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血修罗》 第一章 人间余温，稚子浅笑 当你的人生变得孤寂时，你将以何种姿态来面对这个世界呢？ 是孤独的走下去，还是在疯狂的叛逆中走向毁灭？ 这一切，没有答案，是非对错，真假轮回，本是虚幻，只有你的心是真实的！ 雨湖，一个很美丽的湖泊，从远处看去，像是一把横亘在绿意之中的绝世好剑，在大好山河中，它鹤立鸡群，让人一眼便能认出它的样子。 影紫罗很喜欢雨湖，一是喜欢它的美丽，二是欣赏它的孤傲！ 为何说它孤傲呢？ 因为苍茫群山之中，唯有这一片湖泊独存，它不仅水质清澈，还风骨铮铮，一年四季，永不枯竭，从不甘心屈服于大自然恶劣的环境之下！ 雨，下了一夜，空气中带着淡淡的粘稠和些许微凉，处于这种环境之中，身上总会有些不自在的感觉！ 独自奔跑在苍凉的夜雨中，微风是那么的凄冷，身体中不由泛起一股凉意。 前路漫漫，仿佛没有边际，独自面对着黑暗，却早已经习惯，他不由停下了脚步，扬起稚嫩的面孔仰望着夜空。 没有繁星的夜空显得那么的凄清冷淡，不富色彩，远远看去，苍凉而寂静！ 脑中思绪纷飞，却也空白一片，想不起自己想要回忆的东西： 为何，我会这么的孤独？ 为何，我会活的这么麻木？ 也许，人生本就该这样吧？ 想着，想着，似乎也已经认命了！ “没有死亡的勇气，就努力的活着，不是吗？”心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这样告诉他！ “好吧，我知道了！”影紫罗无力的垂下了头，将紧握着手掌松开！ 原来，这一切，只是他的臆想而已！ 没有玩伴，没有倾听者，孤独的他已经养成和自己内心中的声音对话，这已经形成一种习惯！ 他是孤独的，也是骄傲的，虽然渴望拥有，却也从不肯低头去索求…… 因为，他内心中的那道声音不允许！ 他的内心告诉他，别用仅剩的骄傲换取多余的卑微，一时的拥有，不过是不知什么时候到来的自取其辱！ 所以，他活的很小心，也很孤独。 他的眼眸似夜星一般，深邃而纯净；他的心灵似瀚海流波，表面平静，内里却无时无刻都在泛着波澜。 他善于隐藏自己的智慧，只把该有的样子展现在别人的眼前，似乎，这已经变成了自己刻意去把守的秘密！ 很小心，很小心的去隐藏这个秘密，也是无趣的人生中仅剩不多的乐趣呢！影紫罗如是想着！ 他有一个母亲，名叫诺依。 她形似仙女，拥有着惊艳天上人间的绝世姿容；她出尘淡雅，与世无争，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出尘心境。 她行为举止端庄优雅，谈吐之间却又博学多才，单从外表上看，任谁也很难相信，这是一个长居深山村庄，不谙事世的农家女子。 记忆中的她脸上总是带着恬淡的笑容，温柔的眼神好似能融化岁月带来的忧伤。 对影紫罗来说，她是他这辈子所见唯一的一道光明，从黑暗的门户中能很清楚的就望见的一抹光明！ 他的知识都是她教授的，为了排解他的烦闷，她还会给他讲一些这个村庄里别人不曾听过的故事。 所以，与诺依在一起的日子，并不会枯燥无趣！ 他曾多次问过，父亲是谁，来自哪里，长得又是什么样子？ 每当听到影紫罗这样问道，诺依的眼中总会涌起一股不知名的神色，神情也有些恍惚，聪明如他，也不知道那样的表情究竟蕴含着何种含义！ 反正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父亲那种莫须有的存在也已经不重要了，只要母亲能一直在他身边就好了！ 抛开无畏的烦恼，日子似乎也能一天又一天的持续下去，这样不是已经很好了吗？ 将该忘的都忘掉，不属于你的终究不会出现在你生命中，属于你的就在眼前，只要珍惜眼前这个美丽的身影就好了，不是吗？ 穿过一片枫叶林，远远的，就看到了一座在风雨中飘摇的小草屋，那里，就是影紫罗的家。 轻轻的推开门，伴随着“吱呀”一声轻响，影紫罗的手立即快速的抓住门板，以防它在移动的过程中发出更大的声音。 轻轻呼了口气，他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贴着门，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屋子里移动，那模样，真像是一个黑夜中盗窃的毛贼！ 做贼似的摸到床边，黑暗中那双明亮的眸子小心的注视着正在呼吸的身影，确定她没有被自己弄出的声响惊醒，他轻呼了一口气，放松下来，一把钻进了被窝，脸上露出了笑容。 双手插过诺依平坦的小腹，将头埋在秀发下，一阵困意袭来，他就这样沉沉的醉倒在梦乡之中！ 夜尽天明，沉昏的黑暗被一缕光明打破。 初晨之际，草屋内已经升起了炊烟，点点的火光在灶台中燃烧，诺依将柴火一点一点的往里添，手法显得很是娴熟！ 不一会儿，已经能闻见一股食物的香味，待柴火烧成黑炭，诺依终于抬起了头，轻轻展动着已经有些僵硬的肩膀。 抬头的瞬间，一道清丽绝城，明媚似清风，柔和似水的笑容展颜在空气之中。 轻轻的一笑，似乎能令人沉醉其中。 那带着三分慵懒，七分亲和的笑容，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仙女浅笑一般，安静中带着别样的柔美！ “起来了，小懒虫！”诺依走到床边，轻轻拍了拍正在熟睡中的影紫罗，声音中的宠溺不言而喻！ 影紫罗睁开惺忪的睡眼，先是揉了揉眼角，接着一把蹦了起来，一下子就抱住了诺依，抬起头朝着她开心的笑了起来。 那模样神情，像极了一个没心没肺的天真孩童，无邪的笑容中透着发自内心的快乐！ “好了，别撒娇，赶紧起床吃饭！”诺依无奈的招呼一声，催促道。 影紫罗应了一声，蹦蹦跳跳的跑去洗漱了。 本该是沉默孤独的人生，但在在乎的人面前，生活却会有不一样的活法！ 以灿烂的姿态去面对难以言说的烦恼和孤独；以在乎的心情去挑战那难言的寂静，这样的生活似乎也满理想的呢！ 吃过饭之后，影紫罗走出草屋，冰凉的触感侵袭而来，他若无所觉，只是静静地张开双手，感受着来自天地中的冰冷。 聆听着雨中不时划过的风声，这种感觉，是那样的奇妙，很难诉说，但却别有一番风味！ 似乎也已经习惯了影紫罗那让人难以理解的奇怪动作，诺依只是站在门口处，倚靠着墙边，微笑着看着他做出那种奇怪的动作，却并未打断！ 雨低落，明明有滴答滴答的声音，却感觉四野寂静，整个天地都开始旋转了起来，那种感觉，妙不可言，仿佛整个天地只剩了他一个人！ 那种唯我的感觉，让他沉醉，却也让他害怕！ 诺依微笑以对，笑看着影紫罗！ 待他回过神之时，只看到一张微笑以对的笑脸，眼神是那样的温柔。 当你在彷徨失神中清醒的时候，转头能看到这么一抹熟悉的温柔笑颜，你便永远也不会在陌生的世界中迷路。 “母亲，这个世界有你真好。”影紫罗仰着稚嫩的面孔，冲着诺依调皮一笑，眼中洋溢着朦朦胧胧的幸福。 “小笨蛋，是有你真好。”