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祈》 第1章 四月的天,离入夏还有些时日,月光透过窗子照在窗前的少女身上,少女十五岁的年纪,肌肤白皙如凝脂,杏眼琼鼻,是个绝色的美人儿。 少女正是宁安候府的大姑娘云棠。 “姑娘,已经过丑时正刻了。”,婢女白芍对着望向窗外夜色出神的云棠轻声提醒道。 “知道了。”,云棠淡淡开口,身子却一动未动,就连目光也未收回。 见状,白芍动了动嘴,终是没再说什么,但心里是又气又心疼。 姑娘明明白日里还好好的,怎的从平国公夫人来了之后就变了模样? 不仅是当着平国公夫人的面亲口拒绝了婚事,回来后还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什么也不肯说,也不肯见人,竟就这样一直站在窗前数个时辰,无论她如何劝说都无用。 姑娘与平国公世子是青梅竹马,二人定亲原就是两家长辈心照不宣的事,好不容易等到姑娘及笄,平国公夫人上门提亲,姑娘为何会突然如此? 莫不是平国公世子做了些什么事惹恼了姑娘? 姑娘平日里最是温柔,平国公世子到底做了什么会让姑娘如此生气? 眼下离入夏还有些时日,夜里还很凉,姑娘这样站在窗前,万一冻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白芍在心里将平国公世子骂上几遍后,决定再开口劝劝。 “姑娘,夜里凉,当心身子……” “白芍,你有没有闻到海棠花香?”,云棠打断了白芍,张口问。 白芍微愣,姑娘住的竹篱轩中栽着一颗海棠树,四月正是海棠花开的季节,自然是有海棠花香的,难不成是姑娘被那平国公世子气糊涂了,连院子里的海棠树几月开花都忘了? 虽然这样想,但白芍还是答道:“婢子也闻到了,很淡,很好闻。”。 云棠眸光渐渐复杂起来,轻声叹道:“幸好,海棠花正开。”。 白芍听的云里雾里,姑娘好像是想表达什么,又好像是什么都没表达。 云棠也并未解释,而是将思绪顺着窗子飘向远方。 前世,她与平国公世子就是在这样一个海棠花盛开的日子定了亲。 那时的她,满心欢喜。 可没过多久,变故就来了。 她还沉浸在与青梅竹马定亲的喜悦中时,她的父亲宁安候却突然被人举报与大皇子勾结,欲意谋逆。 皇上震怒,命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三司会审。 父亲的书房中被搜出了与大皇子秘密结党的信件以及其它往来凭证,父亲百口莫辩。 还有短短数月她便要嫁人了,突如其来的祸事无疑是晴天霹雳,前不久还满心憧憬的她在这一刻彷如置身冰窟。 她不信父亲会结党,更不信父亲会跟着大皇子谋逆,只要有时间,她相信真相一定会水落石出,一定会还父亲清白! 可那时证据确凿,皇上盛怒之下,又有几人愿意站出来帮助父亲说话? 她只好厚着脸皮去求未婚夫,希望平国公府在朝堂上为父亲说说话,哪怕只是拖延一下时间也好。 可惜她连平国公府的大门都进不去,她的未婚夫对她唯恐避之而不及,只派一名小厮送出两个字:退婚。 不仅如此,平国公府唯恐此时退婚之举会被人诟病,还放出消息说是她在婚前行为不端,举止轻浮,无奈之下不得已才被迫选择退婚,做足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昔日的青梅竹马一朝变脸,就让她如此清晰的认识到了什么叫人性的丑恶,可惜她根本来不及心痛,宁安候府就迎来了最后的宣判。 父亲宁安候被判死刑,而她和哥哥也变成了罪臣之子女,被判流放。 出京流放那日,无数人对她指指点点,辱骂声不断,她已经记不得自己的身上被丢了多少烂菜叶子。 最终在流放的路上遇见了山匪,她和哥哥死在了山匪的刀下。 再睁眼,她竟回到了平国公府来提亲的这一日! 这一切转变的太过突然,令她一时来不及适应。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此时院子里的海棠花还正开,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对平国公府并没有多恨,前世那样的情况,平国公府害怕被牵连也是常情,只是有了亲家这层关系,就未免显得太过冷漠凉薄了。 她可以不怨平国公府急着与宁安候府撇清关系,但她无法原谅平国公府捏造污蔑,歪曲事实,让她平白遭受侮辱唾弃。 最令她心痛的并不是平国公府的选择,而是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曾经那个让她满心憧憬一心想嫁的人,在她最无助时,不仅避她竟是同避洪水猛兽一般,还毁她清誉,将她推向万劫不复之地。 既然有机会重来一次,那她便与平国公府划清界限,彻底断了这份虚伪薄情的姻缘! 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端着姜汤的婢女绕过屏风,走了进来。 “夜里这样凉,你也不知劝劝姑娘,姑娘站在窗子前,受了凉气可怎么好?”,紫草责怪的看了白芍一眼,将姜汤端给云棠:“姑娘,喝些姜汤吧。”。 白芍有些委屈,却也没做任何辩解。 没有成功劝说姑娘,是她的不是,也不怪紫草埋怨她。 云棠目光转向紫草,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 白芍和紫草这两个丫鬟自幼就跟在她身边,是她的心腹,白芍生的相貌清秀,性子温和细心,办事周到,而紫草的样貌是整个侯府丫鬟里拔尖的,性子也比白芍更活泼大胆些。 前世宁安候府出事时,她自知回天无力,不愿拖累她们,便想着将她们安顿好,并想着将早就给她们准备好的嫁妆提前给她们,也算是全了主仆情分一场。 可不知什么原因,紫草竟突然不见了踪影,连白芍也不知紫草的去向。 那时祸事临头,她四处求助自顾不暇,连紫草是何时不见的都没有留意,她想着许是紫草怕被她牵连拖累吧,提前跑了为自己谋生路也说不定,而她很快就要被流放了,也顾及不上那么多,更无暇细较其原因。 第2章 她并不记恨紫草在她遇难时弃她而去,毕竟在那种境况下,紫草另谋生路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现在重活一世,说她自私狭隘也好,面对紫草她承认自己做不到再像从前那般亲近信任了。 同样是自幼陪在她身边的丫鬟,白芍的选择与紫草却是截然相反,也让她体会了什么是患难见真情。 她还记得那时白芍态度坚决的说道:“流放之路艰苦异常,姑娘金枝玉叶,身边怎能少的了人? 婢子自小就在姑娘身边伺候,姑娘待我不薄,姑娘去哪,我便去哪,哪怕日后姑娘厌弃了婢子,婢子也绝不离开。”。 可惜白芍终究是为她丧了命,死在了山匪刀下,这一世,她决不让历史重演。 想了这么多也只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云棠很快便整理好情绪,伸手接过姜汤,神色自然道:“不怪白芍,她早就劝过,是我没听。”。 紫草并未多想,劝道:“再有不到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姑娘您还是早些休息吧,什么都没您的身子重要。”。 “也好。” 站在窗前冷静了这么些时辰,云棠也渐渐适应了重生这件事,再站在这儿吹风确实也没什么意思了。 “这么晚了,你先下去歇着吧。”,说着,她又吩咐道:“白芍,过来替我将窗子关好。”。 “嗳!”,白芍欣然应了一声,快步去关窗子。 “那婢子就先下去了,姑娘您别忘了喝姜汤。”,紫草退了出去。 云棠目光瞥向手里的姜汤,拿起羹匙喝了两口,顿了顿,将姜汤放在了桌上。 就算是她心胸狭小吧,经过了前世紫草在侯府颠覆之际不告而别那件事之后,她对紫草真的无法再像从前那般亲近了。 但她还是会为紫草准备那些嫁妆,日常吃穿用度也不会变,毕竟紫草与她还是有些自小陪伴的情分在。 云棠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吩咐白芍:“为我梳洗吧。”。 没过多久,白芍便准备好了热水,伺候着云棠梳洗。 知道云棠今日心情不佳,白芍为她按头的手也轻柔了几分。 泡完了澡,擦干了发,云棠换上干净的里衣躺在床榻上。 在前世流放的路上,她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再次躺在这张熟悉的床榻上,她很快便沉沉睡去。 …… “妹妹!” 云松冲到云棠的面前,用身体挡住了山匪的长刀,任由长刀刺入皮肉,鲜血喷溅,也不躲开一步。 看着用身体挡在她面前的兄长,云棠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哥!”,滚烫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她喊的撕心裂肺。 云松命令跟在云棠身边的丫鬟:“白芍!竹岺!快带着棠儿走!”。 云棠拼命摇头:“哥,我们一起走。”。 “听话,快走!”,说话间,云松又挨了一刀,却仿佛不知疼痛一般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依旧用身体牢牢护在云棠身前。 鲜血浸透了衣裳,顺着衣角滴落在地,可他却好似全无知觉,只是用希冀的目光看着云棠,用力开口吐出最后三个字:“活下去!”。 看着哥哥倒下,云棠眼泪模糊了视线,疼痛的无法呼吸。 “哥哥!” 云棠猛地坐起身来,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已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姑娘!”,看着惊魂未定的云棠,白芍急问道:“姑娘,您怎么了?”。 云棠动了动眼珠看向床边的白芍,终于缓过神来,原来只是个梦,她含糊解释道:“没什么,只是做了个噩梦罢了。”。 “姑娘……” “好了,没什么。” 见云棠不愿多说,白芍也不好再多问,关心道:“眼下时辰还早,姑娘要不要再躺一会儿再起?”。 “不了。”,做了这样的噩梦,云棠已然睡意全无,招呼白芍扶她下了床榻,走向妆台。 “婢子伺候姑娘梳洗吧。” 不多时,睡在外间的紫草端着盛着热水的盆走了进来。 云棠坐在了妆台前,看着镜子中为自己梳头的白芍,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竹岺呢?”。 竹岺? 白芍和紫草齐齐一愣,还是白芍最先反应过来。 竹岺只不过是竹篱轩中的一个粗使丫鬟,话不多,是一众丫鬟中最不起眼的,姑娘今日怎么突然提起了她? 尽管心中这样想,但白芍还是答道:“这个时辰,竹岺应该是在院子里,姑娘可是要召她进来?”。 “见见吧。”,云棠吩咐道:“紫草,你去将竹岺叫进来。”。 紫草刚想张口问些什么就见白芍轻轻摇头,只好压下心中疑惑走了出去。 白芍顺手接过紫草的活儿,将浸湿好的热巾递给云棠。 姑娘刚做了噩梦心情不佳,此时定不愿多说,还是不要多嘴让姑娘烦心了。 没一会儿,就见紫草便带着竹岺绕过屏风走了进来。 “姑娘,您找我。”,竹岺憨声道。 这道声音太熟悉了,云棠站起身来看向竹岺,心头涌上一阵暖意。 前世流放的路上被山匪追杀,白芍和竹岺护着她逃跑,可她是侯府千金,体力怎能拼得过凶悍的山匪? 那时也正是竹岺,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粗使丫鬟,将她背在了身上拼力一路逃亡。 尽管最终仍然没逃过命运,但她知道竹岺和白芍已经尽力了,她们是在用生命保护她。 其实对比与白芍,竹岺的选择更加令她动容与意外。 白芍自小陪伴在她身边,主仆情义深厚,可竹岺却不同,竹岺只不过是竹篱轩的一个粗使丫鬟,她甚至在见到竹岺时都不能在第一时间想起竹岺的名字。 而竹岺却能在侯府出事后毅然决然地选择与白芍一同陪她去流放,并在最危险的时刻用生命在保护她,这样的忠心叫她如何不动容。 云棠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便收回,问道:“你可喜欢现在的活计?”。 竹岺憨憨一笑,颔首答道:“喜欢!婢子在姑娘这儿做活能吃饱,能睡好。”。 吃的饱,睡的好,还能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活计呢? 第3章 一旁的紫草悄悄捂起了嘴,白芍也忍不住抽了下嘴角。 这样的追求,真实在! 云棠温声笑道:“以后你就来我屋里伺候吧,一样能吃饱睡好。”。 此话一出,竹岺还没反应过来,紫草和白芍就先愣住了。 姑娘的意思是以后竹岺就同她们一样成为姑娘的贴身丫鬟了? 这样一个粗笨的丫鬟,怎么就入了姑娘的眼了? 紫草忿忿想着,心中有些不服。 白芍不由将目光转向竹岺,从上到下从左至右,怎么看都不像是适合在屋里伺候姑娘的,实在是不明白姑娘留她的用意。 许是看出了她们的疑惑,云棠给出的解释是:“白芍心细手巧,紫草机敏活泼,而竹岺的优点是力气大,你们各有长处,分工也各有不同,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 这样一听,竹岺便放下心来,她又不傻,自己不像白芍那样会梳好看的发髻,又不像紫草那样会说话讨喜,怎么就入了姑娘的眼?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原来是因为她力气大。 看来那些饭也不是白吃的,姑娘真有眼光,别的不说,就力气这一样,整个院子的丫鬟婆子们没有一个能比的上她。 “多谢姑娘看中。”,竹岺道谢。 白芍和紫草相视一眼,心中不由同时升起一个问题,难道做姑娘的大丫鬟需要很大的力气? 见时辰不早了,云棠吩咐紫草带领竹岺去安顿,自己则带着白芍去给祖母请安。 到了此时,紫草心中再不服气也不好在说什么,若说别的她自认不输旁人,可是论力气……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比不过竹岺,也只好老老实实带着竹岺去安顿了。 …… 云棠带着白芍刚出了竹篱轩便看见一个蓝裙少女立在不远处。 见到云棠的身影,少女忙挥手喊了声:“大姐。”。 这少女是云棠的三妹,云兰。 尽管云棠的父亲已经承袭了已故老侯爷的爵位,但由于高堂还在世,故而便没有分家。 因此,宁安候府目前除了宁安候这一房,还有二房和三房,而三姑娘云兰是三房的三太太孟氏所生。 虽然三老爷死的早,只留下三太太孟氏和三姑娘云兰这对孤儿寡母,三房在侯府的存在感比较低,但好在云兰并未因此而消沉,性子也算开朗。 云棠应了一声,迎了上去。 从云兰住的幽兰轩去祖母居住的安寿堂走这条路会有些绕远,可见三妹是刻意在这里等她的。 还记得前世在流放前,三妹将自己攒下的积蓄全部赠给了她,并哭着道:“大姐这一去,恐怕此生再难相见,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赠些银钱,可供大姐在路途中打点用,也好少遭些罪。”。 三房的日子本就不富裕,云兰又没有父兄依靠,竟还将这些积蓄全部赠与她,这份姐妹情委实珍贵。 “大姐,你是怎么了?”,云兰面露关切:“昨日我去找了你两次,白芍都说你心情不佳,不愿见人。”。 云棠温声回道:“都是些小事,没什么的。”。 “大姐可不要骗我。”,云兰不依不饶问道:“我可是听说了,昨日你在安寿堂当着平国公夫人的面亲口拒绝了婚事,是不是平国公世子做什么事惹恼了你? 