚那个和他酷似的鬼魂,心跳不由得就快了起来,表情也开始不自然起来。 这时就听那老道平静的说道,伊小友,关于昨日所议之事,贫道苦思了一夜,心中已有计较了。 第十章 授经 我此时已经对这老道起了疑,心里恨不得马上离开,只是这样一来未免太着行迹,于是便假装出一副惊喜交集的样子问道,太好了!太好了!您快点儿说,咱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凌空子轻轻叹了口气答道,你且莫急,道出此法之前,贫道还有几句话想说。 我闻言一愣,这老道不赶紧说正事,又扯什么闲篇?当下不动声色答应了一声。 然而凌空子并没有继续刚才的话,只是盯着我看。 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暗说难道他有透视眼的功夫,能看出老子的外套里面那些殄文不成? 这可不得了,一想到此处,我心里顿时紧张起来,正自思索着如果这老道万一真问起来自己该如何解释时,就听他突然开口问道,伊小友,你可否向贫道解说一下,我那云涛孩儿既然作法请七星灵官罡附身入阵,后来到底是怎样脱身出来的? 我万万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件事,一时竟有点儿手足无措,只好故作镇定的回答说,这个……上次不是跟您说了吗?他自己莫名其妙的又从井里钻出来了,咱什么也不懂,哪儿知道他是怎么突然脱得身啊。 凌空子仍然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眼神中微含责备之意,一看就知道他明显对我的谎言非常失望。 隔了半晌之后,他长叹了一声道,伊小友,你不以实言相告,定是有难言之隐,这一节贫道也不来怪你。只是……请七星灵官罡附身乃是我上清灵宝派的上乘法门,常言道“请神容易送神难”,若没有数十年的修为万万不可轻易尝试,连我派历代祖师中也无几人敢说运用自如。贫道虽知云涛孩儿纵然天资绝佳,毕竟时日尚浅,这等高深的法门万万用不得,所以那几日闭关修行时并未向其说知次法,定是他在内阁自行翻阅经书时看到的,唉……说来这都怨贫道啊。 他说到这里,轻轻摇了摇头,眼眶中竟然泪光盈盈,那副痛惜悔恨的样子情真意切,丝毫不像是装出来的。 第146节 我看在眼里不由得糊涂了,究竟眼前这老道和昨晚我看到的那个鬼魂之间有什么关系?而且听他刚才那话里意思,李云涛之所以会变成类似植物人的状态,是他擅自请那个什么七星灵官罡的原因,于是便把自己的想法问了出来。 凌空子点点头说,正是如此,所以贫道才要问起云涛孩儿究竟是如何脱阵而出的,是否有高人从旁相助啊? 我见他说中要害,脸上登时一红,不由自主的便低下头去,但潜意识却告诉自己,哪怕对方已经猜到了,可关于老o的事情也绝对不能向外人透露半个字,因为这不仅可能关系到事情未来的发展,更是朋友之间最起码的忠诚。 可是不说出来,关于李云涛的事情就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该怎么搪塞过去呢? 越急越想不出办法,只急得我额头见汗,好在凌空子似乎也并没有打算让我回答,跟着又说道,伊小友,你不用瞒我,贫道虽说疏于降妖捉鬼之术,但于寻仙问卜一门还是有些小成的,寻常事须瞒不过我的眼睛。罢了,既然你抵死不说,贫道也不便相强,只是既然现在要救云涛孩儿的性命,有些话便须得说个明白。假如贫道所料不错的话,当时那个助你们脱困的人仍是在“七星阵”上作文章,才救出的云涛孩儿,而且还要你从旁协助,可是这般么? 我听他虽然没把细节说出来,但大致情形却说得分毫不差,不禁吃了一惊,暗想如果这老道当时不是躲在旁边偷看的话,单凭这一手就比普通的降妖捉鬼之术牛x多了,说不定我昨晚遇到的事情他也已经了如指掌了,那我还把衣服衬里上的殄文藏着掖着岂不是等于掩耳盗铃? 不过,我可没笨到不管不顾自己和盘托出的地步,当下干脆低着头不作声,权当是默认了。 凌空子见我不说话,当下又叹了口气继续问了句,依贫道算来,你们作法之时还出了岔子,是也不是? 我听到“岔子”两个字,心中登时一凛,猛然间想起老o让我往那七盏油灯里滴血的情景,当时的确有件十分奇怪的事情发生,那就是我的血不知怎么的,莫名其妙就滴不下来了,紧接着就被老o叫停,最后一盏油灯里用的是他的血。 这件事让人完全无法理解,只是后来又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我才淡忘了它,现在突然提起来,我仍然是一头雾水,实在闹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抬起头来,冲口问道,道长,您是说……您是说云涛之所以会昏迷不醒,是因为那时候…… 凌空子看着我摇头苦笑了一下,那副表情像是在说“小子,你总算承认了”,但口中却说,伊小友,我知你心中有难言的苦衷,就定然不会相强,但有件事请你务须明白,贫道只是想搭救云涛孩儿,这心思与你一般无二,既然如此,便是自家人,何苦瞒来瞒去。 我被他这番话说得满脸通红,但还是忍住没有吭声。 只听凌空子继续说道,你方才所言不错,云涛孩儿的怪症恰与此事有关。贫道并非无所不知的神仙,但却能从卦相中猜到,你们当时出得岔子便在那最后一步天枢命宫上!凡三界轮回中,不论人神妖畜,皆有魂魄,三魂又有“天魂”、“地魂”、“人魂”之分,民间常说人有三魂,其实不然,通常将来,得道成仙者可开“天魂”,得天地间灵气的而为妖者可开“地魂”,而凡人则只有“人魂”罢了。当时那个相助你们的人必是想用这逆行阵法,送回灵官罡,救出云涛孩儿,这本是不错的,唉……只可惜最后失了一招,这北斗七星中的“勺头”天枢位正是“人魂”所在!既失了“人魂”,却不是个叫唤不醒的空肉身又是什么? 他说到这里便连声哀叹起来,我却惊得张口结舌,仔细回想一下当时的情景,以及老o的反应,我隐隐觉得这老道刚才所说的话真实性相当高,十有八九当时正是由于最后那盏油灯里没有我的血,所以才会发生这种事情,可问题是老o不是把自己的血补在里面了吗?两个都是人,这血还有什么不同的吗? 眼看又一个谜题出现,我的脑袋顿时就大了起来,急躁起来真恨不得抄起手边的东西就砸。 这时,只听凌空子又说道,你且莫急,贫道开头说过,昨夜苦思之后已有了计较,可是这法子究竟行得通否,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云涛孩儿此刻已然如此,便死马当活马医吧。 我一听,慌忙问他现在到底该怎么办,这次完全是出于真心,绝对没有任何敷衍的意思。 凌空子当下便问我上次临走时他送的那把小玉刀还在不在。 我赶忙把手伸进内兜里,把玉刀掏了出来递到他面前。 凌空子微笑着伸手推了回去,然后告诉我,他的意思不是要这刀,而是他的办法需要着落在这把刀上,并且必须由我来动手。 我一脸愕然的望着他,心想自己什么道法也不懂,而你这老家伙到现在也没告诉我该怎么用,让我怎么救人啊。 正在心里发着牢骚,就听凌空子又说道,伊小友,贫道这便将办法说与你,听仔细了,千万不可再出差错。从今日起,每晚子午时分,也即阴阳交替之时,你须将右手中指之血滴取一滴在云涛孩儿眉心印堂血上,而后以此玉刀轻轻刮拭,另其完全融入皮肉之中,连续以此法用上七日,其间不可中断,更不可错过时辰,否则无益反害! 我一听又要滴血,不禁有些为难,一来我还没有搞清楚这老道和昨晚那个鬼魂的关系,何况还关系到李云涛的生死存亡,我无论如何也不敢轻易冒险;二来由于上次滴血时发生那种事情,我实在有点儿怀疑自己的手指是不是还能滴下血来,这种事情显然是不正常的,可问题出在哪里我还不知道,更不能随便对人明言,既然如此,我又怎么敢随便用在李云涛身上呢? 凌空子似乎并没有看出我面露难色,又伸手到身后摸出一本古旧的线状书递了过来。 我下意识的接在手中一看,只见封皮上用篆书写着两个字的书名,但我却认不出来。随手翻看了一下,见里面写满了指甲大小的正楷字,但实际内容并没有多少,只是书页已经卷曲发黄,甚至有的已经破损不堪了,于是便抬起头来疑惑的望着那老道,不明白他给我这本书干什么?总不会是让我照着这个学道吧? 只听凌空子说道,方才只是其一,现在要说的也至为重要,这本《灵宝经》是我教创派祖师手书的真迹,又经历代掌教诵读,法力无边,聆者可渡厄解困。你记住,每晚滴血前后,须将此经诵读一遍,且不可马虎了事,虽然未必有用,但事在人为,结果如何就看云涛孩儿的造化吧。 第十一章 夜读 他这些话我虽然全听在耳朵里,但心里却仍是疑惑不解。凌空子那老道也没有再多言,只催促说事不宜迟,让我赶快回去,当下便叫来小道童送我下山。 我把玉刀和《灵宝经》收好,起身鞠了一躬,便起身跟着那道童走出静室,一路穿堂而过,很快就来到了外面的大堂。可这小子始终不发一语,只顾向前走,一直到九霄宫外,他才把手向殿外一指,说了句“请”,那样子就像在叫我快点儿滚出去似的。气得老子真想抽他两个嘴巴,不过眼下办正事要紧,也懒得和这种小屁孩一般见识。 我急匆匆的下山之后,先乘车返回句容,接着又在火车上折腾了将近一个白天,直到晚上天快黑的时候才终于回到了医院。 我顾不上一路旅途劳累,先跑到护士站问了一下李云涛这两天的近况病情如何,另外有没有人来看过他,得到答复是什么变化也没有,更没有什么人来过,原来啥样现在还啥样。 其实这多少也在我的预料之内,只要没出什么岔子就行,唯一想确知的就是老o究竟回来没有,现在显然只能失望了。 我叹了口气,转身回到病房,只见李云涛依旧平躺在床上,那护工大嫂还在旁边拾掇着。看得出我没在这两天,她的确很用心。 我赶紧上前道谢,她见到我也笑了笑,互相客气了几句,紧接着把手头的事情忙完就起身告辞而去了。 此时天色已晚,人家又忙了两天,我自然也不便相留,于是就把她送到门外,然后坐在一屁股坐倒在沙发上,眼望着昏迷不醒,而且更加消瘦的李云涛,我只觉得一阵难过,甚至绝望,同时又感到身心俱疲,混身像散了架似的,头痛难忍,没过一会儿,眼皮就越来越重,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迷迷糊糊还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又被困在了九宵宫后门的破院子里,无法脱身,而那个貌似凌空子的家伙就在我面前,泛着白色荧光的身体渐渐从一个变成两个,其中之一还是原来的样子,而另外一个竟然是凌空子!他们又从两个变成四个,最后竟然挤了满满一院子,甚至连那几棵树上也都是,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了! 而且无论那鬼魂和是凌空子,他们的表情全都一模一样,一个个瞪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那样子就像要把老子生吞活剥了似的,就在我不知所错的时候,他们猛然间同时发出一阵凄厉的尖叫,如同山呼海啸一般震耳欲聋,紧接着全都朝我冲了过来! 我大叫一声从梦中醒了过来,并且反身从沙发上滚到了地下,只觉得胸腹间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当下起身坐回到沙发上,过了好半天才喘匀这口气,尽管明知刚才那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结果,但我心里还忍不住怕得要命。 即使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个白衣鬼魂不是凌空子老道弄出来的,因为这完全没有任何必要,但他们两个之间却必定存在着某种联系,或者说在他们身上隐藏着一个重大的秘密,这一点同样毋庸置疑。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让我不得不对这个曾经充满敬意的忠厚长者产生了深深的怀疑,而且对他所说的话已经不敢再有任何信任。 我伸手到怀里一掏,便拿出那本《灵宝经》来,接着又从衣服内兜里掏出小玉刀,然后低头凝望着这两样东西,耳边不禁开始回响起凌空子今早所说的话。 老实说,他当时的神态情真意切,丝毫没有作伪的痕迹,完全看不出任何破绽,假如有人能把戏演到这个地步的话,那他绝对是影帝中的影帝,要不是我之前遇到那个鬼魂的话,也绝不会起任何疑心。 可现在就不同了,李云涛的性命只在呼吸之间,稍有差池就再也没有生还的机会,既然明知有问题,我怎么敢把那老道所说的方法用在他身上呢? 然而问题是现在老o迟迟不见人影,医院又指望不上,我已经一筹莫展,假如不按他的法子办,那又该如何救人呢?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唉声叹气,心头烦乱以及,恨不能拿脑袋去撞墙,突然间想到既然凌空子的话不能尽信,是不是可以采用一个相对折中的办法呢? 那老道让我把血滴在李云涛眉心的印堂穴上,还要用玉刀刮拭,先不管它有用没用,这一条是万万不能做的,问题恰恰出在我自己身上,血无缘无故的滴不出来,这也许是我的身体出现了变异,也许别的什么原因,总之是有问题的,这一点那晚在匣坑村我从老o的神情中就能读出来,既然如此,在事实未明之前,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李云涛以身试险。 而接下来的读经这件事则相对来说风险就要小得多了,首先这本经书一看就是上了年头的老物件,作假的可能性不大,况且印象中对待类似植物人这种昏迷不醒的病人,最好的治疗方法就是跟他多说话,假如我只是在他旁边读读这本《灵宝经》的话,怎么也比往他额头上滴血要安全多了吧,就算没有什么用,多让李云涛听听声音,应该是没有什么坏处的。 打定主意之后,我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见时间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离凌空子老道所说的“阴阳交替”之时原来我不知不觉竟睡了五个多小时,要不是从那个恶梦中惊醒说不定就一觉睡到大天亮了。 我当下不再迟疑,把玉刀重新收回衣兜里,然后起身走过去,打开病床前头的壁灯,然后搬了把椅子坐在李云涛旁边,摊开手里的《灵宝经》,先粗粗翻了一遍,见那本书果然没多少东西,前后加起来估计也就万把来字,但内容却十分艰深晦涩,有不少极生僻的字不认识,而且就算这句话里的字全认识也完全看不懂意思,很多地方甚至不知道该在哪里断句,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咱对道教一窍不通呢,况且这也不影响阅读。 我当下便从头开始读了起来,遇到不认识的字就跳过,而不知该在哪里断句的地方就索性不管对错,一口气便读下去。 第147节 我读的同时还故意贴近李云涛的头侧读,然后尽量把声音放低,做到既能让他“听”清楚,又不会引起外面的注意,然后一边读,一边观察他的动静。 大约读到一半的时候,林云涛的喉头突然动了一下,紧接着就“唔唔唔”的低声呻吟了起来,就像那晚说话时一样! 我见他竟然真的有了反应,慌忙把经书丢在一边,把耳朵贴近他的嘴唇,口中叫道,云涛?云涛?你听到了吗?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可是我等了半天,李云涛始终只是蹦豆子似的发出“唔唔唔”的声音,却始终也没像那天一样说出半个像样的字来,没片刻工夫就完全听不到声息了。 我抬起头来又叫了他几声,可还是没有用,心里不禁一阵奇怪,刚才明明见他已经有反应,看样子好像还要说话,怎么突然间又没动静了呢?难道说是我只读了一半儿的原因,必须要把整本《灵宝经》全读完才管用? 想到这里,我赶紧重新拿起经书,从刚才断掉的地方继续读下去,一直到全部读完,林云涛却依然没有任何动静,仿佛对我的声音和经书的能容产生了抗体似的。 可我还是不死心,于是先听了一会儿,等到时间过了一点钟之后,就开始从头又读了一遍,这次在读到大约三分之二的时候,李云涛又有了反应,口中“唔唔唔”的发出声音,而且比先前还要大,然而等我附身去听的时候,他却再次陷入了沉寂,如此一来我只能放弃了。 不过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我依然坚持每晚两次在一点钟前后相隔不远的时间,把《灵宝经》读给李云涛听,期间他也曾有过与第一晚类似的反应,但除了“唔唔”声之外就什么内容也没有了,一直到了第五天上,我基本上已经灰心了,暗想本来这样做也就没什么意义,或许我的方法不对,反而还害了李云涛也说不定,一时之间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再继续下去。 就在这天午后,我正靠在沙发上发呆,护士忽然敲门进来,通知我马上到办公室去,说那个秃顶刘医生有重要事情要说。 我心想这老头八成儿是又发现了什么所谓的“病灶”,一时兴奋才急着要找我,不禁暗暗苦笑了一下,你要是真找到李云涛的病因,那就真离神仙不远了。但想想又不能不去,当下只好极不情愿的起身来到楼上的办公室。 谁知刚进门就被吓了一跳,只见那姓刘的医生竟然脸色蜡黄,眼窝深陷,本来就没多少的头发还白了一大半,整个人也瘦了许多,才几天没见的工夫,这家伙却像老了十年一样! 第十二章 治疗方案 正自惊讶的时候,刘大夫抬起头看到我进来,瘦骨嶙峋的脸上微微笑了一下,显得十分怪异,然后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让我坐下。 我也只好干笑着打了个招呼,然后坐了下来,可这老头儿蜡黄的脸皮和深陷的眼窝看上去活像个鬼一样,实在太过可怕,只看得我汗毛直竖,身体不由自主的就向后靠,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副模样。 不过这老头儿的脾气却一点儿都没变,与上次一样,说完刚才那句话之后就又开始看起了手上的资料,我等了好半天他却连头也没抬,自己也不敢开口相询,可想走又走不了,坐在椅子上别提多难受了。 就这样过了好半天,我终于忍耐不住了,正准备硬着头皮问他的时候,刘大夫却突然开了口,先问我找到李云涛的家人没有。 我一早就料到他会问这个,当下便把事前编好的说辞拿了出来,只说到李云涛家里根本找不到人,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看来短时间内不大可能有什么希望了。 刘大夫听了倒也没说什么,好像他早就想到事情会是这样,接着便告诉我根据这段时间的检查结果和专家小组的反复讨论,现在已经大致确定了致使李云涛昏迷不醒的原因,也制订出了比较成熟的治疗方案。 接下来他便滔滔不绝的讲了李云涛的“病因”,但内容大致还是那些专业的医学术语,我糊里糊涂只听懂他说致“病”的原因确实就是上次在扫描图片上看到的那个如意形状的阴影,那既不是肿瘤,也不是异物,而是脑腔里的髓腔空洞!属于脑部畸形症状的一种。而髓腔的空洞的畸形又对周围的脑部组织形成了挤压,阻碍脑脊液正常循环,使得脑压过大,人便随之失去了正常的意识和行动能力。 他洋洋洒洒说了足有十五分钟,而且越说越精神,那深陷的眼窝也越来越有神采,果然一提起治病的事儿,他马上就来了精神,紧接着又开始说起专家小组拟定的所谓治疗方案。 我对这些既提不起兴趣,也插不上嘴,那感觉真是笑比哭好,表面上还要装作用心倾听的样子。 然而很快我心里就笑不出来了,因为这姓刘的老头儿提出的治疗方案竟然是开颅手术!目的就是用这种方法对脑部的畸形进行矫正治疗,尽可能的减少脑部压力,然后再辅以中药和物理治疗,只要实施得当,患者还是有很大机会苏醒,甚至完全康复的。只是现在既然暂时找不到他的家人,那就只好由我来决定了。 他说到这里,眼中竟然放出光来,好像对这个手术充满了渴望似的。 我不禁吓了一跳,开颅?这还得了,李云涛的症状根本就算表面是什么“脑髓腔空洞”,也绝对不是他用正常医疗手段治得好的,假如真让这老小子放手去干,林云涛即便不死,这辈子恐怕也没有再睁开眼睛的一天了,老子死也不能答应。 想到这里,我赶紧摆手告诉他除了李云涛的家人以外,任何人都做不了这个主,关于这件事我会继续努力,但在找到他们之前,还是请医院不实施任何治疗方案,只要维持现状即可,千万别贸然行动,万一闹出事儿来,到时候谁也承担不了责任。 那刘老头儿听我这样说,脸上顿时一沉,就好像受到了打击似的,马上劝道,小伙子,我知道这件事儿让你做主有点儿不太合适,但是请你放心,对病灶的判定我是有绝对把握的,治疗方案也在组内仔细论证过十几遍,大家都认为治愈的可能性很高。我猜你可能听说过开颅手术的风险很高,而且可能产生后遗症。老实说,从理论上讲这并没有错,但是要知道任何手术都存在风险,谁也不敢打包票,但你也不要过分害怕,关于这种手术我们医院平均每年都会有两三例,光我亲身参与的就不下十次了,不自夸的说也算是经验丰富,从来没出过大问题,到时候由我亲自主刀,把握还是很大的。 我暗说这尼玛哪儿是什么风险的问题,只要开了颅,李云涛就是必死,你这老家伙才真是什么都不懂,自以为是就想干,人家可就只有一条命,丢了你拿什么赔? 可是造成李云涛昏迷不醒的真正原因又不能对他明说,我想了想也没有什么更好的理由,只好继续摇头反对,只推说自己做不了主。 刘大夫听我再次拒绝,蜡黄的脸皮上微微露出了不悦之色,对我说,小伙子,你耐心听我说,这种病灶的形成绝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如果发现的早,可能用不着手术,采用药物治疗或许也能达到减轻脑压的作用,但现在病人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要想救他的性命,普通的药物治疗根本不可能有效果,反而可能诱发缺血性病变,导致病情不断加重!况且维持生命的治疗每天要花多少钱,这你也很清楚,与其做这种对病情毫无帮助的事情,为什么不放手一搏呢?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实施手术,阻止或延迟患者的脑部继续受损,所以必须当机立断,不能再迟疑了。他的家人到现在都联系不上,很可能出了什么大事,也许你很快能联系上,也许再过三个月半年都联系不上,难道因为一句“负不了责”,我们就眼睁睁的看着病人去死不成吗?小伙子,看得出你是个热心人,也不希望发生不幸,只要你同意了,我们马上开始治疗,等病人康复,他家人来了谢你还来不及呢。退一万步说,就算手术失败,责任也不是你一个人,到时候让他们来找我就是了,这话我现在就放在这里,怎么样? 不得不说,刘大夫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而他也的确是个认真敬业,尽心尽责的好医生,假如我只是纯粹的怕担责任,没准儿马上就点头同意了,还得感恩戴德,对这位医德楷模致以崇高的敬意。 但可惜事情完全不是他想的那么回事,更不可能按他设想的那样去办,只是拒绝的太彻底未免太打击这位可敬的大叔了,为了照顾他的感受,更为了李云涛,我只好告诉他这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儿,我要花点儿时间考虑一下,同时继续联系李云涛的家人,请他再稍等几天。 刘大夫盯着我看了几眼,知道今天无论怎么说也没用了,于是叹了口气,便答应了下来。 我赶忙点头称谢,跟着便如蒙大赦般的起身朝门口走去。 谁知就在我刚伸手按住门把手的时候,那老头儿突然在背后问道,小伙子,这几天是不是你一直在给患者念书听啊? 我立时浑身一震,霍然转回头去望着他,心下不禁一阵骇异。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一直非常小心,每晚两次给李云涛念《灵宝经》的事儿,连晚上查房的护士都瞒得死死的,这姓刘的老头儿却是从何得知?要知道他的办公室是在病房的楼上,就算敬业的大半夜还不回家,也不能听到我在楼下那么小的声音啊,除非他长得是顺风耳! 我不由得一头雾水,更不能承认,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没想到刘大夫只看了我一眼,紧着就笑了笑说,没事,没事,你去忙吧。 我见他又开始低头研究资料,下意识就拉开房门走了出去,然后一路逃跑似的快步回到病房,心脏却还在砰砰直跳,脑子里还在闻着刚才的问题——这老头儿究竟为什么会知道我半夜读经给李云涛听呢? 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后,我猜想唯一的有点儿可能性就是在我读《灵宝经》的时候恰刘大夫从门口经过,就这样偷偷听到了。可是我刻意把声音压得那么低,这病房的隔音效果也不算差,在门口真的能听见?就算听见了,也肯定是模模糊糊的声音,那刘老头儿为什么能清楚的判断出我是在读书给李云涛听呢? 更奇怪的是,假设他的确听得很清楚,为什么当时没有任何反应呢?作为一个尽职负责的医生,无论我做得正确与否,他都应该直接了当的说出来,却为什么直到现在才问?而且还只是浮皮蹭痒的一句话,这显然太不符合常理了,这中间肯定有什么问题。 我百思不得其解,本来就满腹心事,现在旧结还没打开,却又结了个疙瘩,当真是烦透了。最后一想,反正是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索性随它去吧。 这一天就在烦躁中度过,第二天凌晨十二点半的时候,新买的手机闹钟响了起来。 我叹了口气,慢悠悠的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一方面我根本就没睡太熟,另一方面这几天我差不多已经形成了固定的生物钟,到了该读经书的时候就会清醒过来。 搓了搓脸,喝了两口水之后,我从怀里掏出《灵宝经》,然后走到窗前,把壁灯打开,然后坐在李云涛旁边读了起来。 深夜里万籁俱寂,只有我又低又小的读书声在昏暗的病房里飘荡,堪堪读到三分之一的时候,我突然听到外面的走廊里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第十三章 有诡 那声音估摸着离这里有一段距离,似乎是在楼梯口那里,而且并不算太响,但在深夜寂静的走廊里却显得异常清晰,听起来竟像是人在走动时衣袖和裤腿间摩擦所产生的声音。 一开始我并没有在意,以为是起夜上厕所的人,但随即一想又觉得不对头,这层楼的厕所在走廊两头各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方便病人。而从外面那个人发出的声音来看,却像是正朝这边走,如果真是要上厕所的话,就绝对没有舍近求远的理由。 我想了想,又觉得护士或者是和我一样晚上负责陪护病人的亲属,但这个猜测也随即就被我否定了,因为走廊上那个人走得不急不缓,十分奇怪,凭感觉来说完全不像是有目的的行为。要知道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无论病人还是陪床的早就应该睡熟了,负责值班的护士也没有查房的任务,谁这个时候会闲着没事儿,在走廊里瞎晃荡? 我心中不禁一阵奇怪,当即便住了口,手里捧着那本《灵宝经》一时之间竟不敢放下,凝神侧耳听去,就发现那声音由远而近,还伴随着轻微的脚步声,果然是朝这边来的! 第148节 没片刻工夫,那声音便已经来到李云涛这间病房外,紧接着便消失了,似乎那个人竟停在了门外! 我不由自主的便紧张起来,暗想这尼玛到底是谁?难道是冲着我们来的?不会要出什么事情吧?当下一边屏息凝气注视着,一边将右手掌心的“舍子花”对准房门的方向。 就这样过了几分钟的时间,既不见有人推门进来,也没听到走动的声音,似乎那家伙的目的就是站在这间病房外面伺机窥探。 我喉头咕哝了一下,只觉得背脊阵阵发凉,紧张的手心见汗,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情。就在这时,我左手一滑,拿捏不住,“啪嗒”一声将那本《灵宝经》掉在地板上。 我下意识的附身去捡,就在手刚刚碰到书页的时候,却蓦地里想起今早刘大夫在办公室里问的最后那句话,心中不禁一凛,暗说难道我之前的猜测还真对了,这老小子之所以会知道我读经书给李云涛听,就是因为他半夜这个时候跑过来偷听? 这虽然可以解释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可目的又是什么呢?觉得这《灵宝经》有意思,想一起来听听? 这未免过于荒谬,而且纯粹只是我的猜测而已,眼下根本不知道外面那家伙到底是不是他。 只不过现在这种被人窥探的感觉实在太不舒服,想了想之后,我小心翼翼的把经书塞进怀里,然后站起身来轻手轻脚的向房门走去,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很快就来到了门口处。 我连做了两个深呼吸,用左手握住门把手,右手五指张开,暗自戒备,然后心头默数着“一、二、三”,便猛地拉开房门,正准备抬起右手时,却发现门口根本没有人! 我不禁暗自奇怪,赶忙探出头去朝外面望去,只见走廊的天花板上亮着稀稀拉拉的几盏灯,显得昏暗无比,但仍能看得清清楚楚,却哪里有半个人影在? 我像根木桩子似的呆立了半晌,心里怕极了,刚才那声音是千真万确的,我根本无法自欺欺人的说听错了,可现在却又找不着人,这显然不可能是刘大夫那个老头儿能办到的。 我搓了搓脸,努力告诉自己这不是什么可怕的灵异事件,紧接着看了看走廊对面,又安慰自己说刚才那个人有可能是对面病房的,早就已经推门进去了,我一直都在自己吓唬自己。 然而这种自欺欺人的想法连我自己都觉得搞笑,直觉告诉我,巨大的危险已经近在眼前了! 稍稍想了想之后,我赶紧关上房门,回到病床旁边坐下,管它是人是鬼,反正现在没有比李云涛的安危更重要的事情了,老子今晚什么都不干,就这样守着,看你能怎么样。 没过多久,外面竟然又发出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这次就在房门外,绝对错不了。 我对此早有预料,心中虽然很害怕,但却不像刚才那么慌乱了,心说随你怎么闹腾,老子才不会再去开门呢,有能耐你就进来,把我们两个的命都拿走。 门口的声音持续不断的响着,而且渐渐出现了变化,从单一的衣裤摩擦声变成了来回踱步的声音,紧接着又出现了类似用拳头砸墙的声音,到最后还出现了离奇的“哗哗哗”声音,似乎有人在推着病床或者轮椅跑,走廊里热闹得像菜市场一样。 我索性把自己当成是聋子,对外面的嘈杂只作听不见。 堪堪过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那些奇怪的声音终于消失了,走廊里又恢复了平静。 我稍稍叹了口气,但脑子里那根弦儿仍然紧绷着,不敢有丝毫的松懈。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离两点还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于是习惯性的又把手伸进怀里掏出那本《灵宝经》,但随即想起刚才第一遍就读了一小部分,这第二遍看来也没有什么必要读了,其实这本身就是我自作主张的想法,成功的几率可以忽略不计,读与不读都是一样。只是这样下去李云涛该怎么办呢?老o啊,老o,你到底去哪儿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正看着李云涛苍白的面孔发愁,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 我浑身一激灵,立时便警觉起来,心中骂道,不会吧,又开始闹了?他娘的有完没完?