诺依轻轻的走过来，抱住了影紫罗的头，声音空灵，却富有情感！ 我们互相依偎，以彼此为依靠，都觉得有你的世界是那样的美好，却不知，我心中亦是跟你一样的想法！ “笨蛋。”半晌之后，诺依宠溺的揉了揉了影紫罗的头，“噗呲”一声，失声笑了起来！ “怎么了？”影紫罗抬起头，眼神带着疑惑看向诺依。 “没什么啦！” “哦……” 雨，依旧在下，淅淅沥沥，让人觉得安稳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凄清。 影紫罗脱离诺依的怀抱，独自一人跑进了森林中，他要在雨中，寻找属于自然的神秘和美丽！ 其实，更为重要的是，那里有着一群跟他一样，年龄大小差不多的孩童。 他下意识地想去接触，却又不敢靠的太近，他们总会排斥他。 他的骄傲不允许他低头，可是他抗拒不了内心中那股想要与他们接触的冲动。 他不知道，看到他们相处时的笑声，他的心底不由的就会有点羡慕，略带着希冀与渴望！ 雨湖周围已经围了一堆孩童，他们互相嬉闹着，在青草地里肆意的追逐，脸上洋溢着纯真和快乐。 即使只是简单的奔跑，但是一群人凑在一起，就变得非常有趣，大家的笑容也逐渐增多。 影紫罗靠在一棵树下，在没人注意到的角落里，静静地看着他们嬉闹，玩耍，即使很想加入他们，却怎么也不敢伸手。 时间过得很快，一下子就到了中午，大家陆续的回家吃饭。 有人在离去时，注意到了影紫罗的存在，却并没有理会；还有人眼中会展现出莫名的色彩，好似再说，眼前这个人，好奇怪哦。 影紫罗看着他们一个个散开离去之后，也准备起身回家了，但是转头的瞬间，却看到一个小女孩站在他背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干嘛？”影紫罗吓了一跳，语气有些急切慌乱，连最基本的交流也不利索了！ “我看见你躲在大树下好几次了，男孩子，羞羞羞，偷看别人。”女孩冲他做了一个鬼脸，明明是来嘲笑他的，但是那模样，却颇为可爱。 “这路又不是你们的，凭什么说我是偷看？”在谈论到有关于自尊的问题时，影紫罗绝不会有一点退缩。 “那你干嘛老是跟着我们？”女孩歪着头问道。 “我没有。”影紫罗不待女孩说完，就急忙应了一句，语气显得有些心虚。 “我明明都看到了好几次，你还不承认，娘亲说不敢承认错误，说谎的男人都是胆小鬼，你是胆小鬼，略略略！”女孩说道，还冲他吐了吐舌头，其中‘鄙视’的意味很是明显！ 第二章 简单的快乐 “我才不是胆小鬼，不是！”影紫罗咬牙切齿，急切地辩解着。 越是解释，越给人一种似是而非，变相承认的意味。 “哼” 看着面前女孩那充满挑逗性的目光，反应过来的影紫罗重重的哼了一声，想反击却找不到该下手的地方。 “哼，就是看了又怎么样，我想看就看，你管的着吗？”说着这话的同时，影紫罗颇具一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光棍相。 反正已经被发现，再掩饰的话反而显得低级了，不如大方的承认就好了。 “你……”女孩有些羞恼，不是再为影紫罗的承认而恼，而是在为他的光棍样子而生气。 看着女孩指着他说不出话时的吃瘪相，影紫罗心里没来由的觉得有些暗爽，有种总算扳回一局的胜利喜悦感。 其实，快乐就是这么简单，只要稍稍满足一下心中的小念头，就能让你感到快乐，对于一个经历不多的孩童来说，就是如此。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为了一点小事生而闷气的都是小气鬼，不是吗？”看到小女孩吃瘪后生气的可爱模样，影紫罗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而后劝慰道。 “你才是小气鬼，略略略。”女孩急切的回了一句，而后朝他凶狠的吐了吐舌头。 “是是是，我是小气鬼。”影紫罗被她呆萌的样子逗笑了，明明是她先来找茬的，现在却一副受害者的样子。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影紫罗冷不丁地问道，现在的语气，已不像之前那般紧张。 “凭什么告诉你？”小女孩余怒未消，赌气般的说道。 “如果当对方问及你的姓名，而你却不肯回答，那只能有两点原因，一是你觉得自己的名字不好听，二是你修养还不够！”影紫罗扬起稚嫩的面孔，夜星似的眸子漫不经心的撇了女孩一眼，紧接着不紧不慢的说道。 “你的名字才不好听呢，哼！” “………” “我叫李倩啦！”小女孩极其不乐意的说道，那样子像极了妥协过后，生闷气的小女孩！ “嗯，我叫影紫罗，嘿嘿。”影紫罗嘿嘿一笑，接着不由分说的握了一下她的手，表示彼此已经认识了。 “你干嘛呢？”女孩呆呆的看着他握住自己的手，表示很疑惑！ “娘亲说，当一个人告诉你名字时，握住对方的手，这是最基本的礼貌！”影紫罗解释道。 通过一番对话，两人似乎熟悉了不少，小孩子的相处，没有利益的划分，只是简单的跟随自己内心的情感去走，所以，他们的相处简单而愉快！ “对了，为什么村里人都说你娘亲是坏女人啊。”李倩冷不丁的问道，通过相处，他感觉影紫罗这人，并不是那么讨厌，相反，给她的感觉还比较有趣。 “娘亲才不是坏女人呢，说她坏话的才是坏女人。”影紫罗不屑的撇了撇嘴角，在他的认知中，娘亲是世上最美，对他也是最好的人，他不允许别人说她哪怕是一句坏话都不行。 其实，影紫罗之所以缺少同龄玩伴，最大的原因就是村子里流传着种种关于诺依的流言蜚语。 那些盛传的负面言论，很多都不堪入耳，随着茶余饭后无聊之际，被一些有心人刻意的放大，并无中生有般的流传出去，久而久之，这种虚假的流言蜚语就这样荒谬的诞生了。 而那些被流言蜚语长期浸染的人，内心潜移默化的觉得这就是真相，潜意识中，就已经开始抗拒与诺依有关的一切人事物。 “不许你这么说……其实我娘也这么说过。”李倩先是不悦的回了一句，接着扭扭捏捏的挤出后面一句话，小脸还有些发红，看起来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每个人都生活在自己所认知的世界里，他们以为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就会按照他们所构建的世界观去生活，这种心态，影紫罗颇为理解，也已经接受了这种现实。 “那是你娘对我娘有误解罢了，你不知道，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了。”影紫罗轻轻一笑，提起诺依，他的小脸上满是幸福和骄傲。 他并没有对李倩的话产生什么不悦和反感！ 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中心思想，他改变不了别人的想法，相反的，他也不会去在意某些人的看法，那样，只会让自己活得更累！ “哦。”