他若是欺负你,我就……骂他一顿,替你出气。”。 云棠心里淌过一阵暖意,并未多做解释,只是弯唇一笑:“别瞎想,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哪里像被欺负的样子。”。 “那你昨日怎么……?” “好啦,我们该去给祖母请安了,去晚了不太好。”,云棠打岔道。 见云棠唇畔含笑,半点都不像生气难过的样子,云兰只好作罢。 二人边走边聊,很快便到了安寿堂。 “大姑娘和三姑娘来了。” 云棠和云兰一齐行礼:“孙女给祖母请安。”。 “棠儿和兰儿来了,快起来吧。”,宁安候太夫人慈声道。 云棠站起身来,顺着声音抬头看去,祖母的面容依旧慈祥和蔼,令她忍不住鼻子微酸。 前世侯府出事时,往日里疼爱她的祖母就病倒了,她根本来不及在祖母床前尽孝就不得不踏上流放之路,也不知祖母收到她和哥哥死在山匪手中的消息时是何等心痛。 “你母亲的身子可好些了?”,宁安候太夫人看向云兰。 三老爷死后,三太太孟氏守寡多年,心绪消沉,也不大爱出门,身体也越来越弱,时不时的就会病上一段时日。 太夫人念在孟氏为儿子守寡不易又体弱多病,便免去了她日日请安,令她好好休养。 “有劳祖母挂念,母亲这两日身子好转了些。”,云兰回道。 太夫人点点头:“那就好。”。 这时,一位珠翠环绕的贵妇人带着一位粉衣少女走了进来。 “儿媳带着荷儿给母亲请安。” 来人正是二太太崔氏和二姑娘云荷。 云棠的母亲在云棠很小的时候就得了急症去世了,云棠的父亲多年来也从未续娶,而太夫人年纪大了,不愿被府中俗务所扰,所以管家一事便落在了二太太崔氏身上。 起初崔氏没有管家经验,管理这样一个偌大的侯府总是力不从心,但时间久了,如今也愈发得心应手了。 崔氏母女一来,云棠眼底快速划过一瞬冷芒,然后立即恢复。 “二婶。”,云棠压下心中情绪,笑着同崔氏打了声招呼,袖子下的手指尖却已经扣向掌心。 前世,正是她的好二叔向皇上举报父亲与大皇子结党勾结、欲意谋逆。 皇上说二叔大义灭亲检举有功,夸他明辨是非,还下旨让二叔承袭宁安候的爵位,以示嘉奖。 父亲的房中怎会出现结党的信件? 既是结党的信件,那必然是机密,又怎那般巧合的让二叔看见? 更何况父亲向来不喜争权夺利,平日里也就是喝喝酒、下下棋,又怎会结党? 不知二叔究竟是真的大义灭亲,还是蓄谋已久的夺爵陷害,而她的二婶和二妹是否知情,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第4章 前世时,她一直沉浸在待嫁的憧憬和喜悦中,许多看起来细枝末节的事情便没有往深了去想,这一世她定会查清所有关窍,决不会放过伤害自己的人。 “听说昨日大姐当着平国公夫人的面亲口拒绝了婚事?还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拒不见人?究竟是何缘由?叫妹妹好生担心。”,云荷嘴上说着关心的话,脸上却是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云棠正在思考事情,一时忘了作答。 这落在了云荷眼中就成了羞愧难言。 云荷心头一喜:“大姐为何不做声?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云棠依旧没理。 “大姐?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云棠越是沉默,云荷心中便愈发笃定有笑话可瞧,忙追问道:“这里又没有外人,你有什么不可言不可说的?” 云荷这连珠炮似的追问,令太夫人忍不住隐隐蹙起了眉头。 崔氏见太夫人面露不悦,紧忙板着脸开口制止住了准备继续发问的女儿:“既是难言之隐,又怎可诉与人前?荷儿,你未免太不懂事了。”。 说着,她笑着同云棠道:“棠儿,别怪你妹妹,她也是担心你,怕你将心事闷在心里难受。”。 “没关系,我并不介意。”,云棠灿烂一笑,终于开口解释:“我只是觉得这些事完全没有向二妹交待的必要而已。”。 也不知怎的,二妹对她的态度总是带着些许敌意,从前的她因为血缘亲情的缘故并未计较,但经历了这么多,她不会再随意表达自己的善意了。 云荷微愣,并没有第一时间听明白。 倒是云兰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 原来大姐刚刚默不作答并不是什么难言不愿多说,而只是不愿与二姐多说而已。 说白了就是不想搭理二姐呗。 大姐向来温柔,从前二姐如此咄咄逼人时,大姐都是能不伤和气便不伤和气,像今日这般直接回击还真是少有,不过也真痛快,她早就看不惯二姐总是针对大姐了。 被云兰这样一笑,云荷也反应过来,登时有些羞恼,憋红着一张脸险些跳脚:“你这是什么意思?所以说你刚刚明明是听见了装作没听见,故意冷着我不说话的是吗?”。 “荷儿!”,崔氏脸色难看起来。 反应比旁人慢了半拍也就算了,竟还那般沉不住气,让人家一句话就激的在太夫人面前叫嚷,真是丢人! 听到崔氏训斥,云荷也知自己举动不妥,只好委委屈屈的住了嘴。 太夫人年纪大了,最不愿见家中失了和气,她暗叹了口气,开口:“都下去吧。”。 云棠脚下未动,她知道祖母一定会将她留下。 果不其然,太夫人紧接了一句:“棠儿留下。”。 云荷悄悄剜了云棠一眼,与云兰一同屈膝:“孙女告退。”。 “儿媳告退。”,崔氏忙拉着不争气的女儿走了。 等人都走了后,太夫人冲云棠招招手:“到祖母这儿来。”。 云棠走过去,乖巧喊了声:“祖母。”。 “徐嬷嬷也下去吧。”,太夫人吩咐道。 云棠心中一暖,祖母这是怕她不愿让旁人听去了心里话。 等徐嬷嬷一走,太夫人便目光关切的看向她问:“棠儿,关于昨日的事,你现在可愿说了?”。 见云棠颔首,太夫人悄悄松了一口气,大孙女与平国公家的小子是青梅竹马,不久前她还特意探过大孙女的心意,尽管大孙女没有挑明了说,但她也能看出大孙女是愿意嫁入平国公府的。 没成想,昨日平国公夫人来,棠儿竟是直接闯入安寿堂冷脸拒绝了平国公夫人,闹的最终不欢而散。 既然棠儿中意平国公家的小子,那么这之间说不定是出了什么误会。 有了误会就要及时解开,还好棠儿今日想将其中缘由说出来,否则因为误会错过了一桩好姻缘,将来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孙女之所以昨日拒绝了平国公夫人,是因为孙女那时心有疑虑。” “哦?是何疑虑?” 云棠将刚刚想好的解释说了出来:“婚姻乃是人生之大事,一旦定了亲,便很难再有转圜的余地。 可今日之前,孙女还未想好自己是否真的想要嫁给平国公世子,昨日之举动,完全是孙女怕日后后悔而做的冲动之举。”。 这样一听,似乎也有些道理。 只是昨日棠儿之举有失规矩,平国公夫人离开时脸色很难看,如果再想嫁入平国公府只怕……罢了,大孙女这一生就嫁一次人,就由着任性一次吧,如果平国公夫人有什么不满,就由她出面卖一卖老脸吧。 太夫人心里打好了主意,问道:“那你现在可有了决定?”。 “是,孙女昨日将自己关在房中思考了许久,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孙女只是将平国公世子当做兄长一般,并非男女之情。” 云棠的声音娓娓动听,吐字清晰,一听便知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当真?” 太夫人并没有完全相信,是因云棠身为闺阁女子,见到外男的机会本就不多,而那平国公世子相貌堂堂,文采颇佳,在同龄贵族世家子弟中也算出众,对云棠又很上心,二人可算是两小无猜,按理来说,这样条件的少年郎,云棠也该动心才是。 难道是孙女年纪尚小,还未开窍? 云棠很怕太夫人多想,她重重的点点头,一脸诚挚道:“是真的,孙女已经想的很明白了,绝不反悔。”。 瞧着云棠不像说谎的模样,太夫人只好道:“既然如此,如若下次平国公夫人再次来提亲,我可就直接一口回绝了。”。 …… 在隔着一条街的平国公府,同样上演着一场相似的情景。 “大郎!”,平国公夫人板着脸,不耐烦道:“昨日云大姑娘可是一口拒绝了这桩亲事,你休要再提了。”。 平国公世子神色坚定道:“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我喜欢棠儿妹妹,棠儿妹妹也喜欢我。”。 第5章 “我的傻大郎,如果云大姑娘心中真的有你,又怎会对我如此无理?”,平国公夫人拍着儿子的肩膀,苦口婆心道。 从前她还误以为云大姑娘不错,现在想想真是瞎了眼,举止那般毫无规矩的女子,怎会是儿子的良配? 就算昨日举动另有缘由,她也绝不会让那样一个女子进平国公府的门! “不可能!”,平国公世子笃定道:“棠儿妹妹温柔知礼,昨日之事定是另有隐情。”。 见儿子听不进劝,平国公夫人神色一僵,暗骂云大姑娘是个狐狸精。 “你现在是连娘的话也不听了是不是?” 平国公世子的气势立刻怂了下来:“儿子不敢。”。 母亲的话,他是不会违背的,可让他这样放弃他的棠儿妹妹,还真的不甘心。 “这才是娘的好大郎。”,平国公夫人欣慰的笑了。 平国公世子却暗暗打定主意,他要找棠儿妹妹谈一谈,只要让棠儿妹妹给母亲道歉,并向母亲保证日后定会遵规守礼,母亲就一定会重新考虑他们的婚事的。 …… 从安寿堂离开后,白芍终于忍不住问:“姑娘,您刚刚说的那些可是真的?”。 不用猜,云棠便知白芍问的是她刚刚在安寿堂同祖母说的那些话。 “当然是真的。”,云棠一脸平静道:“从前是我没想明白,白白制造了这些误会,如今我想明白了,那便不能再让人误会。”。 白芍点点头,姑娘既然拒绝的那样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想来应该是真的。 既然姑娘不喜欢平国公世子,那也只能怪平国公世子没福气喽。 小丫鬟想通了这些,便不再纠结。 云棠刚离开安寿堂后没多久,安寿堂门前不远处就热闹了起来。 “啊!”,云松惨叫一声,求饶道:“爹!我错了!别打我!”。 “小兔崽子,你还学会夜不归宿了?”,宁安候大声呵斥着:“说,你昨晚去哪鬼混了?你今日要不说出个正当缘由,我就打断你的狗腿!”。 “诶呦,我错了,我没有鬼混。” 宁安候一听便暂时住了手,一边挽袖子一边问:“那你说说,你昨晚到底去做什么了?”。 “我……我喝酒去了。”,云松支支吾吾道。 “喝酒?”,宁安候怒骂道:“喝酒彻夜不归还不算鬼混?小兔崽子,你看我今天就打断你的腿!”。 “可我看父亲也时常出去与友人喝酒,如果喝酒算鬼混,那父亲您……”,话还没说完,就变成了一声惨叫而结尾。 宁安候脸都黑了,刚刚撒的火又重新聚了起来:“好哇,你现在竟敢教训起你老子我来了!”。 安寿堂内。 听着外面一声声的惨嚎,太夫人无奈的叹了口气,将徐嬷嬷喊了过来,吩咐道:“去看看吧。”。 “是。” 在侯府,时不时的就会出现一场侯爷教训儿子的戏码,徐嬷嬷早已见怪不怪了。 “侯爷,太夫人喊您进去说话。” 训斥的差不多了,见徐嬷嬷过来,宁安候正好顺势收了手。 云松一听是徐嬷嬷的声音,便知道自己得救了,上一刻还在抱头求饶,这一刻便蹦了起来。 见状,宁安候脸色又是一黑:“等着给你祖母请完安后,我再收拾你。”。 云松小声嘟囔:“那我就躲在祖母的安寿堂不出来了。”。 “你说什么?!”,宁安候瞪起了眼睛。 “呵呵……没什么,我们快去给祖母请安吧。” …… 云棠刚回到竹篱轩不久,紫草便神色迟疑的交给她一张字条。 看见字条上的字,云棠默了默,将字条撕碎,独自去了侯府的后门。 既然已经决定彻底与平国公世子划清界限,那么就了断的彻底一点吧。 后门外,平国公世子站在侯府后门的大树下来回踱步,见到心心念念的那道身影,立刻向前迎了上去:“棠儿妹妹!”。 听到这声‘棠儿妹妹’,云棠下意识蹙了下眉,忍不住怀疑如此厌腻的称呼,从前自己是如何听下去的? “世子。”,云棠面无波澜的打了声招呼。 “棠儿妹妹?你叫我什么?”,平国公世子一脸受伤,向前靠近了一步。 云棠向后退了一大步:“你我这样单独见面已经不合礼数,世子有什么话还是快说吧。”。 “从前你都是叫我阿彦哥哥的,棠儿妹妹,你究竟是怎么了?” 云棠的声音淡漠依旧:“许是我过去的一些举动让世子造成了误会,今日我们便将误会说开,从前是我年纪小不懂事,如今我已过了及笄之年,之前那般称呼实在是不太合适,世子还是叫我云大姑娘吧。”。 “不,不是这样的!”,平国公世子急声解释道:“我叫你棠儿妹妹,不是真的将你当做妹妹,而是想要娶你的啊,我以为你明白,所以我才会让母亲去侯府提亲。 所以昨日你是因为不明白我的心意,才拒绝了我母亲的对不对?”。 “既然如此,那我们现在就将误会解开,我是真的想娶你为妻,你这就跟我回平国公府,我带你去我母亲面前将误会解释清楚,然后你再给我母亲道个歉,向我母亲保证日后你会尊规守礼,这样,我母亲就会重新考虑这桩婚事,去侯府……” ‘提亲’这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咣’的一声巨响打断了。 只见云松一脚将后门踢开,大步冲到云棠身边。 平国公世子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推了个踉跄,紧接着就被一道怒吼震得脑袋嗡嗡作响。 “混蛋东西,你竟敢纠缠我妹妹!” 平国公世子开口解释:“不是的,我与令妹情投意合……”。 不等他说完,云松一把揪起平国公世子的前襟:“胡扯!我妹妹昨日就已经拒绝了平国公府的提亲,谁跟你这个混蛋情投意合?你再敢胡说,我就打断你的腿!”。 他刚从安寿堂出来,祖母已经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他了,他早就觉得这混蛋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竟真被他猜中了。 第6章 云松刚才还打定主意要将这敢觊觎妹妹混蛋收拾一顿,没想到这就遇上了。 还好他趁着父亲没祖母留在安寿堂说话的功夫偷偷从后门溜了出来。 他现在无比庆幸自己刚刚英明无比的决定,否则岂不是就让这混蛋小子欺负了妹妹? 这样想着,云松紧忙回头安抚云棠:“妹妹,你放心,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你。”。 看着面前的兄长,云棠的眼眶终于忍不住红了,这一幕多么似曾相识,前世的哥哥就是这样挡在她身前,用自己的身躯为她挡刀,她现在无比庆幸自己能重活一世,庆幸还能见到疼爱自己的兄长。 “能再见到哥哥真好。”,云棠将泪意逼退回去,向上抬了抬嘴角。 看着强忍泪意的妹妹,云松心中更加笃定平国公世子欺负了妹妹,登时怒意大起,回手一拳向平国公世子身上招呼。 平国公世子平日里喜爱吟诗作画,不曾习武,身子骨自是抵不上经常挨揍的云松,受了这一拳,便向一个煮熟的虾子般躬起了身子,痛呼一声。 心上人在旁,平国公世子忍着没有立刻翻脸,解释道:“这中间有误会……”。 “什么误会?”,云松声音不禁拔高了些,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边挥拳边骂:“我亲眼看见你纠缠我妹妹,你还敢跟我说误会?混蛋东西,我打死你!”。 平国公世也忍不住开始回击。 两个人很快便扭打在一起,虽说是扭打,但基本上算是云松单方面殴打平国公世子。 云棠看着打得难舍难分的二人想了想,开口道:“哥哥别打了,别打脸……”。 