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者之翼》 第1节 楔子 尼罗河西岸,基纳古城南方山地,帝王谷。 霍华德卡特的脚步声在阴暗狭窄的墓道中寥落地回荡着。这位64岁的考古学家望着火把映出的光亮,眼神涣散而恐惧。被黑暗包裹的亮光中是一道半开的石门,法老和王后的坐像分立左右,狭长的双目寂静地注视着前方。 kv62号墓穴。凝聚着卡特毕生心血与梦魇的地方。 霍华德.卡特是闻名世界的英国考古学家。1922年11月5日,也就是十六年前的今天,他率领的考古队在埃及帝王谷挖掘出了图坦卡蒙陵墓。这座陵墓有三千三百多年的历史,里面的金器、象牙、木雕等陪葬品超过五千件,泰晤士报曾发表社评,将它誉为“现代人发掘出的最伟大的宝藏”。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这座陵墓带给卡特考古队的不是铺天盖地的金钱和名誉,而是一连串神秘的灾祸。 1922年11月5日,陵墓出土的那天,考古队的资助者卡纳冯勋爵第一个踏进法老的主墓室,陪同他的还有除了卡特之外的全部考古队员。卡特本人则在11月6日首次踏进主墓室,原因很简单:11月6日恰好是图坦卡蒙法老的登基日,更有纪念意义。 没过多久,诡异的悲剧就发生了——第一个牺牲者是卡纳冯勋爵。他莫名其妙地高烧不退,住进开罗医院,第三天就死在病床上,遗言只有一句:“法老将我的灵魂召去了。” 卡纳冯死后一个月,卡特考古队的队医、负责解剖法老木乃伊的理查德教授,刚返回英国不到半天,就莫名其妙地返回开罗,一个人走进大沙漠,再也没有回来。 之后的六个月里,也就是1923年下半年,莫斯、凡赛尔等骨干队员也都不明不白地死去,大多被鉴定为因“精神分裂”自杀。 然而,考古队中只有一个人没死,就是卡特本人,但他总是重复地做着一个噩梦,梦见一个人对他说:你的金丝雀将代替你死去。 结果,在1922年的圣诞夜,他的女儿伊布林.卡特就在阁楼里上吊自杀了,遗言也只有一句:“我再也忍受不了法老的折磨了。” 卡特痛苦地回忆着这些往事,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主墓室的墓门前,那道十六年前他亲手凿开的石门。他望着门上的象形文字,它们仿佛一双双藏在黑暗中的眼睛,用诡异的神色凝望着卡特,令他的双手狠狠颤抖起来。 奥西里斯的使者阿努比斯, 将以亡者之翼的诅咒, 覆盖侵扰法老安眠的人。 如今在世人眼中,这些象形文字就是所有悲剧的根源,是法老对盗墓者诡异的诅咒。 从一开始卡特就无法容忍这种说法,他认为这是对科学的敷衍,更是对死者的侮辱。为了慰藉女儿和朋友的在天之灵,卡特发誓一定要解开诅咒之谜。 他坚信诅咒不是超自然现象,一定有它发生的原因。为了找到这个原因,卡特倾尽家产,花了三年进行研究,做了所有力所能及的研究和调查,然而一无所获。 在这期间发生了许多事,他被大众讥笑,被媒体侮辱,甚至被不列颠皇家科学院解雇,但他始终没有放弃,他说女儿和挚友在天堂看着他。 不幸中的大幸,被解雇的第二年春天,卡特被捷克斯洛伐克的一家研究所录用。虽然无法直接研究文物,但研究总算得以继续。接下来发生的事连卡特自己也没有想到。就在这期间,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机。 给了卡特这个转机的,不是任何资料、文献,或者考古界泰斗的著作,而是眼前的这些诡异的象形文字——图坦卡蒙的“诅咒”。 事实上,它不是诅咒,而是一个暗示,一个被隐藏起来的暗示。隐藏它的手法并不复杂,然而没有考古学家会往那方面想,除了卡特。 卡特这样想着,将颤抖的手伸进口袋,摸了摸里面的那件东西——一条冰凉的铜项链,中间的镶嵌槽是两只羽翼围成的,里面镶着一颗形似祖母绿的甲虫形宝石,在黑暗中闪烁着神秘的幽绿色。 它是从图坦卡蒙陵墓出土的陪葬品之一,被卡特命名为“黄绿玉髓”。也是诅咒文字中隐藏的秘密,所暗示的东西。 它就是解开一切秘密的钥匙。 卡特用渗满冷汗的手握紧项链,慢慢走过十六年前自己亲手凿开的石门,踏进了陵墓的主墓室,曾经安放法老灵柩的地方。 卡特举着火把环顾四周,昔日的陪葬品和灵柩早已不在,墓室因空荡而显得更加阴森。卡特始终感觉有人站在他身后,对他低语,让他离开。他的预感也告诉他,一旦把项链拿出来,肯定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灾祸降临到他身上。 可卡特最后还是强忍恐惧,走到曾经摆放法老灵柩的地方,用颤抖的手将项链拿出口袋,捏着上面的甲虫状宝石,一边缓缓将它抬高,一边注视着镶嵌槽上的羽翼雕刻。 将宝石抬高了几英寸后,卡特忽然发现了什么,不再将它抬高,而是缓缓将它向前移动,就像在调整焦距似的。 就这样调整了几分钟,卡特忽然双目圆睁,惊恐地凝望着那块宝石,仿佛透过它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他呆愣了片刻,匆忙地掏出笔记本,草草写了几个字,然后把那张纸撕下来塞进衬衣里,转身像逃难似的离开了墓室。 老人在墓道中拼命奔跑着,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他似的,阴森的墓室和法老夫妇的坐像渐渐融入他身后的黑暗。 四个月后,也就是1939年3月2日,霍华德.卡特博士在伦敦的寓所中病逝,之前的四个月里,他一直处在严重的精神分裂状态之中。 人们纷纷传言,他中了迟到的诅咒。 为遗体更衣时,卡特的儿子在他的衬衣口袋中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潦草地写着一行英文: 在登基日将奥比萨斯放入它归属的地方,跟随奥西里斯的引导寻找诅咒的根源。 落款日期:1938.11.5。 第一章 宝石拍卖(1) 安德瑞.卡特从梦中惊醒,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床头的闹钟嘀嗒嘀嗒地响着,指在3点12分上,下面的日期栏显示着11月4日。 又是那个梦。 安德瑞叹了口气,按亮了床边的台灯,宽敞的卧室被昏黄的灯光照亮。他感到喉咙很干,于是走下床,从饮水机里倒了一杯凉水,咕嘟咕嘟喝光,又倒了一杯喝下一半,总算不那么渴了。 他又走到床前,把窗帘拉开一半。 从二十楼鸟瞰的曼哈顿岛夜景映入眼帘,依然像上半夜一样灯火辉煌。彼岸的纽约市区更是亮如白昼,仿佛一片灯火的海洋。自由女神像被灯光勾勒出虚幻的轮廓,耸立在有一半是暗红色的夜空下。 安德瑞几乎能感觉得到灯火中那繁华喧嚣。而这个昏暗的房间,却如此寂静。想起刚才的噩梦,他微微蹙起眉心。 这些年来,这个梦不知做了多少次。他梦见霍华德.卡特走进图坦卡蒙陵墓,然后像看见什么东西似的,拼命向外奔逃。 安德瑞看不见有什么东西在追赶霍华德.卡特,也看不太清楚他的脸。 毕竟他只在那些七十年前的照片上见过曾祖父。 闹钟走到3点20分时,嘀嘀地响了起来,声音不大,但频率很快,在安静的深夜里显得有些刺耳。 安德瑞走进白光耀眼的洗手间,简单洗漱了一番后穿上黑色长大衣,拎着一个小型密码手提箱来到车库,发动陈旧的雪铁龙,调了调后视镜的角度,镜里不经意地映出他年轻英俊、棱角分明的脸颊。 他在庭院里转了个弯,向曼哈顿南码头的方向驶去。这时变速挡旁边的手机响了起来,安德瑞接起来,里面传来甜美的少女声音。 第2节 “你已经到了?比预想中的快。” 安德瑞笑笑:“我想你不必特地试探我,在这次的合作协约到期之前,我是不会变卦的。” “希望如此。”电话的另一边,一双散发着盛夏薄荷香气的嘴唇弯起微笑,“作为图坦卡蒙陵墓的导游,世界上没人比你更称职了。” 安德瑞离开纽约后的十二个小时里,美国东海岸的天气一直灰蒙蒙的,而远在欧洲南部的意大利人正享受着一个晴朗的周末。 星期日下午,回荡着礼拜钟声的罗马城天空蔚蓝如湖。与梵蒂冈大教堂只隔两条街的加迪亚酒吧今天照例生意红火,老板挺着啤酒肚站在吧台里,衔着牙签看报纸。 他一共订了四份报纸,这四份报纸在罗马的发行量不相上下,从来水火不容,可今天它们却出奇团结,在头版上登了同一条新闻:“世界级珍奇文物——图坦卡蒙甲虫项链今日将在埃及首都开罗拍卖。” 详细报道在第三版,可老板已经读不下去了。现在店里吵得要命,一个混蛋小子正在放摇滚乐,把这儿弄得像冥河乐队的演唱会现场。 老板转过头,厌恶地盯着噪音的声源。 声源是个二十四五岁的青年,准确地说是他的笔记本电脑。此刻他正把双脚搭在吧台上,一边玩着微型笔记本,一边以大音量公byrinth的摇滚,吵得老板和其他客人烦躁不已,他却毫不在意,跟着节奏摇头晃脑。 青年的举动很让他身后的两个壮汉恼火,他们正仔细打量着他,准备找个茬儿狠狠教训他一顿。 那青年看来是美裔和亚裔的混血儿,脸上一根胡子茬儿都没有,一头红发直垂下来,盖在眉前、耳旁、脖后,有亚洲人特有的清秀长相,也有不羁的美国气质和一双深蓝色瞳仁。 他穿着macroazzali的短款墨蓝风衣,fulenpak的休闲宽松裤,裤腿被同样牌子的粗皮短靴包着。 这是个长相英俊、体型性感的大男孩儿,加上一身入时的名牌,比米兰时装周上的小伙子更吸引姑娘的眼球,这就更让那两个壮汉火大了。 摇滚乐刚刚进入高潮,酒吧的木门忽然被推开,一位身穿天主教修士服的年轻女孩儿走进屋内。 在惊愕的注视与高亢的节拍中,女孩儿嚼着口香糖走到青年身边,坐到混血青年身边的酒吧椅上。 “你应该请我喝一杯,利奥。” 老板被这个场面吓得惊呆,叫利奥的青年笑了笑,转过头。 “很遗憾,不听淑女的命令是我一贯的风格。”他看着女孩儿,一脸玩世不恭的美国相,“温蒂,难道没人对你说过,嚼口香糖比喝酒更性感?” “你讨好女人的本事真差。”温蒂把一张微型光盘往桌上一按,“所以布留妮大公才总是把这些最玩命的任务交给你。”她手指一摆,将光盘滑给利奥。 利奥用小拇指翻起光盘转了两圈,插进笔记本的光驱里。 “新任务,huh?”利奥看着屏幕上显示出的光盘信息,“为什么不直接发送给我?” “因为你选了这个遍布蠢货的地方吃甜食,资料被截获的几率比印度的人口增长率还高。”温蒂吹了个泡泡,起身准备离开,“别忘了老规矩,进入指令界面的124位密码要在30秒内输入,否则视为行动失败。”她瞥了一眼利奥身旁的塑料筒,里面装着酒吧零售的滑板,“希望任务开始之前,你别给大公惹麻烦。” “哈,我会尽力。” 目送温蒂推开门离去,利奥吹了声口哨,转过身开始输入密码,他敲下第一个字符时软件自动开启了30秒的倒计时。 利奥对此毫不在意,以他的速度20秒就能搞定。可不凑巧的是,当他输到第63位时,看他不顺眼的两个壮汉横着一脸肉走了过来。 “你放的歌挺好听,小子。”一个壮汉一手倚在吧台上,一手指着自己,“不过鲍勃.拉斯卡不爱听,他可是佛罗伦萨的西西里帮老大。” “哦,真的?”利奥故作惊讶地笑着,摊了摊手,“那他应该提高一下品味了。”然后又把音量提高了一格。 鲍勃头爆青筋,顺手抄起吧台上的一瓶廉价啤酒。 “看来这个混血佬不知道西西里帮的厉害。”他说罢扬起酒瓶,朝利奥搭在吧台上的双腿砸去,“我就先替你妈妈教教你——你的猪脚该往哪儿放!” 就在酒瓶砸下来的一瞬间,利奥深蓝色的眼睛忽然一斜,左脚一个旋踢,酒瓶应声飞上半空。 这时,倒计时还剩12秒。 另一个壮汉见状,立刻掏出小刀朝利奥猛捅过去,利奥仰身躲开,双手依然没有离开键盘。 这时自称鲍勃的壮汉也拔出刀子,朝利奥捅来。利奥像起哄的观众一样怪叫着,左右躲闪着对手的攻击,还不时抽个空隙打几个字母。 在倒数还剩7秒的时候,利奥侧身躲开一刀,身体就势一纵,整个人在半空横了过来,双腿猛地夹住一个对手的脖子,重重一下把他摔进地板里,然后就势一翻身坐回椅子上,抓住对手掉落的刀子,手腕一挥,刀刃已经抵上了另一个人的喉咙。 “你妈妈应该教教你这东西怎么用,老兄。” 鲍勃又惊又怒地瞪着利奥,动都不敢动一下。这时,刚才被利奥踢飞的酒瓶掉下来,正好砸在他的头上。可怜的鲍勃翻了翻白眼,像堵墙似的倒在地上。 “呃,糟透了。”利奥拂去满身的啤酒沫,“他应该先学学怎么开啤酒。” 这时倒数还剩3秒。 利奥一只手抓起桌上的华夫饼咬了一口,另一只手飞快敲下了最后7位密码,一按回车,进入了组织的指令系统。他依然保持着两腿搭在吧台上的动作,和打架前一模一样。 周围人目瞪口呆地注视着利奥。 被注视的人则吃着甜食,悠闲地看着屏幕上出现的画面:一个像素清晰的全球定位系统,定位符在41n、12e的罗马产生,向南跨越地中海,最终定位在30n、30e的开罗。一行行长长的数字和资料随之生成。利奥边吃华夫饼边浏览全文,视线定格在最后一行英文上。 当日19点之前抵达开罗待命,否则视为任务失败。 利奥挑了挑眉毛。 “开罗?”他又瞥了一眼显示着“4:27”的手表,耸了耸肩,“不算太近,huh?” 他关掉摇滚乐,利落地下了转椅,朝门口走去。角落的几个姑娘这时发现他至少有187公分高,而且锁骨、臂肌和腰腹的线条性感得让人喷血。 在全店人惊愕的注视中,利奥在门口停下脚步,猛地向上一指,疯狂的重金属摇滚忽然像火山一样爆发。 酒瓶酒杯噼里啪啦地摔碎在地上,全店客人肚子上的肥肉都在跟着音乐摇摇晃晃。 利奥高举双手怪叫一声,挥手从身旁的塑料筒里扯出一只滑板,一纵身踩上去,在疯狂的摇滚乐中像阵风似的冲出门外。 酒吧门外不远处是一个大斜坡,利奥的superamerican敞篷法拉利就停在坡下。但他耍酷耍得太入神,早就把这个地形忘了,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刹车,滑板借着重力加速度飞一样朝坡下冲去,眼前的景象就像以10倍速度播放的快镜头,耳边风声狂吼,每根头发都在拼命向后飘。 他放声怪叫着,向坡底的马路疯狂地冲刺而去。 第3节 “wowho——” 当滑板到达半坡的时候,利奥挑嘴一笑,双脚猛地一踏滑板,借着冲力腾空而起,怪叫着在空中飞出十余米,秀了三个空翻,最后稳稳坐进坡下的法拉利驾驶座中。 “哈!这世界有点儿疯狂了!”利奥一拍音响开关,“let’s rock!” 疯狂的摇滚乐霎时奏响,利奥怪叫一声,一脚把油门踩到底,superamerican的矩形排气筒蓝焰怒喷,红色的法拉利咆哮着喷发,顿时向罗马国际机场飞驰而去。 第一章 宝石拍卖(2) 当利奥乘坐的客机飞行在地中海东部上空时,一场暴风雨正朝北非西部的埃及接近着。 时值傍晚,首都开罗的天穹阴云密布,憋闷得似乎随时都要落下豪雨。位于市中心威士路南边的埃及博物馆附属礼堂中,一场盛大的拍卖会即将开幕,蓝玻璃穹顶下的礼堂中坐满了各国富豪。此次出席拍卖会的富豪近千人,但由于礼堂的结构呈环绕的穹窿状,因此纵然地小人多,也并不显得拥挤混乱。 此次的拍卖品是一件世界级珍奇文物——古埃及第十八王朝的甲虫项链。它最早于1922年11月出土于图坦卡蒙陵墓,1928年之后一直陈列于美国新墨西哥自然科学研究院。 上月底,研究所经联邦政府授权,将项链的所有权性质转为私有,并决定于11月4日,也就是陵墓出土的纪念日前夕,在开罗举行出土以来的首次拍卖。 “1922年11月5日,英国考古学家霍华德.卡特博士在卡纳冯勋爵的资助下,于尼罗河西岸的帝王谷挖掘出被誉为‘世界十大宝藏之首’的图坦卡蒙陵墓,以及多达五千件古埃及十八王朝殉葬品,包括著名的黄金面具、黄金棺、黄金王座,以及现在向各位贵宾展示的拍卖品——这块美丽至极的、镶嵌着奇妙宝石的甲虫项链。” 随着司仪小姐的解说,礼堂穹顶上的强光灯全部聚焦在她身后的防弹玻璃罩上。里面陈列着一条长度约三十公分的项链,链条部分由青铜打制,中间的镶嵌槽被两只羽翼围着,其中嵌有一只甲虫形的宝石,在耀眼的强光灯下闪烁着神秘的幽绿色。 全场来宾顿时一片赞叹。 “这块黄绿色的宝石就是项链最为神奇和具有价值之处,它叫‘黄绿玉髓’,这是卡特博士取的名字。”司仪小姐说到这里笑笑,“这个名字就像卡特博士本人一样有趣。” 她的讽刺逗得台下的贵宾纷纷笑了起来。 霍华德.卡特在英国无人不晓,不过大多数人认识他不是因为他发现了图坦卡蒙墓,而是通过泰晤士报。 卡特生前曾无数次在泰晤士报上阐述自己的观点:“诅咒”并非“神迹”,而是一种现代科学尚无法解释的现象,很可能是某种辐射或疾病,并且一定有某种促使它发生的“根源”。 遗憾的是,支持卡特的人并不多,人们大多说他天真,甚至讥笑、侮辱他。 “你说‘诅咒’不是神迹,那它是什么?是个蛋糕品牌吗?” “你认识柯南道尔吗?让他给你写个探案故事怎么样?” “诅咒的根源在哪儿?在你女儿的子宫里吗?” 被愚蠢的人嘲弄、侮辱,卡特的怒火和痛苦一日日积压着。 后来在一次采访中,他终于对记者的挑衅忍无可忍,恼火地喊道:“‘诅咒’是彻彻底底的无稽之谈!上帝是不会在人间展现神迹的!” 这句话惹恼了不列颠皇家科学院,他们给卡特冠上渎神的罪名,把他逐出了英国考古界,这位可怜的老人从此被剥夺了考古家的头衔和尊严。而人们更加理直气壮地把他当成疯子和笑柄,从上世纪20年代直到今天。 人性是奇怪的。提起卡特,考古界极少赞扬他挖掘陵墓的功绩和科学务实的态度,而是像大众一样,对他嗤之以鼻。 贵宾们的笑声渐渐平息,司仪小姐继续开始讲解。 “‘黄绿玉髓’出土后被送往大英博物馆展览,1928年移居美国新墨西哥自然科学研究院,长久以来一直为联邦政府所有。上月底,联邦政府主动放弃了对黄绿玉髓的所有权,因此这条项链今日得以首次拍卖。” “世上不怕死的人越来越多。”台下一位亚裔少女翻阅着拍卖目录,她留着栗色diy公主发型,唇上涂的唇彩是benefit的californiakissing,一身armani的银色低胸晚礼服,气质年轻而高贵。“据卡特博士说,这条项链可是法老诅咒的根源。” “诅咒?是的,人们都这么说。”坐在少女左边的青年笑笑,他从刚才一直在玩拍卖目录附赠的拼图游戏。 “从第一个踏进陵墓的卡纳冯勋爵开始,之后的卡特考古队全员、美国铁路大王格鲁得、解剖木乃伊的理查德教授,全都不明不白地送了命。这位小绅士也就因为他在3300年前设下的‘诅咒’出名了。”青年说着,点了点图鉴上图坦卡蒙黄金面具的照片。 少女打量了他一番,认出他是迪奥公司现任总裁的次子,强尼.拉斯朗特,于是问道:“看来,阁下也相信法老的诅咒是存在的了?” 强尼呵呵笑道:“怎么可能?发掘者们吸了墓穴里的千年病菌,不死才是怪事,至于其他一定都是偶然事故。‘诅咒’不过是供媒体炒作的工具。” 少女不语。虽然作为基督徒,她也坚决否定诅咒的存在,但强尼的论调实在太老,她早就听腻了。而且那一连串匪夷所思的悲剧,用“巧合”敷衍实在太不负责了。 少女默默沉思的时候,强尼已经把她仔细打量了一番。 这位法国阔少随之展示出西欧绅士搭讪时所特有的笑容,凑近少女,笑着说:“小姐,您是日本人吧?怪不得嗓音和您的皮肤一样细腻动人。”说着便要去牵少女的手,“不知竞拍之后,有没有兴趣……” “谢谢,”少女微笑,“我还不至于饥不择食。” 强尼一愣,脸上露出藏不住的惊讶。作为法国数一数二有钱的公子哥儿,他很少遭到这么直接的拒绝。虽然他并不帅气,而且更不聪明。 “别急着做决定,我的小天使。”搭讪的经验让强尼很快恢复了微笑,牵起少女细滑的手,“我知道一个好地方,那里的白兰地能让你神魂颠倒。” 不等强尼说完,手腕忽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按在扶手上,他心中大惊,低头一看,只见少女已经将一把指钳卡在他的指关节上。 “你说的地方是开罗医院吧?”少女凑近强尼,把指钳卡紧了些,“需要你的小天使送你过去么?”强尼感觉得到,如果少女稍一用力,自己的手指就会断掉,只好勉强保持着绅士的微笑松开手。 “还是算了,”他说,“虽然那儿的护士很有料。” 正在这时,礼堂的气氛忽然热烈起来,原来两人交谈之间,竞拍已经以1500万美元的起价开始了。 举办方将近千名来宾分成100组,每组设一个微型摄像机监视,通过世界尖端的图形分析设备,管理人员将用两秒左右分析出每组来宾的出价手势,然后将每次加价最高的那位来宾的编号通过微型耳机第一时间告知司仪小姐,使她能在第一时间向全场准确报出,整个过程不超过5秒钟。 于是,对黄绿玉髓的全球性拍卖,在司仪小姐激情的报价、上千位大商豪放的加价手势中,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37号!3000万!” “415号!3500万!” 栗色头发的少女手心向外,伸出食指与中指。 “73号!4500万!” 强尼莞尔看了看少女,纵举右手手掌。 “678号加倍!9000万!” 少女瞥了强尼一眼,强尼一脸得意地装作若无其事。少女沉默片刻,伸出右手食指。 第4节 “73号!9100万!” 强尼笑笑,举起食指与中指,手心向外。 “678号!1亿零100万!” 竞价被两人提高到1亿,全场纷纷嘈动起来,有的啧啧赞叹迪奥集团的财力,有的相互打听少女的身份。 强尼笑看着一脸沉静的少女,自信自己已经稳操胜券。 “1亿零100万第一次!1亿零100万第二次!” 谁知,司仪刚要喊出成交,一位坐在前排的长发女子举起右手,手背向外,中间两指并拢。 “13号!1亿5100万!” 惊哗声顿时四起。 司仪喊过两次,强尼才从震惊中回过神,咬咬牙,又手背朝外举起食指。 “678号!1亿5600万!” 金发女子漠然伸出大拇指。 “13号!1亿6100万!” 强尼与所有大商一同呆望着她,心想她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比显赫全球的迪奥集团还财大气粗? “1亿6100万第一次!” “1亿6100万第二次!” 司仪喊过之后,礼堂中依然毫无动静。 这时,强尼的浪漫风度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双手因为举棋不定而抖个不停。 忽然,出乎全场所有人的预料,强尼身边的少女举起右手。强尼先是一愣,接着目瞪口呆:只见少女伸出右手大拇指,做出了加倍的手势! “73号!3亿2200万!” 台下寂静了几秒,立刻哗然一片。 “3亿?”强尼忍不住脱口大喊,“用东欧小国一年的军费买条项链?!这个女的是不是疯了?!” 少女只是微笑,前排的长发女子面无表情地垂着眼帘。 “3亿2200万第一次!” “3亿2200万第二次!” 司仪见不太可能再有人加价,便向上一扬手,穹顶上的数百架强光灯顿时汇聚在台上,身后的防弹玻璃罩缓缓降下。 “成交——”司仪小姐激情地高喊道,“恭喜73号的樱井千黛小姐以3亿2200万赢得图坦卡蒙的甲虫项链!” 少女自信一笑,在激昂的音乐中走上前台,从司仪手中捧过纯金铸造的地契,向轰动一片的台下展示。 “樱井映画财阀的千金,樱井千黛。”强尼身边的大商望着前台大荧幕上关于少女的简介,“樱井映画的确是日本数一数二的大财团,怪不得有一掷千金的魄力。” “好极了!真是好极了!”强尼狠狠砸了大腿一拳,气急败坏道,“节约到用木头做拖鞋的日本人舍得花3亿买条项链?他们想拍史上最昂贵的偶像剧吗?” 一片喧哗的会场里,最前排的长发女子沉默片刻,对身边的随从使个眼色,一前一后走出礼堂。 “布留妮大公,就此放弃是否有些欠妥?”随从摘下墨镜,一张棱角分明的意大利美女脸庞——竟然是在罗马转交给利奥任务光盘的修女——温蒂.雅各。 “纵然竞价超过3亿,教廷的预算也足以赢得竞拍了。” “奉教宗圣下之命,实行第一计划的金额必须限定在3亿美元以下。”被唤作大公的女子也取下墨镜,露出一双那不勒斯女子特有的金色深瞳,“以枢机院的名义,通知khg7号执行第二计划吧。” 场内的气氛依旧沸腾,灯火聚焦的前台。 司仪小姐将麦克朝向千黛:“千黛小姐这样年轻,就为贵财团赢得此次竞拍,现在感想如何?” “嗯,”千黛朝台下的强尼微微一笑,“来杯神魂颠倒的白兰地应该不错。” 拍卖会结束后,开罗市长在附近的卡斯莫普利坦酒店宴请了各国富豪,宴会热闹异常,一直进行到深夜。 11点多的时候,富豪们开始陆续离席,酒店又渐渐恢复了平常夜晚的安静。 大堂的灯火熄灭后,一楼只剩下咖啡座还灯火通明,然而同样是人声寂寥。客人零零星星的,身穿白衣的服务生也大多趴在吧台上睡着了。 月光透过落地玻璃,与室内明亮而寂静的白炽灯相互辉映,勾勒出玻璃影子中这座古老与现代交融的深夜都市,也勾勒出利奥.伯多禄的身影。 这个混血青年此刻正坐在窗边的沙发里,双腿搭在桌子上,身边放着盒吃了一半的华夫饼,手指不断地敲击着笔记本的键盘。 片刻,他一敲回车,在“等待”的字样闪过之后,他成功侵入了埃及政府的机密档案库。 利奥嘴里衔着块华夫饼,不断下拉页面,找到有关今天拍卖会的消息,一点触摸板,千黛展示地契的照片映入眼帘。 “樱井千黛,19岁,日本大阪人,樱井集团总裁樱井绡的独女,京都大学历史系在读学生。”利奥读着千黛的简介,敲了几下键盘,调出她的旅馆登记信息。 “开罗酒店a座1523室是个喝奶茶的好地方,可惜她没住那儿。”利奥说着插入一张光盘,在弹出的窗口敲下一串指令,登记信息中立刻弹出一个新窗口,“埃尔卡斯酒店1744室,巴布酒店782室很好,做得非常真实。” 利奥掠过一条条信息,点开第十多行上的链接时,双眉一挑,吹了声口哨。 “you’re finished。”他一敲回车,一行信息扫过屏幕,“近在眼前:卡斯莫普利坦酒店c座2331室,为你的十二份假资料和特工天赋加一分。” 利奥合起微型笔记本,把它像篮球似的在指尖转了几圈,往上空一扔,拿起块华夫饼衔在嘴里,穿上风衣,站起来准备离开,这时笔记本也不偏不移地落回手上。 出了咖啡座的门就是酒店的外庭,利奥用无线耳机听着凯文。杜布罗维的重金属,晃着步子走进电梯间里,按下23楼的按钮。 第5节 透过电梯的玻璃窗,利奥望着不断下降的开罗夜景,心情很复杂。虽然与项链的买主合作是大公交给他的、不得不完成的任务,但擅长耍酷的人通常不太擅长一本正经地和女人打交道。 第二章 金字塔能(1) 此时,千黛下榻的2331室总统套房中,穿着hermes睡衣的千黛正站在莎草色的桌几旁,往两只玻璃杯里倒着davidoff极品干邑,一杯给自己,另一杯给坐在天鹅绒沙发上的贵客——强尼.拉斯朗特。 “等等,我可能听错了。”强尼做着茫然的手势,一字一顿地说,“你刚才说,你没有足够的钱支付拍卖金?” “没错,”千黛边倒酒边说,“所以才让你帮我付钱。” “帮你付钱?我看你是疯了!”强尼拍案而起,指着千黛愤然道,“你给我听着,我现在可以立刻控告你犯了货真价实的国际性欺诈罪,可以立刻命令你把所有权转交给我然后滚进监狱,你明白吗?你这个混蛋日本丫头!” “但是拍卖金额不会改变啊。”千黛端着酒走过来,“就算转交给你,你的预算也绝对买不下那条项链吧?” 强尼无言以对,对千黛怒目而视。 “重开拍卖会的话,你和我一定都拼不过那个金发女人。所以要想保住利益,你只能选择和我合作。”千黛递给强尼一杯酒,“况且你能得到的,也不只是这杯干邑白兰地。” 强尼看了看她,接过酒盏问道:“还有什么?” 千黛没回答,走到床边的电话前,按了下免提键,拨了几个号码说道:“是卡特博士吗?来一下我的房间。” 没过多久门外便传来敲门声,千黛说了声进来,一位衣着整齐、提着小型旅行箱的英国青年走进屋内,向千黛微鞠一躬。 千黛点点头,向强尼介绍说:“这位是安德瑞.卡特,爱丁堡大学的考古学博士,年仅27岁的考古天才,他会告诉你这条甲虫项链不会只为你赚那点儿可怜的展览费。” 强尼坐回沙发上,将信将疑地看着安德瑞。 “初次见面,拉斯朗特先生。”安德瑞行了一礼,抬起脸颊,相貌英俊而沉静,“我是安德瑞.卡特,霍华德.卡特的曾孙。” “霍华德.卡特?”强尼摊摊手,“我认识一个和你老爷爷同名的家伙。” “很荣幸,你认识的就是他。”安德瑞平静地直视强尼,眼神在灯影中显得愈加诡异,“他是图坦卡蒙陵墓的发现者,用一生时间研究‘诅咒’的人。” 强尼的表情惊讶得像吞了只蟑螂,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这个英国人可能是个骗子,于是又变回轻松的语气。 “那真是荣幸极了。”他说,“不过谁能告诉我,你这个天才考古家的孙子为什么会站在我面前?” “拉斯朗特先生,”安德瑞没有回答,径直问道,“你相信诅咒么?” “完全不信。” 安德瑞颔首,又问道:“那么,如果我说有人曾经将它当作一个科学课题研究,你会相信么?” “没准会有这种蠢货。”强尼耸耸肩,“不过干这种事需要钱,蠢货通常没钱。” “我倒认识不少这样的蠢货。”安德瑞说着调好旅行箱的密码,将它打开,“拉斯朗特先生,有件东西请你过目。”他从夹层里取出一个牛皮文件夹放在桌上。 强尼疑惑地翻开一看,里面是数十张破损不堪的木浆纸,上面用钢笔画着一幅幅金字塔、狮身人面像、埃及壁画的草图,旁边的空白里排满了用铅笔书写的公式和资料。 “这是什么?”强尼边翻边问。 “德鲍尔研究所1937年的部分研究资料。”安德瑞说,“德鲍尔研究所是前捷克斯洛伐克的秘密研究机构,专门研究古埃及人所使用的神秘能量——pyramidricity,也就是‘金字塔能’。这是对古埃及建筑中各种形式的神秘能量的一个统称。” “德鲍尔研究所?”强尼把资料往玻璃茶几上一扔,“这群家伙有政府颁发的经营执照么?” “当然没有。”安德瑞平静地说,“德鲍尔研究所是前捷克斯洛伐克的私人机密机构,不隶属于任何政府、学院或商业集团,全世界知道它存在的人不超过二十个,所以你不可能期待它像麦当劳一样拥有营业执照。” “好吧,”强尼蔑笑着叹了口气,露出听孩子撒谎的家长的表情,“你刚才说他们在研究什么?” “你应该知道,金字塔之所以比汤姆.克鲁斯还出名,不是因为它们是用比非洲象还重的石头堆成的,而是因为每座金字塔内部都拥有一种现代科技无法解释的神秘力量,也就是‘pyramidricity’。”安德瑞说,“这个单词是法国科学家安东尼.博维在上世纪30年代首次使用的。如果你有时间,我可以讲讲它的来历。” “我是个闲人。”强尼说。 安德瑞点头,开始讲述。 “1923年7月,博维来到埃及参观胡夫金字塔。踏入法老的墓室时,他不经意发现角落的垃圾罐里堆放着一些旅客丢弃的食物,即刻觉察到,尽管墓室非常潮湿,这些食物却一点儿都没腐烂。” 强尼微微皱起眉头。 “之后,博维又在其他金字塔中做了类似的实验,获得了同样的结果——无论放入法老墓室的是水果、牛奶还是肉片,全都不会变质。” “1925年4月17日,他在《里昂时报》的科学版上首次公布了这项发现,并将这种异能命名为‘pyramidricity’,宣称它能引起许多超自然的现象。” “然而,这个发现没过两个月便被法兰西中央科学研究院公布为错误理论,理由是无法对其进行科学证明。但这并没有磨灭博维支持者的热情,捷克富豪卡尔.德鲍尔就是其中一个。” 强尼搓着下巴,听得入了神。 “1927年3月,德鲍尔在布拉格郊外的诺斯德公馆秘密成立了德鲍尔研究所。”说到这里,安德瑞微微垂下眼帘,目光变得肃穆,“当时他一共雇用了41位研究员,我的曾祖父霍华德.卡特也在其中。他被逐出英国考古界之后,德鲍尔研究所收留了他。他以收藏家的身份为掩饰,在那里工作了十多年,一直到去世。” 强尼听得呆住。 “老天,谁要是把这条消息卖给路透社,可就发大财了。”