李倩并没有反驳，相反还轻轻的点了一下头，看到影紫罗脸上洋溢的真诚和快乐，她潜意识里便觉得他所说的话是真的。 在未长成的过程中，人类在汲取知识经验的过程里，不论是谁，都很难分辨出谎言和真相。 智者和愚者的区别，只是智者更容易看清潜藏在谎言里的真相，而愚者只会活在别人所描述的世界中。 时至中午，影紫罗迈着轻快的步伐回到草屋，今天，他的心情很不错，对他来说，这是五年来第一次，结识一个同龄玩伴，并且不会讨厌他的同龄玩伴。 对于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即使拥有比他人更广阔的认知，但他还是一个孩子，人生第一次拥有玩伴，内心中还是会感到激动与高兴。 “娘亲，我回来了。”影紫罗推开草屋的门，略带兴奋的喊了一声。 诺依已经坐在饭桌上等他了，她回过头朝着影紫罗轻轻一笑，招呼他过来吃饭。 她发现，今天的影紫罗似乎跟平时看起来不大一样，脸上多了一丝笑容，少了一点烦恼，她的孩子，任何变化她都看到眼里。 想到这里，诺依轻轻一笑，脸上露出了欣慰，他是她唯一的寄托，只要他能快乐，她就觉得很满足。 人生也许有很多美妙的事物，但在她眼里，便是这天下最好的人事物，都不及他的孩子重要。 “娘亲，你真美！”影紫罗抬起头，看见诺依的笑脸，发自心底的说道。 “娘亲本来就很美，你个小皮猴，快吃饭！”诺依轻轻一笑，轻轻拍了拍他的头，示意他赶快吃饭。 “你知道吗，今天我认识了一个小女孩，嗯，不对，现在应该是朋友了，对，就是朋友。”影紫罗嘿嘿一笑，显的有些得意，今天，他想说的话有很多，他要把心里的快乐与娘亲一起分享。 “不错哦，我们的小紫罗也有朋友了，说说看，她是谁。”诺依双手拄着下巴，认真地看着他，看那样子，完全不像是一个母亲，倒像是一个同影紫罗交好的朋友一般。 “嗯，她叫李倩，人挺好的，最重要的是，她不讨厌我，嘿嘿！”影紫罗嘿嘿一笑，脸上的笑容真挚而纯净！ “李倩，嗯，这个孩子挺乖巧的，不错哦！”诺依点点头，表示不错，只是心里却有种别样的异味，有些话，她埋藏在心里已经很久了。 流言蜚语，难以制止，心里有着亏欠，未曾说出口，这些年，想必你也很孤单吧！我知道，因为我的原因，让本该属于你的快乐和童真丢失。 我不知该如何去安慰你，不过，看到你现在这样子，我就放心了，此刻的诺依竟是有些感激李倩。 “对吧，嘿嘿，她是第一个跟我说话，而没有露出那种厌恶表情的人呢！”影紫罗有些激动的说道，有些东西，第一次拥有，便会很认真的去珍惜。 影紫罗的话让诺依没来由的有些心酸，她微笑的点了点头，眼神中的温柔仿佛要将一切都融化。 刚吃完饭，影紫罗便急匆匆的跑出草屋，一路狂奔，转眼便到了村口。 他在村口处来回的转动，却始终不见他走进村子，脸上带着犹豫的神情，心底也有些挣扎，想着这样去找她玩耍会不会太过冒昧！ 明明很想，却又害怕被拒绝，如果是别的同龄孩子，一定不会像他这样胡思乱想！ “既然想要去做，就该大胆放心的去做，何必想那么多呢？”他反问自己，随后像做了某个决定一般，坚定的迈进了村子里。 一排排房屋连成一片，中间有所间隔，这就是整个禹村的面貌了，很熟悉，却也很陌生。 熟悉的是村庄的样子，陌生的是这里的人。 他低头快步走着，一路上走过，有的人漠视了他的存在，而有的人则对他指指点点，却没有人跟他打一声招呼。 或许是已经习惯了这种场景，影紫罗并未在意，他的性格属于那种受到伤害转眼便能忘记，但一点点的温暖却能记住很久的那种。 李倩的家在一座小山后面，影紫罗虽然没有住在村子里，但关于这里的一切却记得很清楚。 一棵老旧的槐树旁，相邻着一间石屋，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但对比村里其他的房子，却显得华丽的多。 影紫罗在屋子外徘徊，踌躇着要不要进去找她，他有些期待，更有点犹豫，最后，似是下定了决心，脚步未曾停滞，直直的向前而去，他怕，一停下来，就又该陷入那种犹豫两难的境地中了。 “李倩……”影紫罗在槐树前大叫，一声又一声，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出来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长相平凡，她一出来便问影紫罗喊她女儿干嘛，脸色和语气都不是很好。 “李倩不在家，你以后别来找她了，你和她不适合做朋友。”李倩的母亲语气显得有些刻薄，眼睛中的神情不屑而漠然。 影紫罗知道，整个村子里的人都似乎很讨厌他，从他拥有记忆开始，就已经是这个样子，关于母亲的流言，他也听过，不过他不相信那是真相。 影紫罗有些的落寞的“哦”了一声，这样的场面他也已经习以为常，迈着沉重的步伐逃也似的离去。 满怀希望而来，却又失望离去，这种落差感，就是他不敢伸手去触碰的原因之一。 沿途的风显得有些冰寒森冷，从村子里一路低头狂奔而过，他不敢抬头，害怕见到那冷漠而不屑的嘴脸。 风刮过，不止是皮肤，连心底都感觉到一阵淡淡的冰凉。 出了村子，他莫名松了口气，村子里的环境氛围压的他喘不过气，明明是可以预料的结果，却还傻乎乎的往里钻！ “在这个冷漠的年代，只有傻子才会在一次又一次被拒绝之后，内心还怀有希冀，醒醒吧，你天生就不属于这里。”内心中，另外一道声音适时地响了起来。 “我不是傻子，李倩也不是那个拒绝我的人。”影紫罗低头自语了一声，小拳头拽的很紧，神情有些飘忽，紧接着转为坚定。 当你的世界充满恶意，只要内心还怀有希冀，你就能看到自己还活着的证明。 正如影紫罗一般，明明有着被一次次拒绝过后的心灰意冷，也有着独自一人面对漫漫时间的孤独感，却偏偏还坚强迎击生活给予的难处，活出余数不多的快乐。 第三章 痛苦过后，活着便是一种快乐 风，显的有些凄清，人，显的有些孤独，影紫罗低头无言，静静地走在森林中。 从村子中出来以后，他总有种淡淡的失落感，即使一再提醒自己，这些都不算什么，但内心中那股失落还是无法控制的涌上心头。 追求快乐的过程中，有些痛苦和悲伤你难以抑制，即使你努力的争辩着，但内心的情感却不会骗人。 现在，他并不打算回家，他不想让诺依看到自己脸上强装起来的笑容，和见到自己这副模样后，眼底深处蔓延的悲伤，那画面，他不愿去面对。 时间会冲淡一切，冷风也会带走烦恼，曾经的他就是以这种方法来面对孤独和寂静。 前路漫漫，森林中枯黄的枝叶随风飘落，整个森林中充满着无言的寂静与萧条。 萧瑟的秋风静静地吹着，风并不大，影紫罗却感到了一阵凉意侵入心扉。 此刻的他，心底深处忽然涌起一股无可名状的孤单感。 他低头无言，静静地漫步在林中，耳边传来一阵沙沙的轻响，忽然，他的脚步加快了，紧接着跑了起来。 紧握着双手，在冷风中用力的摆动，稚嫩的面孔，微微扬起，迎接冷风的冲击，凛冽的寒风从脸上刮过，刺骨的寒意在身体中蔓延，竟产生一股撕裂的快意。 