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冥王妃》 第一章 再见 狂风呼啸,硝烟弥漫。 秦阳宫的土地被鲜血浸渗三尺,早不见先时的金碧辉煌,当宫门被敌军破开的那刻,伫立千年的北秦一朝覆灭。 到处都是尖叫碰撞的声响,灾祸来临之时,人的求生占了本能,哪还顾得上谁是主子谁是奴才。顾衡双手紧紧握着匕首,纤弱的身体被只顾逃命的宫人撞的踉踉跄跄,“父皇,母后……” 她眼里噙着眼泪却倔强的咬唇忍住,北秦已亡,身为北秦最后一位公主,她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混乱中她的手臂突然被人紧紧攥住,顾衡的心狂跳起来,握着匕首的手猛然向斜后方刺出。 “公主,是我。”声音的主人及时的开口,阻止了她的动作。 听到奶娘熟悉的声音,顾衡大大松了口气,声音哽咽的唤了声奶娘,此时整个大殿几乎被大火吞噬,到处都是浓烟,叫人呼吸困难,不能视物。 顾衡被烟熏的不停咳嗽,她十分害怕,只知紧紧抱住奶娘啜泣。 奶娘看着从小怯弱的阿衡,十分心疼,手脚迅速的将一身太监服披到阿衡身上,声音已经哽咽的不像话,“公主,国难之际,只好委屈你了。”她语不成声,最后抚摸了下她的脸,狠狠推了她一把,尖叫着,“走啊!” 顾衡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被奶娘推搡着还没跑几步,就只听轰的一声,一根早就摇摇欲坠的横梁不堪重负,终于狠狠砸在了大殿上,刹那间火星四溅。 几乎是在横梁坠落的瞬间,敌军嘹亮的号角被吹响。 手执利刃的将士将她们重重包围,尖锐的长刀在黑夜里齐齐出鞘,堪堪映出大火瑰丽的颜色。 顾衡扶着奶娘踉跄的后退了一步,小脸煞白,贝齿死死顶住了红唇,渐渐那唇磨得湿润,逃不掉的……她喃喃自语,她知道逃不掉的…… 现在她只求能给她一个痛快,让她能像公主一样死去。 只是那个打开包围圈,足踩祥云锦靴一步步走向她的男人,却打破了她最后的念想。 那人英姿勃发、身挺如松,凌冽黑眸死死攫住她,她在他的目光里根本动弹不了分毫。他看着相互依偎着瑟瑟发抖的主仆俩,嘴角缓缓勾起一个似温柔又似残酷的笑意,他说,“顾衡,好久不见。” 第二章 若有温情 白虎天牢是北秦赫赫有名的炼狱,楚军掌权后,这座天牢关满北秦的臣民,变得愈发神秘血腥。 暗牢四处阴暗潮湿,几个女狱卒押着顾衡穿过一条长长的甬道,两侧的囚室挂满锈迹斑斑的铁索,十分阴森可怖。 走到黑咕隆咚的尽头,只见一间冷僻的牢房,狱卒开了门,把顾衡推了进去。 萧冽寒冷峻绝美的面孔又一次出现在她面前,,不同于上次身披铠甲,这次他一袭滚边银丝墨袍,鼻梁高挺、薄唇如削,绝美的让她睁不开眼。 “灵珠在哪?”萧冽寒皱了皱眉。 修长的手指擒住了她的下颚,抬起头的瞬间,女子紧咬薄唇,强忍着夺眶而出的眼泪,“我……我不知道。” 萧冽寒的眼神仿佛能看穿人心,他松开了手,沉声道,“没想到再见居然是这样。” 是顾衡的错觉吗?她看到他的眼里闪过一瞬的落寞,很快消失,变为一如既往的冷峻。 “没想到……再见居然是这样,”她浑身战栗,目光空洞,似不敢相信,“你竟然是大楚的景王殿下,是灭我北秦的仇人!” 凝视着眼前呆愣的女子,萧冽寒的眉头深深的皱起,“你我立场不同。” “八年前……倒是我错了。”顾衡沉下头,眼泪不停的打转。 “事已至此,”萧冽寒一双墨眸如大海深沉,轻声道,“多说无益。” 豆大的眼泪沿着脸庞滚落,她顾衡双手捂脸,牢房回荡着她无力的抽泣声,“我不该救你的。”赤红的眸子满是雪亮的恨意,带着凛冽的寒芒,一字一字恨声道,“萧冽寒,我恨你!” “我不会放过你的!”她浑身无力的软在地上,眼睛却渐渐清明起来,女子的寒声如同恶毒的诅咒,长发吹动,墨眸狰狞,苍白的女子冲着他嘶声厉吼。 他依旧是冷冰冰的,没有任何回应。 萧冽寒,你何其残忍!这样的冷漠和决绝,就是你对我的报答吗? 而我,而我又何其懦弱,明明该恨你,却又无法忘情。 豆大的眼泪滴在手背上,顾衡她咬紧牙关,努力的不让自己哭出来,努力的抑制着身体剧烈的颤抖,心脏仿佛被狠狠撕开了,里面的血不断的往外流,整整八年,她等来的就是这个结果? 她等了八年的男子,毫不留情的撕碎了她所有的梦,把她的心狠狠践踏殆尽。 “恨吧,”萧冽寒眼中的怜惜一闪而过,很快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漠,“我不在乎。” 萧冽寒永远不会忘记女子沉痛的哭声,无数个夜里,破碎的声音反复折磨着他, “呵呵,”顾衡突然大笑起来,擦干眼泪,她淡漠的凝视着他的背影,“当然,你只在乎灵珠。” “随你怎么说。”男人握紧拳头捏了捏拳,隐约可见手背上绷紧的痉挛。 既然早知与她毫无可能,又何必纠缠彼此,越陷越深呢。 昏暗的囚室里,两个人凝视着对方,用尽全力压抑着内心翻滚的情绪,假装没有任何表情。 他终于踏出了囚室,终于消失不见。 如果能重来,真想让时光倒流,她一定不会再看他一眼。 腥热的血液从她的口中流出,一点点洒在地上,她双手撑着地,用尽全力也无法抑制身体的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突然多了一个身影,顾衡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笑容诡异的老男人站在铁门后,微眯的眼睛极为得意,“听说白虎天牢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刑法啊,今夜本官正愁没事可做。” 就在这时,轰隆一声突然响起,没有任何反应,顾衡脚下的地面乍然崩裂,来势迅猛让她来不及做任何反应,直直的掉了下去。 “啊!”绝望弥漫了她整个心脏,哭天抢地的嘶喊声充斥着囚室,地底下,竟然是如潮水般的蛇群。 顾衡凝目看去,距离她身后不到一米的位置,盘踞着无数的毒蛇,甚至有她的大腿粗了,色彩斑斓,发出嘶嘶的吐舌声。 万千毒蛇滚滚流动,蜿蜒跳跃,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 顾衡的额头上渗满汗液,然而,她还没回过神,一声声响突然响起,透过上面传来的微弱光芒,她分明见到上百上千的蛇缠绕在她的身后。 嘶的一声,一条蛇张开血盆大口,嘴里的鲜红血液还没凝固,它眼睛血红,狰狞可怖,想必是她的到来惊动了它,突然,嗖的一下,巨蛇以闪电般的速度朝顾衡飞驰而来。 第三章 通冥之术 顾衡泛白的指尖死死地扣住自己的肌肤,红色的痕迹那样明显,她紧闭双眼,匕首插入侧壁中,她瞪大双眼,惊恐又不可置信的望着前方的巨蛇。 她失去了一切,难道要成为毒蛇的食物吗?上苍若有眼,为何要如此对她! “主人。” 顾衡喘了几口气,逼迫自己镇定,眼前突然浮现了一个又一个飘忽不定的影子,它们的身体是透明的,却又有各自的形态,它们挡在顾衡的面前,巨蛇受到了阻力,竟然无法进攻。 此时此刻,顾衡不知所措的望着自己的手,那一刻她用了通冥术,召唤了鬼灵吗? 她呆呆的朝着鬼灵望去,原来,这世上真有鬼神。 “主人!”召唤的鬼灵大多身材矮小,想必是最低级的鬼怪,它们一个个飘在她的身前,齐齐高呼。 顾衡紧握着拳头,破碎的衣衫飞舞,墨发散乱,唇角不由扬了起来,上苍竟然赐给她通冥之术,既然如此,她一定要离开这,好好的活下去! 被鬼灵支撑着向上攀爬,顾衡双手攀着墙壁,血肉模糊的手指甲布满血迹,纤弱的身体爆发出无穷的力量,她紧紧咬着下唇,眼眶全红了,她要活下去!她不能死,她要找萧冽寒报仇! 