强尼没意识到自己已经相信了,“不过,这和甲虫项链有什么关系?” “这就是我们将要讲述的重点了。不过在这之前,请你耐心看完这一段。” 安德瑞把那摞研究资料翻到某一页,递给强尼。 强尼把资料放在膝盖上,满腹疑惑地读起来,上面的钢笔字迹虽然已经很模糊,但还是能勉强看清楚。 第二章 金字塔能(2) 几乎每座金字塔和其他形式的法老陵墓都拥有“金字塔能”,一种能够保持物质分子活性、并引发某些超自然现象的神秘能量。 这种能量当然不是凭空而来的,它们必定有着某种特殊的能量源,这些能量源可能是墓室中的陪葬品,可能是构成金字塔和帝王谷的数百万块大理石中的一块,甚至可能藏在法老的木乃伊里。 虽然目前无法对此猜测进行证实,但我个人对于它的准确性持非常乐观的态度。 安东尼.博维 第6节 1927年10月13日。 “再看看这段。”安德瑞替强尼往后翻了两页。 对于图坦卡蒙诅咒的研究依然停留在起步阶段,但我们暂时可以肯定地说,诅咒本身并非诅咒,而是金字塔能引发的某种超自然现象(当然,所谓超自然并非不可解释,而是现代科学尚无法解释)。 其能量源尚不确定,目前只能做出一个较为切实的猜测:“诅咒”现象的能量源很可能是墓中出土的文物之一——镶嵌在甲虫项链上的宝石状绿色物体,我个人称之为“黄绿玉髓”。 目前它被陈列于美国新墨西哥自然科学研究院,所有权归属联邦政府。 如果我们想对其进行研究,或许只能求助于我们的幕后股东——(被用钢笔划去,无法看清) 霍华德.卡特 1927年6月12日。 “最后一句话怎么被划去了?”强尼不解地抬起头,“他说的幕后股东是谁?” “这恐怕只有德鲍尔研究所的人知道,但这不是关键。”安德瑞说,“现在你应该多少了解到这条项链的价值了。” 强尼反应过来,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是说——那块长得像苍蝇眼的宝石,是图坦卡蒙诅咒的源泉?”他摊摊手,“你怎么证明你曾祖父不是在说梦话?” “我曾祖父早就料到很多人会这么想。”安德瑞说着又把资料往前翻了几页,“所以他写了这篇报告。” 强尼愣了愣,发现这篇报告是由两篇单独的报告拼粘起来的,一篇写于1927年,一篇写于1928年。 对“诅咒”能量源的初步推测 从1922年11月至今,黄绿玉髓陈列于大英博物馆1楼b——1大厅的14号展列柜。 在此期间,前后共有四个人出现过与‘中诅咒’类似的症状:胡言乱语、精神分裂、试图自杀。 这四人全部是负责1楼b——2大厅夜间巡逻的警卫,他们初次出现症状的时间也都是在巡逻时的深夜。 对此需要说明的是,b——2大厅是博物馆防盗措施最严密的大厅,下午5:30闭馆之后,1楼其他展厅的a级展览物将被转移到这里进行夜间集中看护。 这六十余件a级展览物中,有两件与图坦卡蒙陵墓有关:a——2的黄金面具,以及b——1的黄绿玉髓。 然而,这两件文物在白日展出之时,并未导致任何异常现象。 对此我们做出如下推测:这两件文物或者其中之一就是“诅咒”现象的能量源,而且只能在夜间发挥作用。 霍华德.卡特 1927年12月11日。 强尼惊讶地抬起头:“黄金面具也是诅咒的能量源?那东西不是还在埃及博物馆展览吗?” 千黛呷了口酒:“你先耐心看完。” 强尼不快地摊了摊手,续看下去。 对“诅咒”能量源第一次猜测的纠正 进一步的调查显示先前的推测是错误的,而且我们现在已能够做出相对准确的推测。 1928年1月3日,黄金面具被转移到开罗的埃及博物馆,同时卢浮宫的黄金猎鹰雕像被转移到大英博物馆,与黄绿玉髓同在1楼b——1展厅,这件文物同样出土自图坦卡蒙陵墓。 同年2月26日,大英博物馆出现了第五个“诅咒”的受害者,这个人是一位爱好摄影的西班牙游客,他在黄绿玉髓的展柜前连续摄影,随后莫名昏倒在地,醒来后出现类似“诅咒”的症状,并于28日晚11时自杀。 这次的“诅咒”发生在下午2时30分左右,而非夜间。 同年3月15日,经英国女王授权,黄绿玉髓被转移到美国新墨西哥自然科学研究院,所有权为联邦政府所有。 之后半年中,大英博物馆再未出现过类似“诅咒”的现象,而陈列在埃及博物馆的黄金面具也再未作怪。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做出如下推测: 1、第五个“诅咒”受害者出现时,黄金面具已被转移到埃及博物馆,结合其转移之后,博物馆从未出现类似现象的情况,可得出结论:黄金面具并非“诅咒”的能量源。 2、第五次“诅咒”发生的时间是下午而并非夜间,由此可知“诅咒”并非只会在夜间发生。 3、五次诅咒全部都与黄绿玉髓有关,而它被转移到美国之后也未曾引发异常现象。 对此我大胆推测:黄绿玉髓的确是诅咒的根源,但它发生作用需要一个条件——与特定的物品(类似黄金面具与黄金猎鹰的陪葬品)处于特定距离,从而引发特定的互动状态。 这种状态可以用较为不科学的词汇“共鸣”描述。 霍华德.卡特 1928年9月27日。 “玉髓与陪葬品发生共鸣,从而产生诅咒?也只有你曾祖父这样的疯子才敢这么猜测。”强尼抬起头问道,“他们还有什么吓人的发现?干脆帮我找个德鲍尔的研究员过来问问怎么样?” “很遗憾,研究所早就停办了。” 强尼惊愣:“什么时候?” “1968年8月20日,四个苏联装甲师开进布拉格那天。”安德瑞说,“当时的苏联人已经得知了德鲍尔研究所的存在,入侵布拉格除了为达到所谓‘维持红色捷克’的政治目的,苏联人还企图获取金字塔能的研究资料。” “那么苏联人拿到他们想要的了?” “没有。研究所第一时间销毁了绝大部分研究资料,但苏联人逮捕了全体研究员,将他们秘密遣送到西伯利亚大监狱,除了我侥幸逃走的祖父。” “既然这样,苏联人怎么没用金字塔能统治世界?”强尼摊着手。 “他们根本没到过西伯利亚。”安德瑞说,“押送的队伍翻越高加索山的时候遇上了雪崩,所有人都被埋进了上千英尺厚的雪里。” 第7节 “我没听过比这更凑巧的事了。” 千黛坐在沙发扶手上,抱着胳膊说:“不过话说回来,德鲍尔研究所存在了将近二十年,竟然一点儿风声都没漏,也够不可思议的。” “这并不奇怪。”安德瑞说,“曼哈顿计划公开之前,知道美国政府在研究原子弹的人也不超过十个。” “等等,等等,”强尼忽然想起什么,做着手势说,“你们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难道你想感动我,让我和这个女人合伙买下那条项链,供你继承父辈的研究事业?” “我可没这么好心,拉斯朗特。”千黛呷了口酒,“卡特,是时候让他开开眼界了。” 安德瑞点头,从外套内部的口袋里取出一本笔记,从中取出一片纸条,递给强尼。强尼接过去,只见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一行英文: 在登基日将奥比萨斯放入它归属的地方,跟随奥西里斯的引导寻找诅咒的根源。 1928年11月5日。 强尼皱眉:“这又是什么?” 第二章 金字塔能(3) 安德瑞沉声说:“是暗语。据父亲说,曾祖父在去世前一年的11月5日曾秘密前往埃及,不用说,他一定是去图坦卡蒙陵墓调查诅咒的事。而且,德鲍尔研究所不知是怎么打通关节的,竟然从美国人手里借来了黄绿玉髓,所以我曾祖父当时是带着那东西进去的。”他看着强尼手中的字条,“然后他就写下了这行字。” “很显然,他肯定发现了什么,通过玉髓。”千黛说。 “你怎么知道他肯定是‘通过玉髓’发现了什么?”强尼不解道。“解释这个需要一点儿时间。”安德瑞说,“我可以为你解释,如果你有时间的话。” “反正已经说这么多了。”强尼摊摊手。 “好的。”安德瑞转向千黛,“借我拍卖目录一用。” 千黛把放在电视旁边的拍卖目录拿过来递给安德瑞,安德瑞看了看总目录,然后翻到第十页,把它摊在茶几上。 “先看看这张照片。”安德瑞指着彩页左上角的一张照片。 强尼仔细一看,只见照片拍的是一幅幅古怪的壁画,有狼头人身的怪物,有身穿白衣、头戴高冠的人,还有一双线条简单的翅膀,全部图画都是侧面的,涂着黑色、黄色、绿色三种彩漆,整齐地排成一排,泛着古老的暗黄色,充满古埃及文明的神秘色彩。 “这些古怪的画是什么东西?”强尼问。 “它们不是画,是古埃及的象形文字。”安德瑞说,“如果你看看简介,就会发现这行文字的来头不小。” 强尼疑惑地往下一看,果真大惊失色——那张照片下有个显眼的题目:“图坦卡蒙诅咒的原文——拍摄于主墓室入口”。 “的确来头不小。”强尼接着往下看,读出了诅咒的英文翻译。 奥西里斯的使者阿努比斯, 将以亡者之翼的诅咒, 覆盖侵扰法老安眠的人。 强尼看得入神的时候,安德瑞找了笔和纸,迅速写着什么。 “我想我看明白它的意思了。”强尼放下目录,“不过这和你曾祖父的暗语有什么关系?” “先看看这个。”安德瑞放下笔,把纸放在茶几上,朝向强尼,“我把这句诅咒里的每一个象形文字分开写在纸上,每个文字底下对应地写出了它们的英文翻译。” “你想表达什么?”强尼看了看那张纸,又不解地看着安德瑞。 “现在你可以清楚地看到,这句诅咒一共由十个象形单字组成:奥西里斯、使者(引导者)、阿努比斯、亡者(逝去的人)、双翼、诅咒、覆盖、侵扰者、法老、安眠。” “象形文字分为‘声字’和‘形字’两种,声字表示读音,形字表示含义。在这句话中,‘奥西里斯’和‘阿努比斯’这两个神的名字是声字,其他全部是形字。但‘侵扰者’这个单字略有不同,它也可以作声字用,意为‘根源’。” “那又如何?”强尼一头雾水。 “我们的切入点就是这个单字。” 安德瑞在“侵扰者”上画了一个圈。 “这种音形双义字叫做‘非仪式字’,这是商博良博士起的名,顾名思义,就是不在正式场合使用的单字。事实正是如此:古埃及的墓志铭、石碑铭文、史书、宗教典籍中,几乎没有非仪式字出现。” “那这个字怎么会出现在图坦卡蒙的墓志铭里?”强尼不解地摊手,“难道图坦卡蒙不把自己的陵墓看得那么重?” “当然不会。信仰永生的古埃及人从来都把陵墓看作最神圣的地方。”安德瑞启发说,“我们不妨这样想:双义词最大的优势是什么?” 强尼依然一脸茫然。 “别想得太复杂了,拉斯朗特君。”千黛晃着酒杯,“它们最大的优势就是比别的词多一种意思,使同一个句子拥有两种完全不同的意思。比如英语中的俗语:‘雨下得很大’,直译过来就是‘天上正在下猫和狗’。” “你是说,”强尼有点儿开窍了,“把双义词换成另一个意思嵌进句子里,就能让句子的含义全盘改变?” “答对了三分之一。”千黛呷了口酒,“不过,要是把‘侵扰者’换成‘根源’这个意思嵌进原句里,只能得到一个病句。” “那你刚才的废话有什么意义?” “我说了,还剩下三分之二。”千黛狡黠地笑,“你可以想想小时候玩的益智积木——你手头的积木既可以堆成一座小房子,也可以堆成一辆坦克。而最长的积木,在堆房子时是没用的,但在堆坦克时可以当炮筒用。” “这又是什么奇怪的比喻?” “她的意思是,你可以把这些象形文字当作积木,把双义词当作比较长的积木。”安德瑞说,“为了用上那根长积木,需要将它们从房子变成坦克,这需要改变积木的那种属性。” 强尼皱着眉头,笨拙地把安德瑞的话分析了一遍,忽然目瞪口呆。 “天啊!”他惊讶得要把眼睛瞪出来,“你是说顺序?” “对。”千黛一笑,从沙发上站起来,侧身坐到玻璃茶几上。 “这就是卡特的曾祖父发现的那个天大的秘密。”她按着茶几上的那张纸,凑近强尼,涂着薄荷唇彩的嘴唇弯起诡异的弧度,“图坦卡蒙的诅咒,其实是个无序字列。” 第三章 诅咒根源(1) 第8节 无序字列。 强尼在《达芬奇密码导读》中见过这个词的解释。那是个密码学术语,最常见的形式是:将整段话的字母顺序全部打乱,重新排列成另外一段话,没有任何规律和顺序以供解密。 看小说时,他觉得能够熟练使用无序字列的卢浮宫馆长索尼埃很酷,虽然小说里夸张的描写让人很难相信。可他更不敢相信三千年前的图坦卡蒙法老也这么酷。 “我看你们是疯了,”他把心里想的不客气地说了出来,“举世闻名的图坦卡蒙诅咒是个无序字列?噢,看在上帝的份上,谁相信这些鬼话?” “你可以看看重排后的句子再发表评论,拉斯朗特。”千黛从安德瑞手里拿过他刚写完的东西,递给强尼,“这是最佳语序,是老卡特七十年前排出来的。” 强尼接过去看了看,眉头渐渐皱紧。 双翼安眠在阿努比斯, 在逝去的法老的覆盖下。 奥西里斯将作为这诅咒根源的引导者。 “看出什么了吗?”千黛看着呆呆的强尼,托着腮问。 “傻子也看得出来。”强尼抬起头,“后一句好像在暗示一个叫‘诅咒根源’的地方?” “显然是的。”安德瑞手肘撑在大腿上,十指交叉放在鼻下,“这句话是个线索,连接着我曾祖父一直寻找的东西——诅咒的根源。” 强尼怔怔地看着纸上的文字,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重排的句子语序出奇的通顺,好像每个单字都在坚定地告诉他:这就是真的。 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世界。他暗自感叹。 “现在只剩三分之一了。”千黛倒了杯酒递给安德瑞,“卡特,揭晓最终谜底吧。” “这还不是最终谜底?”强尼惊问。 “不是。”安德瑞说着,在重组的前半句下面画了道线,“‘双翼安眠在阿努比斯’,这是个病句。古埃及的文法很严格,阿努比斯是人名,不是地名,按照语法,这种句式必须在人名后加上详细成分,使之构成地名形式的词组,比如‘阿努比斯的手中’、‘阿努比斯的怀中’。” “这么说,这个语序也是错的?” “不,语序是对的。” 安德瑞说着,写出“阿努比斯”和“奥西里斯”两个词的音标,各在中间画了一道竖线,将它们分成四部分。 “错误出在没把‘积木’彻底拆掉。”他又画了两条弧线,把四组音标重新两两组合起来,然后写出新组出的两组长音标。 “上帝给了我曾祖父灵感,让他把两个音字拆成四个音节,然后重新组合它们,从而得到两个新的音字——”他指着那两个新组出的音字,“‘奥比萨斯’和‘阿多厄斯’。”然后他在后一个词上点了两下,“其中‘阿多厄斯’的意思是‘日落之城’,虽然不知道在哪儿,但肯定是个地名。” 强尼现在感觉身体已经被惊讶填满了,前一个惊讶还没消化,下一个更大的就疯狂地袭来,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爆炸。 “这样的字谜都能解开,老卡特真是个怪物。”他感叹一番,“那另一个词是什么意思?” “‘奥比萨斯’,这个词来源于一个神话。”安德瑞讲述道,“古埃及神话中的冥神叫奥西里斯,成神前是个法老,他有个弟弟叫赛特。弟弟为了夺权杀了哥哥,把他分尸后扔进尼罗河,王后伊西斯把丈夫的尸块一一找回拼起来。然后,他们的儿子,就是长着鹰头的鹰神荷鲁斯,杀了赛特,并把他的左眼放进父亲的口中,令他成神,获得了永生。” “为什么是左眼,不是右眼?”强尼摊手。 “关键就在这里,”安德瑞指了指纸的上那个词,“赛特的左眼因此获得了殊荣,所以古埃及人专门为它造了一个词:奥比萨斯。” “奥比萨斯赛特的左眼?”强尼做了个无奈的手势,“真有趣,咱们到哪去找赛特的左眼?” “你已经见过它了。”千黛微笑,“就是今天的拍卖品。” 强尼一愣,招牌的惊喊在一秒后爆发。 “黄绿玉髓?它就是赛特的左眼?”他露出不堪重负的表情,“上帝,疯狂的事实在太多了。” “图解之后你就不会觉得疯狂了。” 千黛起身走到电脑前,一晃鼠标,显示屏亮了起来。她进入埃及博物馆主页的“拍卖品预览”类别,点开“甲虫项链”的项目,项链的3d模拟图出现在屏幕上。 “从正面看当然和‘奥比萨斯’无关。”千黛拖动鼠标,模拟图也随之旋转,“不过,从这个角度看呢?” 强尼仔细一看,立刻大惊失色——项链上的羽翼雕刻的上边缘,从旋转后的角度看,竟然是一行蜿蜒曲折的文字! 第三章 诅咒根源(2) “天啊!你们是怎么发现这个的?”强尼惊叹,“这是什么字?” “这是牧羊王朝的文字,海克索斯字母,是海克索斯人统治埃及时遗留下来的。”安德瑞看着屏幕说,“海克索斯字母类似腓尼基字母,是一种拼音文字,是用来构成特定词汇的。然而,项链上这串字母并不是任何一个词汇,它只代表读音。” 他的眼神微微一沉:“它代表的读音恰好就是‘奥比萨斯’——赛特的左眼。很显然,这也是我曾祖父发现的。” “总算解释完了。”千黛关掉显示屏,转过身来,“总的来说是这样:图坦卡蒙在诅咒里藏了一个暗示,这个暗示告诉我们,诅咒的根源是存在的,要想寻找它,就必须抓住黄绿玉髓这个线索。” “很显然,我祖父解开了这个暗示,所以他去世前不久曾携带玉髓进入陵墓。”安德瑞若有所思道,“而且很显然他发现了什么,所以写下了一句暗语,这给了我们另一个重要线索。” 千黛点点头:“这对我们寻找诅咒根源很有帮助。” “先别管那些。”强尼打断道,“为什么要‘寻找诅咒的根源’?卡特不是已经确定这块宝石就是诅咒根源了么?” “只是图坦卡蒙陵墓诅咒的根源,不是其他形式的金字塔能的根源。”安德瑞说,“一定还有一个彻彻底底的‘诅咒根源’,只要图坦卡蒙那句话不是乱写的。” “好吧,就算他不是乱写的。”强尼指了指千黛,又指了指自己,“你的考古学和我们的经济学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千黛晃着杯子,意味深长地笑了,“一旦解开诅咒的秘密,就有机会对其加以利用,就连白痴也能轻松把财团的资产扩大数百倍。做这种考古,受益最大的不是考古学家,而是我们生意人。” “这也不是平常那种用刷子和铲子就能搞定的考古!”强尼摊手,“我们可能会像卡特考古队那样全体送命的!” “这个我敢保证,”安德瑞自信地说,“只要照曾祖父在暗语中写的,在‘登基日’那天进入陵墓,我们就不会送命。” “登基日?就是图坦卡蒙当上法老的日子?”强尼逼问道,“你怎么敢保证?” 安德瑞的神情变得严肃:“这是我曾祖父用性命换来的经验。挖掘出陵墓那天,考古队中只有他一个人没有踏进主墓室,一方面是忙于整理墓道和其他几个分墓室,另一方面,他是个很感性的人,想在第二天,也就是11月6日进入主墓室,因为那天是将太阳历换算过之后,图坦卡蒙法老的登基日。就因为这点感性,他成了唯一的幸存者。” 第9节 强尼皱眉听着。 “然而,他在十六年后的11月5日再次踏入了图坦卡蒙陵墓,这次他不再走运:他回去后就变得精神失常,经常胡言乱语,像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惊叫,而且身体状况迅速恶化,第二年三月就去世了。”安德瑞低声说,“这与其他受害者的状况相似,所以那时候他一定受到了‘诅咒’的影响。” 强尼的眉头皱得更紧。 “其他受害者进入陵墓的日期各不相同,但都中了诅咒。所以,我们可以轻易得出一个结论——一年之中只有一天,法老的诅咒会失效,这一天就是法老的登基日,”安德瑞眼神一沉,“11月6日,也就是后天。” 强尼猛地坐起来:“后天?!” “我想这个推断没错,很符合古埃及人的习俗。”千黛抿了口酒,“就是在法老登基纪念日的庆典上,只有一种官员不能参加,就是负责诅咒等巫术的僧侣,认为他们会给法老带来不详。所以,‘诅咒’只在登基日失效,也是合情合理的。” “好吧,你们都是演讲家。可谁能证明你们说的是真的?”强尼摊了摊手,又躺回沙发里,“而且很抱歉,我不能只考虑你们,我还得考虑我的性命。要是我死了,我自己是捞不着一分钱保险费的。” 千黛听了从沙发上站起来,坐到强尼面前的桌几上。 “听着,拉斯朗特,现在是11月4日23点46分。”她指了指墙上的钻石石英钟,“再过二十个小时,我们就出发去帝王谷,到时候再用你的三角眼验证卡特说的是不是真的。” 强尼一愣,气恼地瞪着她,又不知怎么还口。 “还有,你当然不必考虑我们,但你需要考虑你的继承权。”她凑近强尼,冷笑道,“我知道你这次的与会权是从你哥哥手里抢过来的,而且你又对你父亲下了必胜的保证。要是你只带点儿埃及特产回法国,一定没人给你好脸色看。” 强尼听了呆住。 “所以和我合作是个好主意。如果你同意帮我付钱,明天的成果就算你一份。如果你愿意同行,我甚至允许你带保镖,但不能多于五人。”千黛抱臂翘腿坐着,晃着手里的酒杯,“不同意也无所谓,只不过是正处萧条期的迪奥集团失去一个绝好的转机而已。” 强尼愣了半晌,转头问安德瑞:“你愿意免费帮她?”“是我主动找到樱井小姐的。”安德瑞说,“这对我们来说都是个好机会。” 强尼苦想半天,最后决定使出杀手锏。 “那如果我把情报高价卖给那个金发女人呢?”他瞪着千黛,“那样不但能送你去吃牢饭,还能捞笔大钱。” “那你就试试看好了。”千黛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给你个建议,下次威胁别人的时候不要用这种搞笑的眼神。” 强尼说不出话,他知道这个日本丫头已经把他看透了。 他的确不会这么做,一来那明显是桩赔本生意,二来他也明白,千黛让安德瑞和他见面已经是坦诚相待的表现,如果他泄露出这些秘密,有山口组支持的樱井集团一定会想尽办法将他灭口。 那我还能干点儿什么?强尼心里无奈地想。 “老天,这酒可真够神魂颠倒的。”他拿起酒杯,一口喝光千黛倒给他的白兰地,“但愿我们明天出发以前,我能把那套天杀的拼图拼完。” 此时,利奥抱着胳膊倚在房门上,偷听着千黛三人的对话。 “这么快就有人抢生意了。”利奥自嘲地笑了笑,“我的女人运真差。” 这时三人已经结束谈话,强尼不爽地嚷了一句法语,安德瑞向千黛道了晚安,两人一前一后朝门口走来。 利奥见状迅速闪进阳台,千黛的房间离阳台只有五六米远,地上又铺着厚软的地毯,所以利奥几乎没弄出声音。强尼朝房间对面的电梯走去,安德瑞右拐回自己的房间。 正当利奥放松警惕,准备离开时,走出很远的安德瑞忽然回过头,快步朝阳台疾奔而来。利奥见状一愣,还没回过神,阳台的落地玻璃便被安德瑞猛地拉开。 然而,此时安德瑞眼中看到的,除了宽敞的大理石阳台和围栏、几株盆栽的热带植物、空荡荡的休憩桌椅、远处灯火绚烂的开罗夜景,空无一物。他四下观望许久,终于满面狐疑地转身离开。 此时,用滑索枪悬挂在24楼阳台围栏上的利奥,终于吹了个轻松的口哨。 刚才安德瑞的动作依然清晰在目,双臂小幅度摆动、脚尖点地、身体前倾的奔跑姿势,与特工训练中的脱离、冲刺如出一辙,那敏锐的反应与刺骨的杀气更是常人不可能拥有的。 利奥这样想着,不禁笑了一声。 “cool,huh?” 他抠动扳机,滑索枪的绳索随之回卷。他借着惯性向上一跃,稳稳落在24楼的阳台上,手指一勾,滑索枪随之在手心飞速旋转起来。 “看来我们要开个火辣的派对了。” 第四章 古墓暗语(1) 在开罗的第二天,千黛邀请强尼和安德瑞参观了周边的古迹和开罗博物馆的正馆,晚饭后去开罗酒店喝了杯奶茶,然后回旅馆收拾了一下行装。 傍晚七点左右,他们便乘上各自的车,沿着直通中埃及的高速公路,驶往南方的帝王谷。 三小时后,千黛的保时捷panamera与强尼的奔驰slr在中埃及尼罗河畔以西的高速公路上疾驰着,卫星地图上的帝王谷坐标已经不远了。公路右边是漆黑空旷的西埃沙漠,偶尔能看见一两只土狗在昏黑的灯光下行走。左边是骤然塌陷下去的山崖,以及绵延千里、万籁俱寂的卢克索山地。 千黛望着窗外,星空如同银色的海,潺潺流淌的银河汇入远方空茫的地平线,神话般灿烂。 今晚她穿着一套清新小巧medesgarcons冬季休闲装,虽然她对川久保玲这一款的设计不算看好,裙子的颜色过淡,裤子也有点儿太紧绷,反正也没有想穿给谁看。 她坐在开车的保镖后面,一身耐克勒布朗运动装的强尼坐在她身边,他如约带了五个保镖,两个坐在他和千黛前面,三个和安德瑞一起,开着他的车跟在保时捷后头。 千黛这样安排,是为了更好地监视强尼和他的手下,以防他们中途做什么手脚。现在看来这是多余的,强尼的保镖个个都是流里流气的小年轻,而他本人更是全神贯注地拼着拼图,无暇他顾。 或许强尼是借此消除紧张,千黛想,这可不是去东京郊外赏花,而是去挑战图坦卡蒙的诅咒。但她绝不能退缩,她这么做不是为了无聊的财团利益,这些只有她自己知道。 不过现在紧张也没用,她安慰自己,或许强尼的主意不错。“你已经拼了四十分钟了,帅哥。”千黛托腮瞥着拼图,“要不要我帮忙?” “帮忙?让我告诉你,亚历山大年代的结绳谜题可以算是最早的益智游戏了,你知道那是谁发明的吗?一定意义上是法国人发明的。” 强尼骄傲道,“法国人玩益智游戏的时间比日本的历史长三倍,你这个日本人竟然说要帮法国人玩拼图?” 千黛懒得和他耍贫嘴,漫不经心地问:“这个图案真难看,是什么?” “‘复活的奥西里斯’,就是你说的那个传说,奥西里斯被弟弟分尸扔进尼罗河,后来被妻子伊西斯拼起来复活。拍卖会根据这个传说做了拼图,真是恶心的创意。”强尼把玩着手里的两片拼图,“就剩最后两片了,这两只鸟几乎一个模样。放这儿?不!这儿?对,就是这儿。” “不对,这里才对。”千黛指着另一个空格。 “日本人总以为自己很聪明,咱们看看原图就知道聪明的是谁了。”强尼掏掏口袋,顿时骂道,“见鬼,我把原图忘在酒店了。” 千黛不屑再和他说话,别过头往车窗外看。 第10节 看来强尼不是因为紧张才玩拼图的,美国人对填字游戏的酷爱、法国人对拼图游戏的疯狂,一直让她很费解,就像对中国人迷网络游戏的平均年龄高达32岁很费解一样。 在昏暗的公路上驱车近四个小时,两部车开下一条长达三公里的六十度斜坡,在零点十分左右到达了夜鸦悲鸣的帝王谷遗迹。将车泊在路边,一行人走下公路旁的土坡,脚下的沙地意外的平整,这自然是先前考古队的功劳。 不远处的一个二层水泥小房里住着政府安排的守墓人,安德瑞给他们亮出埃及政府授予的通行令,然后带着众人向前走去。 他打开强光电筒向前方探照,撕裂开的黑暗之中,一个巨大的梯田形山脊巍然屹立,陡峭的岩壁上开着一个个洞穴,那些就是考古队开掘的,通往三十多个法老墓室的入口。 “目的地近在眼前了。”安德瑞取下行囊,掏出一把手枪递给千黛,“咱们可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等着,拿着这个。” “不用给我,我有这家伙。”强尼抢着亮出自己的mini——uzi(注:一种小型冲锋枪,只比手枪大一圈)。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凄厉的狼嚎,在夜空中徘徊许久,渐渐远去,四周渐渐静谧得令人毛骨悚然。 强尼全身汗毛倒竖,展示冲锋枪的动作凝固住。 “在古埃及人的信仰里,豺狼的嚎叫是死神阿努比斯的召唤。”安德瑞给自己的霰弹枪上膛,仰望山壁上黑洞洞的墓穴入口,“没准又是火辣的一夜。” 第四章 古墓暗语(2) 众人小心翼翼地踩着松软黄土台阶爬上山壁,来到竖着考古标记牌的图坦卡蒙陵墓的洞口前。洞口并没有想象中狭窄,差不多两米高,高大的安德瑞不用弯腰就能进去,他走在最前面,千黛和强尼紧跟其后,强尼的五个保镖殿后。 “你是不是担心墓穴会塌方?”安德瑞对满面不安的强尼说,“放心,帝王谷的陵墓都建在最坚固的岩层之间,而且每隔5.13米就设两根立柱支撑,三级以下的地震晃都晃不动它们,就像你走在地下通道里,不用担心会被跑在头顶的奔驰砸死。唯一的区别就是我们在地下通道里走路的历史不超过一百年,但古埃及人造出这些陵墓之后已经过了四十个世纪。” “比起地下通道,我更在意那个5.13米。”强尼惊叹,“古埃及人连卷尺都没见过,他们是怎么归纳出这么精密的建筑学数据?” “不可思议的还在前面,就在陵墓的入口那里。”安德瑞用强光电筒照着前面,“看见了吗?那两尊石像。” 众人顺着强光望去,只见墓道的尽头立着一道石门,左右两尊一人多高的石像,隐约能看清是一男一女,赤裸半身,头戴双圆锥形的红白双冠,正襟危坐,神秘的双眼凝望前方,死亡般寂静。 “男的是图坦卡蒙法老,女的是安赫瑟梨穆王后。”安德瑞走到王后的雕像前,扶着她的肩膀说,“古埃及的女权很微妙,大多数王后上过壁画,但很少有被雕成塑像的。就像著名的阿布辛波古庙,门口坐着四个拉美西斯大帝,却连个王后的影子都没有。” “看来图坦卡蒙是个女权主义者。”千黛笑着说,“他要是生在现代,肯定比我们的首相受欢迎。” 强尼用电筒照着两尊雕像,法老雕像的王冠上随之反射来一道刺眼的红光,他不禁眯起眼睛。“那里镶着什么东西?” “克鲁马浓金刚石,非常罕见,只有乞力马扎罗山海拔三千多米的地方有产。法老的王冠上镶着一颗红的,王后的镶着一颗蓝的。”安德瑞抚摸着那颗未经雕琢、闪烁着神秘红光的宝石,“天知道生活在热带的古埃及人是怎么向南跑过半个非洲,再光着身子爬上三千米高的雪山挖来这些钻石的。” “这么值钱的东西怎么没挂在富婆们的脖子上?”一个保镖问。 “中国人也没用他们故宫里的陶罐腌咸菜。”安德瑞指了指半开的石门,“咱们不用费事开门,我曾祖父八十年前已经把它凿开了。” “要是他改行干开锁匠,肯定能发大财。”强尼四下环顾,“那行比《独立宣言》还出名的诅咒在哪儿?” “就在这儿。”安德瑞用强光灯照着刻在门上的象形文字,漆黑的墓穴与刺眼的亮光共同勾勒出它们古老的轮廓,显得阴森诡异。 “死神将用亡者之翼,制裁侵扰法老安眠的人。”安德瑞念出诅咒,“女士们先生们,如果你们想接受这条友情提示,现在还来得及。” “什么意思?”强尼不解地问,“难道进去就来不及了?” “这可说不准,拉斯朗特先生。”安德瑞尖削的脸阴沉着,“我刚才说了,没人知道前面等着咱们的是什么。” 强尼咽了口唾沫,转头看着千黛。令他吃惊的是,千黛凝望前方的眼神,竟然不带半点儿犹豫。 “我要进去,拉斯朗特,不管前面有什么。”她拉开手枪的保险,“你要是害怕就回去,要是不心疼上午花的那点儿钱的话。” 望着千黛跟着安德瑞侧身挤进门里,强尼心里一阵火大。 “她真适合演《国家宝藏》的女一号。”他用夸张的动作用力卡上弹夹,就像卡的是千黛似的。 第四章 古墓暗语(3) 众人走进墓室,里面比墓道还要暗,伸手不见五指。 千黛四下探照,发现这里比自己想象的狭窄很多,大体呈矩形,大约只有二十平方米那么大。 四面的墙壁上刻满了淡金色的壁画,描述着法老与王后的恋爱、登基仪式、征战努比亚、以及送葬的情景,被数千年的光阴磨损得残损而褪色,这反而令尼罗河文明凄凉的神秘色彩显得更加浓重。 墓室中央有一个十公分深的矩形土槽,显然是曾经摆放著名的黄金棺材的地方,现在它正孤零零地躺在埃及博物馆里。正对墓门的墙壁上绘着一幅奥西里斯神的壁画,他头戴水蛭形的王冠,赤裸上身,双手交叉胸前,分别握着权杖和短鞭,侧着的面容安详地注视着来者。他身边分立着妻子伊西斯和儿子荷鲁斯。这幅壁画的上色和做工显然比其他壁画精细,吸引了千黛的注意。 “这儿什么都没有,”强尼环顾四周,扬了扬手说,“全都被政客们搬走赚展览费去了,我们还有什么好调查的?” “七十年前这儿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但我曾祖父还是发现了什么。”安德瑞开始仔细检查墙壁,“没准在壁画里能有什么线索。樱井小姐,请帮我一起找。” “当然,但是,”千黛拿出卡特博士的纸条,“我想我们应该先考虑接受你曾祖父的建议。” 安德瑞回过头。 “‘将赛特的左眼放到它归属的地方’,”千黛说,“先想想,玉髓归属的地方是哪儿?” 强尼皱皱眉头,忽然有了灵感,连忙大叫道:“对了!快看看墙壁上有没有凹槽!没准把那块黄绿玉髓嵌进去就能打开什么机关!电影里都是这样!” 众人试着寻找一番,可是一无所获。 “看来没有。”强尼挠挠头,“没准与它出土的位置有关。” “它被发现前被装在一个象牙箱子里,里面堆着数十件金器。”安德瑞说,“恐怕我曾祖父都记不清它的具体位置,所以他不太可能用这个做暗示。” 千黛托着腮想了想,一道灵光忽然闪过脑海。 “等等,先生们,既然古埃及人把玉髓比喻成‘赛特的左眼’,”她摇晃着指尖,“那我们为什么不先想想,神话中的‘赛特的左眼’归属的地方是哪儿?” “赛特的左眼窝。”强尼耸耸肩。 “别想得那么简单,还记得奥西里斯复活的神话吧?”千黛指了指壁画上鹰头人身的神人,“鹰神荷鲁斯杀了赛特,把他的两眼挖出来,放进父亲奥西里斯的嘴里,令他获得了永生。”她弯起嘴角,“所以你们说,赛特的左眼归属的地方是哪儿?” 安德瑞猛然醒悟:“你是说……” “没错。”千黛微笑,“就是奥西里斯的口。” “你是说,卡特要咱们把玉髓放进奥西里斯的嘴里?”强尼不屑地哼笑,环顾众人,“好吧,谁能把奥西里斯找来?” 第11节 “他就在这儿,”千黛朝正对墓门的墙壁使了个眼色,“在墙上看着你。”强尼皱眉望着那幅奥西里斯与妻儿的壁画,果真发现它比其他壁画的色彩艳丽很多,雕刻工艺也很精致,连睫毛和鬓发都精雕细刻,而且冥神似乎真的在用狭长的双目凝望自己,强尼心里一阵发毛。 “可他口里也没有凹槽。”安德瑞说。 千黛从口袋中取出玉髓,走到壁画边,将它放到奥西里斯的嘴唇上,可是什么都没发生。 “这个思路应该是对的。”千黛蹙眉,仔细端详着玉髓,“或许是宝石的问题?”她透过玉髓,看到对面的强尼,他的一脸苦相被折射成滑稽的笑脸,千黛不禁失笑。 “什么这么好笑?”强尼迷茫地问。 “没什么,”千黛忍着笑,“你站的位置不太好。” 她刚把这句话说出口,一个灵感就忽然闪过大脑。 “位置不太好,位置……”她想着想着,忽然惊喜地喊道,“拉斯朗特!你真是个天才!”她说着跑到曾经摆放法老棺材的土槽中,正对着奥西里斯的壁画,两指捏着玉髓,将它举到面前。她先是慢慢向后退了几米,然后停下脚步。 从她的角度看,黄绿玉髓现在正好就在奥西里斯的口中。可是千黛透过玉髓,除了变形的壁画,依然什么都看不到。 “对,虽然对身高1.64米的我来说,这个位置正好,可是对其他人来说就不是了。所以还需要个纵坐标……”千黛凝视着镶嵌槽上的羽翼雕刻,脸上露出顿悟的神色,“对了翅膀!成神的奥西里斯是有翅膀的!” 她缓缓将玉髓抬高,调整着翅膀对于壁画的位置,让它们看上去像长在奥西里斯的身上,但调整好之后,玉髓又偏离了嘴的位置。 千黛往前走走,又往后走走,把玉髓抬高又降低,这样调整了十多分钟,终于停步不动。她透过宝石凝望对面的壁画,脸上渐渐露出惊喜的神色。 “先生们,快过来看。”她得意地摆了摆手,“这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大发现。” 第四章 古墓暗语(4) 强尼和安德瑞连忙凑到千黛身边,往玉髓里看去,一齐目瞪口呆。 文字。 透过玉髓看对面的壁画,他们竟然看到壁画中浮现出零星的象形文字。它们在幽绿光芒中,像生命体一样静静浮动,离奇而神秘。 上帝,这真是个惊人而智慧的设想。强尼感叹。 是啊,有谁会凭空想到壁画里藏着这样的文字?又有谁会想到,这字要透过黄绿玉髓才能看出来? “上帝!这种机关你曾祖父都能解开,难道他是大卫.科波菲尔?”强尼呆呆感叹,“不过,我更觉得那个美国的魔术师大卫.科波菲尔是四千年前的埃及人。” “这些文字好像能连起来读。”安德瑞注视着玉髓中浮动的象形文字。 在圣王的权力上按下她的年和月, 那个沉睡在尼罗河畔的最美丽的女子。 强尼皱紧眉头:“又是个暗语。” “先试着破译比较容易的部分。”千黛一边将文字记在纸条的反面,一边揣测说,“‘沉睡在尼罗河畔的最美丽的女子’,这个会不会是指尼罗河畔的某座古城?比如卢克索或者埃斯那?” “没错!没准那座城里有个机关,上面有两个按钮之类的东西,分别是关于年和月的。”强尼自信地说,“没错!电影里都是这样!” “我想不是。”安德瑞说,“‘年和月’虽然是两个象形文字,但是连起来就成了另外一个意思——生日。” “生日?那就不妨把‘生日’嵌进去看看。”千黛慢慢念道,“在‘圣王的权力’上按下那个女子的生日‘圣王的权力’好像在哪儿听说过。” 她的视线移动到描述图坦卡蒙登基日的壁画上,望着法老头顶的红白王冠,眼神忽然一闪。 “我想起来了。”她走到壁画前,指着法老的王冠说,“你们看,他的王冠有两个分叉,一个红色的,一个白色的,很古怪吧?我来讲讲它的来历:5000年前,埃及处在分裂期,由两部分组成——下埃及和上埃及。下埃及法老的王冠是红色的,上埃及的则是白色的。公元前3100年,‘圣王’美尼斯统一了上下埃及,就将红白王冠合而为一,表示他拥有统治全埃及的权力。这个双冠就被称为‘圣王的权力’。” 安德瑞若有所思地点头。 “真有趣。”强尼喃喃道,“也就是说,他要咱们在双冠上刻上睡美人的生日?又回到刚才的问题了,‘睡美人’到底是谁?” 安德瑞沉思片刻,抬起眼帘。 “我想到一个可能性。”他说着朝墓室外走去,“大家跟我来。” 安德瑞带领众人来到墓室门口的两座雕像前,指着王后的雕像说:“‘睡美人’很可能指的是她——安赫瑟梨穆,图坦卡蒙的妻子兼姐姐。著名的黄金王座背面铭刻着一个故事:图坦卡蒙第一次遇到安赫瑟梨穆时,她正侧卧在尼罗河畔的花丛中熟睡,法老从那一刻起就爱上了她。” “乱伦的婚姻?”强尼叫道。 千黛抿抿嘴:“古埃及王室的家常便饭,他们为了保持血统纯正,不断重复着近亲联姻。”她莞尔望着王后安详的面容,“我倒觉得是个不错的故事。” “现在总算有点儿眉目了,暗语的含义是‘在红白双冠上刻下王后的生日’。”安德瑞望着法老王冠上的红宝石,“樱井小姐,你知道古埃及人是怎么定义‘月’和‘日’的么?” “这是历史系学生的常识。”千黛比划着说,“他们将月相变化一周期的时间定为‘一月’的长度,以太阳两次升起之间的时间定为‘一日’的长度。” 她说着注意到安德瑞暗示的眼神,转头望向王冠上的两颗宝石,露出惊喜而会意的微笑。 “你是个天才,卡特。”千黛惊喜地说,“没错,所以他们用太阳和月亮的颜色表示‘月’和‘日’——蓝色代表‘月’,红色代表‘日’。” 安德瑞颔首,强尼一脸迷茫地看着两人。 “那么,”千黛走到法老的雕像前,“王后的生日是太阳历的几月几日?” “5月3日。”安德瑞说,“‘莎草旺盛生长的时节,她降生在温暖的底比斯’——这也是黄金王座的铭文。” 千黛将手放到宝石上按了按,果然按下去一寸。她欣喜地微笑,先在蓝宝石上按了五下,又在红宝石上按了三下。 片刻寂静后,墓室里传来石板掉落的响声。众人连忙跑进墓室,只见奥西里斯的壁画上脱落下一块石板,露出一个暗槽。 第四章 古墓暗语(5) 千黛将手放到宝石上按了按,果然按下去一寸。她欣喜地微笑,先在蓝宝石上按了五下,又在红宝石上按了三下。 片刻寂静后,墓室里传来石板掉落的响声。众人连忙跑进墓室,只见奥西里斯的壁画上脱落下一块石板,露出一个暗槽。 千黛小跑过去,只见暗槽里摆放着一块正圆形的金盘,上面刻着一个极简单的浮雕:一个稍扁的圆形,中间点着一个小点。 第12节 “怎么又是眼睛?”强尼喊道。 “这不是眼睛,是象形文字的太阳。”千黛惊喜地拿起金盘,“埃及的象形文字和中国甲骨文的‘日’都这么写,一个圆圈加一个点。” 安德瑞望着那块金盘,眼神里带着点儿感伤。 “那刁蛮的暗语总算被咱们解开了。”强尼得意地笑了几声,忽然想起暗语的最后一句,连忙往后退了几步,“这么说这东西就是卡特说的‘诅咒之源’?” “不,这还是个线索。”千黛翻过金盘,后面刻着一行象形文字。她仔细看了看,缓缓读道,“‘前往阿吞神的光辉照耀之地,天狼星指引迷途者,它的祝福化为吞神的光辉,将指向真实。’”千黛转向强尼,“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你看得懂象形文字?”强尼大惊道。 “懂一点儿。象形文字有的代表含义,叫形字;有的代表读音,叫音字。我有很多音字读不懂。” “你翻译得很好,”安德瑞看着金盘,“不过有一个地方需要纠正,就是那句‘阿吞神的光辉照耀之地’。把这句话分成三个形字来译,确实是这个意思,但它们一起出现就成了一个音词——埃赫太吞。这是个地名。” “埃赫太吞。”千黛恍悟,“‘日升之城’?”“是的。”安德瑞颔首,“作为在读的历史系学生,你真是过于出色了。” “这么说,暗语的意思是——”千黛指着安德瑞跳了一下脚,“前往埃赫太吞?” 强尼迷茫地耸耸肩:“有没有人能告诉我那是什么地方?” “简单地说,”安德瑞答道,“是图坦卡蒙的父亲埃赫那吞实行宗教改革时建立的新都,后人称它为‘日升之城’,就在今天的阿玛纳附近。” “阿玛纳?!”强尼叫道,“就是敏雅城附近那座小镇?它可是在尼罗河东岸!我们现在在西岸!” “看来要想继续寻宝,”千黛晃了晃金盘,“咱们就得横渡尼罗河了。” “横渡尼罗河?别开玩笑了。”强尼指着手表说,“现在已经零点四十分了,没有哪家疯子航运公司会在这个鬼时间做生意。” “我想我们可以联系一下埃及博物馆,让他们想想办法。”安德瑞建议说,“樱井小姐是拍卖会的赢家,是埃及政府的贵宾,如果她能支付一笔可观的船费,我想航运公司们不会放着生意不做的。” “我剩下的预算只够买回程机票了。”千黛说着转过头,看着惊皱眉头的强尼,呵呵笑道,“不过不用担心,我们还有拉斯朗特君呢。” 第五章 玩命速递(1) 千黛他们离开帝王谷的时,已经是凌晨1点了,一行人驱车前往最近的尼罗河渡口小镇欧克夫,公路两边不再只有单调的沙漠,叫不出名字的热带植物渐渐多了起来。 千黛在车上就联系了埃及博物馆,以明天就要回国为由,提出要马上参观埃赫太吞遗迹,并承诺支付给博物馆和提供服务的航运公司一笔可观的报酬。 接电话的是个声音甜美、英语流利的女孩儿,她很干脆地答应了千黛的要求。于是,当他们抵达种满枣椰树的欧克夫港的时候,一艘el——sm运输公司的中型客轮早已在码头等候多时。 众人将车开进客轮的底舱,然后在启航的鸣笛声中走上阶梯,来到上层的休息区。保镖们一股脑跑去打台球,千黛三人则来到甲板,围着一张橡木桌坐下。 “真希望我还有钱买张回巴黎的机票。”上船后强尼不断说着这句话。 过了几分钟,一个身穿白衣、头戴阿拉伯尖帽的服务生将饮料送上来,这是个面容白皙俊秀的青年,明显不是埃及人,而像个东亚人。 “真亏你还点得出这么贵的东西。”强尼指着千黛的方塔玫瑰,“我竟然把钱用在你身上,真是浪费啊。” “嗯,”千黛把酒杯放在嘴边,故意转移话题道,“这个时候游览敏雅尼罗河,真是太可惜了。” 强尼不爽地搅拌着奶茶里的珍珠豆:“话说回来,敏雅尼罗河又是什么?”“就是流经敏雅城的这段尼罗河的简称。”千黛望着夜雾浓浓的河面,月亮的倒影在遥远的涟漪中摇曳,幽深而寂静。 “这片河域的日升和日落,几千年来都是尼罗河流域最美的景色。当年埃赫纳吞也是因为被这里的‘金黄日出’所震撼,才给埃赫太吞城起了个‘日升之城’的别称。” “他还给什么地方起了个‘日落之城’的别称。”强尼吸了两颗珍珠豆嚼着,“就是咱们现在在找的那个叫‘阿多厄斯’的鬼地方。” 千黛微笑。 安德瑞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凝望着桌上的太阳金盘,目光中带着几丝凄伤。 “怎么了?考古家?”强尼盯着他,“你在回忆初恋?” 安德瑞笑笑。“没什么,我在想,我的曾祖父真是个倔强的人,”他说,“他明明已经推测出诅咒只会在每年11月6日失效,却为了证明自己的‘共鸣说’是正确的,偏要在11月5日踏进陵墓,他以为陵墓里已经没有会与玉髓发生‘共鸣’的陪葬品,诅咒不会发生。” “不过谁又能想到,还有一件陪葬品藏在壁画里?”他看着太阳金盘,伤感地笑笑,“又或者,他在进去之前,就已经做好赴死的觉悟了。” 强尼皱眉不语,低头逗弄着奶茶里的珍珠豆。千黛微垂眼帘,沉默片刻,微笑着抬起头。“别灰心,卡特。虽然卡特博士没有证明他是正确的,但我相信你可以。” 安德瑞一愣,抬起头看着千黛。 “或许你不相信,但在我心中,卡特博士一直是最伟大的考古学家。”千黛认真地说,“我赞同他对‘诅咒’的定义。那绝对不是什么超自然魔法,而是一种尚不能解释的科学现象。虽然他没有证明这是正确的,但你马上就要证明了。” 安德瑞微垂眼帘。 千黛凑近他,信任地微笑:“你应该相信他。” 安德瑞沉默片刻,莞尔点头:“谢谢。” 四十分钟后,客轮抵达东岸的敏雅港。那是一个位于敏雅城西五公里的现代港口,码头上堆满了高大的货运集装箱。 千黛等人将车开出底舱,十分钟才开出港口,沿着南基纳公路驶往沙漠深处的阿玛纳遗迹。 这时,那个长相英俊的服务生在客轮水手舱的窗前,一边扯下身上的衣服,一边望着两辆车离开,哼笑一声。 “宝贝儿,感觉怎么样?”服务生耳道里的微型耳机中传来温蒂修女的声音,她正坐在开罗酒店某个房间的电脑前,“那个日本小妞是不是比你们好莱坞的老女人火辣多了?” “和美女的邂逅总是这么短暂,huh?”利奥换上那件墨蓝风衣,把服务生制服扔进废纸篓,“而且我没穿过比这更酷的衣服了。” “我倒觉得很适合你。”温蒂吹个泡泡,“还有,希望你还没掉队。” “差点儿。”利奥蹬上短靴,“那个女人下船前换了衣服,浪费了我一个追踪器。”他站起来晃了晃脖子,“所以我讨厌耍心眼的女人。” “被你讨厌的女人可真幸福。”温蒂把泡泡收回嘴里,“大公给你准备了辆车,停在底舱的隔间,隔间和车的钥匙都在你身后的衣橱镜子里。快点儿换完衣服……”温蒂还没说完,耳机里就传来镜子被打碎的声音,她吹了个泡泡,心想不用再催他了。 利奥转着钥匙环来到底舱,把钥匙插进隔间外的一台仪器里,按动按钮,巨大的隔板缓缓上升。随着一辆跑车的轮廓渐渐显现,利奥的表情渐渐变得惊讶起来。 激昂的摇滚乐中,一辆拥有完美流线型的跑车出现在利奥面前,近四米长的车身流动着高贵的宝石蓝,仿佛一块精雕细琢的巨大钻石。挡风玻璃与车前盖呈160°,车前装有六个巨大的车灯,车后正中间安置着一个方形氮氧喷气筒,看一眼就能想象出引擎启动时将会喷发出何等愤怒的蓝火。 第13节 超级跑车ebveyron16.4,功率达1001马力,世界上马力最高的汽车。这辆跑车的时速可以达405公里,这个速度比mrenf1的速度还快10英里/时。它的价格也是世界之最,高达1160万欧元,名副其实的车中之王。 利奥又惊又喜地绕着跑车打量一番,打开车门坐了进去,驾驶座设计得与人体结构完美契合,舒适得难以言喻。利奥看了看四周,发动汽车,点开音响开关,超高档hi——end立刻将疯狂至极的重金属全方位引爆。利奥手握方向盘,跟着节奏摇头晃脑。 “我喜欢这个!”利奥低声说着,忽然猛踩一脚油门,车尾的矩形排气筒顿时怒火狂喷。 “我就是为这个活着的!” 在利奥疯狂的呐喊中,ebveyron冲出底舱,霎时化为一道狂热的蓝色闪电,向地平线风驰而去。 第五章 玩命速递(2) 星空下的东埃及公路上,两辆名车的引擎声划破深夜的寂静,因速度而模糊的车影在黑暗中飞驰而过。 “嘿,我的车技怎么样?”坐在驾驶座上的强尼得意地吹了声口哨,转头问坐在副座上的千黛,“你脸色一直不怎么好看,是不是从来没感受过这么快的车速?想吐的话我可不介意,反正这是你的车。” 千黛没理他,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开着强尼的slr跟在后面的安德瑞。“卡特,”她把车内对讲机连线,“后面有没有什么情况?” “暂时没有,樱井小姐。”卡特的声音从微微干扰的话筒里传出来,“有什么不对劲么?”“从刚才开始我就在怀疑,”千黛微微沉下眼神,“是不是有什么人一直在跟踪咱们。” “应该不会。现在的车速是170公里,要是有人跟踪我们,就得保持同样的车速,在不超过200米的距离内跟踪。但现在我们身后连只土狼的影子都没有。”安德瑞看了看后视镜,“总之,我会留神。” 与此同时,在距离slr车尾220米远的位置,一辆ebveyron划开深蓝的光影向前疾驰,在星空下仿佛一颗影动的巨大钻石。 “温蒂,我想最后确认一下。”利奥调了下耳机音量,“你真的已经在往这边赶了?” “没错。我正在直升机上,大约半小时就能抵达你的位置。” “嘿,你们是不是有点儿性急了?”利奥一边听着摇滚点头,一边说,“现在就从他们手里夺走那块金盘,然后我们自己玩解密游戏?我倒觉着还是一路跟着省劲点儿。” “没准他们下一站就是终点站,大公不想冒这个险。”温蒂漠然说,“不然你怎么开得上这种好车?” “哈,也就是说我必须得追车了。那么,任务奖励是什么?” “追上他们,车归你。”温蒂漠然道,“追不上,教廷没收。” 利奥撇嘴一笑,将耳机里温蒂的频道关掉,调大了音响的音量,狂热的摇滚乐在巨大半径的空间里翻滚起来。 “hellyeah。”利奥甩手挂上最高档。 利奥忽然猛踩一脚油门,引擎转速的指针瞬间飙顶,他就势一按氮氧键,车尾的矩形排气筒顿时蓝焰怒喷,利奥的视野随之变成以百倍速度快进的电影镜头,ebveyron以近乎燃烧空气的超速度,向前方疾飞怒驰而去。没过几秒,千黛和强尼的车影便出现在了视野。 巨大的引擎声和摇滚乐隐约传入安德瑞耳畔,接着越来越清晰刺耳,他从后视镜里一看,只见一辆深蓝色的车影,以足以冲破视野的极速,向他怒驰而来。他还没反应过来,ebveyron便已经冲到了他的车旁,与他并驾齐驱。他转过头,两米的距离外,一个漆黑的枪口出现在了视野的中心。 一声清脆的枪响与轮胎打弯的摩擦声同时响起,slr一头撞出高速公路,驶进了沙漠里。 “卡特!”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切的千黛以最快反应开启对讲机,“卡特!怎么回事?”她话音刚落,话筒里便传来倒车烧胎的声音,只见slr在沙尘中打出一个甩尾,引擎一轰驶回公路。 “我刚刚差点儿被子弹打穿太阳穴。”比起惊慌失措的保镖们,安德瑞显得异常镇定,边紧跟着veyron边说,“那辆车想要咱们的命,咱们得甩开他。” 千黛从后视镜中望着不断接近的veyron,额角渗出冷汗。 “怎么不直接干掉他?”一个血性的小伙子喊道。 “你看不见它的防弹玻璃和外壳吗?” 安德瑞已经把油门轰到最大,可是比起veyron实在提速太慢,只能勉强跟紧,根本接近不了。而利奥已经追上了千黛和强尼的保时捷,两车并行时,他猛打一把方向盘,车身狠狠朝千黛的车一撞,veyron丝毫不动,而保时捷却被撞得轮胎打滑。 “怎么了?发生什么见鬼的事了?”强尼手忙脚乱地调整着方向,好不容易让车身停止了摇摆,他刚要松口气,只见利奥已经将枪伸出玻璃,在高速后退的背景中,对准了保时捷的轮胎。 “见鬼!快打方向!”枪声响起的一刹那,副座上的千黛连忙帮强尼猛打一把方向,保时捷随之向右猛扎一头,在即将冲出高速时,千黛腾出左手一拉手刹,右手又朝反方向打了一把方向盘,保时捷顿时做出一个漂亮的左向甩尾。 “踩油门!” 头脑一片空白的强尼遵命猛踩一脚油门,保时捷引擎一声怒吼,在veyron车头的右前角狠狠一蹭,飞也似的向前冲去。 “wow!”被撞得失衡的利奥连忙正了一把方向,“看来他们车上还有个高手!” 保持高速行驶的保时捷中,强尼花了半天才回过神,结果刚凝神往前一看,便发现一个巨大的拐弯出现在眼前。他刚要准备减速过弯,veyron的蓝影忽然从身边一掠而过,在拐弯处打出一个漂亮的漂移,正好封住了他转弯的角度。眼看就要撞上,强尼大叫着往旁边一打,保时捷错过veyron的尾翼,一头扎进沙漠。 “嘿——就要追上了!”利奥驾车甩了个尾,转头向被迫停住的保时捷冲去。 “闪开!”千黛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把惊慌失措的强尼拽开,坐进了驾驶座,同时踩下了油门和刹车,滚滚的尘土在刹车待机的车身四周滚滚翻腾。千黛转过头,望着飞速逼近的veyron,眼神变得刀刃般锐利。 “下地狱吧。” 第五章 玩命速递(3) 就在veyron即将从侧面给予保时捷致命冲撞的一刹那,千黛一松刹车,保时捷随之向前冲出一段刚刚足够的距离,躲开了利奥的冲撞。扑了个空的利奥立刻拉起手刹向左打一把方向,车身随之做出一个180°转弯,掉头又朝保时捷撞去。千黛保持着冷峻的表情,换了倒档踩下油门,逆时针将方向盘打到底,车身顿时旋转起来,转到180°的时候,她又猛地向反方向打了一把,保时捷又转过另外一个180°,此时引擎的低吼已经无比愤怒,大片沙尘在车旁翻腾。利奥的视线被挡住,只能勉强透过沙土看清车身的轮廓。 然而,千黛的表演并未结束,她又用同样的技巧旋转了另外两个180°,在完成720°旋转后,她忽然猛一脚将油门轰到底,又就势按下氮氧键,保时捷在愤怒的爆鸣中蓝焰怒喷,在漫天席卷的沙暴中甩开利奥的视线,火鸟般风驰而去。 “pretty cool,huh?”利奥看得清前方的时候早已被千黛甩开很远,连安德瑞的slr也已经将他甩在身后。他连忙挂上档踩油门奋起直追。 “甩,甩掉他了吗?”强尼倒在副座里哆嗦道。 “还没有。”千黛开启对讲机,“卡特,我需要你帮我个忙。” 紧跟其后的安德瑞默许。 “看到前面那个巨型广告牌了吗?到那里咱们分开。”千黛说,“你顺着公路走,我和拉斯朗特一直往南开。” “一直往南开?”安德瑞看了看gps,“可是南边有个裂谷。” “没错,”千黛坚定道,“我们就走那条路。” “别开玩笑!你想自杀?”强尼喊得都快哭出来,“快停车!我要下车!” “等到了广告牌那里,”千黛完全不理会强尼,继续吩咐安德瑞,“你抓准时机,把它的支撑杆撞断。这样路就会被堵住,他就不会去追你了。到时候我再想办法对付他。” 第14节 “我明白了。” 千黛关了对讲机,稍微减速。安德瑞的slr从身旁一掠而过。 三辆车在公路上飞速追逐,没过几分钟,那面巨大的可口可乐广告牌便近在咫尺。安德瑞往后视镜上扫了一眼,只见到达公路的拐弯处时,千黛丝毫没有改变方向,轰下油门开出了高速。紧跟其后的利奥不禁吃了一惊,还没回过神来,安德瑞已经以高速行驶的力量将广告牌的支撑杆撞断了一根,巨大的可口可乐标语倾斜了一下,便在slr飞速离去的背影中轰然倒塌,死死封住了veyron的去路。 利奥见状连忙一打方向躲开障碍,在这不到一秒的时间里,他本能地做出了最佳判断——轰下油门,朝离开公路的千黛追去。在俯瞰的角度下,两辆跑车都以掀起滔天沙尘的高速度,向远处一道数十米宽的裂谷驶去。 利奥望着前方的保时捷,不禁泛起疑惑:即使以veyron的性能,在这种路况下飞越面前的裂谷,也有些困难,何况是那辆保时捷了。可是他们现在还是毫无减速的意图,似乎真的想豪赌一把。 他正想着,两辆车都已经驾上了峡谷前的斜坡,离裂谷只有百米之遥了。坡度不够。利奥在心里估算,这样开下去,只有撞下峡谷死路一条。 然而前方的千黛,凝望前方的眼神依然坚定。 还差一点儿。她紧握着方向盘的手心,渗满冷汗。 “停车!快给我停车!”被安全带缠成一团的强尼撕肝裂肺地大喊。 还差一点儿。千黛的眼神依然分毫不动。 当悬崖的边缘出现在千黛的视野中,她的眼神忽然在那一瞬凝固,拉起手刹猛打方向,保时捷的车身顿时在利奥惊愕的注视中旋转起来。 依靠旋转在短距离中获得高速。利奥目瞪口呆地望着前方。当车身转过第三个圆周时,千黛的眼中再次出现了悬崖的边缘。 就是现在!在保时捷撞下悬崖的一瞬间,千黛猛地轰下油门按下氮氧键,旋转的车身在引擎震天的轰鸣中腾空而起,向对岸飞越而去。 紧随其后的利奥猛地左打方向踩下刹车,尖锐的磨胎声中,veyron在死亡的边缘线及时刹下。 此刻在他的视野中,一切都缓慢下来——向对岸飞越而过的保时捷中,嘴角弯起一丝笑容的千黛,将左手比成手枪的模样,指向了渐渐远去的利奥的眉心。 利奥望着保时捷在对岸着地,缓缓消失在地平线的彼端。片刻寂静后,他按了下耳机,调到了温蒂的频道。 “嘿,亲爱的,别把直升机开得太快,好好欣赏一下埃及的风光吧。”他吹了声口哨,颓然倒在座椅上,“我们还有的是时间做任务——因为我已经准备好把车钥匙还给你了。” 第六章 星辰密室(1) 深夜,尼罗河静静流淌过莎草蔓长的河畔沙洲,在月光的柔照中笼罩上淡淡的白雾,犹如妙龄的阿拉伯少女轻柔蒙上羞涩的面纱。河水拂过摇曳的芦苇,幽长的水声仿佛来自上古的神秘歌谣,将沉睡在宁夜中的埃赫太吞废墟静静笼罩。 远离人声、万籁俱寂的深夜,为这片曾经雄伟的断壁残垣更添一分古老的凄凉。 曾经宏伟入云的埃斯顿神庙、盛极一时的阿吞神殿、以及雕刻着上千幅星象图的星刻柱群,如今只剩横卧冷沙的满目狼藉。亘古的风吹过沙漠,像逝去的历史般,将尼罗河帝国曾经的繁华渐渐深埋。 不知何时,沉睡的古文明被远方错落的脚步声打断,千黛一行人的人影出现在远方的夜雾里,他们走过被黄沙掩埋的大理石路,来到星刻石柱的废墟中。 曾经的神庙底座上,象征星座的八十八根石柱如今只剩一根根不及人高的柱根和一截截四处倾倒的灰色大理石。 古埃及有两大星象建筑,一座是阿比多斯的丹德拉神殿,另一座就是埃赫太吞的星刻柱群。星刻柱群诞生在埃赫太吞城之前,是十八王朝的另一位法老——图特摩斯四世建造的。 1798年拿破仑远征埃及时,以抹除异教为名,将这伟大的建筑群炮轰成一片废墟。 星刻柱群的正中心有一个石台,上面的圆槽里原本摆放着一块石板,上面记载着十六王朝到十八王朝二百年间尼罗河每年的泛滥日期,结果也被入侵者掠走,至今下落不明。 “我们刚被那辆见鬼的布加迪追得差点送命,现在又来参观这些破柱子。”强尼环顾废墟,摊手道,“这和暗语有什么关系?” “因为这里是古埃及两大星象建筑之一,八十八根柱子代表八十八个星座。”千黛说,“既然暗语提到了‘天狼星’,当然要到和星星有关的地方来找。” 强尼撇撇嘴,抬头看着残缺不全的石柱:“这儿就像被火烧过一样,能找到什么?” “事实上,是被一位姓波拿巴的绅士炮轰过。”安德瑞走向废墟的南边,在一根只剩柱根的三角形立柱旁蹲下,仔细调查一番。 “我想我找到了。”他招呼远处的千黛,“就是这个,古埃及人还把它建成了‘冬季大三角’的形状。” 千黛连忙小跑过去,发现那是个横截面是等边三角形的立柱。强尼也跟了过去,看了看柱子,又确认了一下方位,语出惊人道:“这根柱子是不是代表小犬座?”千黛震惊地转过头:“你怎么知道?” “你刚才说这些柱子代表八十八星座,这个位置正好是小犬座的位置。”千黛的惊讶显然让强尼很得意,“我读大学时可是天文社的骨干成员。”他没说出他加入天文社是因为那里有不少漂亮姑娘。 “真令人惊叹。” 不过,现在更令千黛惊叹的是古埃及人对天文学的研究之深。他们之所以把小犬座的刻柱建成三角形,是因为组成“冬季大三角”的三颗星星中,有两颗是小犬座的,其中包括暗语中的天狼星。 但她也立刻意识到: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 “天狼星指引迷途者”。 根据千黛和安德瑞的推测,暗语里的“天狼星”应该就是指古埃及人刻在石柱上的天狼星。因此暗语的意思可能是:找到刻柱上天狼星,它会给出下一个指示。 可是现在的问题是,刻着天狼星的小犬座石柱如今只剩一个柱根,不用说天狼星,连一个星图都没剩,连推测都推测不了。 想到这里,千黛忽然有了一种走了很长的路,最后发现是条死胡同的无措感。 “我们最担心的事发生了。”安德瑞皱眉轻叹,“这根柱子被炸得太彻底,连一个星图都看不清了,恐怕再权威的天文学家也推测不出天狼星在柱子上的位置。”千黛俯视着那截柱根,紧紧蹙眉。 气氛顿时沉闷下来。强尼望着气馁的两人,不禁手足无措起来。 “怎么回事?你们这些积极的家伙怎么灰心了?”他连忙掏出手机,“为什么不用google查查?没准能在哪个考古网找到复原图。” “这些柱子在18世纪末就被拿破仑毁了,之前也没留下相关文献,根本没法复原。”千黛坐到一根倒塌的石柱上,“只要能看清一幅星图,就有希望推算出天狼星星图的位置,可现在彻底没希望了。” 强尼皱着眉头瞪圆了眼,这表情不是愤怒,而是说不出话。 “彻底没戏了?” 安德瑞不语。坐在柱根上的千黛托着腮,瞳孔里泛着遮不住的失望。“或许你说得没错,拉斯朗特。”她低声说,“我可能只适合演探秘电影。” “别这样,我们都已经走到这儿了。”强尼无奈地说,“难道你们甘心就地放弃?” 两人沉默。 强尼看了他俩一会儿,叹了声气,插着口袋往别处走去。 第15节 第六章 星辰密室(2) “真是个混蛋。”强尼气恼地打量着四周的石柱,“干吗要轰了这些柱子?这样也算是高贵的法国绅士?” 他走着走着脚下一磕,被一截横在地上的石柱绊倒,整个身子趴倒在上面,肚子又被狠狠磕了一下,痛得他几乎要把刚才喝的奶茶吐出来。他气得刚要开骂,忽然感到不对:圆柱子怎么会磕人?连忙爬起来一看,那截柱子竟然也是三角形的。他四下环顾,发现不远处也有两根三角形石柱。 一个灵感闪过强尼的脑海,他连忙确认了一下这三根柱子的方位,发现它们分别代表狮子座、牧夫座和室女座。一股狂喜冲上强尼脑门——这不是巧合!这三个星座的α星,就是构成“春季大三角”的三颗星! 他又试着用脚步测了测三根柱子之间的距离,发现它们两两间隔大约二十步——正好组成了一个等边三角形! 这可是个惊天动地的大发现!强尼兴奋地舔了舔嘴唇,又拔腿往南跑去,在那里他又发现了三个三角形柱根。 强尼知道它们代表天琴座、天鹅座和天鹰座——它们的α星一起构成了夏季大三角,而且这三根柱子也构成了一个等边三角形,但边长只有十五步左右。 强尼欣喜若狂地攥攥拳头,飞奔回千黛等人身边。 “你们猜我发现了什么?!”他兴奋得几乎手舞足蹈,“这绝对是本世纪最伟大的考古学发现!”他兴高采烈地把自己的发现叙述一番,可千黛等人毫无反应。 “看来你的确是天文社的骨干,拉斯朗特。”千黛面无表情地说,“不过商博良博士和他的助手在1821年就发现了。” 强尼目瞪口呆。 “的确如此,拉斯朗特先生。”安德瑞说,“古埃及人的确在星刻柱群里标记了‘春季大三角’和‘夏季大三角’,但因为构成‘冬季大三角’的三颗星里有两颗是小犬座的,所以无法标记。” “而且这和我们要做的事有什么关系?”千黛趴在膝盖上,“我们是在找天狼星,又不是在玩几何游戏。” “我不相信!”强尼大喊,“连金字塔都造得出来古埃及人,竟然想不出标记冬季大三角的办法?!”他说着跑到猎户座的柱子下(注:猎户座α是组成“冬季大三角”的第三颗星),“我要证明我和他们都是正确的!” 强尼说着开始步测猎户座石柱与小犬座石柱的距离,最后在停在坐在柱子上的千黛面前。 “23步。”他向千黛伸出手,“给我张纸。” 千黛不解地抽了张面巾纸给他。 “已知等边三角形一条边的位置和长度,只要有个三角板,”强尼接过纸,“就能把整个三角形画出来。” 他说着将纸展开,沿对角线对折,折出一个等边三角形,然后把它放到柱根下比量了一番,然后用手机的手写笔沿着三角形的一条边,在沙地上画了条线,然后扔了纸得意地笑。 “这就是第三条边的方向!”他转头朝一个抽烟的保镖大喊,“你这个傻蛋!快把烟盒给我!”保镖一脸迷茫地把烟盒给他,强尼一把夺过来,把它当尺子用,把刚才画的那条线一点儿一点儿延长,同时心里默默数着步子。数到二十三步时,强尼满怀希望地直起身子,满以为他热切期待的大发现即将出现在眼前。 可是他失望了:四周竟然一片空旷,除了几米外的一块沙漏形的石头,连柱子的残骸都没有。强尼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检查那块石头一番,结果发现它除了是中空的,上面连一个字都没刻。 