为何，人生会如此的寂静，为何要如此孤独的活着，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他不禁反问自己。 但这一切，都没有答案，心底有些沉闷，想大声的咆哮，也有些颓然，觉得了无生趣。 “我的人生究竟该以何种方式进行下去，我出生的目的又是什么？”风中，影紫罗低声喃喃，显的有些迷茫。 一路奔行，漫无目的的跑着，不知该去往何处，有些东西，不愿面对，却又如此的渴望，人性莫非真的如此可笑吗？ “不，不是的。”他冲着天空咆哮起来，稚嫩的面孔满是不信，神色有些癫狂，但很快，便暗淡了下去，眼神也变得非常落寞。 如果没有诺依的话，他想，在这个世界上，他都找不到活着的理由，原来，这一生，已是如此可笑吗？ 不知不觉，就跑到了雨湖边上，看着这涌动的水流，风中倾斜的野草，他感觉，自己是那么的渺小。 呆呆望着湖面良久，待回过神之时，影紫罗突然脱光衣服，一把跳进雨湖中，任由冰凉的湖水将他淹没，在水中睁开眼睛，眼角有些刺痛，他仿若未觉，就这样任由水流带着他越飘越远。 身体慢慢的的浮出水面，抬头，天青云淡，一片白色从眼前的天空蔓延至尽头。 皮肤中划过一阵冰冷的水流，刺骨的寒意瞬间浸透了整个身躯，置身于冰冷的水中，就连喘息都变得有些困难起来。 全然不顾那被扼住咽喉般的窒息感，影紫罗就这样对着天空，闭上了眼睛，静静地感受着周遭的一切。 开始还觉得很安静，但将耳朵从水中脱离，虫鸣鸟叫声映入耳畔，整个世界仿佛都充满了色彩。 心，一点一点的平静了下来，心中的孤单和落寞也悄无声息地消散。 “在感受身体的痛处中，寻找活着的理由，这就是你应对孤独的办法吗？”心里，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语气很是不屑！ 影紫罗这次没有回答，只是脑海中浮现诺依的样子，随后点了点头，这样的生活，他已经习惯了。 在窒息中忘记痛苦，感受劫后的喜悦，这样，孤单就会少一点，对人生的要求也会相对的降低，就更加的容易满足，更加能感受到平凡的快乐。 每个人应对苦难的方法都不同，影紫罗只是用他自己的方式来排解而已！ 现在，他觉得很放松，那种压抑的感觉已经被他全部放空，当心神从身体的刺痛和窒息当中脱离而出时，他觉得，只要还活着，就是一种快乐。 在水中翻了个身，朝着草屋的方向轻轻一笑，快速游像岸边。 现在，他要回家了，他开始想念诺依的怀抱和微笑了。 迈着轻快的步伐，哼着诺依教给他的歌谣，一路往家的方向走去。 推开草屋的大门，诺依正在忙碌着手里的针线，看到影紫罗回来，她抬头微微一笑，将旁边的梨子递给他。 这是中午卖出衣服后，在集市换取的梨子，诺依一口没吃，就等着将它留给影紫罗。 这辈子，她只想将最好的东西都留给他。 影紫罗欢快的跑过来，拿起梨子，一口咬了下去，然后依偎在诺依怀里，等着她给自己讲故事。 他扬起稚嫩的面孔，夜星似的眼眸泛着期待，看向诺依，撒娇似的说道：“娘亲，我想听你讲故事。” 诺依点了点头，放下手头的针线，将影紫罗拥在怀里。 诺依的学识很渊博，见识也很广泛，在她的故事里，影紫罗渐渐睡去。 睡梦中的他似乎很冷，身体蜷缩成一团，紧紧的靠在诺依怀里，嘴里不时的哈着热气，看那模样，似乎是感冒了。 诺依紧紧的抱住影紫罗，轻抚着他的后背，她现在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怕吵醒影紫罗。 望着蜷缩着身体的影紫罗，口中不时还发出咳嗽声，她的眼中写满了心疼。 轻轻的将他抱上床，盖好被子，诺依打算去村里的药铺买点感冒药。 睡梦中，影紫罗感觉自己来到了冰冷的雪地里，无尽的冷意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而他蜷缩在角落里，双手紧紧的环住膝盖。尽管将自己护的很严实，可寒意还是无孔不入，不断地侵蚀着他的身体。 他感觉好冷，也好无力，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般，脑子一片空白，紧接着一阵刺痛袭来，整个脑壳像是要炸开一般，好晕，好痛。 “娘亲，娘亲……好冷…”影紫罗闭着眼睛，嘴里不停地喃喃着。 躺在床上的他，身体无意识地开始翻滚起来，朦朦胧胧中整个人猛然惊醒过来，刚睁开眼睛，脑中就传来一阵刺痛感，轻轻的捂住脑袋，下意识的想要站起来，却觉得身体中的力气像是消失了一般。 “又发烧了吗？”影紫罗苦笑着晃了晃头，语气颇有些无奈。 费了些许力气，慢慢的从床上爬起来，下意识的望了望，没有发现母亲的身影，应该是去买感冒药了吧，影紫罗这般想着！ 从灶台上拿出一颗姜捣碎，接着放入锅中，而后生火，这一连串动作，很是熟练，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 弄完这些，影紫罗坐在灶台边的椅子上，不停地往灶台里添着柴火，火焰的炙热让他的身体恢复了些许力气，不再似之前那般虚弱无力。 喝下一碗姜汤，影紫罗立马将自己包裹在被子里，他知道，待出完一身汗后，感冒就会慢慢变好。 他突然有些懊悔，不该这么不顾惜自己的身体。 每次自己生病，忙碌的总是母亲，而自己却一次又一次的这样令她担心。 躺在被窝里的他，无聊之际，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每当无聊的时候，这种简单的臆想便会成为他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似乎，这是排解苦闷生活的另一种出路！ 母亲故事中的那些人真的存在吗？ 想到这个问题，影紫罗的脑海中不由地蔓延出一幅幅精彩绝伦的景象！那是诺依所讲述故事中的画面，被他在脑海中勾勒出来。 类似于神话一般，挥手间移山填海，脚步一踏，咫尺天涯，以神秘的伟力争霸于世间，被世人所崇拜。 他曾经向诺依求证过，诺依说，那些人真实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中。 他有些向往，可是，他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山村里平凡的人，与故事中那些大人物相差甚远，这辈子都不可能踏上那条路。 对于外面的世界，他很向往，也曾向诺依提过，去往外面的世界看看，但随着年岁的增长，他发现自己并不具备这个条件。 人生没有那么多说走就走的旅行，先不说资金不允许，单单是去往外面的那条路，就已经要将他的渴望磨灭。 去往外面的世界，需要经过天屿山，而天屿山中，野兽纵横，更有一些毒物猛禽居于其中，加上里面未知的危险，如果没有一些过人的本领，进入其中，基本与送死没有区别。 天屿山外，传闻还有一片大海，一眼望不到尽头，想走到村子外的世界，太难太难。 尽管很憧憬外面的世界，但影紫罗却已认清现实，早就断了这个念想，只是偶尔会在脑海中幻想着，虚构着外面的人事物。 