毕竟,脸打坏了不好收场。 妹妹的话,云松自然照做,说不打脸就不打脸,下一拳直接向平国公世子的肚子挥了出去。 刚开始平国公世子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后来便只剩下痛呼。 见平国公世子又挨了数拳,再打下去恐怕会出事,云棠才开口劝阻:“好了,哥哥,不要再打了。”。 云松这才悻悻住了手,并放狠声道:“混蛋东西,下次我再见到你来纠缠我妹妹,我就打断你的腿!”。 “我们回去吧。”,云棠转身向回走,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平国公世子。 前世,她已经见识过他的凉薄,她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又怎会分给这样一个不值得的人一丝一毫的在意呢? 被这件事一打岔,云松彻底忘了刚刚自己为何出府的原因,直接跟着云棠回了侯府。 “哥哥这么早定是还没用过早饭吧?”,云棠提议道:“今早我让白芍吩咐小厨房煮了些莲子粥,还有蛋饼和包子,哥哥不如去我那一同用些吧。”。 “也好也好。”,云松笑着答应。 妹妹险些被欺负,定是受了惊吓,这种时候,他这个做哥哥的自然要陪在妹妹身边才行。 兄妹二人边聊边往回走,似乎全然忘了平国公世子这个人。 …… 宁安候沉着一张脸,背着手走出了安寿堂。 他夫人走的早,给他留下了一双儿女,儿子调皮捣蛋先不提,女儿可是可爱乖巧多了,相貌也多肖似他去世的夫人,尤其是那一双明澈的杏眼,简直是同他夫人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每每见到女儿,都会让他忍不住思念亡妻,这些年他也将女儿捧在手心里疼爱。 他刚刚才知道,百般疼爱的女儿竟然为了一个臭小子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数个时辰。 前不久,他还向女儿旁敲侧击的询问有没有中意的儿郎,女儿虽未明说,但也含蓄表达过一二。 怎的才过了短短数日时间,女儿便那般直接了断的拒绝了平国公求亲? 至于女儿对她祖母那番说辞,他并不是全信的。 女儿那么乖巧温柔的一个人,若是想拒绝求娶,完全可以等到平国公夫人离开侯府,再向祖母委婉表达拒绝之意,又怎会如此那般急躁,全然不顾平国公夫人的颜面? 这其中定是有什么原因。 可他一个大男人,该怎么开口向女儿问及这些呢? 宁安候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云棠所住的竹篱轩。 相当初,这竹篱轩的名字还是他绞尽脑汁,想了很久才取的。 出自‘嫣然一笑竹篱间,桃李满山总粗俗’这句诗,在他心中,女儿就好似诗中那竹篱间盛开的海棠花,相比之下,旁的花儿朵儿便显得逊色了。 这个时辰,女儿应该在用早饭吧? 正好,他也有些饿了。 “不知棠儿现在的心情怎么样……”,宁安候抬脚迈进了竹篱轩。 此时的云棠正与云松一同用饭。 “哥哥,尝尝这个包子。”,云棠夹起一个包子放在云松面前的碟子里。 “好好。”,云松连连点头,心里头感动的一塌糊涂。 妹妹今日对他这般热情,定是因为妹妹感激他刚刚打跑了平国公世子。 没想到他才做了这么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妹妹就如此感激他,看来自己平日里对妹妹的关心还是太少了。 云松暗暗自责,并决定要将妹妹夹给他的一摞包子全吃下去,保证不让妹妹失望。 “棠儿。”,宁安候脸上挂着笑,站在门口。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云棠整个人都怔住了。 她忙抬头看过去,见到父亲高大的身影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睛里打了个转,喃喃道:“父亲!”。 见状,宁安候慌了,他大步迎上去:“棠儿你怎么了?是不是谁让你受委屈了?”。 云棠摇摇头,声音有些哽咽的胡乱解释:“没什么,只是太长时间没见到父亲了,一时忍不住……”。 宁安候哄道:“说什么傻话呢,为父一直住在府中,棠儿想什么时候见为父,随时便可以见。”。 云棠没法说出实情,只好谎称:“其实是女儿昨儿个做了个噩梦,梦见女儿远离京城,远走他乡,唯恐再也见不到父亲了。”。 宁安候心疼的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女儿别怕,那只是个噩梦罢了,都不是真的。”。 第7章 云松看见父亲进来的时候,脸色都变了。 怪不得他总觉得忘了些什么! 刚才他明明是打算从后门溜出去,好避免父亲毒打的。 现在再跑也来不及了,云松只好硬着头皮喊了声:“父亲。”。 这时,宁安候才注意到儿子的存在,他转过头看去,笑容一僵。 儿子脸上怎么青了一块?他何时下了这样重的手?他明明一直是不打脸的。 不对! 这不是重点。 怪不得他刚刚一路走来的时候总觉得忘了些什么,原来这个小兔崽子竟趁他不注意溜跑了。 见父亲变脸,云松立刻下意识躲在云棠的后面。 平日里父亲最疼妹妹,这次总不会当着妹妹的面打他吧? 云棠了解父亲的脾气,见父亲这副神色便知哥哥是又惹父亲生气了,为了避免哥哥挨揍,她开口打岔道:“刚刚哥哥帮了我大忙,我便将哥哥叫来一起吃饭了。父亲今日可用过早饭?小厨房还有新做的包子。”。 宁安候将重点都放在那个‘大忙’上,儿子什么样,他岂会不知? 喝酒逃学,不思进取,就这样一个小兔崽子,不惹祸就不错了,能帮上什么忙? “是吗?”,宁安候将信将疑对着云松问道:“你来说说,究竟帮了妹妹什么忙?”。 云松立刻将刚刚自己英勇救妹的举动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 “……我一脚就将他踹出几仗远,那混蛋向我连连求饶,我还告诉他,如果再敢纠缠我妹妹,就打断他的腿……” 宁安候一听,面色黑如锅底,向云棠求证:“你哥哥说的可是真的?”。 云棠想了想,点头道:“是真的。”。 除了打人那一段有些掺水,其它的倒是描述的与现实差不多,所以,就算是真的吧。 “打的好!那个混账,竟敢纠缠棠儿……”,宁安候看了一眼云棠,忍住没有骂粗口,看向云松的目光也难得柔和了一回:“这次你做的不错,下次他再敢来,你要在第一时间告诉我。”。 至于平国公世子的伤势……呵呵,谁在意? 两个小孩子打架,有输有赢,不是很正常吗。 再说了,松儿的脸还被那混账打青了一块呢! 倘若平国公敢上门来讨说法,那他就敢要求平国公先给松儿赔偿医药费。 更何况是那混蛋先纠缠棠儿在先,就该教训。 可惜他是长辈,不好亲自对晚辈动手,松儿难得做了一回让他满意的事。 云松有些受宠若惊,他竟然在父亲眼中看见了赞赏! 天! 今早父亲明明还要打断他的腿,见到妹妹后竟然就对他赞赏了,妹妹果然是他的福星! 一时间,云松有些飘飘然。 宁安候突然想到什么,温声试探着问云棠:“那平国公世子……”。 云棠知道宁安候担心什么,她立刻将应付祖母的话又讲了一遍,为了提高可信度,她还有意用明澈的目光看向父亲,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样。 宁安候这才放下心来。 “父亲可要一同用些早饭?” “也好,咱们父子三人也很久没有一起用过早饭了。” 云棠向外吩咐道:“白芍,再让竹岺去小厨房拿几笼包子来。”。 吃饱喝足后,宁安候和云松起身告辞。 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棠儿一个劲的为他们夹菜夹包子,这一顿吃的竟是连晚饭都带出来了,撑得连路都有些走不动。 不过,棠儿一番心意,也不好拒绝不是? 二人略微艰难的走出了竹篱轩,宁安候先开口道:“为父还有些事,你就回去看书吧。”。 等宁安候离开,云松才一瘸一拐的向自己的住处走。 进了常青居,小厮吉祥急忙迎了上来:“世子您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昨夜未归被侯爷发现了?”。 侯爷下手可真狠,每次侯爷都说要将世子的腿打断,没想到竟真打了腿,看看可怜的世子,走路都瘸了…… 云松将手搭在了吉祥肩上,龇牙咧嘴道:“我爹哪是我的对手,他跑的没我快,先别说了,快扶我进去上药。”。 刚刚在后门处听见那混蛋纠缠妹妹,情急之下,踹门时便没注意力道……在妹妹面前没好意思说,一直撑到现在,现在定是几个脚指头都肿了。 …… 宁安候府一片安谧,隔着一条街的平国公府却闹开了。 平国公世子被下人扶着回了府。 “早就告诉过你,云大姑娘是个铁石心肠的,你偏不信。”,平国公夫人心疼的直掉眼泪:“瞧瞧你被她那个恶棍哥哥打成什么样子了,如果她心中真的有你,又怎会眼睁睁看着你挨打。”。 平国公世子低着头闷声不语。 到现在他都不明白,为何向来温柔的棠儿妹妹会对他如此绝情。 平国公夫人依旧说个不停:“这门亲事,你就别想了,至于挨打的事,等你父亲回来为你做主。”。 “来人,快扶大郎到榻上躺着……”。 很快就有大夫过来为平国公世子看伤。 “令郎受的好在是些皮外伤,并未伤及要害,待我开一些活血化瘀的药,养上数日便无碍了。” 听大夫这样回答,平国公夫人终于松了口气。 吩咐下人好生照顾儿子后,便遣人去给平国公报信。 平国公夫人站在门口左等右等,心里将云松云棠兄妹二人骂上一遍又一遍,终于等回了平国公。 “老爷!”,见到靠山的平国公夫人瞬间留下了两行眼泪:“大郎被宁安候家那小子打的浑身都没剩几块好地方了,你可要给咱们儿子做主啊。”。 平国公早就从报信的小厮口中得知了今日发生的事。 他阴沉着脸道:“做什么主?他是咎由自取!学什么不好,偏学人家打架。两个小孩子打架,输了就输了,难道要我这个父亲给他收拾烂摊子吗?”。 “老爷怎么可以这样说,你可知这件事的起因都是云大姑娘她……” 平国公打断她的话,斥责道:“还不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老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平国公夫人委屈问道:“难不成还是我和大郎的错了?”。 第8章 “昨日你去提亲时已然遭到拒绝,既如此,那大郎就该断了这念想,可他偏偏前去侯府纠缠,还让人家哥哥撞见了,与人打了一架还打输了,这能怨的了谁?只能怨他自己!” 平国公冷脸接着道:“此事本就是我们理亏,我若因为此事去宁安候府理论,传出去只会让我们平国公府颜面无光,你若丢得起这个人,你就去侯府理论,反正我是丢不起这个人。”。 他早就教导过儿子,凡是要以家族利益为重,不要感情用事,没想到儿子竟是将他说的话全当了耳旁风,这叫他如何不生气。 平国公夫人不以为然:“这怎么能怨大郎,要不是那小妖精勾引,大郎怎么会……”。 “够了!”,平国公喝止道:“你好歹也是堂堂国公夫人,说话竟这般没有分寸,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这件事就此作罢,有这个时间你还不如去好好教导孩子,如此沉溺于儿女情长之小事,将来叫我如何放心将偌大个国公府交给他?” 平国公夫人被训个没脸,神色委屈。 平国公搂过夫人的肩膀叹了口气,哄道:“大郎是我的儿子,我怎会不心疼?可这件事到底是我们没理在先,就算要算账,也要找个合适的机会才行。” 闻言,平国公夫人总算放下心,靠在平国公的怀里点了点头。 …… 云棠独自提着食盒去了宁安候的书房。 正在书房看棋谱的宁安候见到云棠来有些微愣。 他不是今早才在竹篱轩同女儿用过早饭么? 不过女儿比从前更亲近他了也是好事。 “棠儿怎么来了?”,宁安候刚开口便注意到了云棠手中的食盒。 早上撑了那么多包子,现在一看见食盒,他就想打嗝…… 为了在女儿面前维持形象,宁安候愣是将嗝憋了回去。 云棠乖巧一笑:“我怕父亲早上没吃饱,特意给父亲送些点心。”。 宁安候:“……”,女儿你是认真的吗? 云棠仿佛没看见宁安候的笑容一瞬间凝固,直接将食盒放在了桌子上。 她刚重生回来,再见到昔日疼爱自己的父兄,一时间太过激动,便忍不住为父兄不停的夹菜……等反应过来时,父兄已然吃很多了。 时间紧迫,她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将一切调查清楚,有些事她没办法直接开口询问父亲,只能自己亲自来看才行。 原本她也不想拿食盒过来的,只是早上才刚刚见过,间隔时间太短,再来找父亲总得有个理由不是? 所以,她一时想不出别的,就只好拿食盒当借口了。 “为父还不太……”,那个‘饿’字还没说出口,云棠就已经将食盒打开了,见食盒里摆着的正是他最爱吃的那个点心,宁安候便将到了嘴边的字又吞了回去。 “父亲刚刚说还不太什么?” “啊,为父说还不太饱。”,宁安候笑呵呵道:“还是棠儿最懂事,我正想着要不要吃些点心,你就给我送来了。”。 云棠微微惊讶,暗暗怀疑自己是不是一直低估了父亲的饭量。 宁安候拿起绿豆糕咬了一口,随口道:“没想到棠儿还知道为父喜欢吃绿豆糕。”。 “寻常点心大多甜腻,父亲一向很少吃点心,想来正是因为您不太喜甜食的缘故,但绿豆糕味道清香,口感绵软,不似大多点心那般甜腻,还有清热消暑的功效,故而我便猜父亲不会讨厌绿豆糕。 而且,以往给您送去的点心盒中,绿豆糕每次剩下的都最少。”,云棠温声道。 听完这些,宁安候便回想起云棠以往遣人送来的点心,每次都是绿豆糕居多,其它点心占少数,且送来的点心极少有口味甜腻的。 原来棠儿对他这个父亲一直都这么上心,倒是他,还是对棠儿关心太少了,今日还险些让棠儿在眼皮子底下被欺负。 宁安候心里一阵感动:“棠儿有心了。”。 “所以啊,您无论以后做什么决定,都一定要先想想我,如果您出了什么事,就再也吃不到我送的绿豆糕了。”,云棠一边说,一边留意父亲的神色。 “棠儿此话是从何说起?”,宁安候一脸懵然,显然是听糊涂了。 见状,云棠悄悄松了一口气,寻个借口解释道:“是昨日那个噩梦太吓人了,我有些害怕,害怕永远都见不到父亲了。”。 既然父亲神色没有异常,也就是说目前为止几乎可以断定父亲并没有参与那些事。 可若没有参与,那么被搜出的那些‘常年’来往结党的信件就是被人诬陷的了。 见云棠的神色不断变换,宁安候便认为她是又想起了那个噩梦,连忙哄道:“棠儿别怕,只是个噩梦而已,绝对不会成真的,为父向你保证,日后为父无论做什么决定都会先想想棠儿,决不做让棠儿担心的事。”。 听到这番保证,云棠终于展颜:“女儿相信父亲。”。 说着,她又将目光在书房内来回打量,随口道:“从前竟没有留意,父亲的书房有这么多书……”。 说话间,她已经走到了书架前,抬手拿起一本书。 “棠儿,等一下……”,宁安候看见云棠手中动作,神色微变,然而开口时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眼睁睁看着那本书被云棠拿了起来。 云棠疑惑挑眉,刚想问父亲阻拦的缘由,就听‘啪嗒’一声。 一本书掉在了地上。 她微微一愣,才发现手中的‘书’只剩个书皮了,目光向下一瞧,原来是一个话本子。 宁安候快步上前捡起了话本子,然后飞快将话本子夹到众书籍中间,讪笑道:“呵呵,也不知道谁,竟把话本子藏我书房来了,真是……不务正业……”。 云棠眨眨眼,很快便反应过来,也并未拆穿,而是继续用目光扫向别处:“咦?那边也有好多书……”。 “等等!” 话音刚落,宁安候还是晚了一步。 