费了半天工夫只发现了一块石头。强尼卡着腰,又恼火又无奈地瞪了那东西半天,认栽地叹了口气。 这时千黛也走了过来:“画出整个三角形了?” “根本没有见鬼的三角形。”强尼泄气地坐到那块石头上。 “别灰心,商博良发现‘春季大三角’的时候肯定没你这么年轻。”千黛拍了拍他以示安慰。“是啊,至少我发现了这个破烂。”强尼拍了拍屁股底下的石头,“当马桶坐还挺舒服。” 千黛看了看那块石头,发现它好像有点儿眼熟,于是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笑容骤然凝固:“挺舒服?” “是啊,是个不错的马桶。”强尼撇撇嘴,“上面好像凹下去一块,正好放屁股。” 千黛听了一愣,立刻一把将强尼推了出去,她探头一看,只见石台上果然有个凹槽,横截面明显比下面空心的部分宽。她连忙抬头环顾四周,发现这里不偏不倚,正好是星刻柱群的正中心。 千黛知道,这不是块普通的石头,而是星刻柱群中最神圣的光阴石台。这里曾经摆放着一块石板,上面记载着十六王朝到十八王朝尼罗河每年的泛滥日期,那块石碑后来在拿破仑入侵埃及时失踪,但石台在石柱群的掩护下,在炮火中幸存了下来。 “要是在中世纪,我肯定会把你扔进巴士底狱。”被推了个狗吃屎的强尼慢慢爬起来,放声怒吼道,“难道你们日本人从来不说‘屁股’这个词?!” 此刻千黛根本听不见他的唠叨,暗语与史料在她脑中纷繁交错,交织成无数个谜底的可能性。 第六章 星辰密室(3) 天狼星冬季大三角光阴石台。 天狼星的祝福记载着泛滥日期的石板天狼星。 祝福化为吞神的光辉。 “我明白了!”千黛脸上浮现出惊喜的神色,抬头喊道,“你真是个天才!暗语中的‘天狼星’就在这个地方!” 强尼被她吓得一愣:“什么地方?” “这块石头!不,这个光阴石台!”千黛一边点着一边说,语速因兴奋变得很快,“看见这个凹槽了吗?里面曾经放着一块记载尼罗河泛滥日期的石碑,后来在拿破仑入侵时失踪了!” “它失踪了让你这么兴奋?” “你还不明白?”千黛双拳举在胸前喊道,“天狼星升起是尼罗河泛滥的预兆!而被泛滥的河水淹没的土地,来年又会变得很肥沃,适合耕种!所以古埃及人把尼罗河的泛滥视为幸事!称之为‘天狼星的祝福’!” 强尼听出了眉目,也惊喜地喊道:“所以?” “所以那块记载着尼罗河泛滥日期的石碑,就是暗语中的‘天狼星的祝福’!”千黛越说越兴奋,“而且这个石台与小犬座、猎户座石柱一起构成了等边三角形,说明古埃及人有意让它代表天狼星,就更没错了!” “可那块石碑不是失踪了么?” 千黛笑笑,取出那块太阳金盘晃了晃,放进光阴石台的凹槽里,竟然恰好合适。 “嵌进去了?!”强尼惊喊。 “‘天狼星的祝福化为吞神的光辉’,就是让我们把尼罗河石板换成太阳金盘。”千黛笑着说,“以前说过了,阿吞是宗教改革时期的太阳神,所以‘吞神的光辉’就等于‘太阳的光辉’。” “有意思。”强尼呆笑着盯了金盘片刻,疑惑地抬起头,“不过怎么没反应?”千黛也皱起眉头,把金盘拿起来又放回去,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反应,“奇怪哪里出错了?” 安德瑞想了想,俯下身去,将手指放在凹槽边缘,轻轻抹去上面的灰尘,然后俯下身仔细察看,目光最后停在朝向正东方的边缘上。 他轻轻吹去浮尘,几道浅浅的刻痕浮现出来,安德瑞数了数,一共十二道。他弯起嘴角,把金盘一转,石台底部随之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鸣声。 “发生了什么?”强尼茫然地问。 第16节 “第一眼看到这块金盘的时候,”安德瑞把手放到石台上,做出向前推的姿势,“我就觉得它很像一个东西——阿吞神。它的形象就是一个长着眼睛的太阳,太阳下面又长着十二只手。所以,这个金盘实际上是个不完整的阿吞,我们需要为它找到十二只手——我试着在石台上找,很幸运,它们果然就在石台上,就是这十二条刻痕。”他转头看着惊愣的强尼等人,温和地笑了笑,“于是我就以这些手的位置为准,把阿吞身体的位置调整了一下。” “拉斯朗特先生,介不介意帮我个忙?”他指了指石台,“我想我们应该把这个舒适的马桶推走了。” “我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失望。”强尼叹了口气。 石台不算很重,两人没费多少力气就把它推开,底下露出一个石阶,通往漆黑的地底,一股令人窒息的霉臭顿时扑面而来。 “bingo!”千黛脸上露出惊喜的微笑。 安德瑞打开强光手电,第一个走下去,千黛紧跟其后,强尼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保镖们殿后,留两人在上面守着。石阶很深,而且陡峭得像内华达西麓的山阶,众人扶着墙小心翼翼地踮着步子走,一边走一边弄掉身上的蜘蛛网,走了十多分钟才走到底。 安德瑞用手电四下探照,这是一个七八米见方、约两米高的密室,墙壁和地面都很平整,显示出这里是工匠精心建造的。 然而令众人惊讶的是:密室里空空如也,除了挂满墙壁的蜘蛛网,什么都没有。 “好极了,空的。”强尼扬了扬手,“我们到底在干什么?我们像群兔子似的,从北埃及蹦到中埃及,横渡尼罗河,解了无数个该死的暗语,就为了寻找这个见鬼的地下室?天啊,上帝,发发慈悲吧。” “不可能,肯定在什么地方藏着线索。”千黛说着开始检查墙壁和地面。“线索?这儿只有蜘蛛丝。”强尼厌恶地扯下一大片蜘蛛网,“你应该想想怎么还我钱了,冒险家小姐。” “我听够你的抱怨了,拉斯朗特。”千黛回头怒视着他,“我想我现在的心情不比你好多少,所以我要告诉你——你要是再抱怨下去就别想要回那笔钱了。” “你发火的时候,威胁人的本事好像差了不少。”强尼针锋相对,“你要是想被关进监狱,我是很乐意放弃那笔钱。” 两人越吵越凶,但即使千黛情绪很激动,强尼的口才也远远不如她。这个可怜的法国小伙子很快就词穷理屈,憋得满脸通红,最后实在忍无可忍,挥拳朝千黛打去,但他打的不是千黛,而是她身后的墙。 “下一拳我要打在你的脸上!”他失去理智地大吼。 “你的手竟然不痛?”千黛看着他问。 强尼回过神,发觉手真的不痛,墙反而被打裂了,“咯啦啦”地掉下些石屑来,惊得强尼目瞪口呆。千黛回头看着墙壁的裂缝,把手指伸进去轻轻一抠,竟然抠下一大块石头,里面露出一片黑色的墙壁。 “天啊!这些不是石头,”千黛轻轻一捏那些石屑,它们便化为粉末,“这是干泥,上面涂了淡棕色的漆,加上干了数千年,看上去就像岩石一样。” “也就是说,它们是用来掩盖里面的东西的。”安德瑞又提起干劲,轻轻卷了卷袖子,“看来我们又要忙一阵了。” 第六章 星辰密室(4) 千黛他们开始分工忙碌,很快就把满墙的干泥全部剥落,可是露出的黑云母墙壁上依然什么都没有。 “还是空的。”强尼恼火道,“古埃及人在耍我们,他们要是看见我们现在的模样肯定会开心得笑破肚子。” “我倒不这么想,他们造泥墙可比我们剥泥墙辛苦。”安德瑞用电筒仔细照着墙面检查了一会儿,发现正对入口的墙壁的颜色与别的墙壁不同,泛着淡淡的白色。他仔细看去,愈发觉得这片白色,在黑云母的墙壁上很是醒目。再仔细点儿看,安德瑞觉察到,这白色并不是单纯的一大片,里面有些模糊的纹路,好像藏着一个个文字。 他眼神一凝,立刻回头说道:“我需要点儿水。” “把水给我!你这个傻蛋!”强尼连忙从一个保镖手里抢过一瓶弱碱性矿泉水。 安德瑞拧开盖,把水大片大片泼到墙上,然后轻轻往上呵热气。接下来几分钟内,千黛等人不解地望着他重复地做着这个动作。然而那面墙上并没有出现任何变化,安德瑞皱紧眉心,用手拍了拍墙,轻叹口气。 “看来我猜错了,”安德瑞望着墙上模糊的纹路,“我本来以为古埃及人是用硝酸铅之类的溶液在墙上写了隐形文字,它们一旦与碱性物质融合并受热就能变成淡黄色显现出来。不过现在什么都没发生。” “那当然,”强尼耸肩笑道,“古埃及人的机关怎么可能那么落后?他们个个都是达芬奇。” “不,就算真的是隐形文字,也一点儿都不落后。”安德瑞说,“因为那是现代人19世纪才掌握的技术。” “不过你的思路没错,卡特,这片墙不可能无缘无故泛白。”千黛一边抚摸一边凝望那片墙壁,半天才把手往后一伸,“给我手电筒。”强尼递过去,千黛用它在那片白痕上照了一会儿,微微懊恼地摇摇头。 “再给我火把。” 她接过安德瑞递来的火把,在墙上来来回回照了好一会儿,可还是一筹莫展。 “你在干吗?”强尼问。 “在思考你这种蠢材想不到的光学问题。”千黛说着回头问安德瑞,“卡特,帮我想想,除了可燃物的光和手电筒的光,还有什么别的种类的光?” “太阳光。”强尼不假思索说道,“太阳光的光谱要宽得多,从无线电波到γ射线,而手电筒主要是可见光和红外线。” 千黛和保镖们惊望着他,连安德瑞眼里也有掩饰不住的愕然。 “手电筒的光谱是连续型的,能量少,颜色偏红偏暗。而太阳光的光谱是吸收型的。”强尼说了半天才注意到众人的表情,“你们都怎么了?” “人总是有猜错的时候,樱井小姐。”安德瑞朝千黛点点头。 “看来是的。”千黛冷静而认栽地点点头,转头问道,“拉斯朗特,看来除了约翰.加里亚诺,你还很崇拜牛顿和爱因斯坦。”“我的大学专业是物理光学。”强尼说。 “好极了,我希望你的成绩全是a,”千黛吐了口气,盯着他,“因为我希望你告诉我,什么样的光能够让物质发生变化?” “这个问题实在不够专业,”强尼耸耸肩,“任何光都能让物质发生变化——变热——因为光能可以转变成热能。” “快点儿,”千黛拍了拍墙,“你知道我在问你什么。” “要是你想问我什么光可以被古埃及人拿去制作这些谜题,那么你可以去问那些连gi都不知道的文学系小子们。”强尼不耐烦道,“作为友情提示我可以告诉你,那群人放着宿舍不用,跑到月亮底下唱但丁那些发了霉的诗,结果有好几个都被晒出了夜游症。你的专业和他们差不多,最好也当心点儿。” “晒出夜游症?”千黛一脸不解。 “对,因为月光的电磁辐射比日光强得多,对他们本来就神经质的大脑深有影响,满月时最严重。知道狼人的传说吗?其实也是有科学依据的。” “电磁辐射……”千黛望着墙壁思考了几秒钟后,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吩咐众人说,“把电筒和火把都灭掉。”然后又对满脸不解的他们重复了一次,“快点灭掉。” 众人满腹狐疑地把手电和火把都弄灭,密室里暗了下来,然而却不是伸手不见五指——一道月光从早已看不见的密室入口映照下来,在黑暗中显得神秘而耀目。 推测果然没错,古埃及人把台阶建得那样陡峭,就是为了让月光照进来。千黛这样既像期待又像安慰地想着,抬头望向墙壁,可是月光的角度太高,只能照到墙的上方,根本就照不到那片白痕。千黛心里泛起一阵失望,但马上又被另一股灵感冲走。 “拉斯朗特,给上面的人打电话,让他们把你发现的那块石台推到入口上。” 强尼万分不解她的用意,但受不住催促还是拨通了电话。上面的保镖按照命令,开始慢慢将石台推着堵住入口,密室中的月光渐渐变得狭窄。 “别挂电话,”千黛接过手机,吩咐道,“你们一点点推,我让停的时候就停下。” 第17节 保镖们一一照做,随着他们的推动,密室里的月光越来越狭窄,最后在石台复位、遮住入口的时候,密室里忽然一片黑暗。“开什么玩笑!”被吓坏的强尼连忙打开手电筒,结果被千黛一把夺过来关掉。 “把石台上的石板拿走。”她对手机里的保镖说。 两个小伙子遵命拿开石板,月光透过中空的石台,洒进了下面的密道,与此同时,他们的手机里传来了强尼一行人的惊呼—— 此时,在几十米深的地下密室,月光不知经过怎样的折射,准确而神秘地为尽头墙壁上的白痕,静静涂抹了一层银霜。 这层唯美而暗淡的银霜,是一行行精致而诡异的文字。 精致而诡异的象形文字,仿佛祭司的呓语,又仿佛妖后的诅咒,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映入了千黛的瞳仁。 “这是某种电磁光学?”强尼惊叹得几乎投地,“古埃及人又领先了世界四千年。” 千黛没说话,很显然她根本没有吃惊的空闲,已经进入了下一段思考。她一直在凝望墙上的象形文字,目光渐渐变得迷惑。“卡特,读读墙上的东西吧。”她低声说,“我真是既兴奋又迷茫。” 安德瑞把那些文字默读一遍,也露出惊疑的神情。它们与先前的暗语不同,非常注重韵调,似乎是首民谣,但却像咒语般诡异神秘。 阿比多斯的太阳啊, 在生者的屋檐升起。 染红了朱鹭的羽毛, 染红了尼罗河的涟漪, 像那时盛开的底比斯的莲啊。 阿比多斯的月亮啊, 在安息着亡者的屋檐沉落。 那逝去的亡者啊, 拥有最接近吞神的安息之所。 法老面容下的梦影啊, 就是那阿多厄斯沉睡的地方。 第六章 星辰密室(5) 安德瑞把民谣念了出来,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强尼震惊得面部扭曲。“天啊!他们说阿多厄斯!”他指着那行文字大叫,“就是把‘诅咒’文字重排后得到的那个地名啊!” “是的,这说明我们快到终点了,这就是我兴奋的原因。”千黛转过头,“但是卡特,你读出什么了?” “几乎没有。” “这就是我迷茫的原因。” “不过有一点。”安德瑞眯起眼睛,“能看出来,这些文字不是图坦卡蒙写的。”千黛一愣:“你怎么知道?” “这明显是首民谣,而且象形文字原文的每句话字数都相同,末尾也都使用押韵的音字,而且‘朱鹭的羽毛’、‘底比斯的莲’等词组都是用音词表示的,显然是宗教改革之前、文字过渡时期的文法。”安德瑞推测道,“准确些说,应该是写于宗教改革前三十年到四十年,也就是图特摩斯四世或者阿蒙霍特普三世的统治时期。” “那些家伙又是谁?”强尼问道。 “我不明白。”千黛不解道,“一直都是图坦卡蒙的暗语在指引我们,怎么会冒出一段写在他出生前六十多年的文字?” 安德瑞沉默着,凝望那段文字片刻,环顾密室片刻,又开始检查地板。他仔细检查了几分钟,最后在地板正中央停下脚步,用手指轻轻摸着地面,眉心渐渐紧锁。 “我有了一个疯狂的设想。”他站起身,问众人,“你们说,这个密室是用来做什么的?”“用来让寻宝者绝望的。”强尼耸耸肩,“就像我们一开始那样,还以为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地下室。” “不,”安德瑞把手放在墙壁上,“墙壁和地面都是用黑云母做成的,而不是石灰岩,这是为什么?因为这里接近尼罗河,在泛滥期有被淹没的危险,比起石灰岩,黑云母能起到更好的防水、防潮作用。” “防水防潮,”千黛反应过来,惊讶地说,“你是说这里原本是个储藏室?”安德瑞点头,走到地板正中央蹲下,仔细检查片刻,摆手让众人过来。 “不出所料。你们再看看这个。”他指着那块地板。千黛仔细一看,那块云母石有一块椭圆形区域微微泛着浅棕色,就像一滴咖啡滴在黑色的纸上,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这里原本立着一个石台,后来被移走了。”安德瑞说,“虽然把它移走的人做了很细致的善后工作——把地面磨平,涂上黑色的漆,让人以为这里本来什么都没有。但时间一久漆就掉了,于是就露出了这块摩擦过的痕迹。而且痕迹是椭圆形的,恰好是新王国时期祭祀台的形状。” “如果这儿真的曾经有个祭祀台,”千黛若有所思地说,“那么台上肯定摆放着古埃及人认为很神圣的东西——他们只会把神圣的东西摆上祭祀台,比如光阴石台上的尼罗河石碑。” 安德瑞点头。“所以,或许我们可以这样猜测。”他抬起头,环顾四周,“图坦卡蒙出生前六十年,一位十八王朝法老——图特摩斯四世或者阿蒙霍特普三世,发现了一个奇异的宝物。这个宝物如此奇异,以至于令法老视它为太阳神的恩赐,或者邪魔的灾祸。所以法老不敢把它带进墓穴,而在这里建造了一个密室,将它深藏其中,并在墙上写下这段文字,给后人某种暗示。” “听起来很有道理。”强尼摸着下巴,“不过那个法老干吗要在墙上涂泥?” “这个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法老本人为了掩盖这行文字,而把墙壁遮掩起来。不过这很不合逻辑,既然不想让人知道,不写任何暗示才是最保险的办法。”安德瑞凝望着地板上的痕迹,眼神若有所思,“另一种可能是,法老死后,盗墓贼发现了这个密室。”他用手指在地上画着圈,“他们把宝物偷走,并且做了精细的善后工作——摧毁石台、抹除痕迹、在墙上涂干泥遮掩文字、最后精心磨平墙壁,让后人以为这是个没被盗过的藏宝室。” “这些人是古今中外最有料的盗墓贼。”强尼说。 “他们的确有料,所以绝对不是盗墓小说里的三脚猫小贼。”安德瑞说,“完成这项工作需要很大的财力和技术——这群人中有出色的工匠、雕刻家、水利学家、地质学家,他们分工合作,缔造了这个近乎完美的假象。”望着皱眉聆听的强尼和若有所思的千黛,安德瑞的眼神变得神秘,“在古埃及,能够拥有这样一支团队的,只有统治全国的法老。” 强尼目瞪口呆。“法老?”他喃喃道,“你是说,偷走宝物的也是个法老?” “卡特,你做个了颠覆历史的假设。”千黛思索片刻,微微抬起眼帘,“按照你的推测,古埃及十八王朝的历史就全盘改变了。” 安德瑞不语,似乎依然在思考。强尼则一脸茫然。 “让我整理一下你的思路。”千黛分析道,“假设你说的第二种可能是正确的,那么事情的过程就应该是这样:图坦卡蒙出生的六十年前,当时在位的法老发现了一个宝物,将它藏在这个地下密室中,并在地面上修筑了一座庞大的建筑——星刻柱群,用来掩盖它的存在。” “后来,图坦卡蒙的父亲、实行宗教改革的埃赫那吞法老得知了这个秘密,但出于崇敬或恐惧,他没独占那个宝物,而是在星刻柱群的周边建立了一座城市——埃赫太吞,并且迁都于此,进一步将秘密掩盖。” “上帝!”强尼惊得像根木桩,“你们是说星刻柱群和日升之城都是掩体?” “是的,”安德瑞点头,“如果这个推测正确的话。” “更惊险的推测还在后头,拉斯朗特。”千黛继续说道,“埃赫那吞死后,他的儿子图坦卡蒙继承了继承了王位,同时也得知了这个秘密,但这位年仅9岁的新法老根本没有实权,很快沦为宰相阿伊等大臣的傀儡。这些外姓人对阿吞神可不怎么虔诚,他们找到这个地下室,偷走了宝物,并且精心掩盖了偷盗的痕迹,以及埋宝者留下的提示——墙上的民谣。” 千黛望着墙上的文字,目光若有所思。 “然而他们失算了。”她说,“那个宝物没有给他们带来财富,反而因某些原因令他们恐惧。不久后,图坦卡蒙病死,年仅18岁,于是大臣们把它的木乃伊和那件宝物一起埋进了帝王谷。” 第18节 强尼仔细听完,愕然笑了几声:“真是个适合当电影剧本的故事,你说的好像亲眼见过似的。” “这当然全都是推测。”千黛说着,取出提包里的黄绿玉髓。那幽绿色的光芒犹如鬼火,在黑暗中勾勒着诡异的轮廓,“但如果曾经藏在这儿的宝物是这个东西,我们的推测就有90%的几率是正确的。” 安德瑞点头,望着墙上的文字:“而且按照这个推测,我们也能确定埋宝者是谁了——建造星刻柱群的法老,也就是图特摩斯四世。” 强尼呆呆看着黄绿玉髓,又看了看那些暗语,运用有限的大脑细胞开始尽全力运转,将黄绿玉髓嵌进千黛的推测中,将整件事重新捋顺——图特摩斯四世在某个地方发现了黄绿玉髓,并体会到了它的诅咒,出于敬畏,他秘密修建了这个地下室,将玉髓藏在这里,并在上面建造了光阴石台和星刻柱群作为掩护。 后来,埃赫那吞法老得知了这个秘密,又以星刻柱群为中心修建了日升之城,进一步掩盖了玉髓的存在。法老死后,9岁的儿子图坦卡蒙即位,这个秘密被独揽大权的宰相阿伊知道,他找到并偷走了黄绿玉髓,在墙上涂了干泥掩去暗语。然而后来,他与图特摩斯四世一样,因神秘的诅咒而恐惧不已。于是图坦卡蒙死后——或许就是被他暗杀,他将玉髓作为陪葬品埋进了法老的墓穴。同时,出于备忘或者其他目的,他在奥西里斯的壁画上、阿吞金盘的背面写了暗语,暗示了这个密室的位置。而图特摩斯四世所写的这首歌谣,或许也是一个暗示——暗示着黄绿玉髓第一次被发现的地方。 强尼归纳完毕后,不但觉得这个推测非常完美,更不可思议的是,一向胆小的他竟然感到兴奋,令他飘飘然的兴奋——他感到自己是一位伟大的探险者,比印第安纳.琼斯还伟大。而这位大探险家一直在追寻的宝藏,现在终于近在眼前了。 “那我们还等什么!”但他能做的还是只有大喊,“赶快把墙上这该死的暗语解开!然后去我们的最后一站!” “不用你说我们也会的。”千黛瞥了他一眼,“但你最好闭嘴,好让我集中精神。” 她走到墙壁前,视线在一段文字上缓缓移动,托着腮静静思考。 阿比多斯的太阳啊, 在生者的屋檐升起。 染红了朱鹭的羽毛, 染红了尼罗河的涟漪, 那时盛开了底比斯的莲啊。 千黛的注意力首先集中在歌词中的两个地名上:“阿比多斯”,古埃及最古老的城市,第一王朝的首都,由圣王美尼斯建造,神话中冥神奥西里斯的复活之地,因此被称为“复活之城”;“底比斯”,古埃及的六朝古都,拥有庞大的遗迹群,如今是全世界最重要的考古区域之一。 然后是其他名词。首先,生者的屋檐。这两个形字应该没有什么特殊意义,只是压上一句“太阳”的韵。接下来是“朱鹭”、“尼罗河”和“莲”,朱鹭在是古埃及人的信仰中是一种很神圣的鸟,他们的记录之神“托特”就是一个长着朱鹭头的人的形象。 尼罗河是古埃及文明的母亲河,意义重大自不必说。至于莲花,则是美尼斯统一埃及之前,下埃及的国徽。也有人把这个形字译为百合花。但这里的莲花不同,它们是“底比斯的”,而在古代底比斯,最常见的植物就是睡莲,而在古埃及人的自然观中,睡莲的盛开是黎明到来的象征。所以,或许这段歌词是在暗示一个时间点——睡莲盛开的时间,也就是日出前后。 对其他词语推测未果,于是千黛将目光移动到下一段歌词上。 阿比多斯的月亮啊, 在安息着亡者的屋檐沉落。 那逝去的亡者啊, 拥有最接近吞神的安息之所。 法老面容下的梦影啊, 就是那阿多厄斯沉睡的地方。 千黛思考了几秒,得出了几个结论:首先,她确定了刚才对“莲”的推测,这是描写月亮落下时的情景,而在古埃及人淳朴的自然观中,日升月落是同时发生的,所以,两段歌词所描述的情景发生在同一时间——黎明时分。 接下来要找出歌词中隐藏的东西:月亮在“安息着亡者”的屋檐落下,而那位“亡者”拥有“最接近吞神”的“安息之处”。 千黛试着分析,如果这里的“吞神”不是指雕像、壁画之类的东西,而是指它的本体——太阳,那么歌词想表达的意思应该是:那位死者安息的地方——也就是他的坟墓——是最接近太阳的坟墓。 毫无疑问,一个人要是能拥有这样的坟墓,那他肯定也拥有全埃及最强大的财力,所以,这一定是座法老的陵墓。 最接近太阳的法老墓是哪座? 千黛思考着,眼中渐渐露出惊喜的神色,这是个再简单不过的常识——一定是那座法老墓,它矗立在开罗西南的吉萨高原上,已然经历了四千五百年的风雨。它是如此的宏伟而高傲,以至于在埃菲尔铁塔建成之前,它一直是世界上最高大的建筑。 “日出前我们得去吉萨高原一趟。”千黛回过头,望着众人,自信地微笑,“胡夫金字塔会给我们下一个暗示。” 第七章 人面梦影(1) 现代科技的力量有时不输于魔法,短短二十分钟的时间,千黛等人已经从星刻柱群下方十多米深的地下密室,移动到了东埃及上空五千米的高空中——一架小型客机的机舱里。 “埃及人他们的动作是不是有点儿太快了?”强尼枕着胳膊,躺在倾斜的座椅上,“我现在怀疑他们拥有世界上效率最高的政府。” 强尼的意外也在情理之中。 二十分钟前千黛致电埃及博物馆,接线员还是那个声音甜美、英语流利的女孩儿,她依然很爽快地答应了千黛的请求。 十五分钟后,这架机身上印着el——sm运输公司名称和商标的小型客机就在埃赫太吞遗迹东边的沙漠高速公路上降落了。 千黛也觉得事情顺利得不可思议,好像有人早就为他们安排好一切似的。但现在她已经没有心思细究这些事了,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半了,透过机窗,已经能看到广阔的夜空微微泛起淡蓝,仿佛稀释过的蓝玫瑰酒,预示着黎明即将到来。 根据暗语的指示,他们必须赶在黎明前抵达吉萨高原。 “法老面容下的梦影啊,就是那阿多厄斯沉睡的地方。”——千黛推测,这句话中的“法老面容”就是指胡夫金字塔,“梦”是用来押韵的声字,那么“法老面容的梦影”就是指胡夫金字塔的影子。 所以,暗语的含义应该是,日出时分,胡夫金字塔的影子,将指示出那个叫做“阿多厄斯”的地方。那里就是诅咒的根源之地。 对于这个推测,安德瑞也表示赞同。所以,他们必须赶在日出之前抵达吉萨高原。对这一点他们现在算是比较放心,因为飞行员对他们承诺,飞机最迟将于4点30左右在开罗国际机场降落,到时候他们在机场租辆车,四十分钟就能抵达吉萨高原。 当然,这需要付出高昂的费用,一切当然还是由可怜的强尼承担。他当然心疼得无以复加,但现在他却表现得非常泰然,就像只花了点儿零星的酒钱似的。原因非常明显:为他们服务的空姐是个很不错的姑娘,相貌甜美,身材火辣,而且有着佛罗伦萨女子特有的艺术气质,还说着一口流利的英语。 强尼是不能在这样的姑娘面前表现出一丝吝啬的,而且还由衷地感叹这真是个美好的旅行,然后和她搭起讪来。 但可惜的是,他连一句话都没说完,驾驶舱里的飞行员便大喊起姑娘的名字来,姑娘甜甜笑着对强尼说了声抱歉,就钻进驾驶舱里了。 “真是个无聊的旅行。”强尼叹着气躺回座位里,发现坐在斜前方的千黛一直在凝望着窗外泛蓝的天际发呆。 过了一会儿,她从怀里取出一个椭圆形的烫金坠饰,轻轻一按,坠饰的盖子弹开,里面露出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个长相俊秀的少年,留着精神的短发,笑容清澈阳光。千黛望着他,目光中透出一丝凄伤。 不幸的是这一切都被斜后方的强尼看见了,于是他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嘿,那小子是谁?你男朋友?”他努力探着头,“他看上去可比你年轻。” 千黛一脸不快地转过头,把坠饰“啪”一声合上。“和你有什么关系?”她冷冰冰地看着强尼,“要是你觉得无聊,最好就睡觉。” “日本人真是不懂什么叫幽默。”强尼不爽地撇了撇嘴,躺回座位里。仔细一想,发觉照片里的男孩儿和千黛有点儿神似。 第19节 真有夫妻相。强尼自作聪明地想着,哼哼一笑,枕着双手闭上眼睛,听千黛的话睡着了。 与此同时,火辣的空姐进了驾驶舱,看见带着大型耳机的飞行员正把双脚搭在控制台上,脑袋和脚尖跟着摇滚乐的节奏一晃一晃。 “什么事,机长?”空姐摆了个风骚的姿势,“想来点儿甜点么?”“谢谢,不过来杯黑咖啡更好。”利奥把耳机拉到脖子上,痞气地一笑,“高空驾驶总让人犯困,huh?” “嗯,没错。”温蒂把帽子摘下,一头金发瞬然滑落,“不过这是你第一次高空驾驶,我以为你会兴致高昂。” “或许。”利奥摊了摊手,“但我还是喜欢那个让人神魂颠倒的姑娘,我才和她呆了二十分钟,你们就逼我把她留在那该死的沙漠里。” “别担心,教廷已经派人照料她了,她现在正在停在一个很舒适的地方。”温蒂将一片口香糖放进嘴里,“你要是想得到她,就先拼命把活干完。要是任务失败了,你可是会被大公解雇的。” “真希望他们说话算数。”利奥转了转车钥匙,“那群有钱人快到最后一站了?”“看来是的。”温蒂倚在门上,抱着胳膊吹了个泡泡,“要是他们再找到什么密室或者暗道,你就得和他们亲密接触了。” “那可真是火辣。”利奥往前一摆食指,提高了嗓音,“那我应该带上我的两位淑女。” “你说得对。”温蒂走到机舱角落打开保险柜,取出一个微型保险箱打开,里面交错摆放着两把大口径手枪,一把深红色,枪身上刻着希伯来文的“拿撒勒”;一把漆黑色,刻着希伯来文的“耶路”。 温蒂吹着泡泡,手一扬,两把枪同时朝利奥飞去。 “她们已经迫不及待了。”她说。 利奥依然一动不动地坐着。当两把枪飞到离他只有半米远的时候,他忽然猛地一转腰部,身子跟着座椅转了360°,同时将两把枪踢飞上去。它们飞速旋转着向下掉落,利奥转回原位的瞬间,双手向左右一伸,将它们同时抓住,双脚也随之“当”的一声搭回控制台上。 “欢迎回来,‘淑女们’。”他轻狂地笑着,把双枪在手中飞速旋转,一把握住,“我们把这个派对摇滚至死,怎么样?” 第七章 人面梦影(2) 飞机在4点20分抵达了开罗国际机场,比预计的提前了十分钟。众人在机场租了两辆吉普,沿着颠簸的公路开往西南方的吉萨高原。 这两辆车极为破旧,他们甚至没见过这个牌子,看来是埃及的国产车,车舱里弥漫着浓烈的汽油和植物油的气味,加上屁股下满是油渍的坐垫,让千黛有点儿恶心。 强尼坐在副驾驶座上啃着形似中国煎饼的东西,那是埃及的传统小吃,西方人叫它麦饼。出开罗市区时强尼感到有点儿饿,就从沿街叫卖的小男孩儿手里买了点儿。 千黛看着他淳朴的吃相,忽然感觉他没那么讨厌了。看来他那股发酸的绅士风度在泡妞时才能挥发出来,只要不到那个时候,他基本还是个能让人忍受的家伙,至少不像平常的阔少那样故作风度。 公路路段只有短短几公里,之后便是颠簸得让人全身发麻的沙漠路段。为了尽量保持景点的历史原貌,埃及政府一直没有修建直通此地的公路。然而即使如此,游客们也看不到吉萨高原的原貌了,四千年前这里遍布绿洲,还有用来运输石料的运河,但温度带移动令这里的地中海气候变成了温带沙漠气候,从那以后骆驼就代替了运河。 千黛望着窗外的沙漠景色,虽然尚未日出,但天色已经蒙蒙发亮,淡蓝色的天穹笼罩着寂静而无垠的沙漠,整个吉萨高原沉浸在黎明的清冷气息,显得淡定而神秘。 遥远的地平线上,巍峨的吉萨三大金字塔已然映入视线的尽头。空旷而寂静的远景令它们显得更加雄伟高傲,无声地支撑着广阔的苍穹,古老的胸怀沉浸着尼罗河畔早已永逝的伟大繁华。 “它们可真壮。”强尼望着金字塔群,做了个匪夷所思的手势,“我们开了这么久,好像一直没接近过它们似的。”“已经快到了,”开车的安德瑞说,“从现在起,你就能感到自己在不断接近它们。” 果然如此,大金字塔的远影开始渐渐放大,慢慢升高,最后填满、超过了挡风玻璃的边框。 这时安德瑞把车停了下来,他让千黛和强尼先下车参观一下,自己开车去找古迹的看护员,在他们没主动找来之前,给他们出示政府的通行证,他们就住在胡夫金字塔北边山坡上的水泥小楼里。 保镖们的车也随后到达,五个小伙子发泄似的踢开车门透气,不住地打哈欠。 自从双脚踏上沙漠的那一刻,千黛就困意全无,她知道自己站在多么神圣的地方——吉萨高原,孟菲斯帝国的圣地,在法老们的眼中是最接近太阳神的地方,所以他们世世代代将自己的安息之地建立于此。于是,它变成了历史上最伟大的圣域,承载起了尼罗河文明最伟大的象征。如今,它又成为了全世界最复杂的考古遗迹之一,留给现代人无数震惊与谜团。 在清冷得有些凄凉的晨风中,千黛抬起头,仰望高耸入云、支撑着苍穹的胡夫金字塔,心潮澎湃。 这座尼罗河帝王的安息之墓,是全世界最伟大、最真实的奇迹,古老而庞大的石灰石层层罗列,直入天穹,高傲地进入太阳神的领域,俯视着脚下蝼蚁般的世界。 为什么长年以来,人们总是质疑古埃及人的智慧?为什么人们总是坚信,古埃及人无力建造如此伟大的建筑?千黛此刻深深体悟。 这座建筑由二百三十万块石灰石堆叠而成,每块石灰石重二十吨,光是开采、雕磨、运输石料已经是难如登天的工程,更何况将它们堆砌成完美的方锥体,而且每块巨石之间的缝隙严密到连一把小刀都插不进去。