鬼灵趁着狱卒不注意偷了钥匙,门被打开了,顾衡冲了出去,砰地一声惊天巨响,沉重的铁门被鬼灵打开了。 还没来得急逃脱,耳边传来整齐有序的脚步声,幽深的天牢外,涌现出成百上千的士兵,顾衡的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的退后了几步。 萧冽寒的那张绝美的面孔浮现在她的眼前,此刻,绝望像是巨大凶猛的洪水,席卷了她整个心脏。 “我一定要离开这。”她不断的催眠自己,抬头正视着萧冽寒凌厉的眼神。 他冷峻的面容没有半分波澜,衣袍翻滚间,竟是那样的绝美。 “不知死活。”他平静的吐出几个字后,周围的铁甲士兵齐齐冲上前,长枪抵着顾衡的喉咙。 “顾衡,一切都结束了。”萧冽寒森冷的眼神瞥向顾衡,她平静的面容上竟然掠过一丝讽刺的笑,“你以为都结束了吗?” 顾衡的指甲嵌进了双臂的血肉里,触目惊心的血顺着手臂落下,她没有表情,冷漠的凝视着萧冽寒,“不会这么快结束的!” 她低着头,心中默数着,侍卫一冲上前,她立刻召唤鬼灵,大不了鱼死网破,也绝不落入萧冽寒之手! 顾衡浑身上下都是腥臭味,发髻散乱,活像从地狱爬出来的冤魂,她呆呆的凝视着高高在上的萧冽寒,薄唇紧咬。 “我不会杀了你。”萧冽寒声音低沉,轻轻地看向她。 “别过来!”顾衡一声厉斥,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她警惕的环顾一圈,高声道,“你们把江以枫怎么了?” 漫无边际的黑夜里,明亮的火把照射下,萧冽寒缓缓的闭上眼,又缓缓睁开,抬眸的那一瞬间,看不出惊讶或是怒火,“你离他远一点!” 顾衡的心沉了半分,低沉沙哑的笑声突然响起,顾衡像是地狱爬出来的鬼魅,缓缓的靠近萧冽寒,冷笑道,“我跟他的事……与你有关吗?” “阿衡。”萧冽寒凝视着她的眼眸,她的眼中燃起熊熊恨意,是他把她逼到这个地步的吗? 突然,他心尖一颤,一手把她拎了起来拽上了马,顾衡惊慌失措的道,“你要带我去哪?” 萧冽寒没有说话,一扬长鞭,马蹄声呼啸而过,朝着无尽的黑暗里驶去。 第四章 他的秘密 一路颠簸,停下来时顾衡早已头昏眼花,她定睛一看,眼前是一座府邸,雕栏画栋,器宇轩昂,想必是萧冽寒的王府。 他一路走进去,满院子的人齐刷刷的站在门前静候着,顾衡被拖到了书房,一进书房就被萧冽寒丢在地上。 门吱呀一声关了,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她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眼瞅着萧冽寒朝书桌走去,突然,她发现他的身后竟然在流血。 他受伤了吗?萧冽寒竟然受伤了?什么时候受伤的? 他缓缓地扭动着桌案上的砚台,突然一下书柜向两侧挪开,里面是密室,冷峻的男子走了进去,轻声道,“进来。” 幽幽的声音从里面飘出来,顾衡跟着他走了进去,门猛然关上了,暗室密不透风,只有一个偌大的浴桶。 突然,他一把扯开了上衣,古铜色的皮肤暴露在顾衡面前,紧致的腹肌饱满有力,光看一眼,简直让人血脉喷张。 注意到他身后一条狭长的伤口,顾衡下意识的用手捂住嘴巴,伤口裂开了,不停的渗着黑血,他躺在浴桶里,氤氲的雾气弥漫开,显得他的神情极为迷蒙。 “该死!”萧冽寒蹙了蹙眉,像他这般凌厉的男子,若不是伤口剧烈,他根本不会皱一下眉头,可见一路上他忍着多大的剧痛。 绝望破碎的厉吼声顿时响起,萧冽寒浑身上下都是血污,他双目赤红,无尽的痛苦铺天盖地的袭来,在那一瞬间,他无法抑制全身的抽动,嘶吼声如同裂开的锣鼓,发出慎人的声音。 他怎么了?顾衡下意识的冲上去,看到他的那一刻,她再也无法平静,呼吸越来越重,他的上身居然是透明的,纵使触摸的到实体,可顾衡感觉他很快就会消失。 “萧冽寒!”她脸色苍白,轻声唤道。 “灵珠!”萧冽寒的声音越来越小,纵然浸泡灵草圣浴,也不能抑制这种痛了吗?丧失灵体二十年了,每个月他都要承受这种痛,如果再找不到灵珠,他迟早会灰飞烟灭。 “顾衡……”萧冽寒突然伸出手,将她紧紧抱在怀中,紧贴着男子冰冷的胸膛,无尽的恨意涌出来,身躯剧烈的挣扎着,她不要再靠近这个男人! “呵呵,”女子冰冷的笑声回荡着,她身体颤抖,几乎是狠狠的一字一顿的道,“八年前我救了你一命,如今我不会再救你!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萧冽寒沉沉的闭上了眼,还记得八年前他第一次遇到顾衡,也是病发的时候,大雨滂沱的深山里,他蜷缩在山洞中,剧痛袭来,他差点灰飞烟灭了,若不是遇到了顾衡,若不是她的血救了他,恐怕他早不在了。 他知道她身体特殊,她的血能救他,可这无疑饮鸩止渴,她的血会让他上瘾,若一直留她在身边,迟早有一天她会被他吞噬。 “不……需要你救。”男人神色淡漠,垂下眸,掩饰着胸腔撕裂般的痛。 顾衡死命的挣脱开他,头发散乱,衣裳破碎,活脱脱的如女鬼一般,她再也忍不住胸腔里的绝望,声音悲戚而激愤,“八年前我不应该救你的,我不应该救你!” 萧冽寒没有说话,臂膀好似消失了一般,顾衡顿时如被雷击,惊错的站起身,他人呢?明明还在眼前的男子突然不见了?她四下张望,四周一眼望穿,却没有一个人。 他真的消失不见了吗? 第五章 插翅难飞 顾衡好似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看不清那个男人的脸,她想抓住他,却怎么都抓不住,任凭他一点点的在她面前消失,最后化作一缕青烟。 她歇斯底里的痛哭,她想上前抓住他,却发现自己手中握着一把匕首,刺进那男人的心脏。 “萧冽寒……”她喃喃念道这个名字,小脸上一片水泽,被泪水浸湿,她伸手擦去眼角的泪水。 婢女摇醒了她,拧着帕子给她擦脸,才发觉梦中她早已泪流满面。 天刚亮,顾衡醒来发现身边立着一个婢女,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她不是在皇宫吗?她记得那一日,北秦国破,萧冽寒领兵血溅皇宫,她记得他被他关入地牢,绝境中居然使出通冥之术。 “你是?”顾衡秀眉紧蹙,凝着身边的婢女。 “奴婢墨雪,是王爷派来伺候姑娘的,”小丫鬟乖乖的立在旁边,恭敬的向顾衡施礼,“王爷有命,请姑娘好好休息。” 王爷?萧冽寒? 顾衡猛然坐起,她记得那一夜,萧冽寒浑身透明,恨不得要消失不见,她记得,那不是梦! “王爷呢?”顾衡下了榻,匆匆穿上了鞋,迟疑了下向外走去。 墨雪守在一旁,欲上前拦住,却听她厉声道,“下去!” 墨雪迟疑了下,只得跟在顾衡身后,“姑娘,姑娘您身子刚好,切不可乱动啊,否则……” 顾衡心中酸涩,她岂不明白,如今北秦已亡,她身为亡国公主,又该如何自处,萧冽寒把她藏于府中,不过为保她一命。 她沉吟了会,强抑住心痛,喃喃道,“到底是缘是劫?” “姑娘回房歇息吧,王爷入宫了。”墨雪小心翼翼的在一旁道。 清风撩起她散乱的长发,她穿着一身单薄的简素衣衫,如墨的青丝披散开,晶莹的雪花呼啸吹过,吹起她宽大的云袖与裙裾,翩然起舞,恍若乘风归去的仙子。 又下雪了吗?明明刚才还说晴天。 轻轻叹了一口气,墨雪为她取来一把伞,徐徐穿过院子。 踏雪而行,沿着西门一路穿到正院,此时从正门传来一阵脚步声,惊得墨雪连忙拉着顾衡后退。 二人退至一侧的回廊里,低着头屏气凝神的站着,旁人只以为她们是府中丫鬟,并未多疑。 只见萧冽寒与一男子并齐进门,他身边的男子穿着一身紫金色绣金蜀锦水纹锦袍,腰束金色锦带,长身玉立,墨发高束,佩系宫绦,脚踩白玉锦靴,一双黑眸深邃如玉,如若悬珠,俊颜如削,英眉薄唇,当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萧冽寒则穿着一身黑衣绣银蜀锦长袍,腰间白玉为带,墨发如绸,高高束起,身姿挺拔伟岸,面色清冷孤傲,尤其是一双墨眸,恍若玄冰,当真教人不敢直视。 