沉浸在幻想中，睡意袭来，影紫罗渐渐沉入梦乡。 梦里，他看到了母亲，还有父亲。 父亲的样貌被一片迷雾笼罩，但他的背影却很伟岸，就像一座高山一般，安稳可靠。 即使天地倾覆，影紫罗也觉得父亲的背脊可以撑起一切，不会让人伤害到他。 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母亲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多了起来，眼底中那抹淡淡的忧伤也彻底隐没，不再出现。 他身边还有很多玩伴，他们不会排挤他，更不会看不起他，每天他都在欢声笑语中度过。 在梦里，他学会了飞翔，跟小鸟并肩，自由地翱翔于青天之上，伸出双手就能触摸到云彩。 睡梦中的他嘴上挂着笑容，看不到一点烦恼，与平时相比，多了一份孩童应有的纯真快乐，少了一份孩童不该有的成熟伪装。 似乎也只有在梦里，他才能拥有这样单纯的快乐！ 虽然梦醒之后，他会发现这一切都是虚幻的，但梦中的快乐感觉却并不会被磨灭，而是会随着记忆刻印在‘身体的岁月’中，成为他人生当中不可磨灭的一份宝贵回忆！ 睁开眼睛，影紫罗脸上还残留着未曾完全褪去的笑容，周围熟悉的景色将他拉回了现实之中。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该有多好！”他喃喃着，心底无限向往那种幻想出来的美好生活。 第四章 逆鳞 诺依步履匆匆，不在似平常那般优雅从容，神情显得有些焦急。 穿过一片森林，很快就看到了禹村，虽然不愿意与这个村子里的人有过多的交集，但生活就是这样，很多的事情你没有办法去左右它。 平日里，除了将缝补好的衣服拿到集市上换取一些生活所需的物品外，其它的时间段，诺依很少主动进入禹村。 她不想被那些人用怪异的眼神盯着看，那种漠然，和来自心底的鄙夷隔着很远，她都能感受的到。 关于那些流言，她也从来没有争辩过。 不是不想，而是她知道，自己的解释根本不具备多大的意义。 只会让散布流言的人看到她的软弱和在乎，而更加的得意和具有快感，对于这点，诺依看的很明白。 在封闭的世界里，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生活准则，从祖辈传承下来的习性传统，不管是否正确，他们都盲目的去遵行与守护。 在诺依看来，这是一群被封建和道德所束缚的人，她和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你对我有所成见，而我也没必要去在乎你们的看法，如果不是考虑到影紫罗的感受，所谓的流言她根本都不会在乎。 “张掌柜，帮我抓一副感冒药。”诺依对着柜台前的女掌柜说道。 “好的，嗯？怎么是你？”女掌柜先是应了一声，但当抬起头看到来人是诺依时，她惊讶的同时眼中亦露出了鄙夷和厌恶，赤裸裸的，根本都不曾掩饰。此刻的她，一点也没有平时对待顾客的热情，脸上的冷漠与拒绝溢于言表。 “对，是我，难道就因为是我，你就不肯将药卖给我吗？”诺依脸色平静，未起一点波澜，这样的场面，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 “我想卖就卖，不想卖就不卖，现在，我不想卖了，尤其是不想卖给你，怎么样？”张姓女掌柜故意刁难道。 “哦？看来你对我的成见很深啊，我并不记得我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啊，如果只是因为那些谣言而拒绝我将药卖给我，那门口的那块牌匾拆了算了。”诺依先是嘲讽的笑了笑，然后故作不屑的说道。 “你说什么？”张掌柜像是被踩了尾巴而炸毛的老鼠，对着诺依怒目而视，尖锐的声音中透着一股怒意。 “如果对待病人不能一视同仁，那济世同仁四个大字不是名不副实吗？名不副实的东西还留着做什么，用来骗人吗？”诺依反问道，面对张掌柜充满怒火的目光，她眼神锐利，没有怯弱，直直地看着她，身上的气势完全压过了张姓掌柜。 “像你这种不知羞耻的女人，有什么资格来评论这块牌匾？”张掌柜愤怒的说道，字里行间中，透着一股深深地不屑。 在她的认知里，像诺依这般不知廉耻，没有礼节的女人，根本不配评论让她赖以自豪的活字招牌。 “不知羞耻？你是见过我做了什么不知羞耻的事，还是说，道听途说而来的谣言，便成了莫须有的真相？”诺依言辞犀利，怒极而笑，凤目中带着一股压迫，直视着张掌柜。 被诺依犀利的眼神盯着，张掌柜气势不由一弱，眼神也不在那么咄咄逼人。 “反正东西是我的，我不想卖给你，总可以吧！”张掌柜颇有些赖皮的说道，一副你能拿我如何的模样。 “如果你不在乎你的名声的话，可以不将药卖给我，一个开药店的，因为一点私人原因，而拒绝将药卖给顾客，平日里还一副医者无私的模样，实在是可笑啊！”诺依收起逼人的目光，嘴角处恰到好处的露出一缕嘲讽。 在诺依的言语攻势下，女掌柜的表情渐渐难看起来，诺依趁热打铁，继而说道：“医者的仁义，看来不过是用来欺骗无知的人。你可以拒绝我，但如果因为这一次的拒绝，而影响了药店的信誉，那可真是得不偿失哦。”诺依浅笑着说道，眼里透着一抹戏谑，脸上的表情显的很是自信，好似所有的事情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一般。 在诺依的言语攻势下，张掌柜最终妥协了，同意将药卖给诺依，诺依拿过药，微微摇了摇头，表情却露出无奈。 原本只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处理起来却要如此的复杂，对此，她觉得可笑的同时也有些无奈！ 生活总是这样，如诺依一般，只想平静而简单的生活着，很多事情，她都选择了无视和隐忍。 但生活的苦难总是会咄咄逼人，你越是忍让，它越是放肆。 在这过程中，如果没有相应的手段给予应对和反击，你会发现，人间就如地狱一般，会将你向往美好生活的心吞噬的一干二净。 在这个世道中，想做个明媚如春风般与世无争的女子，太难太难！很多时候，你改变不了这个世界，你只能改变自己，适应险恶，让自己强大起来。 天边的红日隐去了些许光辉，向着西方慢慢落下，一晃眼，已至黄昏。 躺在床上的影紫罗，在出了一身汗后，觉得身体渐渐恢复了力气，烧也退了不少，年幼好动的他，翻了个身，从床上起来。 打开草屋的门，迎面刮来一阵冷风，感觉寒冷的同时，也觉得这秋风，似乎很干涩，这一吹，影紫罗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举目四望，还是没有看到诺依的身影，年少耐不住性子的他决定去找诺依。 一路奔跑，看着熟悉的景色一点点的从眼前划过，想要见到诺依的心情，没来由地又多了几分，脚步不由的加快，很快就到了禹村外。 