当下打定主意,除非对方把门拆了进来,我是绝对不会上当的。 那敲门声又响了几下,而且一次比一次急促,我始终不理不睬。 就在这时,只听外面有人大声问道,405的?听到了吗?请开一下门! 我听那竟然是护士的声音,不禁吃了一惊,但一时间也搞不清到底是真是假,不敢贸然相信,等那护士的声音又问了一遍之后,才装作被吵醒的样子应道,谁啊?这么晚了。 那护士的声音答道,我啊,值班的,有事情通知,开一下门好吗? 老实说,我很不想开这个门,因为过往的惨痛教训告诉我绝对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任何事,但现在如果不开门的话,万一外面真是值班护士,岂不误事? 想了想之后,我一咬牙站起来身来,走到门前,摊开右手掌预备着,然后伸手拉开房门,只见外面站着的果然是平常负责检查的护士。 她估计没料到我突然开门,吓得身子向后一缩,脸上随即现出不悦的表情说,刚才一直不开,突然又来这一下,想吓死人啊? 我干笑了两下,说了声对不起,然后就问她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那护士说,刘医生让我来通知你一下,明天要把病人转到重症病房,你现在跟我过来填张登记表吧。 我不禁一阵奇怪,李云涛在这里住得好好的,病情又没有出现什么变化,干嘛要转移病房啊?当下便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那护士摇头说自己也不清楚,是刚刚刘医生打电话到值班前台通知的,至于为什么,她也不清楚,但既然主治医生发话了,下面人就只能照做。 我还想再问个清楚,那护士便不耐烦起来,一个劲儿的催促我配合她工作,赶紧去填表。 我没有办法,只好反手将房门虚掩,然后跟她朝护士站走去。 一路上百思不得其解,这姓刘的老头儿干嘛突然要让李云涛换地方呢?难道他一心还想着要做开颅手术,换到重症病房就是为此做准备?那可不行,这事儿明天我一定得问清楚,只要不做手术,转病房倒是没关系,在没有家属同意的情况下,谅这老小子也不敢轻举妄动。 向前走了四五十米便来到值班前台,那护士伸手朝坐在台子后面一个低头玩儿着手机的同事指了指,告诉我表格在她手里,然后就径直走进了里面的值班室。 我叹了口气,走上一步,双手搭在前台上冲里面的人叫了句,护士小姐! 那护士这才反应过来,抬起头来问道,有事吗? 我心说你们这帮小妮子晚上值班也真够悠闲的,和我们看大门的有的一拼,当下便说,麻烦拿张表格,我现在就填。 那护士愕然问道,什么表格? 我进一步解释说,405房李云涛的,刚刚通知要转到重症病房,让我来填张登记表。 万万没想到的是,那护士听到这句话,脸上的表情更加错愕,皱眉奇道,405转移病房?没听说啊,谁通知你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瞪着眼睛问道,没听说?怎么可能,不是刘大夫打电话到你们前台说的吗?就是那个那个子不太高,有点儿胖的护士去病房通知的我,而且带着我来的,刚刚才进屋,你没看见? 我说着就朝后面敞开门的值班室指去,那护士转头看了一眼,然后回过来说道,你是说李姐?不可能,今天不该她值班,早回家了。我从昨天八点就在这坐着,根本没听过电话响,先生,你是不是搞错了? 第十四章 困境 我只觉得头皮一麻,忍不住冲口叫道,什么?搞错?她明明进去了,连半分钟都没有,你真的没看见? 情绪激动之下,我这句话说得声音很大,那护士吓了一跳,满脸惊愕的说,大晚上的,你可别吓我,这么大的活人从边上绕过来,我怎么可能看不到?李姐她今晚真的不在,不信你可以到里面自己找。 她话音刚落,就看值班室里又走出两个护士,一脸不解的问道,小吴,怎么回事啊? 先前那个护士解释道,这位先生说刚才刘医生打电话到前台,通知咱们明天把405的病人转到重症病房,还说是李姐带他过来登记的。 第149节 她接着又转过头来对我说,怎么样?我没骗你吧,大晚上的开这种玩笑,也不看看地方,这儿可是医院啊! 另外两个护士也跟着一起点头帮腔,说姓刘大夫绝对没有打过电话,而那个姓李的护士今晚也的确没有来,至于去病房通知我,然后又回到值班室云云,则纯属胡扯八道,压根儿就是不可能的事儿。 我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毫无疑问,眼前这三个小妮子说慌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而现在事情已经清楚得不能再清楚——我又一次中计了! 而对方的目的就是…… 想到这里,我暗叫一声“不好”,紧接着霍的转过身去,拔腿就往回跑,很快就来到了病房门口。 我直接伸手推开房门,冲了进去,同时口中还忍不住叫了一声,云…… 然而那个“涛”字还没有喊出来,我就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只见病床上空空荡荡,之前还安然躺在那里的李云涛竟然凭空消失了! 我的心立时便提到了嗓子眼儿,徒劳的在病房内找了一圈儿,却哪里还有他的人影在? 只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李云涛就这样莫名其妙的不见了,他到哪儿去了?是什么人带走了他? 一想到这里,我不由得一阵顿足捶胸,恨不得狂抽自己几个嘴巴,心中大骂自己真是白痴加傻x,吃了那么多亏,上了那么多当,居然还不长记性,连个人都看不住。刚才就算看不出那个护士有问题,也该留个心眼儿啊,既然打定主意就绝不能离开病房,要填什么表就让她去拿,本来一句话就可以试出真假,而我却傻乎乎的中了圈套儿,现在可怎么办? 我捶了捶脑袋,告诉自己现在不是唉声叹气的时候,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对方到底什么来头,但可以肯定其目的就是李云涛,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赶紧找到他,绝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朋友离我而去了。 想到这里,我赶忙转身冲出房门,又朝值班前台跑去,心想这件事也必须告诉那几个护士,无论怎么想,现在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找到李云涛,只能请更多的人来帮忙了。不管她们相信不相信,病人无缘无故的失踪,医院是脱不了关系的。 大约跑了二十来步,我就发现有点儿不对劲了,那护士值班的前台离李云涛的病房相隔并不远,也就区区二三十米的距离,这一个多月来,我来来回回不知往返了多少趟,甚至闭上眼睛差不多都能摸到地方,怎么可能跑这么远还没到? 更何况那个值班前台上有个大灯箱,此时在走廊里应该很容易分辨才对啊,这尼玛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赶紧停下脚步,惊恐的朝四下里望去,只见除了天花板上的几盏灯外,走廊内就完全没有任何光亮了,两边只剩下窗口漆黑的病房,那个护士值班的窗口竟然也不见了! 而且更可怕的是,我突然发现只是这一转眼儿的功夫,连门牌号码也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所有的房间看起来都是一模一样的! 此时,昏暗的走廊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四下里一片寂静,我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那种恐怖的感觉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我脑中一阵发懵,忍不住背心冷汗直冒,知道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诡异的事情,直觉告诉我,恐怖应该才刚刚开始,搞不好的话,不光找不到李云涛,连我自己能不能看到明天早上的太阳都是个问题。 我向后退了几步,背心贴在墙壁上,眼睛不停地朝走廊前后望着,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会突然扑过来,自己的精神都要崩溃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我才渐渐平复下来,自己绝对不能呆在这里干等着,就算要死也得找到李云涛再说,现在最关键的就是赶紧从这条莫名其妙起了变化的走廊离开,然后到其他的楼层去找人帮忙,现在看来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想到这里,我吁了一口气,索性不管身后的情况,大着胆子径直向前面的楼梯口走去,同时把右手掌心举在胸口处,向周围照去,以确定是否安全。 没几步就来到了楼梯口,只见下面一片漆黑,似乎并没有开灯,不禁有些奇怪,于是便从裤兜里掏出手机,调到手电筒模式照明,然后顺着台阶一级一级的向下走,经过转移平台,很快就来了下面的楼层。 就看这里竟然和上面完全一样,也是天花板上稀稀拉拉的亮着几盏灯,没有值班前台,更没有一个人,走廊两边全是漆黑的病房,门上也没有号码牌! 我喉头咕哝了一下,暗说不会吧,难道老子又遇到那种类似“鬼打墙”的玩意儿了,这可怎么办? 连呼了几口气之后,我拼命告诉自己现在必须冷静下来,绝不能慌乱,否则真有可能找不到路了。 稍稍想了想之后,我反身顺着楼梯又向上跑去,而且一口气上了两层,直到刘大夫办公室所在的那个楼层。 果然,那里跟下面两层,完全相同,都只有一条昏昏默默,死气沉沉的走廊,其他的东西全都消失不见了! 我颓然坐倒在地上,知道这会儿除非有人帮忙,否则凭自己是绝对不可能走出去的了。 此时,我不由得想起此前所遇到过的那几次“鬼打墙”,除了老o之外,每次我都是在右掌里那朵“舍子花”迸射出的红光球指引下才脱的身,可现在情况如此危机,这东西却为什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呢? 我整个人缩在墙根儿下,一边紧张的望着四周,一边在心里祈祷,别管是老o突然出现,还是“舍子花”发出的血红光球,总之快点儿来吧,老子实在受不了了。 可是过了好半天,右掌心还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我的心越来越沉,心想难道我就呆在这里等着天亮不成?先不说我能不能挺过去,就算真能撑住,到时候李云涛身上早不知道怎么样了,难道我能眼睁睁看着他发生意外吗? 不,绝对不行! 可是现在我自己连出都出不去,即使出去了,也不知道他被带到了什么地方,又该到哪儿去找。死来想去,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抓耳挠腮急得快发疯了。 瞥眼之间,我突然发现,楼梯那里似乎有一片奇怪的微光透进来,心中不由得一凛。又看了几眼之后,便大着胆子,起身走到楼梯口一看,只见转移平台的后墙上有扇窗户,那片奇怪的光就是从窗口照进来的。 我脑中一激灵,当即便有了主意,同时不禁暗骂自己糊涂,既然所有楼层都是死路一条,我索性把窗户打开,直接从窗口爬出去就是了,刚才光顾着急,折腾了那么久居然连如此简单的问题都没想到,可真够笨的。反正这里的楼层并不高,外面还有其他设施,凭我的身手,只要小心一点儿的话,安全下到地面上应该还是能办到的。 打定主意之后,我不再迟疑,赶紧“噔噔噔”跑到转移平台处,粗粗查看了一下后,便发现那窗户大约一米五宽,离地面只有半米都不到,而且是个无法开启的死扇,不过这倒没关系,只要把玻璃砸开就行,现在是紧要关头,顾不上那许多了。 我又从窗口向外面看了看,只见外面就是医院的后巷,正对面不远的院墙下隐约是个自行车棚,目测从窗口到地面的距离有十几米的样子,说高不高,说矮不矮,看上去还是有点儿吓人的,但好在窗口旁边就是一根大腿粗细的下水管道,从窗口出去之后,只要抓住下水管想下爬,应该不成问题。 想到这里,我不禁精神一震,似乎又看到了一线希望,只要能从这个鬼地方逃出去,就可以医院的其他地方,甚至到大街上去求救,我就不相信那个带走李云涛的家伙有本事让所有的东西都消失。 说干就干,我当即脱下外套,包在拳头上,右臂运足力气,正准备朝窗户玻璃上砸去,裤兜里的手机短信声却突然响了起来。 我心头突得一跳,暗说难道是老o的信息?当下赶紧把它掏出来,发现那上面果然是奇怪的陌生号码,只是看来看去,好像又不是老o之前所用的,但想了想之后,还翻开来看,只见信息上写着一行简短的字——别乱动,外面出不去! 第十五章 引路 我吁了口气,心下不禁暗叫好险,要是这条信息再晚来个一时半刻,我肯定已经砸烂玻璃爬下去了,其实那倒还好,万一要是刚好爬到半截的时候,上不去也不来,那才真叫倒霉呢。 正在后怕之际,短信的提示音再次响起——第二条信息到了!于是急忙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着急没有用,想找到出路的话就按照我说的去做。” 我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这条信息,竟然愣住了。 按理说,这个突然用短信与我联系的人一定是老o,即使是发现他所用的号码同之前完全不一致,我也没有丝毫的怀疑。一则换号这种事情此前就发生过了,并没有什么特别,二来最重要的是,能用这种奇特方式和我联系的就只有来他一个人而已。 可这会儿我心中却忍不住疑惑了起来,而原因就是这条短信本身的措辞,让我不由得产生了一种陌生的距离感,在印象中,老o从来没有用这种口吻跟我说过话。但如果对方不是老o的话,又是谁会给我发这种短息呢? 我刚刚还在兴奋的心情顿时又沉了下去,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到底应不应该相信对方。 就在这时,我耳边……不,是心里突然有个声音冷冷的说道,还愣着干什么?难道你不想出去,也不想找到你那个朋友了吗? 第150节 我心头一震,这次听得非常清楚,那声音的确是老o的,但却仍然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头。于是当即在心中试探着问道,别想骗我,我知道你不是老圞……你到底是什么人? 只听那声音“嘿嘿”一笑道,打从一开始就在怀疑,看不出你还挺聪明的嘛。 在寂静中,那“嘿嘿”的冷笑声就如同一记重锤打在胸口,我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冷战,心中登时便确知了对方的身份,口中不由自主的惊叫道,是……是……是你…… 原来他就是那个和老o完全一模一样的人! 我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冒出来,尽管我和老o相识之后经历了那么多诡异离奇的事情,但要说最恐怖的,就要数这个貌似老o的人了,不仅他的来历是迷,更可怕的是,连老o这么厉害的角色居然都奈何不了他。 这家伙突然出现到底有什么目的?眼前这一切就出自他的“手笔”?李云涛也是他掳走的?那真正的老o呢?他离开了这么长时间却毫无音信,会不会就是去找这个家伙,这会儿已经遭到了毒手? 一想到老o可能惨遭不幸,我的眼泪止不住的就要夺眶而出,热血上涌,很不得扑上去和他拼命,可是现在却找不到对方的人影,只好在心中骂道,王八蛋,老圞在哪里?你是不是杀了他?是不是? 那人并没有生气,只是冷笑着问道,一口一个“老圞”,叫得真是亲热,你知道他是谁吗?又知道多少关于他的事?估计他什么都没跟你说过吧?哼哼,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这么信任他? 我登时语塞,除了那个身穿黑色风衣的高大身影和这大半年来所经历的事情外,老o对我来说就是个迷,几乎和现在这个神秘的家伙没有任何区别,但在我心目中,老o却是最好的朋友,地位甚至比周涵、老烟枪和李云涛他们三个更高。 想到这里,我“呸”了一声,又骂道,你管得着吗?老圞他……他救过我的命,如果没有他,我早不知道见过几回阎王了。你快说,老圞他到底怎么样了?还有,云涛也是被你掳走的对不对?你到底想干什么?说啊,说啊! 我话音刚落,那人就“哈哈哈”的笑道,刚才还夸你聪明,怎么一转眼的工夫又变得像个蠢呆子了? 他说着便狂笑起来,就好像听到了逗人到极点的笑话似的。 我怒气上顶,当下不管不顾的冲口叫道,笑他妈什么笑?你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把我困在这里算什么英雄,有种就出来给老子一个痛快,谁怕你啊! 又过了片刻,那人才收住笑声,冷冷的说道,想死?不,不,不,这件事儿由不得你。好了,告诉你吧,老子要想动手,才不会用这种三脚猫的幻术,更不会让你们两个逍遥自在这么长时间,你要是连这个都想不通,那还不如一头猪呢! 我立刻回嘴道,你这种王八蛋什么事情干不出来?烟哥、添添、周涵,还有“韵儿”,他们都是你害死的!如果不是你,云涛也不会昏迷不醒,只剩下半条命,你到底还要害多少人? 想起这几个人的悲惨遭遇,我的眼泪差点儿又掉了下来,浑身直哆嗦。 “老烟枪”本来已经身死,却还要像奴隶一样被他强拉到公墓里干那些阴司酷刑的勾当,如果不是他让“老烟枪”把长命锁挂在添添身上的话,这个可爱而又懂事的孩子可能还是会被病魔夺去生命,但好歹会平静的离开人世,可最后却变成了令人不寒而栗的妖魔。 而周涵更是如此,他和韵儿前生的遭遇已经很凄惨了,可这家伙却还要从中作梗,要不是真正的老o出现的话,这对苦命恋人的最后下场可能更加悲苦。 当然还有李云涛,他是最无辜的,假如没有周涵平安无事的话,他怎么会去请什么“七星灵官罡”?又怎么会落得现在这种下场? 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貌似老o的家伙! 就在咬牙切齿的时候,我心中突然一阵剧痛,就像突然被人一刀扎穿了心脏,浑身也仿佛被绑住了似的,竟然一动也动不了。 紧接着,就听那人冷冷说道,难道他没有告诉过你“因缘果报”这四个字吗?这些事情不是你该问的,惹怒了我是什么下场,你应该很清楚! “因缘果报”这四个字一说出来,我就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这句老o时常挂在嘴边的话,我听得实在太多了,但老实说却几乎没怎么往心里去过,然而此时想起来,我瞬间便有种振聋发聩的感觉。 是啊,有因才有果,事情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完全是因为那四件玉器,而玉器则是我们几个亲身从鉴镇村的聚阴之地里带出来的,假如大家没有为了发笔横财就贸贸然的跑去挖宝,以后这些悲惨的噩运还会降临在我们头上吗?我真的不知道。 也许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我和周涵他们依然可以一起吃吃饭,喝喝酒,吹吹牛x…… 也许我们还会被其他的事引到那个可怕的地方,因为这个“因”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种下了,所以“果”便躲不过去,无论怎么挣扎也没有用…… 想到这里,我忍着胸口的剧痛,张口叫道,你…… 还没等说完,就听那人在我心里厉声喝道,住口!你还想不想出去?还想不想找到你那个朋友? 我登时心中一凛,没错,现在不是感慨,更不是和这家伙较劲的时候,赶紧找到李云涛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尽管“因缘果报”这四个字我现在已经深信不疑,可具体到朋友身上时,我还无法做到坦然接受,哪怕结果是无法改变,更是我不想看到的,但只要还没到最后关头,我就不能放弃希望。 轻轻吁了口气之后,我感觉自己整个人平静多了,当下便在心里轻声说道,好吧,请你带我去找云涛。 那人“嘿嘿”一笑,也不再多言,接着便让我闭上眼睛,右手掌贴在心脏的地方,然后按他的指令前进,期间除非他出声提醒,否则绝不能停步,更不能睁眼、说话,哪怕是在心里也不行。 我点头答应,当即闭上眼睛,然后迈步便向前走。 我刚才所站的位置是转移平台,照理说笔直向前走不光要下台阶,而且没多远就要撞墙了,但奇怪的是,我一直走了七八步远,却依然是平地,前面畅通无阻。尽管心中奇怪,但我不疑有他,仍然按照那个人的指示走,他并没有一直让我向前,时不时的会提醒我停下来转弯,甚至还会让我折回头走。 沿途完全没有任何阻碍,似乎所有的东西都消失了,四下里一片寂静,仿佛我并不是在医院的大楼里,而是在空无一人的广场上行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耳边似乎隐约听到了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似乎是金属撞击所发出的,但声音很小,也很细碎,听得不怎么真切。 我不禁一喜,心想有声音就应该代表有人在,看来那家伙并没有骗我,是真的把我带出那片“鬼打墙”的地方。 又向前走了十来步,那声音渐渐大了起来,但还是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发出来的,而这时那人也突然喊了停,然后告诉我到了。 我一时搞不清他所谓的“到了”是什么地方,当下赶紧睁开眼睛看去,只见我自己还是在一条昏暗狭长的走廊上,而前方正对面不远的地方是两扇宽大的玻璃门,屋子里面还亮着光。 第十六章 手术室 我望着不远处那个亮着灯光的房间,只觉得浑身上下连汗毛都在发抖。 因为那道大玻璃门上赫然贴着“手术”两个红字的大字! 我不禁心中大骇,再转头向四周看了看,我突然发现这条走廊的内部装饰十分老旧,而且很多地方已经破烂了,天花板上连一盏亮着的灯都没有,和我所见过的医院综合病房楼大相径庭,看上去竟是一栋已经许久未曾使用的建筑。 我虽然对自己突然来到在这座废弃建筑中有些惊讶,但却丝毫不感到奇怪,对比过往的经历,这点儿小小的诡异甚至连开胃小菜都算不上,而真正让人感到不寒而栗的就是那道门后的亮光。 现在整个空间中唯一的光源就是它了,但由于门上沾满了灰尘,就像挂了层灰布一样,使得那亮光看起来朦朦胧胧,而且似乎亮光本身还呈现出一种极不规则的形状,十分奇怪,就如同几团幽灵般的鬼火似的,令人一见之下便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此刻,那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仍然持续不断的传来,再加上“手术”那两个字,我猛然间醒悟,这奇怪的响动就是有人正往托盘里放手术器具的声音! 一个恐怖的念头立时便闪现在我的脑海里——难道有什么人正在给李云涛做手术?他到底是什么人,李云涛是不是已经遭遇不幸了? 一想到这里,我顿时急了起来,恨不得马上拉开那扇门冲进去,但残存的理智却告诉我现在绝对不能意气用事,任何一个冲动的决定都可能彻底送掉李云涛的性命,甚至还可能把自己也搭进去,于是赶紧在心里问道,云涛是不是在里面?对方是什么人? 然而等了几秒钟,那家伙却没有回答。 我记挂着李云涛的安危,不由得心急如焚,只差点儿没冲口问出声来,心中又叫道,怎么回事?你说话呀!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云涛他现在怎么样了? 可是过了好半天,那个人仍旧没有任何声息,似乎从刚才叫我停住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消失了,就好像他的目的就是把我领到这个地方来,至于其他的事情,他根本就没打算管过。 第151节 我暗地里长叹了一声,不禁暗骂自己实在太傻太天真,这家伙可不是老o,而是一个十恶不赦的邪魔,怎么可能指望他会帮助我救出李云涛呢?这岂不是与虎谋皮,痴人说梦。况且这一切十有八九都是他设下的阴谋诡计,李云涛也许根本就不在里面,把我引到这里来只不过是计划中的一部分罢了,我之前选择相信他本身就是个天大的错误。 我很想赶紧拔腿逃走,可是眼下这里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又往哪儿跑呢?如果那家伙有心不让我出去的话,我绝对没有任何脱身的希望,更何况万一李云涛真的在那道门口后面的话,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遇险而一走了之? 稍稍想了片刻,我最后一咬牙,还是决定进去看看,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得总归会来,如果李云涛真在里面的话,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把他救出来,大不了也就是个死。 我连做了几个深呼吸,胸间那口气才顺溜儿过来,当下便硬着头皮朝那道门走去。 这条走廊的地面上坑坑洼洼,还有一些杂物和破碎的烂瓷砖,我生怕踢到它们发出声音,惊动手术室里的人,所以尽管心急火燎,但还是尽量放慢脚步,小心翼翼的绕开地上的可能发出声响的东西。同时心中不禁纳闷起来,这条走廊的地面全是这样,按理说刚才我闭着眼睛走过来,肯定应该碰到这些玩意儿,可是怎么当时感觉一路平坦,什么东西都没有呢? 很快,我就来到那道门前,只见那玻璃上面糊了一层厚灰,仅仅只能起到一点儿透光的作用,里面真的什么也看不见。我试着轻声在玻璃上吐了两口唾沫,然后拿衣袖用力去抹拭那上面的灰,没几下便擦出一块巴掌大小的干净地方,于是赶紧把眼睛凑上前,朝里头望去。 只见这道玻璃门后同样也是一条老旧的走廊,只是要短得多,估计也就十来米的样子。走廊的尽头是一扇虚掩的门,破破烂烂,已经缺少了好几块,即使中间相对完整的部分也有几个马蜂窝似的破洞,而在门后面便是亮灯的地方,我这才明白为什么先前从玻璃外面看到那片光时会呈现出不规则的形状。 接着灯光,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走廊里并没有什么异常,于是轻轻吁了口气,心想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要想知道李云涛到底在不在,就只有去到里面那扇门口去看。 可是当我按住门把手,正想向里推的时候却心头一凛,猛然间想起这里可是个废弃的建筑,所以这道门肯定有很长时间没有开启过了,假如我就这么贸贸然的用力一推,势必会发出很大的声音,除非里面的人是聋子,否则绝不可能听不到。 开门会惊动里面的人,可是不开门我又怎么进去呢?这的确是件要命的事情。 我连捶了几下脑袋,却想不出任何办法,然而就在这时,那阵“叮叮当当”的声音突然消失了,隔了半晌之后里面也没有再发出任何声息。 我心里咯噔一下,暗说不会吧,难道手术做完了,李云涛已经遇害? 一想到这里,我顿时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情急之下便打算不管不顾的直接推门而入,但想了想后果之后,还是没敢动手,一时间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瞥眼见,我突然发现右手边里门不远的地方有一扇半开的窗户,于是赶紧又转头朝门后面望去,果然看到走廊近处的右边有个门洞,但却没有门,而里面则是漆黑一片。 我心中不禁一喜,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似的,这简直是天助我也,假如能顺着窗口里爬进去的话,我就能从旁边那间屋子进入走廊了。 想到这里,我赶紧走了过去,发现那窗台的高度几乎到了我的胸口,而且窗口也不太大,推开一扇的话,也不知道整个人能不能钻过去。 不过这会儿我已经没时间再迟疑了,当下赶紧伸手试着推了推那个半开的铝合金窗扇,发现竟然没有锈死,不由得一阵兴奋,于是小小翼翼的继续向旁边推,可是就在离全部打开还有不到十公分的地方,那窗扇却突然莫名其妙的卡住了,无论如何也推不动了。 我生怕惊动里面的人,当下不敢用蛮力硬推,又看了看窗口的大小,感觉也差不太多,现在没什么好说的,只能勉强试一试了。 我扒着墙壁,很快攀到窗台上,然后把头探到里面先看了看,借着玻璃门后走廊上的光亮,只见里面全是烂桌烂椅,似乎是杂物间,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于是便把身体向窗户里钻,只挤得胳膊和后背上生疼,费了半天劲,才终于从窗口钻了进来。 我顾不得疼痛,赶紧朝下面一片相对空的地方跳去,就在落地的一瞬间,我突然感觉自己的右脚似乎踩到什么东西,脚下一滑就向后坐倒,后脑勺随即在旁边的桌子上磕了下,放出一声轻响。 我赶紧撑住身体,呲牙咧嘴的抚了抚脑袋,瞥眼看去,只见左手肘离旁边堆在摞在一起的椅子还有两指的距离,刚才要是摔得再厉害点儿,非得撞翻不可,当即暗骂自己实在太不小心了,虽然这屋子里的光鲜昏暗,看不清地面上的情况,但跳下来之前要是先用手机照一照,不就清楚了吗?大风大浪都过来,却差点儿在阴沟里翻了船,要是刚才真的惊动了里面的人,那之前所有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我当下再不敢托大,赶紧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朝附近照了照,只见地上有一滩污迹,先前踩上去的瞬间只觉得又粘又滑,也不知是什么东西,不由得一阵恶心。于是赶紧又朝旁边照去,所幸那些桌椅板凳码放的倒还整齐,一直到门口也没有什么东西了。 有了刚才的教训,我再不敢大意,当下打着手机向前走,直到走出门外才轻轻吁了口气,把手机收回裤兜里,继续向前走,只觉得走廊尽头那扇破门中发出的亮光好像比先前突然增强了似的,看上去竟有些晃眼。 我只好抬手遮在眼前,轻手轻脚的向前走,大约十几步之后,便来到了那扇门前。 一想到马上就能看到里面发生的事情,我竟突然害怕了起来,心脏“砰砰砰”的狂跳不止,定了定神之后,才躲到门旁,然后侧头从其中一个破洞向内看去。 只见里面亮如白昼,天花板正中垂着一盏无影灯,而灯下则是一张手术床,床上躺着一个浑身赤裸的人,脑袋被几道奇怪的铁圈固定着,脑后还站着一个身穿浑身淡蓝色手术服,带着口罩的医生,手里拿着一把亮闪闪的小刀,正在对方的脑袋上刮着! 第十七章 开颅 由于角度的问题,我只能看到那个人的后背和戴着口罩的侧脸,但凭身材和动态仍能认出他就是那个秃顶的刘医生! 我万万没料到他竟然会出现这儿,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立时想起昨天在办公室里,他曾经苦口婆心的劝说我同意给李云涛做开颅手术,只是我当时耳根子还不算软,并没有答应。 虽说这老头儿是个十足的医痴,脾气有时候显得有些偏执,但一直以来,我都始终觉得他是个医德高尚,尽职尽责的好医生,却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无视我所说的话,也不理会医院的规章制度,就自作主张的四下里给病人动起了手术!难道他疯了不成? 那么不用多问,躺在手术台上的那个赤裸的人一定就是李云涛了,因为除此之外,现在根本不可能有其他什么人的“怪病”值得这老头儿如此念念不忘,以至于连最起码的理智都失去了。 