明明生了那一张惊世骇俗的俊美容貌,偏偏孤傲决绝。 “四哥,”紫衣男子刚一入座,捧起茶水啄了一口便道,“还未有北秦公主的消息吗?” 萧冽寒眉心微蹙,刀削般立体的轮廓绷起一丝冰冷,“没有。” “倒是奇了,那公主是被你带走的,在你手上还能逃脱,当真有点本事,”紫衣男眉梢微挑,似笑非笑道,“如今皇宫已修葺完好,陛下即将昭告天下,大楚已一统江山。陛下下令,必须在三日内找到北秦公主,这下那公主可是插翅难飞了。” 第六章 你后悔吗 萧冽寒眯着眼,好似陷入沉思中。 紫衣男蹙了蹙眉,望向萧冽寒,肃声道,“那公主不除,若她召集北秦余孽,势必会引起大乱,如今大楚根基不稳,切不可在此时生出事端。” 顾衡站在窗外,唇畔不由勾起一抹冷笑,转身大步离开。 墨雪急匆匆的跟在她身后,提醒道,“姑娘,王爷命姑娘留在府中,是为了姑娘您好。” “等王爷闲下了,请转告王爷,我要见他。”顾衡面色平静,默默地回到房间里,关上了门坐在角落中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她提起一口气,屏气凝神的等待着那人推开了门。 他换了一身便服,月白色夹青长袍,腰间束带,墨发随意散下些许,幽冷冷冽的目光寻觅良久后才在角落里找到了她。 他眉心微蹙,沉声道,“你找我?” 顾衡缓缓起身,朝他走来,抬眸认真的凝着他,眼底涌起无尽的恨意,如汹涌波涛连绵不绝,她紧握着小手,通身止不住的发颤,“萧冽寒,我想麻烦你一件事。”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你送我进宫,面见你们皇帝。” 她直视着他冷冽如冰的眸,看到他眸子里的震惊和疑惑,她勾了勾嘴角,冷笑道,“我不需要你救,我是北秦公主,我有责任也有义务结束这场战争。” 她是公主,她必须为她的臣民做些事,躲在这里,根本无法逃避。 “而且,我不想欠你。”语毕,她侧过头不再看他,下唇已被她咬出血,她不想再见到萧冽寒,她不想记起那一日他率兵攻破北秦皇宫的痛苦记忆。 “好。”他点了点头,眸子里的震惊逐渐被冷漠所取代,“我成全你。” “谢谢。”这一句那样疏离,她转身回到榻上静坐着,背对他。 此生,她都不知如何面对这个男人。 “阿衡,”他转身的那一瞬间,突然叫住她,“你后悔吗?” 后悔? 她倏然睁开紧闭的眸,泪水翻涌,氤氲了她的美眸,她紧咬薄唇,突然发出几声冷笑,“后悔?你问我,后悔做这个决定?还是,后悔当初救了你?” 萧冽寒不知如何开口,他感到自己浑身僵硬,连迈一步都十分困难,心口好似被千万斤巨石压着,怎么都说不出话。 “后悔。”顾衡无法控制的流泪,八年的思念和梦境全部碎在那一日他们再见的时刻。 她后悔为什么八年前要救他,后悔为什么对他念念不忘。 “萧冽寒,你走吧。” 她侧过头强压着满腔的通心和苦楚,慢慢道,“我们此生都不会再见了。” 一道光线投射进来,他长身玉立,站在门前许久不言。 “阿衡,有些事,你不明白。” 他喃喃念道,既然早知无法相守,又何必越陷越深。 第七章 必须坚强 风吹起马车上的帷幔,一只纤细干瘦的手撩起锦帘,望向窗外。 雄浑壮阔的皇宫近在咫尺,巍峨的禁军五步一人十步一岗的守卫着,金碧辉煌的宫殿,琉璃朱门,金砖玉瓦,奢靡繁华。 顾衡轻叹一声,那是她一直生活的地方,如今,江山易主,天地巨变。 “到了。”马车外,萧冽寒骑着骏马,一身黑衣锦袍透出他的凛凛之威,锋利的寒芒投射而来,划过顾衡瘦小的脸颊,眸光放柔和了些,下了马朝她走来。 “下来吧。”他犹豫再三还是向她伸出手,复杂的目光透着几分幽冷,落在她的脸上。 她没有把手交过去,自己跳下了马车,跌跌撞撞的往前走。 她的皇宫,那是她的家,她未曾有一刻这般思念过。 风吹起她宽大的水袖,撩起她如绸的墨发,一张小脸雪白通透,美丽的眸闪烁着点点泪光。 她擦了擦眼角,鼓起勇气大步往前走。 她再也不是那个柔弱的不堪一击的顾衡公主了,她是亡国公主顾衡,她的肩上有那么多北秦臣民的性命,她必须背负。 萧冽寒远远的看着她一步一步踏入宫殿,她那样瘦小,瘦小的需要人精心保护,他没有想象她那般坚强,独自一人面对腥风血雨。 一步一步走上白玉似的阶梯,顾衡知道,她即将要面对的是大楚的皇帝,她紧紧握着双拳,瘦小的身子在风中剧烈的颤抖,好似要被风吹到天上去。 终于,她走完了最后一步台阶,看到金殿上那张龙椅,那是她父皇的位置。 金殿黑压压的满是人,中间留了一条道,红玉砖墙琉璃地,玉瓦蓝屏金光椅,一切都那样熟悉。 她屏气凝神的踏进宫殿,拖着沉甸甸的步子走到了龙椅前,高高在上的帝皇,一身金丝龙袍刺痛了她的眼,金冠悬珠,面色威严,那个男人不过三十的年纪,却生杀予夺,万人之上。 满朝文武齐刷刷的凝着这个小女孩,整个大殿静谧的可怕,好似空无一人。 她的额头渗出薄汗,汨汨的沁出,她低头不语,既不拜谒也不下跪,直直的站在原地,不发一声。 “你就是北秦公主顾衡?”龙椅上的男人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雄浑地醇,带着强烈的压迫。 在场所有人噤若寒蝉,她抬起明眸,如水般晶莹剔透的眸中暗含深意,美丽的脸颊泛着一丝精光。 “是。”她应了。 “听闻……是你主动要求见朕?”皇帝眯起狭长的凤眸,凝着她道。 “是,”她又点点头,“陛下,我躲得掉吗?” 她的唇边漾起一丝绝美而嘲讽的笑,“既然陛下要找我,我出来见陛下便是。” 皇帝薄唇微勾,略有深意的笑道,“你不怕朕杀了你?” “要杀便杀吧,”她抬眸凝着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嘴角的笑意愈发寡淡清冷,“陛下要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那不是很容易的事吗?只是在顾衡死之前,有几件事请求陛下。” 他饶有意思的勾唇道,“说。” “陛下既然灭我北秦,那请陛下善待我北秦臣民,不要赶尽杀绝。”她话音刚落,突然郑重其事的双手抬起,向下鞠躬,向他拜倒,“顾衡代北秦臣民多谢陛下。” 第八章 安国郡主 大殿沉静的可怕,所有人噤若寒蝉,等待着陛下下旨处死这位北秦公主。 她是北秦皇室的最后一位公主,为了她的臣民,她不怕死,北秦已亡,她能做的,只是已她的死换取最后的尊严。 她孤独的站在正殿中央,抬头直视着高高在上的大楚帝王,苍白的小脸紧紧绷着,一双美眸直直的凝着皇帝,无法挪开。 突然,就在此刻,龙椅上的那位天子竟笑了起来。 笑声豪放沉稳,铿锵有力,却震痛了顾衡,她秀眉微蹙,不知他是何深意。 “自朕登基以来,虽不克己复礼,也从未滥杀无辜,更何况你还是一个弱质纤纤的女子。”他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踏下玉石台阶,走到她身前。 顾衡昂头盯着那个高大伟岸的男人,长眉黑眸,身材魁梧,浑身散发着强大的气息,她生生的往后退了一步,竟有股说不出的畏惧。 “大楚崇尚以德治理天下,北秦官宦酷吏横行,严刑历法使得百姓民不聊生,因此民心尽失,公主身处后宫,养尊处优,又何曾懂此治国之道,朕今日与公主说这些,只希望公主明白,北秦覆灭,根本原因还是在于你父皇丧失民心。” 他说完一番话,顾衡神色错愕,竟不知如何开口,她怔怔良久,缓缓低下头。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她还能说什么。 “朕决意收顾衡为义妹,册封顾衡为安国郡主,北秦将军江以枫为景王麾下右将军。” 他一挥龙袍,转身大步走上台阶。 群臣齐齐叩拜,向陛下俯首高呼万岁,只有她,站在大殿中央,久久未曾反应过来。 安国郡主! 从此以后,她的命运要和这四个字连为一体。 散朝后,皇帝身边的高德海高公公领着她出宫,她小心翼翼的踏下台阶,步履飘忽,一个踉跄向前倾倒。 忽然,一只手挽住她的胳膊,顾衡抬头一看,只见是上次与萧冽寒交谈的那个紫衣男。 “郡主小心。”他微微一笑,眸光生出几分温柔来,凝着她清透的脸颊。 “多谢。”顾衡站直身子,疏离的往后退了一步行礼。 “我是七皇子萧冠雪,也是你的义兄,”他并排和顾衡一起走下台阶,夕阳下,一身紫色蜀锦掐金锦袍被衬得熠熠发光,男人绝美的笑,硬生生的透着几分妖冶,“今后你叫我七哥就行了。” 她早已没有亲人了,可皇帝偏偏收她为义妹,是想弥补她吗? 真是可笑! 顾衡明眸浅笑,唇畔微勾,风吹起她两颊的发丝,美的动人心魄。 美人一笑,当真是整个皇宫的花为之绚烂,魅惑众生。 萧冠雪看的发呆,一时间忘了往前走。 此时,萧冽寒迈着沉静的步伐跟在她身后,金灿灿的光纤为他镀上一层金。 萧冠雪注意到他,回头朝他走去,“四哥。” 听到他的声音,顾衡浑身一震,瘦小的身子忍不住开始剧烈颤抖,抬起头凝着不远处台阶上的萧冽寒,美眸幽幽冰冷,闪过一丝难掩的恨意。 “我没有被处死,景王殿下很失望吧。” 她清冷浅笑,直直的盯着他的眸,那一双幽冷的眸中,她捕捉不到任何情绪。 他的眼神,寒冷如冰窖,锋利如尖刀,生生刺痛了她。 第九章 慢慢明白 长风吹起,撩起二人的衣袍,彼此深深的凝着对方,她看到她较小的身影印在他的眸子里,他孤傲清冷,那样遥不可及。 顾衡微微勾起唇畔,笑道,“没想到你竟成了我的义兄。” 萧冽寒缓缓顺台阶走下,睥睨了她一眼,却不说话。 “江以枫呢?”顾衡低低问道,“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他不在我手上,”萧冽寒暗暗握了握拳,眼底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厉色,“我也在找他。” 他找了江以枫好多年了! 顾衡似乎不信,轻挑秀眉,冷笑道,“当日是你带兵攻破北秦皇宫,江以枫身为北秦大将军,你怎么可能没和他交手?” 萧冽寒略微侧头,唇边扬起一丝冷笑,“顾衡,你这么确定他忠心耿耿?” “我不确定,”她直截了当的开口,“我不知道他是忠是奸,但是你一定见过他!” 话音刚落,她直直的走下台阶,从萧冽寒身边擦肩而过,连看都不看他。 萧冠雪走上前,疑惑的望向他,“她好像格外讨厌你。” “看出来了?”嘴角噙着一抹自嘲,他轻轻摇了摇头。 “皇兄的意思一向难以捉摸,但是顾衡毕竟是前朝公主,”萧冠雪双手负立,和萧冽寒一起慢悠悠的下了台阶,“只怕会生事端。” 萧冽寒不以为然,默了良久后才道,“江以枫到底在哪?” 见他眉头紧皱,萧冠雪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江以枫才是关键人物,他是北秦的大将军,如若和这个公主密谋,到时候一呼百应,那对大楚来说必是大劫!” 萧冽寒关心的却不是这,他要找江以枫,根本不是因为他是北秦大将军,而是……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深邃的笑容,二十年不见,林洛,别来无恙。 顾衡一路被高公公领到了皇宫外西郊的碧景园里,碧景园毗邻幽霞山,依山傍水,又在皇宫不远处,护城河的河水便是从此引入,此地四季如春,莺飞草长,风景如画,处处烟雾缭绕,一踏进园中便觉心旷神怡,恍如仙境。 “郡主,陛下的意思,将碧景园赏赐给您,日后便是您的居所。”高公公谦卑的弓着腰,微微笑道。 “多谢陛下了。”顾衡淡淡回应。 “这是这里的掌事公公李福李公公,”高公公向顾衡说道,“还有景王殿下挑了几个丫鬟送来服侍郡主您。” 顾衡没心情听高公公说话,自顾自的走进大堂中,碧景园是昔日北秦的皇家园林,一向精心呵护,奢靡精致,就连匾额都是由金漆制成,嵌入十几颗东海明珠,殿内帐幔皆有浮光掠影的影纱制成,光是一匹就值千金。 碧景园内价值连城的珠宝数不胜数,而最值得一提的便是园中景致,假山绿石,池中皆由宝石玉器铺就而成,锦鲤穿梭,一片奢华,当真是美不胜收。 见此骄奢的布置,顾衡却是叹了一口气,难怪大楚皇帝要她住在此处,怕是要她看看,自己父皇是如何奢侈浪费,近而明白朝堂上他所说的话的道理。 第十章 邪魅男人 她坐在金丝绣祂铺就的黄梨木椅上,默默地发呆。 “郡主,”高公公轻声唤了句,拿着拂尘指着一旁的几个婢女说道,“这些都是方才景王殿下遣人送来的,郡主看可还满意?” 顾衡抬起头,扫了一眼几个丫鬟,目光落在墨雪身上,这才顿住,良久才道,“替我谢景王殿下。” 她以手扶额,当真累的厉害,高公公带着下人清扫碧景园,只留下墨雪伺候。 待众人走来,墨雪才敢走上前,小心翼翼的给她倒了一杯茶,“郡主。” “你是景王殿下的人?”顾衡嫣然一笑,俏目流转,“景王殿下派你来我身边……监视我?” “墨雪不敢!”顾衡的话吓得她立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郡主明鉴,景王殿下并未让奴婢做任何对不起郡主的事。” 顾衡勾了勾唇,水葱似的手指捻起茶杯盖,轻轻的划过杯身,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头也不抬,声音轻柔婉转,如清泉流淌,“景王殿下好端端的送几个侍婢给我,此事定有蹊跷。” 她缓缓扣下杯盖,萧冽寒一向心思难测,让墨雪在他身边,恐怕就是为了监视她,避免她和北秦旧臣接触。 尤其是江以枫。 她叹了一口气,事到如今,她能怎么样,光复北秦,以她一己之身,简直难上加难。 她站起身进了内殿,内殿修葺的更加奢侈精致,就连榻上的玉枕都是和田白玉制成,晶莹剔透,触手生温。 她的素手缓缓拂过玉枕,天色已晚,夜幕慢慢降临,她抚了抚水袖命令墨雪出去,一个人靠在榻上,想起在白虎天牢中通冥之事,心中隐隐不安。 她闭上眼,汇聚全身力气,再次召唤鬼灵,果不其然,一睁开眼,一只三只眼的鬼灵飘在她的眼前,歪着脖子看她。 顾衡吓了一跳,还没习惯通冥之术,整个人往后一缩,低低道,“你是……” “主人,”小家伙歪着脑袋看她,咧开嘴一笑,“我是三只眼,主人叫我有何吩咐?” 上次召唤出来了许多鬼灵,而这次她用尽全力只能叫出一个,果然,她的召唤术时好时坏。 “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个人。”她还不习惯跟鬼灵打交道,语气柔软温和。 “主人要找谁?”三只眼眨了眨眼,三个眼睛一起盯着她,到让她觉得可爱极了。 “江以枫,你帮我找找他,自从皇宫被攻破后,我一直找不到他的人。”顾衡认真的凝着他。 三只眼闭上了眼睛,好似陷入了沉思,良久后,它突然睁开眼道,焦急道,“主人,你认得江以枫吗?你知不知道他是……” 一句话还没说完,它突然从顾衡面前消失了,顾衡猛地坐起身,望向四周,目光扫了周围好一会都没发现它。 怎么好端端的消失了,是她灵力不够,所以召唤的时辰有限? “阿衡。” 突然,她听到有人在叫他,声音虚无缥缈,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可那个声音明明是真实的,的确有人在叫她。 