即使利用现代技术,完成这座建筑也要花接近十年的时间,而古埃及人在没有任何现代化运输工具和建造工具,甚至连铁制工具都没有的条件下,只用了三十年时间就将它建成了。 这一切都远远超越了现代人所能理解的范畴,因此,他们赋予了胡夫金字塔一个迷离而伟大的称号——奇迹。 此刻,这个旷古绝今的奇迹,或许将会指正探索者的脚步,引导他们走向下一个奇迹。千黛这样思索着,目光渐渐变得蒙眬。她将手伸入口袋,把那个烫金坠饰紧紧握住。 十分钟后,安德瑞与看护员交涉完,把车开了回来。这时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离日出至少还有半个小时。 千黛有点儿困,于是回到车上小憩,强尼坐在金字塔下,不知不觉也睡着了,保镖们则一直在另一辆车里横七竖八地打呼。 只有安德瑞没睡,他轻声回到车上,找到放在一起的枪械,把弹夹一一拆下来,换上新的。 “卡特,”睡在前面的千黛突然问,她一直没睡熟,“你在干吗?” “我们马上就要到达最终目的地了,”他没回头,继续着工作,“最好把每把枪装满弹,以防万一。”千黛带着疑惑仔细看了看,发现他真的是在换弹,于是放了心,继续睡去。 安德瑞装完所有的枪,下了车,静静遥望东方的地平线。 5点45分,太阳就要升起了,淡蓝色云霞里出现一道细细的抛物线,这道线红得透亮,闪着金光。 紧接着,几条朝霞的隙缝里闪出几个更红更亮的碎片,它们缓缓升高,连接起来,融合起来,化为一团灿烂的金光,从沙漠东方的地平线缓缓升起。 霎时间,无垠的沙漠、雄伟的金字塔,还有安德瑞的脸庞,全都被染成了耀目的金色,迷蒙的空气顿时变得明朗开阔。在狮身人面像遥远的注视中,宽广的天和宽广的沙漠连成无垠一片,在平铺千里的朝阳中,连成安德瑞见过的最广阔的黎明。 安德瑞被这壮丽的情景震撼了,那一刻,他感到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理解过他的曾祖父。 这就是埃及,霍华德.卡特无比热爱,并为之倾尽一生的地方。 如今安德瑞终于明白,他的曾祖父所热爱的并不是国界线内的狭小地域,而是这片地域的博大与坚强,承载着四千年文明、繁荣与辛酸,依旧屹立不倒的博大与坚强,犹如这撕裂黑暗、开启光明的朝阳。 安德瑞遥望那世界的光源,酸涩与自豪在心中滚滚翻腾。今天,他将在这片土地上,证明曾祖父人生的价值,他也坚信这片神圣的土地也一定能够慰藉那位曾经深爱着她的人的灵魂。 安德瑞看了看手表,已经5点50分了,他悄悄起身,朝金字塔西边走去。早去总比错过强,他一直抱着这样的想法。 转过弯,安德瑞来到金字塔西边那片空荡荡的沙地上,他以为地上一定投着一个巨大的等腰三角形影子。 可是他惊呆了。什么都没有,依然是空荡荡的沙地。 平行的阳光照在安德瑞脸上,一个念头猛然闪过他的脑海。上帝,彻夜不眠的疲倦,以及高度集中在分析暗语上的精神,使他们忘记了一件最重要、也最接近常识的事。 “卡特,你在干什么?”不知何时,千黛已经站在他身后,“为什么不叫醒我们,自己一个人过来?” 第20节 睡在金字塔下的强尼也被吵醒,打着哈欠走过来问出了什么事。安德瑞听得出千黛的口气里带着明显的怀疑,但他已经没空去解释这么无聊的问题了。 “我发现了件事,樱井小姐。很小的发现,但很重要。”他望着金字塔西边空荡荡的沙漠,“在太阳没有上升到与胡夫金字塔等高的位置时,它的尖端是不可能投下影子的。” 第七章 人面梦影(3) 千黛恍然愣住,面容在逆光里变得苍白。 “这是最简单的常识,可我们偏偏把它忘了。”安德瑞蹙眉道,“要等它投下影子,至少还要等一到两小时,但这就与那首民谣暗示的时间冲突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强尼摊手喊道,“到底是哪儿出错了?时间还是金字塔?” 千黛依然是惊愣的神情,而大脑早已飞速思考起来。 时间不会有错,“睡莲”很明显是在暗示日出这个时间,而且整首歌谣描写的情景也是日出时的。所以,错误一定出在对最后一句的推测上——“法老面容下的梦影”。 “法老的面容”,如果它指的不是胡夫金字塔,那是指什么?旁边的哈夫拉金字塔?门卡乌拉金字塔?或者其他古迹?不可能,既然歌词中说那位法老拥有世界上最高的陵墓,那他百分之百是胡夫! “已经快到6点了!”强尼指着手表大喊,“咱们马上就要错过睡莲开花的时间了!”千黛一点儿也听不到他的喊声,她的精神已经极度集中,用忘我来形容毫不过分。 法老的面容胡夫的面容。 胡夫的面容。 千黛忽然想起什么,猛然抬起头,只见正南方不远处,一座庞大的雕像横卧着,像座高傲的山岳,遮挡了视野,遮挡了几乎所有的阳光,几缕的光线从它身边逃逸,胆怯地勾勒出它的轮廓,在刺目的、无边的光明中突兀出一个遥远而巨大的黑影,神秘而恐悚。 那是狮身人面像,古埃及文明最伟大的象征。 这座大厦一般雄伟的雕像,头部是戴着奈姆斯菱形王冠的法老,身体是一头横卧的雄狮,长57米,高21米,狮身部位由二十万块石灰石堆砌而成。由于它的象形文字发音与胡夫的儿子、哈夫拉法老的名字同音,所以普遍认为它的面部形象是哈夫拉的。 然而数千年来,这个伟大的奇迹留给后人的,比起震惊与赞叹,更多的是谜团、厌恶、憎恨以及由此演化的恐惧。 在其他民族眼中,它的形象是个怪异的异教符号,必须加以铲除:希腊人以它为原型塑造了邪恶的斯芬克斯女妖,占领埃及的穆斯林凿毁它的鼻子,拿破仑无情地炮轰它,英国军队把它当作枪靶射击。 但这一切都没有摧毁它,纵然已经残缺不全,狮身人面像如今依然高傲地屹立在吉萨高原上。 当你无法摧毁一个形象,你就会恐惧它。因此,异教徒们赋予了狮身人面像另一个名字:“恐怖之父”。这使它原本就带有的那份上古文明的诡异,变得更加神秘。 此刻,那张几乎成为神秘代言词的法老面容,令千黛想起了一件几乎被遗忘了的事。上国中时,千黛曾经看过一个“discovery”关于狮身人面像的专题纪录片,片中的一个埃及考古学家令她至今记忆犹新,那个人叫威索道博夫,他做了一个与众不同的推测——认为狮身人面像的“人面”不是哈夫拉的,而是他的父亲,胡夫的。 原因是,这个“人面”没留古埃及人特有的山羊胡,而在所有现今幸存的雕刻、壁画和文献中,哈夫拉都是有胡子的,但胡夫却没有。另外,胡夫的脸型和“人面”的脸型很像,都是又方又宽的,而哈夫拉却是张瓜子脸。对于这个论据,千黛当时很不以为然,没准“人面”原本是有胡子的,不过后来被阿拉伯人或者拿破仑砸掉了。 然而,威索道博夫的第二个论据令千黛愣在了电视机前,聪明的她试着从各个角度思考,但就是找不出这个论据的破绽。从那天起,她一直想来埃及亲眼验证这个论据的真伪,但随着时间流逝渐渐淡忘。此刻,望着眼前的狮身人面像,这件事又重新浮出她的脑海。 千黛什么话也没说,跑回车边跳进驾驶舱,发动引擎,把油门踩到底,朝狮身人面像西边疾驰而去。安德瑞和强尼愣了愣,连忙跳上另一辆车追了上去。 千黛在狮身人面像尾部附近一个急刹车,一拉手刹就跳下车来。离她十几米远的地方有条形似水渠的沟道,那就是千黛要找的东西,她小跑过去,往沟道里探望,那沟道低于地表一米多,在狮身人面像的尾部绕了个弯,直通远处的哈夫拉金字塔。 千黛知道,这是哈夫拉金字塔的连外沟道。 每座金字塔都设有连外沟道,法老的殡葬仪式上,奴隶们抬着法老的灵柩,沿着这条沟道把灵柩送入金字塔;祭祀仪式上,巫师们则分立沟道两旁,为法老吟唱永生的咒语。因此,连外沟道被称为“永生之路”,对法老意义重大。 连外沟道的设计严格而统一,长约两百米,宽约两米,深约一米,而且都是笔直的,每座金字塔的沟道都是如此,只有一座例外——哈夫拉金字塔。它的沟道从金字塔内延伸出来,在一百五十米左右之处,也就是在狮身人面像的尾部附近,谦恭地转了一个弯,避开了这座庞大的雕像。 这就是威索道博夫列出的第二个论据——如果狮身人面像是哈夫拉建的,那么他百分之百会把它建得往东一点儿,为金字塔的沟道让路,而不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把自己的“永生之路”建得如此弯曲。 进一步推测,能让哈夫拉做出这么大的让步,狮身人面像的“人面”绝对是他的一位尊者的。因此,威索道博夫得出结论:这个“人面”不是哈夫拉,而是他的父亲,胡夫。 根据这个推测,暗语就可解了,“法老的面容投下的梦影”不是指胡夫金字塔投下的影子,而是指那个“人面”投下的影子。 但千黛很快意识到这个推论还是有问题:以太阳现在的高度,狮身人面像产生影子至少要等两个小时,这依然与民谣暗示的时间冲突。或许古埃及人制造了什么光学奇迹,千黛这样期望着,又回到车里,飞驰到狮身人面像正前方。 第八章 寻宝阴谋(1) 令千黛失望的是,古埃及人并没有创造奇迹,石像果然还没有产生影子。 这时另一辆车也赶到了。 “又出什么事了?”强尼跳下车,大喊着朝千黛走来,“我现在认为你也有做赛车手的潜质!怎么,有什么新发现吗?” 千黛沉默了一会,对两人说出自己的推理。强尼又惊讶得瞪圆了眼睛,安德瑞则蹙起眉心若有所思。 “很不错的设想,”安德瑞皱眉说,“但还是与时间不对应,或许我们一开始就理解错了?” “现在就快到6点了,”强尼看了看表,“看来咱们今天,不,今年是没机会了。你们为什么不认为那个叫图特摩斯的家伙写这首歌,从一开始就是想耍我们?” 当“图特摩斯”这四个字进入耳畔的时候,千黛猛然一愣。上帝,又忽略了一个最基本的问题——为什么不想想图特摩斯四世和狮身人面像有何联系? 他俩之间有个著名的故事,对古埃及感兴趣的人几乎都知道——当图特摩斯还是个王子的时候,他最大的兴趣就是打猎。 一天,他带着奴隶来到吉萨高原捕猎沙狐,从早上一直猎到中午,又累又热,于是找了一块巨石,坐在它脚下休息。王子不知不觉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声音对他说:“我是沙漠之神,被沙土掩埋在这里。如果你能把我救出来,我就让你成为下一任法老。” 图特摩斯照着那个声音说的办了,他动员了大批奴隶,把掩盖在巨石上的沙土运走,渐渐的,一座雕像从沙土中露了出来——那是座山一般宏伟的雕像,描述的是一个怪兽的形象:拥有戴着菱形王冠的法老的头,以及俯卧着的狮子的身体——它就是狮身人面像,古埃及文明最伟大的象征。 这乍一听是个神奇的故事,其实稍微推敲一下,就知道它是为政治服务的——哈夫拉和图特摩斯的时代隔了一千年,这期间埃及的首都从孟菲斯迁到了南方的底比斯,没人给狮身人面像做清洁工作,所以它渐渐被沙土掩埋,然后就被聪明的图特摩斯利用了——他从叔叔手里继承王位,怕臣民不服,所以编了这个故事,表示他的王位是神给的。 想到这里,千黛水到渠成地想起一件事,一件对解开暗语最重要的事。她跑到狮身人面像头部下边、两条前腿之间的地方,那里立着一块半人高的石碑,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象形文字,岩石的质地明显与狮身人面不同,修建的年代也晚许多。 这块石碑名叫“记梦碑”,是图特摩斯登基后立的,他与狮身人面像邂逅的故事就刻在上面。 令千黛惊喜的是——当她的手表显示出“6:00”的时候,曙光已经将整块石碑覆盖,向后投下了今天的第一片影子。 这才是她要寻找的影子!没错,暗语中的“梦”字不是押韵用的,它指的是记梦碑。而“梦影”,就是指记梦碑投下的影子。 千黛绕到石碑后,发现它的影子投在两条前腿之间,变成了三角形。千黛蹲下,将手放在影子尖端的石块上,轻轻一按,石块的一部分立刻陷了下去,而陷下去的形状,恰巧是一只单脚站立的朱鹭! 她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暗语中“染红了朱鹭的翎羽”的含义。 不等众人从惊叹中回过神,石碑下忽然传来一阵岩石移动的沉闷声音。千黛一愣,连忙喊强尼和安德瑞过来,让他们用力推记梦碑。 两人不解地照办了,然后他们眼前又出现了出乎意料的情景——记梦碑竟然被推开了,露出一个与它的横截面同样大小的入口,还有入口下面一级级的石灰石台阶,虽然落满灰尘,但几乎没有磨损的痕迹,一直通往黑洞洞的地底。 第21节 “又是个地下室?”强尼大喊道,“上帝保佑!我可不想继续和你们玩这天杀的解谜游戏了!” 千黛和安德瑞没说话,望着那通往地底的漆黑隧道,眼神如出一辙的惊愕。 “看来我们比拿破仑幸运。”千黛惊喜地低声说,“这可是一百多年来最惊人的发现了。” “拿破仑?”强尼迷茫地耸肩,“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千黛思索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说道:“不只是拿破仑,还有历代罗马皇帝、阿拉伯帝国的哈里发们,以及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一世。” “一切开始于著名罗马皇帝尼禄的一篇日记。他32岁时曾到埃及旅行,归国后在日记中写到‘我终于见到了那伟大的斯芬克斯(狮身人面像),那是最真实的奇迹,无论从它的规模、代表的古老信仰,还是脚下隐藏的未知秘密。它对光荣的罗马意味着什么?羞涩,还是诅咒?我无从得知。’” 强尼满面惊愕:“脚下隐藏的未知秘密?” 千黛点头:“就是这句话,引发了君王们对那个秘密数千年的探求——罗马著名执政官安东尼曾与埃及艳后携手尝试破解它;阿拉伯帝国的哈里发们为寻找它,凿去了石像的鼻子;伊丽莎白一世先后三次派遣著名学者去埃及研究它;拿破仑入侵埃及时曾经炮轰它,这件事几乎无人不晓。” “拿破仑声称他这么做是为了铲除异教信仰,而他的副官朱诺却在回忆录中写到‘皇帝炮轰那伟大的斯芬克斯,是为了寻找隐藏在它脚下的密道’。”她望着脚下的密道,自嘲地笑了笑,“我从来都把那个密道当成童话里的东西,想不到它现在竟然出现在眼前了。” “上帝没人认为我们是在做梦吗?”强尼呆呆俯视着脚下的黑暗,“这么多大人物都没找到的密道,我们竟然找到了?” 千黛微垂眼帘,目光若有所思。 “你们有没有想过,”她低声说,“为什么狮身人面像不偏不移,正好盖在这条密道上面?难道它的建造者运气就这么好?” 强尼一愣,表情渐渐变得惊愕。“上帝这太荒谬了”他呆呆抬头,仰望头顶这座宏伟的奇迹,法老安详而深邃的双目映入瞳仁,一股莫名的恐惧顿时袭来。 “你是说狮身人面像只是个掩体?” “用来掩盖一个‘秘密之处’的掩体。”千黛做着分析的手势,“4500年前,建造狮身人面像的那位法老——胡夫,或是他的长子,杰德夫拉,在这片沙漠下面发现了这个秘密之处,为了掩盖这个秘密,他建造了狮身人面像。” “后来第四王朝灭亡,这个秘密也就失传了。然而一千年后,十八王朝的一位法老偶然发现了这个秘密,他就是图特摩斯四世。他在这里立了记梦碑,用它的影子指示这个机关的位置。”她指了指那个朱鹭形的凹槽,“而且,图特摩斯进过这个密道,还从里面拿走了一样东西。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们先前已经推测过了——图特摩斯把那东西埋进了星刻柱群下的密室里,后来图坦卡蒙的大臣们发现了它。最后,它作为陪葬品,被埋进了帝王谷。” 千黛说着拉开提包,取出那个熟悉的文物。“那东西就是黄绿玉髓。”她晃了晃那条闪烁着幽绿微光的项链,“霍华德.卡特推测的诅咒之源。” “也就是说,图特摩斯就是在这儿发现这东西的。诅咒之源噢,上帝。”强尼望着脚下的密道,“现在‘阿多厄斯’就在我们脚下了,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既然我们无法用科学理解诅咒,就更无法理解诅咒的根源地了。”千黛兴奋地笑着,“我们只能下去看看。” “这难道很值得庆贺?”强尼无奈地摊手,“而且,我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不管是多么秘密的地方,特地建造一尊狮身人面像来当掩体,也实在太奢侈了。” “的确难以置信,”千黛无奈地笑笑,“就好像有人和我们开了个荒唐的玩笑,而这个人就是古埃及的四千年历史。可是反过来想,如果事实真是如此,那它的建造者可真是个聪明的家伙——这个尼罗河文明最伟大的象征,竟然只是个大块头的掩体?上帝,谁会想到这么疯狂的事?” “这的确太疯狂了。”强尼还在摇头,“对吧,考古家?” 安德瑞没回答。从密道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一言不发,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脚下的密道,活像只窥探着猎物的饥饿野兽。 “卡特?”强尼疑惑地看着他。 “卡特,看见了吗?”千黛向他走去,欣喜地摊开手,“这不就是你一直寻找的东西吗?阿多厄斯——诅咒的根源之地!我打赌,只要我们走过这条密道,就能到达那个地方了!到时候你就能为你曾祖父洗刷冤耻了!就能向全世界证明他是对的了!” 安德瑞微微低头,沉默不语。 千黛一愣,一股恐惧忽然袭来,令她几乎想要本能地后退。那一刻她清晰地感觉到,安德瑞并不是在沉默,而是在无声地喘息,仿佛一头即将扑向猎物的野兽,千黛几乎听得到他喉咙深处的咆哮。 “是的已经抵达目的地了。”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安德瑞做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动作——他拔出插在背后的霰弹枪,不带一丝犹豫地将枪口指向了千黛的额头:“所以,我们也该做自己该做的事了。” 第八章 寻宝阴谋(2) 千黛发现密道前几分钟,一辆蓝色摩托冲出开罗的环城公路,从破晓的沙漠上疾驰而过。 利奥俯身骑在摩托上,红发和风衣在引擎声和风啸中疯狂地飘舞着。 “怎么样?甜心?”耳机里传来温蒂的声音,“看样子你已经租上车了?”“哈!你确定这地方隶属现代社会?”利奥笑着大喊道,“我挑了整整半个小时!才挑了这么件93年的破烂摩托!” “你已经幸运到可以去买布拉图队的彩票了。”温蒂坐在开罗机场的候机大厅里,看着笔记本屏幕上的全球定位系统,“既然是破烂你就开慢点儿,我们的猎物们一直没移动。” “他们在磨蹭什么?”利奥双手撒把,做了个无奈的手势,“五分钟前他们就找到密道了!” “没准他们在商量什么,这很正常。”温蒂吹了个泡泡,“保险起见,你在前面五十米处停下,等我消息。” “如你所愿,亲爱的。” 利奥说着加足马力,摩托引擎愤怒地咆哮一声,带动车身骤然加速,冲上正前方的一个沙丘,驰过最高点,向前腾空飞去。 利奥大声怪叫着,身体向下一压,摩托顿时在半空中翻了两个筋斗,然后用后轮狠狠着地。利奥随之一拉车轴,摩托在沙地上划了半个巨大的圆弧,低吼着停了下来。 此时温蒂笔记本上的定位系统显示,利奥的着陆点离她指示的停车位置偏差不超过两英尺。 “完美着陆,huh?”利奥笑着喘了口气,将摩托熄了火,眯着眼遥望远处的狮身人面像,“这真是宴会的盛大开幕。” 利奥和温蒂并不知道,此刻在狮身人面像的阴影下,出现的并不是什么商量的场面。 所有人都被安德瑞的举动惊得呆若木鸡,他原本温和的面容此刻变得铁青,像恶鬼一般死死盯着惊望着自己的千黛,他单手拿着霰弹枪,可枪身却丝毫不动。 千黛望着他,脸上的惊愕渐渐变成恼火:“你在干什么,卡特?” “抱歉,樱井小姐。”安德瑞眼神如炬地看着千黛,“把玉髓给我。” “把玉髓给你?”千黛干笑了声,摊手道,“你是在借还是在抢?” “你确定你清楚自己正在干什么吧?卡特。”强尼往前走了一步,警惕地盯着他,“你需要冷静,先把枪放下怎么样?” “我想我比你冷静,拉斯朗特先生。”安德瑞把准星瞄在千黛眉心,低声而威胁地说,“再重复一遍,把玉髓给我。” 千黛犹豫了几秒,慢慢把玉髓递了过去。 “很好。”安德瑞接过玉髓,但没放下枪。 第22节 “现在把枪放下怎么样?我们知道你的力气不比施瓦辛格小多少。”强尼试图和他商量,“上帝作证,这不适合你,你可是个学者。” “学者?是的。”安德瑞把长外套的拉锁拉开一点儿,里面露出防弹衣的一角,“不过有点儿不同。” 千黛见状一怔。“ax——3型特工服”她没有露出太过惊讶的表情,抬起眼帘看着安德瑞,“看来是真的,你果然在为某些人服务。” 安德瑞脸上露出一丝意外。“与军事、谍报相关的知识可不是你的专长,樱井小姐。”他说,“看来你事先调查过不少这类的东西,包括我的兼职。”千黛不语。 “既然如此,从一开始你就应该多怀疑我一些。”他冷冷说,“这样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把自己和这六个法国人连累进来。” “把我们‘连累’进来?很明显你不是在帮我说话。”强尼不耐烦地扬起手,大喊道,“够了!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了?和我们同行的考古学博士竟然是个特工!还把这个寻宝游戏说得像个大阴谋!” 安德瑞微垂眼帘,目光变得阴沉。 “事实上它的确是个阴谋,拉斯朗特先生。”他从准星中看着千黛的脸,“从美国人放弃黄绿玉髓的所有权开始,所有的一切都是经过周密安排、滴水不漏的计划。” 千黛闻言愣住。 “计划”。不知是早有预料还是出于直觉,一个模糊的影子此时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德鲍尔研究所的那份研究资料,最后一行中原本写着新墨西哥自然科学研究院某位秘密股东的名字,后来被人用钢笔划去。以此为思考核心,千黛的大脑迅速将所有信息串联了起来——新墨西哥研究院放弃玉髓的所有权、埃及博物馆举行拍卖会、安德瑞向自己毛遂自荐。 不仅如此,七十年前老卡特为何能如此顺利地拿到已经归美国人所有的玉髓?一直行踪隐秘的德鲍尔研究所,为何在四十年前突然暴露,惨遭灭顶之灾?七十年来,不,甚至从更久前至今的一切,都是由一只邪恶的黑手暗中操纵的。 上帝,这真是太疯狂了。千黛急促地呼吸着,几乎要在胸前画十字。 “看样子你已经明白一切了,聪明的小姐。”安德瑞说,“是的,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计划——我的雇主通过各种幕后手段,使自然科学研究院放弃了对玉髓的所有权,但并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拍卖会举行前,他们完美地分析了所有与会者的财力,认为樱井财团最有希望赢得竞拍,所以我找到了你,向你自荐。虽然中间出了点小意外,但你最终还是取胜了。” “如果我当时输了呢?”千黛反问,“你会再向那个意大利女人自荐一次?”“我会处理掉她。”安德瑞冷冷说,“不管她是谁,我的雇主不会允许更多人知道那些秘密了。” “她肯定比我难对付得多。”千黛冷笑,“你那富裕的雇主为什么不出席拍卖会?” “当然,”安德瑞说,“他们要是亲自竞拍,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能赢过他们。但他们不会这么做,要是他们想得到玉髓,一开始就会从联邦政府手里拿。可是那样会有泄露身份的危险。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但那肯定不是什么光彩事。” “没准是想利用‘诅咒’统治世界。”千黛讽刺地笑出了声。 “我已经被你弄糊涂了,卡特!”强尼摊手喊道,“你参加这该死的寻宝不是为了洗清你曾祖父的污名吗?” “我的目的从来没有变过,受雇于人也是为了证明曾祖父的论断。”安德瑞沉声说,“这是我必须做到的事。” “好吧,很高尚。”强尼指着密道说,“既然你已经拿到玉髓了,怎么不赶快下去证明?” “会的,”安德瑞把枪口移向强尼,“不过要跟在你们后面。” “说到底还是要和你一块下去?”强尼无奈地喊道,“这到底是为什么?你完全可以自己下去!难道就为了让我们陪你探险?” “看来你没看过《夺宝奇兵》,拉斯朗特先生。”安德瑞说,“这条密道通往的地方可不是地下商场,它通往黄绿玉髓最初被发现的地方,在那儿,我们这些最渺小的凡人能把最伟大的文明之谜揭开。他的建造者会让我们轻易解开那些谜么?显然不会,所以,他们一定会设很多致命的机关。” 他看着众人:“我可不像印第安纳.琼斯那么走运,所以我需要几个为我试机关的人。”然后视线转移到千黛身上,“当然,也需要个能为我破解机关的人。” 强尼惊讶道:“你想让我们当替死鬼?” 保镖们听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痞里痞气地笑起来。“这个英国佬脑子不太正常。”其中一个青年大摇大摆走过去,从腰带里抽出枪,顶到安德瑞脑门上,“看看你有几把枪,我们呢?有的是。” “不过你的看起来不太好用。”安德瑞一语双关地说。 保镖歪着脑袋慢慢点头,朝同僚们笑了几声,回过头恶狠狠地盯着安德瑞。“不像他那婊子养的曾祖父,是个硬种,哈?”他把枪往下一移,“我看看这个种硬没硬到能挡子弹。” 安德瑞依然面无表情。 放肆的年轻人不等安德瑞反应过来,狠狠抠下了扳机,结果枪里只传来弹簧震动的干脆响声。 第九章 阿多厄斯(1) 保镖一愣,又按了几下,还是一样的结果。他连忙卸下弹夹一看,发现里面竟然连个子弹壳都没有。 一声巨大而清脆的枪响忽然响起,那小伙子只感觉耳膜和肚子一麻,便被巨大的冲力击飞出去,砸在千黛脚下。他肚子上破了个大洞,满口鲜血,躺在地上痛苦地抽搐。 不等众人回过神,安德瑞走过来踩住他胸口,对准他的头又放了一枪,那个脑袋应声像个气球似的爆开了,血、脑浆和头骨碎片像节日的彩花似的四处飞溅。 “上帝!”强尼惊望着小伙子还在抽搐的死尸,呆呆问安德瑞,“你就这么杀了他?”安德瑞没说话,冷冷给霰弹枪上弹。 “杂种养的!”另一个保镖盛怒地举枪抠动扳机,可还是那干脆的弹簧声。其他人连忙检查自己的枪,发现弹夹全都是空的。 千黛顿时想起刚才安德瑞换弹的情景。原来那时他不是在换弹,而是在换空弹夹。 “这下糟透了。”强尼往后退了步,想摸身上的弹夹换弹,被千黛一把抓住。“别做傻事。”千黛看着安德瑞,他正把枪对着强尼,“他的眼神和动作比咱们麻利得多。” “正是如此。”安德瑞说,“看来日本人比法国人聪明点儿。” 千黛冷冷望着他:“我倒是没想到你这么聪明,卡特。” “抱歉,樱井小姐。我也不想对你这样粗鲁。”安德瑞给霰弹枪上膛,“我不说废话,现在谁想活命,就把枪都扔过来。别耍花样,你们身上带着多少武器,我心里都有数。” “先生们,照他说的做。”千黛对犹豫不决的强尼等人说,同时把手枪扔给安德瑞。强尼无计可施,只好缓缓弯下腰去,把mini——uzi扔到安德瑞脚下。保镖们也把武器扔了过去。 “很好。”安德瑞把武器一一捡起来,装进背包里,一只手端起枪指了指两个保镖,另一只手指了指沙地上的尸体,“你们俩把这个倒霉鬼的尸体抬进密道,其他人跟在后面,一个一个进去。谁要是想脑袋开花,就耍个花样给我看看。” “你会被上帝烧死的,卡特。”强尼低声诅咒道。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拉斯朗特先生。你本不该站在这儿。”安德瑞漠然道,“从现在开始少说废话,除非你认为你的人生没有必要延续了。” 众人只好就范,按照安德瑞的吩咐,一个个走下密道,保镖们走在前面,千黛和强尼居中,安德瑞走在最后。他从包里取出预先准备的短火把点燃,在这种狭窄潮湿的地方,火把比强光手电的照明效果更好些。 可进去前得先把入口重新堵上。安德瑞想了想,按照前人的考古经验,古埃及人的密道机关通常都是“里应外合”式的,也就是说,他们不像中国人的陵墓那样有进无出,就连工匠也要被憋死在里头。 例如,如果机关是一道门,古埃及人通常会在外面设一个开关,里面设一个开关,最典型的事例就是英国人开掘哈夫拉金字塔第二甬道时遇到的β门,里外都有一个类似拉闸的古老机关。 所以安德瑞想这里应该也是这样的设计。他用火把在密道的墙壁上照了照,果然发现了一个与外面的开关一模一样的朱鹭形浮雕。他轻轻一按,头顶随之传来轰鸣声,从入口洒进来的光线渐渐消失。 “现在我们可以前进了。”他说着又把枪端了起来。众人只好继续向前走去——准确地说是向下走去,密道的入口连着一个坡度极大的石阶,而且深不见底,火把的光芒投向远方,没有任何反射,只映成一个小小的光晕,脚步的回音也像半夜的滴水声一样寥落。 第23节 千黛一边走着一边默默思索。此时发生的一切是完全出乎她意料的,她后悔没有把安德瑞怀疑到底,而被他温文的外表和信誓旦旦的话语蒙骗了。 “寻宝”成果被安德瑞独占并不可怕,反正那本来就不是千黛的真正目的。最糟糕的是不管安德瑞能否达到目的,他都不会让其他人活着出去。 千黛低头看了看手表,已经6点15分了。今天是11月6日,图坦卡蒙的登基日,一年中“诅咒”唯一失效的一天。 绝对不能当法老登基日的贡品,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千黛这样想着,开始盘算对付安德瑞的办法。 安德瑞一行人进入密道后五分钟,利奥的短靴踩上了狮身人面像下面的沙漠。 “多糟糕的场面。”他看着沙漠上的血迹,摊了摊手,“亲爱的,你最好找个人善后。” “埃及政府九点半才开放旅游,在那之前沙漠上的风会处理好一切。”耳机里的温蒂漠然说,“你要是晕血,我倒可以就近找个医生。” “你真是这么想的,对吧?”利奥走到记梦碑前,拍了拍它,“不过我现在更需要个高明的开锁匠。” “你可以先试着在狮身人面像两条前腿之间的部位找找,他们刚才就是这么干的。”温蒂嚼着口香糖,“有块砖头能按下去。” “真是个敏感部位。”利奥照着温蒂的指示做,很快找到了那块砖头,轻轻一按,沉闷的石响声从脚下传来。 “现在把那块石碑往东推。” 利奥继续照做,于是那条密道又暴露了出来。 “真有他们的。”利奥拍了拍手上的灰土。 “现在你可以下去了,别忘了在左手边的墙上按一下关门键,不过要确定你的脑袋在入口下面。”温蒂托着腮吹了个泡泡,“不然它会让你矮一头。” “如你所愿,亲爱的。”利奥用微型镁光灯找到那个“关门键”按了下,头顶的入口随之缓缓关闭。 “很好,你可以往下走了。不过别开强光灯,就用你手上那个。把耳机留在我的频道上,在那儿迷路可不是件有趣的事。还有,别听音乐。” “噢,那可糟透了。”利奥无奈地扬手,“我希望听歌这件事我们还有的商量,亲爱的。”“双频道对信号有干扰,”温蒂托着腮,“还是说你想被大公扣薪水?” “那可是个问题。”利奥撇撇嘴,关上播放摇滚的音频,顺着台阶往下走去。他一手卡着腰,一手敲了敲旁边的墙壁。 “这墙真壮。”利奥努努嘴,“或许你可以请示一下大公,问她允不允许我在特殊情况下使用c4炸弹脱身。我担心这儿的防盗系数比白宫还高。” “我会请示,不过别抱太大希望。”温蒂吹个泡泡,“你的命可没那地方值钱。” “哈,也许。”利奥仰着头摊摊手,“不过你可不这么想,对吧?” 温蒂吹破泡泡:“我把你想得更便宜。”她话音刚落,耳机里忽然传来吱吱啦啦的干扰声,利奥在笔记本上的影像也变得摇曳、模糊、最后渐渐消失。