可是在没有其任何人帮助的情况下,他到底是怎么把李云涛偷偷移动到这幢废弃的建筑里来的呢?之前我在值班前台和那几个护士说话总共也就只有两三分钟的时间,何况当时走廊里那么安静,假如他拉着那么大个活人经过的话,绝对不可能连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这可真是奇了,难道这老家伙竟是什么会法术的鬼怪吗? 一念及此,我心头猛地一跳,随即想起当时那个把我从病房引出去的“护士”! 毫无疑问,那只能用鬼来解释,这样看来刘大夫是鬼怪的可能性也极大,所以他才能悄无声息的完成这件看似完全不可能的事,之前那个护士不是他的同伙,就是他操纵的幻象。 假如真是这样的话,这老家伙一直以来所说的一切关于李云涛病情的话都有可能是假的,而他坚持要进行开颅手术也只是借口罢了,这其中肯定有什么更可怕的目的。 此时,只见他手中横握着那把刀子,从上到下在李云涛的脑袋上刮着,刀锋所到之处,李云涛那本就不长的头发一片片的尽根而落,露出里面略微泛青的头皮…… 我喉头咕哝了一下,知道这是在给李云涛剃头,以方便呆会儿开颅,看来“手术”应该还没有正式开始,我先前听到的那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应该这老家伙在准备手术器具。 我当即暗叫了一声“万幸”,心想自己居然赶上了,李云涛还没有真正遭遇不幸,刚才若是在玻璃门那儿再犹豫个一时半刻,恐怕李云涛的脑袋已经被他“开瓢”了。现在不能再迟疑了,别管这姓刘的老混蛋是什么鬼怪,我都必须马上冲进去救出人。 眼看李云涛浑身赤裸的躺在手术床上,像任人宰割的羔羊一般,我不禁目眦欲裂,赶紧后退半步,右腿运力,正准备一脚踹开那扇破烂不堪的房门,却突然感到脑后一阵凉风迅捷无论的袭来。 我只觉得头皮一麻,立时便想侧身闪开,可是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只冰凉宽大的手掌捂住了嘴,同时上半身也被紧紧箍住了! 我怎么也没想到还有人隐藏在这里,玩了一出“螳螂扑蝉,黄雀在后”的好戏,不禁心中大骇,当下正想奋力挣扎,就听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耳边轻声说道,别出声,是我! 我登时浑身一颤,那竟是老o的声音!而且是真正的老o,因为从刚才这声音中我能清楚的感受到友善和关切,绝不是在作伪,之前那个人虽然和他的语音声调完全一模一样,但听在我耳中却有着天壤之别。于是赶紧点了点头,心中惊喜交集,我滴个乖乖,让俺苦苦等了这么些日子,你可算是回来了。 老o这才将箍住我上半身的手臂移开,但仍然捂着我的口唇,好像生怕我会突然叫出来似的,然后便凑到那扇门的破洞上开始朝里面张望。 他就这样盯着里面看了好一会儿,却始终没有再说话,也没有显出任何想冲进去救人的样子。 我被他捂着嘴巴,口不能言,也看不到屋里的情况,想起李云涛马上就要被人开颅,不由得心急如焚,当下只好抬脚轻轻在老o的小腿上踢了两下,想引起他的注意。 可是老o却无动于衷,始终盯着屋里,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我急得手心全是汗水,真想出声提醒他,可是又想老o既然这样做,就一定是有目的,我自作主张只会坏了好事,当下只好强忍着焦急的心情,既不敢出声,也不敢挣脱。 大约过了几分钟之后,只听屋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哐啷”声! 我顿时心头一紧,不用想就知道是那个姓刘的老头儿已经给李云涛剃完了头,把刀扔进了手术床旁边的器具托盘里,接下来肯定马上就要进行真正的开颅手术了,很快李云涛的脑袋就要被切开,再然后…… 我不敢再往下想,浑身像筛糠似的抖个不停,当下再也忍耐不住,又伸腿踢了踢老o。 老o这次终于有了反应,他回过头来,先把左手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门后的房间,又摆了两下。 第152节 我这时恨不得马上冲进去,可是看他的意思,好像是在告诉我现在绝对不能出手阻止,哪里还忍得住,当即也朝那扇破门重重点了几下,然后把手伸作刀状,又在自己的脑袋上比划着,意思是这时候还不出手,难道真等着人家把他的脑壳打开吗? 老o轻轻瞪了我一眼,紧接着又做了个不要出声的手势,然后又把头转了回去,但同时却把捂在我嘴巴上的手放开了。 我被他刚才的眼神吓了一跳,在记忆中老o还从来没有这样看过我,冷静下来想一想,自己刚才的确太过激动了,里面的情况那么明显,老o怎么会看不出来,还用得着我多嘴吗?何况如果他真的打算出手的话,还赶到这里来干什么。这家伙所做的事从来不会毫无目的,之所以不按兵不动,肯定是已经有了打算,我要做的就是一如既往的相信他,尽量别拖后腿就行了。 想到这里,心中顿时有些歉然,有心想开口说点儿什么,可一来现在不是时候,二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暗想这次事情如果能圆满结束的话,我一定要把肚子里所有的话都说出来,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他随随便便的消失了。 我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也凑了过去,从门边的另一个破洞向里面望去。 只见李云涛仍然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头上果然连半根头发也没有了,只剩下一个泛青的秃瓢脑袋,被规定在床头,刘老头儿则站在一边摆弄着东西,好像是在做手术最后的准备。 很快,就看他拿着把手术钳,夹着要棉球在一个瓶子里蘸了蘸,然后把黄褐色的药水均匀的涂抹在李云涛剃光的脑袋上。一股刺鼻的碘酒味道瞬间就从那边传了过来,原来他是在给头皮消毒。 紧接着就看他拿起一把极小的手术刀,在李云涛的脑袋上比划了几下,就将刀锋从头顶的正中间皮肉间割了进去,鲜血立刻就渗了出来! 我吓了一跳,只觉得那伤口触目惊心,这才意识到手术真的开始了,同时胃里也是一阵翻腾,赶紧伸手拼命捂住嘴才没有发出声音。这感觉就像那次在李教授的别墅里等待断手一样,只不过那次是我亲身经历,这次却是看自己的朋友受罪,还好在李云涛已经没有意识,恐怕也感觉不到疼痛,否则的话…… 紧接着就看刘老头的刀笔直向下拉,一直划到后脑上方几公分的地方,然后又提起来,回到头顶附近的切口处用同样的方法划了一条弧形向上的口子,远远看去就像在脑袋上写了个血红的“y”字! 刘大夫扔下手术刀,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刚刚切开的皮肉向两边翻开,然后用手术钳从旁边的托盘里捏出一种乳白色的小塑料夹,一个又一个的夹在翻开的头皮上。 没片刻功夫,李云涛被割裂的头皮就完全被夹子分开了,露出里面白花花的东西,我一见之下,不由得又是一阵恶心,差点儿忍不住叫出声来。 做完这些之后,刘大夫抬起头来,用手术钳夹着要棉球在伤口处涂抹着,很快李云涛的头皮上就不再出血了。 他直起身来,又从旁边的托盘中拿起一个小电钻! 我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先前看他用刀子就已经够受的了,现在居然要这玩意儿。 可是害怕归害怕,我却没有任何办法阻止,眼睁睁的看着刘大夫打开开关,电钻立刻发出一阵“呜呜呜”的声响。 他接着便走到李云涛的脑后,将我的视线全部挡住,耳中只能听到那刺耳的切割声,感觉自己的脑袋也像被切开了似的,只好闭上眼睛,双手紧紧的捂住耳朵,但却无法阻止那声音刺进耳膜。 过了好半天,电锯的声音终于停歇了,我睁开眼睛正想去看,却突然发现老o不知何时竟然直起了身子,左手探进怀里,似乎正准备拿出什么东西! 第十八章 入门 我微微一怔,这才明白老o先前保持沉默并不是打算眼睁睁的看着李云涛遇险而无动于衷,而是在等待出手的时机罢了,只是我不太明白他为什么非要等到这么凶险的时候才开始行动,难道李云涛的脑壳不被切开他就没办法动手? 这时,只见老o从衣服里摸出一张银光闪闪的纸符,对折了几下,将那纸符折成了一个掌心大小的方形,然后小心翼翼的按在那扇破门的正中间,这才把手放开。 奇怪的是,在没有黏合物和外力作用的情况下,那张纸符竟然凭空沾在了门板上! 不过,我并没觉得太惊奇,看惯了老o各种无所不能的神力后,这种小把戏实在太不算个事儿了。 接下来,只见他稍稍向后挪了挪,距离那扇破门大约有二十公分的距离,然后双手交叉,抵在肩头,口唇微动,又开始轻声念叨着什么。 我不由自主的便屏息凝气,把呼吸声放得又低又小,生怕自己会影响到他。与此同时,我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激动,只要他肯出手,那李云涛的命就算是有救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在我心里说道,到后面贴着我的背,快点! 我听“说话”的竟是老o,不禁呆住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猜想这是因为现在不能说话,他才用这种方法给我指示。 既然有机会能助老o一臂之力,那还有什么可说的,我不由得顿时一阵兴奋,当即在心里答应了一声“好”,紧着便轻手轻脚的绕到他背后贴着,等待他接下来的第二步指示。 只听老o又“说”道,听我数七下,然后把右手掌心贴在这符上,千万对准,听懂了吗? 他说着也不等我答应,便开始数了起来——一、二、三…… 我大气不敢出,静心听着他的声音数数,然而这时,我却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由于老o的身材伟岸,比我高出足足大半个头,所以我的视线完全被他遮挡,别说对准位置,我现在根本连看都看不到那张纸符。 耳听得他一路已经数到了“五”,我不由得心中大急,下意识的就踮起脚尖,眼睛从他的肩头向下看。 这下可好,因为我的前胸紧贴着他的后背,这一踮脚的动作岂止是少儿不宜,简直是要多猥琐有多猥琐,我的脸“唰”的一下红了,幸好他在前面也看不到,而且也应该知道我的“苦衷”,否则老子真恨不得找面墙撞头去。 不过这一招显然很管用,我马上便清楚的看到了那张银色指符的位置,于是赶紧右手从他的腋下穿过,放在离纸符的正前方。 几乎与此同时,老o“口”中那个“七”字也响起之后,我仿佛听到了发令枪的声音一样,马上条件反射般的就将右手掌摁在那张折成方形的银色纸符上。 由于情绪过于激动,我手上不由自主的就加了把力气,这一掌就像直接拍在那扇破门上似的,震出一声闷响,连门板也跟着朝里面摆动了一下,门轴处发出沉闷的吱嘎声! 我心里咯噔一下,当即暗叫不好,这两声尽管并不是太刺耳,可在这静得连掉根儿针都能听见的地方简直无异于洪钟大吕,要说刘大夫在里面充耳不闻,那才真叫见鬼了呢,打死也没人相信,我这次肯定是闯了大祸了。 可是老o却好像压根儿就没有听见,也没有动,仍然闭着眼睛轻声念叨着,而手术室里面也没有任何反应,仿佛那姓刘的老头突然间变成了聋子一样。 我不明所以,心中不免暗自庆幸,看来事情似乎还没有像我想象的那么糟。只不过现在由于视线问题,我即使踮着脚尖也看不到手术室内的情形,心里还是没底,一时间七上八下的,生怕老o现在只是进入了忘我的境界,所以没有根本没有在意我刚才发出的声音,而刘大夫则已经警觉,没准儿下一秒就会突然将那扇破门拉开。 我的心脏随着时间一下一下的跳动着,估计虽然隔着几层衣服,老o应该也能感觉到,若不是有他还在身边,我的精神恐怕就要崩溃了。 手术室里一片寂静,那扇破门始终保持着原来的样子,而老o也还是一动不动。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的时间,我突然感觉自己摁在那张银色纸符上的掌心传来阵阵刀割般的剧痛!当即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我虽然吓了一跳,但却知道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撒手,否则老o之前所做的努力就会功败垂成,而李云涛也只有死路一条了,于是赶紧咬牙硬撑着。可那种痛感简直可以称得上钻心蚀骨,根本不是常人能够忍受的,只疼得我浑身直打哆嗦,额头冷汗直冒。 我强撑了几下之后,终于还是忍耐不住,小声呻吟了起来。 然而就在我下意识的想把手向后缩的时候,却突然发现掌心似乎被那张纸符,不,是那扇破门黏住了,竟然拔不下来! 而与此同时,掌心的剧痛还在一波又一波的传来,我登时心中大骇,暗想自己不会是又上了什么恶当吧。 可是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掌心似乎又发生了变化,那感觉已经不仅仅是黏贴,而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吸住了,就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要把我拖进去吞噬掉似的! 看着眼前仿佛老僧入定般的老o,我突然心头一凉,在这一瞬间,我竟感觉不出这个与我紧紧贴在一起的人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老o,不禁头皮发麻,暗想自己十有八九真的是中计了,今晚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该来的总归会来,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的吧,我和李云涛都躲不过这一劫。 我刚刚想到这里,就觉得自己痛入骨髓的右手掌猛然间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拉着似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就向前倒! 第153节 而身前的老o却仿佛幻影一样,突然变成了透明的,眨眼之间,我的鼻尖就几乎贴到了那扇破门上,但身体却没有停下,仍然飞快的向前冲! 紧接着那扇破门竟也成了幻影,我竟然穿门而入,向里面倒去! 一阵耀眼的白光闪过,我的眼睛瞬间便进入了全盲状态,什么东西也看不见了,但身体却止住了前冲的趋势,而掌心的剧痛感也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隔了好半天,我才揉着眼睛,战战兢兢的起身,发现自己果然闯进了这间破烂的手术室。陈旧的无影灯下,是先前那张手术床,李云涛就躺在上面,光秃秃的头顶上开着那道“y”型的口子,皮肉被几十个小夹子固定着,里面乳白色的颅骨上还开着一个椭圆形的洞,像个天窗似的,露出里面白中带红的脑子,触目惊心,但却不知道人是死是活。 而刘大夫仍然站在他脑后的位置,弯腰低头,手里拿着手术器具,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李云涛打开的脑腔。 我不禁大吃一惊,向后退了一步,双手吐了个门户,暗自戒备,但很快就发现这老头儿有点儿不对劲,我这么大个活人突然闯进来他居然看不见,只顾盯着李云涛的脑袋,再仔细一看,又发现他不光身体不动,连脸上的表情也是僵住的,仿佛泥塑的一般,样子十分奇怪。 我虽然担心李云涛的安危,但此刻的情况实在太过诡异,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紧接着心中又想起老o,他去哪儿了?难道又莫名其妙的一走了之了?还是他根本就不曾来过,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人为制造的幻象而已? 正在这时,我突然感觉胳膊被人轻轻捶了一下,身体当即就像触电似的向旁边弹开,同时转过头去一看,只见老o就在我的侧后方! 我不禁心头大喜,只看这一眼我就能感觉到眼前这个人就是如假包换的真老o,他并没有消失,看来刚才他施法的目的就是要进到这间手术来,可是想进来的话只要一踹门就行了,干嘛要如此大费周章呢? 我虽然心中疑惑,但看看那刘大夫奇怪的样子,暗想那大概就是原因所在吧,但具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却猜不透了。不过,只要能救出李云涛,我刚才那些皮肉之苦就算没白受,而这点儿小事情也就更没必要深究了。 我当下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意思是可以开口说话了吗? 老o摇了摇头,轻轻扯住我的袖子,把我拉到刘大夫的旁边,然后也低下头去,对着李云涛的脑腔看。 我只瞟了一眼,就觉得有股东西从胃里顶到喉咙口,随时都有可能从嗓子眼儿里喷出来,当下不敢再看,但心里却记挂着李云涛的生死,心说进都进来了,却不动手救人,还看个什么劲儿啊? 正在心急火燎的时候,老o突然直起身子,把手又伸进了怀里。 我见他终于开始行动了,心头微微一松,紧接着就看他的手从衣服里拿了出来,掌心里还托着个白腻腻的东西,竟是李云涛的那柄玉如意! 第十九章 补脑 我乍见之下,只差点儿没当场叫出声来。 自打从鉴镇村出来之后,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它,眼见这如意的玉身如凝脂般腻白,精美异常,若是在不知情的人看来,那绝对是件价值连城的宝贝,可在我眼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恐怖,尤其玉身上那条血一般鲜红的细线,近看之下仿佛脉动的血管一样,只看得人脑皮发麻,浑身不寒而栗。 然而我之所以如此害怕,还不仅仅是因为这柄玉如意本身,更令人吃惊的是,在句曲山九霄宫里,李云涛明明已经把这东西交给凌空子老道保管了,当时我是亲眼所见,绝对错不了,可现在怎么无缘无故的跑到了老o手里?难道消失的这段时间他也去了九霄宫?还把玉如意拿到了手? 我丝毫不怀疑老o有这个能力,甚至觉得这种小事儿对他来说简直就如同探囊取物般手到擒来,可问题是这件事情实在太过匪夷所思,简直让人无法理解。 首先,这玉器到底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拿到手的呢?要知道前几天我去九霄宫的时候,凌空子老道和九霄宫的上上下下竟一句也没提过此事,假如当时老o已经取走了玉如意的话,凌空子出于对李云涛的关心,绝对没有理由向我隐瞒不言,除非连他们丢失了如此重要的东西,却懵然不知,这显然有点儿说不过去,看来唯一的解释就是当时老o还没有得手。 其次,不管怎么说,这柄玉如意都是那四件魇玉的其中之一,李云涛之所以会变成现在的样子,究其根本,最大元凶莫过于它,关于这一点儿老o肯定比我更加清楚,可他明知如此,却还要把这东西拿到手,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难不成这柄玉如意虽然是天下间至阴的邪物,但同时也隐藏着拯救李云涛的办法,类似于以毒攻毒? 这并非不可能,想到这里,我顿时豁然开朗,心想反正老o所做的事情一定不会有错,我再怎么想也属于瞎操心,只要保持安静,在他需要帮忙的时候别拖后腿就行了。 这时,只见老o双目紧闭,左手平摊,将那柄玉如意平托在掌中,然后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在一起,点在自己心脏的位置,口中开始默念起了咒语。 我大气不敢出,只好站在旁边直勾勾的看着,然而过了好几分钟,也没见有什么异状。 大约又过了两、三分钟,就看那柄玉如意身上突然迸出一团金灿灿的黄色荧光,紧紧包裹着白皙滑腻的玉身,简直漂亮极了! 我忍不住暗地里赞了一声,同时心脏也开始“砰砰”跳了起来,知道终于要开始了,现在就是最紧要的关头,熬过这一关,李云涛应该就能清醒过来。 我正在祈祷老天爷保佑,千万别出什么岔子,就感觉老o掌中金光一闪,猛地向我激射过来! 我吃了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身体仍然下意识的做出了应急反应,脚下一跳,向旁边闪避,但那道光的速度快如闪电,岂是我能够躲得开的?只觉得眼前一晃,那光便笔直的“扎”到了我腰腹间! 然而奇怪的是,我受此一击,身上却半点儿感觉也没有,当下满脸疑惑的看向老o,却突然发现他掌心空空如也,那柄玉如意竟然凭空消失了! 与此同时,只听老o的声音突然在我心里说道,别害怕,看你的右手心。 我闻言一愣,慌忙低头看去,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原来那柄冒着金光的玉如意竟然就在我的右手里! 这下实在太过意外,只吓得我魂飞魄散,张口叫了一声,下意识的就要把它从手里甩脱,然而那东西却像黏在掌中似的,竟然甩脱不了! 只听老o又“说”道,别说话!快到我这里来! 这句话就像一针镇静剂,我浑身一震,当即便清醒了过来,然后抬步就朝老o那边走去。虽然知道刚才那道金光就是玉如意,但心里却在打鼓,老o明明自己施法施得好好的,却为什么突然把这玩意儿交到我手上?难道他打算让我来救李云涛? 一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肩负起如此性命攸关的任务,我不由得便紧张起来,连脚下的步子都有些乱了,差一点儿就碰到了手术床上,不禁暗骂自己没用,当下赶紧做了深呼吸,然后三步两步就来到老o身边。 就看仍然紧闭着眼睛,但先前还摁在胸前的右手食指却不知什么时候伸到了李云涛被切开的颅骨处,直对着里面的破洞,一道白森森的荧光从指端向旁边和脑腔深处,使那堆本来触目惊心的脑髓忽然变得模糊起来,但此时我却清楚地看到,在那团模模糊糊的东西里竟有一个黑漆漆的“影子”,再仔细一看,那“影子”作长条状,前头弯曲,后面翘起,竟然有几分像是如意! 我不禁大吃一惊,心说这难道就是李云涛脑子里那个奇怪的空洞?而老o费了这么长时间拿的这柄玉如意,目的就是要…… 我脑中刚刚闪过这个念头,就听老o的声音又“说”道,等一下听到我说“立”的时候,你就马上站到我的位置,把如意对着他的脑腔,听懂了吗? 我赶紧也在心里答应了一声,随即又问道,老圞,你…… 老o劈头打断我说,没时间了,别问了,照我说的做,立! 他说完便“唰”的向后退开,我吓了一跳,赶紧站到他刚才的位置,把黏着玉如意的右手掌伸到李云涛脑袋上的空洞前,刚才那团白森森的荧光霎时间就被金黄色的光芒所替代,而且亮度和范围也要大得多,几乎将李云涛的整个脑袋都包裹了起来,但里面那个如意形的阴影却显得愈发清晰。 与此同时,只见右掌中那柄玉如意竟然按照顺时针的方向快速转动了起来,过了足有半分钟才停下来,“心”形的柄头直直的冲着前面,正对向李云涛脑腔里的那个怪异的阴影! 此时,我已经知道自己先前猜测的果然没错,老o的拿来这柄玉如意的目的就是要用它来“以毒攻毒”,救活李云涛,而且救人的关键恰恰就和眼前这个阴影有关,只是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我却不知道,因为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范围。 只听老o在背后指示道,右手保持这个姿势,不要移动,等我说“呴”的时候,你就对着如意的尾巴吹气,注意不能用力吹,要轻轻的来,一口气吹完了,再换气吹,我没喊停之前,千万不能停下! 我赶紧点了点头,然后把腰弓下来,嘴对着玉如意的尾端。做好准备。 老o说完那句话之后便没了声息,我猜想他十有八九又在掐指念咒之类的,自己当下也做好准备,随时等着他发出开始的指令。 此时我眼前除了掌心的玉如意之外,就只剩下李云涛敞开的脑腔,尽管现在里面的生理结构已经金黄色光芒照得模模糊糊,但我看在眼里仍不免心有余悸,更何况其中还有那个黑色阴影,就更让人不舒服了,于是赶紧把目光向下移,重又落回到那柄玉如意身上。 说来也怪,按理说这玩意儿分量应该不算轻,但却丝毫感觉不到任何重量,甚至连紧贴皮肤的触感似乎都是若有若无的,显得十分奇怪,要不是它此刻分明就放在手上,我真会以为这东西就是个幻影罢了。 正在纳闷的时候,我掌心的那朵“舍子花”突然冒出一团荧光,血红色的光芒快速将金光吞噬,然后从掌心扩散到李云涛的整个头部,亮度也比之前的金光增加了一倍有余。 第154节 我只觉得眼前好像蒙了一层红雾,连掌心的腻白的玉如意也变成血淋淋的了,难受的要命,只好眯起眼睛,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冷战。而这时玉身上那条细细的红线也开始发了疯似的变粗,渐渐扩散到整个玉身上…… 转眼工夫,那柄玉如意就完全变成了血红色,触目惊心,只看得人浑身发毛。 我正直勾勾盯着发愣的时候,只听老o的声音突然在心中叫道,呴! 我不敢怠慢,赶紧深吸一口气,鼓起腮帮子,对着如意的尾端吹起来,但有老o之前的嘱咐,我不敢用力,刻意控制着力度和速度,生怕出了差错。 只见一缕血红色的烟雾缓缓从玉如意身上腾起,在红光中盘旋环绕了几圈后,就飘飘荡荡的钻进了李云涛的脑腔,紧接着又继续向前,最后填进了他那团奇怪的阴影中! 我不禁心中一喜,知道自己现在所做的的确是救他,于是赶紧继续吹气。 玉如意身上不断腾起血红色烟雾,而玉身也渐渐变得支离破碎,片刻工夫就消失了一大半。李云涛的脑中的那个空洞也随之逐渐被填补,与周围血红色融为一体…… 我越来越兴奋,看来要不了多久,李云涛就可以得救了。 然而就在这时,只听老o突然在背后清楚的说道,记住我刚才说得话,呆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管! 第二十章 惊变 我闻言刚想在心里答应一声,但随即就发觉他话里有话,似乎已经预感到很快就将有什么事情发生,所以才会出声提醒。 我心中不由得打了个突,差点儿连吹气的节奏都打乱,但同时也知道即使呆会儿真的出了意外,我也根本帮不上任何忙,现在要紧的就是把手头的事情做好,希望能顺顺利利的把李涛脑子里这个“洞”补上,千万别在我手上出什么纰漏,能做到这一点不仅是救李云涛,更算是帮老o的忙,当下赶紧重新集中注意力,不敢再分神去想。 然而老o这句话刚出口还没有两秒钟,手术室里便突然响起一阵“嘿嘿嘿”的笑声,正是那个酷似老o的人的声音! 紧接着就听他说道,我又不是刚刚才来,干嘛突然搞得这么紧张兮兮的? 我乍一听到他的声音,只吓得浑身一抖,嘴里含的那多半口气不由自主的就直接喷了出去,而玉如意上冒出的血红色烟雾被这阵“疾风”一吹,当即就狂乱的摆动了几下,虽然大部分仍然钻进了李云涛的脑腔,但却有少许几丝散逸到了外面,登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吓了一跳,急忙重新吸了口气,然后缓缓的吐出去,那几缕血红色烟雾的流向才恢复正常。 我这才稍稍放心,只希望自己刚才那一口急气没有犯下大错才好,否则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同时又想,原来这家伙一直都藏在附近,其实并不是令人感到意外,既然他来到这座医院里,就必定存有某种目的,怎么可能自动消失,只不过他主动把我带到这间废弃的手术室,却既不动李云涛,也不对老o的行动加以阻止,就像这一些跟他丝毫无关,自己完全是个观众一样,这一节实在有点儿让人费解,让人不禁想问他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 只听老o“哼”了一声说,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从前说过的那些话便就此作废! 那人闻言又“嘿嘿嘿”的笑了几声,跟着问道,哪些话呀?你是你,我是我,井水不犯河水?得了吧,别在那儿假正经了,你从前还说过从不管别人的闲事呢,可现在怎么样?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吧?说句不好听的,有些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跟放屁没什么两样。 老o听了他的话却并没有丝毫的怒意,只是淡淡回答道,无所谓,随你怎么说吧,话还是刚才那句话,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那人冷笑道,开个玩笑而已,你怎么一点儿幽默感都没有,这搞不懂这小子为什么那么相信你。放心好了,眼下这点儿小破事我根本没兴趣,不过……嘿嘿,你以为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交待这小子两句便万事大吉了吗?可笑,太可笑了! 我听他突然间提到我,心里登时打了个突,但有了之前的教训,我大部分的注意力还是集中李云涛身上,所以气息并没有乱。 然而奇怪的是,老o听完这句话之后便不再言语了,但这种沉默却不像是不愿搭理对方,因为此时我在心里似乎能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他的情绪竟出现了细微的波动,好像对方最后的那句话是他之前根本没有预料到的。 隔了好半晌,老o才开口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人得意的笑道,嘿嘿嘿,你不是一向自以为是的吗?那就用脑袋好好猜上一猜呗,又何必让我来说呢? 老o鼻中一“哼”,紧接着加重语气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人闻言立时又是一阵大笑,虽然并没有现身出现,但我眼前却仿佛能看到他那副张狂狰狞的笑容,只觉得浑身不寒而栗。 他笑了足有十秒钟才停下来,然后得意洋洋的说道,好,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嘿嘿……虽然我没什么兴趣,可不代表其他人也没兴趣,这意思很清楚了吧? 我不禁一怔,心想不会吧,难道潜伏在附近的难道不止他一个,还有别的什么人?这可怎么办?万一真的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从旁边钻出来,而那家伙又动手缠着老o的话,我根本应付不了,到时候岂不是一切都完蛋了? 正自担心的时候,就听到老o的声音在心里说道,别分心!记住我刚才的话,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管,专心做你的事,我一定会在旁边护着你的。 这句话就如同冬日里的暖阳一般,我立刻就冷静了下来,浑身充满了力量。跟着垂眼看去,只见那柄血红色的玉如意此时已经只剩下尾部翘起的那一小段,相比整体而言,充其量也就是五、六分之一的样子,而李云涛脑袋里的那个阴影也大部分被红色的烟雾填补,与旁边的血肉融为一体,余下的“空洞”与如意还没有消失的部分大体差不多。 我不禁心头一喜,暗说,快了,快了,以正常的速度来推算,估计最多也就两三分钟的时间,这如意就会全部化作烟雾被我吹进李云涛脑腔里的“空洞”,到时候他的命就算救回来了,而我们也可以抽身离开了。现在既是胜利在望的时候,也是最紧要的关头,可绝对不能受到任何影响,我也没有别的本事,眼下能做的就只有这件事了,假如连这个都做不好,那简直太没用了。 