她慢慢的转过身,只见她的身后站着一个身姿高大的男人,男人剑眉星目,目若悬珠,一身黑衣透出他与生俱来的凛凛之威,薄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邪魅幽冷。 第十一章 各有心思 时隔多日,她再一次看到江以枫,只是,江山易主,时过境迁。 江以枫一袭凛凛黑袍,墨发飞扬,长身立于窗前,冷风撩起他如绸的黑发,他的唇际衔着一缕似笑非笑,轻狂乖张,邪魅冷冽。 “是你。”顾衡忍不住走上前,直直的抬眸凝着那个男人,忍不住伸出手抚着他冰凉的脸颊,确定是他才稍稍放下心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江以枫执起她瑟瑟颤抖的素手,置于唇畔,轻轻吻着,“阿衡,没想到那一日我离开皇宫,竟让你遭受了这么多苦。” 她眼眶微红,心中酸涩,一滴泪悬在眼角摇摇欲坠,“你回来就好。” 她缓缓地抽出被他握住的手,紧咬薄唇,强忍住满腔的恨意,“想不到攻破北楚皇宫的景王殿下,竟是萧冽寒。” “萧冽寒?”江以枫怔了怔,嘴角的笑更加深邃魅惑,冷笑道,“竟是他?” 她望着他充满邪气的脸颊,俊逸逼人,又诡异可怖,顾衡一惊,疑惑道,“你也认得他?” “当然,”他笑的更加深邃,“在战场上交过手。” 最重要的当然不是这,而是……他们之间的恩怨,不知不觉,过了二十多年了。 顾衡倒没注意到他有别的想法,兀自垂眸,“如今我被大楚皇帝收为义妹,名义上将碧景园赐予我,实则为了将我禁锢于此。” 她叹了一口气,坐在窗前的榻上,抬眸看他,“大楚皇帝任命你为的萧冽寒手下将军。” “阿衡,”江以枫走到她身前,慢慢蹲下身,握住她冰凉的小手,“你放心,有我在一日,定护你一日,决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直视着他认真的眼神,顾衡几乎要被他眼底的炽热融化掉,她定了定心神,想开口对他说她能召唤鬼灵之事,可又怕他不信,欲言又止倒是让江以枫起了疑惑,“怎么?” “无事。”她摇了摇头。 “对了,阿衡,你可知道灵珠一事。”江以枫凝神问道。 顾衡蹙起秀眉,想起萧冽寒,他也想要灵珠,到底灵珠有何用? “我真的不知道,”顾衡摇了摇头,“我很小的时候曾在皇宫见过一次,可是父皇只说,那是一个普通的宝珠。” “你记不记得你父皇把它放在何处?”他依旧笑的邪魅,只是眼底划过一缕意味深长的笑意。 顾衡摇了摇头,“我不记得。” 她没有说谎,她真的不知道灵珠的事,她叹了一口气,想起萧冽寒,他一直在寻找灵珠,到底那是个什么样的宝物,他们都对它念念不忘。 “顾衡,我告诉你,灵珠是一件非常重要的宝物,如若得到她,你必能光复北秦,”他握紧她的手,郑重的告诉她,“所以,你一定要想办法找到它,若它落入大楚人的手中,必将是一场大劫。” “大劫……”她神色错愕,盯着江以枫绝美而幽深邪魅的眸,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可是,她心理却不是这么想,她隐约觉得,江以枫是在利用她找灵珠,灵珠对光复北秦有多大作用她不得而知,她唯一确定,灵珠对萧冽寒和江以枫都非常重要。 如今她必须依靠江以枫的保护,所以,只能暂且答应他,至于相不相信江以枫,另当别论。 二人彼此深深凝着对方,却是各有心思,谁也猜不透对方心底的想法。 第十三章 争执 帘外清风吹打着窗棂,发出呼呼的风声,帐幔被风吹起,在空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顾衡静静的坐在窗前的榻上,执笔蘸饱了浓墨,在窗下认真的书写。 江以枫走后,碧景园只剩下她,空荡荡的园中,入夜后安静的可怕。 风呼呼吹起,窗外不知何时开始下起细雨,春雨绵绵,细细敲打瓦砾,发出清脆声响。 突然,她感到屋外好似有人的脚步声,放下笔下了榻,疾步走到门前,将门拉开一条缝隙。 之间一个男人立于院落中,长身玉立,扶手而站,一身墨色黑袍衬得他凛冽高傲,风姿伟岸。 “萧冽寒?”顾衡秀眉微蹙,缓缓拉开黄梨木雕花镂门,提步而出,“你来做什么?” “江以枫呢?”他回过头,幽冷深谙的目光闪过一丝寒气,“他来过?” “他已经走了,”顾衡神情淡然冰冷,侧过头不去看他,心被硬生生的揪住,痛得厉害,“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她故作淡漠,却难以掩饰眸光的颤抖。 “阿衡,我知道你恨我,但是……”萧冽寒低低开口,抬眸肃然道,“江以枫绝对不是善类!” “难道你就是?”她唇际衔过一丝冷笑,眼神轻蔑。 萧冽寒蹙着眉头,良久后才叹道,“阿衡……” “别叫我!”她后退半步,厉声道,“别叫我的名字!” 她一转身,突然,身上的玉佩掉落在地,原本晶莹剔透的墨绿和田玉竟不知为何染成黑色,她正欲弯腰捡起,手腕猛地被他握住。 “你会通冥之术?”他抢在她之前捡起玉佩,细细观察后,不由惊道,“你知不知道那样会有损阳寿!” “关你什么事!”顾衡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玉佩,就在此时,他一手握住她的皓腕,将她强行拉入怀中。 男人居高临下的睨视着她,俊逸的眼神深不可测,带着难以言喻的强大的逼迫力,威慑道,“顾衡,你知不知道通冥之术有多大危害!你和江以枫……” “关江以枫什么事!”她厉声反驳,抬眸直勾勾的盯着他,不躲不闪,眼底的恨意愈发耀眼逼人,“我再说一遍,我的事和你无关!” 她感到男人沉稳而冰冷的气息扑洒在她的额上,他的手掌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温度刺痛了她,她往后退了一步,猝不及防的撞在了门上。 “江以枫不是好人,他会害死你!通冥之术更不是你能承受的,每修炼一层,你的痛苦便会增加一分,阳寿更损,你究竟知不知道!凡人若练通冥之术,必会丧命!” 萧冽寒眸光肃然,死死的盯着她的眸,逼得她无处可退。 顾衡抬眼冷笑,唇角的笑容愈发嘲讽,“凡人?难道你是仙人不成?我有损阳寿,那也是我自己的事。” 她抽出被他紧握住的手,肃声道,“萧冽寒,我告诉你,江以枫是什么人我不知道,但是,你对我所做的一切我记得清清楚楚,我的事不需要你插手!” 第十三章 圣旨 她果断的推开挡在她身前的高大的男人,抬头紧紧凝着他冰冷的眸,这世上,还有谁能像他一样,让她爱不得,恨不舍,让她掏心掏肺,却又揪心难忘。 顾衡冰冷的眸光如一道刺骨的利剑,刺进他的心脏,萧冽寒亦是神色冰冷,突然握住她的手腕,无论她如何挣扎抵抗亦不放手。 “你要做什么!”顾衡厉声惊叫,倔强的想要甩开他。 他往她手中塞进一块玉髓,肃声道,“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听,可我没有骗你,通冥之术大伤阳寿,它的痛苦凡人未必承受的住,这一块玉髓能保你魂魄不被阴气所伤。” “我不需要!”顾衡想要将手中玉髓还给他,谁知玉髓变成一块手链,牢牢的套在她的手腕上,怎么都取不下来。 她抬头望向眼前高大的男人,她越来越看不明白他了,他是大楚的景王殿下,为何对这些灵术如此了解! 目光错愕片刻,再抬头看他时,他的神色冰冷可怕,好似陷入无尽的沉思中。 长发如绸,被清风吹起,衣袍翻飞,立于庭院中杏树之下,好似置身画中,清冷绝美,淡漠出尘。 她记起八年前初遇他时,他受伤垂危,是她救了他,将他安置于万卷山竹林之中,她永远忘不了竹林深处的清冷男子,手抚弦琴,墨发飞舞,白袍胜雪。 她永远记得那时的他,浅笑莞尔,温润如玉。 