只见书架上出现了一个暗格。 第17章 任务 不远处的冯英娘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直到那两道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她才怔怔的转身离去。 一颗泪珠啪嗒一声掉落。 原来,真的是她在自欺欺人。 原来,志郎真的一直在骗她。 平国公府的二公子的身份再好,不想娶她又有何用? 身份是假的,爱会是真的吗? 冯英娘将攥着玉佩的手轻轻放在小腹上,神色木然的走着。 到了石头胡同的桂花树前,她踮起脚将一条带字的红色布条系在了树枝上。 有些事,她需要当面问清楚。 …… 距离未时正刻还有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一个黑壮汉子正在福盈巷的宁安候府后门外来回踱步,并时不时的向宁安候府瞄上一眼。 这个黑壮汉子正是崔富。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终于在未时正刻之前,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出现了。 虽然不是从侯府出来的,但崔富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这个丫鬟正是跟在弟弟口中那位仙子姐姐身边的。 竹岺也一眼就看见了崔富:“跟我来吧,姑娘在等你。”。 崔富跟着竹岺离开了福盈巷。 看着走的方向,崔富忍不住猜测,难道她们不是宁安候府的? 虽然好奇,但他还是忍住了没有发问,一路跟着竹岺来到一处民宅。 进了民宅,就见一绝美的女子坐在院中。 崔富先是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这女子就是昨日的‘仙子姐姐’,因着昨日‘仙子姐姐’戴着帷帽,所以他没有第一眼认出来,不过他也终于明白为何弟弟要称之为仙子姐姐了。 这样的容貌,称为仙子绝不为过。 不过这样的‘仙子’也不是他这样的普通人能高攀的起的,崔富很快收回了目光。 云棠对崔富的反应很满意,不多问,不多看,还算聪明。 后柳村太远,她吩咐崔富做事总不能每次都去那么远找他,更何况崔富兄弟二人住的那间屋子昨日也烧没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侯府附近找一处地方,既可以当做联络地点,也可让崔富兄弟有个落脚的地方。 然京城寸土寸金,买一处宅子太不现实,但租一间民宅还是可以的。 这间民宅就是云棠带着竹岺跑了一上午租赁下来的。 “我姓云。”,云棠开口道。 崔富恭敬行了一礼:“云姑娘。”。 “你为我办事,我不会亏待你,这里你和你弟弟可以先住着。”,说着,云棠看向竹岺。 竹岺从怀中拿出一个钱袋子交给崔富。 感受到手中钱袋子的重量,崔富忍不住一惊:“云姑娘,这不合适……”。 哪有还没办事,就提前收报酬的道理? 更何况这报酬也太多了些。 云棠温声道:“你的房子烧没了,连带着房子里的东西也没了,自然是需要银子的时候,我提前将这些报酬付给你是为了让你快些将这些事情解决好之后专心为我做事。 而且这些银子也不仅是给你花的,还有你弟弟上学堂用的钱。”。 “云姑娘!”,崔富面色一惊,现在他无比庆幸自己昨日的决定,他深深行了一大礼:“请姑娘放心,我定当竭尽心力将姑娘交待的事办好。”。 云棠满意的点点头,吩咐道:“我要你去盯一个人,他是光禄寺少卿云德,也是宁安候府的二老爷。”。 崔富睁圆了眼睛怔在原地。 他没想到云姑娘吩咐他做的第一件事就这般有难度,竟让他去盯着一个当官的,而且还是侯府的二老爷。 他一个几乎从未接触过权贵的卖货郎,侯府他进不去,光禄寺也进不去,要如何盯着官老爷呢? 云棠看出了他的顾虑,说道:“不需要进侯府,也不需要进光禄寺,我只想知道他除了回府和去光禄寺之外还去些什么地方,约见了什么人。” 这样一来,任务就简单多了,崔富应了下来。 云棠又叮嘱了几句后,便带着竹岺出了出了租赁的民宅。 竹岺问:“姑娘,现在回府吗?”。 云毯淡淡道:“不急,今日出门还有一事没办。”。 还有一事? 竹岺挠挠头,讪讪说道:“我有些想不起来姑娘今日还吩咐过什么事。”。 云棠看了竹岺一眼:“逛街,这才是今日出门必须要做的事啊。”。 “哈?”,竹岺不由张了张嘴,难道这不是姑娘用来出门的借口吗? 姑娘的心思果然不是她能够猜出来的。 “走吧,去珠华楼。”,云棠淡淡一笑,迈步向外走去。 既然出门前说是要逛街,那她就必然要去逛街,做戏要做足才行,她可不想让敌人对她早早起了警惕之心。 珠华楼是京城最大的银楼。 进珠华楼逛了逛,出来时,竹岺的手上就多了一个精美的盒子。 逛完了珠华楼,云棠又朝着距离不远的容华楼去了。 在容华楼转了一圈,云棠的脚步停在了售卖香露的货架前,拿起了一瓶海棠花香露。 容华楼是京城最好的脂粉铺子,很受那些贵妇贵女们喜爱,云棠自然也不例外。 这瓶海棠花香露的香味清淡怡人,正是她最喜爱的味道。 云棠拿着挑好的香露刚结完了账,一道突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云大姑娘果然是冷血心肠的,前儿个刚伤了人,今日就有兴致来逛容华楼了啊,也是,云大姑娘即是这般冷血之人,又怎会有愧疚之心呢?” 云棠顺着声音看去,说话的是一个弯眉凤眼的黄衣少女。 这少女她认识,是礼部尚书府的姑娘,郑芷晴。 郑芷晴既是与她二妹云荷关系亲近的密友,又是她前世的情敌,对她一直颇有敌意,处处针对。 见云棠不回话,郑芷晴怨恨的目光落在云棠的身上:“怎么,哑巴了?”。 云棠轻瞥了郑芷晴一眼,眉毛微挑:“不知我伤了贵府的什么人,能让郑姑娘如此气恼?”。 郑芷晴气急了云棠这风轻云淡的模样,脱口怒道:“云棠你少装模作样,你自己做了什么你清楚,阿彦哥哥现还在床榻上躺着养伤,你竟然有闲情雅致来逛容华楼?这世间怎会有你这样恶毒狠心的女子呢?”。 第18章 回击 这番怒声责问很快引来了周围人八卦的目光。 云棠故作惊讶,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关注这边的人听得清楚:“原来我一直不知,平国公世子是你们礼部尚书府的人啊。”。 “你……!”,郑芷晴语气一滞,一张脸憋的通红:“你瞎说什么!”。 “如果平国公世子不是你们礼部尚书府的人,那为何你对平国公世子如此关心备至呢?还一口一个阿彦哥哥,叫的如此亲密。” 说着,云棠好似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怪不得你连平国公世子此时此刻正躺在床榻上的私密事都了如指掌,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一个闺阁少女,竟对一外男的私密事如此了解……周围人看向郑芷晴的目光皆有了微妙的变化。 郑芷晴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你莫要胡说!你对阿彦哥哥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你怎么还有脸出门呢?”。 周围人嗅到八卦的气息,登时来了精神,悄悄竖起了偷听的耳朵。 云棠顿了顿,仔细想了又想,一脸为难问道:“嗯……我好像想起来了,你说的是不是那件事啊?”。 “你想起来就好!”,郑芷晴瞪着云棠,一字一句道:“我要你去给阿彦哥哥道歉。”。 “道歉?”,云棠神色微惊,然后转为委屈:“那日我家委婉拒绝了平国公夫人的提亲,没想到隔日,平国公世子竟上门来找,我无意伤害任何人,便想着亲自去将话说明白,以免再造成误会,伤了两家和气。 没想到……没想到平国公世子他竟不依不饶准备上前纠缠,若不是家兄及时出现,我就……”。 说着,云棠露出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接着又幽幽地叹了口气,转了话音:“是,我承认家兄确实打了平国公世子,可家兄他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亲妹妹才出手的啊,如果郑姑娘认为一个兄长因保护自己的亲妹妹不得已出手伤人是错的话,那我无话可说,也无法苟同,更不会因此去道歉。”。 周围人听完,看向云棠的目光多了几分同情,并不约而同的在心中对平国公府多了几分鄙夷。 堂堂国公府的世子,行事和品性如此差劲,求亲不成竟还去上门不依不饶的纠缠人家姑娘,人家不愿还想强娶,如此行径与市井的泼皮无赖有何分别? 虽然平国公府是京城的权贵人家,但宁安候府也不差啊,如果堂堂侯府的嫡长女都要被迫嫁人,那这世道还有没有王法了? 还好云大姑娘有个好哥哥,即便是与平国公府翻脸也要保护妹妹。 云大姑娘险些被人欺负,而这个郑姑娘却不依不饶的逼迫云大姑娘这个受害者去道歉……众人看向郑芷晴的目光更加微妙了。 “你怎么能这样说?你明明……”,郑芷晴愤怒指着云棠,想说的话却好像堵在了喉咙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想说云棠与阿彦哥哥是竹马青梅,两家定亲原就是他们心照不宣的事,没想到云棠却突然拒绝了婚事,阿彦哥哥上门亲自问清楚缘由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怎么到了云棠嘴里就成了阿彦哥哥单方面一厢情愿的纠缠? 可这些也正是她最不愿意承认和说出口的事! 凭什么云棠只是早认识了阿彦哥哥几年,就能得到阿彦哥哥的喜欢? 而她只不过是晚些认识阿彦哥哥,阿彦哥哥就从不看她一眼? 原本刚知道他们没有定亲的消息时,她是高兴的,可她越想越不甘心,凭什么是云棠拒绝了亲事呢? 应该是阿彦哥哥厌弃了云棠才对啊! 云棠有什么资格拒绝阿彦哥哥? 她得不到的,凭什么云棠可以轻而易举的拒绝呢? 郑芷晴嫉妒的发疯,看向云棠的目光几乎快要喷出火来。 “明明什么?”,云棠身体微微前倾,只用她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道:“郑芷晴,你究竟是在气我伤了他,还是在气他被我拒婚之后宁可来纠缠我也不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你呢?”。 她知道郑芷晴一直不愿承认她与平国公世子青梅竹马的事实。 就算郑芷晴将事实说了出来,她也不会认,前世的她与平国公世子青梅竹马也好,两情相悦也罢,都从未做出过亲密越矩的事,任谁也抓不住把柄。 这个郑芷晴一直以来都处处针对她,前世她念在郑芷晴爱而不得也很可怜,便处处忍让。 而如今她重活一次,不愿再委屈了自己,郑芷晴的爱而不得是平国公世子的选择,凭什么要她一直来默默承受郑芷晴的妒忌与针对? 既然对方的敌意这样明显,那她自然也要礼尚往来,像是提两句平国公世子就能将郑芷晴气疯这样的小事,她很愿意做。 郑芷晴被说到了心中痛处,脸色铁青,心头怒意横生,看着云棠那张娇美的面容愈发觉得刺眼,扬手朝着那张令她厌恶无比的脸扇了下去。 她恨死了那句‘退而求其次’! 这岂不是说她在阿彦哥哥心中永远不及云棠? 她哪点比不上云棠? 可惜,巴掌并没有如愿的落下就被一张手拦在了半空中。 一个人影出现在她面前。 郑芷晴看着眼前这个神色凶狠的微胖丫鬟有些发怵,一时连话也忘了说。 见有人要动手,容华楼里机灵的伙计连忙去找管事。 “竹岺,放开她吧。”,云棠的神色淡然依旧,就连眼皮都没多眨一下:“容华楼客如流水,我相信郑姑娘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太无礼的。”。 闻言,郑芷晴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一举一动皆在众目睽睽之下,顿时就泄了气,脸色难看起来。 注意到周围人的目光,她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惜她的手还被那壮丫鬟死死攥着,让她想走都走不了,也不知云棠在哪找了这么一个力气大又粗鲁的丫鬟。 听到云棠的吩咐,竹岺警告的看了一眼郑芷晴之后才悻悻松开了手。 第19章 劝告 “我们走!”,郑芷晴揉了揉发红的手腕,剜了一眼自己带来的丫鬟,转身向店外走去,心道云棠以前真是会装模作样,那些温柔面孔全都是假的。 今日出门真是诸事不顺,就连带出来的丫鬟都比不上云棠的机灵,看着她受委屈就像个木头那样杵着,简直是废物。 跟在后面的小丫鬟欲哭无泪,她刚刚见到自家姑娘在众目睽睽之下出手打人都吓傻了,哪里想的了那么多,更何况云大姑娘旁边的那个丫鬟她也打不过啊…… 待郑芷晴主仆二人离开了容华楼,竹岺才收回了凶狠的目光,瞧向云棠询问:“姑娘还逛吗?”。 至于她会不会担心姑娘被那凶女人吓到? 开玩笑,姑娘是什么人,岂会怕那个只会张牙舞爪的女人? 她只是担心姑娘被扫了兴致罢了。 云棠摇了摇头:“我们该回去了。”。 逛街原本只是个出门的幌子,没想到还能气气昔日与她一直敌对的人,倒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正准备迈步离开的云棠想了想,又买了两瓶香露才打道回府。 等伙计找来管事时,云棠已经带着竹岺出了容华楼,管事有些庆幸,亦有些惋惜。 庆幸的是还好客人没有打起来,能来容华楼买东西的人大多非富即贵,若出了什么事,他一个管事可不好得罪。 惋惜的是他来的太迟了,错过了一场热闹看。 好在刚刚看热闹的人不少,那两个险些打起来的姑娘一走,这些人便议论了起来,他听了一会就将刚刚事情的始末知道了大概。 容华楼里发生的事很快就传开了,而事件中的其中一个主角云棠此时已经回了府。 见云棠回了竹篱轩,白芍和紫草立刻围了上去。 “姑娘今日逛街累了吧?”,白芍端上来一杯蜜水。 “还好,就是路走的有些多。”,云棠接过蜜水饮了一口,吩咐竹岺将今日从珠华楼买的盒子拿了出来。 竹岺将盒子递给云棠。 云棠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对小金珠耳坠递给白芍:“这是给白芍的。”。 白芍有些惊讶,同时也有些触动。 近日来,姑娘每每出门都只带着竹岺,她原以为自己在姑娘心中的地位不如从前了,没想到姑娘心里一直想着她呢。 虽然姑娘平日里待她们不错,但这金饰的打赏基本都是逢年过节才有的。 姑娘待她这样好,她却在猜测姑娘是不是厌了她,真真是该骂。 白芍心中自责不已,上前双手接过小金珠耳坠:“谢姑娘赏。”。 云棠又从盒子中拿出一对菱形金耳钉递向竹岺:“这对是给竹岺的。”。 竹岺有些受宠若惊,她才来姑娘身边伺候几日,不但吃上了酥坊斋的点心,竟然还收到与白芍姐姐差不多的金饰打赏,姑娘果然是这世间最好的姑娘! “谢谢姑娘打赏。”,竹岺满心欢喜的接过耳钉。 “这个是给你……”,云棠拿出了一对金花瓣耳坠看向紫草,见到紫草头上戴的那只镶金珍珠花簪微微一愣。 白芍顺着云棠的目光看去,也不由惊讶道:“咦?紫草,这是哪里来的簪子,好漂亮,从前怎么没见你戴过呢?”。 紫草忙将花簪取下放于身后,半垂着头,讪讪道:“啊……这个是……是我最近买的。”。 “这珍珠虽然不大,但也要不少钱吧?”,白芍都忍不住跟着心痛。 那可是镶金的珍珠簪子呀! 