想到这里,我索性连那人和老o也不去理会,权当这间手术室里就只有我和李云涛两个人,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掌心的玉如意上,口中继续吹着气。 也许是心理作用的关系,我忽然感觉那些红色烟雾腾起的速度似乎变慢了,这两三分钟的时间真有种说不出的漫长。我尽管心急如焚,可是嘴上却不敢加一丁点儿力道,生怕再把任何一缕烟雾吹散。 又过了一会儿,那玉如意的柄尾只剩下了小指指甲般大小的一块,李云涛脑腔里的“空洞”也已经基本被填满,只留下一个小小的黑影。 我不禁暗地里稍稍松了口气,心想这种提心吊胆的时候终于要过去了。 转眼工夫,就看那最后一小块玉身化作几缕血红色的烟雾在我眼前腾起,飘飘荡荡的在掌心上空的红光里盘旋交错,于此同时,我也吸进最后一口气,轻轻的对它们吹去…… 就在那团烟雾被我吐出的“微风”吹拂着即将钻进李云涛的脑腔时,耳边突然“呼”的一声,立时便有阵“疾风”重重的喷到了我的掌心处! 而那团红色的烟雾被“疾风”一吹,登时便向四处散开,转眼间便消散得无影无踪,竟连一丝也没有进入李云涛的脑腔!而他脑袋里的那个“空洞”也没有被最后填补完,仍然留下了一个指甲大小的阴影! 我只觉得脑中“嗡”的一下,当即就懵了,做梦也没想到竟会有人在最后时刻猛然间吹出这口气,下意识的转头看去,只见刘大夫双眼血红,直勾勾的盯着李云涛脑袋上的空洞,脸黄的脸上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但鼓起的腮帮子还没有收回,嘴唇向前噘着,显然刚才那口气是他喷出来的。 我不禁大吃一惊,这老头儿刚才还像个木桩子似的,怎么会突然醒过来,还喷了这口要命的气?而他这口气不仅将老o和我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化为了乌有,还把拯救李云涛最后的希望彻底断送了! 我的惊讶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间,随即便化作了满腔怒火,此时哪还管什么理智不理智,当即挥起左拳就朝那老家伙的脸上打去! 只听“砰”的一声,我的拳头便狠狠的砸在了那老头儿的面颊上,然而奇怪的是,拳锋触手的地方竟如铁石一般,丝毫没有皮肉的松软感,反而震得我“啊”一声叫了出来。 我不禁大惊失色,眼前这老头儿绝不是真正的刘大夫,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鬼怪,它就是那个貌似老o的家伙口中所说的潜伏在附近的令一个人! 想起老o,我心里登时又是一惊,他之前还告诉我不要分心,做好自己的事,他会在旁边护着我,可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我张口叫了一声“老圞”,然后转头向身侧看去,只见老o就站在离我不到一米的地方,身板挺得笔直,不由得更是纳闷,他明明就在旁边,却为什么不出手?心情急躁之下,正准备开口再叫,却突然发现他的样子有些不对劲。 就看他脸上肌肉抽动,交替闪烁着蓝色和白色的荧光,显得异常诡异,看上去竟像是在经受着极大的痛苦,但却一动也动不了。 我这才明白他不知时候已经被人制住了,自己刚才错怪了他,正想上前去查看,却突然感到脖颈上一凉,如同铁钳一般,我登时便呼吸困难,侧眼一看,果然是那个貌似刘大夫的怪物掐住了我的脖子! 他直直的瞪视着我,嘴角微微上扬,在那张面黄肌瘦的脸上拉出一条怪异的弧线,口中发出“呵呵呵”的声音,只笑得我浑身汗毛直竖。 我抓住他的手臂拼命挣扎,却半点儿也动不了,而就在这时,我突然发现他的容貌正在发生变化,花白的头发变成了全白,蜡黄干瘪的面皮也变得白皙红润起来…… 第155节 片刻之间,他的样子就完全变了,出现在我面前的竟是凌空子! 第二十一章 狼狈为奸 这一下事出突然,我刚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心慌意乱之下眼花看错了,可是仔细一看,没错!眼前这个人鹤发童颜,宛如神仙一般,却不是凌空子是谁?只不过此时他脸上的神情再也没有半分温和儒雅的样子,尤其是那双眼睛里透出的寒光简直令人不寒而栗,比我之前见过的任何鬼怪都要恐怖! 我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虽然前几天在九霄宫后院那幢荒宅里见过那个奇怪的鬼影后,我就在怀疑这老道并不像想象的那么简单,很可能在他谦冲中和、重情重义的外表下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另一副面孔,可也万万没想到他会是这种大奸大恶之徒,更想不到他竟会利用刘大夫的身体隐藏在这里,其目的不用问也知道是李云涛,而他那两条肌肉萎缩的腿说不定也是伪装出来的。 尽管现在身处危险之中,我仍然忍不住满腹疑窦,无论如何也不明白这老贼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情来,要知道李云涛可是他师兄的孙子,手里还握有上清灵宝派的掌教信物,所以既可以说是亲人,又是门派掌教,于情于理都无法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难道这世上的人心真的险恶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就在这时,我突然感到肚皮上一凉,紧接着便是锥心蚀骨的剧痛,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垂眼一看,只见凌空子手中所握得那把手术刀已经扎进了我的小腹! 他握着刀柄并没有停下,手上继续加力,把刀向我的体内不断推进…… 我疼得几欲昏去,用尽所有的力气抓着他的胳膊,但在对方面前,这种徒劳的抵抗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很快,那柄手术刀的锋刃就完全刺进了我的身体。可凌空子还不罢休,竟然扭着手腕让刀子在我的肚腹中搅动起来! 整个手术室里回荡的全是我撕心裂肺的惨叫,完全不受控制,而凌空子的脸上却充满了兴奋和得意,嘴角的笑意更是狰狞无比,就好像跟我有着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此刻终于尝到了报复的快感。 我这辈子哪受过这种罪?真恨不得立时死掉算了,或者哪怕是昏过去也好,然而强烈的痛感却似乎让浑身的神经比平时加倍兴奋,脑中更是异常的清醒,此刻我才终于体会到什么叫生不如死。 没多久,我发觉全身的力气便消失殆尽了,刀口处的剧痛也开始变得麻木僵硬,脑中一阵迷糊,暗想这恐怕就是临死前的感觉吧?看来老子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紧接着,凌空子又转动刀子在我肚子里搅合了几下,然后猛地向外一抽! 我不由得心中苦笑,知道刀子一抽出来,血就再也止不住了,要不了多久我可以见阎王去了。 这时,只见凌空子盯着我“嘿嘿”一笑,然后说了句,血灵珠,果然是好东西!小子,莫急,呆会儿自会好好料理你。 他说完,掐住我脖子的右手就加力一推。我只觉得自己像只破口袋似的向侧后飞去,“砰”的一声撞在墙上,紧接着便软垂垂的瘫倒在地,胸口气血翻涌,可是到了喉头又停住,没有喷出来。 然而此时我的意识却重新变得清醒,心中不禁大奇,血灵珠?那是什么东西?而且听凌空子老贼之前那话的意思,这东西好像还是在我身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老o也从没跟我提过啊。 与此同时,我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奇怪,除了刚才重重撞在墙上所产生的不适外,肚子上的疼痛竟一点儿感觉不到了!老实说,似乎从凌空子把手术刀从我肚子里抽出来的那一瞬间,那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痛楚便随即消失不见了! 不过,我此刻却丝毫没有任何欣喜,直觉告诉我这绝不是什么好事,慌忙下意识的低头一看,只见外衣的上的确有个硬币大小,乱糟糟的破洞,想来是凌空子先前用刀子乱搅所造成的,但却看不到任何血迹。 我顿时便呆住了,再联想起当时在匣坑村的七星井边发生的那一幕,我指尖的创口同样快速愈合,滴不下血,可那时我还没有太在意,然而眼下的情景实在太过诡异,被人这样捅了一刀居然没有流血,而且现在连疼痛感都没有了,这可能吗?我的身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怕的变化? 正当我惊恐万状的时候,就听凌空子的声音笑道,还有你,嘿嘿……这么轻易便将魇玉盗去,你不觉得有些太过蹊跷了吗,真当我是酒囊饭袋不成? 我抬头一看,只见凌空子正得意洋洋的看着老o,而老o仍然直挺挺的站着,脸上交替闪烁着蓝色和白色的荧光,但目光中却隐隐透着森寒的杀气。 这时突然有个声音说道,快些!快些!这家伙硬气着呢,你磨磨蹭蹭的,不怕夜长梦多吗? 我顿时头皮一麻,因为这竟是那个酷似老o的人的声音,更可怕的是,老o的口唇根本没有动,可声音却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 我愣一下,随即便恍然大悟,老o之所以出现这种异状并不是凌空子老贼造成了,而是不知什么时候被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附在了身上,现在连动也动不了了,这个该死的王八蛋,先前还说不会管这件不感兴趣的事,可他困住老o也就等于变相帮了凌空子老贼的忙,这和自己直接动手有什么两样?而且这两个无耻之徒居然会联起手来,沆瀣一气,狼狈为奸,这其中又有什么阴谋? 只听凌空子笑道,嘿嘿……怎么?你不会如此无用,已经抵受不住了吧? 那酷似老o的声音哼道,抵受不住?笑话!这小子岂是我的对手?这不过提醒你罢了,老子可不喜欢等人,你不快点就换我来。还有,别忘了咱来可是各取所需,你要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哼哼! 凌空子“哈哈”一笑,没再回答,转头又瞪了我一眼,然后便回到李云涛旁边,闭上双目,双手在胸口掐了个指诀,口中念念有词。 我知道他马上就要对李云涛下手了,虽然不清楚会发生什么,但毫无疑问接下来将是地狱般的恐怖时刻,现在老o已经被止住,根本没法阻止这老贼的恶行,当下便想奋不顾身的扑过去,但此时小腹虽然不再疼痛,但浑身却像虚脱了一样,连抬手都困难的要命,更别说站起来了。 片刻之后,只见凌空子霍然睁开眼睛,俯下身去,同时左右两手握作管状,一边抵着口唇,另一边贴近李云涛颅骨上的“洞口”。 很快,就看几缕血红色的烟雾从李云涛的脑袋里冒了出来,缓缓钻进凌空子的手管中! 我心里突得一跳,原来他是要把先前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吹进去的东西再吸出来! 虽然刚才最后的那些烟雾都被这老王八蛋吹散了,但好歹李云涛脑中的那个如意形“空洞”绝大部分已经被补上,所以我心中隐隐还有个念头——没准儿李云涛还有救,就算无法恢复到正常人的样子,哪怕能睁眼看看,甚至“咿咿呀呀”的说些听不懂的话也好啊。可现在,如果这老王八蛋再把那些烟雾重新吸出来的话,李云涛就只有死路一条,什么希望也没有了。 想到这里,我不禁怒气填胸,目眦欲裂,恨不得上去咬掉凌空子老贼的肉生吞下了去,可是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只急的浑身发抖,眼泪夺眶而出,口中更是破口大骂起来。 当然,我的骂声除了让自己更加难受之外,对凌空子根本不起任何作用,他仿佛没听见似的,只顾贪婪的吸着李云涛脑中不断飘出的红色烟雾,脸上竟浮现出无比陶醉的表情,就像猛嘬鸦片膏子的烟鬼一样。 我咬牙切齿的看着眼前这恐怖的画面,眼泪不停地留着,知道李云涛的命终究是保不住了,而我的生命也像被他吸走了一样,很快便连骂也骂不出声了,只能目光呆滞的望着李云涛躺在手术台上赤裸的身体发愣。 随着最后一丝红色的烟雾被吸进口中,凌空子终于慢慢直起身来,长长的吁了口气,眼睛却还憋着,似乎还在品味着升仙般的快感中,竟不舍得从这种陶醉中醒来。 过了半晌他才缓缓睁开眼睛,我一见之下顿时吓了一跳,只见他的瞳孔竟然变成了血红色,连旁边的眼白都泛着红殷殷的荧光!仿佛吃人的恶魔降世一般,接着转过头来看着我,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 我浑身一颤,知道他下个目标就是我,身子不由自主的就向后缩了缩,随即便想现在云涛已经死了,老o又无能为力,看来今晚就是大限,只是朋友们一个接一个死去而我却无能为力,死前也没有再见父母一面,更重要的是,我还没有完完全全的了解老o,憋在肚子里话也永远不可能对他说了,未免有些不甘心。 然而此时我却并不畏惧死亡,甚至还有点儿期待,这大半年的时光对我来说简直是一场恶梦,除了老o之外,再没有任何可以慰藉的东西。 眼看凌空子一步步走过来,我叹了口气,闭目待死。 然而就在这时,只听那个酷似老o的声音突然叫道,怎么?我刚才的话你没听见吗? 我闻言一愣,重新睁开眼睛,只见凌空子就在离我不到一米的地方,但身体却转向老o的方向,脸上狰狞的笑道,嘿嘿……既如此,那边从你开始好了! 第二十二章 “黑吃黑” 我听凌空子这句话中竟含有打算“黑吃黑”的意思,当即便愣住了。 接着便就听那个酷似老o的声音笑道,怎么?你居然还想反过头来对付老子? 凌空子也笑道,嘿嘿……是又怎么样?比起这小子,我对你身上的灵力更感兴趣。 那个人“哼”了一声说,口气倒不小,你该不会刚收了块魇玉就昏了头吧?就凭你,也敢跟老子作对? 凌空子仰天打了个哈哈,然后冷笑道,魇玉算得什么?不过是开胃小菜罢了,至于对付你,嘿嘿……从来就没有敢不敢,只有想不想罢了! 那个人“嗤”的笑出声来,跟着森然道,乳臭未干的小牛鼻子,你该不会忘了老子是谁了吧,要是活得不耐烦,你就只管试试看好了,嘿嘿…… 第156节 他这话说完之后,凌空子并没有回答,也没有出手,只是盯着“老o”不住冷笑。而老o的脸上仍然交替闪烁的蓝白色的荧光,却不见那个酷似老o的人有任何行动,看来尽管他刚才的话听上去很热闹,但实际上要对付凌空子老贼却绝没有那么简单,所以并不敢贸然出手,只是暗自戒备罢了。 更令我不解的是,凌空子老道明明须发皓然,差不多是快要往一百岁奔的人了,这个貌似老o的家伙却称他为“乳臭未干的小牛鼻子”,这究竟是为什么?难道这家伙真的是神话故事里那种有几百上千年修行的妖怪不成? 当然,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已经没有任何心情去知道此“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对凌空子和他的“黑吃黑”也没有任何幸灾乐祸的感觉,因为不管最后谁胜谁负,对李云涛、我和老o来说,结果的都不会有任何区别,而他们两个中的失败者就是个与虎谋皮,自作聪明的傻x,最后落得和我们一样的下场。 然而,如果说这家伙究竟是什么东西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两人窝里反的结果也不重要的话,另外一件事便要另当别论了,那便是老o,既然他和那个人拥有完全相同的长相,甚至还有什么渊源,这就不能不让我去猜想他的来历,随之想起的便是那个憋在心里大半年的问题——这个男人到底为什么会突然闯进我生活?他又凭什么要对素不相识的我如此眷顾? 到目前为止,这仍然是个谜,但我知道自己距离真想已经很近了,也许上天再多给我一点儿时间,就能够找到答案,可是……我还有机会吗? 四“人”就这样静默了良久,还是凌空子首先开口问道,方才不是牛气哄哄么,为何这半天却不出手? 这回轮到那个人不出声了,但我明显感觉得出来,他并不是不想说话,而是处于什么原因想应声也应不了,而凌空子说这话时,脸上还挂着得意的笑容,似乎对方的反应全都在他的计算之内。 隔了几秒钟,只听他又说道,怎么样,现下的滋味儿不太好受吧?你二人的身体一旦相触,即便想脱开也是千难万难,居然还妄想与我相争?饶你精似鬼,也中了老子的计!可惜呀,你和他千万年的修行,最后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可笑,实在太可笑了,哈哈哈…… 他仰天狂笑,声音尖厉,刺耳无比,仿佛癫狂了一般,我的鼓膜被这笑声震得剧痛难当,很想捂住耳朵,但手却完全不听使唤。 片刻之后,凌空子老贼的笑声戛然而止,然而还没等我缓过劲儿来,就看他突然伸手不知从身上什么地方摸出一张金黄色的纸符,在空中挥了几下,然后“啪”的一声贴在老o的额头上! 紧接着,就听他笑道,天尊太上灵宝符,嘿嘿嘿……这下你们两个彻底没咒儿念了吧?莫怕,乖乖等着就好了! 凌空子说完冲老o狰狞一笑,紧接着便突然盘膝坐在地上,双手各掐了一个指诀,分摊在两腿上,口唇微动,应该是在念着咒语。 此时任谁都看得出谁胜谁负了,尽管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事,但却可以肯定用不了多久,那个人和老o就会像李云涛一样死去,再然后便轮到我了。 通常情况下,人在绝境中总是会涌出强烈的求生欲望,但奇怪的是,此刻的我对全然没有活下去的念头,假如说心中还有那么一丁点儿渴求的话,我希望再听到老o的声音,哪怕只是一句话,甚至一个字也好。 然而希望竟然马上变成了现实,正当我万念俱灰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轻声说道,照我说的做……千万听好了。 我心头一震,感觉那声音就在耳边似的,抬眼看去,却见老o仍然直挺挺的站在不远处,根本就没有过来,额头上贴着那张金黄色的纸符,蓝白色的荧光已经从脸上扩散了到了全身,而且交替流转的更快了,心想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这年头刚一闪过,老o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晓彬……是我!听到了吗? 我这次听得真真切切,只觉得这声音十分奇怪,明明感觉就在耳边,却不像是那种从口中正常发出的声音,而且气息不稳,似乎是在极其痛苦的情况下说的,但这时已经没有心思细究了,当即在心里答道,听到了,我听到了!老圞,你怎么样? 老o的声音顿了顿,继续说道,死不……了,你别打岔,听我……听我说! 我赶紧答应了一声,但心脏却忍不住“砰砰”直跳,生怕他会突然说出什么让我“保住性命快走”之类的话,万一真是那样,我说什么也不会答应的。 只听老o说道,你把…… 他刚刚说出这两个字,就听另外一个声音也用相同的方式哼道,得了吧,指望……这小子?你的脑子不是……不是也坏掉了吧? 我听得出这是那个人,而且他的声音语调也和老o一样,应该是在极大的痛苦中说话。 老o闷哼了一声说,这个……不用你管,好好想想刚……才我说的,没……时间了! 那个人闻言冷笑道,嘿嘿……老……老子凭什么……凭什么相信你?又凭什么相信这小子? 老o冷冷的答道,相不相信是……是你的事,如果想等死的话,那你……就……就…… 那个人继续冷笑道,我?嘿嘿……与其相信这小子,老子……倒不如认栽好了。 我听老o刚才那句话,似乎已经没什么力气再说下去了,不由得担心起来,生怕他的声音会就此消失。 虽说现在情况已经危机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但听到老o的话后,我不禁又燃起了那么一丝希望,只要他不是让我独自逃生,哪怕再可怕的事情我都愿意冒险试一试,当下便在心中叫道,少废话,你可以看不起我,也可以不相信老圞,但是我相信他,上刀山也好,下油锅也好,你看着就行了! 那个人听到了这一通怒吼,竟然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冷笑了一声,然后便不再言语了。 隔了两秒钟之后,老o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没时……间了,晓彬,我们只有这个机会可……以搏……一下,你把右手摊开,眼睛看着掌心,然后……然后拼命想着你那个朋友还……活着,千万别……别想别的事,也别说……话,听懂了吗? 我听完这几句话不禁大吃一惊,下意识的就朝躺在手术台上的李云涛看了一眼,只见他浑身的皮肤已经变得苍白,胸口连半点儿起伏的意思都没有,脑袋上的空洞活像个打破的罐子似的,让人一见之下便心惊肉跳,无论从哪方面想他都不可能再活着了。 那么老o这样说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虽然我打从心底里想让李云涛起死回生,可是他毕竟已经死了,而且现在最迫切的事情就是帮老o解困,却为什么要却突然要提起李云涛呢?他的生死和眼下的危机到底有什么关系? 我强压住想开口问他的冲动,赶紧答应下来,还是那句话,我相信老o! 紧接着,我费力的转动右手腕,把五指尽量分开,耷拉着脑袋死死盯着掌心,突然发现那朵娇艳欲滴“舍子花”比之前又有些变化,所有的“花瓣”已经全部绽开,使得整个掌心几乎都变成了触目惊心的红色。 仿佛血染的一般! 我轻轻吁了口气,收摄心神,不再去看,也不再去想任何东西,全神贯注的对着那朵“舍子花”,想象着,乞求着,甚至在心里呐喊着李云涛仍然还活在人世。 很快,我就感觉到右掌心有种异样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跃跃欲试的要从里面冒出来,而“舍子花”的花心处也同时冒出了一点儿荧光…… 我心头一喜,正准备更加迫切的加重自己的意念,却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尖叫,浑身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下意识的抬眼看去,只见凌空子竟然盘膝漂浮在半空中,双眼的瞳孔竟然冒着鬼火般的幽光! 而老o的眼睛也闪着同样的光芒,紧接着口唇张开,就看蓝白两条交缠在一起的光束激射而出,飞向对面的凌空子! 第二十三章 希望 我只觉得眼前一晃,就看那两道光束冲到凌空子的面前,而那老贼的嘴巴突然上下大张,将它们尽数吸入口中。与此同时,凌空子的身上也瞬间腾起了一团蓝白交叠的光,从头到脚像水波纹一样不停地翻滚搅动着,不时还发出“呜呜”的声音! 从老o口中射出的光束不断增大,眨眼工夫就变得如同高压水柱似的,而凌空子的嘴巴也随之越张越大,没多久竟占据整个面孔的一大半,简直就像卸脱了下巴的蛇吻一般! 我望着那张几乎变了形的血盆大口,只吓得浑身发抖,知道这是凌空子老贼在吸取老o和那个人的力量,心中不禁又惊又怒,情急之下身体竟突然恢复了知觉,一骨碌从地上弹了起来。 然而就在我拔腿想要冲上去拼命的时候,心中却突然听见老o的声音叫着,晓彬……不要…… 我只觉得这声音显得既微弱又痛苦,似乎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才发出来的,不禁心中一凛,脑子紧接着便清醒了过来,当即暗骂自己简直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傻缺,老o既然让我用意念想象李云涛还活着,这肯定就是解脱目前困境的唯一办法,而我居然放着如此重要任务不管,脑子一热竟打算逞匹夫之勇,冲上去干这种飞蛾扑火的事情,真是个十足的傻缺,怪不得刚才那个人听说老o要把这个任务交给我时,会露出那种不屑的语态。 我十分清楚,自己耽误的这十几秒很可能已经铸成了无法挽回的大错,如果最后老o出了什么意外的话,即使我死了也不会原谅自己。但现在不是痛悔的时候,唯一正确的选择就是赶紧继续刚才的事,希望能够赶在老o和那个人被凌空子老贼完全吸干之前创造奇迹。 想到这里,我强行摁下连抽自己几个大嘴巴的冲动,赶紧重新摊开右手,然后低头死死的盯着掌心那朵血一般鲜红的“舍子花”。 然而就在这时,耳边却突然响起一阵“嘿嘿嘿”的冷笑声! 我浑身一颤,发现那声音像此前老o那样,尽管感觉就在耳边,却不像是那种从口中正常发出的声音! 第157节 更奇怪的是,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脑中就浮现出刚才老o口中喷出光束,以及凌空子张开血盆大口狂吸那一瞬间的情景,继而又开始出现他刚才对着李云涛脑袋上破洞吸收红烟的样子,再接下来,匣坑村中周涵和“韵儿”的凄婉故事,医院里“老烟枪”和添添的父子惨剧,张启明、张启迪的死…… 过往大半年中发生的事情像过电影一样桩桩件件全都浮现了出来,一刻不停地冲击着我的大脑,此刻我虽然眼望着手掌心,那些情景却伴随着耳边的笑声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折磨的我痛苦不堪,心中像憋了一团火似的,说什么也静不下来,更无从去集中精神。 我心中不由得越来越急躁,知道这样下去根本不可能完成任务,抬眼看去,只见凌空子口中仍在贪婪的吸着,但冒着幽光的双目却像在望着我,张开的血盆大口也似乎带着狰狞的笑意。可老o口中喷出的蓝白色的光柱比先前相比已经开始转细,亮度也有所减弱。 我知道这一定又是他在作祟,而且老o和那个人的力量多半已经进入了他的身体,用不了多久,最可怕的事情就会到来,而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在面前发生。 此时此刻,事情已经不允许我再有任何犹豫,也没有任何可顾虑的了。 我瞥眼望了一下手术床前的器具台,然后一个箭步冲到跟前,抄手抓起两根说不出名字,但却又细又长的锥状器具,然后一手握着一根,同时朝耳朵深处扎去! 虽然耳蜗深处传来锥心的剧痛,那阵“嘿嘿嘿”的声音和头脑中的浮现出的乱象也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但触觉却实实在在的告诉我,有两股温热的液体正从耳蜗深处向外流着…… 强烈的痛感使我的精神一震,而如此同时,注意力也开始前所未有的集中。 我不由自主的笑了笑,只觉得耳中的痛感似乎也没有先前那么厉害了,于是赶紧翻开右手,重新盯着又掌看去,而此时我也并不是在假想李云涛还活着,而打从心底里盼着他仍然能够起死回生。 这次果然不同,很快我就感觉掌心出现一种如有若无的灼烧感,又过了两秒钟,那种灼烧感便愈发清晰起来,就像被放在炭火上烧烤那样。 片刻之间,我就感觉右手上灼热无比,仿佛捧了个滚烫的汤碗一般,但心中却更加兴奋,竟然并不觉得有多么难以忍受。 紧接着,我掌心忽然腾起一团血红色的荧光,将整个手掌包裹了起来,而与此同时,掌心的“舍子花”也开始发生变化,那些本就形态逼真、栩栩如生的“花瓣”和“花蕊”竟一片片从平面的皮肤中冒了起来,渐渐变成了一朵真正的花,如同火焰一般的盛放在我的手掌中! 那血一样鲜红的颜色美得令人心醉,但却又忍不住毛骨悚然…… 眨眼之间,就看那朵舍子花上一条卷曲的花瓣突然朝旁边弹开,像甩出的鱼线般甩出老长,直接勾在李云涛露出的脑洞上,然后又如活着的爬虫般继续向里面伸展着。 我掌心的灼烧感还在持续着,血红色光芒不断增强,而那朵舍子花也许是被花瓣牵扯的原因,竟然在不停地晃动着,看上去十分诡异。 我不敢有丝毫放松,眼睛仍然盯着手上的舍子花,心中继续执着于李云涛仍然在生的念头,那时节竟真的连凌空子和老o他们都忘记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也不知过了几秒钟还是几分钟,我只觉得手上“噌”的一晃,那根深入到李云涛脑髓里的花瓣便突然间连根断绝,舍子花随即塌陷了下去,重新融入掌心的皮肤里,而包裹在周围的血红色荧光也紧跟着一闪即逝。 我愕然抬起头来,只见李云涛双目紧闭,脸上没有半分血色,脑袋上的空洞也仍然还在,不光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甚至跟先前相比连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我不禁大惊失色,难道刚才又出了什么差错?老o交给我的任务就这么失败了? 想起老o,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赶紧转头看去,只见从他口中喷出的蓝白色光柱已经细如丝线,几乎看不到了,而凌空子的嘴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恢复成了本来的样子,眼睛仍然看着我,脸上满是得意的神情,似乎是在告诉我这一切都结束了。 随着最后一丝光束被吸入凌空子口中,老o眼中的幽光也随之消失了,他仍然直挺挺的站着,漆黑的双眸竟如死水一般,再没有半分神采。 我脑中“嗡”的一下,感觉聚集在身上的力量一瞬间便全部消散的一干二净,脚下一软,便颓然坐到在地,一种前所未有的悲伤感涌上心头,任何肉体的伤痛与之相比都显得那样微不足道。 尽管我不愿意相信,但事实无情却无情的告诉我,老o已经死了。 害死他的人是眼前这个人面兽心的恶魔,我无法原谅他,但却没有能力给老o报仇,所以,我更恨我自己,恨得无以复加! 眼望着凌空子收起眼中的幽光,缓缓落在地上,狰狞的脸上充满了兴奋的表情,紧接着高举双手,仰天大笑起来。 然而这时,在我的耳中能听到的只有微风般的一点儿声音,刚才那一下扎得虽重,但似乎听力还没有完全丧失,但此刻我已经万念俱灰,宁愿自己是个聋子,甚至和老o、李云涛、周涵他们一样是个毫无知觉的死人。 对!与其继续折磨,倒不如自己了断,至少自己这条命可以不受别人的摆布。 我转头望向旁边的手术器具台,然后伸出手去,想够一把刀子,可这时我的身体又开始不听使唤,手抬到半截便抬不上去了,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居然连死都那么难。 想到这里,我心中又是一痛,下意识的把手摸去,却突然感觉胸口似乎有什么东西,又仔细摸了摸,突然醒悟那是凌空子老贼送的玉刀,我一直把它放在里面的口袋里,竟来自己的都忘了。想想之前他赠刀时的情景,我不禁又苦笑了一下,现在看来这老贼当初的想法绝不是让我在关键时刻帮助李云涛,但具体是为了什么,这会儿也已经没有必要追问了。 我伸手入怀,掏出那把小玉刀,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凌空子,只见他还在兴奋的狂笑着,于是便反握刀柄,狠狠地向自己的颈中刺去…… 就刀锋即将穿入皮肉的时候,我突然感觉旁边的手术床猛地一晃,紧接着手中的玉刀便被夺走了! 我登时吃了一惊,抬头看去,只见一个浑身赤条条的人影从眼前掠过,大吼了一声什么,便飞也似的冲向凌空子…… 第九卷 第一章 失聪 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温暖的阳光从外面射进屋内,而老o就站在不远处的窗口边,双手抄在胸前,眼睛望着窗外,不知道是在思考事情,还是在专注的瞧着什么东西。 尽管我怎么也想不起那晚李云涛冲向凌空子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但看到老o平安无事,不禁大喜过望,心里想着说不定李云涛也还活着,于是便强撑起身体想开口叫他。 