再见他时,他却是的大楚的景王殿下,孤傲决绝,生杀予夺。 顾衡思量之间,他已经离开了碧景园。 空荡荡的院落之中,只剩下她一人,手指无意的拨弄着腕上的玉链,唇畔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不相识。 这段时日她都在研习通冥之术,有了萧冽寒的玉链,召唤鬼灵并不似刚开始那般痛苦难受,慢慢的她召唤的小鬼数量越来越多,也不似刚开始那般体力不支。 这一日她正在窗前写字,忽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以为是萧冽寒来了,顾衡放下手中的笔,走到门前一看,只见皇宫里的高公公领着几个小太监进了院子。 顾衡眉色一凛,慢悠悠的开了门走了出去。 “安国郡主接旨。”高公公的声音尖利而绵长,慢慢道。 她自是不愿意接大楚皇帝的圣旨,可如今迫于无奈,只能半跪着伸手领旨。 高公公宣读了皇帝的旨意,无疑是赏赐她一些东西,命她前去三日后的宫中盛宴,她接了圣旨,高公公笑意盈盈的上前说,“郡主,此番宴会是陛下特意为您准备的,希望郡主能择选良婿,促成良缘。” 她挑眉一惊,立刻沉声道,“公公,我不想嫁人,还请你回了陛下,如果陛下为了替我择婿,那宴会我不会去。” 高公公脸色尴尬,眼珠子一转,笑道,“陛下的意思是,如若郡主不喜欢,陛下也不会强人所难。” 顾衡的脸色稍稍放缓了些,打发高公公走了后,命人把赏赐的东西拿下去了。 第十四章 伺机而动 墨雪端了一杯茶进来,放在小几上,见顾衡神色不好,小心翼翼的道,“姑娘是有心事?” 顾衡叹了一口气,坐在临窗的榻上倚着软枕沉思,如今的局势,她是大楚安国郡主,婚姻之事由那个大楚皇帝说了算,看来,他是有意要把自己嫁出去了,定然不会选大楚皇室之人,恐怕会择一个门第较高的世家公子。 她谁也不想嫁,宁愿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墨雪,你说……”她呆呆的望着窗外,声音沙哑,“我们是不是身不由己……” 墨雪一怔,弯起好看的眉眼,望着她微微笑道,“奴婢的父亲曾是一个小县令,只可惜后来家道中落,奴婢父亲去世了,家中又有四个弟弟,娘没办法只得将奴婢变卖,所幸是卖进了景王殿下府,殿下对府中下人一向宽待,奴婢很庆幸。” 听着墨雪的遭遇,顾衡回过神,认真的看着她,比起幼年遭遇巨变的她来说,自己从小锦衣玉食,如今还是一样,自己有什么好埋怨的。 “你下去吧。”她笑着对墨雪道,转身提笔继续写字。 不过几日便是宫中盛宴,她并未仔细打扮,穿了一身月白色镶金缀玉玲珑八幅裙,上身批夹绒银鼠短袄,虽是春季,可天气并未转暖,隐隐透着凉气。 扶着墨雪上了轿,缓缓朝着宫门走去,到了宫门前各家的世家夫人小姐都要下车,顾衡也不例外。 墨雪撩起车窗上的帘幔,扶着她走下马车,清风徐徐吹来,撩起她雪白的锦衣,乌黑的墨发只在脑后随意挽了一束,任由其他蜿蜒而下,她略施粉黛,清眸潋滟如印着一池秋水剪影,波光粼粼,明眸善睐,靥辅承权。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皆落在她身上,美人莲步轻移,举手投足间无不衬出其风范,贵族凤仪自然而然,却又如此不经意,竟让人屏住呼吸,直直盯着她。 她美的直教人心惊。 不少世家贵公子皆已到场,今日宴会不少世家公子早已知晓陛下心意,可无论是哪一个煊赫的名门世家,都不愿意自己儿子娶这个安国郡主,毕竟,她是前朝公主,身份特殊。 可世家公子们一见到顾衡,早已将家中之人劝诫的话抛诸脑后,只盼能得到她的青睐。 顾衡低着头跟着众人款步进宫,她并不理会别人如何看她,今日她来宫中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寻找灵珠,她知道灵珠必在皇宫之中,但要在偌大的皇宫找寻一颗灵珠无疑是大海捞针,可她进宫的机会少之又少,所以她必须抓紧机会。 走进皇宫,整个宫殿都是张灯结彩,处处点满灯烛,殿内各处无不华丽,各处人人穿着彩衣,显得金翠绚烂,入宫后便听到鼓乐齐鸣,珍馐美酒如流水一般端了上来。 顾衡平静的面上流露出一丝叹息,大楚盛宴虽然精致无比,却丝毫不及北秦宴会的十分之一,看来大楚皇帝很是节俭,这段时日她细细观察,萧君齐也算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她看着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望着皇帝和皇后坐在高高的座位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面上带着微笑啊。 待歌舞开始后,她便有机会离开座位,潜入皇宫内殿,寻找灵珠。 女眷和男宾自是分开而坐,女眷坐在大殿右侧,男宾全在左边,此时,萧冽寒的目光似是不经意却又像是刻意的凝着顾衡,似乎早知她有所异动。 第十五章 跟踪 歌舞升平,一派繁荣昌盛的景象,顾衡想起不久前北秦皇宫的浩劫,短短时日内,大楚便造了一座同样富丽堂皇的宫殿,当真是器宇轩昂,美不胜收。 顾衡独自一人走在御花园中,流水潺潺,假山绿石,皎洁月色好似镀上一层银霜,她慢慢向前,很多地方早已不是原来的样子,经过修葺后的宫殿,对她来说那样的陌生。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她记得御花园的千鲤湖中央有一座孤岛,父皇将所有宝物都置于孤岛之上,特此命名为玲珑洲,此岛看上去平平无奇,只怕大楚之人以为它荒废已久,只有她知道岛上藏有许多名贵之物。 千鲤湖以五色锦鲤出名,湖中锦鲤围绕,不少妃嫔喜欢在夜间观鱼,可她走近一看千鲤湖并未点灯,只是湖边停放着一艘小船。 她撩起裙裾小心翼翼的踏上小船,四周寂静无声,只听见她船桨划水激起的水声,从船上跳上了玲珑洲。 只听嘶的一声,她冗长的华服不小心被石子划破,头发披散开来,显得狼狈不堪。 “你在这里做什么?”突然,不知何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顾衡吓了一跳,回头定睛一看,萧冽寒竟站在她身后! “是你!”她美眸倏然瞪大,不小心往后退了一步,险些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你跟踪我!” 萧冽寒冷冷浅笑,唇边扬起一丝深邃的笑容,若不是跟踪她前来,他怎么会知道千鲤湖湖心荒废的这座岛竟暗藏玄机。 顾衡咬紧薄唇,眸光狠厉的瞪向他,她知道他跟着她的目的,无疑是来找灵珠的。 玲珑洲上没有灯,只有银色的月光和远处寂寥的灯火,投在他冰冷深邃的脸上,他绝美俊逸的面容当真是让人无法挪开视线。 顾衡暗暗倒抽一口凉气,她紧张的无法呼吸,在他强大的气势下,她屏气凝神,几乎招架不住。 他慢慢逼近,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冷笑道,“你来找灵珠?” “不用你管!”她侧过头不去看他,他贴的很近,她几乎感到他的呼吸扑洒在她的头上,她好似听到他的心跳,她不敢出声,只得暗暗咬唇缓解心里莫名的不安。 他环顾一眼四周,玲珑玉石、名家瑰宝……除了这些珍奇异宝,他根本没感觉到灵珠的存在。 看来不在这。 “走吧,灵珠不在这。”萧冽寒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转身正欲往后。 顾衡抬头凝着他,执着道,“你怎么知道?” “不必告诉你。”