诺依这时刚从药店买完药出来，走在大街上，正要回家。 这时，一阵刺鼻的花草浓香扑鼻而来。 隔着几米远，她就看到了那个令她厌恶的女子李霞，那个谣言的传播者，让影紫罗背负五年孤独的罪魁祸首。 药店门口的前方，两个女人肩并着肩，互相挽着胳膊，嘴里有说有笑，走了过来，诺依想要避开，她不想跟这个女人有过多的纠缠。 无奈，她想要避开，对面那两个女人却故意挡在了她的面前。 “呦，这不是我们林大美人吗？”李霞操着她那独特的尖利嗓音，冷嘲热讽的说道。 诺依皱了皱眉头，眼中露出厌恶，脚步微移，从她身边绕了过去。 “母子都是一路货色，女的人尽可夫，男的傻里傻气，真给我们禹村丢人。”李霞旁边的女人斜视着眼睛，撇了诺依一眼，不屑的说道。 那居高临下般的口吻，和语气中蕴含的不屑，印入诺依的耳畔，深深地刺痛着她，说她可以，但这辱骂，触及到影紫罗，这是她难以忍受地。 诺依当即转过了头，没有犹豫，对着那女人反手就是一巴掌，女人捂住脸颊，似是没有反应过来，在她不敢置信的目光中，诺依反手又是一巴掌。 两声“刺耳”的巴掌声，让女人楞在了原地，她有些不敢相信，平时在她的嘲讽中，只会忍气吞声的柔弱女子，竟然敢出手打她。 待回过神来之后，她整个人当即就爆发了，上去撕扯着诺依的衣服，不依不饶，像个疯子一般。 那女人不停地拽着诺依的领口，一边破口大骂，一边不停的奋力撕扯着。 诺依目光冰冷，任由女子拽着她的衣服，等抽到一个空档，把握住破绽，她立即用力的拽住女人的头发，使劲的往下一按，女人当即跌了个狗吃屎。 既然矛盾已经发生，再忍让已经没有意义，她可没有吃亏的习惯。 在按倒那个女人以后，诺依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伸手扼住她的咽喉，目光泛着冷意，直视着她。 望着诺依那目光中蕴含的冰冷，女子心里隐约觉得有些害怕，她在那目光中嗅到了一丝危险，这是一种来自身体深处本能的害怕。 “怎么，害怕了？既然承受不了打击，就该管好你的嘴巴！”诺依冷冷地说道，接着按着她的头，用力的往地上砸去。 人有逆鳞，触之必怒，影紫罗就是诺依心中最柔软的地带。 她用尽余生的温柔，使劲的呵护着他，尽她最大的努力，为他遮挡风雨。 不管是谁，都没有资格伤害他，但是，这个女人，在她面前，用其刻薄的语气，撕开了诺依心中那不可触犯的逆鳞。 “住手，林诺依，你可不要做傻事。”李霞在旁边开口劝解道，她有些害怕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诺依这般疯狂的样子。 诺依无视了李霞的劝解，继续按住女子的头，不过这次她没有将女子的头用力往地上砸，而是用手一下一下，不停着抽着她的脸。 地下血迹斑斑，女子的后脑勺不停的渗出鲜血，场面看起来有些血腥，女子的脸已经红肿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显得很是惊恐。 这边的争吵渐渐地吸引了一些围观群众，很多不相干的路人将这里围成一团，探头探脑，品评论足，却没有一个人过来劝解拉架。 这里很多人都认识诺依，毕竟声名在外，但他们都没有见过诺依这般疯狂的样子，惊讶的同时心里亦生出一种异样。 场中的画面也给人一种视觉上的冲击，看起来真实，但映入眼帘之后，却是如此的不协调。 明明是一个如此明媚漂亮的女子，柳眉如画，精致的面孔仿若最精致的璞玉雕琢而成，让人挑不出一点瑕疵。 但那完美的犹如造物主恩赐的脸上却充满了冷意，与平时柔和优雅的样子相差甚大，眼中充满了冷意，看不见平时的一点柔和，这种画面，给围观的群众产生一种视觉上的怪异。 被人群围观，诺依并未感到紧张，从容的整了整领口，站起身来，冲着惊恐女子无所谓地笑了笑，接着排开人群，在那些人的“目送”下，渐行渐远。 第五章 世俗纷争 诺依走后，人群渐渐嘈杂起来，议论声不绝于耳，人们交头接耳，他们在惊讶的同时，亦在指责诺依的种种不是。 夕阳渐渐落下，那一轮红日也慢慢散去了光辉，将半边身形遮隐于西方群山之下。 天空中，连绵无尽的红霞渐渐敛成一块，边缘处一缕淡淡的黑色边晕正在悄然散开。 黄昏即将迎来落幕，清冷而寂静的长夜，正在慢慢降临。 诺依一路疾行，很快就到了村子外，下意识的望了一眼天空，看到天色已经暗淡下来，不由地加快了脚步，心中也生出了一股紧迫感。 她在担心，担心影紫罗感冒会不会变得更加严重，肚子饿了没有？想到这些，她没来由的有些自责和后悔，不该为了一时的意气，而耽搁这么多的时间。 回过头轻轻撇了一眼，村庄还是那个村庄，在夕阳中很美的一个村庄，给她的感觉却是，熟悉而陌生，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杜绝与这里的一切往来！ 刚才殴打那个女人，诺依没有后悔，既然做了，就不该让自己后悔，即使后续会有一些麻烦，但她依旧不觉得后悔。 一味地忍让，只能让人看清你的软弱，适当的反击，反而会让人明白，招惹你所要付出的代价。 这个时代中，没有所谓的恶人，人性的善恶，已不在取决于心灵，而在于他人眼中的你是否足够强大！ 穿过树林，草屋的面貌已映入眼帘之中，诺依不由地加快脚步。 “我回来了！”诺依轻轻地推开草屋的门，轻笑着喊了一声，随即四处张望，但却发现草屋内空空如也，不见影紫罗的身影。 “臭小子，又跑出去了！”诺依无奈的摇了摇头，眼里浮现一丝溺爱，但却并未多想，以为影紫罗跑出去玩了！ 禹村之中，李霞带着一帮人，气势汹汹的朝着村口走去。 领头的，是个彪形大汉，身材魁梧，脸上还有一道疤痕，狠厉的眼神中闪烁着凶光，单从外表来看，就给人一种很凶悍的感觉。 这个人，就是刚刚那个被诺依殴打女人的丈夫，名叫阿壮。 此人是个丛林屠夫，常年与野兽打交道，手头上沾过不少鲜血，还是个急性子。 平时在村子里行为举止就有些蛮横，虽没有像恶霸一般横行乡里，仗势欺人，但靠着自己的身体力气，却也受不得别人一点闲气。 现在，诺依把他的女人打了，还是当街殴打，这场子若是不找回来，他的面子，搁不下。 一行人浩浩荡荡，大摇大摆的穿过森林，很快就到了草屋之外，大汉走在前头，距离草屋的距离不到几米的时候，他突然跑动起来，借着冲力，一脚就把草屋的门给踹开了。 “林诺依，给我出来！”大汉怒吼一声，随即冲进草屋之内。 这时，诺依还在做饭煎药，听到响动声，她抬起头，就看到了春英的丈夫阿壮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 诺依知道，这是来找麻烦的，但她并未慌张，既然打都已经打了，又怎么能在麻烦上门的时候怯弱呢？ 看着眼前充满怒气的大汉，诺依微微一笑，并没有慌张，眼神直视着大汉，气势很足，她知道，若是在这个时候选择退缩，往后的日子必定不会好过！ “领着一帮人来找麻烦吗？”诺依声音清冷，不再似平常那般柔和。 