然而我喉咙里只刚刚发出一个“老”字,就觉得双耳深处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浑身冷汗直冒,这才记起为了之前不受凌空子老贼的干扰,我故意用尖锐的手术器具把自己的耳膜扎破了,当时一心只想着帮老o脱困,还没觉得有多难熬,可现在这种疼痛感简直让人无法忍受,再加上此时的我身心虚弱,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又昏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我便开始做梦,罗娜、周芷晞、胡大爷、张启明、张启迪、“老烟枪”、周涵、李云涛来来回回不停地脑海中浮现,就好像把一桩桩一件件又重新经历的一遍似的。 后来,不知不觉竟又置身于漆黑的寒夜中,无边的薄雾笼罩着寂静的荒野,身前则是一条笔直的小路伸向远方,两旁开满了血一样鲜红的舍子花…… 一切都是那个熟悉的样子。 “我”对此早已没了之前的恐惧感,当下索性信步而行,过不多时就看远处站有个高大的人影,正面对“我”站立着,于是继续向前走,很快就来到离对方只有几十米的地方,这时“我”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竟然就是老o! 其实“我”并不感觉有多吃惊,经历了那么多之后,“我”早就猜到这个数次出现在梦中人一定就是他,只是不明白这个梦到底意味着什么,于是不由自主的便走了过去。 随着距离不断拉近,老o的容貌也越来越清晰,只见他那张冰冷的脸上竟写满了伤感与不舍,眼神中似乎还透着些许提示的意味,似乎是在示意“我”赶快逃走。 “我”见状不禁一愣,就在停下脚步的那一瞬间,突然感觉勃颈上一凉,喉咙立刻就被什么东西勒住了! “我”知道这一定是那根曾经在梦里绑过自己的那条铁链,虽然下意识的想挣脱,但根本抵不过那股巨大的力量,很快就被拽倒在地上,向后拖行。 “我”左手死命的抓着颈中的铁链,右手向不远处的老o伸出,希望他上前把我救下来,然而他脸上的表情虽然也同样十分痛苦,但却始终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眼睁睁的看着“我”像只破口袋一样被越拖越远。 就在被勒得快要断气的时候,“我”看到老o缓缓闭上双目,眼角垂下两行泪水…… 我浑身一激灵,立时惊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时,见窗外的确已经黑了下来,屋里亮着灯,耳中的疼痛感仍然还在,但相比之前似乎要好舒服了些,至少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当下轻轻吁了口气,然后转头向旁边看去,只见老o就坐在我旁边,眉头微皱,正低头聚精会神的看着什么东西。 我好奇心起,忍不住又吃力的把目光向下望去,就感觉眼前有一片莹莹的金光闪着,再仔细看去,原来他竟把我的外套摊在两腿上,而那片金光正是上面密密麻麻的殄文发出的! 我不禁暗暗心惊,冲口叫道,老圞! 第158节 这一喊不要紧,我耳中立时又是一阵钻心的剧痛,牵着半个脑袋和两边的侧脸都痉挛了起来。但比起疼痛,更令人无法忍受的是,无论刚才的叫声,还是此刻的呻吟声,我却只能听到模模糊糊的一点儿声音,甚至比蚊子的叫声还要小,看来我真的变成一个聋子,以后搞不好可以参加残奥会去了。 想到这里,我不禁苦笑了一下,接着就看老o抬起头来,先指了指我,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然后轻轻晃了晃手指。 我立时会意,他这是让我不要说话,当下轻轻点了点头。 紧接着,老o放下我的外套,然后探出手去,床头柜上抓起一个纸板夹,抽出笔来在上面快速写了片刻,然后拿到我面前,只见上面写道:你已经昏迷快一整天了,要不要吃些东西?如果不想吃的话,就快点儿睡吧,明天早上还要做手术修补你的耳膜。 我刚刚清醒过来,正有满肚子的话要问他,连担心自己耳朵的心情都没有,哪还顾得上睡觉?当下赶紧摇了摇头,但突然之间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愣了片刻之后,才从他手中要过笔来,有气无力的在纸板上划拉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我不饿,也睡不着,快告诉我,云涛还活着吗? 老o接过纸板看了看,像是叹了口气,然后翻过一页简单写了几下,便放回我面前。 我定睛一看,见上面只有短短的三个字:老样子。不禁一呆,但随即就醒悟,老o的意思应该是说李云涛仍然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也就是说他并没有死?这一下可是大出意料之外,同时又忍不住一阵狂喜,悬在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尽管最后李云涛也没有醒过来,但现在这样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没准儿以后还有老o还有办法救他。 我想了之后,接着又在纸板上写道:咱们是怎么逃出来的?那老东西呢? 这次老o的回答是:你朋友解的围,这次算咱们运气好,不过也多亏了你,否则就真的完了。至于那个人,已经不会再出现了,放心吧。 我长出了一口气,心想自己哪有什么功劳啊,不坏事就算好了,当下苦笑着摇了摇头,又见他回答的不明不白,料想继续追问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只要知道凌空子不会再来,也就可以松口气了。 接下来,我又问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下场如何,是死了,还是又逃走了?他们两个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老o此时却不愿回答了。可我实在想知道,当下继续追问,老o只是不说,后来估计禁不住软磨硬泡,又见我现在的样子太可怜了,就说除了这个之外,其他的都可以实言相告。 我叹了口气,没奈何,只好换话题,瞥眼之间又看到摊在他腿上的外套,于是便用纸板问他这件从九霄宫后面的荒宅里得来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来头,上面的殄文又是什么意思。 老o盯着我看了半晌,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在纸板上写道:这个我可以告诉你,但说来话长,现在不是时候,不过等你做完手术,回去以后我就把上面的内容告诉你,只是知道了未必是什么好事。 我见他这样说也就只好作罢了,当夜无话,第二天上午我就被推进了手术室接受耳膜修复手术。 躺在手术台上,我不由自主的便想起了那晚李云涛开颅的情景,顿时紧张无比,心中害怕极了,好在这只是个不大的手术,很快就结束了,耳膜修复的也很成功,但由于我当时所用的器具太过尖锐,而且使得力气也很大,导致损伤相当严重,所以除非在很近的地方大声嚷嚷,我才能勉强听到一点儿,那种失聪的感觉只有亲身经历才能体会。 又修养了几天之后,我接受了专业测试,证明左右耳的听力至多只剩下一两成,而且以后也很难恢复得更好了。没办法,只要又借用老o的钱购买了一对内置式助听器,这下才算好起来。 期间我每天都去加护病房看李云涛,见到他果然还是那样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但表情似乎平静下来,脸色也红润了一些,只是脑袋上那个“y”形大伤疤实在太过触目惊心,让人忍不住一阵心痛。 而他的主治医生仍然是那个秃顶的刘大夫,这老小子已经恢复了本来的面目,见了我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仿佛那晚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关于李云涛脑袋上的伤疤,他的“记忆”竟然是做了一次开颅手术,但效果并不理想,目前专家小组正在继续探讨治疗方案。 我虽然心中奇怪,但也猜想的出这恐怕是老o使了什么法术的缘故,而且那时他应该是被凌空子老贼附了身,自然不会说破,可把李云涛放在这里实在是不放心,和老o商量过后,便决定等我出院的时候把他一并转会我们所在城市的医院去。 三天之后,我和老o便起身回城,刘大夫尽管对我们突然转院有些耿耿于怀,但还是以院方的名义,派了车和两个医务人员随同我们一起启程。 我情知这老头儿是个好人,又见他如此尽心尽责,便衷心的道了谢,希望他以后也一生平安吧。 从这里到我工作的城市有相当的路程,大约开了三分之一,见李云涛没什么异状,那两个医务人员便开始打盹儿,前面只有一个司机,但应该听不到什么,于是就问起老o关于外套上殄文的事情。 老o双眼紧闭,没有回答,跟着便从怀里摸出一张折起的纸条递了过来。 我好奇的接在手里,翻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余乃上清灵宝派门人,号凌空,有血海冤情不得伸,杀我者,同门师兄道通也…… 第二章 往事 我只看了这短短的一行字,便觉得脑中“嗡”的一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忍不住冲口叫道,什么? 那两个随行的医务人员当即被这一嗓子惊醒了过来,连前面的司机都转过头来看了看。 我赶忙藏起纸条,然后尴尬的装出磕头打盹的样子,所幸那三个人也只是奇怪的看了我两眼,八成儿以为我是做了什么噩梦,所以并没有如何在意,很快又开车的开车,睡觉的睡觉。 而老o从拿出那张纸条后就一直靠在座位上,眼睛盯着车窗外,仿佛一切都没不在意的样子。 我轻轻吁了口气,心脏仍在“砰砰”乱跳,刚才纸条上提及的那个“道通”不是别人,正是李云涛的爷爷!这是我无论如何也没有预料到的。按照这句话的意思,那晚我在九霄宫后院的荒宅里见到的那个白森森的鬼影才是真正的凌空子,那么如此一来,一直呆在九霄宫里的那个老贼又是谁?难不成会就是这个道通?也就是李云涛的爷爷? 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的连连摇头,这想法简直匪夷所思,因为普天之下最重的莫过于亲情,关于这一点我深信不疑,尤其是亲眼看过胡大爷和丁志峰,以及老烟枪和添添的生离死别后,我对此有了更加深刻的体会,所以即便祖孙之情及不上父子之情,总也不会发展到长幼相残的地步,爷爷会出手加害自己的亲孙子?这种事打死我也不会相信! 然而常言说得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那白影看上去死了也不是一天两天,既然人都死了,还会有说谎骗人的必要吗?而且如果他真是凌空子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去找李云涛的爷爷算账,反而日日夜夜和仇人一起呆在九霄宫里,这实在有些令人费解,更何况他把这些东西用殄文的形式写在我的外套上又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只是单纯为了让别人知道他的冤情? 我百思不得其解,当下又把那张纸拿了出来继续看,然而下面的内容更加离奇,只看得我目瞪口呆。 原来我和李云涛一直见到的那个老贼的道号才是道通,而我那晚所见的鬼影不光是真正的凌空子,而且还是李云涛的亲爷爷!也就是那个当年醉心玄学,最后不惜抛家舍业离开天津卫的少东家其实就是他! 当时他来到句曲山九霄宫后,很快凭借绝佳的资质得到师傅的喜爱,立刻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不肖三年的工夫,他便得了真传,众师兄弟里无人能出其右。 俗话说“树大招风”,他这一出头便惹来了许多嫉妒,众师兄弟见他独得师傅宠爱,不免心中有气,这也属于人之常情,平日里就故意疏远他,有时还整蛊捉弄两下以消心头之恨。不过凌空子心中只有修道之心,处事低调,所以从没有生气,只是被孤立的日子长了,也不免有些难过。 然而在众师兄弟里,只有一个人始终没有欺负过他,甚至还曾几次替他出过头,这便是早上山一年多的道通子,时间长了,连这位师兄也和他一起被众师兄弟孤立。凌空子自然心存感激,从此和道通子亲如手足,两人同起同卧,一起学道参禅,凌空子甚至违反门中严规,将师傅所教的上乘道法暗中相授,只是道通子资质不佳,所以修来修去总不得要领。 大约又过了两年的时间,师傅得病仙去,临终时把上清灵宝白玉簪交给凌空子,也就是让其接任掌教一职,众师兄弟虽然心存不满,但却也无计可施,师傅走后便一个接一个下山还俗去了,只剩下凌空子和师兄道通子两个人。 那年月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到后来观中的田产被查没,山上连小道童都快跑光了,日子顿时变得艰难起来,凌空子和道通子两人不愿舍弃历代祖师留下基业,决定守在山上,但好歹要吃上饭,于是便轮流下山以摆摊替人测字算命,看看风水什么的,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这一日凌空子在街上坐到下午,也没见半个上门的生意,正在发愁,迎面突然过来一个身穿旗袍的年轻女子,模样十分漂亮,只是眉宇间隐隐有些哀怨之色,眼亮的一瞅就知道这女人出身勾栏。 凌空子学了这么多年道,自然没什么顾忌,当即便问她想算什么,可那女人坐下后只是低着头,点着烟抽,却不说话。凌空子好生奇怪,又问了几遍,那女人还是只顾抽烟,什么话也不说,等到眼抽完之后,便摸出两块大洋放在桌上,然后起身便走。 凌空子见对方什么都没问就留下钱,不禁愣住了,而且算什么卦也用不了两块大洋啊,再抬头时就看那女人走得飞快,一眨眼工夫就扎进人堆里找不着了。 凌空子心想自己即使再穷也不能占这种便宜,于是就起身在附近的街上找,可那女人早没了踪影。不得已,他只好用起了“按物索人”的法门卜了一卦,最后来到一间规模很大的妓院门前,确定那女人就在里面,只是他身为出家人自然不方便进去,于是便决定在外面等。 然而一直等到入夜,那女人也没有出来,凌空子没有办法,只好暂时先回去,第二天就直接来到妓院对面,一边摆摊营业一边等着那女人出来。 这一等就是十来天的时间,一天凌空子终于看到那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于是赶紧上前拦住她,然后掏出那两块钱塞了回去。 那女人只是笑了笑,却不伸手去接,紧接着转身就要走。 凌空子当然不肯罢休,说无功不受禄,这钱他不能要,推了半天,那女人见脱不了身,只好说让凌空子帮她算一卦,抵消这钱。凌空子虽然是富家子弟出身,又在国外喝过洋墨水,但此刻身为九霄宫掌教,已是出家人,在妓院门口和这个女人拉拉扯扯自然不好看,于是便答应了。 两人来了凌空子的摊位前,凌空子正打算问她要算什么,那女人却像打开了话匣子似的,自顾自的把身世说了出来,原来她从小父母双亡,十岁被哥哥嫂子卖到这里,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一年前有个男人常来这里找她,海誓山盟,还答应娶她回家,但三个月前却突然失踪,从此再没有来过。 她万念俱灰,本来相死,可是却找不到机会,从此以后就把一切都看淡了。昨天她偶然得空出来透透风,便看到凌空子一身破旧的道袍,坐在那里半天也无人问津,顿时就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有心想过去照顾他的生意,可真的坐在那里之后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但毕竟是耽误了人家的工夫,于是就只留下了那两块钱。 第159节 凌空子听到这里,便问了问那个男人的事情,然后卜了一卦,告诉女人他已经于三个月前已经死了,也许是出于意外,也许是仇杀,但千真万确,所以未必是负心,请她不要再介怀,一切都是天意。 那女人听完伏案大哭,然后道了谢便走了,凌空子叹了口气,也收摊而去,以后又回到原来的地方,而且很快就淡忘了这件事。 大约半年后的一个下午,那女人突然又出现在了凌空子的卦摊前,这次她的样子显得开朗多了,坐下以后便告诉凌空子,自己已经把这些年存下的东西变卖,再加上积蓄凑了笔钱,已经给自己赎了身,剩下的钱开了个小成衣铺,现在日子过得挺不错。 凌空子听完笑了笑,虽然事不关己,但也替对方高兴。 她临走时又留下两块大洋。凌空子自然不肯要,可那女人却说如果不是因为当初遇到了他,也许这时早就寻死了,怎么可能会有现在的生活?这点儿钱根本算不了什么。凌空子拗她不过,只好收了。 此后,那女人隔三差五的便会来找凌空子,有时问些事情,有时只是闲聊,但每次都会留下两块钱。凌空子慢慢也习惯了,时不时卜上一卦加以指点,自然是言出必中,两人很快就熟识了。 大约又过了半年多,两人就这样从熟识变成了朋友,又从朋友进一步产生了感情,只是谁都没有说破,但要是隔了几天不见,便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凌空子从前便没怎么有过家室之想,后来潜心学道对男女之事就更淡了,然而他那时毕竟年轻,经过这些日子和那女人的相处后,心中不能无感,只是碍于自己身为门派掌教,若不还俗,绝不能婚配,何况对方之前又是那种身份,岂不有辱师门?当下只好隐忍,对谁也没有说。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两人的感情也越来越深,只是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罢了。凌空子思来想去,最后决定将掌教之位让与师兄,自己下山还俗,与那女人相守终生,于是便向道通子说明了一切。 没想到道通子坚决反对,但凌空子心意已决,接下来便把师门绝学和师傅秘授的本派典籍全部交给了他…… 第三章 阴谋 凌空子知道这位师兄的资质平平,自己聪明颖悟尚且用了数年的时光才达到现在程度,他这一时半刻肯定是学不全的,于是便将师傅所授的道术口诀和修习之法详详细细的默写在抄本上,一并交给了道通子。 几天之后,所有的事情都交托完毕了,凌空子最后留下那根代表掌教之位的上清灵宝白玉簪,便挥泪拜别师兄,走出九霄宫。 下山之后,他找到那个女人说明了自己的想法,那女人自然喜出望外,两人很快就结了婚,共同经营那家小成衣铺,靠着妻子的手艺和他留学西洋的见识,铺子的生意越来越红火,日子也逐渐富足起来,后来两人还生了一个可爱的双胞胎儿子,过着平凡幸福的生活。 大约两年半后的一天,夫妇俩正在店里忙活着,却突然从外面进来一个衣衫敝旧的道士,凌空子一看,来人竟是许久未见的师兄道通子! 他顿时喜出望外,忙叫来老婆和儿子拜见师兄,然后又问他怎么会突然找到这里来。 道通子笑着说自己这些年来独居九霄宫,虽然清净,但实在是太寂寞了,心中思念凌空子,不知这个师弟现在过得怎么样,便打听道路来看看,没想到人海茫茫,还真的找到了,这便是缘分。 凌空子见师兄如此重情,心中自然感动万分,当下殷勤招待,非要留他多住些日子,然而道通子却说自己还是出家人,清苦惯了,这次只是心血来潮才下山,所以不便打扰。当下匆匆只吃了顿午饭,便起身告辞,凌空子夫妇苦留了半天无用,也只好依了他。 奇怪的是,凌空子其中一个儿子对这位突然到来的师伯显得十分亲近,不光在席间缠着他问这问那,临别时还连哭加闹,抓着道通子的衣服死活不肯放手,弄得父母十分尴尬,不管怎么哄怎么吓,那孩子就是不松手。 最后道通子说孩子哭成这样一时半会估计是哄不好了,干脆让他跟我回九霄宫玩一天,然后再把他送回来好了,自己会尽心看护,绝不会出事。 凌空子夫妇虽然有些不放心,但此刻无计可施,又想道通子是自己的情同手足的师兄,由他带着玩一天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而且还可以趁机去九霄宫那里见见世面,于是便点头同意了。 道通子又说了些让他们放心的话,当下便抱着孩子走了,一天后果然依约安然无恙的把孩子送了回来,师兄弟又叙了半日,道通子便告辞而去,此后就再也没有来过。 凌空子夫妇的日子又恢复了平静,然而他却不知道一场可怕的悲剧正在向他逼近…… 大约三个月之后,那个曾经被道通子抱走的孩子突然变得举止奇怪起来,本来开朗活泼的性格也越来越来沉郁,经常呆呆不语,仿佛傻了一样。 夫妇俩刚开始还以为孩子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可是怎么问他就是不回答,这才发觉有点儿不大对头了。 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这孩子的怪症很快发展到话也不说,只是整天傻呆呆坐着的地步,再然后竟连床都下不了,每天只能像个活死人一样半睁着眼睛躺在床上。 妻子为此整日以泪洗面,眼泪都快哭干了,但是看遍了城里的中医西医,可不光毫无效果,甚至连病因都查不出来。但凌空子却知道这孩子十有八九不是得了怪病,而可能是在外面中了什么邪! 可是他又怕说出来会吓到妻子,当下只好隐忍不言,终于等到一个月圆之夜,趁家人安睡之后,便独自抱着那个孩子来到室外的空地上,用师门法术细细探查,这才知道原来儿子还不是一般的中邪,而是被什么人暗中下了阴蛊,而且种蛊的地方竟然是在脑子里! 这一下简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和妻子这些年来始终安安分分的做生意,手艺远近闻名,而且价钱公道,童叟无欺,从来没有与任何人结下过梁子,那么究竟是谁如此狠心,居然在这么小的孩子身上下毒手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同时也知道这种阴蛊相当厉害,连师父当年提起时都很忌惮,所以在尚未搞清情况之前根本不知道盖如何救儿子的命,心中不免焦急万分,每天都是愁眉不展。 妻子很快就看出他心里有事瞒着,于是便开口追问,凌空子思来想去,最后只好对她说出了实情。 妻子听完之后自然也是惊讶万分,夫妻俩相对无语,不知该如何是好。过了两天,妻子忽然想起那次道通子上门的事情,于是便问是不是可以找他帮忙想想办法。 凌空子登时醒悟,自己的道法搁下已久,而师兄却是日日夜夜的修习演练,现在即便仍然赶不上自己的修为,也必定是相当了得的,更何况自己当时留下的教派典籍中说不定就记载有破解阴蛊的方法,何不去翻阅一下,最起码也有个内行的人在旁出出主意,总比现在一个人闭门造车强得多吧。 打定主意之后,凌空子便说服妻子照顾另一个孩子,自己第二天一早就抱着昏迷不醒的儿子重回句曲山九霄宫。 当道通子看到这个孩子的时候,也吓了一大跳,匆匆安顿好之后,便和凌空子进入门派禁室翻阅教中典籍,又经过一番推敲商量后,两人终于确定这孩子脑中是被人用上古至邪的阴物——魇玉下了阴蛊,而救治的办法就只能用精纯上乘的道力混混注入孩子的脑中,以求将种下蛊从里面慢慢驱除,但这中间的过程或长或短,有可能成功,也有可能失败,结果只有天知道,而且施法的人极有可能因此油尽灯枯,最后救不了人还害了自己。 凌空子虽然知道其中的利害,但父子情深,说什么也不能放任爱子受苦而无动于衷,当下便决定冒险试一试。 道通子从旁苦劝,说他还有妻子孩子,不能如此草率,如果真要救的话就让他先来,如果到时候道力不济的话,大不了再由凌空子接手,总比一个人冒险的强。 凌空子哪肯同意,一来孩子是自己的,怎么可能会有让别人去拼命,自己却眼睁睁看着的道理?二来,道通子此刻早已经是上清灵宝派的掌教真人,身负门派存亡续绝的重任,绝不能轻易以身犯险,所以坚决不让他插手。 道通子苦劝无用,只好作罢。由于凌空子曾经在观中学道,后来还俗下山,按师门规矩不能住在九霄宫里,道通子只好在宫观后面的那座别院里安排了一处房间,以作施法之用。从当天晚上,凌空子便开始用自己修道数年来积蓄的纯阳道力为儿子驱蛊。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三、四天就过去了,那孩子的“病情”似乎真的有了起色,原先一动不动像个死人似的,现在嘴里偶尔竟会蹦出两个模糊不清的字来。 凌空子自然惊喜万分,只是他的身体却随着道力不断输入儿子体内而日渐衰弱,只是这几天的工夫便头发花白,腰弯背驼,仿佛老了二三十年。可是既然见到希望,他便更不能放弃了,只要能救活儿子,就算拼掉了自己的命也在所不惜,于是便继续施法。 等到第七天上,凌空子的道力已经几乎全部耗尽,整个人都虚脱了,头发也变成了全白,眼见得这时儿子除了偶尔发出一两声呻吟外,再没有任何起色,他不禁悲从中来,痛哭失声。 然而就在此时,道通子突然大笑着从门外走了进来,原本沉厚谦和的脸上竟然充满了阴损毒辣的表情,手中还拿着一柄玉如意。 道通子走到师弟面前,得意洋洋的问他知道不知道那玉如意是什么。 凌空子就算再笨,此刻也猜出了八九分,不由得惊呆了。 道通子仰天狂笑,接着便说出真相,原来这东西便是魇玉,三个月前他抱走孩子的时候,便偷偷种下了阴蛊,目的就是吸取凌空子体内的纯阳道力。 其实在很久以前,他才是九霄宫门下最受师傅器重的弟子,只是凌空子的出现改变了一切,他恨透了师父,更恨透了这个新来的师弟。然而与其他人不同,他并不会把恨意溢于言表,反而加以亲近,取得凌空子的信任,目的就是为了报复,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他清楚自己的实力,平白无故是不可能得到凌空子的道力的,于是只好继续装模作样,后来无意之中得到了这块魇玉,又见凌空子和那个女人开始来往,计策便从那时开始了…… 果不其然,凌空子夫妇生下了孩子,而其中一个孩子正是种蛊的绝佳材料,道理注入后不但不会驱除,反而会集聚在里面,就像蓄水池一样。 一切都是那么顺利,仿佛是上天注定的。 第160节 凌空子听得目眦欲裂,但此刻连站也站不起来,根本无法反抗,眼睁睁的看着曾经最敬重的师兄残忍的敲开自己儿子的脑袋,片刻之间便把积蓄在里面的道力吸取的干干净净,然后又气运右掌,猛地向自己的额头上拍来! 第四章 辞职信 我放下手中那张纸,头向后靠在椅子上,张着嘴巴不停地喘息,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一样,闷得人透不过气来。 不管过去还是现在,这世上的鬼蜮人心实在是太可怕了,哪怕那些是朝夕相处,情同手足的人都会对你暗中算计,猛下杀手,让我忍不住想问——人,怎么可以这样? 此时,我又想起周涵、“老烟枪”和李云涛,单论交往的时间而言,他们和我之间远不及凌空子和道通子,但彼此之间却真的像兄弟一般,从来没有过任何猜忌和恶意,心中不禁庆幸。 当然,最重要的莫过于老o,这个大半年前还与我素昧平生的家伙,现在却是除父母之外我内心里最亲近的人,而我们之前的情谊也是语言所无法描述的。 想到这里,我转头看了看老o,只见他仍然脸朝着窗外,但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闭上了,可我知道他绝不是在睡觉,而是在想着其他的事情,只不过他心里所想的我永远也猜不透,当下轻轻叹了口气,重新拿起那张纸,继续最后那些内容。 凌空子死后,冤魂郁结,不入轮回,日思夜想便是这场血海深仇。然而句曲山九霄宫乃是千百年的道学圣地,天地间正气所集的地方,而他现在只是一个失去了道力的孤魂野鬼,就连九霄宫的都进不去,更不要提报仇的事了,只能被死死地拘禁在宫后那个宅院里。 他一方面苦思报仇之策,一方面想着家中的妻儿,每天都在痛苦中煎熬,但却毫无办法。 一晃数十年过去了,期间这座宅院里来来往往也进来过很多人,他们都是九霄宫中犯了错或者遭人排挤的门人。凌空子想来想去,只有通过托梦的办法把自己的事情告诉别人,希望能够有人替他洗雪冤仇,然而那些人除了害怕就是害怕,竟一例外的当场昏死过去,他根本没有机会开口,其中有几个人还被吓成了傻子,而“这间院落有鬼”的流言也在九霄宫中遍传开来,但却无人来管,只是来得人越来越少,到后来就完全被荒废了,直到前不久的那一天,我被那个小肚鸡肠的道童引进宅院里…… 纸上的内容到此便基本结束了,凌空子最后说经过这几十年做鬼的时光,他虽然对道通子仍是恨之入骨,但相比当初已经淡了许多,心中所想的就是能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世人,希望这个人能替他打听到妻儿的下落,也算告慰冤死的灵魂了。 我长长的吁了口气,将那张纸小心翼翼的折好,然后收进上衣兜内,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觉得如果随手丢掉的话就好像是对逝者的不敬。 这个迷团到此就差不多完全解开了,至于凌空子的妻子和他另外那个儿子的下落,我想也没有必要去追寻,因为李云涛的存在已经解释了这个问题。而且据我猜想,在凌空子死后,道通子很可能是用什么方法或者花言巧语的骗过了他的妻子,留下了另一个孩子的命,而他的后代又成为被其利用的工具,就像李云涛一样,说到底,所有的一切都是阴谋而已。 然而在愤怒和叹息的同时,我心中还有一丝宽慰和快感,因为幸好这个故事中并没有祖孙相残的悲剧,甚至还有段凄美的爱情,这足以令我欣慰,否则这世上的人心就太可怕了。而且在手术室里最后那一刻,是李云涛冲上去亲自用玉刀“结果”了道通子那恶贼,尽管自己也付出沉重的代价,但总算是为亲爷爷报了这段徐海深仇,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恐怕这也算是天意吧。 只不过,还有一件事令我感到困惑,根据纸上所写的内容,那柄玉如意在好几十年前就在道通子的手上,可他究竟是怎么拿到这东西的呢?难道他也误打误撞的去过鉴镇村,或者说是匣坑村?这一点的确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假如他真的去过的话,那另外三件东西——长命锁、玉镯和玉蝴蝶是否也都在身上呢?至于后来在我们身上发生的事情,是不是从那时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这一切又是一团迷雾,而且直觉似乎在告诉我,凌空子很可能在我那件外套上所写的原文中明确提到过,只是老o的译文把这一段略去了,而那些事情恰恰跟他和那个模样与他酷似的人有着密切的关系,所以这些东西是他暂时不想让我知道,甚至永远也不想让我知道的。 想到这里,我不禁叹了口气,虽然老o现在就坐在旁边,但在感觉中,我还是觉得他离我很远很远,远得虚无缥缈,就如同镜中花、水中月一样,真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我才能真正认识他、了解他,什么时候我们两个才能像真正的朋友一样。 在车上晃荡了足足七八个小时,直到天黑时,我们才到达目的地。车子直接开进市区最好的那家医院,也就是此前老烟枪的儿子添添所住的医院。 随行的工作人员陪同我们跟院方做好了转院手续交割便回去了,尽管一路上他们根本没费什么劲,但出于礼貌,我还是道了谢,然后送到门口,然后又回来帮李云涛办理了住院手续,老o还是让我以未找到亲属为理由,叮嘱主治医生除了正常的检查和护理外,不要采取任何治疗手段,只要维持生命就行了。 我闻言心中不禁又泛起一丝希望,既然他这么说,看来李云涛应该还有醒过来的希望,当下便问他到底有什么办法。 