温蒂连忙做应急调整,同时大声朝耳机里喊话:“利奥,你那边你听得……” 可是利奥听见的也是干扰极强的声音。他努了努嘴,试着对耳机进行调节,可是不管怎么调,信号依然渐渐微弱下去,最后彻底消失不见。他又将设备切换到追踪模式,结果发现装在千黛身上的感应器也失去了信号。 “很精彩,huh?”利奥关上耳麦,“这下就算我被木乃伊掐死,也没人帮我拨911了。”他卡着腰,环顾漆黑的四周一番,又注视了漆黑的脚下一小会儿,自嘲地笑了声,摊了摊手,“不过,谁在乎?” 利奥随手按了按耳机的按钮,疯狂而复仇的重金属音乐霎时炸响。他跟着狂热的节奏摇晃一番,然后照例怪叫一声,晃着嚣张的步子,沿着台阶向漆黑的下方走去。 第九章 阿多厄斯(2) 就像亚非其他的发展中国家一样,埃及的买卖人也是起得很早的,晨雾还未散尽,开罗酒店大楼后的集市街就已经开始热闹起来,商人和赶早集的妇女讨价还价,声音蒙在厚厚的穆斯林面巾里,依然传得很远,和带着油腻味的晨风一起,飘进开罗酒店13楼的一间没关窗的套房中。 一位穿着入时的意大利姑娘坐在窗边的电脑前,双手飞速敲打着键盘——准确地说,是两只手分别敲打着两台电脑的键盘,一台酒店的台机,一台索尼笔记本。 女孩儿的目光在两个显示屏之间来回移动,游刃有余地嚼着口香糖。 不多时,笔记本的显示屏上忽然闪出一个对话框,那姑娘扫了一眼,麻利地敲了一下回车,一个网络通讯窗口立刻弹了出来,窗口中是一张精致的那不勒斯女子脸庞,成熟而棱角分明,左眼和大半个左脸被长发挡住,另一只瞳仁仿佛一湾反射着耀眼光芒的湖水,锐利得令人不敢直视。 “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温蒂。” “您当然没有,大公。”温蒂垂下眼帘,恭敬地将右手放在胸前。“赞美教廷。” “赞美教廷。”布留妮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仿佛低音提琴奏出的音符,“与khg7号恢复联系了么?” “非常抱歉,暂时还没有。”温蒂敲了几下另一台机器的键盘,轻叹口气,转过头说,“大公,请恕我不敬。假如一小时内仍无法恢复联系,您是否会调用khg其他成员继续任务并对no.7进行搜救?” “我们不能这么做,温蒂。”布留妮的神情依然冷峻,但语气里多少带了些安慰,“我们必须保守这个秘密,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在保护基督教信仰的意识构成与梵蒂冈的神性。作为khg的一员,你必须理解这些。”温蒂愣了愣,微微蹙起眉心。 khg,knightofholygrail。罗马教廷的秘密组织。 最初,他们是由初任教皇伯多禄挑选出的、负责护送耶稣之妻——抹大拉的玛利亚逃避仇敌追杀,前往安全之处的十二位门徒。伯多禄赐予他们祝福,称他们为“护卫圣杯的忠者”。 所谓圣杯,就是承载耶稣鲜血的容器,但实际上,它并不是真正的杯子,而是玛利亚腹中的婴儿——承载着耶稣之血的后代。而这十二位门徒的使命,就是保护这个婴儿,令救世主的血脉得以延续。 此后一千年,也就是公元1095年,教皇乌尔班二世发动了十字军东征,攻占了耶路撒冷,掠夺了无数穆斯林的宝藏,据说这批宝藏的数量多到足以再建十座耶路撒冷城,被后世称为“圣殿骑士的宝藏”。 然而不为人知的是,这批宝藏并非只有金银财宝,还有大量写于一千年前的羊皮卷轴,被称为《拿撒勒的古卷》。古卷的一大部分记述着耶稣详细的生平事迹,将他描述成一个鲜活的人,而不是神,与一直以来被教廷神化的救世主形象大相径庭。 教皇知道,如果这批卷轴被宣扬出去,足以颠覆基督教的信仰构成,于是立刻下令将它们秘密运回欧洲,结果在运送途中,几个骑士背叛了教皇与信仰,携带卷轴逃往阿拉伯。 对于此事,教宗当然不能进行大张旗鼓的搜索,于是只好委托自己最信任的十二位门徒,秘密前往西亚寻回卷轴、手刃叛徒。 与一千年前的“护卫圣杯的忠者”相似,这十二位门徒的存在,同样是为了维护救世主的神性。因此,教皇册封他们为“knightofholygrail”,意为“圣杯骑士”。 这次行动最终失败了:卷轴下落不明,虽然没有被宣扬出去,但也无法索回,然而“圣杯骑士”却以一个组织的形式,继续存在下去。 但是他们的存在意义有了微妙的变化。之后的一千年间,他们从不出现在历史的正文中,却一次次在历史上留下诡异而鲜明的划痕。据说蒙古军队突然停止对欧洲的侵略、拿破仑的横死、美国数任总统遇刺、甚至二战初期敦刻尔克大撤退的成功,全都与这个组织有着隐密的联系。 时值今日,khg作为罗马教廷的秘密执行者,依然在世界的阴影中活跃着。 “您说得对。”温蒂想到这里,低声说道,“非常抱歉。” 布留妮点头:“先说说你查到了些什么。” 温蒂深深吐了一口气,敲动键盘,调出刚才的几个窗口。 “的确大有收获,大公。”她说,“13分钟前,美国cia机密运行部的几台机器处在联网状态,于是我试着光临他们的系统,很幸运,ncs(机密运行部)的网络防御系统脆弱得像块苏打饼干,但这也花了我三分钟时间搞定它们。不过这相当值得,他们的noc(不对外公布部分)档案区里有一份资料很有价值。” 第24节 温蒂说着将其中一个窗口放大了许多,上面是一篇文字稀疏、书写整齐的英文,文字的右上角嵌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个额头宽大、五官清晰的男子面容。这篇文字的标题很醒目——《埃德加.凯西对‘第四王朝迷雾’的解读》。 “您一定听说过a.r.e协会图书馆,您现在看到的这份资料就是他们保存的,不过那是1942年之前的事了。那年8月12日,cia秘密没收了这份资料,并且消除了关于它的所有记录。” 布留妮的目光若有所思。 a.r.e(associationforresearchandenlightenment,inc),探索及领悟协会,美国著名灵学家、预言家埃德加.凯西于1931年组建的灵学机构,总部座落于弗吉尼亚州海滨市。他们的会立图书馆是世界第二大的灵学图书馆,规模仅次于罗马教廷图书院。 “这份资料是凯西的私人秘书兼速记员安娜.戴维斯为凯西的一次‘解读’做的笔录。至于埃德加.凯西这个人,还有他那著名的灵学解读,”温蒂一笑,“我想您比我了解得多。” 第九章 阿多厄斯(3) 事实的确如此,作为罗马教廷的高阶人士之一,布留妮是不可能不了解埃德加凯西的。这位美国人被教皇庇护十一世誉为三百年来最伟大的灵学家,而在宗教领域外,他则被民众认为是历史上最伟大的预言家。 他的预言方式非常灵异,甚至可以说是匪夷所思——必须在催眠状态下进行。被催眠的凯西会回答提问者的任何问题,并且适时作出详细的讲解和分析。如果问题超越常识,他将闭口不答。 这个过程就被称为“解读”。之所以说“解读”灵异、匪夷所思,是因为凯西自称催眠结束后,自己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至于解读的准确性,已经无数次被证明。 凯西并不是个沽名钓誉的预言家,他的预言大多是用在医疗诊断上的,他有一个专门的医疗基金会,而且还办过医院。 但正因为大多用于医诊,他的预言更显得精准而诡异——他给每个病人的解读都是详尽而合理的,而遵从他的解读治病的人,几乎都获得了良好的效果。 然而,凯西本人几乎不懂医学,他在大学里学的是摄影。但见证过他解读的医生一致表示,解读过程中的凯西是个伟大的医学家。对此,弗吉尼亚州立医院著名医师雷恩.埃曾发表感慨:“埃德加表现得像个专业的骨科医生,比我专业得多。” 由于凯西是个虔诚的基督徒,所以他从不做违背信仰、触犯上帝的解读,与宗教、历史有关的也很少做。但他做过两个关于历史的著名解读:一个是“伟大灵魂”。 凯西称,人类历史上的圣人们的精神是一致的。 也就是说,他们拥有同一个灵魂,这个灵魂叫做“阿米留斯”,他穿行于人类历史,附身于不同的人,给人类以指导,他最后一次附体是在两千年前,借用的肉体名叫耶稣。基督。 在凯西的描述中,阿米留斯的形象是一个赤裸的、长相丑陋的婴儿,长着一双天鹅般巨大的翅膀。 另一个历史解读,就是古埃及的“第四王朝迷雾”。 “第四王朝迷雾”是埃及考古学的重大悬谜之一,这个谜团就是在第四王朝七位法老的金字塔中,没有发现任何种类的陪葬品,金器、陶器、象牙雕刻、或是木制品,什么都没有。 这完全违背了古埃及人的殡葬传统。被盗墓贼盗走的假设明显是不成立的,金字塔内部的机关连现代科技都无法开启。 因此我们不禁要问:是什么原因让第四王朝的法老们弃他们坚定的“来世观”于不顾,连一件陪葬品都不带进陵墓? 抱着这样的疑问,凯西的挚友、曾经勘探胡夫金字塔的美国著名考古学家霍华德。维斯委托凯西对此进行解读。凯西接受了,但只解读出一句话:某位法老建造了一个地下“记录馆”,把财宝全都藏在了那里。即使如此,这也在考古界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想到这里,布留妮看着温蒂传真过来的资料,已经明白了一切。 “这份资料是埃德加.凯西对于‘第四王朝迷雾’的详细解读。”温蒂低声说,“看来当年他和他的秘书并没有把全部解读内容告诉霍华德.维斯,而是把这份笔录藏进了协会图书馆,后来cia不知通过什么途径发现了这份笔录,就把它收进了noc档案库。” 她说着敲了几下键盘,屏幕上弹出noc档案最新的机密程度排名。 “cia这么做非常正确,”她说,“这份资料的机密程度明显超过了51区军事基地和肯尼迪遇刺真相的s级,一旦公布于众,它将改变世人对于古埃及文明的全部认知。” 布留妮安静地看着笔录资料。 尼罗河帝国的版图下埋藏着一个巨人。 这是笔录的第一句话。 年轻的杰德夫拉建造了它,将之命名为“阿多厄斯”。 布留妮开始阅读笔录的时候,千黛一行人已经沿着密道中的台阶向下走了将近半小时。四周依然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火把的光芒在黑暗中撕裂出一片缺口,诡异地晃动着。 “上帝,这条台阶到底有多深?”强尼望着依然深不见底的脚下,有些发毛,于是低声问身后的安德瑞。 “我不是古埃及的工程师,当然不知道。”安德瑞说,“不过我们可以猜猜,为什么他们要把台阶建得这么深?” “当然是因为他们把那个‘阿多厄斯’埋得太深了,所以必须建个一样深的台阶。”强尼说。 千黛微微皱眉。 “也许他们不是故意埋这么深的。”她说,“比如说,如果我们要建一个地下室,它的容积越大,它的地基就越深,越远离地面。” 安德瑞赞同地微笑。 “被枪指着后背还能冷静地思考,我实在很佩服你,樱井小姐。”他望着前方,目光若有所思,“看来又被埃德加。凯西说中了——‘尼罗河帝国的版图下埋藏着一个巨人’。” 千黛疑惑地回头:“埃德加。凯西什么时候说过这个?我记得他只解读过‘第四王朝迷雾’,而且只有一句话。” “‘某位法老建造了一个地下档案馆,把财宝全都藏在了那里。’”安德瑞接口说出了那句解读,然后他笑了笑,“不过很可惜,这只是一个很不负责的归纳而已。” 千黛的目光变得更加疑惑:“你怎么知道?你还知道什么?” 安德瑞略带意味地笑:“还知道许多,因为我的雇主很有门路,他们调查出了我所需要的一切资料,即使有些资料是政府专有的。” 千黛还想再问什么,脚下忽然微微踉跄了一下。 台阶到底了。 一阵惊讶像电流一样,霎时传遍了千黛全身。她很快觉察到了四周的异样:脚下不再是粗糙的劣质石台阶,而是坚硬、光滑的大理石,火把的光芒也不再只是照亮狭小的隧道,而能投出很远很远,回声也变得遥远空旷。 这一切都表示他们现在正身处在一个巨大的空间中。千黛根据回声的音频,断定这个空间远远比能容纳五千人的京都大学西礼堂宽广。她凝望前方的黑暗,心潮如同海底地震时的海平面,表面安静如镜,内部却早已天翻地覆地翻滚起来。 就是这里。 在这片黑暗的深处,就是一直寻找的那个地方。 日落之城,阿多厄斯。 安德瑞走上前去,像早已轻车熟路一般,用火把沿着地面探照着。很快,他发现了一个凹槽,大约一米宽,里面铺着薄薄的莎草,向黑暗中延伸着。 安德瑞弯起嘴角,用火把将莎草点燃,它们显然早就被油浸透,可燃性极强,很快就在凹槽里燃起一条跳动的火蛇,向前不断燃烧着。 第25节 凹槽在前方十米左右的地方分了岔,于是火蛇也分成了好几条,分别向前方和左右蜿蜒而去,在不远处又分岔,化为更多条燃烧的道路。 十分钟后,整个地下空间便被熊熊燃烧的火焰照得通明,而那番景象——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景象,便在这古老而骄傲的烈火之中,奇迹般地屹立在了众人的面前。 第十章 亡者之殿(1) 身处罗马教廷的布留妮大公正在凝神阅读着埃德加。凯西的解读笔录,一行行扭曲的字母在纸上蜿蜒,仿佛尼罗河祭司呓语般的咒文,将布留妮的灵魂禁锢在诡异的牢笼之中。 冥冥中,她仿佛听到一个声音在阅读这些文字,那清晰、缓慢的声音,如同在四千年的宏伟历史中穿梭,深邃而神圣。 “古埃及人信仰永生。 五千年前,圣王美尼斯在尼罗河畔建造了伟大的复活之城——阿比多斯。 数千年来,无数法老追随着永生之梦,一次次对这座城市进行扩建。然而,他们之中最执著于这个梦的,就是第四王朝的胡夫法老。他为自己建立了最接近太阳神的陵墓,他入侵努比亚,在战败者的废墟上建立奥西里斯的神殿,一切都是为了得到神灵的眷顾,从而赐予他永生。他还让自称能够收到神谕的僧侣们寻找埋藏着‘神迹’的地方,然后发动大批奴隶前去挖掘,但数十年来一无所获。 然而,在他辞世的前一年,他挖掘到了一样东西,它埋藏在吉萨高原的沙漠下,无论是姿态还是那神秘的效力,它都足以被称为‘神迹’。” 吉萨高原地底的广大空间,此刻已经火光通明。 强尼瞠目结舌地环顾四周的景象,首先映入他的眼帘的,是一座屹立如山的巨大拱形城门,比巴黎的凯旋门还要高大。 两座与城门同样宏伟的法老雕像左右屹立,双手握杖,交叉胸前,遥望远方的双目,仿佛注视着尼罗河帝国四千年的伟大盛衰。 “神迹没有赋予胡夫永生,反而向埃及人降临了灾难——挖掘出它的奴隶无一不变得疯狂,陆续痛苦地死去,而直接接触它的胡夫本人也不例外,他在史书中留下了一段疯癫的晚年,不久便与世长辞。 他的儿子杰德夫拉认为父亲之所以遭此横祸,是因为他自大地迈入了神的领域。 于是,他怀着赞颂与恐惧的心情,在吉萨高原的沙漠下挖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并在这个空洞中建立了一座建筑,一座无比恢宏的建筑,毫不夸张地说,它是比圣王美尼斯的阿比多斯、胡夫的吉萨大金字塔伟大数百倍的奇迹。” 此时,棕榈油烧起的烈焰已经照亮了整座城市。 千黛仰望这伟大的奇迹,如果不是亲眼目睹,眼前的情景在她心中将永远是个荒谬至极的狂想——那是一座广阔无边的、完全被漆成金色的巨大城市,山峦一般的神像在城中各处顶天立地,像一栋栋摩天的高厦,与宽厚高大的黄金墙壁纵横交错,层层叠叠排向远方,形成亘古以来最伟大的阵列。 巨柱和墙壁交织出错综复杂的道路、街巷,精致的黄金雕像星罗棋布,铺满城市——手持棕榈叶长鞭驾驶马车的贵族,背负供品的奴隶,额缠蛇环、留着短发的舞女,头戴高冠、留着山羊胡微笑着的僧侣。还有狼头人身的阿努比斯神、鹰头人身的荷鲁斯神、朱鹭头的托特神,错综混杂地分立街道两旁,全部用侧面朝着来访者,在空气中弥漫着古埃及文明人神交混的诡异气息。 石柱和墙壁上的浮雕更是栩栩如生,描述着一位位不知名的法老登基、征战、祭祀、安葬的场景,他们总是侧身坐在华丽的王座上,面无表情地向前方伸出手,脚下是一片连他脚踝高都没有的奴隶。 每幅壁画都精心地上了鲜艳的漆色,在那闪烁的天狼星与潺潺的尼罗河的映照下,每个生灵仿佛依然活在那繁荣而神秘的四千年前。 “在城市的尽头,杰德夫拉建造了一座神殿——安努卡提,意为‘双翼’。他将那神迹安置于此,并且以太阳神的名义向后世立下契约:从今往后,每位法老必须将自己的陪葬品供奉于此,以平息神明之怒。 这就是‘第四王朝迷雾’的真相——法老们将陪葬品全部供奉给了安努卡提神殿中的‘神迹’。 最后,杰德夫拉在阿多厄斯上方建造了伟大的狮身人面像,将秘密永远掩埋在了吉萨高原的沙土之下。” 拱形城门后是一条数十米宽的大道,在罗列两旁的石柱群的拱卫下,直通城市尽头的建筑——一座山峦般巨大的黄金神殿,它恢宏得难以言喻,如果将它比作一座山,那么整座城市就像偎依在它脚下的渺小城镇。 头戴奈姆斯王冠的胡夫和杰德夫拉的巨大坐像在神殿前左右屹立,有如两座摩天大厦。两座巨像之间夹着直通殿门的黄金长阶,虽然至少有十米宽,但却被两座雕像衬托得极为狭长,仿佛山石之间流过的小溪。 长阶尽头便是神殿的入口,鹰神荷鲁斯与太阳神阿蒙侧身分立左右,拱卫着一人高矮、方方正正的殿门,殿门的两旁雕刻着猎鹰的翅膀,雕刻风格是尼罗河文明一贯的简朴,充满难以雕琢的神秘。 整座神殿像是被整体雕琢过的恢宏山岳,将千黛的视线映成一片刺破瞳仁的灿烂金色,霎时将无边无际的黑暗撕裂,在膜拜者的双目中映出古埃及文明最崇高的奇迹,神圣、骄傲、至高无上。 “君临文明史的日落之城——阿多厄斯。”安德瑞仰望那恢宏的历史,“作为目睹它的渺小人类,我们足以为自己的生命感到骄傲。” 第十章 亡者之殿(2) 一行人走过纵贯黄金城的宽阔大道,来到城市尽头的安努卡提神殿。 走近后千黛更清楚地发现,那座神殿用顶天立地来形容毫不为过,它拔地而起,在辉煌的金色光芒中向上屹立了数百米。 千黛站在胡夫法老的坐像下,极目仰望这座伟大的丰碑,心潮澎湃不息。 这就是历史,千万年来,人类妄想洞察、驾驭、掩盖、侮辱、甚至毁灭的历史。为了达成这一切目的,他们发动战争、掠夺异族、抹杀信仰;他们建立专制王权,愚化民众的视听、镇压自由的崛起;他们玷污上帝的教诲、宣扬淫乱的文字、赞颂虚假的光荣。 千万年来,人类日复一日地重复着这些愚昧的罪恶,妄图将属于自己的历史强加给每一个异族人。 然而他们失败了。 波斯人在公元前7世纪攻陷了古埃及人光荣的王都底比斯,屠杀了他们的法老与臣民,焚烧了他们的宗庙与书籍,泯灭了他们的宗教与繁荣。但他们终归还是失败者。 这座伟大的神殿,这座伟大的古城,这段尼罗河王国至高无上的伟大历史,依然骄傲地屹立于此,像妄图毁灭历史的愚者,彰示着尼罗河文明的坚韧与永恒。 这就是历史,神圣而不可泯灭。 “天啊,看看这个山羊胡,”强尼呆呆仰望着杰德夫拉的坐像,他站在下面,还不及它的脚踝高,“和我在中国见过的龙门大佛一样高。上帝,古埃及人是怎么把它建起来的?这儿可是在地底下。” “这的确令人惊叹,但我们应该把注意力放在更重要的东西上。”安德瑞望着长阶顶端的神殿入口,“很显然,这座神殿就是凯西解读中的‘安努卡提’,也就是‘诅咒’暗语中的‘双翼’。” 他微微眯起眼睛,千黛发现他的目光中透着不移的坚定。 “我曾祖父在暗语中提到的‘诅咒的根源’,就在这座神殿里。” 这句话仿佛扔进平静湖面的石头,在千黛心中激起一片涟漪。她仰望拱卫着神殿入口的双翼雕刻,蹙起眉心。 现在离目的地已近在咫尺,千黛才发觉从未认真考虑一个最基本的问题:诅咒的根源究竟是什么?是固体、液体还是气体?是矿物还是有应激性的生命体? 当然,既然黄绿玉髓就是图坦卡蒙的大臣们从这里拿的,那就说明它是诅咒根源的一部分,至少与之有关。这么说来,诅咒的根源很有可能是与黄绿玉髓质地相同的矿石。但既然是矿石,为什么杰德夫拉要把这座神殿命名为“双翼”?这与矿石有什么关系?正当千黛的思绪纠结成团的时候,安德瑞又举起了枪。 “思考时间结束了,樱井小姐。”他说,“别忘了我们正站在被诅咒的边缘,虽然今天是11月6日,但谁也不敢保证诅咒全天没有。所以咱们最好赶快进去了。” “那又怎么样?”强尼说,“就算我们不被诅咒干掉,也会被神殿里的机关干掉。” 安德瑞皱了皱眉,把枪口转向他:“如果你没这么多话,你会少倒不少霉,拉斯朗特先生。”他看着强尼,“你要是不想在被机关干掉之前被这把枪干掉,就最好动作快点儿。” 安德瑞走在最后,将手无寸铁的千黛等人逼进了神殿。 门内是一条宽敞而精致的石灰岩回廊,左右的墙壁上布满第四王朝时期线条简单的壁画,每隔十米左右都有两尊胡夫父子的坐像夹道端坐,相对而视,涂着鲜艳的彩漆,表情与姿势栩栩如生,逼真得令人感到他们正在呼吸。 第26节 回廊并不长,众人走了五六分钟就来到了尽头。此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豁然开朗的大厅,大厅的构造不似平常,地面像个池塘一样下凹,前后有两个斜坡,通向两边回廊的入口,就像个干涸了的倒梯形泳池。 更奇怪的是,靠近千黛等人的斜坡上放置着一艘黄金船,与普通渔舟一般大小,两头夸张地高高翘着。船身上刻着一幅漆绘,画中一位身穿丝袍的年轻女子手持棕榈叶,鞭打着两头并行的耕牛,在莎草旺盛的河岸边徐行。 船舷上立着一尊石像,是个上身赤裸、头戴水蛭形高冠、手持船篙的船夫形象,身上的彩漆颜色依旧鲜艳,加上身体比例和表情神态都格外逼真,甚至把强尼吓了一跳。 千黛微微蹙起眉心。她知道这条船是古埃及宗教典籍《亡灵书》中提到的太阳船,而这位瘦高的船夫则是太阳神阿蒙。 信仰永生的古埃及人认为,人死后,灵魂将离开肉体,前往冥界接受复活审判。到达审判之地前,他们必须横渡冥河艾格洛,乘坐由阿蒙神摆渡的太阳船。可问题是,建造者为什么要把太阳船摆在这儿?这个古怪的大厅与艾格洛河的典故有什么关系? 第十章 亡者之殿(3) 此外,千黛还发现了一个可疑之处:阿蒙的雕像与船身上的彩绘肯定是同一时期的,可是雕像的漆鲜艳如新,而彩绘下半部分的漆几乎掉光了,只能勉强看出几道深色的轮廓,留下被液体侵蚀过的丑陋斑痕。 安德瑞显然也发现了这些,他四下观望,想了想,然后指了指强尼身边的保镖,那是个尖嘴猴腮的年轻人。“你先过去,其他人呆在这儿。” 年轻人显然不愿意,但安德瑞的武器还是让他听话了。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走下斜坡,踩上凹陷的地面,地面上有许多浮雕,他走得一歪一扭,但还是很快就踏上了对面的斜坡。 这时所有人都以为他肯定能安全通过了。 “看来没事了。”保镖自己也松了口气。 谁知这时,他刚迈出的那只脚忽然一陷,脚下随之传来岩石碰撞的声音。小伙子的心脏像被撞针狠狠地撞了一下,低头一看,脚下的一格浮雕竟然被踩了下去。 “这他妈的是怎么回事?”他话音刚落,地板上每块浮雕的缝隙全都开始飞快地渗出水来,小伙子见状连忙往坡上跑去,可渗出的水意外的滑,他根本站不稳,一下子跌倒在地。 就在皮肤接触到液体的一刹那,一阵灼热的剧痛霎时传遍全身——他的双手瞬间就被那液体烧烂了,白花花的骨头露了出来。小伙子撕肝裂肺地惨叫,像滑进甲虫坑的蚂蚁似的,拼命挣扎着往上爬,可根本连站都站不起来。 不断外渗的液体渐次淹没了他的双腿、腰腹、肩膀、脑袋,他那毛骨悚然的惨叫没持续几秒,就消失在了棕红色的水泡中。 此刻,这个凹槽状的大厅已经被那污血一般的液体填满,不时冒着肮脏的气泡。 千黛等人呆望着眼前的情景,惊恐得像失了魂魄。 “刚才发生了什么?”强尼喃喃问道,“这些水是什么东西?” “没有气味,看来是古埃及人特制的强酸。”安德瑞俯下身观察那泛动着的液体一番,又看了看太阳船,水位正好涨到它的船舷处。“看来咱们还是得乘船过去,问题是这东西怎么开动?” 他仔细检查船体一番,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又起身仔细检查周围的墙壁和地板。很快,他有了一个重大的发现:靠近大厅的那段回廊的左边墙壁上有一幅古老而狭长的壁画,刻画的是一只只侧着身子的狒狒,它们面朝大厅的方向排成一列,形象与池塘旁边的狒狒石雕一模一样。安德瑞数了数,一共十一只。 十一只狒狒里,只有正中间的一只是金色的。 安德瑞试着将手放在金色的狒狒上,可是什么都没发生。安德瑞把手拿开,凝望着壁画陷入思索。 只有十一只狒狒。 现在艾格洛河、太阳船、阿蒙、渡河者都有了,要在这个大厅里重现冥河神话,还缺什么? 就是第十二只狒狒。 横渡艾格洛河的时间与太阳照耀人间的时间一样,是十二个小时,古埃及人用壁画描述这个神话时,就用十二只狒狒代表这十二个小时。 安德瑞望了望池边的那只狒狒石雕,它应该就是那第十二只狒狒了,可是怎么把它加进壁画里呢? 他又检查了那幅壁画一番,没有什么新发现,又去检查右边墙壁,发现墙上有五个高低不一的火炬。安德瑞用火把将它们一一点燃,黑暗的墓道隐隐亮起。他转过头,看到自己的影子投到了左边的墙壁上,他凝望着那片黑暗的轮廓,脸上露出顿悟的微笑。 “你们两个,”他用枪随便指了三个小伙子,又指了指狒狒石雕,“推推那个雕像,看看能不能推得动。” 小伙子们只好照办。那块石雕体积不大,只及腰高,三个小伙子连推带拽,果然移动了它。看到石雕果然是可以活动的,安德瑞脸上浮起得意的笑。 “继续往这边推,我让你们停就停。” 他一边用枪指着众人,一边望着投在左壁上的石雕影子,随着石雕的移动慢慢移动。当影子投到最后的那只狒狒背后时,他叫了声停,又让保镖们往纵向推。谁知他们用劲用得面红耳赤,石像也不动分毫。 不能纵向移动,但是墙上的影子大小又不对。 安德瑞凝望壁画沉思片刻,偶然看了看身后的火炬,脸上又浮出希望。他用手把其中两个遮住,观察了一下对面的壁画,又换了两个遮住,又观察一番,嘴角弯起弧度。 “把矿泉水给我。” 他接过强尼递来的矿泉水,往最上方和正中间的两个火把浇去。就在第二个火炬熄灭的时候,对面的墙壁里忽然传来类似石壁碰撞的低沉声响,安德瑞回过头,发现一个与其他狒狒一样大小、一样形状的影子已经投在了第十一只狒狒身后,而其他十一只狒狒的轮廓处开始落下灰尘。 安德瑞走过去,朝黄金狒狒用力一按,只听轰隆一声,十二只狒狒壁画——包括阴影覆盖的那一小片狒狒形状的墙壁,一齐陷进了墙里。而池中的那艘太阳船,也随之开始向前移动。 然而,安德瑞刚一把手拿开,太阳船就又静止下来。他明白过来,将手一直按在浮雕上,船就一直向前移动。他松手,船就慢慢回到岸边。 强尼一行人在旁边看得瞠目结舌。 “看来我们找到钥匙了。”安德瑞说着命令千黛、强尼和两个保镖上船,又用枪指着剩下那个保镖,“你留在这儿,按住浮雕,等我们到了对岸再松手。我会一直用枪指着你,最好别耍花样。” 那保镖很乐意这么做,这样至少就不用再跟着他们玩命了。 他照着安德瑞的指示,手掌一直没有离开浮雕,于是太阳船很平稳地将千黛五人送到了对岸的回廊入口。那小伙子这时狠狠哼了口气,把手从狒狒浮雕上拿开。 “好了!你这杂种养的!别想再让我跟着你了!”他朝对岸大骂道,“我这就回去!把这儿的秘密告诉全世界每一家报社!你这个婊子养的杀人犯!老实等着坐电椅吧!” 这时忽然“轰”的一声巨响,千黛感觉全身的神经跳了一下闸,然后就看见那个保镖的左右两边突然各突出一道石门,一瞬间就把那个年轻人夹得粉身碎骨。 然后两道石门缓缓分开,上面沾着一团红白相间的东西。当反应过来那团东西是混在一起的血肉和粉碎的骨头时,强尼感到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涌上喉咙,俯下身拼命呕吐起来。 “正如我预料。”安德瑞放下枪,“这种角色的结局通常不太好。”千黛恼火地看着他:“你明知道他有危险,为什么不想别的方法?” “我倒认为这比眼睁睁看着他逃到上面泄露秘密好得多。”安德瑞冷笑,“就算他没被夹死,我也会送他去见上帝。” 千黛直视着他:“你一定不得好死。” 安德瑞哼笑:“你应该庆幸留在那儿的不是你,樱井小姐。现在继续前进吧——不用太紧张,你有一颗好用的头脑,这对我很有价值,除非万不得已,不然我是不会让你当替死鬼的。” 在安德瑞的威逼下,千黛只好忍气吞声,和剩下几个人一起沿着回廊往神庙深处走去,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第27节 第十一章 冥神供品(1) 他们刚走不久,来路上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黑暗里缓缓走出一个高大苗条的青年身影——身穿macroazzali短款风衣、无线耳机里响着摇滚乐的红发青年利奥.伯多禄,此刻也来到了灌满强酸的大厅前。 门上红白相间的肉酱、涂了一地的鲜血、以及冒着泡的巨大酸池出现在他面前。利奥撇撇嘴,露了个不快的表情。 “看来有人在这儿犯过法。” 他环顾四周,发现了左边墙壁上的狒狒壁画,那只黄金狒狒上还残留着几片指甲碎片。利奥耸了耸眉,将手放到上面一按,前方的黄金船随之移向对岸。他松开手,船又慢慢移了回来。 “嘿,看来这个不适合我。”利奥说着把手从墙上拿开。 他刚一松手,墙壁里便传来岩石碰撞的沉闷响声,利奥双眼一凝,就地向前一滚,石门的碰撞声在身后轰然响起。 利奥吁了口气,敲了敲不再开启的石门,转过身来,从腰间拔出滑索枪,在手中转了两圈,嘲弄地望着眼前的酸池。 他猛地举起枪,瞄准大厅的天花板抠动扳机,带着尖刺的绳索从枪口射出,刺进天花板正中央的一块石砖里。 利奥脚下一蹬,像荡秋千一样向对岸荡去。他原本打算就这样荡到对岸,不料,当他荡到水池正中央的时候,尖刺钉入的那块石砖忽然脱落了下来,利奥只觉手上一松,便向污血颜色的酸池中坠落下去。 “真糟糕。”他在坠落的过程中愣了半秒钟,然后弯起嘴角。 即将落入池中的刹那,利奥突然抠动扳机,绳索飞速回收,惯性将他往上拉了一米多,这为他提供了一点儿的宝贵时间,他就势凌空一翻,脑袋朝下,手指一抠扳机,又一条滑索应声射出,“锵”的一声刺进对岸墙壁的缝隙中,紧接着飞速回卷,将利奥向对岸拉去。利奥怪叫着秀了两个空翻,摆了个耍酷的姿势稳稳着陆。 “又是老套的机关,huh?”他转了转滑索枪插回背后,这时那块砖头也“扑通”一声掉进酸池里,“老实说,我还在期待比这有意思点儿的东西。” 十几分钟后,千黛一行人来到了第二段长廊的尽头。走出围绕着九柱神浮雕的廊口,安德瑞找到墙上的火炬点燃,随着周围渐渐亮起,一个宽广的大堂顿时呈现在眼前。 那大堂至少有两个圣乔凡尼礼拜堂的正堂那么大,脚步声在这里能够形成空旷的回音。九根巨大的石柱支撑着天花板,每根石柱都有十余抱宽,由四位双手交叉胸前的法老雕像围成。 天花板上雕刻着一个大得诡异的女人形象,她蜷曲着赤裸的身体,全身上下布满了规则的黑色五角星。 整个大厅呈长方形,长边朝向千黛等人。四周都没有出口,而且只有正对着他们的墙壁上刻有壁画,但这次的壁画只有线条涂有彩漆,其他部分都没有上色。 只有一幅壁画例外,全部被涂成明亮的金黄色,在黑暗中显得越发耀目。壁画中有两个人物,照例都是侧面,一个头戴水蛭形的王冠,坐在王座上,另一个站在他面前,手里捧着一个盘子,里面堆着什么东西。 千黛知道这肯定是与祭祀、供奉神明有关的壁画,但离得太远,难以辨清细节。 最不寻常的是大厅的地面。不是平坦的大理石或者黄金,也没有浮雕,而是被分割成一大块一大块,有的大块上用彩漆画着眼镜蛇,有的画着莎草,有的画着莲花,有的画着秃鹫,看上去色彩斑斓,但不外乎这四种图案。 “嗯,地板上的画很有意思。”安德瑞观察地板片刻,命令其中一个保镖,“你,找块画着蛇的地板踩上去。” 