男人背对着她,一身黑色滚边银丝锦袍在月色下透出冰冷逼人的味道,她美丽的额头上忍不住沁出汨汨的汗液。 顾衡不愿说话,自顾自的寻了一圈,她根本不识灵珠,也不知究竟灵珠和普通宝物有何区别,怕是见过也没印象。 兀自叹了一口气,正欲踏上小船回到岸上,竟发现远处来了一群人。 “萧冽寒。”她暗暗惊叫一声,萧冽寒回过头看到岸边的火把,眉心微蹙,又见顾衡狼狈的模样,如若被人见到,只怕有理难说。 “躲起来!”他一手拉着她的皓腕,顺势把她搂入怀中,长臂困住她的身体,把娇小的她牢牢困在怀中。 她贴在他的怀里,感受到他的血脉跳动,听到他的心跳声,甚至感觉到他的温度。 她暗暗抬头,他薄唇轻抿,墨眸如玉,绝美的无法逼视。 第十六章 惊险 顾衡跌入他的怀中,他低着头蜷在玲珑洲看似荒凉的假山下,萧冽寒抬眸一扫,只见湖畔围满了守卫,领头的便是三王爷萧楚离,大楚齐王殿下。 萧冽寒微微蹙眉,不由自主的抱紧了顾衡,如果被他发现他和顾衡孤男寡女共处于此,怕是百口莫辩,对顾衡名声势必有影响。 萧楚离环顾一眼千鲤湖,凝眉沉声道,“安国郡主是往这个方向来的?” “定然不会有错,”他身边不知何时站出一个窈窕婀娜的少女,少女穿一件银鼠褂配白梅窄银长裙,挽了一个流云髻,鬓边别了一只梅花玉簪,行走间身上雪白披风随风摆动,清丽无双恍若仙子下凡,“我亲眼看到景王和那个安国郡主来了这里。” “染冬为何如此确定安国郡主与景王有私?” 突然,不知何时皇帝出现在他们身后,萧君齐走了出来,他身后的高公公打着灯,照在他明黄色的龙袍上,他威武伟岸,英姿不凡,双手负立在身后,所有人立刻跪地叩拜。 萧楚离神色紧张,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兄明鉴,臣弟是听染冬说安国公主与景王一前一后来了御花园,担心二人年纪轻轻万一做出有伤大楚颜面之事,所以才领着人前来看看,若没有也好还二人清白。” 白衣少女徐徐走出,她是大楚的柳月郡主,逝世的征西大将军独女。 苏染冬向萧君齐福了福身子,抬起清丽脱俗的脸蛋,“陛下若不信,只管名人搜查就是。” 萧君齐的目光在苏染冬身上逡巡片刻,又看向萧楚离,淡声命令,“高德海。” “奴才在。”高公公弓着腰上前一步。 “将御花园的灯全点了。” 高公公眼珠子一转,立刻命令侍卫下去办事。 顾衡一听,不由自主的握紧了萧冽寒的锦袍,低低道,“等会我用通冥之术让鬼灵隐藏我们。” 千钧一发之际,她只能这么做! 萧冽寒紧搂着她,清冷的神色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如玉的墨眸里闪过一丝可怕的肃杀,握住她的手道,“不用,这里有我。” 顾衡浑身一颤,直直的凝着他,他们所在的玲珑洲没有别的出口,若御花园的灯全部点亮,他们一定会被发现。 “萧冽寒,你听着,事到如今没有别的办法,而我也不想欠你的情!”她握住他的锦袍,美眸一动不动的凝着他的双目,两个人彼此相望,他那样的清冷孤傲,眼底的寒气恐怕都能将她冰封。 他松开她的手,忽然扬起宽大的长袖,就在此时,御花园忽然刮起一阵妖风,吹的树干唰唰作响,水流忽而湍急起来,侍卫刚点亮的灯全部被风吹灭,四周草木皆被风吹起,风沙漫天,灰霾一片。 众人纷纷抬起手遮挡风沙,高公公窜到皇帝面前,惊声道,“陛下,妖风肆虐,还请陛下移步寝宫。” 萧君齐眯起眸子,长风撩起他翻飞的龙袍,吹起他的墨发,他一扬手转身大步向正殿走去。 突然刮风,众人再想点灯寻人也是不可能,苏染冬紧咬薄唇,与萧楚离相视一眼,二人皆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可惜浪费了一个大好的机会! 第十七章 挑衅 待众人走后,妖风且停,御花园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万籁无声,四处寂静。 顾衡怔怔的立于玲珑洲上,环顾一眼四周,空无一人,静谧无风,恍惚间以为方才一切皆是错觉,御花园怎会平白无故刮起妖风? “你……”她静静的朝萧冽寒走去,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看来我对你还是一无所知。” 他长袖一挥,便能呼风唤雨,他只看她玉佩一眼,便知她会通冥之术,可见,他在幻术方面的造诣远远比她高出许多。 萧冽寒没有说话,目光冰冷淡漠,沉沉的闭上了眼缓了半响才睁开眼,回头凝着她,“走吧。” 见他面色苍白,像是经历过一场浩劫,顾衡的脑海里突然闪过那一夜在他府中见到的景象,他几乎消失不见。 她忍不住上前握住他的手,声音沙哑低沉,“萧冽寒,你不是普通人,对不对?” 他跟她一样有某种灵力,可是对他来说,那种灵力不能随意使用。 萧冽寒回眸深深的凝着她,薄唇微抿,眸光清冷幽深,“我的事你不需要知道。” 他并不想做过多的解释,她知道的越少越好。 顾衡隐隐觉得,在萧冽寒身上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两个人一前一后上了岸,正殿依旧歌舞升平,丝竹管弦声不绝于耳,好似御花园的事根本没有发生过。 她在萧冽寒之前回了席,安静的坐着欣赏歌舞,抬头悄悄地睨视着萧君齐,他端着酒杯饮酒,神色泰然,而他身下右侧的萧楚离却是一脸阴霾,紧握酒杯低着头,不知在琢磨什么。 苏染冬坐在距离顾衡不远处的位置,见到她回来,唇边不由勾起一抹淡然的笑,突然,她站起身,对御座上的萧君齐行礼道,“陛下,臣女听闻陛下前不久收了一位义妹,封为安国郡主,臣女十分好奇,不知郡主有何才能能让陛下垂青。” 苏染冬的话让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顾衡身上,虽都知晓她是北秦公主,但陛下对外宣称是自己义妹,可见对这位郡主很是重视。 顾衡错愕凝眉,目光似不经意的看向苏染冬,她和这个女人素未谋面,更谈不上有何恩怨,她为何对自己和萧冽寒百般刁难。 后来顾衡才知道,苏染冬的父亲征西大将军曾在八年前和景王萧冽寒一齐率军出征北秦,却因为战略失误导致征西大将军战死沙场,死在北秦大将江以枫手中,因此苏染冬不仅痛恨江以枫,更恨萧冽寒,加上顾衡又是北秦公主,她自然怨恨此三人。 苏染冬的眼底藏着一抹深邃的笑,暗藏肃杀,意味深长的凝着顾衡,“安国郡主生的国色天香,当真冠绝无双,今日得见郡主真是三生有幸。” 苏染冬一直是大楚第一美人,她徐徐走出席间,柳眉凤眼,玉肤雪肌,玉色罗裙高系腰间,清丽脱俗的面容当真叫人眼前一愣,此时又见顾衡站起身,她微微一笑,如清月拨开云雾,满空生辉,满座皆被她瞬间绽放的笑靥所蛊惑,沉浸在她这明媚动人的笑容里。 第十八章 反弹琵琶 此时,一个年轻男子从门外缓缓而入,他披着黑色凤雀古纹斗篷,漆黑的凤眸深不可测,高贵的仿佛不该出现在尘世中。 风扬起他的发丝,他就那样立在那,向顾衡他们的方向投来一瞥。 解开斗篷,露出里面藏青色滚边银丝常服,深红单衣,腰间沈红博带,可以看出英俊精致的仿佛如画像一般的侧脸,浓密的解码哦,薄薄的唇角微微抿起,看上去很高傲。 待萧冽寒坐定之后,苏染冬更加肆无忌惮,望着顾衡的眼神愈发冰冷。 坐在龙榻上的萧君齐勾起薄唇,低低道,“安国,既然染冬想见识见识,那么你就露一手给她瞧瞧。” 顾衡毕竟为北秦公主,养尊处优之余,琴棋书画想必也是样样精通吧。 在座的公子哥本不乏风流场中的常客,今日宴请的舞姬各个技艺无双,能博得他们喝彩已是不同凡响,舞姬们达到如此高度,不管怎么样郡主好歹都要更胜一筹,更何况是前朝公主。 