老o却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对我说,因缘果报,这四个字还要多久你才能明白。 他此言一出,我那颗心登时沉了下去,难道老o的意思不是让要让李云涛等待机会,而是就这么不死不活的一直拖着?这便是他的“因缘果报”? 尽管我深信这四个字,但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要知道李云涛还有父母亲人,假如这家伙只能永远躺在病床上,那我该如何向他们交代啊? 然而这时我已经没有任何办法,更不能再向老o提出要求,或许他说的对,有因必有果,既然有了这样的结果就必须坦然承受,其实安安静静的“睡”着,不再被人打扰,也没有烦恼、危险和恐惧,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也许不知那一天李云涛会突然醒过来也说不定。 只不过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宁愿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是自己。 当晚我和老o都留在医院里,第二天一早,我们商量了一下,觉得老这样守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就请了专门护工来照顾李云涛,而我则准备回单位销假上班,然后隔三差五的来看看他。 至于老o,出门之后,就在我转头的一刹那,他便又一次消失了。但没过多久就传来一条短信,上面写着: 不会太久,等我回来。 对此,我除了苦笑之外,什么表情都做不出来,当下只好叹着气回到了许久未进的租屋。 第二天上午,我按照上班的时间准时走进了公墓。 之前觉得这份工作既无钱又无趣,但这么多日子没来,竟然还有点儿想念,甚至觉得这片埋了成千上万人的地方比外面世界要安全多了。 一进传达室,见里面乱七八糟,但却一个人也没有,暗想那两个同事肯定还没来上班,当下心血来潮便动手收拾了起来。 大约十分钟之后,那两个家伙便一前一后的来了,进门看到我之后马上大吃一惊,以至于连我打招呼都没反应过来,隔了半晌才说领导这两天一直在找我,让我赶紧到保卫科去一趟。 我闻言不禁一呆,心说领导平时根本不理我们这些临时工的死活,连请那么长时间的假都不翻一下眼皮,怎么会突然要找我呢?当下就问他知不知道是什么事。 那两个家伙对望了一眼,表情十分奇怪,但嘴上却说不知道,我心里自然明白他们其实门儿清的很,只是不想说罢了,当下暗地里问候了一下他们的老母,然后就出门直奔对面的办公楼。 来到保卫科外面敲了敲门,听到里面爱答不理的应了一声,便推门而入。 进门便觉得被一团热气包围,浑身暖烘烘,知道这屋里已经开了暖气,而那个一脸横肉的科长正坐办公桌后的座椅上给自己泡今天的第一杯茶,心情顿时更不爽了。 科长显然也没有料到来人是我,脸上的表情似乎比那两个同事还吃惊,连手上的杯子都差点儿打翻了,吞了口唾沫才勉强挤了一丝干笑,然后伸手朝办公桌对面椅子指了指。 我不禁满腹疑窦,但还是笑了笑,然后坐了下来问道,科长,您找我? 科长“嗯”了两声,但却低头假装搓手,似乎很紧张的样子,然后便拉开旁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a4纸递了过来。 我疑惑的接在手中一看,只见最上头醒目的三个大字写着“辞职信”! 第五章 开除 我只觉得脑中“嗡”的一下,嘴巴瞬间就变成了“o”型,当下粗粗扫了一眼那封辞职信,却发现上面只有简单的几行字,完全以我的口吻说了几句诸如“感觉不适合这份工作”,“想换个环境”之类不痛不痒的片汤儿话,却不提任何具体的原因,甚至连公章都盖好了,只差最下面“辞职人”一栏还空着,大有只等我签上大名,就可以将老子扫地出门。 我顿时大惑不解,让老子辞职,为什么啊?难道领导看我请了这么长时间假心里不爽,脑子一热就打算开除老子?不可能吧,虽然现在闹着迁坟的那阵风已经过去了,但却根本没几个人来下葬,公墓也属于整顿阶段,平时上班闲得能淡出鸟来,所以我这一个多月没上班应该不算啥大不了的事儿,况且当初请假的时候,这头“猪”就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签字签得痛快着呢,怎么可能突然又较起真来? 假如不是这样话,那剩下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单位准备“裁员”了,既然现在公墓里几乎没有什么事儿干,自然没必要养闲人,而我们这种没有任何约束保障的临时工自然是首当其冲,可是与那两个同事相比,我的工作态度一向是比较低调踏实的,平时也算任劳任怨,除了最近多请了几次大假之外,从来没有违纪违规的现象发生,所以就算要裁员也不该裁不到我头上啊。退一万步说,即便要开除我,那就直说好了,干嘛还整出这封辞职信来?这显然不符合领导的一贯作风。 我心中不由得越来越奇怪,当下便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科长用眼皮翻了我一下,又迅速低下头去,干笑着回答说没什么意思,就是公墓最近出了些事情,财政上比较困难,所以打算精简一下人员,让我体谅,而且公墓目前的状况恐怕还要持续一段时间,为了我的前途考虑,还是换个单位比较合适。 我听这头“猪”虽然嘴上客气,但话里话外意思都像在赶我走,知道自己被开除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当下便“哼”了一声,冷笑道,科长,明人不说暗话,咱公墓吃的是财政拨款,平时杂七杂八的收入我就不算了,哪怕以后再也没有人来这儿下葬也肥得流油,还差我这点儿屁工资?您也别跟我打马虎眼,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犯得着跟我一个临时工兜圈子吗?就算真要砸我的饭碗,也得有个说法吧? 科长登时被我这通抢白噎住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时间竟好像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打开手边的文件夹装作翻看的样子来摆脱尴尬,过了半天才回答说,小伊啊,你别误会,别误会,咱们公墓吃的是财政饭不假,但自从出了事儿之后,很多事情就不好说了,现在连我们在编人员的工资都有欠停的现象,所以编外人员都得陆续裁掉,我听小道消息说搞不好哪天公墓还可能撤销合并,这都是保不齐的事儿,到时候连我都要回家蹲着了,你们临时工就更没保障了。不过,领导交待过了,现在自愿辞职还能给点儿补偿,以后真到了散伙的时候可就说不定了,既然这样,何不就趁现在……嘿嘿,你说对不? 我听完这几句言不由衷,且诓死人不偿命的屁话,并没有再问,只是斜着眼睛冷冷的瞪视着对面的科长,真恨不得上去对他的脑袋再来两拳,让这家伙在“猪头”的道路上再前进一步,但想了想后果,还是忍住了,然后耐住性子,半开玩笑的问道,你们给什么补偿啊? 第161节 那家伙以为我同意了,马上兴冲冲的撕下一张便签纸,紧接着提起笔来在上面“唰唰唰”的写了一行字,然后笑嘻嘻说,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找个工作不容易,其实公墓也不容易,大家互相体谅,互相体谅,你拿这个到财务科去领就行了。 我接在手里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凭此领取五千元整”,下面则是他的签名和日期,鼻中当即忍住“哼”了一声,冷笑道,科长,五千块钱就把我打发了,敢情咱在公墓干临时工就值这么点儿钱?是不是? 科长脸上一窘,喉头咕哝着问道,这是上头定的事儿,又不是我做主的,那……那你觉得多少合适?我可以跟领导说说,看能不能满足。 我听到这里,再次确定这家伙,不,应该说单位就是一心一意的想马上把我扫地出门,至于公墓运营问题,其他人也会被陆续辞退什么的,全是信口开河的谎言。 而且奇怪的是,以这家伙的脾气而言,像我用刚才那种态度说话,他早就翻脸了,可是这“猪头”居然一直都摆着笑脸,甚至从始至终都不敢拿正眼瞧我,就好像见了什么让他既害怕又膈应的东西似的,这究竟是为什么呢?难道我无意之中做过事情让人觉察到不对劲,还是他们已经发现了我和神秘的老o之间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 但不管怎么说,我捏着手里那张便签,除了愤怒以外根本找不到其他的词语可以形容此刻的心情,甚至已经出离愤怒,脑子一热竟双手将那张纸团了团,然后用力朝对面一砸,口中骂道,去你妈的吧!谁稀罕你这点儿diao钱?不就是让老子卷铺盖卷儿走人吗?可以啊,老子现在就走,拜拜! 我说完便起身而去,临出门时,瞥眼间就看保卫科长胸前的衣褶上还兜着我刚刚扔过去的小纸团,但却仍然没有任何要发作的意思,眼珠翻起,见我还没有走,而且还在看他,立刻又低下了头,简直像做了贼似的。 我虽然心中奇怪,但当时气不打一处来,于是又啐了一口唾沫,便转身大踏步而去。 走出办公楼,我本来准备去传达室把自己平时放在那里的东西拿回来,但想想又没有什么值钱重要的玩意儿,而且心里清楚那两个同事肯定不是第一天知道我被开除了,平时称兄道弟叫得热闹,关键时刻却连提前打电话通知一下都做不到,这种人说出大天来我也不想再看见了,于是便径直朝大门口走去。 经过传达室外面时,就发现那两个家伙鬼鬼祟祟的趴在窗口处向我看过来,嘴里似乎还在议论着。 我当下只作不见,继续向外走,然而当我真的从升降杆旁边走出大门时,心头却像是被人重击了一下似的,难受极了。 我低着头面前走到马路对面,确定从传达室的角度不可能看到自己了,这才转过身来看着对面的公墓,眼泪便止不住的流了下来,知道除了死之外,自己以后恐怕再也没有机会到这个地方来了。 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我几乎过着地狱一般的生活,被卷入过莫名其妙的阴谋,目睹过别人的生离死别,失去了三个可以性命相托的朋友,就在刚才,我又失去了在这个城市里赖以生存的工作,唯一有所安慰的就是遇到了老o,可是他却又来无影去无踪,就像这时一样。 霎时间,我胸中泛起一股无法言表的孤独和伤痛,回想当初怀揣梦想来到这个城市,而现在却落得一无所有,这几年我究竟在做什么?人生这二十几年来,我又做了什么? 我颓然蹲在路边连抽了几根烟,心情越来越糟,仿佛感觉自己的生命也像喷出的烟雾那样消散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才站起身来,红着眼圈儿,行尸走肉一般的沿路漫无目的向前走,直到天黑才回到家,进门就往床上一躺,这一天水米未进,却也不觉得饿,突然间竟有种了无生趣的感觉。 我望着天花板想,既然现在已经丢了工作,继续在租这栋房子已经毫无必要了,甚至是不是继续呆在这座城市都变得没了意义。 是啊,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借这个机会回到父母身边,至少有人陪着,心理上也会安慰一些。然而这念头刚一冒出来,我立时又想起老o昨天临走时所说的话——不会太久,等我回来。 老实说,我不敢确定他说的是真是假,如果又像上次李云涛住院那样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不过想来想去,我还是决定继续留在这里租住一段日子,这并不是因为怕老o回来后找不到,以他的能力,恐怕只要我还在地球上,他就能找得到,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如果突然离开,就像违背了与他的约定一样,只是没了工作,就意味着没了生活来源,我手头也已经没有多少钱了,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呢? 一想到这个,真是愁得头都大了,只好闭上眼睛不再去想,没过多久便睡着了。 迷迷糊糊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停到一阵急促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第六章 录用 我一咕噜从床上坐起来,发现外面已经天光大亮,而床头柜上手机一边唱着最炫民族风,一边“嗡嗡嗡”狠命的震动着。 我顺手抄起来一看,只见又是个前所未见的陌生号码,而且一看就知道是个固定电话,心想十有八九是成心骚扰的骗子,当下也不去管,顺手扔回桌子上,缩回被子里想继续睡觉,索性任他响去。 那电话响了片刻之后,便没了声音,然而被它这一搅合,我此时也睡不着了。往常上班的时候都想多赖十分钟不起来,现在终于闲下来,想睡个懒觉竟然还睡不着,真是十足的“贱骨头”。 可是尽管困意全无,但我却并不想起来,说实话,我实在不知道起床之后有什么事情可干,只是眼望着天花板发呆。 正在愣神的时候,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又开始铃声大作,我下意识的抓过来一看,原来又是刚才那个陌生的号码,正准备挂断,却猛地一凛,心说虽然这次不是短信,而且号码的形式也有些奇怪,但我就这样将潜在的可能性完全排除,是不是有些太过武断了?说不定这真是老o在联系我,不理不睬岂不误了大事? 想到这里,我赶紧按下接听徤,然后把手机贴到耳朵,叫了声,喂? 只听电话那头一个女人的声音说道,您好,我们是xx区邮政局,这里有您的一封挂号信,如果方便的话,请带有效证件来我们这里领取…… 我听到第一句话时,心头便不由得一沉,当即没好气儿的答道,行啦,行啦,别骗了!这点儿小把戏别人都快用烂了,居然还在这丢人现眼?闲得没蛋拽就琢磨琢磨其他理由,滚! 骂完之后,我就直接挂断电话,把手机往床头一扔,接着继续钻回被窝,可没曾想,刚过了几秒钟,手机竟然又响了起来。 我此刻心情正不好,满肚子的怨气正没处发泄,脑子一热,按下接听键后便直接对着电话那头破口骂道,操!都他娘的看穿你了,还来骗!要点儿脸好不好?回家骗你大爷去吧!要不然,你打一次老子骂你一次! 我刚想挂断电话,就听对方回嘴道,你这人怎么回事?一张嘴就是脏话,这么野蛮!我们是邮局,不是打骚扰骗子!你是不是叫伊晓彬?电话号码是1305629xxxx?地址是xx区城南大道和睦园小区b栋4单元502室? 我听她不仅知道我的姓名,连租住的地址都说得清清楚楚,不禁愣住了。然后就听那女人继续说道,我们打电话是通知你自己来拿信件,这样我们不收取费用,如果等着配送需要四到十天的时间,而且要收取一定费用,你不信就算了,到时候信照样会寄过去,凭什么骂人?有病是吧! 说完这句话,她便气哼哼的挂断了。 我也放下手机,心中不禁疑惑起来,仔细回味了一下刚才那女人说的话,越来越觉得对方的确不像是在坑蒙拐骗,因为恐怕没有哪个骗子会把我这种穷屌丝的个人信息打听得如此清楚。 可这样一来就更令人费解了,在认识的人中有谁会用挂号信这种方式和我联系呢? 父母?应该不会。周涵、老烟枪、李云涛?这显然更不可能。看来也只有老o的行事作风会如此出人意表,但随即便否定了,那家伙可是个干脆利落的人,怎么会找这种麻烦? 到底回事谁呢?疑惑之余,我不禁越想越好奇,甚至有种现在马上到邮局去问问的冲动。但冷静下细细一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首先我现在根本不能确定这个电话的真假,很可能对方就是个骗子,而我刚才所想的都是在杞人忧天;其次,即便对方所说的话是真的,可凭我之前回应的态度,到了邮局把名字一说还不被人家恶心死?反正那女的也说了,四到十天内会送到,到时候万一来了咱就收着看看,要是没来也就证明对方是货真价实的骗子,大不了交点儿的邮费,应该也没多少钱,何苦冒着被涮的危险亲自跑一趟呢? 想通这一点之后,我叹了口气,然后继续躺在床上出神发呆。 这之后的几天里,我的生活简直和猪没什么区别,困了倒头便睡,闲得时候就靠电视、手机和我那台小psp打发时间,除了肚子饿时去楼下弄点儿吃的外,连门都不出,只觉得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 大约五天后的一个中午,就在我几乎要将挂号信的事情忘到脑后的时候,外面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我趿着拖鞋,蓬头垢面,无精打采的走过去,从门镜里一瞧,只见外面站着一个男人,身上穿着邮局ems投递员的特殊制服,不禁心种一惊,实在没想到那通电话居然是真的,于是赶紧开门收了挂号信,然后怀着既疑惑又好奇的心情迫不及待的拆了起来。 打开以后,只见里面装着一张并不大的纸,上面写着:伊晓彬同志,你参加了我市20xx年度第二次公务员录用考试,经笔试、考核、体检合格,已被批准录用。请你持本通知于20xx年1月3、4日到我市x山公墓人事科报到,特此通知! 我看完这两行字,嘴巴不由自主的就张成了“o”形,隔了老半天才合上。 参加公务员录用考试?合格录用?拿这玩意儿去报到?这都是哪儿跟哪儿? 我使劲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又看到落款处鲜红的市人事局录取专用章和抬头自己的名字,以及右上角的用人编号,知道自己此刻不是在做梦,而与此同时,理智也告诉我这不可能是真的,但手上的录用通知书又该如何解释呢?要知道今天可不是愚人节,究竟是谁在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我攥着那张通知书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了所以然来,紧接着脑筋一转,就匆匆套上衣服,就冲出门去,下楼一路飞奔到最近的网吧,找了个最僻静的位子坐下,然后登陆到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厅网站,按照录用通知书上的编码查询,竟果真在那上面找到了我的名字! 第162节 这一下再无怀疑,我被“录用”为公务员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而且工作的地点还是在原来那座公墓,岗位则是人事科! 假如是别人看到这条信息,绝对会高兴得发狂,然而我此刻心中却没有半点兴奋之情,相反还充满了恐惧,直觉告诉我这表面上是件天上掉馅饼的事儿,实际上却是又一个阴谋,而且很可能会引发出一连串不可预知的事情来。 然而要说对此置之不理,我不由得又开始犹豫,毕竟当公务员端铁饭碗是绝大多数人都梦寐以求的,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我,尤其是现在丢了工作颓废潦倒的情况下,这种机会实在太过诱惑,只是事出突然,让人猜不透摸不着,心中不免忐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一晚我坐在床上,手里攥着那张录用通知书看了一遍又一遍,也想了一遍又一遍,对“好工作”的渴望还是战胜了警惕心,在这个时候我宁愿赌一把,哪怕到最后这只是黄粱一梦而已。 不知不觉,墙上的挂钟忽然“咕咕咕”的开始报时,我抬头一看,已经是凌晨十二点了,今天就是12月31日,过了今天,这一年就要结束了,而三天后就是报到的日子。我在心中暗暗祝祷,希望是老o知道我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所以才用这种方法来帮我…… 在家里苦等了三天之后,1月3号上午,我怀揣着录用通知书和忐忑的心情再一次走进了公墓。 就在几天前,我还流着眼泪与它告别,并且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然而没想到才短短一个多星期的工夫,我就重新站在了这里,而且还是以正式公务员的身份。 经过传达室的时候,只见那两个同事正站在门口抽烟,我没有打招呼,有心想试试他们的反应,可没想到这两个家伙竟然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就好像没看到我似的。 我不禁一阵奇怪,但也没有细想,紧接着便走进办公楼,轻车熟路的来到人事科,然后拿出录用通知书,说明来意。 作为曾在公墓混了三年的我,尽管跟这里的人没什么交情,也叫不上名字,但好歹脸熟,说实话,此时我真怕自己的假身份被揭穿,然后在耻笑声中落荒而逃,好在对方脸上并没有任何异常,只是很客气的帮我办入职手续。 接下来,和领导见面,安排了办公桌,领了文具,一切按部就班,什么事情也没有。 此后的日子波澜不惊,我就这样以“虚假”的身份开始了公务员的生活,工资比当临时工时翻了三倍,当然还包括那些梦寐以求的福利待遇,每天朝九晚五,说不出的惬意。 更奇怪的是,领导和同事一反常态,对我说不出的客气,甚至连工作上的错误也能容忍,一个临近科室的大姐还直夸我人又帅又老实,把自己侄女的照片拿来,说要给我介绍介绍。 事情是这样的美好,却又是这样的不真实,我感觉自己仿佛活在梦中。 这天下午下班后,我信步走出公墓,突然发现马路对面的路灯下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竟是老o! 第七章 拒绝 我乍见老o突然出现,不禁心中一喜,暗想他这次倒没有爽约,果然很快就回来了,当即一边叫着他的名字,一边快步朝马路对面走去。 然而才刚刚走下路牙石,我却突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了,老实说,这只是一种毫无真凭实据的感觉罢了,但我却知道,这种感觉是千真万确的,绝对错不了,只是我刚才心情激动之下一时没有发觉罢了——马路对面的人不是真正老o,而是那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 确定这件事后,我不禁混身打了个寒战。 上次在那个废弃的手术室里,这家伙自作聪明帮道通子制住老o,结果差点儿被“黑吃黑”,要不是最后我用老o所说的方法“唤醒”了李云涛,他就跟我们一起死在那里了。 既然经历了如此凶险的一劫,我本以为他就算没受什么损伤,也该老老实实的学乖了,却万万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再一次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这回他又准备干什么呢? 我大着胆子又朝那边望去,却发现马路对面空无一人,那家伙竟忽然不见了! 我心跳陡然间便快了起来,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不是眼花看错了,但不管怎么样,万一被他盯上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尤其是目前老o不在身边的情况,我更得加倍小心。 想到这里,我赶紧转身,抬腿一溜儿小跑的朝家赶,那样子就像落荒而逃似的,路上还在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说刚才八成儿是我日夜盼着老o快点儿回来,所以才会出现幻觉。 往常需要走十来分钟的路,今天我只用了不到五分钟就到了,终于回到租屋里,我马上关上房门,紧接着又神经质一般的用钥匙锁了两道,这才稍稍放心,轻轻吁了口气。 就在这时,只听屋内有个声音冷冷的说道,嘿嘿,回来了?速度还不慢嘛。 我一听之下,那颗刚刚平复的心脏瞬间又提到嗓子眼儿,因为这声音正是那个酷似老o的人!当下条件反射似的转过了身来,循声望去,果然见他正大大咧咧的坐在左边的沙发上看着我,双手抄在胸前,脸上还带着阴骛的微笑。 我喉头咕哝着,立刻便慌了手脚,慌不迭地反身又用钥匙去开门,心里只想马上逃离这间屋子。如果说上次在医院里我只是听到他的声音,尚且还可以忍受的话,那么现在这家伙就在距离我不到三米的地方坐着,这种感觉远比道通子要恐怖得多,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然而也不知道是我心情紧张之下动作变形,还是那家伙使了什么妖法,反正钥匙插进锁孔里之后,无论我怎么用力却怎么也转不动,里面就像突然卡死了一样。 正在我惊恐万状的时候,那个人又说了句,怎么样?差事满不满意?这几天过得还不错吧? 我闻言一愣,手上立刻停了下来,心说难道我莫名其妙突然被录用公务员的事情竟是他一手搞出来的?这下可是大出意料之外,当下不由自主的转过头去,只见他也正看着我,然后“嘿嘿”一笑道,你不用怕,过来,咱们谈一谈。 他说着便朝身边空出的位子一指。我吁了口气,然后想了想,知道如果他存心不想要找我的话,今天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去,现在只有先照着他的意思做,而且我也很想知道这家伙突然向老子施以恩惠到底有什么企图,只是希望真正的老o能在关键时刻赶来,不然我真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定了定神之后,我便走了过去,但实在不敢坐在他所指的位置,而是远远的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与他之间隔了一张茶几,只觉得这样心里才稍稍有那么一点儿可笑的安全感。 那人见我故意躲着他,脸上顿时闪过一丝不悦的神色,冷“哼”了一声说道,我又不是那妖道,你至于怕成这个样子吗?看清楚,老子这张脸跟被你捧上天的那小子可是一模一样的! 他说到最后那句话的时候,声调突然高了起来,简直像当头爆喝似的,我吓得浑身一颤,但还是尽力保持着镇定,心里知道他口中那个被我捧上天的人是指老o。诚然,在其他人眼中,这两个人简直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可偏偏我能够感觉出两个人的区别,尽管他也穿着同样的黑色风衣,同样的高大威猛,但在我眼中与真正的老o却如同磁铁的两极一般,风马牛不相及,究竟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我也不禁莫名其妙。 那人吼完这一句之后,似乎也没有让我回答的意思,表情很快又恢复了平静,顿了顿之后,又挑着嘴角微笑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这份差事和这几天的感觉怎么样? 我看了他一眼,壮着胆子反问道,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人闻言马上又提高声音问道,小子,你好像不大懂事啊,先回答我! 我吞了口唾沫,心中却在想既然确定这一切都是他搞出来,肯定是个陷阱无疑,如果还有命熬到明天的话,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干下去了。不过说实话,这份工作的确是一般人羡慕不来的,而且这几天过得也的确相当轻松惬意,当下便照实答了句,还可以吧。 那人显然对我的回答相当满意,“嘿嘿”笑了一声,接着又说道,对嘛!每个人都想舒舒服服的过好日子,像你以前那样,简直跟条狗没什么区别,就算能活到一百岁又怎么样?到头来还不是蝼蚁一般,苟延残喘,所以…… 其实他这几句话说得并没什么错,可我听到这里却已经明白了八九分,明摆着这家伙是打算用所谓的“好日子”来引诱我,想从老子身上得到什么东西,或者利用我去对付老o,但不管怎么样,我都不可能答应,当即冲口打断他道,不用说了,我不会答应的! 那人闻言一愣,盯着我看了半天,然后“嘿嘿”笑道,小子,没想到你越来越聪明了,不过,要是你打算拒绝我的话,可就是犯傻咯。只要你答应的话,我保证你可以过上比现在好一百倍的生活,权力、钱、女人、房子,要什么有什么? 我也不知从哪儿生出的勇气,竟“哼”了一声回答道,对不起,我本来就是社会底层的土鳖,荣华富贵的日子咱没那福分享受,要么你今天就杀了我,否则就算穷死,饿死,我也不会跟你同流合污的! 那人脸上登时掠过一丝森寒的杀意,但一闪即逝,只冷冷的笑道,好,小子,既然这样,那今天都到此为止。不过,这只是刚刚开始而已,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求我的,嘿嘿嘿…… 他说着便霍地站起身来,大踏步走到门前,将锁孔中的钥匙拔出来,朝脑后一扔,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我的右手中,然后一把拽开房门便走了出去,转了两圈的防盗锁竟对他一点儿作用都不起。 随着“砰”的一声轻响,房门再次关上了。 我满头大汗的坐在沙发上不停地喘息着,全身仿佛虚脱了似的,回想刚才拒绝那家伙的时候居然大义凛然,面不改色,后怕中竟还有些小小的自豪,甚至有点儿佩服自己,心想要是再重来一次的话,我十有八九还真不见得能生出这种勇气来了。 然而勇气归用勇气,眼前这份儿我曾经梦中幻象过n次公务员工作还是就这样吹了,到头来这一个星期还是黄粱一梦,该是自己的根本不用争,不是自己的,即使想破头也没有用。 不过,现在知道真相之后我又不免有些庆幸,幸好还没完全钻进圈套里无法自拔,而且摆脱这个“飞来横福”之后,我感觉自己也顿时轻松了下来,仿佛甩掉了一个大包袱似的,老老实实做个屌丝才是我真正的生活。 我叹了口气,起身来到卫生间洗了把脸,心情这才稍稍平静下来,只是想起那家伙临走时所说的话,知道麻烦还没有结束,但这已经不是我所能左右的了,只希望老o快点儿回来,帮我脱离苦海,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很想再和他见一次面之后,便离开这座城市回家乡去,从此再也不去那些令人不快的事情。 第163节 走出卫生间,我随便煮了两包方便面当作晚餐,又看了会儿电视,困意便涌了上来,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醒了过来,可这并不是真正的清醒,而只是单纯的意识,就像在鉴阵村曾经出现过的那种类似灵魂出窍的感觉! 恍惚间,“我”似乎从自己的身体里剥离的出来,急速向远处飘去,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我”心中骇异无比,这次又要发生什么事?难道那家伙恼羞成怒,用妖法把我魂勾走了? 正在胡乱猜测着,就感觉面前白光大声,当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竟发现一轮血红的残阳挂在天边,而自己则站在一条人潮涌动的马路上! 第八章 “我” “我”不禁大吃一惊,转头向四周看去,越看越觉得眼熟,原来这里竟是市区那条南北走向的中山路。 据说这条路自汉朝开始就是该市作为王国都城的中央大道原址,立时两千多年从来没有改变过,市区的大型金融机构都集中在这条路上,而它与现在的城市主干道启明路相交部分周边一公里范围则正是老城区的中心商业区,不管白天黑夜,这里的人流量都是潮水般的汹涌,这三年多我逛过不知多少次,所以不用看第二眼就认了出来。 可是,“我”为什么会突然跑到这里来呢?