保镖犹豫不决,但拗不过安德瑞的枪口,只好就范,他小心翼翼地踩上一块画着眼镜蛇的地板,大腿因为害怕抖得几乎站不住,但他最后还是碰了好运气,他在那块地板上站了一分多钟,什么都没发生。 “正像我预料的。”安德瑞寻思着什么,“现在再站到画着莎草的地板上。”保镖战战兢兢地照办了,还是什么都没发生。 “你运气不错,看来你父亲对上帝很虔诚。”安德瑞说着又指了指一块画着莲花的地板,“这次试试这个。” 大概因为成功了两次,保镖的恐惧减少了许多,于是壮着胆子踩上了那朵莲花。就在他将一只脚踩上去的时候,千黛猛然醒悟过来,大喊一声:“别踩上去!” 可是为时已晚,保镖脚下忽然传出岩石碰撞的沉闷声音,地板骤然塌陷了下去,保镖惨叫着跌落下去,一阵皮肉被刺透的刺耳声音紧接着传了出来。 强尼吓得两腿发软动弹不得。千黛连忙跑过去往下一看,只见陷阱里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白色金属尖刺,从光泽看像是银制的,深得看不见尖刺的底部。 那个保镖全身都被扎穿,鲜血像细泉一样把银刺染得惨红。 “看来他父亲还是不够虔诚。”安德瑞冷笑,转头问千黛,“不过樱井小姐,你是怎么知道他死定了的?” 千黛俯视着地板上的图样,目光沉重而愠怒。 “古埃及统一之前,上埃及和下埃及有不同的象征物。上埃及是莲花和秃鹫,下埃及是眼镜蛇和莎草。美尼斯统一埃及后,沿用了下埃及的象征物。所以第四王朝的象征物也是眼镜蛇和莎草。”她努力保持着平静,直视着安德瑞说,“你一开始就猜到地板上可能设有机关:作为象征物的眼镜蛇和莎草可以踩,莲花和秃鹫则不能。但你还是拿这个人的性命去验证你那该死的推测。” “你很聪明,樱井小姐。”安德瑞也直视着她,“但你又忘了感谢我,没拿你验证我那该死的推测。不然,现在躺在钉子上的就是你了。” 千黛愤怒地看着他。 “好了,各位,我劝你们还是配合一点儿。现在我们去看看那幅画,”安德瑞指了指前方墙壁上那幅金色的壁画,“你们已经知道什么地方不能踩了,一步步小心点儿走,我为你们殿后。” 被安德瑞用枪指着,剩下的三人小心翼翼地踩着蛇和莎草的地板前进着,总算心惊胆战地走到了尽头的墙壁前。 这时,千黛看清楚了那幅壁画:坐在王座上、头戴水蛭高冠的人物穿着装饰棕榈叶编制的长裙,上面画满蜿蜒的眼镜蛇纹,很显然,这是冥神特有的着装,所以这个人物肯定是奥西里斯。 站在他面前的那个人赤裸上身,下身穿着长及膝盖的草裙,头戴菱形王冠,面容方方正正,没留胡须——第四王朝法老中不留胡子的只有胡夫一个。他双手举在面前,托着一个画满花纹的瓷盘,里面摆放着两种食物,显然,那是献给冥神的供品。虽然两种食物的样子都很抽象,但凭着书本知识,千黛知道它们是小麦和鹅肉。 这两样东西是并排摆放的,而它们的正上方有两块显眼的凹槽,呈椭圆形,似乎能嵌进什么东西去。 黄金壁画四周的墙壁很干净,几乎没画什么东西,只有两幅画像在黄金壁画底下,一幅是鹰头人身的荷鲁斯神,另一幅是狼头神阿努比斯,他们面容相对,侧对来者,双手前伸的姿势相同,像是在守护着画中神圣的供奉仪式。 黄金壁画和两幅神像中间写着一行象形文字,文法并不困难,千黛很轻易就读出了它们的大意。 向冥神献上全部供品,开启通往双翼的道路。 第十一章 冥神供品(2) 千黛注视着这行文字,微微蹙眉。 她隐约记得献给冥神的供品应该有四样,鹅肉、小麦只是其中两样。很显然,要想开启前进的道路,就得找到剩下两样供品,嵌进墙上的凹槽。 剩下的两样供品,应该是石榴和无花果。 纵然身处险境,但这行简短的文字,令千黛感到难以言表的兴奋。因为“双翼”,那个诅咒的根源,已经近在咫尺了。 剩下两样供品藏在哪儿?千黛开始飞速思考,在大脑中储存的知识汪洋中寻找线索。同时,她的双眼仔细观察着壁画,希望能从中寻找到“供品”的蛛丝马迹。 当目光回到黄金壁画下方的荷鲁斯和阿努比斯神像上时,千黛微微蹙眉。荷鲁斯和阿努比斯,古埃及的守护神和死神,都是奥西里斯的儿子。 一个灵感闪过千黛的脑海。 为什么法老要献上四样供品?因为要献给四个神。正如《亡者书》中所说的:最尊贵的鹅肉献给冥神奥西里斯,最繁盛的小麦献给冥神之妻伊西斯,剩下的两样献给他们的儿子。 第28节 献给他们的儿子。 千黛凝望着荷鲁斯和阿努比斯的神像,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个真是个难题,”安德瑞问道,“樱井小姐,你猜剩下两样供品在哪儿?”“我不知道。”千黛骗他,“还没找到头绪。” “看来这次我比较快。”安德瑞对仅存的那个保镖说,“你,到那个鹰头人身的壁画那儿去。”他说着指了指荷鲁斯的神像。 千黛心里一沉。 被命令的那个小伙子明显比刚才几个更胆小,从刚才起他双腿就哆嗦得站不稳了。此刻他嘴唇蠕动着,像向安德瑞求情,可因为恐惧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甚至连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安德瑞则歪歪头,装作不解地盯着他,催他快点儿。走投无路的小伙子没别的办法,只好“扑通”一声跪下,痛苦地抽泣起来。 “看看你,看看你,现在这副德性真是好看极了。”安德瑞轻蔑地摇头,“我真想把它拍下来,让你该死的父母和女友好好高兴高兴。” 小伙子哭得更厉害了。千黛怜悯地看着他,抿了抿嘴唇,走上前去。“我替他去。”她直视着安德瑞,“要是我死了,你再找别人。反正‘双翼’就在前面了,我的头脑你也用不着了。”强尼闻言愣住。 安德瑞笑笑:“你真想替他去?” “当然。”千黛看着他,“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别担心,你可以一直用枪瞄着我,我耍不成把戏的。” “你想去当然可以。”安德瑞说着端起枪,“不过我们得守规矩。” 千黛听了一愣。不等她回过神,耳边便是一声枪响,然后她看见那个保镖的脑袋像个气球一样地炸开了,无头尸趴倒在地,血淋淋的脖子往外汩汩冒着血。 强尼和千黛呆望着这情景,一动都动不了。 “现在你可以替他去了。”安德瑞冷笑着给霰弹枪上膛。“你为什么要杀他?”千黛愤怒地质问,“他什么都没做,不是吗?” “这家伙根本没人性。”强尼说着,把手伸进运动裤的口袋里。 “你们说得都很好,难得日本人和法国人有达成共识的时候。”安德瑞又端起枪,“不过我这个英国人可不这么想,你们要是不想变成和躺在地上的这家伙一样,就最好给我配合点儿。” 强尼看着安德瑞,忽然蔑笑一声。千黛不禁一愣。 “一个法国绅士竟然被一个日本女人保护,可真是够逊的。”强尼说着,猛地从口袋中掏出什么东西,“不过没这个用枪威胁女人的英国佬逊。” 不等两人反应过来,强尼猛然一挥手臂,一个盒子朝安德瑞直飞过去。安德瑞迅速一扬手,盒子“啪”的一声被砸开,一大堆拼图扬了出来,安德瑞眼前顿时一片花白。 强尼趁机纵身一跃,双手卡住安德瑞的脖子,把他压倒在地,安德瑞倒地前放了一枪,只击中了壁画。他倒地时的震动令旁边的一大块地板轰然陷了下去。 强尼骑上安德瑞,狠狠一拳砸在他脸上,又伸手去夺霰弹枪。可安德瑞的力量和技巧都和他不是一个档次的,他用膝盖一顶强尼的肚子,强尼抓枪抓了个空,安德瑞又一扬腿,把强尼整个掀飞了出去。 强尼一头撞在陷阱边缘,虽然没摔下去,但也撞破了头,躺在地上一个劲呻吟。 “杂种养的。”安德瑞站起来揉了揉脖子,枪口对准强尼的脑袋,“我得让你明白,没头的法国人才是最逊的。”他说着抠动了扳机,听到枪声的时候强尼绝望地闭上了眼,呆站在原地的千黛在同一时间也看到一团血飞溅了出来。 然而枪声过后一两秒,强尼皱皱眉毛,发现自己竟然还活着,连忙睁开眼,然后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安德瑞正捂着右手呻吟,鲜血不断从手上流下来。 千黛和强尼惊愕地回过头,只见大厅的入口处,一个身穿墨蓝色短款风衣的红发青年随随便便地站着,左手横握着一把暗红色的手枪,柔直的红发垂在脸颊,微微遮着轻狂的微笑。 “你看来心情不太好。”利奥转了转手枪,朝三人走来,“没准儿这一枪能让你放松放松。” 第十一章 冥神供品(3) 安德瑞忍痛拿起枪:“你这混蛋是什么人?怎么混进来的?” 利奥摊开手:“谁知道呢?连我自己都不清楚。” “是吗?很好。”安德瑞举起霰弹枪瞄准利奥,“正巧我也没兴趣知道,反正你马上要去见上帝了。”他抠动扳机,巨大的枪声骤然响起。霰弹从枪口迸射而出,向利奥疾射而去。 这时,一切的节奏似乎骤然放慢,利奥洒脱地从腰后拔出两把手枪——拿撒勒和耶路,把枪身一横,耀目的闪光霎时从枪口迸发而出,微小而激烈的火花随之在半空溅起,安德瑞射出的霰弹被利奥的子弹一一撞落。 安德瑞呆望着这一切,忘了再开枪,千黛和强尼更是瞠目结舌。 “下面我们应该秀点儿更精彩的。”利奥把红色的枪在胸前旋转着,渐渐走近,“或者从现在开始就让我失望?” “也许会让你失望。”安德瑞冷笑,“但我保证会很精彩。”他说着,忽然一把扯过身边的千黛,把她挡在身前,接着连开两枪。 利奥就地一滚躲开第一枪,又向上一跳躲开另一枪,然后怪叫着在半空秀了一个翻身,头朝下的瞬间举枪一射。子弹呼啸而出,击碎了千黛的耳环,正中安德瑞的肩膀。安德瑞惨叫一声松开千黛,利奥则稳稳落地。 趁着安德瑞中弹的机会,强尼大叫着扑了上去,安德瑞俯身躲开,就势抓住他的肘关节和腰部,狠狠把他摔了出去,正巧撞在墙上那幅荷鲁斯神像上。 这时惊奇的事情又发生了:那幅壁画受到撞击后,竟然转进了墙里,把强尼也一起转了进去。这个意外令千黛和安德瑞一齐惊愣,但利奥显然没有因此分神,他迅速向安德瑞冲来。 安德瑞回过神,连忙举枪,利奥左手将暗红色的手枪往上一扔,右手同时拔出滑索枪抠动扳机,尖索呼啸而出,不偏不倚钩住了安德瑞的肩膀。 他痛得一枪打偏,利奥随之回卷绳索,瞬间将自己拉到安德瑞面前,就势一脚将他踢翻,又凌空纵起手肘狠狠压下。安德瑞翻身躲开,仓皇地跑到那幅荷鲁斯画像前,用力一推,壁画立刻转进墙里,他也跟着钻了进去,最后还朝千黛放了几枪。 枪声响起的时候,利奥纵身一跃,将千黛扑到在地,墙上随之出现了几个弹痕。 “这感觉很好。”利奥看着被压在身下的千黛,“你的唇膏不错,californiakissing,huh?”“你还蛮在行的。”千黛朝他笑了笑,“不过你介不介意换个姿势?” “如你所愿,公主。”利奥站起来,故作优雅地向千黛伸出手。 千黛没拉利奥的手,自己站起来,连身上的尘土都没拍,径直走到荷鲁斯壁画前。“我猜得没错,这幅荷鲁斯的壁画果真是密室入口,恐怕剩下的那个供品就在里面。”她说着将手放到墙壁上,“希望我还来得及救拉斯朗特。” 她用力推了推壁画,可是它却纹丝不动,好像从暗门变成了普通的墙壁。她又使出全力用身子去顶,还是毫无反应。 “很不幸,看来这扇门只能开两次。”利奥把手伸进口袋,“看来我们只好炸开它了。” “在那之前,”千黛转过头看着利奥,“先告诉我你是谁怎么样?”“当然,”利奥笑了声,拿枪口点了点自己,“我叫利奥.伯多禄,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伯多禄?这个姓真有宗教修养。”千黛看着他,“不过,一个一路跟踪别人来到这儿,还随身带着枪的混血儿,只告诉对方一个古怪的名字,恐怕很难博取任何人的信任。” 利奥看看手里的枪,耸了耸肩。 “好吧,我明白。”他把枪插回后背,用指头点了点千黛,“你到这儿来是为了找到诅咒的根源,带回去壮大你的财团,对吧?”他说着又点了点自己,“那真是太巧了,我来这儿也是为了找那东西,然后把他带回去交给老板。” 第29节 “看来你就是在公路上追我们车的那个人,”千黛很想和利奥谈谈当时他让自己吃的苦头,但还是问了更重要的问题:“你的老板是谁?” “很遗憾我不能说,不然我会被解雇的。” “无所谓。”千黛说,“就算找到诅咒的根源,我也不会跟你抢。” “噢,那可真慷慨。”利奥摊了摊手,“你昨天花了一大笔钱买了那条项链,难道就为了来这儿观光?” 千黛垂下眼帘:“是为了找一个人。” 利奥抬了抬眉毛。 “虽然我不知道他是生是死,而且就算他还活着,也不可能在这里。”千黛的语气很平静,却明显在压抑着某种情绪,“但这里可能有他的线索。” “他是谁?” 千黛沉默了几秒:“一个很重要的人。” 利奥笑了一声:“家人,huh?” “很像个谎话,对吧?”千黛将手放在壁画上,“而且还很煽情。”她用力推推,可还是打不开暗门,叹了口气。 “很不幸,看来这扇门暂时打不开了。”利奥用大拇指指了指阿努比斯的壁画,“我们可以试着先走另一扇门。” “看来只能这样。”千黛走到那幅壁画前,用力一推,那一大块墙壁轰隆转了进去,“我现在要进去拿另一把钥匙了,伯多禄先生,要是你想完成老板的委托,最好跟我一块来。” “很荣幸。”利奥随手转了转手枪,“我和我的淑女们都是很期待接下来的好戏的。” 第十一章 冥神供品(4) 此时,另一道暗门里,被石门转进墙里的强尼正呆呆坐在地上,环顾着眼前这十几平方米的古怪密室。之所以说它古怪,是因为它的天花板上全是洞,密密麻麻地排列着,至少有好几百个,地板则是由数十块浮雕拼成的。 房间的尽头是一个跪在地上的少女雕像,她戴着眼镜蛇形状的发冠,留着整整齐齐的齐肩短发,她的身上则涂着鲜艳的彩漆,几乎没有褪色。她侧对着强尼,右手画在身上,左手托着一个盘子,盘子中竖着一块椭圆形的石板。 强尼走近仔细一看,石板上刻着一只圆形的果实,看上去像个无花果。强尼心里一阵惊喜,心想这一定是献给冥王的第三样供品,连忙伸手去拿。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石门开启的响声,强尼回过头,惊讶地看见安德瑞正站在身后,一手拿枪指着自己,一手捂着肩膀上血流不止的伤口,低声喘息着:“别碰那东西,杂种养的。” 强尼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你还没被那个红头小子打死?” “很遗憾我没有,不过你倒是要去见上帝了。”安德瑞说着抠动扳机,结果只听见枪里传来空膛时的咔嚓声。他连忙伸手摸身上的弹夹,结果也空空如也。 “好极了!现在咱们的条件对等了!”强尼搬起盘子上的石板,“不过我还有这个!一样能把你脑袋砸开花!” 这时少女雕像里忽然传来“咔嚓”一声响,整个房间顿时剧烈地颤动起来。 强尼感到不断有土掉在头上,抬头一看,只见一排排尖锐的钉子从天花板的空洞里突了出来,一寸寸向下伸长。强尼吓得连忙把石板放回盘子里,可并没定住那些钉子。 强尼慌张地撞开安德瑞,跑到入口处用力推墙,可是怎么推也推不开。“天啊!这可糟透了。”强尼呆望着一排排不断伸长的钉子,“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死得像块奶酪。” 安德瑞看了看天花板,扔了枪,捂着伤口踉踉跄跄地朝强尼走来。强尼连忙举起石板,大喊道别过来。 “我现在没心情和你打,小子。”安德瑞瞪着他,“要是不想变成蜂窝,就赶紧帮我找到解除机关的装置。” 强尼大惊:“真的有那种玩意儿?” “只要有机关,就一定有解除机关的装置。”安德瑞四下环顾片刻,最后视线定格在脚下,“我想我找到了。” “在哪儿?” “就在你脚下。”安德瑞俯下身,呻吟着掀起一块地板,它很薄,不算太重。“看看这个,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强尼望着那块浮雕,似乎是水蛭形王冠的一部分。他紧皱眉头,一个灵光闪过脑海。“是那张附赠的拼图!”他放声大喊,“‘复活的奥西里斯’!” 安德瑞喘息着点点头:“传说伊西斯把丈夫的尸体拼起来后,往上面洒了无花果的汁液,从而令他复活了,所以古埃及的法老把无花果当作献给冥神的供品。要是咱们想活着把那块无花果石盘带出去,就得先把脚下的拼图拼好。” 强尼凝望脚下的拼图,它们并不像拍卖会的附赠品那样,被分割得那样琐碎,应该很容易拼好。同时他也觉悟到另一个事实:看来最早的益智游戏不是法国人发明的。 “已经快没时间了,”安德瑞望着头顶的钉子阵,已经离他们不到一只手臂的长度了,“我们必须合作,你拼上半部分,我拼下半部分,希望你还记得怎么拼。” “我当然记得。不过你会拼吗?” 安德瑞已经开始动手:“‘复活的奥西里斯’是很著名的古埃及壁画,考古学家没理由不熟悉。” 如果不是相互对立,这两个人绝对是历史上最优秀的拼图搭档。不到三分钟工夫,安德瑞就完成了自己的那一部分,而强尼也只剩下最后两块。然而这才是最糟糕的时刻——这最后两块拼图,就是强尼和千黛在车上争论不休的那两块。 “上帝,我还以为这是个印刷错误。”强尼呆望着那两块石板,上面各画着一只鸟,除了一只嘴是弯的,一只嘴是直的,没有任何区别。“现在只有奥西里斯两只手的上面有两个空位,它们哪只停在左手上,哪只停在右手上?” “鸟喙直的是隼,弯的是朱鹭。”安德瑞虚弱地说,“朱鹭代表古埃及的托特神,他长着朱鹭的头,负责记录凡人生前的一举一动。因为他在壁画中都是用右手记录的,所以朱鹭的象形含义也有‘右’的意思。” “也就是说——我应该把朱鹭的石板放到奥西里斯的右手上!”强尼这么大喊的时候,密密麻麻的钉子已经把他逼得趴在地上,“看在上帝的份上!你真不应该说这么多废话!” 他用连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的速度把两块石板放到各自的位置上,只听地下传来岩石摩擦的响声,一股金色的液体从奥西里斯的瞳孔中渗出,如同融化的阳光,很快将图案的线条染成了金黄色。 紧接着,两人头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已经挨到两人皮肤上的钉阵应声停止,然后缓缓缩回了天花板的洞里。 趴在地上的强尼吓得满身大汗,气喘得像被扔上岸的鲫鱼,过了好大一会儿终于缓过劲来,像泄气的皮球似的长长松了口气。 “看来咱们还没被做成奶酪。”他筋疲力尽地坐起来,“你真干得漂亮,混蛋考古学家。”安德瑞半天没回话,强尼回头一看,原来他因为受伤过重昏了过去。 “难得我感谢你一次。”强尼拾起地上的无花果石板,“反正不会有危险了,你就在这儿睡一会儿吧。” 强尼走到原来的入口处,用力一推,墙壁随之转了出去。 谁知,他刚要出去,头顶就又传来“咔嚓”一声,刚缩回去的钉子阵又伸了出来,强尼大惊失色,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句,转身跑回去背起安德瑞,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撞出暗门。 第十一章 冥神供品(5) 与此同时,千黛和利奥刚刚踏入另一个墓室,忽然闻到一股奇怪的香味,就像莎草和乳香一同点燃的香糊味,然后意识变得模糊,不由得闭上双眼。 第30节 所幸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两人都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墓室里不知何时燃起了昏暗的灯火,把四周映成了阴森的昏黄色。 这是一个不出十平方米的小密室,尽头连接着一条狭长的通道,通往更深处的什么地方。 令人惊异的是在密室四周,十多口黄金棺材倚着墙壁排列着,它们全都一人多高,棺盖上都有一尊手持权杖、王鞭、双手交叉胸前的法老浮雕,双眼涣散地凝望着来访者。 除了棺材,还有一样东西引起了千黛的注意:地上的巨大画像。画像上,法老恭敬地站着,眼前摆放着一架天平,天平的左盘上放着一颗心脏,右盘上放着一根羽毛,豺狼头的阿努比斯单膝跪在天平左边,称量着那颗心脏。 这是古埃及传说中的复活审判。 古埃及人坚信,人死后,灵魂将穿越冥河,来到审判天平下接受裁决女神玛特的审判,他们会取出受审者的心脏放在天平的左盘,如果心脏比右盘上的羽毛重,说明受审者生前作恶过多,等候在旁边的怪兽阿姆特就会把心脏吃掉,这样一来,死者的亡魂将永远不能复活。 “咱们最好看看这幅画。”千黛蹲下仔细端详,“它在这儿出现,就可能与这里的谜题有关。” “很有道理,”利奥环顾着四下的棺材,“不过我还是对这些黄金盒子更感兴趣,如果你不介意,我倒是很想打开它们看看。” “别做任何傻事,伯多禄先生。”千黛回头瞪了他一眼,“我可不想被你的壮举害死。” “只是开个玩笑。”利奥摊手笑笑,“你该不会认为里面装着会走路的木乃伊吧?”他话音未落,墙壁深处忽然传来“咔嚓”一声,在寂静的墓室中愈显阴森,千黛连忙四下张望,可是什么都没发生。 “刚才是什么声音?”她问。 “不知道,”利奥笑道,“可能是鬼魂把棺材的锁打开了。” 他刚说完,身后忽然一声巨响,一口棺材的金盖被什么东西猛地撞开,紧接着第二口、第三口、第四口,最后十多口棺材全开启了。 千黛惊愕得心脏几乎停止跳动,此刻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幅任何人都无法相信的画面。 所有人都知道,木乃伊是将死者的内脏、大脑全部掏空,关上防腐的香料和药剂,然后在日光下曝晒,从而制成的干尸。既然是干尸,就是尸体,既然是尸体,就不可能会动。 然而此刻,从棺材里走出来的,竟然是一具具尸臭扑鼻的木乃伊。它们身上缠绕着布满霉点的亚麻布,瘫软地举着双手,吼叫着向两人缓缓走来。 这是幻觉,一定是幻觉。 千黛这样想着,用力揉着眼睛,又狠狠摇了摇头,但再睁开双眼的时候,那群可怕的东西并没有消失,反而离她只有一步之遥,已经将腐烂的手掌伸向她的喉咙。 这时,忽然一声枪响,一颗子弹应声击中怪物的头顶,把它往后逼退了几步。 “又被我说中了,huh?”利奥举着枪护到千黛面前,“感谢上帝,这次可没白来。” “不,这一定是幻觉,幻觉。”千黛闭着眼睛说。 “好吧,我早就听说过亚洲人不够坦白。”利奥说着拔出另一把枪,“既然你对这群家伙印象不好,不如先去里面躲躲,顺便把你说的钥匙拿出来。” 他说着一摆大拇指,指向那条通往深处的通道。 千黛按捺住惊恐的情绪,她知道利奥说得没错,另一块开启前进道路的石板一定就在里面。但她的责任心实在无法原谅自己一个人逃掉。 “如果你能分我一把枪,”千黛靠上利奥的后背,“或许就会发现我是个好搭档。” 利奥笑了笑。“我相信你。但我从来不把我的两位淑女让给别人,就算是可爱的公主也不例外。”他把手枪在掌心转了两圈,“如果你把我当搭档,就该马上到里面去拿钥匙。” 千黛一愣。 “你知道吗?当骑士想为公主献身的时候——” 利奥说着把两把枪往上一扔,飞速从腰间抽出一双弹夹,双枪落回手上的同时恰好与弹夹合并,清脆的上膛声中,利奥将双枪在手心飞速旋转,最后一把握住。 “见死不救,就是公主最大的奖赏。”他横起双枪抠动扳机,打退了接近的两个怪物,“那么,你还在等什么?” “我明白了。”千黛说,“给我多少时间?” “4分27秒,”利奥点开耳机,“eminem这首歌放完的时候。” “很好,4分27秒后见。”千黛离开利奥的后背,向通道深处跑去,“希望我们都没找错搭档。” 千黛的身影在利奥身后渐渐消失,而前方的木乃伊也已将他团团围住。它们低吼着,倾斜着上身,向利奥伸出腐烂的手指,似乎已经等不及要把这唯一的活人撕成碎片。 “哈!虽然我很想知道你们这群死人为什么会动,”利奥说,“但看来没时间抽开你们的绷带看看了。”他说着一滑手指,把耳机的音量调到最大,癫狂的饶舌霎时在耳畔爆炸。 利奥跟着节奏点了几下头,忽然纵身跃上一个木乃伊的头顶,又踩着他的头向上一跃,在半空中秀个180°的空翻,身体在空中倒竖,紧接着腰部一用力,整个身体顿时像陀螺似的旋转起来。 接近怪物们头顶的时候,利奥猛地平展双臂,抠动双枪的扳机,子弹霎时像花火般射向四面八方,将怪物们击退出去。 落地前利奥又秀了个利落的空翻,稳稳着地。在动感的节奏中,他转了转双枪,然后横起枪身向前一挥,做了个嚣张的瞄准动作。 “let’s rock!” 第十二章 上古宝藏(1) 千黛一直沿着狭长的通道奔跑着,那条通道出乎意料的狭长,千黛跑了很久也看不到终点。 墙壁上的昏暗灯火撕裂着黑暗,不断把诡异的气息向更深处延伸着。千黛渐渐感到四周的一切变得模糊,古老的壁画像尼罗河空灵而遥远的水流一般,缓缓涌动,轻柔地淹没了脚踝。冥冥之中,远处仿佛飘来上古时梦呓似的祷歌,飘零在画中人千年未泯的伤容中。 渐渐的,千黛感到自己的脚变得麻木,脚下的水流依然涌动不息,仿佛静静奔向落日的古老长河,流过屹立着金字塔逆影的黄昏沙漠,沉默地奔向死亡。 那就是浩瀚的时间之河,广大而无尽地在脚下延伸。 千黛停下脚步,然后黑夜降临了。 夜空的银河神话一样灿烂,尼罗河的夜,远去了舞姬的鼓瑟,远去了奴隶的呻吟,远去了军马的铮鸣,万籁俱寂,只有星光如练,洒在静静的平原尽头,依旧是不知何处起源的尼罗河,奔向沉睡的远方。 这一切不知过了多久,几千年或者几万年,一个个熟悉而陌生的身影掠过千黛的身旁,然后消失在月色的逆光中。 天狼星的光芒渐渐暗淡,渐渐消逝,就在它消逝在星海中的一瞬间,光芒不知从何处重现,仿佛泼洒的金墨,渐渐染满了星空、沙漠、金字塔、尼罗河,染满了世界的一切。 千黛不由得闭上被刺痛的双眼。 然而,金色的世界并未消失,反而将另一个世界映入千黛的瞳仁之中。那是一个没有方向,没有边际的金色世界,无数古老的壁画和象形文字像浮萍般静静飘悬。 第31节 在千黛的正前方,一个巨大如同山峦的天平巍然屹立着,左盘空空如也,右盘放着一根鹭鸶的羽毛。天平左右分立着两位古埃及的神明,左边是死神阿努比斯,右边是裁决女神玛特。他们同样像山峦般巨大,千黛站在他们的脚下仿佛一粒尘埃。 然而此刻,她并没有感到恐惧,那股神圣的光芒包容着她的灵魂,令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详,仿佛死者即将被招入永恒的安眠。 恍惚之中,一团金光缓缓从她的左胸中浮出来,那团光芒中包裹着她的心脏,但她竟然丝毫没有感到疼痛。那团光芒缓缓飞升,最终落入天平的左盘。 死神正在称量她的心脏,千黛知道,如果她心中的贪欲过重,就将在这次审判中死去。 千黛凝望着天平中的光芒,蒙眬之中,她仿佛看到那团光芒中浮现出一个影子,一个容貌清秀的少年,面容被镀成耀眼的金色,向千黛温柔地微笑。 “华仁?” 千黛惊愕地轻声呼唤,伸出手去触摸少年的脸庞,然而正在这时,无尽的金色中忽然出现了一道裂缝,那条裂缝渐渐延伸、分叉,最后扩大成一面覆盖住整个世界的巨网,然后铺天盖地的破碎,连同千黛的身躯一起,化为了满天飘零的芦苇花瓣。 不知过了多久,千黛慢慢睁开双眼,发现刚才的一切都已消失不见,而自己已经置身于通道的尽头。前方没有出口,只有一面墙壁,上面刻着一幅精美的壁画,那是图坦卡蒙的侧身画,他坐在王座上,右手高高托着一个石榴。 千黛走上前一步,刻着石榴的那块墙壁忽然应声而落。千黛拿起石板端详着,心想这就是开启前进道路的钥匙了。可刚才发生的一切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一切都只是幻觉?连出现在光芒中的弟弟华仁也是? 千黛微微垂下眼帘。沉默须臾,她忽然想起与利奥约定的时间,连忙看了看手表,惊讶地发现竟然只过了三分钟。 带着满心的疑惑,千黛转身沿着长廊向回跑去,或许伴随着疑惑的,还有唯独自己明了的淡淡感伤。 此时利奥的耳机里,eminem的饶舌正进入高潮。 利奥听着复仇的节奏,一边怪叫一边与他的诸位劲敌拼杀着。已经有十多个怪物倒在脚下,剩下的几个吼叫着向他靠近,他利落地开了几枪,正中它们的头部,怪物们低吼几声,也趴倒在地。 “这已经是第十次了。”利奥摊手做了个无奈的手势,“我看这个派对也该结束了。”他刚说完,木乃伊们又纷纷低吼着爬了起来,利奥撇撇嘴哼了声气,又举起双枪。 “伯多禄——”千黛的呼唤声从背后响起,利奥回头一看,只见她正气喘吁吁地向他跑来。 “哈,刚刚放到4分25秒,你可真准时。”利奥说着点下耳机的循环键,“不过很抱歉,我还没料理好我的客人们。” “料理谁?”千黛疑惑道,“这儿只有咱们两个人。” 利奥一愣,环顾四周,惊讶得瞪大了眼睛——那群木乃伊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连根绷带都没剩下。 “那群妖怪呢?”千黛也问。 利奥皱皱眉,用枪摆弄了头发几下,忽然朝一口棺材开了一枪,棺盖应声落地,里面竟然空空如也。 “看来我刚才一直在梦游。”利奥看着满墙的枪眼,把枪插回后背,转向千黛,“你找到钥匙了?” “嗯。”千黛晃了晃石板。 “好吧,那我们赶快出去吧。”利奥用力推开墙上的转门,“这可真是个糟糕的派对,没吃没喝,唯一的美女也不在身边。希望那个法国小哥不像我这么逊。” 他们刚刚走出密室,不远处的一大片墙壁忽然轰隆一声转了出来,然后就看见强尼背着安德瑞,大叫着扑出密室,利奥以飞快地一把扯住他,没让他踩上前方的秃鹫地板。 “什么事这么急?”利奥笑着问,“赶着去和美女约会么?” “真希望是这样!”强尼惊魂未定,扬起手中的石板,“我受够这个该死的地方了!” “无花果?!”千黛从强尼手中接过那块石板,“你做到了!拉斯朗特!” “看来是的。”强尼放下安德瑞,转向利奥,“对了,这家伙到底是谁?莫非在公路上和我们玩追车的就是他?” 利奥做了个默认的表情。 “从那之后你也一直在跟踪我们?你是怎么跟踪的?竟然没人觉察到?” 利奥耸耸肩:“就像狗仔队追拍明星那样。” “我想我们问不出什么,而且也没时间问了。”千黛走到黄金壁画下,“在诅咒消失之前,我们必须找到诅咒的根源,现在必须抓紧时间前进。”她说着看了利奥一眼,“况且多个帮手也不错。” 强尼瞪着利奥:“我看他不像帮手,倒像强盗。” 利奥呵呵一笑:“我们都是强盗,拉斯朗特先生。” 千黛举起两块石板,把它们放进壁画的凹槽中,可是依然什么都没发生。 “嘿,好戏在哪儿?”利奥仰望道。千黛想了想,露出顿悟的表情,但随之也垂下眼帘:“我想我知道了。” 她回头看了看刚才被安德瑞爆头的那个小伙子的尸体,似乎想过去,但犹豫了一番还是没有动,最后从腰后取出一把小匕首,朝自己的食指尖深深一割,在强尼的惊叫中,鲜血汩汩地从切口里冒出来。 “献给冥神的贡品是要用鲜血浸泡的。” 千黛咬牙忍住痛,伸出颤抖的手指,将鲜血往壁画的贡品上涂抹。利奥见状,回头看了看那具血泊里的尸体,又看了看千黛因疼痛变得苍白的脸,眼神若有所思。 当千黛将鲜血涂满四个贡品的时候,墙壁深处传来岩石摩擦声。 在众人的惊望中,奥西里斯的眼睛中忽然亮起一点儿火花,然后骤然燃烧起来,火焰形成一个圆圈,渐渐向外扩大,被烧毁的墙壁后,一条金光耀眼的墓道出现在众人面前,墓道的尽头是一道黄金铸造的门,门上布满精雕细琢的神话壁画,门旁左右分立着胡夫和杰德夫拉两位法老的黄金坐像,它们遥望着前方的访客,目光安详而深邃。 千黛注视这番情景片刻,迈过不再燃烧的墙壁,沿着墓道向那道黄金门走去,强尼也连忙跟了上去。 利奥则先看了看墙壁,发现原来是一层薄薄的硝石,显然,墙里藏有某种引火装置,嵌进凹槽的那块石板触发了它,从而造成了这种看似不可思议的燃烧现象。 古埃及人比温蒂还聪明。利奥用手指捏碎一块硝石,笑着想。 千黛在尽头的门前停下脚步,静静望着门上精雕细琢的浮雕。 “‘双翼’的栖息之地。”此刻她的心出乎意料的平静,“我们正站在四千年来的历史学家、考古学家做梦都想不到的地方。” “‘双翼’,就是诅咒的能量源?”利奥哼了一声,“看来我的饭碗保住了。” 千黛观察金门片刻,看到上面的浮雕明显分为上下两部分。 上一部分描述的是法老和王后巡游尼罗河的情景,他们驾着马车疾驰在莎草旺盛的河畔,身后跟着大批骑着战马、手持长矛的战士。 下一部分描述的是一幅阴间的场景——法老渡过冥河,接受复活审判,走向通往太阳的永生之路。 第32节 这上下两部分被几条波浪状的水纹雕刻分隔开,这些水纹象征冥河艾格洛,分隔凡间和阴间的界限。 然而奇怪的是,水纹的正中心刻着一只甲虫的浮雕,边缘有缝隙,似乎是个可以按下去的机关。 千黛纵观壁画,发现这样的甲虫浮雕不止一个,它们遍布在壁画的各个角落——王后的衣裙上、战士的骏马上、茂长的莎草丛中千黛数了数,一共十二个。 “门还是打不开。”强尼用力推了推门,不耐烦地叹了口气,“看来还是有什么机关。”他很快也发现了门上的甲虫浮雕,于是伸出手去:“这些是什么?” 千黛一愣,还没来得及阻止,强尼就已经把王后衣裙上的那个甲虫按了下去,三人头顶顿时轰隆一声巨响,一道厚重的石门从身后落下,把回去的路挡住一半。 “上帝,看你干了些什么?”千黛扶着额头说。 “是啊,”强尼呆呆地说,“我干了什么?” “真有趣。”利奥抱着胳膊打量那些甲虫浮雕,“你肯定是按错了机关。看来某一只虫子就是开门的按钮,不过按错了就得受罚。” “是的,古埃及人还算慷慨,给我们两次机会。”千黛望着身后关了一半的石门,“不过要是再按错一次,咱们可就回不去了。” “但是剩下的选择还有十一个。”利奥抱着胳膊挑挑眉毛。 “没关系,拉斯朗特做蠢事之前,我就已经知道该按哪只了。”千黛说着,往唯一一只冥河里的甲虫一按,“古埃及人眼中,甲虫是一种能够在人间和阴间自由来往的动物。而且你们不觉得这些虫子很眼熟么?” 千黛话音刚落,身后的石门又降下一半,后路彻底被堵住了。 “见见鬼!看你干了些什么好事?!”强尼几乎要发疯了。 然而千黛丝毫没有吃惊,指了指那只甲虫,强尼仔细一看,只见那只甲虫机关竟然陷了进去,变成了一个甲虫形的凹槽。 “现在就要用到,”千黛从包里取出黄绿玉髓,“最初和最后的钥匙了。”千黛攥紧黄绿玉髓,朝凹槽里嵌进去然后一按。金门微微震颤了几下,然后轰然地由下至上开启。 “天啊!你真是个高手!”强尼说,“你是怎么知道?” 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下,望着门内的景象,先是愣住,然后眼睛越瞪越大,嘴张得像是被撑进了一根铁棍。世界仿佛瞬间就静止了,除了眼前的东西,他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 除了利奥吹的那声惊奇的口哨。 第十二章 上古宝藏(2) 该如何形容门内的景象呢? 恐怕历史上最富裕的国王们,拉美西斯、亚历山大、奥古斯都、查理曼、康斯坦丁,也没有见过如此辉煌的景象。 那仿佛是黄金的海洋——一个像悉尼歌剧院一样宽广的大堂,没有一寸空间不是由黄金铸成的:围成大堂的黄金墙壁、黄金地板、天花板,还有浩如烟海的金器——高到直顶天花板的九柱神像,小到只有手掌大小的猎鹰、眼镜蛇、百合花雕刻;宏伟到占了大堂三成空间的黄金金字塔,细致到每一片羽毛都刻有纹理的鹭鸶金像。 还有成排成列的僧侣和士兵雕像,留着山羊胡的、头戴高冠的、手持长矛、赤裸上身的;有的端坐在金椅上,有的蹲在地上下着古怪的棋,有的驾驶着华丽的战车,还有的跪在地上、高举双手祈祷。 黄金与黄金的光芒交相辉映,仿佛在向来者炫耀着尼罗河文明永恒的繁荣。 仰望着这一座座高傲的丰碑,千黛的心潮如同那如海的金色光芒,崇敬地沸腾。 这是人类历史中,至高无上的奇迹。 “天啊!看看这些黄金!”强尼抚摸着那座小型金字塔,“你们知道为什么北非金矿稀少么?因为早就被古埃及人运到这儿来了。” “凯西的解读果然是正确的,‘第四王朝迷雾’就这么解开了。”千黛走到一个黄金书台前,抽出堆积成山的莎草纸卷轴的一卷,“这儿还有这么多保存完好的藏书,谁能估计出它们对纳尔迈时代和整个古朝时期的考古进程会有多么大的推进?” “哈,这儿还有古埃及人的生活用品,餐具和棋盘之类的。”利奥摆弄着一把类似叉子的金器,“看来他们的生活态度很健康。” “彻底研究过这个大堂之后,”千黛的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我们就能重现活生生的史前五千年了。” 三人走过浩浩荡荡的金器海洋,来到了墓室的尽头。 一个高出地面数英尺的矮台上,纵放着一口华贵至极的黄金棺材,棺盖上依然是双手交叉胸前的法老雕像,但做工昂贵了无数倍——蛇鞭与权杖上依次镶满了象征四季的黄、绿、黄、蓝四色尼格罗钻石,水蛭形的王冠上错落点缀着富丽浑厚的琥珀、瑰美神秘的祖母绿,就连衣摆上都镶着硕大的猫眼石。 法老的双眼是水晶雕制的,古埃及人惯用这种他们最信仰的宝物来表达对眼睛的崇拜。 “天啊!随便拿走几块宝石,就能当几辈子大富翁了。”强尼惊叹道,“这是哪个守财奴的棺材?” 千黛望着法老的面容,眼中泛起异样光芒。 “我想这不是棺材,”她说,“至少不是人的棺材。” “不是人的棺材?”强尼呆呆地指着棺材上的法老像,“别开玩笑了,物主的雕像不是躺在上头么?” “不,这个雕像不是法老的。”千黛指着雕像的王冠,“棺材上的法老雕像都戴奈姆斯王冠,就是那种菱形的、带只眼镜蛇的王冠,那是永生的含义。而这种水蛭形王冠,他们只在祭祀仪式上戴,因为它原本是一位神明的王冠,象征神圣。” 她抬起头,面容被一座雕像的阴影遮住,显得模糊而诡异:“你们不觉得它很眼熟?我们这一夜已经见过它无数次了。” 强尼皱起眉头思索片刻,猛然醒悟。 “这不是奥西里斯的帽子吗?!”他摊开手大喊道,“别开玩笑了!你是说这是奥西里斯的棺材?他不是古埃及人编的人物吗?” “就像耶稣的裹尸布一样,有时候你分不清现实和传说。” “那可真有趣。”利奥卷了卷袖口,“我们可真有眼福,能目睹这种大人物的尊荣。”他说着要动手推棺盖,被千黛一把抓住手腕。 “不行,”她摇摇头,“可能有机关。” “哈,谢谢你的关心,公主。”利奥装出茅塞顿开的表情,“对了,我们可以用炸弹炸开它。” 千黛听了把手松开,漠然说:“请你开吧。” “很好。”他朝强尼做了个手势,“帮我个忙,小哥。” 两个小伙子一起用力,把棺盖一点儿一点儿推开。 当第一道缝隙出现的时候,一道深绿色的光芒从棺材里溢出,锐利得像千万道青铜针芒,将三人的眼睛刺得像要裂开。 “什么东西在里面?”强尼掩着眼惊叫。 第33节 “推开就知道了!”利奥大声笑道,“再加把劲!亲爱的!” 强尼只好闭上眼睛,硬着头皮拼命推,就算这样他的视野也被照成了一片绿色。 推着推着,耳边忽然响起棺盖砸在地上的沉重声音。强尼连忙睁开眼睛,一片刺眼至极的光芒一下子就填满了他的视线,就像直视着一个绿色的太阳,一瞬间有了失明的错觉。 他们并不知道,棺材开启的一瞬间,整个墓室都被映成了灿烂而邪气的绿色,黄金的光芒霎时被它吞噬。 但这片强光并没有延续多久,就渐渐暗淡下去,大堂就像黄昏时的房间,光线渐渐变暗下去,绿色从烈日般的灼热,渐渐变成濒临枯萎的黄绿叶色,最后变得愈加暗淡、沉寂,像荒墓中飘曳的鬼火,轻柔而诡异。 然后千黛睁开双眼,看到了棺材里的东西。 第十三章 伟大灵魂(1) 怪物。 这是千黛看到棺材里的东西,脑海中第一个出现的词语。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丑陋、怪异的东西,就像某个古老邪教的崇拜符号。 至于它的样子,千黛实在不想描述。 那是一个塑像,用类似宝石的物质雕成的塑像,平躺在棺材中。 一个蜷缩着的东西,有四肢、头部和躯干,好像是人形,但全身布满像蠕虫表皮一样的褶皱,似乎碰一下就会破掉,流出黏稠的汁液来。它的四肢抱在一起蜷在胸前,牢牢挡着脸庞,就像个干瘪的婴儿。 然而,最为怪异的,是它背上的东西。 一双翅膀,大得诡异的翅膀,屏风一样高高地伸展着,与它蜷小的身体极不相称,那双翅膀像天鹅的翅膀般覆满丰厚的羽毛,但却是蝙蝠翅膀的形状,有着突出而嶙峋的骨节,勾勒出一双死神般的轮廓。 那是,一双羽翼。 “双翼”。 这就是“双翼”,图坦卡蒙诅咒所暗示的最终秘密。胡夫、杰德夫拉、图特摩斯、埃赫那吞、图坦卡蒙,在他们的手下,胡夫金字塔、狮身人面像、星刻柱群、日升之城、帝王谷王陵,这些高居历史之巅的奇迹诞生于世,这些奇迹的存在,奠基了尼罗河文明五千年的繁华。 然而,它们存在的真正意义,只是为了掩饰这个秘密。 这个秘密,现在就在眼前:名叫“双翼”的秘密,图坦卡蒙诅咒的根源。 贯穿古埃及五千年文明的、一切神秘能量的根源。 “上帝!”强尼呆呆看着雕像,“这就是诅咒中说的‘双翼’?” “看来古埃及人是看中了它的这玩意儿。”利奥抚摸着那双翅膀,“天父作证,它们可真不怎么好看。” 千黛仔细端详翅膀,上面的羽毛也是用黄绿色质地的宝石雕成的,而且两边的分布很对称,数量似乎也是相等的。她默数一遍,发现两边果然都是182片。 但她也发现,两边的分布并不是完全一致的,右翼上一排排横着数的第127片的位置上是个空缺,也就是说,右翼上原本应该有183片羽毛。182加183等于365,正好是一年的天数。也就是说,或许每片羽毛代表一天。 千黛暗自推测,这么算来,按照她数的顺序,缺失的那根羽毛恰好代表11月6日。 11月6日,图坦卡蒙的登基日。 一年中唯一没有诅咒的一天。 千黛取出黄绿玉髓,将它与宝石雕像对照,果然发现它们的色彩、质地完全相同。她轻轻握紧宝石,将先前的推测串联成线。 现在一切都很明朗了:胡夫父子不知在何处发现了这尊雕像,将它藏在这里,并且为它建了这座地下城市以及狮身人面像。后来图特摩斯四世发现了它,并且从它翅膀上取下一根羽毛,雕琢成甲虫的形状,嵌进了一条项链中。 “黄绿玉髓”就是这样诞生的。它原本就是这座雕像的一部分。 或许每一片羽毛都有产生诅咒的异能,而它们所对应的日期,就是它们各自异能失效的日期。 也就是说,每片羽毛每年都有失效的一天。 所以这座雕像才被称为“诅咒之源”。 可这座雕像究竟是什么?这种神秘的异能又是怎么产生的? 很显然,它不属于古埃及人创造的任何一种宗教符号,从外形来看有可能是美索不达米亚文明早王朝时期的雕塑风格,崇尚人兽结合,但那种结合形式通常是人头兽神、外加希腊式弧形翅膀,与这个雕塑明显不同。 单说婴儿般的外形,南美洲特奥蒂瓦坎文明的某些雕塑与它有所神似,南部非洲的大津巴布韦也有类似的邪神浮雕,但它们的年代与第四王朝差太远了。 归根结底,在千黛的印象中,没有哪个古文明的宗教符号是如此精细而丑陋的。 它是什么? 是谁雕刻的? 用来雕刻的宝石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它会产生“诅咒”? 这就是历史。 破解一个谜团之后,无数谜团又接踵而来。 “这东西创意不错,huh?”利奥摊了摊手,“很抱歉破坏这和谐的气氛。不过要是你们没异议,我可要拿走它了。” 强尼大惊:“什么?!” “别这么着急。”千黛说,“按照卡特博士的推断,玉髓和金器共鸣,就能产生‘诅咒’,对么?” “我记得是。”强尼说。 千黛想了想,将自己关于诅咒日期的推断告诉了两人。 “这四周全都是金器,”她说,“我们本该早就中了诅咒,可现在什么都没发生。所以我想,胡夫父子之所以将它放在这地方,是因为这地方有什么特殊之处,能让这座雕像的异能失效。但你要是把它带出去,可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她说着停了停,“当然这只是猜测,可能就算带出去也不会发生什么,也可能我们已经中诅咒了。” 强尼顿时脸色惨白。 第34节 “那可是个问题。”利奥抱着胳膊点点头。 “那怎么办?”强尼喊道,“都已经走到这儿了,难道要我们就此放弃?”他话音未落,利奥猛地伸出手,一把将他按在棺材上,随后一声枪响,两颗子弹从强尼头顶飞了过去。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密室的入口处,安德瑞一手举着usp45手枪,一手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缓缓向他们走来。 “别碰那东西,谁都不准碰。”他低声喘息着,“‘阿米留斯’是我的,我要把它带回去。” “这家伙真顽强!”强尼惊叹。 “‘阿米留斯’?你是指这个雕像?”千黛疑惑道,“你为什么这么叫它?” “看来你们不太了解埃德加.凯西,”安德瑞咳了几声,声音模糊,像是伤到了肺,“凯西做过两个关于史前文明的解读,一个是第四王朝迷雾,一个是‘伟大灵魂’,也就是阿米留斯,凯西说它是历史上所有圣人统一的灵魂,你们知道它的形象么?” 安德瑞喘息着,用充血的眼球死死瞪着三人。 “那是一个婴儿,一个丑陋、蜷曲的婴儿,背上长着一双翅膀,那翅膀就像天鹅的双翼,覆满黄绿色的羽毛,巨大、美丽,然而堕落,就像一个忤逆上帝的符号。” “这个灵魂指导着历史,它曾附身于亚当、约瑟、基督,它曾创造了无数伟大的文明,也曾毁灭了无数伟大的文明,其中包括公元前2万8千年前毁灭的大西洋帝国——亚特兰蒂斯。” 第十三章 伟大灵魂(2) 他缓缓向前走着,棺材中的光芒渐渐映入瞳仁:“凯西宣称,由于无法忍受人类的贪婪和愚昧,阿米留斯用‘晶体’毁灭了这个大西洋上的高度文明。” “后来,亚特兰蒂斯的后裔——地中海迈锡尼人的祖先,为了表达对阿米留斯的忏悔,在克里特岛收集起‘晶体’的碎片,雕刻了一尊阿米留斯的塑像。不知通过什么途径——洋流或者腓尼基人的商船,这尊塑像流落到了北非,被埃及第四王朝的胡夫法老发现。”他喘息着朝千黛冷笑,“你应该听说过这尊塑像,渊博的小姐,柏拉图在他的《柯里西亚斯》中提到过它,虽然他只写了一句:‘柯里西亚斯回答说,迈锡尼人的雕塑流落到了南方那遥远的孟斐斯帝国’。” 随着安德瑞的叙述,强尼的嘴渐次张大,最后变成巴黎姑娘们吃汉堡时的嘴形。 “亚特兰蒂斯?那个大西洋上的远古文明?天啊!你是说它真的存在?”强尼摊开手,痉挛似的向前伸着头,“而且还被这个畸形的丘比特毁了——用制成这尊雕像的晶体——黄绿玉髓那样的宝石毁了?” 安德瑞尽力平息着因疼痛而变得困难的呼吸,做了个默认的表情。“你可以把它当神话,”他往棺材里指了指,“但至少这尊雕像摆在你眼前。” 强尼摇了摇头:“今晚我的世界观全变了。” “所以,你们明白了吗?”安德瑞按住伤口,狠狠直视着他们,“我祖父是正确的——诅咒有根源、归根于科学的现象,不是什么神迹,不是上帝之力在世间的显现,你们明白了吗?!” 千黛看着他,嘴唇蠕动了几下。 “霍华德.卡特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是历史上最伟大的考古家,可是他的一生得到了什么?”安德瑞按在伤口上的手指颤抖着,鲜血从指缝中渗出来,在苍白的手背流过,“报社、媒体、愚昧的大众,那群连四大古国都说不全的混蛋,全都得意洋洋地侮辱他——‘诅咒的根源在哪儿?在你女儿的子宫里吗?’‘你说诅咒不是神迹,那它是什么?是个蛋糕品牌吗?’” 他咧着嘴笑,笑容里带着悲伤和愤怒。 “不光是该死的小市民,考古界也排挤他。皇家科学院说他亵渎上帝,把他逐出英国考古界,全世界的饱学的白痴都耻笑他。他像个小丑一样被笑来笑去,至今都被污蔑成考古界的耻辱和笑料。” “但他没有放弃,为了给死去的女儿和挚友一个交代,他不屈不挠地寻找着诅咒的根源,直到最后死于诅咒是的,他是个傻瓜,不折不扣的傻瓜。” 安德瑞望着黄绿光芒中清晰起来的轮廓,笑容渐渐消失,神情渐渐变得凶恶。 “但这个傻瓜是我最崇拜的人,我很小的时候就发誓:我一定要找到他没找到的东西,完成他没完成的心愿,向全世界证明,我的曾祖父是对的,证明他是世界考古界的骄傲。我要挽回他的名誉,挽回卡特家族的名誉,哪怕忤逆上帝。”他用颤抖的手举起枪,瞄准神情各异的三人,“现在,他一直寻找的东西,就摆在我眼前,我一定要得到它。杀了你们,然后得到它。”他嘴角露出固执而悲哀的微笑,“我的曾祖父在天堂看着我。” 千黛悲沉地望着他。 “你投靠了那个该死的财团,杀了这么多人,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强尼恼火地攥着拳头,“你曾祖父是可怜,可这与被杀的人有什么天杀的关系?” “嗯,很感人。”利奥摊开手,做个无奈的表情,“不过很抱歉,这东西不能让你拿走,不然我会被解雇的。” “很可惜,我必须这么干。”安德瑞沾着血的嘴角弯起冷笑,“而且我本来就打算踩着你的死尸过去。” “好极了。”利奥拔出双枪,在手上飞速旋转,一把抓住。 安德瑞猛地抠动扳机,一发子弹朝利奥眉心直射而来,利奥头一偏,身后的墙壁顿时出现一个弹孔。 不等扬起的尘土飞散,安德瑞又连抠扳机打了五枪,枪声响起的同时,利奥飞速举起双枪对射,将安德瑞的子弹一一击落,剩下几发子弹朝对手的额头射去。 安德瑞条件反射地俯身一躲,子弹从头顶掠过。他抬起头,只见利奥已经奔到眼前。 安德瑞以为他会飞身一踢,连忙双臂交叉防御,可利奥没那么做,而是纵身一跳,从安德瑞头顶鱼跃而过,半空中横起双枪,向安德瑞怒射。 安德瑞连忙就地一滚,同时向尚未落地的利奥开了几枪,利奥落地前一个空翻,原本应当命中他心脏的子弹从身边掠过,把他的风衣穿了几个洞。 “哈,真糟糕。”利奥掀起风衣看了看。 “糟糕?”安德瑞从腰后掏出霰弹枪,“更糟糕的是,你该下地狱了。” 一声爆鸣般的枪响,脚下的黄金地板溅出四散火花的瞬间,利奥向后一跃躲开,同时从胸前掏出什么东西,向安德瑞一扔。安德瑞的视野中顿时出现了一个纽扣大小的白色物体,向他旋转而来。 利奥在落地的瞬间弯起嘴角,轻轻抠动扳机:“做个好梦。” 一颗子弹向纽扣直射而去。 强尼双目一凝,一把将千黛按倒在地。那枚子弹不偏不移击中了纽扣,纽扣在半空做出肉眼无法捕捉的震动,然后在安德瑞面前轰然爆炸。 躲在棺材后的强尼和千黛感到一阵灼热的空气从头顶呼啸而过。棺盖上奥西里斯王冠上的四色宝石也被一齐震碎。 “抱歉,亲爱的。”利奥朝弥漫的浓烟做了个歉意的表情,把双枪插回背后,“我必须这么做。” “上帝他差点儿杀了我们。”强尼倚着棺材半死不活地说。 利奥走过浓烟,想验证一下安德瑞的生死,这时地板忽然震动了起来——不光是地板,整个房间都在剧烈地震动,震动愈加剧烈,开始只落下少量的灰尘,接着落下冰雹大小的金块,最后震动得几乎让人站不稳,回荡的轰鸣声中,大块大块巨砖成片地从天而降。 第十三章 伟大灵魂(3)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强尼惊恐地仰望着不断坍塌的天花板。 整个房间的坍塌,令千黛立刻想到可能两人在枪战时启动了什么机关。她撇了一眼棺盖,王冠上破碎的四颗宝石映入眼帘。 “我们得离开,”千黛说着搬起棺材里的雕像,出乎意料,很轻,“这个房间,没准是整个神庙,马上就要塌了。” 她默默叹了口气,把雕像递到利奥面前:“这是你的。” 第35节 利奥笑了笑,接过去:“很荣幸,公主殿下。” “这场面真不适合现在上演!”强尼大喊,“快点儿!我们马上要被活埋了!” 三人往门口奔去,跑着跑着,背后忽然传来一声枪响,利奥双眼一凝,扔掉雕像,把千黛扑倒在地。 他们转身一看,只见安德瑞正站在身后不远处,他被炸得面目全非,右臂血肉模糊,只剩一个轮廓,左手颤抖地举着枪,鲜血一滴一滴往下掉。 “我说了别碰那东西”他一张一伏地喘息着,千黛几乎能看见他嘴里哈出的血雾,“我要用它证明曾祖父是正确的” 利奥看着他,难以置信地笑了笑:“你用手臂承受了大部分爆炸?真不可思议。” 利奥话音未落,头顶一大片碎砖从天而降,他连忙抱起千黛就地一滚,而阿米留斯的雕像则被留在原地。 “不——” 安德瑞撕肝裂肺地大喊,纵身扑到雕像上,那片碎砖随之砸在他的身上,瞬间就把他掩埋了。 “卡特——” 不知从何而来的怜悯,千黛挣脱了利奥,跑到那堆残砾旁。 安德瑞的下半身被埋在下面,上半身也被浸在血泊里,伤痕累累的右臂向前伸着。 千黛心里一阵酸涩,俯下身拼命将压着安德瑞的残砾一块块搬起来扔掉,白嫩的手臂被尖锐的棱角划出一道道血痕。 “你在干什么?”安德瑞虚弱地问。 “我不是你,能把人命看得那么轻。”千黛边搬边说,眼角闪烁着泪光,“你还有非做不可的事,不是么?” “快走,你们得活着出去。”他挣扎着掏出被鲜血染透的玉髓,“你们要告诉全世界,我祖父是正确的,你们要告诉全世界,他是英国考古界的骄傲。” 千黛大喊道:“安静等我救你!” “拿着!”安德瑞大声说,那声音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喊出的,微弱却坚定,“帮我这个忙,最后一次。” 千黛呆呆站在原地,望着那沾满鲜血、颤抖不已的宝石,一股酸涩在心中翻滚蔓延,紧紧咬起嘴唇。 “求求你。”安德瑞咬着牙,眼眶含满泪水,“求求你,为了霍华德.卡特的梦想。” 千黛低头漠然片刻,闭上眼睛点了点头,把玉髓接了过来,转身向门外跑去。 身后的世界天崩地裂,然而她依然勇往直前。 跑出墓穴三人才发现,坍塌的不只是房间,而是整个神庙。跑过壁画大厅和狭长的墓道,宽阔的强酸池大厅挡在他们面前,对岸入口处的石门依然紧紧关闭着。 利奥一步也不停,拔出滑索枪抠动扳机,钩索呼啸着飞过酸池,深深插入那道拦住去路的石门中,然后又抠动扳机,钩索随之飞速回旋,将他向对岸拉去。 到达酸池中心时,利奥飞速从腰下取出一个纽扣状的微型炸弹,左手一挥将它抛向石门,右手拔枪而射,那颗子弹穿过被它摩擦得灼热的空气,正中纽扣上的按钮。 寂静中闪过装置启动的微弱响声,巨大的爆炸骤然腾空而起,石门在巨响中被炸得七零八落。 利奥秀了个空翻,在熊熊烟火中稳稳落地。 强尼被这番表演惊得目瞪口呆,直到利奥按动黄金狒狒,把太阳船送过来接他和千黛去对岸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三人一路冲出神殿,以为已经脱离险境,结果刚一到外面便发现了一番恐怖的景象:整座阿多厄斯城都在崩塌,大大小小的砖块漫天陨落,山一般的法老巨像节节倒塌,流沙像瀑布般从四面八方翻滚而下,咆哮着将这座地下城渐渐掩埋。 三人跑下长阶,沿着宽阔的城心大道,在漫天陨落的沙石中左躲右闪,终于九死一生地冲出了古城的入口——宏伟的日落石碑。 “上帝!上帝!我们逃出来了!”强尼兴奋地狂叫,“感谢上帝!感谢上帝!” 他话音刚落,身后那座巨大的日落石碑轰然崩裂,向前倾倒下来。倒下的阴影渐渐把跑在最后的千黛遮盖,生存本能立刻告诉她:无论前后左右,她都来不及逃跑了。 “天啊!”强尼呆呆地说,“看来我感谢太早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滑索忽然从前方呼啸而来,将她缠住然后向前拉出,无数巨大的砖块随之轰然落地,在飞扬的尘土中堆成了一座小山。 千黛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被利奥抱在怀里。 “多棒的姿势。”利奥看着怀中的美女,调侃地微笑,“小姐,和我跳支舞怎么样?” 三人沿着通往地上的石阶疾奔,流沙掩埋了整座城市,又溢上石阶,像饥饿的野兽般,追逐着利奥他们,迅速向上漫去。 经过十分钟的奔跑,利奥等人终于看到了石阶的终点,利奥抢前几步,找到墙壁上的朱鹭浮雕,迅速按下,入口随之缓缓开启。 在强尼的大喊中,三人先后扑出密道,然后利奥和强尼像事先约好似的,一起以最快速度把记梦碑推回原位,把即将溢出密道的流沙挡住。 那一刻,强尼顿时感到全身的骨头散了架,然后瘫软地躺在沙漠上。喘息片刻后,呼吸渐渐平静。 千黛站在空爽的风中,发丝静静飞拂,身后的背景是广阔的沙漠,以及微风飒飒的寂静蓝天。 出奇安静,恍若失聪。流沙将曾经的血迹覆盖,狮身人面像傲然屹立,阳光将吉萨高原涂满清晨的生机。一切依然如旧。如果不是手臂上的血痕,跳动着淡淡的痛,就要将这一切当作是梦了。 手心的玉髓已经有了温度,一点一滴,温柔地渗入掌心。 “那么……”她用指尖拭去宝石上干涸的血迹,遥望无边的蓝色和黄色相接的地平线,“结束了,是么?” 倚着石像的利奥没说什么,按了下耳机的开关,却发现电池已经耗光了,叹了口气。“或许吧,”他说,“或许。” 片刻寂静,耳边只有微风吹动尘沙的安然轻奏声。然后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微弱的轰鸣声传至耳畔。 那轰鸣声渐渐逼近,千黛听清那好像是螺旋桨的声音,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架黑色直升机正从东方的地平线飞来。它在三人十多米外降落,螺旋桨慢慢停止,然后舱门被蛮横地打开,激昂的摇滚乐随之溢了出来。 一个身穿天主教修女服的年轻姑娘出现在门内,宽大的神服也无法遮盖她火辣的身材。她抱着胳膊倚在舱门上,嘴里嚼着口香糖,漠然望着利奥。 利奥和那姑娘对视几秒,挑了挑眉毛站起来,在疯狂的摇滚乐中向飞机走去,脸上渐渐露出轻狂的笑容。 “但我还有没结束的事,对吧?”他跟着节奏点头,“这歌真不错,宝贝儿。”“你应该先感谢我来接你。”温蒂吹个泡泡,“欢迎回家,蠢货。” 第36节 尾声 三天后的下午,开罗国际机场外的马路照例人声熙攘,衣着华丽和衣衫褴褛的人交错混杂,停车场内,华贵的私家车和破旧的二手车并排停靠着,手持麦饼的小男孩儿四处叫卖,塑料袋和包装纸满街飘舞,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油腥味。本地人习以为常,而携带昂贵旅行箱的乘客们纷纷掩鼻而过。 刚过5点,一辆保时捷熟练地穿过挡路的人车,开进机场,向国际候机大厅驶去。千黛坐在驾驶座上,今天她穿着一款intheattic的日版公主短t恤,显得年轻而简洁。 车在国际候机大厅的门口停下。千黛熄了引擎,拉起手刹,朝副驾驶座上的利奥笑笑。 “到站了,帅哥。” “你开得可真快。”利奥看了看表,“现在才5点5分,我想强尼还在路上。” “其实你三天前就可以跟你的同事回意大利,不是么?”千黛摘下香槟色太阳镜,“可你非要在开罗呆着,然后和拉斯朗特一起回去。” “难得来埃及一次,当然要好好观光几天。”利奥说,“而且强尼是个话很多的人,我在旅途中需要个伴。” 千黛笑笑,望着挡风玻璃外川流不息的人群。 “是啊,”她说,“我们都需要。” 利奥摆弄了两下头发,忽然想起什么。 “嘿,”他问千黛,“你喜欢打网球么?”“我读国中时参加过女子组的全国大赛。”千黛一脸不解,“为什么问这个?” 这时一个人影出现在候机大厅门口,那是强尼,他正像猴子似的朝千黛的车做手势。他想表达的意思很明显:我在这儿等很久了,你们还在磨蹭什么? “看来我该走了。”利奥打开车门,朝千黛笑笑,“谢谢你的顺风车。”他没带行李,两手空空,听着摇滚乐朝候机大厅门口走去。 “等等。”没走出几步,身后就传来呼唤声。 利奥回过头,看见千黛正倚着车门,晃动着手里的东西,它在夕阳的光芒中,闪烁着清澈的黄绿色光芒。 “你忘了这个。” 利奥看了看千黛手里的黄绿玉髓,哼笑一声。千黛也笑笑,轻轻一挥手,宝石在夕阳中划过闪烁的轨迹。利奥一伸手接住它。 “喂,伯多禄,”千黛依然倚在车上,“记得还我人情。” 利奥没有回头,只是伸出两只手指,在半空轻轻一摆。千黛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淡淡莞尔。夕阳映在她的笑容上,恬淡而释然。 利奥走后,千黛开着车离开机场,向开罗酒店驶去。半途中她在一个加油站停下加油,顺便买了罐冰镇可乐。 工作员在给车加油,淡淡的汽油味弥漫开来。 千黛望着公路尽头沉落的夕阳,喝了口饮料,一股凉意从喉咙一直延伸到肠胃。她不由得轻轻垂下眼帘。夕阳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在寂静的、淡金色的黄昏中,显得微微凄凉。 油加好了,千黛回到车里,从lv提包里取出钱夹付钱,她刚一打开钱夹,一张纸条就飘了出来。 千黛捡起来一看,上面写着三行秀气的英文。 khg,罗马教廷秘密组织,成员是十二信徒的名字,伯多禄的代号是倒霉的7。 如果要找你家人的线索,就来这个罗马的小国家碰碰运气怎么样? 这儿有个不错的网球场。 千黛凝视纸条片刻,微微弯起嘴角。 她付了钱,开出加油站,在公路上打了一个漂亮的u字转弯,向开罗国际机场的方向疾驰而去。 午夜,穿越亚平宁半岛北部平原的高速公路上,一辆ebveyron16.4划破深夜的黑暗和寂静,向佛罗伦萨的方向疾驰而去。 利奥坐在驾驶座里,音响里放着杜布罗维的重金属,计时器上刚刚从12:59变成1:00。但他毫无深夜驾驶的疲倦,脑袋跟着摇滚的节奏轻轻点着。 变速档旁的手机震动起来,利奥看了一眼号码,接通了蓝牙耳机。 “把音响的声音调小点儿。”耳机里传来温蒂的声音,在确定利奥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后,她继续说了下去,“恭喜你得到心仪的美女。说实话,我以为你这次肯定会被解雇的。” “哈,”利奥夸张地转了个弯,“这感觉真不错。” “你打算怎么还那个日本女人的人情?” “谁知道呢?不过我肯定,以后有的是机会。”利奥说着扬了扬手,“那么,亲爱的,你们那边有什么新闻?” “有好消息和坏消息。好消息是,目前没有查出安德瑞.卡特所属组织的任何线索,他们隐藏得相当完美,计划精密得天衣无缝,看来不是好应付的对手。” “办公室里的寻常一天。” “坏消息是,马上结束你那无聊的试车,折回罗马。”温蒂说,“大公有新任务交给你。”“什么?”利奥做了个既惊讶又委屈的手势,“我才休息了两个小时!” “别急着发牢骚。”温蒂打断他,“这次的任务还是与‘神迹’有关,是关于奥林匹斯遗迹的,所以你要去希腊接任务。” 利奥眼中闪过一道光采。 “如果你完成任务的话,教廷当然会给你更好的奖励——比这个姑娘还好。”温蒂的话里带着嚼口香糖的声音,“现在感想如何?你当然可以选择放弃。” 利奥沉默片刻,望着前方的茫茫夜色,脸上渐渐露出笑容。 “我喜欢这个”他猛打一把方向盘,ebveyron车尾一摆,在公路上打出一个漂亮的180°转弯,“我就是为这个活着的!” 利奥猛踩一脚油门,车尾的方形排气筒顿时蓝焰怒喷,ebveyron划过一道耀目的光痕,在苍茫的夜幕中渐渐远去。 在这个世界上,不同的人对神有着不同的称呼:基督、安拉、释迦摩尼。 但是,无论如何迥异的信仰,都有着一个相同的信念。 那就是,神是创造我们的主。 我们不可能理解神,就像机器不可能理解我们一样。 作为神的仆从,我们只能依照神的教诲,去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 没有人知道神所谓的正确,就像没有人知道哪条路通往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