望着面前这个冷艳的女子，大汉脸上的怒气不由得化开了少许，望着她那清冷而凌厉的目光，大汉感觉自己心里的气愤，正在一点一点的消减下来，这种感觉，很是怪异，似是在诺依面前，他连生气，都做不到。 “你……哼！”大汉指着诺依，言语无措，似是不知道该如何发难，只得轻哼一声。 “事情的缘由你问清楚了吗？是非对错，真如你所听到的一般吗？”诺依眸光炽盛，眼神凌厉，一瞬不瞬的盯着大汉，夹带的声音中带有一股逼人的气势。 诺依不想认错，也不会认错，错不在她，她只会根据她的办法解决这次麻烦，至于道歉和赔偿，对于她来说，是不可能的！ “你打了人，还是当街殴打，难道不该给我一个说法吗？”大汉手指着诺依，妄图在道义上先占据名分，所以，一开口，就从打人这方面发难！ “说法？你觉得我该给你什么样的说法呢？道歉？还是赔偿？”诺依嘴角上挑，脸上的表情带着讽刺，声音更是夹带着嘲讽和反问！ “想必你也知道贵夫人是什么品性，如果不是她咄咄逼人在先，我也不会无故出手打她，你说对吗？你想要我给你个说法，那我又找谁给我说法呢？”诺依以退为进，语气柔中带刚，给人一种明明错的是你们，凭什么上门来指责我的感觉！ “找谁给你说法？打人的是你，还要谁给你说法？……哼，你打了人，难道还有理了？春英的脸部，头部，都伤的很重，汤药费你也应该赔偿！”李霞越过阿壮，先是对着诺依指指点点，而后盛气凌人的说道！ 这次，她带了一帮人来，她不信诺依敢向她动手，故此，行为举止嚣张跋扈，本性尽露，看起来有恃无恐！ “啪啪！” 两声刺耳的巴掌声突然清晰地响了起来，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结了一般，场中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李霞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诺依。 诺依收回手，轻弹了弹手指，凤目轻撇了一眼李霞，紧接着漫不经心的说道：“说法，这就是说法，还要吗？” “你……”李霞噎着一口气，手指着诺依，恶毒的眼神中满是不甘，手上却不敢有任何动作，诺依的狠厉，她可是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阿壮哥，这个林诺依太放肆了，你可要给我和春英报仇啊！”李霞转头看向阿壮，那令人厌恶的嘴脸，瞬间切换成了委屈和无辜，眼中还泛着希冀，希望他能给自己讨个说法！ “林诺依，给你脸了是不？你若不是女人，老子早就动手给你好看了！”阿壮怒气冲冲的说道，他还是有些拉不下脸，若是换个男人在他面前这般嚣张，他早就动手了，哪会跟他说这么多废话！ “呵，那你就给我好看啊！”诺依摊了摊手，有些无所谓的说道。 反正也不是很在乎，打了也就打了，又能怎么样呢？ 五年了，整整忍受了五年，从五年前来到这个村庄开始，她就饱受排斥和非议。 起初，为了影紫罗，她还能忍受下来，毕竟身为外来者，与本地居民发生矛盾，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生活嘛，本来就不能像自己所想一般，尽如人意，受些委屈和非议，诺依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但是，他们却犯了一个她无法原谅的错误，就是不该将辱骂和非议触及到影紫罗身上！ 相依为命的这段日子里，那份母子之间，濡慕相依的情感，早已随着时间刻进了骨子里。 守护了这么久，她不允许，不允许别人在她面前说影紫罗一句坏话，哪怕是一句都不行。 是非对错，她不在乎；道德伦常，她也早已漠然视之！ 在她眼中，影紫罗就是她的一切，甚至超越她的生命。 这个世界，对诺依来说，很遥远，明明就在眼前，触手可及，但她却感觉自己像个外人一般，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或许是心已经厌倦了吧？ 生活，对她来说也很麻木，过往的种种，是她想要忘记却怎么也忘不掉的梦魇。 她曾经轻生过，也绝望过，在那段坠入黑暗深渊的日子里，是影紫罗的笑容重新拯救了她，让她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她现在活着的唯一理由就是将影紫罗养大，给予他快乐！除此之外，世界上的一切，对她来说，都不重要。 诺依是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她的这片世界很小，与别人所看到的世界都不一样。 这个世界里，只容纳了一个身影，这个身影就是陪伴了她五年的影紫罗，是他的纯真微笑让她的世界重新亮起了光明。 那一句娘亲，一个拥抱，在她眼里，比任何东西都要宝贵，值得她用尽一生去小心呵护！ 除了这一个身影，别的都不能让她在乎，让她动心，但要是别人想要伤害和夺去这个她所拥有的唯一，她会让他们明白，何为恐怖，这就是诺依的内心，偏执而单纯的内心！ 所以他们不懂，也不会明白，明明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女人，前后行为差距为何会如此之大？ 大壮忍无可忍，这个女人，实在是太过放肆了，根本没有将他们这行人放在眼里。 “可笑，因为无知和多嘴，而导致的受伤，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如果没有能力，就该管好自己的嘴巴！”诺依柳眉微竖，凤目之中似蕴含着一股压迫感，轻撇了一眼李霞，无形之中，自有一股威严！ 跟随李霞和阿壮而来的几个人，心底也都有种愤怒，感觉脸上都有些挂不住，这个诺依，实在是太嚣张了！ 原来以为，只是跟来站站场子，偏帮一下的，但没想到，这个林诺依，在他们这么多人的情况下，还这么不知所谓，根本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平时，林诺依给他们的感觉是，一个弱不禁风，知书达礼的弱女子形象！ 有些跟李霞走的比较近的人，还知道，关于林诺依的传言，大部分都是李霞虚构出来的，而林诺依那时候，都没有勇气站出来解释，更没有勇气去反击和揭穿流言蜚语，让他们以为，这个一个没有勇气的可怜女子！ 但现在，这样一个他们平日没有放在眼里的人，竟敢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如何能让他们不生气，如何能让他们不愤怒？ “你这女人，好不识趣，阿壮已经给足了你面子，你还这般不知所谓，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寸进尺，莫非，以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吗？”