直觉在告诉“我”这似乎又是一个梦中之“梦”,而这个“梦”很可能又是在向我揭示某件事情的真相,因为行人的衣着打扮已经很清楚的表明眼前的场景绝不是近期的事,再仔细观察一下,从旁边两个大型综合体建筑工地的进度上,我更近一步分析出自己现在应该是站在去年四、五月份的市中心,距离现在少说也有八、九个月了! “我”定了定神,心说这八成儿又是那个酷似老o的家伙在捣鬼,可转念一想又发现眼下的情况和上次在匣坑村里经历的葛府之变有几分相似,因为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完全对我视而不见,自己完全像个旁观者一样,在等待着即将发生的故事,只不过这次换到了我相对比较熟悉的环境,心里上要好过一点儿罢了。 “我”正在呆呆出神,脚下却不由自主的向前走了起来,“我”知道自己根本没有任何能力阻止这一切,索性不管不顾,任由双腿信步而走,倒要看看接下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沿着人行道向前走了一百多米,前面遥遥的已经可以看到市中心的广场,可这时两腿却突然停了下来。 “我”不禁一阵纳闷,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突然停在半路上是什么意思呢? 正自疑惑的时候,身侧突然人影一晃,似乎是有个人从“我”旁边走了过去,便下意识的朝他看去,只见那人留着半长不长的乱发,个子不高,身材瘦削,穿一件白色长袖t恤,正不急不缓的朝前走。 “我”心中登时打了个突,感觉浑身的血液都要冲到脑子里去了,不由自主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只觉得背上冷汗直冒,但心里还在不停地安慰自己,这不是真的,这绝不可能是真的。 就在愣神的这会儿工夫,那个人已经混在人流里走出好远了,但还在他仍然处于我视线所及的范围内,而这时“我”已经不需要任何外力操纵,当下吁了口气,就自己发足追了上去,但却不敢靠近,只是保持着距离,然后绕到侧前方去看个究竟。 很快,我就找到了适当的视角,跟着便看清了那个人的容貌…… 尽管刚才已经大致猜到了,也做了一些心理准备,可这一眼还是差点儿把“我”当场吓昏过去,原来那个人竟然就是我! “我”呆立在当地,目不转睛的目送他一步步向前走,心中的恐惧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难道和老o的情况一样,这个世界上也存在一个和我形态体貌完全一模一样,但性格心里却截然相反的人?那为什么如此之长的时间我都毫无察觉,却突然在这梦里遇到呢? 这显然有些说不通,而当我再次想起这个“梦”境的时间点时,心中不禁愣住,一个新的念头猛然间出现在脑海里——难不成眼前这个人并不是与我并行的存在,而是真实的我,眼下“我”眼中看到的就是去年那个时节的自己! 一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很可能跟自己有关,“我”不禁浑身打了个寒颤,在恐惧之余,心中却更加疑惑了,虽然这种猜测并非不可能,但在我的记忆中,去年那个时候老o还没有出现,我自己每天只是在公墓里过着千篇一律,索然无味的平淡生活,混吃等死,压根儿就没有发生过任何值得一提的事情啊。 “我”越想越糊涂,眼下这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到底是谁?而现在的“梦”境又打算向我揭示什么秘密? 尽管“我”心里七上八下,但毕竟还是好奇心占据了上风,当即又追了上去,然后保持在距离他七、八米远的位置上跟着,想看看他究竟要去哪里。 就看他多数情况下都低着头,只是偶尔抬起来看看路,显出心事重重,无精打采的样子,看样子根本没有目的地,纯粹就是在闲逛而已。 说实话,这倒挺符合我的作风,记得以前没遇到老o,身边也没发生那些诡异离奇的事情前,我的确时不时会在下班之后自己在街上信步闲逛一下,只是为了看看城市夜景打发时间,纾解一下没钱也没有女朋友的苦闷心情,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只不过这种事情一星期中少说也会发生两三次,已经多到记不清的地步,也更没有什么异常之处。假如眼前这个人真是那时节的我,应该也不过是在“回放”当初的场景罢了,可这种无聊的“回放”会是意思呢? 约莫向前走了五分钟的样子,“我”已经跟着他来到了街口处,面前就是主干道启明路,那个人仍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紧接着又从地下商业街穿到了马路的另一头,然后沿着中山路的南半段向前走。 “我”越来越奇怪,印象中自己大多数情况下都只是在中心商业街这附近逛逛,极少会一次走那么远,当然,也不能完全否定这种可能性,尤其是隔了那么久,一时之间还真的回忆不起来,当下只好继续跟着他往前走。 不知不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街上华灯初照,光怪陆离,让人不得不感叹,城市的美往往就在于它的夜,然而此刻“我”眼望着前面那个人孤寂的背影在这层光彩照人的美丽外衣却显得那么恐怖和凄凉。 没过多久,就看他突然在街边的一个商铺门口停住了脚步,然后走到近前,朝橱窗里陈列的游戏机看去。 “我”也赶紧停了下来,随即便发现那是本市唯一一家电玩巴士直营店。我对这里并不陌生,手上那台psp3000还是在这里买的呢,只可惜老子虽然是游戏迷,但考虑到兜里那点儿可怜的银子,很多东西也就只能看看,所以冲这一点儿,眼前这个人十有八九还真的可能是我。 与此同时,“我”猛然间想起这个场景似乎有点儿眼熟。对了!在胡大爷父子出事之后,有一次我和老o逛街的时候,曾经也这样趴在橱窗外看过里面的东西,可那时是夏天,而且好像还下这雨,老o当时还劝我买下那台新上市没多久的psv,只是我囊中羞涩,看看也就算了。 也正是在那一天,周涵打电话让我和老烟枪去赴宴,认识了李云涛,席间提出了挖宝的事情,我和他们三个人一样,被发横财的机会吸引,又想起自己连台小小的游戏机都舍不得买,于是便加入了寻宝的行列,于是我们四个人去了鉴镇村,于是恐怖的事情便一件接一件的发生…… “我”抹了两把冷汗,拼命让自己从可怕的回忆中清醒过来,转头望去,只见那个我仍然趴在橱窗上看了半天没有动,可他的样子已经引起了里面店员的注意,很快就有约莫十八九岁的小子推门而出,然后走到面前打起了招呼,看样子是在问他看中了哪一款,自己好介绍介绍。 那个我尴尬的笑着挥了挥手,紧接着扭头便逃跑似的走了,而店员转过头来时脸上充满了不屑和嘲讽,显然是没拉到生意,感觉相当不爽。 “我”心中揪着一疼,眼泪差点儿流了下来,去年的自己已然很失败,而现在的我却比那时更加失败,竟然连属于自己的那么一丁点儿快乐都得不到。 长长的叹了口气之后,我追上他的脚步继续向前走,天色越来越暗,街上灯火也越来越迷离,使“我”感觉自己仿佛行走在云端,没有办法真实感…… 不知不觉又有了上百步,那个我忽然又在一家店铺边停住了脚步,这次橱窗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蛋糕。 “我”心中一奇,暗说自己对西式糕点向来没兴趣,他停在这里看个什么劲儿啊? 正自纳闷的时候,就看他突然闭上眼睛,手上握在胸前,口唇微动,似乎在说着什么。 与此同时,他声音竟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我的心里,分明说着——生日快乐! “我”浑身一激灵,猛然间想起自己的生日正是4月14日!只是从离家当兵那时开始就几乎没有过过,有时候连自己都会忘记,而且仔细回想一下,去年生日这一天是怎么度过的,我竟然毫无印象! 难道这“梦”境中的“今天”就是我的生日? 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的便转头向周围看去,很快发现街对面有家发型屋门口竖着一块led显示器,用滚动字幕播放着天气信息,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4月14日(今天),晴,13-26度…… 就在我到这条信息的时候,前方不远处突然传来“砰”得一声巨响! 第九章 死讯 “我”万万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一时间竟呆住了,但很快便意识到这是猛烈撞击发出的声音,不光响得出奇,而且力量相当大。赶紧转头望过去,就看一辆红色的吉普指南者不知怎么的竟冲上了马路边的人行道,此时它的车头部分已经完全嵌入了那家蛋糕店的橱窗里…… 而两、三秒钟前还站在橱窗边的那个我已经不见了踪影! 附近的行人全都惊得目瞪口呆,本来熙熙攘攘的街市瞬间竟陷入了沉寂,但却没有一个人敢过去查看,隔了片刻之后,才看几个店员一边惊叫着一边失魂落魄的夺门而出。 “我”听到他们的叫声后才从犯过醒来,脑中登时“嗡”的一下,不假思索的就拔腿冲了上去。 第164节 然而就在这时,面前突然白光大盛,“我”的眼睛瞬间就陷入了全盲状态,什么也看不见了,当下不停地安慰自己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只是个虚构的“梦”,是那个混账王八蛋故意造出幻象来骗我的,对!一定是这样! 不过,“我”心中虽然这样想着,但脚下却没有停,仍然凭着自己的感觉不管不顾的继续朝前面摸去。 可是我顺着记忆中的方向走了几十步,感觉上早就超出了自己和那家店铺之间的距离,可是双手所能触及到的除了空气还是空气,眼前的一切就好像凭空消失了,心中不由得更加骇异,赶紧停了下来,暗想难道这个“梦”难道就这样完了?可为什么我还没有清醒过来? 过了好半天“我”耳边突然听到一阵鸟儿的鸣叫声,紧接着视力也终于恢复了过来,睁开眼睛朝四下里望去,发现自己正在站在一条水泥浇筑的台阶上,天边泛着鱼肚白,光线还不十分明亮,但仍能看到周围全是成排成片的墓碑,原来这里竟是我工作的那座公墓,而且稍稍多看两眼,便能分辨出这里是4区,也就是官面上所叫的d区。 “我”见自己突然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里,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心脏几乎像停止跳动了似的,先前残留的最后那点儿希望此刻全都被恐惧吞噬的一干二净,但却无法阻止自己的身体慢慢向后转去。 不出所料,背后那座墓正是最初见到老o时他所买的4排14号,墓碑上所刻的文字也完完全全的呈现在了我的面前,只见那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生于一九八x年四月十四,卒于二零一x年四月十四日”,而福主的名字分明写着“伊晓彬”三个字! “我”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裤裆里那股温热的液体差点儿就喷了出来,张着嘴巴却连喊都喊不出来,瞬间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一般。 我已经死了?而且是在去年?这怎么可能呢?如果我死了,那现在活着的又是什么? 然而,一想到刚才“梦”中所见的那一幕,“我”的心登时便沉了下去。 重量一吨多的吉普车直接撞进了橱窗,而那个我恰好就背对着它站在橱窗前,完全没有任何防备,如果说在如此强大的撞击力下还有人能生还的话,那他一定是铁打的身板,刚才的“梦”境要向我揭示恐怕就是这个意思。 “我”不停地喘着粗气,很快回想起几个月前公墓发生坟闹事件的时候,老o曾经带我在突然变成阴曹地府的f区转了一回,而当我最后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也和现下一样突然来到这里。可我清楚地记得那会儿墓碑上只刻着跟我相同的生卒年月日,并没有福主的名字,当时我虽然吓了一跳,但却并没有继续往深处想,可现在巨大的恐怖如同巨雷般在耳边炸响,而如此同时,过往那些零碎的线索和疑问也在脑海中渐渐穿成了一条完整的线。 如果我真的死于去年生日那天的话,也就可以解释老o为什么会在第二天到公墓来下葬,还选择了长期无人问津的4区4排14号,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后来才会以意想不到的方式突然来到公墓上班,并且从此对“素不相识”的我百般照顾,几次从鬼门关里把我救出来,这早已超出了同事和朋友的范畴,也与他常说的“因缘果报”背道而驰,只是我始终没有想到这一层,总觉得这纯粹是巧合和投缘罢了。 可是如果说我意外死亡后被老o救活,还被抹去当时的记忆,这些都能说得通的话,那么既然我已经死而复生,那他为什么还要来公墓下葬?埋下去的东西又是什么? 这一点让人完全猜想不透,而且老o究竟为什么要对我如此眷顾呢?难道我和他只见就像周涵与韵儿一样,也有过前生的离奇经历,而在前生中,我曾经和老o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可这一切又和那个跟他一模一样的家伙有什么联系呢? 想到这里,“我”心中惧意更甚,一时间竟不知道此时此刻究竟是显示还是“梦”境,在“我”心里不停地祈祷着自己看到的东西全是那家伙搞出的幻象,可种种迹象告诉我,这一切很可能都是真的。 就在这时,身旁突然有个阴冷冷的声音笑道,嘿嘿嘿……你不是在做梦,这些都是真的。 我霍然转过头去,只见那个貌似老o的家伙就在身后的台阶上,距离我只有不到三米的距离! 就看他“噌”的一下窜到我身旁,挑着嘴角笑道,干嘛这副表情啊?是不是吓坏了?现在知道自己是个死了大半年的人,有什么感想呢?嘿嘿嘿……真让人同情啊。 也不知怎么回事,我见到他之后,心头那种极度恐惧的感觉突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便是满腔怒火,当下一骨碌从地上坐了起来,指着墓碑冲他骂道,我知道!这些全是你弄出来的对不对?我以前见过这个墓碑,上面根本没有字,一定是你,王八蛋!你害了那么多人,上次差点儿连自己都折进去,居然还不悔改,到底想干什么? 那家伙不怒反笑,然后“哼”了一声道,小子,老子只是帮你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至于这上面的字,我可是一丁点也没动过。 我情知他十有八九说得是真的,但却仍不死心,故意冷笑道,字会自己蹦到墓碑上?别搞笑了!能干出这种事情的,除了你还会有谁? 那家伙仰天打了个哈哈,然后摇了摇头说,你可以选择不相信,不过,我倒想问问,你觉得自己为什么会突然丢掉原先那份儿差事呢? 我听到这句话,脑中立时便像雷击似的,耳边“嗡嗡”作响,但心里却一片澄明,终于想通了自己莫名其妙失去工作的谜团。 墓碑上的字,没错!先前那块墓碑上只有生卒年月的时候,的确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可最近两个月我请了长假,公墓里发生的事情我完全一无所知,而假如就在这段时间内墓碑上突然出现我的名字,紧接着又被人发现的话,结果会是什么? 一个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同事的名字居然出现在墓碑上,只要是个正常人看到了,就会自然而然的联想到“鬼”这种东西,怎么可能还让我继续在单位里干下去,这一点根本毋庸置疑。回想起那两个同事,以及保卫科长猛然见到我时那种惊恐的眼神,一切就再清楚不过了,原本我还对被开除心存不满,现在想想,事情根本怨不得人家。 想到这里,我颓然摇了摇头,脸上连苦笑也做不出来了,但仍然在想我的名字为什么早不出现玩不出现,偏偏在这个时候“刻”到墓碑上去呢? 那家伙见状,也知道我已经明白了过来,微微一笑道,老子可不是他,只要你想知道,我马上可以告诉你,而且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来回答你,只不过……嘿嘿,你必须得拿出点儿东西来交换而已。 我忽然感觉自己真的像死人一样,充其量只是个行尸走肉,不禁连最后的惧意也没了,于是看着他问道,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缠着我不放?你和老圞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然而还没等我说完,就看那家伙摆了摆手打断我道,等等,等等,你一次就想知道那么多,是不是有点儿太贪心了?刚才我说过了,想知道答案就必须拿出东西来交换,这是很公平的事情,对不对?而且你可以放一百个心,我想要的东西并不是你的命,恰恰相反,那东西对你有百害而无一利,但如果在我手上就是无价之宝,而且事成之后,我还可以额外再送给你很多“礼物”,保证你满意,怎么样,考虑考虑吧?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然后淡淡的问了句,什么东西?你说吧。 那家伙闻言,眼睛立时亮了起来,然后指了指我的右手说,就是它! 第十章 协约 我一听便知道自己刚才猜测的半点也没错,这家伙的目的便是我右掌心上那朵“舍子花”,虽然到现在我仍然不知道这朵“花”究竟代表着什么,但却可以肯定此物一旦到了这家伙的手里,除了制造新的悲剧意外,绝没有第二种可能性,而且这家伙此举的最终目的十有八九就是为了对付老o,这是我绝不容许的。 不过,我知道这家伙有那种类似读心术的能力,能够轻易的探知我的想法,所以这念头在心里一闪即逝,当下把右手藏到身后,脸上故意装出一副惊恐万状的样子说,你想要我的手?不,不行!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家伙看着我,表情奇怪的笑了笑,似乎一眼便看穿了我的想法,跟着便说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用不着我多费口舌,而你也没必要枉费心思去琢磨,之前我已经说过一次了,只要乖乖的听话,我保证你这辈子都可以过上神仙般生活,当亿万富翁,住宫殿似的豪宅,至于女人,什么影视明星,当红模特,名媛贵妇,随你挑。这些东西,他是不可能给你的,如此潇洒惬意的过上一生一世,才不枉在人世间走一遭,岂不是现在强千万倍么?所以……嘿嘿嘿,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该如何选择。 这是我第二次听他作出美好的承诺,但如果说当初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还有那么一丁点儿遐想的话,那此时此刻的我心中则已经没有了任何感觉。 因为在得知自己早已死去之后,现在的我忽然对“死亡”这两个字已经不存在什么畏惧感了,只觉得这大半年,甚至此前二十四年的人生都是那么不真实,至于以后,我更加不敢奢望,只盼着从眼下这种非人非鬼的状态中解脱出来,所以他口中那些美好的东西对我并没有什么吸引力。 所以除了老o之外,我已经没有什么无法割舍的东西了。只是心中觉得很奇怪,在我看来,这家伙的能力与老o不相上下,甚至还可能更强,既然我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大不了直接动手拿就是了,却为什么还要跟这个毫无反抗之力的人做交易呢? 显然,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使得他无法直接从我身上夺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必须借助其他的媒介,或者在某个特殊的环境中才能办到,而且,似乎我从内心上接受交易,自觉自愿的放弃这个东西也是必要条件。 想到这里,我不禁心中一凛,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但此刻我却无论如何不敢再往下深想,当下点了点头,对那家伙说道,好吧,我答应你。 那家伙闻言,脸色微变,显出颇为意外的样子,目光也陡然间森寒起来,直勾勾的左右打量了我几眼,然后问道,哦,怎么这么快就想通了? 我说完刚才那句话之后,脑海中便开始扫除杂念,拼命回想过往作为穷屌丝的种种无奈,以及对豪奢生活的美好向往,心中更是不停地告诉自己,没错!这就是我的想法,什么善恶好坏,什么兄弟友情,都是虚的,只有自己过得好才是最实际的! 所以当听到那家伙语气中的疑惑时,便知道这一招好像真的有点儿效果,当即把手一摊,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我都死过一回了,还有啥想不通?这世道,有钱有妹子才是真的,你们那些神神鬼鬼,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也不想知道了,老子只想过普通人的日子,你想拿什么就尽管拿好了。 那家伙又盯着我看了看,然后继续问道,想拿就拿?在你眼里,我不是十恶不赦的王八蛋吗?怎么,这会儿又不怕我食言么? 我微微一顿,脑中不作他想,便马上接口说道,怕有个屁用?反正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何况现在这条命就捏在你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要是不守信用,我也只能认倒霉了。 那家伙脸上此刻早已没有半分笑意,阴冷冷的让人不禁觉得有些发毛,但目光中却显出几分犹疑的神色,好像是在琢磨我刚才的回答究竟是真是假。 而我则依然如故,满心拼命想着不久后就可以过着一掷千金,醉生梦死的日子,脑中连半分杂念都没有,只等对方的反应。 那家伙目不转睛的看了我半天,阴沉的脸上还是半信半疑,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破绽,又过了片刻,只听他突然提高声音说了句,难道连老圞的死活你也不管了吗?他可是救过你好几次啊,你从前不是说过肯为了他连命都不要吗? “老圞”这两个字钻进耳朵里,便如咒语一般,我只觉得那颗心登时就像被针刺了似的,忍不住浑身一颤,差点儿把刚才所想的那些东西全都抛诸脑后,赶紧收摄心神,装作若无其事的笑道,不错,他是救过我好几次,我很感激他,不过“为了他连命都不要”那不过是一时冲动说出来的。老实说,他本事那么大,是人是鬼是妖都不知道,我这条烂命怎么救得了?到头来肯定还是他救我。而且老圞一直都说“因缘果报”这四个字,不管是我的命还是他的命,既然“因”已经种下,至于结果,那就随它去吧。 说到这里,我长长的叹了口气,因为最后这句话我并不是在信口开河,而是有感而发,老o和我究竟种下过什么“因”,又会有什么样的果呢?我不知道,也不敢往下想,就像刚才说得那样,随它去吧。 第165节 而那家伙此时皱起了眉头,但看样子并没有抓到我的破绽,隔了片刻之后,他终于点了点头说,那好,既然这样,那你我之间的交易就从现在开始,各守约定,谁都不要食言。 我听他说现在就要开始,心中不禁一惊,暗忖难道自己之前的想法错了?但这个念头在心中一闪即逝,当下赶紧撸了撸袖子,然后把右手掌摊开,伸到他面前说,想拿什么,来吧。 那家伙别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冷笑着说道,如果我现在动手的话,你大概就会反悔了吧? 我浑身一震,立即醒悟对方又是在试探自己,于是便将计就计,当下也不答话,内心和表面上全都做出一副愕然不解的样子。 那家伙嘴角的笑意随即隐去,取而代之的又是那副冰冷的面孔,但眼神中的疑虑已经不像此前那么明显了。 他又盯着我看了半天,然后“哼”了一声说道,今晚子时前,再到这里来,到时候我会告诉你该怎么办。 那家伙说完便身形一晃,“嗖”的便窜到离我隔了好几排的墓区里,眨眼工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抚着自己“砰砰”跳动的心脏,不停地喘着粗气,回想刚才和那家伙一问一答的对话,只觉得惊险无比,而且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骗过他没有,更不知道自己的猜想到底对不对。这完全像是在赌博,如果一切和我所想的是两回事,那刚才所做的那一切只能算是自作聪明了,不过从内心上的讲,我隐隐感觉到自己这次赌博很可能是值得的。 想到这里,我便不敢再继续往深处想了,生怕那家伙又在故意试探我,表面上走了,实际上却在左近窥视。稍微思考了一下之后,我决定再去公墓上一天班,想来在没有撕破脸之前,那里应该还没有什么变化,而且在办公室插科打诨混日子的地方也能让我尽量少想起那些不该去触及的事情,尽快打发时间,等着午夜子时的到来。 不知不觉中,太阳已经升了起来,我沿着熟悉的台阶坡道下来,一路来到办公室,用钥匙开了门,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才刚七点半钟,离规定的上班时间还早着呢,百无聊赖之际便开始打扫起了卫生。 其实打从干临时工开始,我就常常打扫传达室,一半是在部队里养成的习惯,一半则是因为如果我不打扫,也就没什么人肯用心打扫了,当然,长此以往我也对此越来越反感,渐渐懒惰了起来。人,总是会随着周围的环境而改变。 然而今天我却干得格外起劲,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扫地、拖地、擦座椅、窗户…… 因为我有种感觉,以后应该没有机会来做这些事了,而与此同时,我又突然发现自己很喜欢这座公墓,很像为它留下点儿什么。 将将打扫完之后,便到了上班的时间,同事和领导陆续都到了,在他们看来,这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天,然而对我来说,这一切很可能连回忆中也找不到了。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便到了下午下班的时间,我若无其事的走出大门,在街上闲逛,直到晚上十点钟过后,才重新回来,从后面的围墙翻进去,然后绕到进入墓园,一直走到d区4排14号。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无边无际的墓碑,而此刻的我竟然没有半分害怕的感觉,就像回到了自己家似的。 我坐在自己的墓边上等了大约半个钟头,突然感觉身后似乎有东西在闪,慌忙站起来身来看去,只见f区的平台上果然有一团朦朦胧胧的光! 第十一章 夜会 尽管在我听到那家伙说见面的地点在公墓时,就已经设想过很多可能性,也做好了相应的心理准备,但此刻猛然间看到f区的亮光,仍然忍不住一阵心惊肉跳,紧接着便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几个月前在那里发生的种种怪事和诸多令人毛骨悚然的经历,但同时也更加确定自己之前的判断应该是正确的。 只是一时间猜想不透,这片朦胧的光到底是“阴曹地府”突然间再次出现,还是那家伙又在搞什么鬼? 直觉告诉我,自己似乎应该过去看个究竟,可是转念一想,那家伙临走时曾经明确的说过让我等在自己的墓碑处,他会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办,既然现在我什么指令都没有接到,还是暂时呆在这里比较保险,免得节外生枝。 想到这里,我不敢再往深处思考,当下从裤兜里摸出香烟点着,一边抽着打发时间,一边等待那家伙现身,只是f区那片亮光实在太过突兀,我的注意力不由自主的就被其吸引过去了。 就看那团光由白变蓝,又由蓝变白,不停地转换着颜色,亮度也是忽明忽暗,像闪烁的巨大探照灯一样。我也渐渐适应下来,很快就发现这团亮光的深处耸立着一幢巨大无比的建筑,这一点和当初看到情况也完全相同,当下再无怀疑——那个酷似老o的家伙操控的“阴曹地府”又出现了。 不过我连抽了三、四根烟,却始终没见那家伙出现,也没感觉到他有什么明确的指令传达过来,不禁疑惑起来,跟着再朝远处的f区看去,只见那片亮光仍然处于蓝白色交替,忽明忽暗闪烁的状态,心想难道这就是那家伙的指示?让我自己到f区去?那他干嘛还要让我白白在这里等那么长时间,干脆直接说去f区见面不就得了吗? 我虽然心中不解,但隐隐觉得自己的猜测很可能是对的,当下便把手里抽了还剩小半截的烟丢在地上踩了踩,然后顺着台阶就朝上走。 四下里一片寂静,连鸣虫的叫声都听不到,我故意把步子放轻,走得很慢,这倒不是我因为害怕惊动那家伙,而是担心脚步声可能会掩盖住某些重要的信息,至于什么是“重要的信息”,其实连我自己都不清楚。 大约几分钟之后,我终于来到了距离f区近在咫尺的地方,只要再上七八个台阶就可以登上平台。 然而这时,我却发现那片光亮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停止了忽明忽暗的闪烁,蓝白交替的状态也消失了,可它呈现出来的颜色却让人无论如何也找不出合适的词语来描述,唯一的感觉就是阴气森森,说不出的诡异! 好在此时的我早已没有什么恐惧感,心中虽然奇怪,但也不觉得如何,当下便继续向上走,爬完最后几级台阶,便来到了f区的平台上。 只见偌大的墓园里连一个墓碑都看不到,所有的墓位都消失了,呈现在我面前的果然是一片宽阔平坦的广场,而远处广场的尽头也正是那幢我曾经进去过的巨大宫殿。 所不同的是,这次宫殿前面并没有点起巨大的火堆,整个广场都被阴森森的光包围着,使得眼前的一切都显得有些恍惚,就好像看火焰上方蒸腾的空气而产生的视觉扭曲似的。 而且也不像上次那样密密麻麻站满了施刑和受刑的“人”,足有两个足球场大的广场中间只站着一个黑漆漆的影子,虽然由于距离和此刻模糊的视线原因,看不清对方的相貌,但我只瞧的一眼便可以肯定,他就是那家伙,绝对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我轻轻吁了口气,暗自庆幸自己果然没有猜错,只是不清楚这家伙故弄玄虚的搞出这些东西来,究竟有什么用意。 当然,这个念头还是在我心里一闪即过,当即不再犹豫,径直就朝他走了过去,没过多久便来到了距离他不到二十米的地方,只见对方果然是那家伙,于是加快步子,很快就到了近前。 只见他双手插在裤兜里,宽大的黑色风衣随着微风轻轻摆动,若不是他挑起嘴角露出那副令人厌恶的冷笑,我差点儿就要把他错人成老o了,当下赶紧收摄心神,故意装出有些生气的样子质问对方道,你这人怎么搞的?说好了让我在墓碑那等,自己却跑到这里来,把我一个人晾着,说话没溜儿是不是? 那家伙鼻中一哼,冷笑道,嘿嘿嘿……小子,你又不是傻子,难道什么事情都要别人指明了才敢去干?再说,你这不是自己来了吗? 我也哼了一声说,你太夸奖了,不好意思,我这个一向很笨,要不然也不会连死了都不知道,你说对不对?好了,别废话了,要开始就赶快开始吧,这地方瘆死人了,我可不想多呆,赶紧搞定,好回家睡觉去呢。哦,还有,你答应我的事儿可千万别食言,老子还预备着这几天去买房买车呢。 我一边信口胡说,一边注意着那家伙的表情,好确定他对我的话到底有几分相信,同时也在暗自提防他突然冒出什么问题来试探我。 可是他的脸上除了近乎标志性的冷笑外,什么变化也没有,让人完全无从琢磨,而我也不敢细想,更怕继续瞎说会太着行迹,于是便住了口,摆出一副稍显急切的表情,等待他的回答。 