顾衡微微凝眉,她堂堂千金之躯,却要低微娱宾,虽说舞姬各个窈窕婀娜,技艺超群,但她毕竟不是舞姬,身份高贵。 可毕竟萧君齐开了口,她不好推脱。 “容阿衡下去准备。”她福了福身子,出了宴席。 众人皆是满怀期待,这顾衡毕竟是北秦公主,到底有何惊人之处,莫不是只生了一张美人皮? 不光是众人如此想,就连萧君齐也是怀了期待,不知顾衡是何等风情,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热情高涨起来。 不过一会,舞台右侧的漆木美人屏风后走出一个金色华裳的女子,她面上蒙着一层面纱,手中持着一直琵琶,就在众人疑惑之时,琵琶声悠然想起,节奏不徐不疾,她举起旋身,裙裾恰如游龙戏凤,翩翩而舞。 她的腰肢十分柔软,不盈一握,时而拨弄琵琶,时而将琵琶作为道具旋转,她的动作叮当作响,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媚意,体态如纤细的柳枝一般娇柔无力,别具清韵。 原来是琵琶舞,众人恍然大悟。 节奏忽然开始变快,由弱变强,刹那间,女子一个转身竟讲琵琶悬于背后,只听那琵琶陡然发出一连串的音量,极为洪亮并富有金石般的高亢奏鸣,震得陛下耳膜一阵微痒,他抬头望去,台上的女子将琵琶悬于身后,纤纤玉指却依旧弹奏着,发出激烈的声音,一边弹奏一边舞动,身形却愈发的轻盈流转,媚眼如丝,目若横波。 “她这是……”台下的萧楚离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向每个人提问。 “是反弹琵琶!反弹琵琶!”突然,萧冠雪抢先一步抚掌道,“妙!实在是太妙了!” 御座上的萧君齐微微眯眼,北楚冠绝无双的美人莲声因为一曲反弹琵琶而让大楚先帝也就是萧君齐父亲念念不忘,甚至不惜发动千军只为博得美人,莲声不愿委身敌国国君而以死明志,跳下城楼以身殉国,此后反弹琵琶之技失传已久。 而这位千金之躯的顾衡公主竟使出了反弹琵琶的绝技,众人长大了嘴巴眼巴巴的看着,完全忘记言语。 第十九章 天下绝色 顾衡不曾关注到台下的震动,她的舞姿越来越快,有时折腰转身,有时脚步轻移,琵琶声声,舞姿绚烂,像是一朵妖娆至极的蔷薇花,疯魔般的艳丽里奔腾着浑身的血液,所有的妩媚绚烂都被她在这一刻淋漓尽致的舞出。 她如同艳霞一般绚烂,光彩照人,万众瞩目。 众人目瞪口呆时,顾衡突然掷出琵琶,萧冠雪一把接住琵琶,抱住琵琶望着她,几乎痴呆。 她手臂轻甩,臂上金环尽褪,原本折好的水袖突然三开,舞姿急转直下,由高亢突变柔情,凌厉互转飘逸,顷刻之间,她已经淋漓尽致的舞出风姿。 众人看到眼前的活色生香,摇曳翩翩,突然,她临风而立,衣袂翩跹,玉指恍若莲花,翩然转身间,突然褪去金色华服,露出内衣柔白色的衣缎,瞬间舞姿仿佛秋风中的落叶,美的那么凄凉,令人心醉。 她如今一身白衣,与方才的锦衣华裳对比十分强烈。 通明烛火的大殿力量,这一场哀伤缠绵的独舞,妙曼轻盈,让人澄澈如水的心灵陷入绝望后的悲伤,好似在短暂的时光里折射出最绚烂且也是最后的魅力。 她的舞蹈无声无息,偏偏像是死去之后的精魂此起彼伏。 这一出舞蹈是叹息,是痛苦,是哀嚎,流泻了千年来北秦王朝的悲哀,她集了三千宠爱的骄傲,却藏着饱受人生不幸灾难的苦恨。 “莲声之死……”御座上的男人突然凝眉,看到那白衣女子匍匐在地,头发散开,在她散发着的美丽的绝望和迤逦的馥郁中,他突然喃喃念道。 莲声的故事不是传说,众人看着看着,莫名的被勾出了心事,眼中闪过泪花。 只有萧冽寒怔怔望着,好似要望进她的心中。 她这样灿烂着美丽着,萧冽寒却分明看到她美中缭绕着的深入骨髓的绝望。 心伤累累却依旧孑然傲视,柔弱绝望中藏匿着凛然的怨愤。 在众人浑然之中,笛声突然断了,顾衡的身躯如流云一般飘落,整个人缓缓匍匐,像是一只失去爱侣的鸳鸯。 那样安详静谧,好似与世隔绝。 顾衡长长的睫毛垂下,隐藏着眸中的情怀,萧冽寒目光微动,凝着她不知心中作何感想,复杂难耐。 须臾之间,众人尽观她的舞姿,燕瘦环肥,无不被她舞的淋漓尽致,莲声早已是人间绝色,可她的妩媚更胜莲声一筹,何等风流,何等妖娆,满足男人全部的幻想,拥有这一美人,岂不是天下绝色尽在怀中! 不知瞧过多少美人的萧冠雪,在见到顾衡这一舞之后,居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过了很久很久之后,他才叹息了一声,如此天香国色,汇聚天下之美,拥有天下之妖,竟然沦落至此,堂堂一国公主,竟有如此命运。 萧冽寒盯着顾衡,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好!”萧君齐突然一声喝彩,众人这才猛然经期,赫然发现竟忘了鼓掌,一时间掌声如雷响起,恨不得把屋顶掀翻了。 第二十章 怨毒 恰在此时,漆画屏风后,一黑衣男子漫步而出,此人玉面朱唇,邪魅风流,一双眸子似笑非笑,似嗔非嗔。 那蛊惑的眸,薄薄的唇,勾人的笑,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绝美的让人窒息,偏生华丽阴鸷的气质独一无二。 他身上有一股神秘的力量,让人不自觉的被吸引,好似淬毒的刀锋,魅惑的毒药,不动声色间已然勾人魂魄。 江以枫一登场,华丽炫目的让周围人黯淡失色。 刹那间,满堂赞叹戛然而止,寂静无比。 顾衡回过头去,只看了一眼,心头顿时掀起惊涛骇浪,嘴角的笑意慢慢勾起,妩媚动人。 她怎么都没想到,江以枫也在。 男人诡异的笑容让她的心莫名的紧张起来,她收起水袖,接过宫女递上前的披风,目光一动不动的凝着江以枫。 他慢慢向前,抱拳向萧君齐行了一礼,勾唇邪魅笑道,“大楚陛下,江以枫拜北秦先帝不拜敌国君主,还请陛下见谅。” 萧君齐扬起眉梢,唇际的笑略有深意,“你们公主已是我大楚安国郡主,你已是我大楚将军,将军,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的话略带深意,一字一句的敲在顾衡的心尖上,她抬眸看向江以枫,眼底皆是叹息,奈何她没有江以枫的胆识和魄力,只能委曲求全。 暗暗握紧拳头,顾衡缓步上前,握住他的手臂,低声道,“江以枫,你我虽是北秦之人,纵然北秦不复存在,若是天下安定,国泰民安,是谁为君主,又有何妨?” 她俏目浅笑,顾盼生辉,美人一笑,当真是令周围美景惨淡失色。 萧冽寒静静的凝着她,她的每一声叹息,每一句话语,充满了无尽的无奈和悲哀,她并不是心甘情愿,只是,也许她在等一个机会。 大殿寂静无声,人人噤若寒蝉,气氛陡然冷凝的可怕,众人的目光全部落在那个柔弱绝世的女子身上。 萧君齐突然大笑起来,不由起身鼓掌道,“顾衡公主果然蕙质兰心,不但舞姿绝世,更是难得的蕙质兰心之人。” 他的夸耀并未让顾衡有多欣喜,只是淡淡的福了福身子,美眸幽幽,“多谢陛下。” 江以枫深深的凝着她,眼底闪过一丝惊愕,在他印象之中,顾衡只是一个柔弱淡漠的女子,北秦覆灭给她带来致命一击,让这个柔弱的女子瞬间成长。 萧君齐抚了抚长袖,下令给江以枫赐座,在场众人又陷入欢歌笑语之中,谈笑风生。 苏染冬看了顾衡一眼,不由咬紧薄唇,顾衡,果然不同凡响,难以对付。 可是,当她的目光落在江以枫身上时,眼底的恨意呼之欲出,他就是杀害她父亲的人!父亲正是死在江以枫剑下! 她永远无法忘记,若不是父亲惨死,母亲怎会上吊随他而去,她怎么会成为父母双亡的孤儿! 她心底的恨意不断蚕食着她,眼眸几乎要沁出血来,萧冽寒,江以枫,顾衡,她一定要让这三人付出血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