要攒多少月钱和打赏才能买得起? 紫草张嘴苦笑道:“是啊,攒了好久才舍得买。”。 “爱美没有错,但你也要多攒些钱才是。”,云棠好意温声提醒:“将来你也是要嫁人的,总得为以后考虑考虑,手里得多有些钱财傍身才行。”。 前世的她真是被那虚伪的婚事冲昏了头,竟然连身边丫鬟的头上什么时候多了个镶金的珍珠簪子都没留意。 “多谢姑娘教诲,婢子记下了。” “喏,这对金花瓣耳坠是给你的。”,云棠将耳坠递了过去。 紫草低头接过耳坠,恭敬道谢。 “姑娘今日走的路多,婢子这就去给您打桶热水来,您泡泡脚解解乏。”,白芍道。 “好啊,你去吧。” “我去帮白芍一起。”,紫草跟在白芍后面出去了。 云棠吩咐竹岺将今日买的香露收好,然后靠在椅背上等待着热水。 去准备热水的白芍见紫草跟了出来,微微惊讶道:“紫草,你怎么也出来了?”。 紫草不自然的笑笑:“我来帮你一起。”。 “只是准备些热水罢了,哪里需要两个人。”,说着,白芍便注意到了紫草的神情,心头一动,压低了声音问:“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紫草避开了白芍的目光:“没有的事,你别乱说。”。 白芍挑起眉毛:“我们自小一起陪伴姑娘长大,你还能瞒的了我?”。 紫草默了默,神色挣扎了一瞬,小声抱怨道:“竹岺也不知怎么就入了姑娘的眼,从粗使丫鬟变成同你我一样的贴身大丫鬟不说,这几日还连着被姑娘单独带出门。 而且刚刚姑娘赏她的那对金耳钉可一点都不比我们的小,她原只是个出力气的粗苯丫鬟,现在却同我们平起平坐,将来说不定姑娘会弃了我们,只留着竹岺在身边。 到底谁才是陪姑娘从小到大的丫鬟?我们伺候姑娘这么多年,竟被一个没来几天的比了下去。”。 紫草嘴角渐渐下弯,越想越觉得委屈,暗暗埋怨云棠偏心。 白芍轻叹了一口气,好言相劝道:“紫草,你这么想就是你的不对了,姑娘从没有薄待过我们,咱们在侯府这么多年,可见过比咱们姑娘更体贴下人的主子姑娘? 而且刚刚姑娘赏我们的金饰都是差不多大小的,竹岺虽才来了没几日,但名义上也是姑娘身边的贴身大丫鬟,我们和竹岺的等级一样,谁也没比谁高贵。”。 紫草听完了这番话,只是垂下头‘嗯’了一声。 第20章 训斥 白勺接着劝道:“姑娘做的没错,对待同等级的丫鬟就是要一碗水端平才显得公允。 更何况姑娘是主子,咱们是下人,姑娘想带谁出门就带谁出门,愿意赏谁就赏谁,这是主子的权利。 而我们只需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将姑娘伺候好照顾好就可以了,怎能因为姑娘没有偏心自己就心生怨怼? 像咱们姑娘这样大方体贴的主子,整个京城又能找出几个来?我们应该感恩才是啊。”。 虽然她之前见云棠带着竹岺出门时也有些吃味,但今日收到姑娘的赏赐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想明白了。 姑娘这样厚待她,她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紫草依旧半垂着头,小声道::“知道了。”。 白芍深深看了紫草一眼:“你好好想想吧,我要去伺候姑娘洗脚了。”。 该说的都说完了,白芍也不再多言,端着备好热水的木桶原路返回。 洗脚盆中热气袅袅,一双白皙玉足浸在水中。 舒适的水温令云棠深深呼了一口气,仿佛全身的疲惫皆一扫而空。 就连那些烦恼也暂时抛之脑后,只剩下惬意与安适。 而此时,今日容华楼事件中另外一个主角与云棠的惬意截然相反。 礼部尚书府。 郑芷晴正红肿着双眼听训。 “你一个姑娘家,怎能当众说出那些过分越矩的话?你平日里对平国公府世子多有关注,我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因我以为你懂分寸,知进退。没想到你竟这般不成器,没脑子!”,尚书夫人怒斥着。 “我没有……”,郑芷晴肩膀抽动着,小声为自己争辩。 她才不是没脑子! 她只是气急了,是那个云棠故意激怒她。 “你没有什么?”,尚书夫人一拍桌子:“外面都传开了!说咱们礼部尚书府的姑娘格外关注平国公世子的一举一动,连人家几时几刻躺在床上都一清二楚,而且还逼着险些被欺负的云大姑娘去道歉,云大姑娘受了委屈不愿去道歉,你竟还要抬手打人。”。 “这都是云棠阴谋,她故意拿阿彦……”,刚说到一半,郑芷晴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偷偷抬头瞄了一眼尚书夫人的脸色,改口道:“是云棠故意用平国公世子激怒我,让我出丑的……”。 她只是脱口说出阿彦哥哥在床上养伤的事,没想到云棠不依不饶抓住这句话不放,非要重复一遍让周围人听的清清楚楚,还特意强调什么‘私密事’,误导别人往歪了想。 她早该想到云棠就是这样一个恶毒的人! “就算是她云大姑娘故意的,可你若是长了半点脑子,也不至于如此受不得激!”,尚书夫人目光幽深道:“过程有什么重要?重要的是结果,现在的结果就是云大姑娘安然无恙,而你却备受非议。”。 郑芷晴一脸委屈,却又不敢反驳。 尚书夫人接着责问道:“你知道就这一下午的功夫,外面人在背地里都传些什么吗?”。 郑芷晴抽泣着摇了摇头。 “说咱们礼部尚书府的姑娘缺教养,在光天化日之下为了一个外男,无故出手殴打名门贵女,其行径与市井泼妇别无二致。” 这些话别人都是她派人出去打探的,尚书夫人恨铁不成钢,看向郑芷晴的目光里尽是失望。 现在日子过的太平,京城百姓颇为富裕,看热闹传八卦就成了当下百姓们最热衷的事了,尤其是一些豪门大院,各家秘辛之事,越是普通百姓接触不到的人或事就越容易引起百姓们关注。 白日里才发生的事,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就被爱八卦的百姓们添油加醋的传出了好几个版本。 高门大户最重名声,听到那些乱七八糟的揣测,还有一些添油加醋的流言,尚书夫人想不生气都难。 郑芷晴立刻反驳:“我没有打到她,不是被一个壮丫鬟拦下来了吗?”。 “你应该庆幸被那个丫鬟拦下来了,否则你还能好好在这站着说话吗?” 郑芷晴小声不满嘟囔道:“可没打就是没打,他们怎么能传瞎话呢?”。 尚书夫人脸上阴云密布:“女儿家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名声!你既然已经有了打人的举动,那就是让人抓住了话柄。 今日之后,你飞扬跋扈的名声在外,谁还敢来提亲? 更何况你还与一个外男联系过从亲密,过分关注。 本来少女思慕少年是常事,可你偏偏要将这些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不但不知收敛,还变本加厉为了一个外男险些与侯府姑娘大打出手! 如此种种,以后还有哪个好人家会娶你?”。 郑芷晴听完向后踉跄了两步,脸色发白,嘟囔道:“怎么会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今日明明只是想教训云棠,为自己出气罢了,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该出丑的事云棠才是啊,别人该议论的难道不是云棠狠毒无情,自私冷血吗? 为什么事情不按照她预想的那样发展? 尚书夫人冷冷看着站在地上的少女,语气失望道:“你毁的不仅是你自己的名声,更是连累了我们礼部尚书府,你飞扬跋扈,别人就会认为是我们礼部尚书府教养无方。 礼部尚书府,最重要的就是这个‘礼’字!你今日在外面如此作为,知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在背后戳我们尚书府的脊梁骨? 你一人在外横行霸道,别人便会误以为我们尚书府的的姑娘都是如此教养。 就算你不想嫁人了,难道你的姐妹们就不需要嫁人了吗?”。 瞧着祖母是动了真怒,郑芷晴这下是真的慌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着道:“祖母!孙女知错了,孙女不是有意连累家人的名声,求祖母心疼孙女,孙女没有不想嫁人……”。 她怎会不想嫁人? 她才不想坏了名声。 她还等着心心念念的阿彦哥哥来娶她。 就算最终嫁不成阿彦哥哥,她也不能被名声所累,嫁给小门小户啊! 第21章 谋算 见孙女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尚书夫人也算达到了目的,她长长叹了口气,神色也缓和了些许:“罢了,你终究是没犯什么不可饶恕的过错,我便再给你一次机会,这些时日你就不要出门了,好好在房里反省,等事情慢慢淡化了,再想个法子试着挽回名声吧。”。 “谢谢祖母!”,郑芷晴重重磕了一个头,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罚关禁闭不算什么,只要家中不放弃她,只要她还是尚书府的千金,她就不怕没了前途。 “只是这样的事,以后就不要再发生了。”说着,尚书夫人目光一凛:“对付人有很多方法,而你偏偏选择了最蠢的一种,希望你能吸取这次教训。”。 闻言,郑芷晴猛地一抬头,迎上尚书夫人的目光,木讷应道:“孙女知道了。”。 刚刚她还觉得委屈,因为从前她处处针对云棠,祖母也未曾说过她一句,为何唯独今日如此狠厉责骂? 现在她明白了,祖母不是怪她找云棠的麻烦,而是怪她没伤到云棠,反而自己吃了苦头。 瞧着孙女已经领悟她的良苦用心,尚书夫人也不再多言,摆了摆手:“好了,你退下吧,我乏了。”。 郑芷晴用袖子擦了擦眼角,起身行礼:“是,孙女告退,祖母您好好歇息。”。 待郑芷晴离开,尚书夫人去找了礼部尚书。 “今日的事我都听说了。”,礼部尚书转着大拇指上的扳指,眼中精光一闪:“今日之事,也不全然是坏事。”。 “老爷,此话怎么说?”,尚书夫人面露疑惑:“难不成芷晴今日落了个嚣张跋扈的名声还成了好事?”。 礼部尚书笑了笑:“若是就此机会,让芷晴嫁入平国公府,既全了芷晴的心思,也不必再忧心芷晴日后找不到好婆家的问题,最重要的是能得到平国公的助力,一举三得。”。 尚书夫人深觉有理,但还是担忧道:“老爷说的我明白,只是那平国公世子对云大姑娘……”。 礼部尚书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小儿女的心思,有什么要紧的?只要平国公世子不是个傻子,就应该能看出来与我们家联姻的好处,就算他平国公世子年轻人热血易冲动,但我相信,平国公应该是个聪明人,知道如何选择才是正确的决定。”。 尚书夫人听完便放下心来。 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待芷晴嫁过去,新婚小夫妻日日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身边有这样一个知冷知热的女子陪伴,日子长了,还愁那平国公世子不动心? “那就等这阵子风波过去了,我去约平国公夫人见一面,谈谈这桩婚事。” 礼部尚书摇了摇头:“此事就不用你操心了,待我寻个时机先探探平国公的口风。”。 …… 今日容华楼的事自然也传入了平国公府。 近日来本就被乌云笼罩的平国公府听见了这样的传言之后似乎连空气都变得更加阴郁了。 瘦了一大圈的平国公世子此时正一脸木然的斜靠在床榻上。 今日的事他已经听说了,没想到棠儿妹妹当真如此绝情,竟将他说成是随意侮人清白的浪荡公子。 他不明白,也不甘心,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向温柔的棠儿妹妹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 “大哥,你别往心里去,父亲就是气急了才说的那些话,其实父亲他还是心疼你的。”,平国公府二公子吕志洋劝道。 见平国公世子吕彦洋依旧神色厌厌,没有回话,二公子吕志洋长长叹了口气,拍了拍兄长的肩膀道:“世上女人那么多,大哥何苦为那个没心肝的女人伤心?”。 他与兄长虽是亲兄弟,但对许多事情的看法也不尽相同。 就拿女人举例,在他眼中,女人就像是衣服,不合身了或是穿腻了,大不了就换一件。 可他这个兄长却将女人当成了眼珠子,多年来心里眼里只有那一个女人也就罢了,现在还为了那个女人像丢了魂一般,这也正是他最看不惯兄长的一点。 兄长可是家中的嫡长子,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怎能受一个女人摆布? “别这样说。”,许是肝火旺盛的缘故,平国公世子的声音有些干哑:“棠儿妹妹她从前不是这样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 吕志洋忍不住冷哼一声:“那只能说明她从前装的好,我看云大姑娘还不如今日为你打抱不平的母老虎呢。”。 是的,在他眼中能当众出手打人的郑芷晴当然就是母老虎了。 吕志洋顿了顿,接着劝道:“虽然郑姑娘是母老虎,但也总比没心肝的强吧? 要我说,你还不如选了郑芷晴做世子夫人,郑芷晴虽不怎么样,但好歹也是礼部尚书家嫡出的姑娘,这样的出身,也不比云大姑娘差。礼部尚书府背后的靠山是二皇子,有这层关系在,你娶了郑芷晴准没错。 而且现在郑芷晴的名声有瑕,你肯娶她,礼部尚书府定然心存感激,将来还能亏待了你这位姑爷吗?”。 一个礼部尚书府,平国公府当然无需刻意拉拢讨好,但礼部尚书府的背后是二皇子,有了这层关系之后,礼部尚书府就无法再以寻常的标准来衡量了。 如今太子之位空悬,倘若二皇子将来能争上那个位置…… 平国公世子自然知道弟弟吕志洋说的句句都是为了他好,也知道礼部尚书府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父亲一直对他悉心教导,让他学会权衡利弊,事事以家族的利益为先。 他明白父亲说的都是对的,任何一个名门望族都需要数代人的苦心经营。 宁安候不求上进,宁安候世子也是那样一个混球,将来宁安候府极有可能走向衰败,说起来宁安候府真的不算是一个好的联姻对象。 而他却为了棠儿妹妹选择了宁安候府。 他为了云棠付出了这么多,为什么云棠要这般无情? 他想不通,更无法甘心。 第22章 大雨 见兄长依旧是一副油盐不进的神色,吕志洋就气不打一处来:“大哥,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都怎么说你?你可是国公府的嫡长子啊,你难道就这么堕落下去了不成?”。 平国公世子心里不痛快,不想在继续讨论这些,便开口撵人道:“我知道了,天色已晚,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他当然知道自己身上的重担,只是在挑起这份重担之前,他必须要搞清楚棠儿妹妹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那我走了,大哥你也早点休息吧。”,吕志洋心中大感失望,沉着脸拂衣而去。 刚回到自己的住处,就有小厮递上来一个红布条。 “二公子,这是从石头胡同取回来的。” 吕志洋眉头一拧,脸色不耐烦的接过红布条粗略打量一眼。 真是麻烦! 小厮讨好笑道:“二公子您明日可是要出门?”。 “出什么门?”,吕志洋横了一眼过去,将手中的红布条随手丢给小厮,没好气道:“烧了去,以后这红色的布条都不要再收了。”