那家伙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我看。 我只觉得他那双冰冷的眼睛似乎已经看穿了一切,不由得越来越慌,只好靠着意志拼命在脑海里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来分散注意力,表面上也始终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越是在这种紧张的关头,时间就过得越慢,僵持了足有五、六分钟,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要绷不住的时候,只听那家伙突然冷冷的说了句,跟我来吧。 他说着便转过身去,抬脚大步往前走。 我如释重负,但仍不敢有丝毫放松,继续像演戏似的问道,到哪儿去?那不是“阴曹地府”吗?之前我进去过,里头吓死人!你到底想干什么?不会是骗我的吧? 那家伙闻言便停住脚步,转过头来把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瞪着眼睛微笑道,你记住,我可不是他,没什么耐性听你废话,而且这也不是你该问的问题,只管跟上就行了,你也想快点儿出去过舒舒服服的日子,对吧? 我装作被他吓到的样子,赶紧捂住嘴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不会再多嘴多舌了。 那家伙见状又“哼”了一声,便转过头去,继续朝前走。 我也抬步跟了上去,望着那家伙的背影,不由自主的便想起了那个漆黑的晚上,我也曾这样跟在老o背后穿越这片宽大的广场,只不过当时虽然也很害怕,但一想到有老o在身边,就觉得有种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安全感。而现在,尽管没有多少恐惧,但却多了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仿佛是一个人走向死亡深渊似的。 就在这时,只听那家伙突然在前面问道,看来你还有点儿放不下啊,是不是还再见他一面啊? 我心中突得一跳,知道自己刚才这一走神终于出了纰漏,但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也只能尽力补救了,当下赶紧答道,放不下?别扯了,他是救过我,可我也救过他啊,说实话,我知道肯定是他让我又活过来的,可是这大半年我得到什么好处了,成天提心吊胆,身上还被人捅了两刀,几个知心的朋友不是死就是植物人,现在连工作也丢了,这样活着还不如当时死了一了百了呢。跟你这么说吧,要是真还能见着他,我顶多也就说一句谢谢你,这大半年真他妈刺激,也就得了,还想缠着老子,对不起,免谈!要是那样,还不如直接给我个痛快呢。 第166节 也不知是我这几句话起了作用,还是那家伙纯粹是在逗我,反正他听完之后并没有回答,慢慢转回头去又继续朝前走。 这次他的步子比之前快多了,我只好跟上前去,再也不敢胡思乱想了。 堪堪走了几百步,终于走到了那座宫殿前。那家伙并没有停下,直接沿着砖石铺砌的台阶向上走,而且速度更快,几乎是在一溜儿吓跑了。 没片刻工夫,我就跟着他来到宫殿外,面前便是朱漆涂就的正门,少说也有十几米高,七八米宽,但却还不及宫殿外墙高的一半,当真是巨大无比。 我正在想这么大的门如何能推开进去,却发现那家伙的眼睛突然放射出白色的光芒,同时合在胸前的双手缓缓向两边展开,看上去竟好像是在开门的动作。 我直勾勾的盯着他,大气不敢出,注意力不由自主的便集中在了他身上,根本无暇去想别的事情。 随着他的双手不断向两边移动,那两扇巨大的朱漆大门竟然真的跟着缓缓打开,不断扩大的门缝中放射出耀眼的亮光,刺眼无比,我只好抬手遮在眼前,不再去看。 大约过了半分钟左右,我突然感觉眼前暗了下来,于是便放下手,好奇的望过去,只见那两扇大门已经完全打开了,但奇怪的是,门后面既没有厅堂,也不是广场,而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第十二章 黄泉路 我望着那门内如浓墨一般的黑暗,不禁大吃一惊,只觉得那就像什么怪物张开的大口,正准备囫囵将我吞噬下去,当下不由自主的便朝那家伙看去。 却见他瞳孔中仍然放射着白色的光芒,张开的手臂也没有放下,但嘴角上挑,口中发出一阵“嘿嘿嘿”的笑声,只听得人毛骨悚然。 我脑袋“嗡”的一下,马上意识到自己极有可能又上了大当,转身正准备拔腿逃跑,却突然感到一阵狂风迎面吹来,迅猛异常,登时气息一窒,同时身体也被这阵风巨大无比的力量裹挟着向后飘去。 我登时吓得魂不附体,忍不住张口大叫起来,同时也意识到,这并不是真正的风,而是两扇门后面的黑暗突然生出的吸力,正在将我拖进里面去! 我这一惊当真的非同小可,尽管老子早已不怕死了,可是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完,怎么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完蛋?然而那股吸力简直就像拖车一般,我不光无法反抗,甚至连稍稍挣扎一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伸出手去,想抓住什么东西。 这种天真的想法当然是徒劳的,眨眼工夫,我的身体就凌空翻着跟头被吸进了大门内,眼前瞬间被是一片黑暗,紧接着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恢复了神智,只觉得头重脚轻,就像生病了似的。 抬头看去,突然发现眼前竟是那个已经不知道在梦中出现过多少次的场景——漆黑的夜空看不到半点儿星光、漫无边际的荒野、一条笔直向前的小路,路的两边开满了鲜血一般鲜红的舍子花! 我不禁吞了口唾沫,一时也搞不清那团黑暗的背后就是这里,还是中途又发生了奇怪的事情,但有一件事我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现在出现在我眼前的绝不是梦或者幻境。 尽管我不愿意相信,可是却不得不承认,那个反复在我梦中出现的场景竟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正在这时,就听背后一个冰冷的声音问道,怎么样?很眼熟是吧? 我霍然转过头去,只见那家伙就站在身后,得意洋洋的看着我。 其实我先前之所以害怕,是因为担心着了他的道,就此死去,可现在见他还在旁边,并没有消失,不禁有些吃惊,但同时也暗自庆幸,知道情况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当下便站起来,作出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问道,这是哪儿?你把我带到这鬼地方想干什么?操,我知道了,你……你是想反悔,打算在这弄死我,对不对? 那家伙笑了两声说,这地方你又不是第一次见,居然还问我是哪儿? 我顿了顿答道,我见过又怎么样?那可都是在做恶梦的时候啊,醒了之后连想都不敢去想,也没有人告诉过我,老子怎么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那家伙点点头说,嗯,也对,你不知道,嘿嘿嘿……不过可以放心,你很快就能知道是这是什么地方了,起来,跟我走。 我听完这话并没有站起来,摆了摆手说道,慢着,慢着,刚才你什么也不说就搞这一出,差点儿没把我吓死,谁知道再跟你走下去会遇到什么?我这点儿胆子和小身板儿可不够折腾的,捞不着钱和女人事小,万一真出个好歹把命赔了,那可就亏大发了。不行,不行!你现在必须得说清楚,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咱这到底是要去哪儿?你准备什么时候从我身上拿东西?什么时候放我回去?要不然的话,老子就不走了,要杀要剐随便来,你就看着办好了。 我说完干脆往地上一躺,做出一副标准的无赖相,倒要看看那家伙如何应付。 那家伙看着我,“嘿嘿”一笑说,别那么着急,你很快就明白了,而且我保证你还会知道很多感兴趣的事情,这些不算在我们的交易之内,算我送你的好了,嘿嘿嘿…… 他说完便不再理会我,自顾自从我身旁绕过,然后沿着那条两旁开满舍子花的小路大步而行。 其实我早就料到对方会这样回答,只不过是故意试探他一下罢了,但根本没什么效果,于是又叫了一声,喂,别走啊!我才不稀罕知道那些事儿呢,你把刚才问的告诉我就行了。喂!你说不说?你不说我可不走了啊! 我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此时却已经坐起身来,转头望着那家伙的背影,就看他步子并不太快,但却沉稳扎实,越走越远,片刻之间便走出二十多米,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打算,也看不出有回答我的打算,很快就裹入前面的薄雾中,变得模糊起来。 我知道自己压根儿就没有让他开口的可能,更不可能不继续跟着他,当下不再装模作样,赶紧爬起身来,快跑几步追到他身后,但却不敢再说话了。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无语的沿路走着,其实与其说是路,仍然是以荒草为主,若不是那些夹道的舍子花存在,根本就不会有这种感觉,而且只能看清前方二三十步的地方,再远处便始终是飘渺诡异的薄雾,看不出究竟这条路到底有多长,更不知道雾气深处隐藏着什么东西,走得久了,竟让人有种原地没动的错觉,就像走在跑步机的履带似的。 而那些舍子花则像是数不清的旁观者,一动不动站在两旁,冷笑着“目睹”那家伙把我带向未知的深渊。 在寂静和昏暗中走了足有半个钟头,那家伙仍然没有半分停下来的意思,我虽然心中疑惧,但却怕太着行迹露出破绽,所以不敢开口问,更不敢多想,只好闷声不响的跟在后面走。 就在这时,我猛然间发现荒野上弥漫的薄雾不知从什么时候竟然开始转浓,并且渐渐由白色变成了红色…… 我一见之下,顿时紧张了起来,这情景在我第一次做这个梦时曾经见到过,而且隐隐记得当时红色的浓雾中还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后来才知道那是一条冰冷粗重的铁链,我还被它缠住脖子,拖行了好远,要不是梦突然醒了,还真不知道会见到什么可怕的事情。 难道当时的那一幕接下来就要发生? 想到这里,我的心跳登时便快了起来,一边竖起耳朵细听,一边不停地朝四下里望去,好在除了我和那家伙的脚步声之外,并没有听到任何异样的声音,可我的心始终揪着,先前那种对死亡毫无畏惧的感觉此时竟不知被丢到哪里去了。 四周的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从十几米变成几米,又从几米变成一两米,天地间就像罩在一张红色的壳子里…… 然而就在这时,那家伙却突然加快了脚步,脚下生风似的,眨眼间便钻进了前面的浓雾中! 我顿时吃了一惊,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赶紧追了过去,可是连赶了十几步,竟然没有看到他的踪影。 此时,血红色雾气已经浓得几乎将我的身体包裹了起来,连脚下的小路和两边的舍子花都看不见了,即使那家伙就站在面前,我也不知道。 我喉头咕哝了一声,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直觉告诉我自己又一次上了对方的恶当,而此刻巨大的危险就潜伏在身旁,也许下一秒我的生命就会结束。 就在惊恐万状之际,我突然感到右手掌上一阵钻心的剧痛,下意识的低头一看,只见掌心那朵“舍子花”竟慢慢从皮肉中突了出来,渐渐展开成了一朵真正的花,那样子就和上次在手术室的情况一模一样。 紧接着花心中央腾起一点血红色的荧光,迅速向周围扩散,眨眼之间就将我的右手掌完全包裹起来。 我心中一凛,似乎明白的自己该怎么做,当下不敢迟疑,赶紧摊平手掌放在面前,眼睛死死的盯着那朵舍子花,同时全神贯注的集中注意力。 也不知这一招是不是真的起了作用,很快包裹在手掌上的红光就回到了花心的中央,跟着又聚成一个乒乓球大小的血红色光团,慢慢升到空中,而先前那种疼痛感也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不敢有丝毫放松,继续对它集中意念,那个小光团竟真的开始向远处飘去了,我心头一喜,赶紧快步追赶上去。 血红色的雾气还在继续变浓,我连自己的身体都已经看不清了,眼前像蒙了一层红纱,唯一能辨清的就是空中那点刺目的亮光。 第167节 就这样追了大约五、六分钟,那小光球竟也突然加快速度向前窜去! 我吓了一跳,这可是最后的指路明灯,如果没有它,我就彻底没完了,当下便发足向它狂奔而去。 然而我的速度终究太慢,眼看着它越来越小,最后终于消失不见了。 我还没来得及叫苦,就觉得眼前突然一闪,再抬头看时,发现笼罩在身边的红雾居然也不见了,而那家伙就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手心上还托着我的小光球,而在他身后的断崖处则是几座宽大的桥! 第十三章 玉蝴蝶 先前那家伙突然跑掉时,我还心急如焚,可现在乍见他突然出现,我却不禁大吃了一惊。 再看他身后的那几座石桥,依稀记得那次和老o离开阴曹地府“还阳”的时候,是翻过一座山,最后才来到这里的,而且当初老o还曾经清清楚楚地告诉我,能从金桥上过的都是帝王将相,银桥则需要几世修行的好人,木桥是留给野兽畜生的,而石桥就是传说中的“奈河桥”,只有玉桥才是普通人用来转世投胎的,各有各途,绝对不能走错。 然而此时看过去,那几座桥却竟然全是灰蒙蒙的石头颜色,分辨不出它们有什么区别。再转头朝后面看去,只见身后根本没有什么山,甚至连两边开满舍子花的小路都不见了踪影,只有无边无际的荒草从眼前蔓延到远方,看不清边际…… 更令人惊疑的是,在他手里还攥着我掌心里飞出的那个血红色的小光球,这不能不让我怀疑它先前从掌心脱出指路,根本就不是我用意念催生出来的,而是那家伙操纵的结果。 为了验证这个猜测,我当下又像刚才那样全身关注的使用意念,拼命想着让那个红色光球回到自己的手心里,可这次那东西果真纹丝不动,始终呆在那家伙的掌心,看上去服服帖帖的,一点儿要挣脱的意思都没有,就好像驯服的宠物回到了主人身边是的。 我只好放弃了,直觉似乎在告诉我,自己一直担心的事情很可能已经发生了,那家伙其实早就看穿了我,甚至从来就没有被骗到,我之前小心来小心去,自以为很聪明,其实所做的努力压根儿就一点儿用处都没有,而对他来说就像是一场猴戏,正好把我像傻x似的牵着鼻子走。 这时我再也没有必要,也没有心情再装样子了,当即便快步走过去,对那家伙怒道,你……你…… 我虽然憋了满肚子的话,但此刻心情激动之下竟然一句也说不出来,连声音都在发颤,费了半天劲,也只是咬牙切齿的从嘴里蹦出几个“你”字。 那家伙看着我“嘿嘿”冷笑,然后说道,老子不过是走快了几步,先到这里来等你罢了,怎么?落个单儿,又碰上点儿雾气就把你吓成这样? 我听着他嘲笑般的语气,只觉得胸口一痛,像被刀子戳中了似的,憋闷无比,不停地喘着粗气。 我原先之所以会装模作样,便是凭直觉猜测这家伙想要的东西一定和我掌心的舍子花有关,而且十有八九目的是为了对付老o,而且既然他没有直接动手从我身上拿一定也有其理由,这让我更加相信他一定知道老o在什么地方,甚至可能已经将他控制住了。而我所期望的就是能通过他找到老o,然后再看有什么办法解救,只要我身上的东西还没有被拿走,这家伙就不会轻易对老o下毒手,事情也就有转圜的余地。 可算来算去我终究还是失败了,而老o也没有像期待的那样出现这里,大错从开始的那一刻就已经铸成,现在已经无可挽回。 望着他手中那个血红色光球,我霎时间万念俱灰,竟有种生命已经离开了身体的感觉。 我颓然苦笑了一下说,既然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已经拿到了想要的东西,想要我的命就快点儿动手吧。 那家伙一开始并没有回答,只是把托着光球的手掌慢慢抬起,低头看了看,眼神中射出兴奋异常的光芒,嘴角更是越翘越高,那显然是朝思暮想了很久,最后终于得偿所愿的表情。 隔了半晌,他才抬起头来说道,嘿嘿嘿……想死?难道你不想知道他的下落了吗? 他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老o的确就在他手里! 我登时心头一震,下意识的冲口问道,老圞,他在哪里? 那家伙似乎对我的反应相当满意,得意洋洋的冷笑道,对嘛,这副德性才跟你比较符合。小子,老实说你虽然不算太笨,但说到骗人……哼哼,好吧,既然话说到这里,我就发一次善心,把事情全都告诉你好了,别死得糊里糊涂。 我此时心中只关心老o的安危,对自己的生死早就不抱任何希望,对其他的事情也已经没了半点儿兴趣,刚想开口打断,只让他告诉我老o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可转念一想,又怕他惹恼了他,落个鸡飞蛋打的下场,再想起先前的失败,我更不敢再自作主张。不管老o是生是死,假如得不到他的消息,我肯定会死不瞑目,当下便住了口,耐住性子听他到底要说什么。 但奇怪的是,这家伙说完刚才那句话之后并没有立即开讲,而是将另一只手伸进黑色风衣的内兜里,眨眼间又伸了出来,然后在面前摊开,微笑着问道,这东西,你还记得吗? 我此时离他虽然不远,但还是有点儿距离,只看出那是个颜色白腻的小物件,但却分辨不出是什么东西,于是便走上两步,凑近看去,只见那东西原来竟然是我和周涵、李云涛他们一起从鉴镇村带出来的那对玉蝴蝶! 我顿时便吓得面无人色,一股凉气从背脊直冲到头顶,而之所以怎么害怕,并不是因为这对玉蝴蝶本身,而是它竟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而且在这家伙的手里。 回想起来,自从我把这对玉蝴蝶从聚阴之地带出来之后,就放在了书桌抽屉的最下面那一层,当身边出现种种怪事的时候,便打算将它处理掉,然而再去翻找的时候,东西却已经不见了。 对这种诡异的失踪,我当时就十分恐惧,只是后来接二连三的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我根本无暇去想。而当听说老烟枪的长命锁和周涵的玉镯也离奇失踪后,我更开始怀疑突然不见的玉蝴蝶也于此类似,只不过那个对头还没有出现罢了,可万万没有想到这件最后的魇玉竟然会在这家伙的手中。 难道那时候从我家里拿走玉蝴蝶就是他?他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目的?而我和这对玉蝴蝶之间又存在着什么样的关系? 我越想越怕,但还是忍不住继续盯着那对玉蝴蝶看去,却发现那两只“蝴蝶”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连在了一起! 我不禁心中一奇,虽然当初自己拿到手的时候因为害怕并没有怎么细看过,但仍然隐隐记得两只“蝴蝶”是独立分开的,彼此间有条材质相同,且十分细小的玉链穿起来的,可现在怎么会并在一起了呢? 是我记错了?还是眼前这东西根本就不是我所见过的那一对?又或者这对玉蝴蝶出奇的邪门,尽然会自己发生形态上的变化? 想到最后那一点,我不禁浑身一颤,然而令人不解的事情还不止于此,我很快又发现这对玉蝴蝶上的“血丝”也不见了,白腻的玉质中还隐隐渗着一股冰蓝色,而且在两只“蝴蝶”体内不停地翻滚流动,好像里面藏着什么东西似的…… 我看到这儿,脑中顿时一激灵,像是想到了什么,立时忍不住冲口叫道,老圞? 那家伙听我喊出这两个字,眼中一亮,跟着便“嘿嘿”笑道,小子,我早说过你不算太笨,当然也算不得聪明,要是连这样都猜不出的话,那可真是枉在世上走一遭咯! 那家伙说完又仰天大笑起来,样子得意极了。 我这才确知自己没有猜错,但却不敢上前,当下目眦欲裂的看着他,咬牙切齿的痛骂道,你抓住老圞到底想干什么?你是不是已经杀了他?是不是? 那家伙收住笑声,得意洋洋的看着我说,别急,别急,呆会儿我一定会告诉你为什么,但不是现在,事情要一步一步按顺序来说,这样才能讲得清楚,道得明白,你说对不对?嘿嘿嘿……只不过我接下来要说的稍稍有点儿长,你最好有点儿耐心,这样才能听到自己想听的东西。不过,如果你中间耐不住性子的话,也可以直说,我不会介意你早一点儿从老子眼前消失,就和他一样。 我闷哼了一声,狠狠地瞪视着他,然后又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你说吧。 那家伙低下头来,一手托着血红色的小光球,一手托着那对连为一体的玉蝴蝶,顿了顿才开口道,关于这东西的来历,你应该也知道一些吧。 我一时没搞懂他的意思,先摇了摇头,紧接着又想起曾经听假扮凌空子的道通子讲过一些,只不过他说的那些还能不能作数就不知道了,于是又点了点头。 那家伙似乎并没打算让我回答,自顾自的说道,当年炎帝子孙共工与颛顼争夺天地之位,结果大败亏输,他心有不甘,便一头撞倒了顶天之柱——不周山,上天的东南角崩塌,霎时间天塌地陷,洪水肆虐,人间灾祸连绵,女娲怜世人悲苦,于是便烧炼五色神石补天,但在炉中烧炼时,其中两块彼此相连,竟融在了一起,最后形成了这个样子! 第十四章 祭日 那家伙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将那对玉蝴蝶捏在指尖,目光灼灼的盯着它,阴测测的脸上现出几分自得,但同时又带着几分怨愤的神色。 隔了几秒钟,他抬起头来,看着我一脸吃惊的样子问道,你一定觉得我是在将神话故事吧? 关于玉蝴蝶的来历,他刚才所说的开头和道通子差不多,而区别就在于那贼老道告诉我们那四件玉器是女娲补天后遗留下来的“废料”,后来被人做成了天下至阴的邪物——魇玉,他却说玉蝴蝶是在烧炼时自然形成的,没有任何后天雕琢,这本身就令人匪夷所思,的确像是虚无缥缈的神话,而且对其他三样玉器只字不提,不知道是意思?难道是为了突出重点,所以略过了? 关于这一点,我并不想深究,同时很清楚到了这个时候,他完全没有欺骗我的必要,而且通过他刚才的话,再加上过往的种种的经历,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但却不敢去想,于是便摇了摇头说,不,我相信是真的。 那家伙闻言微微一笑,然后说了句,好,那你就支起耳朵好好听仔细了,下面的故事更离奇,而且我相信你也会越来越有兴趣。 第168节 他顿了顿,便继续开口讲述,原来女娲神见这两块石头彼此相连,竟毫无瑕疵,水乳交融,当然也很惊奇,所以不忍使用,补天成功后,便将这块双蝶形的石头藏在了渭水和洮水一带的山中,让它吸收日月精华,聚天地灵气。不过这石头本来就是两块,只不过烧炼时意外连在了一起,所以便渐渐形成了两个灵体。 这一转眼便过了几千载,世上已是春秋末年,道教师祖老子骑青牛赴秦国讲学,西行途中经过渭、洮一带。此时这里早已不复女娲娘娘当年所在时的生机和活力,到处都是荒漠和戈壁滩,干旱炎热,人迹罕至,一片苍凉的景象。靠着青牛的灵性,老子寻得水源才穿过戈壁滩,后来又遇到几个牧民。 由于当地闭塞,牧民们哪见过这等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老人?立时惊为天人,慌忙拿出最好的食物殷勤款待。老子见牧民淳朴好客,这地方又算得上清净,于是便暂居了下来,一边修行养道,一边教化牧民,只是当地人整日与牛羊为伍,思维愚钝,往往对所讲内容不知所谓,而老子向来提倡“无为”,感叹之余也不强求,便顺其自然了。 有一天,老子从牧民口中得知,这蛮荒之地竟隐藏着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好地方,其间还藏有宝物,只不过这是祖祖辈辈的传说而已,谁也没有真正见过。 老子听了大喜,当即便骑着青牛去找那个去处,毕竟他是通天彻地的神人,后来竟真的在荒蛮的戈壁滩上找到了这个传说中的地方。原来那是一处峡谷,两侧是百余丈的峭壁,谷内却绿树繁盛、花团锦簇,与外面的荒凉景象截然不同,果真是世外桃源! 老子见这里如此只好,便徜徉其中,偶然间在崖边的瀑布水潭中发现了一个石台,石台上还放着个连在一起的双蝶形玉器。 老子一看就知道这是上古神祖遗留的灵宝,世人不宜轻动,于是又放回原处,接着就在谷中修心养性,参悟宇宙,过了数月清净悠闲的日子。后来记挂着去秦国讲学的事情,才恋恋不舍的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动身出谷之际,他不禁又想起了石台上那件上古灵宝,知道戈壁滩一年大似一年,这处世外桃源也终究不免,若是上古灵宝最终被埋葬在砂砾中,实在太过可惜,还是找个更为妥当的地方安放好,于是便携着那玉蝴蝶起身出谷。 一路西行,不久就来到了函谷关,收官令尹喜见老子到来,大喜过望,当即拜师求书,老子见他心诚,终遇传人,便写下《道德经》相授,然后出关隐去,从此不知所踪。 尹喜拿到经书后,突然发现地上竟有一个双蝶相连的玉器,虽然知道是老子的东西,但却猜不出是他偶然遗落还是故意而为,于是便如获至宝的带在身上,从此日夜诵读老子所授的《道德经》,而这件玉器也跟着聆听真言,修行得道,渐渐有了心性。 后来秦王不知何处得到了消息,于是便将玉蝴蝶收入了宫中,作为世代相传的宝物,终生不离身边。 玉器在深宫中也十分苦闷,更离奇的是,蕴含在其中的两个灵体竟产生了分歧,一个希望潜心修炼,将来得成正果,另一个则向往尘世繁华,若能到人间走一遭却不比神仙快活?彼此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而玉器也产生了变化,本来彼此相容的玉身竟然渐渐分离开来,只有一条极细的链子勉强相连。 时至秦王嬴政即位,扫除六国,一统天下,只可惜滥用民力,天下骚然,自己死于东巡途中,而随身的玉蝴蝶也同时遗失,从此经由多人之手,辗转各地,最后被流落到了江南一带,此后数百年只好与尘泥为伍,但两个灵体仍然为入世还是玄修而争论。 直到后汉三国时期,江南出了个道法精深,得道成仙的高人,名叫葛玄。一次,他进山采药时偶然在野外发现了这对玉蝴蝶,便知道是聚天地之气,且已悟道的灵物,但却丝毫没有据为己有的意思,只是对两个灵体的争论颇感兴趣,于是便说自己可以用法力将它们从玉器中剥离出来,让其中一个去除灵力,入世为人,而另一个则继续潜心修行,到头来且看孰是孰非。 两个灵体自然满口答应,葛玄施法将它们从玉器中逼出,化作人形,接着离去了,还带上了其中之一的血灵珠,以示公允,玉蝴蝶的本体则留在玄修的灵体身上。 两个灵体从此也各奔东西,开始各自向往的生活。然而事与愿违,化作凡人的灵体饱尝世态炎凉和离别之苦,而一心玄修的那个练来练去也始终无法再进一步,更别说白日飞升了,后来他终于意识到凭一己之力是不可能成功的,必须集合另一半的力量,也就是拿到血灵珠才行。 然而葛玄早已不知所踪,另一个灵体也知在哪里转世投胎,于是只好自己查访,这一个查便是数百年,直到蒙元至正末年,他终于探知葛玄尚有后人,而且就居住在皖南山区一座小镇上,于是暗中继续探查,果然得知血灵珠就被秘藏在葛府的地宫中,他自然不会放过机会,当即便登门索要。 当时葛家的主人正是葛昊,原来他从祖先的遗物中得知这件事情,自然不会将血灵珠拱手相送,而且还想将得到另一半灵体,所以他表面上正气凛然,满口答应,背地里却道貌岸然,设下圈套制住了对方,然后将封印在地宫深处的棺材内,又把自己收集的三件至阴的邪物放入棺材,准备用邪法也将他的灵力逼出,与血灵珠的同时据为己有。 那灵体自知难以解脱,于是便在棺盖封印的最后一瞬将少半的灵力抛出体外,指望他击败葛昊,外面解救自己。 可没曾想,抛出去的那部分灵体只设法取走了血灵珠,却对本尊不理不睬,根本没有任何解救的意思,不由得怒从心起,为了发泄胸口怒气,他只好利用葛府的恩怨,从中取便,希望能自救,可最后竟然被自己的分身破坏,接着便悄然而去。 他只得继续被封在棺材里,发誓一旦出去绝不会手下留情。 又过了几百年,一个邋邋遢遢的道士不知为什么竟闯入了这处地宫,并且答应帮他出去,但同时又说在此之前他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做,必须借用棺材里的东西。 那灵体此刻对自己的分身都不能相信,又怎么会相信其他人,只是自己被封在棺材里没有办法,只好虚与委蛇,任由他拿走了玉如意,而此后那道士也音信全无了。 这一晃又是几十年过去了,天幸他也终于又见人来到了地宫里,而且还是好几个,其中就包括自己的分身! 他们无意中破掉了封印,终于让他脱出“牢笼”,而有三个家伙还拿走了玉蝴蝶和另外三件邪物。只是他当时并没有想到,其中之一竟然是当初另一个灵体的在世转生,更不知道自己的分身这几百年来所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看着这个灵体过着一世又一世平凡而又艰辛的生活,只差点儿没气炸了肺。 他说道这里便住了口,然后对着我冷笑。 而我也不已经明白了一切,再也不需要任何说明,然而却没有任何愤恨和遗憾,只觉得一股暖流在心中散开,说不出的舒服,当下也看着他说,没想到……你才是真正的老圞。 那家伙鼻中一“哼”道,什么老圞,老子是神!没有名字! 我闻言点头笑了笑说,对,是我错了,你不是他,不是他…… 那家伙瞪着我冷冷一笑道,几千年过去,终究还是我赢了,而你,不过是个可怜虫罢了,他也是一样!哦,对了,现在血灵珠已经从你的肉身中剥离,作为人,你现在已经死了。也罢,看你这么可怜,老子就指条阳关道给你吧。 他说着把头像身后一偏,继续道,看到这五座桥了吧,他应该告诉你是什么意思,只不过……嘿嘿,现在路需要你自己选,祈祷自己好运吧,投个好胎,来世别再是这副德性了! 我并没有辩驳,当下又冲他笑了笑,便大步向前,直接朝他身后那座桥走去。 很快我就踏上了桥头,但这时却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去,只见那家伙一手托着玉蝴蝶,另一只手正缓缓将血灵珠逼入玉身中,并没有看着我。 我猛地转过身去,纵身跳向桥下,同时伸出右手掌,就看掌心那朵舍子花的花瓣登时化作几十条血红色的蔓条,“嗖嗖嗖”的窜到那家伙身上,将他团团裹住! 在身体急速下坠的瞬间,我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就看到一个血红色的黑影和我一起向桥下深渊坠去…… ·尾声· 冬去春来,日子一天暖似一天,连沉寂的公墓也变得花团锦簇,绿意盎然。 一对两鬓苍苍的老人互相搀扶着,蹒跚走下墓园的阶梯…… 身影渐渐远去之后,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来到了他们刚刚所呆的地方,然后坐在水泥地面上,静静的看着对面那座墓碑。 它的样子与旁边成排成片的墓碑一样,所不同的是它只写着福主的名字和生卒年,没有任何孝子贤孙的敬立落款。 隔了许久,黑衣男人突然开口喃喃的说道,晓彬,你这次又在想什么?我可真的不知道了…… 他说完像是自嘲的笑了笑,便伸手入怀,摸出一件东西放在墓碑前。 那是一个白色的psv。 只听他叹了口气说,这东西怎么用,我不会啊,下一次……你来教我好不好? 男子说完便站起身来,大步而去。 就在他转身离开的瞬间,一片红色的花瓣不知从哪儿飘落在psv上,漆黑的屏幕一下子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