。 怀了孕的麻烦女人,还有什么见的必要? 至于孩子? 呵呵,他的第一个孩子怎么能从一个不入流的肚子里爬出来? 想进国公府当正头娘子,凭那个乡下女人也配? 将红布条丢给小厮后,吕志洋连一个多余的目光都没有给,直接转身回了屋子,不满的嘟囔道:“真是事事不顺心,麻烦一个接一个……”。 本想着拍马屁的小厮看着手中的红布条在心里悄悄叹了口气,又一个小娘子沦为了伤心人。 二公子近两年在外面的女人怎么也有六七个,除了红布条,还有黄布条,绿布条…… 原以为这个红布条的小娘子能陪二公子久一点呢,谁知道二公子这么快就厌了。 不过那些小娘子的遭遇就不是他该考虑的喽,他还是将公子伺候好了,保住饭碗要紧。 小厮干脆利落的将红布条烧毁,心中默道自己从未见过什么红布条。 仿佛只要他不承认,这红布条就从没进过平国公府一样。 只是,事不遂人心。 在平国公府外的不远处,冯英娘默默注视着平国公府的后门,手指不断摩挲着掌中的玉佩。 她将红布条挂在石头胡同的桂花树上后,就一直在附近悄悄等着,直到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取下红布条,她一路跟着小厮到了平国公府的后门,看着那小厮进了平国公府。 志郎啊志郎,这时你应该已经见到那个红布条了吧,明日我会在灵岩寺等你,你可一定要来啊。 我相信你的谎言是有苦衷的,只要你肯说,我便肯信。 冯英娘将掌中玉佩放置心口处,朝着平国公府深深望了一眼后转身离去。 竹篱轩内,云棠坐在窗前,晚风吹过窗子,她轻轻嗅了嗅,空气中有些湿润的味道。 明日应该会是一场大雨。 “姑娘,侯爷和世子派人给您送东西了。”,白芍拿着两个大小不一的盒子走了进来。 “打开看看。” 白芍将两个盒子打开:“侯爷送来的是一碟子绿豆糕,世子送来的是一个糖人。”。 看着盒子中的东西,云棠轻淡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 看来父兄是听说了今日在容华楼发生的事。 父亲将最喜欢的绿豆糕送了来,是怕她为今日的事不开心呢。 至于糖人……小时候,她经常会缠着哥哥买糖人给她。 所以每当她心情不好时,哥哥都会买来糖人哄她。 云棠拿起糖人尝了一口,嘴里是甜的,心里是暖的。 …… 转日,天还未亮,一道惊雷划破夜幕,紧接着就是豆大的雨滴斜落下来,遍地开花,雨越来越大,在地面上溅起一层层雨雾。 雨水肆意拍打着屋檐、窗子,不知惊扰了多少人的梦。 直到天亮,依旧是大雨如注,云棠去安寿堂请过安后就回了竹篱轩。 “姑娘,今日雨这么大,还出门吗?”,白芍看向窗外的目光隐隐有几分担忧。 姑娘近日出门频繁,今日雨下的这样大,如果姑娘执意出门,她到底该不该劝呢。 “不出去了。”,云棠听着窗外的雨声淡淡道。 这时,外面传来紫草的声音:“姑娘,三姑娘来了。”。 “快请进来。”,云棠吩咐白芍:“去端些果子上来。”。 “嗳。”,白芍欢喜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平日里三姑娘与姑娘的关系最好,近来姑娘总是一副有心事的样子,如果三姑娘能开解开解姑娘就再好不过了。 很快,云兰走了进来。 “坐吧。”,云棠指了指一旁的圆凳:“这样大的雨,三妹怎么不在幽兰轩歇着,还跑到我这儿来,着了凉怎么办。”。 “大姐,你还好吧?”,云兰关切问道。 云棠轻轻挑眉:“我很好啊,三妹怎么这样问?”。 “大姐莫要瞒我,昨日的容华楼里发生的事都传遍了,听说郑芷晴还要动手打人,可是真的?”,说着,云兰担忧的目光向云棠看去。 其实刚刚在安寿堂请安时她就想问了,只是顾及到安寿堂人多才忍住没有开口。 她父亲死的早,只留下她与母亲相依为命,大伯已经承袭了爵位,将来总有一日是要分家的,而她们三房没有男丁也就等于没有依靠。 在这偌大的侯府,总会有些拜高踩低的下人,若不是大姐时时照拂,她与母亲的日子绝不会过的像现在这般舒心。 虽然母亲总是教导她,与大房二房的姐妹要和睦相处,不可只亲近一方,疏远另一方,以免遭到另一方的打压与记恨。 但她还是愿意更亲近大姐,因为她坚信做人要懂得感恩,大姐对她照拂颇多,她当然要投桃报李,对大姐更关心一些了。 看着云兰担忧的神色,云棠心头一暖,坐直了身子任由云兰打量:“你瞧,一根头发丝都没少。”。 云兰松了口气:“看着大姐你气色不错,我就放心了。”。 云棠温声笑道:“你就将心放在肚子里吧,昨日有竹岺在,郑芷晴根本进不了我的身。”。 第23章 一张帖子 “竹岺?”,云兰神色好奇道:“就是那个他们口中传的粗壮丫鬟吧?我似乎听屋里头的丫鬟香梨说起过。”。 云棠忍不住稍稍抽了抽嘴角,竹岺只是力气有些大,身材有些微胖而已,怎么就被传成了粗壮丫鬟? “香梨认识竹岺?”,云棠微微惊讶,香梨是三妹身边的贴身大丫鬟,怎会与原是竹篱轩粗使丫鬟的竹岺相识。 云兰笑盈盈道:“现在整个侯府的丫鬟们,有几个不认得竹岺啊,一个干杂货的粗使丫鬟,突然就入了侯府大姑娘的眼,转眼就成了一等大丫鬟,那些丫鬟婆子无不羡慕竹岺的好运道呢。 我也是这两日偶然听香梨提起的,说是那些丫鬟不知从哪听说大姐你提拔竹岺是因为看中了竹岺的力气,我听闻现在那些丫鬟女使们暗地里都铆足了劲要练力气呢。”。 云棠不禁哑然,她将竹岺提至大丫鬟不过短短几日,府里竟传的这样快。 不过想想也不难理解,父亲承袭了爵位,哥哥是世子,侯府里的下人们自然对大房的关注更多一些。 “我的确是看中了竹岺的力气。”,云棠摊手承认。 “……”,云兰惊讶的睁大眼睛。 大姐不愧是大姐,就连挑选大丫鬟的方式都这样与众不同。 也正因大姐的眼光独到,所以才有昨日状丫鬟护主的一幕。 寻常丫鬟哪里能有这样的胆量与反应?大姐真是未雨绸缪。 不知不觉中,云兰心中对云棠的崇拜又多了一点点。 这时,白芍将果盘端了上来。 看到一整盘切好的新鲜水果,云兰眼睛一亮。 云棠伸手拿起果盘边摆放的牙签扎起一块桃子喂进嘴里:“三妹一起吃吧。”。 云棠的话音刚落,云兰便拿起牙签也扎了一块桃子吃起来。 白中透粉的桃子被切成正好可以入口的小块,吃进嘴里香甜可口,云兰感叹道:“这桃子真甜,每次来大姐这里都能吃到好吃的可真幸福啊。”。 云棠笑嗔道:“你呀,这么贪吃,小心以后吃成个胖子。”。 云兰吐了吐舌头:“才不会呢,我年纪小,多吃些才能长身体嘛。”。 “行行行,你多吃一点。”,云棠哭笑不得,将果盘向云兰坐的方向推了推。 云兰眉眼弯弯,又扎起了一块桃子塞进嘴里:“还是大姐最好。”。 看着一脸满足的云兰,云棠也不由得跟着扬起了唇角,她知道三妹最是贪嘴,所以每次三妹过来,她都会准备些瓜果点心。 三妹性子开朗,待人真诚,又对她尤为亲近,她很愿意和三妹相处。 不多时,白芍绕过屏风进来禀报道:“姑娘,昭和郡主送了来帖子,邀请咱们府的姑娘去参加生辰宴。”。 “生辰宴?!”,云棠看向白芍,神色微惊。 她明明记得前世时,昭和郡主今年的生辰宴并没有大办,更没有给侯府送什么帖子! 这中间究竟出了什么变数? 为什么会和前世不一样了? 回想重生后发生的事,除了她刻意改变的那些,其余的都与前世一模一样。 例如平国公夫人的提亲,例如后柳村的失火……乃至今日的大雨,都与前世毫无差别。 就算有不同的,例如哥哥打了平国公世子,例如崔平没有死在那场大火……这些都是她刻意改变的结果。 那么,昭和郡主的生辰宴又是什么原因出了变化? 云棠不由得心头一紧,既然昭和郡主的生辰宴出了变故,那么前世父亲被诬陷的那桩事会不会也出现变故? “大姐你怎么了?”,云兰注意到云棠的神色问道。 昭和郡主和大姐的关系还算不错,往年昭和郡主的生辰宴都会给宁安候府发来帖子,那为何大姐现在听到昭和郡主的生辰宴是这样一副神情? 白芍也注意到了云棠的神色,以为云棠是不愿去参加昭和郡主的生辰宴,便小声提议:“姑娘若不想去参加,不如就寻个借口好言回绝了昭和郡主,想来昭和郡主那样好性子的人也不会因为这桩小事怪罪您。”。 云棠很快回过神来,神色恢复自然,寻个借口讪讪搪塞道:“没什么,刚刚只是因为我记差了日子,将昭和郡主的生辰记成了下个月,所以一时没反应过来罢了。”。 这趟生辰宴她是一定要去的,不光要去,还要弄清楚昭和郡主的这场生辰宴到底为何出现了变数。 云兰对云棠是一百个信任,对这番解释也不做怀疑:“怪不得刚刚大姐你一副吃惊的模样,是不是昨儿个夜里没睡好,精神差的缘故,所以才记差了昭和郡主的生辰?”。 云棠顺势转了话题道:“应该是了,今日天没亮时就下了大雨,还打了好大的雷,我被那雷声惊醒了。”。 提到那震耳的雷声,云兰深有同感的颔首:“我今早也是被那雷声震醒的!害的我都没睡好,天不亮就起了……”。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云兰起身告辞,并叮嘱云棠多注意休息。 “紫草,去送一送三妹。”,云棠向外吩咐道。 待云兰离开,白芍提议:“姑娘夜里没睡好,不如再小憩一会儿吧。”。 “不急。”,云棠将目光转向紧闭的窗子,听着窗外传来雨声,开口道:“你先下去吧,我自己静一会儿。”。 …… 窗子外的天依旧是阴沉沉的,暴雨倾盆而降,就像是天河决了个口子,雨声震耳,这样的滂沱大雨,路上几乎连行人都见不到。 灵岩寺门前,一柄绿色油纸伞坚强的立在雨雾中。 “女施主,您已经在这儿站了大半个时辰了,您要等的人应该不会来了,不如随我去寺中避避雨吧。”,僧人好心劝道。 女施主面色发白,冰凉的双手紧紧握着伞柄,却依然坚持道:“他一定会来的!”。 僧人劝不动,只好作罢。 这样固执的施主,还真是少见啊。 女施主正是冯英娘。 冯英娘的目光紧紧注视着寺门前的路,期盼着那个身影的出现。 第24章 汇报 志郎啊,你在哪呢? 志郎啊,你为何不来见我? 我明明亲眼看见那小厮拿着红布条进了平国公府,你怎会不来呢? 会不会是雨太大了呢? 是了,一定是雨太大的原因。 为什么不派人来告诉我一声,叫我不要等了呢? 是了,你是害怕暴露身份,你是有苦衷的。 冯英娘低头看向小腹,雨水打湿了衣裳,衣裳紧贴着皮肤,勾勒出了小腹微微隆起的弧度。 她目光渐渐温柔了起来。 哪有人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志郎一定会来的,她坚信着。 雨水斜着打在脸上,顺着脸颊滑落至微微颤抖的唇角,有几分咸咸的。 好冷啊,浑身都是冷的,好像心也被这冰凉的雨水浇冷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大雨依旧。 灵岩寺门前,一柄绿色的油纸伞缓缓倒了下去…… …… 转眼就是两日后。 大雨过后,天空一碧如洗,空气中弥漫着清新湿润的气息,令人心情舒爽,正是适合出门的好天气。 容华楼前人来人往,时不时的有些贵妇贵女们出入。 这时,一个戴帷帽的女子走出容华楼,后面还跟着一个手里捧着盒子的微胖丫鬟。 “姑娘,崔富这个时辰应该已经到了。” “嗯,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这二人正是云棠和竹岺。 很快就是昭和郡主的生辰宴了,云棠借着为昭和郡主挑选生辰礼物的由头带着竹岺出了门。 安排崔富盯着二叔已有三日,也该听听崔富的汇报了。 可惜崔富不识字,否则她就可以让崔富将汇报写在纸上了,也不用特意出门来见。 好在有为昭和郡主挑选生辰礼物这样现成的由头出门。 不多时,运隆茶馆到了。 崔富已经在提前订好的雅间中等了有一会儿。 “云姑娘。”,崔富见到云棠来了,连忙上前恭敬行礼。 云棠摘下帷帽,坐在了椅子上,随口问道:“你家里的事可都解决了?”。 崔富怔了一瞬,显然是没想到云棠开口问的第一件事竟是这个。 他感动道:“多亏了姑娘您,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房子烧没了,他和弟弟二人也几乎没什么可收拾的东西,当日就搬进了那处民宅,今儿个一早,他弟弟崔平就去了学堂。 若没有云棠,他和弟弟早就露宿街头,今日的一切都是云棠给的,他是发自内心的感激云棠。 “那就好。”,云棠抬手拿起旁边的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浅酌一口,话音转道:“说说吧,之前我交待你的事办的怎么样?”。 “我按照姑娘您的吩咐,这两日一直盯着光禄寺少卿云德,云少卿这两日除了光禄寺府衙和宁安候府,并未去过任何地方。”。 崔富有些不解,他已经跟着云少卿两日,云少卿仪表堂堂,看着不像是什么坏人,云姑娘为何会派他盯紧云少卿呢? 算了,这些豪门贵族的事也不是他一个普通人可以明白的,他还是老老实实完成云姑娘安排的任务要紧。 “嗯……”,云棠沉吟了片响,低头扣了扣指甲:“我知道了,你继续盯着他就是。”。 前世父亲被诬陷与大皇子勾结,欲意谋逆,皇上震怒,宁安候府一夜之间变了天,就连大皇子也被贬为庶人,终生监禁。 她自是不信二叔一个人能做出这么大一个局,能将大皇子与父亲一同打下地狱,做的环环相扣,滴水不漏,连大皇子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击机会,一定是有人与二叔勾结,而且与二叔勾结的人一定是极有权势的。 对那个与二叔勾结的人,她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的方向,但猜测也只能是猜测,做不得数,还需进一步确认才行。 她之所以派崔富盯着二叔,就是因为她想找出与二叔勾结的那个人是谁。 只要二叔与那个人有勾结,那么他们一定会有来往,只要有来往,无论再怎么谨慎也会露些蛛丝马迹,她是要顺着这些蛛丝马迹来确定自己的推测是否正确。 可惜现在她势单力薄,为了不打草惊蛇,她根本不能尝试安排人去二房监视二叔他们的一举一动。 自从三叔死了之后,父亲便只剩下二叔这一个兄弟了,虽然父亲嘴上不说,但是她能看出来父亲是很在意二叔这个弟弟的。 所以,没有确凿的证据,她根本无法像父亲开口让父亲提防二叔,就算是她开了口,父亲也不会信。 “是,我会接着盯紧云少卿,姑娘您放心。”,崔富应下。 云棠想了想,又道:“我也不是随时可以方便出门,这样吧,既然你不识字,那我便安排竹岺定期去那处民宅寻你,你只要将汇报于我的内容讲给竹岺听,再由她转述给我。”。 说着,她看向竹岺道:“竹岺,这个重要的任务就交给你,崔富汇报给你的,你要一字不差的讲给我听,而且不许将此事透露给任何人。”。 听到‘重要’这两个字,竹岺下意识绷直了身子,认真保证道:“姑娘放心,我一定将您交待我的事办好。”。 崔富也跟着做出了保证。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云棠起身,拿起帷帽戴好:“我们走吧。”。 三人刚出了茶馆,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片嘈杂的声音。 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回府的必经之路。 “姑娘?”,竹岺看向云棠:“不然再回茶馆坐一会儿?”。 “不了。”,云棠直接吩咐道:“崔富,去看看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崔富微微一愣,他没想到像云姑娘这样的名门贵女也是爱瞧热闹的。 作为走街串巷的卖货郎,瞧热闹自然是有一套。 前面不远处已经围了一圈人,崔富挤进去向围观的人打听了几句便将事情了解个大概。 “姑娘,我打听到了,是平国公府的二公子被一位女子拦住了去路,那位女子说平国公府的二公子是她的情郎,但平国公二公子却说那位女子认错了人,平国公二公子要走,那位女子就哭了起来,抓着平国公二公子的袖子不松手……”,崔富回来禀报道。 第25章 认错人了? 平国公府的二公子? 云棠心头一动,突然想起来那日在灵岩寺所见到的那一幕。 “走,随我去瞧瞧。” 一听云棠要去,竹岺忙开口道:“不如我替姑娘去瞧瞧吧,前面人多,冲撞了姑娘就糟了。”。 她可是一直牢记白芍姐姐的叮嘱,一定要保证姑娘的安全。 “没关系的,我不挤进去,就在边上看看。”,云棠温声道:“不是还有你嘛,你力气大,不会有事的。”。 闻言,竹岺赞同的点点头:“那好。”。 姑娘说的对,她力气大,会保护姑娘的,有她在,姑娘不用怕。 “……”,崔富忍不住抽了下嘴角,这立场变化的也太快了吧,完全不需要时间考虑的吗? 云棠说到做到,她的确没有挤进去,只是站在围观人群的边上,选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 竹岺和崔富则站在云棠的左右两侧,将她护在中间。 平国公二公子不耐烦的声音扬了起来:“我都说你认错人了,你听不见吗?”。 “志郎,你怎能装作不认识我?我是英娘啊!”,冯英娘哭的愈发绝望了。 那日她在灵岩寺门前晕倒在暴雨中,是寺里的僧人救了她。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问有没有人来找过她。 答案是没有。 她不死心,又连着送了几个红布条,只希望能见志郎一面。 可连着两日过去,她都没有收到任何回音。 她可以等,但她肚子里的孩子没法等了。 到时候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她该怎么办? 她的孩子不能没有父亲,不能名不正言不顺的生下来啊! 她没办法了,她只能来找志郎。 她现在不奢求别的,只求给孩子一个名分。 没想到,志郎却不肯认她,也不肯认孩子! 吕志洋嫌弃的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若不是周围这么多人,他早就甩袖子走人了。 才短短几日不见,这个女人竟成了这幅鬼样子,脸色惨白,眼底乌青,简直和从前判若两人。 这哪里还是俏丽佳人,简直就是乡野疯妇! 如果他现在承认了这个疯妇人是他的情人,那叫他的面子往哪放? “你这女人怎么听不懂人话?我都说了你认错人了!”,吕志洋冷眼威胁道:“我劝你适可而止,否则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冯英娘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这个让她爱进骨子里的男人。 正因为她爱的太深,所以她一眼便看出了志郎眼神里的威胁和嫌弃,他是堂堂国公府世子,而她只是个无权无势的民女。 他想报复她,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这一刻,心就如同针扎一般,疼得不能呼吸。 冯英娘痛苦的闭上双眼,两行泪水流出,她终于看清了他的真面目,是她一直在自欺欺人。 “怎么样,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认错人了?”,吕志洋的声音再次响起。 冯英娘深呼了一口气,倔强的睁开双眼望着他:“我没认错人!”。 不得不承认,她是有些怕的,她斗不过高高在上的他。 只是她已经退无可退,她轻信于人,已经尝到了被欺骗的代价。 但她的孩子是无辜的,她不能让她的孩子从生下来就变成无名无分的野种! 吕志洋压着怒火,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很好!”。 场面相持不下,周围看热闹的窃窃私语起来。 “你看那个女子哭的多可怜,哪个女子会拿自己的清白开玩笑呢?我看着女子八成说的是真话。” “我看不一定,吕二公子不是普通人,那可是平国公府的公子,豪门权贵,说不定这女子就是想讹上人家。” 看着周围人七嘴八舌的指指点点,吕志洋气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说吕二公子是她的情郎,有证据吗?”,其中一个看热闹的人发出了疑问。 周围人也跟着附和起来:“是啊,凡事都要讲证据。”。 “我有证据!”,冯英娘在众人好奇的灼热目光下拿出一枚玉佩,扬声道:“这枚玉佩是志郎的贴身玉佩,也是我们的定情信物。”。 见到玉佩,看热闹的人群立刻沸腾了起来。 “我就说这位女子不像说谎的样子嘛,瞧瞧,定情信物都拿出来了,这是最好的证据。” “看着吕二公子一表人才,没想到私下里竟是这样无情无义的负心人啊……” 吕志洋脸色黑如锅底,矢口否认道:“你说这是我的贴身玉佩就是吗?照这样说,日后是不是随便一个女人拿着一块不知哪来的玉佩就可以玷污我的清白了?”。 他当初送出这块玉佩时就想过这个问题。 一块普通的玉佩罢了,还不能给他造成什么麻烦。 众人一听,觉得也有道理。 “是啊,光凭一枚玉佩也证明不了什么……” “可我看那个女子说的情真意切,不像是假的……” 冯英娘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吕志洋,颤声道:“志郎啊志郎,你怎能这样无耻的颠倒黑白。”。 “我无耻?我看你才无耻!”,吕志洋怒斥道:“你不就是看中了我家权势,想要讹一笔钱吗?”。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面值一百两的银票塞进冯英娘的手中:“这一百两就算是我做善事了,你放过我吧。”。 冯英娘啊,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希望你能识趣,拿着银子彻底消失。 其实他送那块玉佩就有这样的想法,那可是上好的玉佩,足够补偿她了。 没想到这个女人竟这么不知足,还敢找过来。 这种事情,只要他不承认,谁又能拿他怎么样呢? 冯英娘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丝毫没有犹豫就将银票扔在地上,怒道:“我不要你的臭钱!我只要你给我一个交待!”。 周围看热闹的人见状,心里那杆称悄悄向冯英娘稍稍偏了偏。 嘶……这可是一百两啊! 那女子看都不看一眼就扔了,也不像是讹钱啊。 此时看热闹的大多数人都在想同一个问题,不知道现在捡起那张银票就跑,会不会遭到平国公的报复? 第26章 胎记 “咦!”这时,看热闹的人群中突然有人惊呼道:“你们快看她的肚子!”。 所有人的目光登时都齐刷刷落在冯英娘的肚子上。 “天啊,这女子是不是有身孕了啊!”。 围观群众倒吸一口凉气,纷纷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即将亲眼目睹一场大八卦。 冯英娘下意识用手护住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 看着冯英娘的模样,众人立即窃窃私语起来:“这女子怀的莫不是吕二公子的孩子吧?”。 吕志洋沉着脸大声道:“你们胡说什么?还看不出这个女人的目的吗?她肚子里怀了不知道是谁的孩子,想讹在我头上,让我们平国公府帮别人养孩子! 一个尚未成婚就怀了孩子的轻浮女子,说的话还可信吗?”。 众人一听,立刻便觉得冯英娘面目可憎了。 “一个没有贞洁的女人还有脸讹人,真不知羞耻。” “万一这女子说的是真的呢?那我们岂不是冤枉了她?” “不可能!这世上哪有不认孩子的父亲呢?更何况大户人家都重子嗣,吕二公子又怎会不认自己的孩子呢,我看定是这个荡妇在说谎。” 周围的谩骂声就如同一柄柄刀子,刺入冯英娘的心中。 她后悔了,她就不该相信这个男人什么醉酒情不自禁的鬼话! 现在报应来了,她成了所有人唾弃谩骂的对象,连她的孩子也要被按上野种的名号。 “吕志洋,你这样颠倒是非,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认,你不怕遭报应吗?”,冯英娘愤声吼道。 “报应?我没做亏心事我有什么报应?”,吕志洋冷笑一声:“亲生骨肉?我从未与你有过肌肤之亲,如何来的亲生骨肉?”。 闻言,冯英娘对眼前这个男人失望到了极点,甚至觉得自己付出的那些爱意都无比可笑,她眼中含泪,放声大笑起来:“荒谬啊荒谬,如果我们从未有过肌肤之亲,我又如何得知你的大腿内侧有一个月牙状胎记?你骗得了别人,你骗的了你自己吗? 志郎啊志郎,是我看错了你,我曾经以为你是这世间最出色的男子,现在我只觉得你是这世间最卑鄙无耻的小人!”。 看着有些无状的冯英娘,周围看热闹的人心里又打起了鼓,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这两个人各执一词,到底是冯英娘说了谎,还是吕志洋负了心? 吕志洋的大腿内侧到底有没有月牙状胎记呢? 这恐怕只有吕二公子身边的亲近人才知晓了。 “崔富。”,站在人群外圈的云棠朝着崔富招了招手。 崔富将耳朵稍稍凑了过去:“姑娘您吩咐。”。 云棠压低声音吩咐了几句。 崔富听完后震惊得睁圆了双眼,一时间连回应都忘了,他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云棠,可惜却看不清这个绝美女子帷帽下的神情。 “去办吧。”,帷帽下传出了少女淡淡的声音。 崔富回过神儿来,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又住了口,最后应了一声便去了。 吕志洋下意识并紧了双腿,指着冯英娘的鼻子,咬牙道:“我大腿内侧才没有什么月牙状胎记,你休要胡编乱造。”。 “我胡编乱造?”,冯英娘用袖子抹去眼角的泪水:“哈,真是好笑,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清楚的很!没有就是没有!”,吕志洋脸红脖子粗的喝道。 两人正相持不下时,看热闹的人群却突然乱了起来。 “让一让啊,借路借路!” 人群中立刻响起了咒骂声:“谁啊!是谁推我?”。 “谁踩我脚了!” 看热闹的人相互推搡,一时间,嘈杂声鼎沸。 突然,一个黑壮汉子也不知被谁推了个踉跄,向前扑了过去,不小心一把将吕志洋的裤子拽到了脚踝,两条白花花的大腿暴露在空气中。 紧接着,吕志洋又不知被谁绊了一脚,‘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场面登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地面上那两条白花花的大腿上。 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瞬间。 人群中不知谁高声喊了句:“快瞧!月牙状胎记!”。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向吕志洋的大腿内侧转去,站在后排的人也都纷纷伸长脖子去看。 吕志洋整个人都傻了,一张脸红了白,白了黑,黑了绿。 他反应过来,立刻用手掌遮挡。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该看的都已经看完了,周围人看向吕志洋的目光也悄悄变了样。 “看什么看,都别看了,滚!”,吕志洋气急败坏的骂道。 周围看热闹的人只是颇有默契的向后退了退,竟是一个离开的也没有。 开玩笑,这样的顶级大八卦,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现在正是精彩的时候,谁会舍得走啊? 至于会不会害怕平国公府的报复? 那当然怕啊! 可是在场这么多看热闹的人,吕二公子一个人就是有再大的本事,还能把他们的脸都记住,并且从偌大个京城中将他们找出来一一报复吗? 再说了,京城乃天子脚下,他们又没犯法,有什么好怕的。 见没有一个人离开,吕志洋也不只是羞的还是气的,一张脸通红。 奈何他现在的姿势有些尴尬,若他直接站起身,那就会当着众人的面露出屁股,可若他用手捂住屁股,那前面就挡不住了……可他也不能就这样在地上任由人们观看打量! 还真是进退两难! 他心中大急,目光四处搜寻身边小厮的身影,扯着脖子喊道:“顺才!顺才,你给我滚出来!”。 “在!”,人群外传来了小厮顺才的高声呼唤:“二公子,我在这呢!我回府带人来了!”。 顺才带着几个平国公府家丁在人群中开了一条路,底气十足问:“刚刚是谁讹我们二公子来的?站出来!”。 他刚刚一见到有人讹上二公子,就立刻回府搬救兵了,他倒要看看,是谁跟他们平国公府过不去? 这次他这么机灵,二公子该给他赏钱了吧? 看热闹的人群见状立刻自觉让开了一条路出来。 第27章 轻生 当小厮顺才看见吕志洋光着腿,以一个怪异的姿势坐在地上时,忍不住揉了揉眼睛,隐隐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吕志洋见顺才盯着自己的大腿目光发直,咒骂一声:“蠢货!还不过来?”。 顺才回过神儿来,终于确认不是自己眼睛的问题。 “二公子,您这是怎么了?这是谁干的?” 吕志洋此时才反应过来这个问题,是谁干的? 他刚刚正在和那个疯女人理论时,就突然摔了出去,事情太过突然,他根本还来不及反应就躺在了地上。 记得当时好像是有人绊了他一脚,他的裤子好像是在摔倒之前掉的…… 吕志洋的目光开始四处搜寻,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下意识向后避让。 呵呵,他们只想看热闹而已,并不想惹麻烦上身。 谁知道刚刚是哪个倒霉蛋扒了吕二公子的裤子,露出了那个月牙状胎记。 万一吕二公子气急败坏,随便点了一个看不顺眼的人说是故意绊倒他,然后用来报复出气这么办? 平国公府是豪门勋贵,丧心病狂的连自己的亲骨肉都可以不认,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他们可轻易惹不起,更何况那小厮还搬来了救兵。 “咳咳,我得回家吃饭了。” “家里可能着火了,我得回去瞧瞧。” “我家娘子要生了,我先走了。” 没一会儿,看热闹的人就散了大半。 吕志洋脸色阴沉的快能滴出水来,他根本不知道是哪个混账害的他,现在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你们几个,还不赶紧过来帮我挡上!” 几个家丁头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直到此时才缓过神儿,呆愣愣的应了一声,急忙将吕志洋围了起来。 吕志洋这才站起身将裤子提了起来。 不过一想到刚刚周围人的目光,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沉声问顺才:“你去哪了?刚才为什么来的那么慢?”。 如果顺才能早来一步,他说不定根本就不会出丑! “回二公子,小的见有人讹您,就回府给您搬救兵了啊。”,顺才一脸无辜。 吕志洋太阳穴突突直跳,责问道:“谁允许你私自做决定的?”。 “是是是,都是小人的错……”,顺才下吓的一缩脖。 “回去再定你的罪!”,吕志洋瞪了顺才一眼,正要离开时突然发现一个事。 冯英娘不见了! 他眼底一片冷冽寒意,那个疯女人,害的他出丑,他再见到她绝要让她好看! “回府!”,吕志洋沉着脸拂袖带着一众家丁走了。 平国公府的人一走,看热闹的人也纷纷散了。 豪门秘辛,名门八卦,正是京城百姓最感兴趣的话题,这场街上的闹剧很快就以飞一般的速度传开了。 “看那吕二公子人模人样的,没想到私下里竟是这样一个薄情狠厉的人啊。” “前有吕大公子纠缠云大姑娘,后有吕二公子不认亲生骨肉,啧啧,平国公府真是好家教啊……” “那女子也是可怜人,失了清白,还怀了孩子,再被情郎抛弃,恐怕是没脸活下去了……” 街头巷尾的京城百姓们不由纷纷议论,大多人对吕志洋的负心冷血表示鄙夷,对冯英娘的看法却不尽相同。 有人认为冯英娘是个被骗感情的可怜女子,也有人认为冯英娘失贞不洁遭了报应,还有人认为冯英娘是个不屈权贵的性情中人。 这个被人议论的女子此时正站在石头胡同的桂花树前,痴痴的望着树上那些被人遗忘抛弃的红布条。 这里是她满心憧憬的地方,也是令她绝望心死的地方。 她曾经所幻想的一切,终究是一场笑话罢了。 现实是残忍的,残忍到她无法接受,更无法面对。 冯英娘用袖子抹了抹湿润的眼角,踮起脚尖,轻轻将那枚玉佩挂在了树枝上。 一切都该结束了…… 冯英娘将那些红布条摘下,系成一长条红布,将其中一头绕过粗壮的树枝,与另一头系成一个结,踮起脚尖……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打断了冯英娘的动作。 “冯姑娘等等!”。 只见一个身形微胖的女子跑过来,将一张字条塞进她的手中:“这是我家姑娘给你的。”。 冯英娘看着手中的字条犹豫了片刻,最终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还是选择打开了字条。 字条上只有短短的一行小字,大致的意思是希望她能在做决定前先想想肚子里的孩子。 读完这一行小字,冯英娘突然忍不住跪坐在地上掩面痛哭起来。 她已经失了贞洁,又怀上了一个无名无分的野种,家人会因为她而备受非议,沦为世人的笑柄,她还有什么脸面苟活于世? 但是现在……冯英娘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腹,神色痛苦。 做错的是她,轻信于人的是她,孩子是无辜的,她怎能自私的拖着孩子陪她去死呢? 只是,她现在该怎么办呢?她也不知道。 哭了好一阵,冯英娘抬头,红肿着眼睛看向旁边女子:“可否告诉我你家姑娘是谁?”。 女子摇了摇头:“我家姑娘说日后有缘自会相见,现在字条送到了,我也该走了。”。 说完,她顿了顿,又想起了什么,接着道:“对了,我家姑娘还让我告诉你,不要为了别人犯的错而惩罚自己,如果你出了事,最痛苦的一定是你的亲人。”。 闻言,冯英娘想到了家中双亲,再次号啕痛哭起来。 等她再抬头时,那女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 “婢子跟到石头胡同时,正好看见冯姑娘准备上吊,还好我及时拦下。”,竹岺一脸崇拜问:“姑娘,您是怎么知道冯姑娘想要轻生的?”。 刚刚给冯英娘送字条的女子正是竹岺。 云棠回答简洁:“我猜的。”。 前世她亲眼看见哥哥死在了面前,竹岺和白芍也为她牺牲。 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死去,前路是迷茫而黑暗,身后是凶悍的山匪,那种心如死灰的绝望是刻骨铭心的。 正因为经历过那样的绝望,所以她刚见着冯英娘离开时的神色便猜到冯英娘已经心灰意冷,所谓哀莫大于心死,心都死了,自然也就没了活下去的念头。 第28章 以绝后患 虽然她与冯英娘只是萍水相逢,但她还是做不到看着冯英娘轻生而全然坐视不理。 她既猜到了,便遣竹岺跟过去看看,如果猜错了,就是好事,如若猜对了,那便尝试着救下,问心无愧就好。 “那姑娘您是怎么断定冯姑娘听了您的话就不会再轻生了呢?” 云棠嘴角牵起淡淡一抹苦笑:“也是猜的。”。 因为她经历过失去亲人的痛苦,所以她知道。 那样的痛苦,没有人会愿意承受。 肚子里的骨肉再加上对亲人的牵挂,她相信冯英娘会选择放弃轻生的念头的。 “姑娘真厉害!”,竹岺眼睛发亮。 姑娘不愧是姑娘,上次救了崔富的弟弟,这次又救了冯姑娘,真真是仙子转世了。 今日街上所发生事传的飞快,平国公得到消息就打发下人早早守在了大门口,下人见到二公子带着家丁回来,即刻回去禀报。 平国公面色阴沉,拍桌而起:“将那个逆子叫进来!”。 “老爷你就饶过二郎吧,他还是个孩子。”,平国公夫人急忙为儿子求情。 平国公指着平国公夫人斥道:“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把我的脸都给丢尽了!今日你要是敢为他求情,我连你一块罚!”。 平国公夫人见状也不敢再吭声,只得默默祈祷老爷不要罚儿子罚的太重。 没一会儿,吕志洋走了进来。 “逆子!还不给我跪下!”,平国公怒斥道。 吕志洋偷偷瞄了一眼母亲的神色便知父亲是动了真怒,‘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父亲。”。 看着恭顺的的儿子,平国公心里直发堵,一个两个的都让他不省心! “你可知错?”,平国公沉声发问。 吕志洋半垂着头,恭顺答道:“儿子知错。”。 平国公冷笑一声:“认错倒是痛快,你来说说你错哪了?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吕志洋偷瞄了平国公一眼,低声道:“我与她也就是露水情缘罢了,我也没想到她会有了身孕……,儿子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听着这番话,平国公夫人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只要儿子没有对那来路不明的平民女子动心就好。 “你说的轻巧!”,平国公冷冷道:“平日里大家都说你与那些纨绔子弟不同,从不踏足烟花之地,也不惹祸闹事,是为勋贵子弟之楷模,没想到竟都是假的,你藏的可真好啊,连我都险些被你蒙骗了!”。 往日那些同僚经常羡慕他养了两个懂事的好儿子,可近日来这两个逆子接连惹祸,他都快成同僚眼中的笑话了。 他总是教导儿子们凡是要以家族利益为先,大家族都是需要数代人的苦心经营才可以维持的。 没想到这两个儿子竟拿他的话当了耳边风,短短数日,就将他苦心经营的好名声都毁了! “都是儿子的错,父亲莫气坏了身子。”,吕志洋连忙认错。 他从不踏足烟花之地的原因并不是才为了什么名声,而是因为烟花之地的风尘女子的身子太脏,他才不想去碰。 至于冯英娘,他乃堂堂平国公府的二公子,以他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看上她那是抬举她,他随便漏漏手指缝,就够冯英娘这种贫贱女子吃上一辈子了,谁知道冯英娘这么不识抬举。 只有名门嫡女才能配的上他的正妻之位,像冯英娘这种空有美貌,身份低贱的女人也只适合玩玩罢了,娶回来不但毫无用处,还会给家族蒙羞。 “那个女人家在何处,是京城人士吗?”,平国公沉声问。 平国公夫人一惊:“老爷!”。 难不成老爷还想给那个不要脸的女人一个名分吗? 那样一个身份不明,婚前失贞的女人,别说给儿子做正室了,就是做妾都不配,当个通房她都嫌晦气。 吕志洋也震惊的抬起头来,木讷的摇摇头:“不知道……”。 这还真不是他说假话,他也不敢在盛怒的父亲面前说谎,而是他真的不知道冯英娘到底家在哪里。 他与冯英娘的联系都是在石头胡同那颗桂花树,为了避免麻烦,他从未问及对方的住址,当然,他也从不关心她的住址。 他只隐约记得冯英娘偶然提起过一回,似乎是住在京郊的某个地方,其它的,他就不清楚了。 “你在好好想一想。”,平国公眼底闪过一道寒意:“她肚子里的孩子不能留下。”。 有几个正经人家是尚未娶妻就先纳妾的? 更何况那女人还怀了孩子,若是真接到家里,将来二郎还能有什么好姻缘? 不拖累二郎的名声就算烧了高香了。 为了这样一个低贱女子而毁了二郎的大好姻缘,这样不划算的买卖只有傻子才会做。 既然不能接进府来,那就要以绝后患,以免将来生出许多麻烦,惹的家宅不宁。 了解了平国公的想法,平国公夫人心里一松,连忙看向吕志洋劝道:“二郎,你再好好想想,你父亲这么做决定也是为了你好。”。 闻言,吕志洋心头不禁一颤。 他的确不想认冯英娘,更不想认冯英娘肚子里的孩子,但他从未想过要杀死那个孩子。 只是事情已经到这个份上,他也不得不狠下心了,要怪只怪冯英娘那个疯女人做事不顾后果吧。 如果她不来找他麻烦,完全可以带着孩子好好生活,说不定等将来他娶了正室之后,心一软,还能将冯英娘接进府中抬个妾室。 现在闹成这个样子,也只怪冯英娘咎由自取了。 “我只知道她好像是住在京郊……其余的我就不清楚了。” 平国公看向跪在地上的儿子不像说谎,便只好叹了口气道:“行了,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说着,他话音一转:“至于你,闯了这么大的祸事,害的平国公府名声扫地,断不能就这么算了!”。 吕志洋态度恭顺:“儿子知错了,父亲您要打要罚都可以,您别气坏了身子。”。 第29章 弹劾 看着儿子低头认错的态度极好,平国公心里的气消了不少:“既然你知错,我也不多说什么了,罚你二十个板子,以正家法。”。 “老爷!”,平国公夫人立刻抱住平国公的胳膊,急声道:“不可啊!二郎还是个孩子,万一打坏了,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他今日在外面将我这张脸都丢尽了,如若不加以惩罚,难免会落下个家风不严的名声。” 平国公夫人攥紧了手中帕子,心疼道:“可是二郎他……”。 说着,平国公夫人突然心生一计,转了话音道:“这件事情其实说来也没那么麻烦,等找到那个女人,让她把肚子里的打掉,再给她和她的家人一大笔银两,让她承认自己并没有怀孕,与二郎的事都是她自愿的,今日之举只是因为想当国公府正头娘子想到失心疯了。 世人总是健忘,这场风波很快就会过去的。这样一来,咱们府的名声也保住了,日后的麻烦事也省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平国公蹙眉想了想,觉得也有几分道理,但还是沉着脸道:“那也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了,犯了错不罚,日后岂不要反了天?不如就先闭门思过……”。 还未等平国公说完,平国公夫人急忙打断,朝着吕志洋使眼色:“老爷说的是,二郎,你回去要记得好好反省,千万不能再有下次了。”。 吕志洋抬眸快速瞄了一眼平国公的脸色,态度诚恳道:“是,儿子回去一定认真反省自己的错误。”。 看着一唱一和的母子二人,平国公无奈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行了,别在我这碍眼了,赶紧退下。”。 “儿子告退。” 等吕志洋退出去,平国公夫人忙倒了杯茶端给平国公:“老爷喝口茶,别气坏了身子。”。 平国公端过茶浅酌一口,埋怨道:“你啊,早晚要把他惯坏了。”。 “怎么会呢,有老爷这样的父亲为榜样,二郎只会越来越好。”,平国公夫人柔声道。 这话平国公心里听着舒坦,就连眉头都舒展了不少。 二郎尚且年幼,闯些祸也在情理之中,他这个当父亲的还能真计较不成? 何况也不是什么大错,能及时悔改就是好的。 只是那个女人有些棘手,京郊虽然没有多大,但是为了不再惹出风波,他也只能在暗中寻找那个女人,这样一来,难免会有些麻烦,且会耽搁些时间。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无非就是多受几日冷嘲热讽罢了,等过段时日风波渐平,谁还会记得? …… 可惜,还未等平国公府派出的人抵达京郊,事态就已经开始悄然恶化起来。 翌日天气依旧晴朗。 天还未亮,大殿门外就站满了等待上早朝的官员们。 早朝很快开始。 谭公公清了清嗓子,声音高细:“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臣有本奏。”,一名御史站了出来:“臣弹劾平国公治家不严,教子无方……”。 御史很快就将昨日大街上发生的事讲的清清楚楚。 “哦?”,宣文帝拧起了眉头:“平国公,可有此事?”。 平国公心中将那御史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通后一脸恭敬的站出来:“回禀陛下,臣也是昨日才知晓此事,犬子尚且年幼,极容易被小人蒙骗,子嗣一事非同小可,那女子巧言善变来路不明,说的话臣也不敢全信,还需些时日调查清楚……”。 御史闻言,登时立起了眉毛:“昨日之事闹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令郎腿上的月牙状胎记和那女子手中的玉佩就是最好的证据,是非黑白一目了然,难不成平国公想在陛下面前张口抵赖推脱?”。 平国公辩解道:“我并无推脱之意,只是此事还需调查些时日才能下结论。”。 御史追问:“不知平国公打算如何调查?又需要多少时间调查?是否有具体章程?”。 平国公瞪了一眼御史,没好气道:“这是鄙人的家事,就不劳御史费心了。”。 “家事?”,御史冷笑一声道:“令郎的事闹的满城风雨,引无数人关注,早已经不是你平国公府一家之事了,而是关乎到整个京城的风气,乃至朝廷颜面的大事。 女子的清白尤为重要,一个良家女子,怎会用自己的清白之身来开玩笑?若那女子与令郎并无瓜葛,那是如何知道令郎腿上有一块月牙状胎记?又如何持有令郎的贴身玉佩? 难不成你平国公府的家丁仆人如此无用,竟能让一个怀有身孕的弱女子随意出入平国公府如入无人之境,不仅能进令郎的房间偷窥令郎的隐私,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盗走令郎的贴身玉佩?这岂非太过荒谬。”。 说着,御史目光愈发犀利:“此事的来龙去脉是非黑白一目了然,不知平国公还想如何调查?恐怕调查是假,拖延时间是为真吧。”。 平国公被戳中心思,语气一滞,忙解释道:“陛下,臣绝无此意。”。 御史不再给他辩白的机会,接着慷慨激昂道:“陛下,吕二公子始乱终弃,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可以不认,这样的无情无义无德小人,不加以惩罚,难以平民愤。 若日后人人都对吕二公子的德行上行下效,那将有多少无辜女子惨遭抛弃,多少孩童尚未出世就成了无名无分的野孩子? 这样道德败坏的风气一旦盛行,长此以往岂不是乱了套?令名,德之舆也,德,国家之基也………陛下圣明仁德,请陛下严惩吕二公子,遏止不正之风。”。 听完了御史激烈的论述,宣文帝颔首道:“吕二公子德行有失,平国公教子无方,的确该罚。”。 “陛下!”,平国公没想到事态这么严重,隐隐有些慌了。 这时,礼部尚书站了出来:“陛下,臣有一言,若吕二公子当真做了那等无德之事,是以当罚,倘若吕二公子没有做,岂不是冤了好人?此事尚未查清,还请陛下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