人群里，一个高瘦男子站出来指责诺依，明明是占势欺人，却还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此人唤做阿国，曾经也在暗地里迷恋过诺依，但却不敢表露，也因为村子里的传言，而在明面上指责过诺依。 现在他的行为，或许更多的是想引起诺依的注意，让她看到自己的存在感，顺带在大伙面前表现一番，树立一点他所认为的威信。 明明是个贪恋美色，而得不到别人垂青的伪君子，却要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姿态，如果不是了解他的人，一定以为此人这番言语和行为，是充满正义的！ 诺依无视了阿国，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这帮人，在她眼里，视同路人，不足以让他重视，他们的话语，诺依都选择性的进行过滤和遗忘！ 第六章 虽处同路，却非一个世界的人 如果这个世上有什么值得诺依去在乎的，那也只有影紫罗了，流言蜚语，并不能动摇她的心灵，甚至都不能在她的心海里泛起一丝涟漪！ 纵使被一群人问罪，指责，那又如何，不过一笑置之，随即抛之脑后而已，反正不痛不痒！ 不是她没有能力去反击，而是她不在乎，他们不懂诺依的心，诺依也不会在乎他们的看法！ 你以为这个世界中的我是懦弱的，但你又何曾真的看清过我呢？不过是我从未在乎过你们的看法而已，因为我的世界里根本没有你们所属的位置，所以，也不会在乎你们的想法，这是诺依对这群人的看法！ 因为不在乎，故而不屑！ 草屋之中，这群人围着诺依，指责声此起彼伏，而诺依则站在一旁，没有言语，但那眸光之中，柔和渐渐消散，冷冽和漠然却逐渐在眼中散开。 “林诺依，你太过分了，身为禹村的一份子，怎能当街殴打春英，我禹村的良好民风都被你败坏了！”一个年纪颇大的老者，伸出干巴巴的手指，指着诺依，义愤填膺的说道，听那语气，好像禹村少了诺依就会很美好和谐一样！ “还有，大壮上门跟你讨个道理说法，你怎能如此蛮横无理……真真是个野蛮无理的女人！”一个高瘦男子挤出人群，大声的说了一句，当看到诺依不为所动时，又“恨铁不成钢般”的补了一句。 “你如此行径作为，看来关于村子内的传言，十有八九是真的了，真是不知羞耻！”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皆在声讨诺依，有些人说着说着，脸上还显现出快意和病态的潮红。 有些人的外表神情看似激动，却不过是在享受飞扬跋扈过程中的快感而已；还有些人则在这次声讨和谩骂中感觉到了指点江山，颐指气使的快感！ 平时沉闷的乡村生活，让这些人的内心颇感压抑，却无处宣泄，但在诺依这里，他们却能酣畅漓淋的发泄出来。 于此同时，一些莫须有的罪名也在这次声讨中被无故强加于诺依身上！ 诺依静静的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指责谩骂，没有言语，亦不曾反驳。 一声声，一句句不堪入耳的话语，在耳边环绕！ 诺依突然觉得世界开始变得寂静下来，眼中的一切仿佛变得飘渺虚无，脑海中更是天旋地转！ 无言的寂静中，心中的某些坚持悄然崩塌！ 她忽然觉得有些可笑，这就是她没来禹村之前，幻想中乡村之人的淳朴吗？ 原来，在这个世界中，根本没有所谓的净土，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 原以为脱离红尘，就能远离喧嚣，远离争斗，不在勾心斗角，原来却不过是换了一个环境而已！人还是那人，根本没有改变，此刻，她忽然觉得有些无趣，也许，当初是她太过懦弱，选择逃离林家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错了吧？ 人生根本不存在所谓的绝对，她所憧憬的世外桃源也根本不存在，是她太过异想天开而已！ 如果有实力，世界何处不是净土，何处不是世外桃源？如果没有实力，在哪里其实都是一样的，与其无能的选择躲避，不如勇敢的去面对困难！ 此刻，她有些懂了，当初影紫罗的父亲为何会选择抛弃她………既然已经想通，那就应该反击了！ “说够了吗？”诺依的声音很低，在一群人的高声抨击下，诺依的声音甚至都被淹没在声海中了。 但这句话，却很冷很冷，即使众人并没有听清这句话的内容，但却下意识的将口头的话语停顿了一下，空气似乎也在这一刻停滞了那么一下。 “够了就住嘴，还有，我林诺依，不是你们禹村的人，你们没也有资格指责我！”诺依冰冷的声音由低而高，冷冽的话语似寒风一般，无情冰冷！ “什么？你说什么，你吃禹村的，用禹村的，竟然不承认自己是禹村的人？身为长辈，说你一句还不行了？”似乎是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一般，人群中，那个干瘪老者指着诺依，眼睛瞪的很大，不敢置信的说道。 “呵，倚老卖老，不知所谓。”诺依玉手轻扬，带起一道轻风，整个人从那老者身边飘过，老者脸上，顿时多出了一个巴掌印，接着莲步微移，似掌握着莫名的道韵，足尖轻轻一点，整个人就已脱离人群，出现在了三米之外！ 此刻的她，气场全开，再不富之前的柔弱和隐忍，站在那里，就似一尊高高在上的女皇一般，目光所至，无人敢于直视，皆下意识的避开，那种气质，无与伦比，自信而迷人！ “我母子两人，在禹村忍受了五年的排挤非议，从来没有人敢站出来为我们解释一句，现在，却要摆出一副长者无私，大义凛然的虚伪姿态在我面前说教，真是可笑至极！”诺依长袖微扬，凤目中蕴含着赤裸裸的讽刺，冰冷的话语中亦显露出深深地不屑！ 老者捂着脸颊，脸上还残留着刚刚说教时佯装出来的恼怒，但片刻后，只感觉脸上是火辣辣的疼痛，呆滞了片刻，老者内心之中的恐惧感亦涌上心头，刚刚的那一幕，发生的实在太快，让人反应不及，但反应过来之后，却让他感到震惊和害怕，林诺依竟然有这种本领？ 那种震惊就像是重新认识这个世界一般，明明很熟悉，却在这一刻感觉到了陌生，那种前后差距和颠覆感，让他难以接受！ 她，林诺依，怎么突然间变得如此厉害了？ “武技，是武技，她竟然会武技？” 人群中，亦不乏知识广泛者，他曾在书籍中看过祖辈外出闯荡时所写的见闻记录，其中就有关于武技的叙述！ 武技，拥有者多为江湖上的强人霸者，这些人被世人称为武者，他们的足迹遍及三川五岳，是凡人国度的主宰！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就是用来形容他们的可怕，对于普通人来说，他们来无影去无踪，与他们有关的事迹皆充满神秘，平时只能在书中探寻一二！ 传闻，还有一群凌驾于武者之上的存在，被称为修炼者，那群修炼者更是拥有移山填海，咫尺天涯的无边伟力！ 林诺依竟然是武者？开口的那人脸上的震惊难以抑制，嘴巴张成一个o型，足以塞下一个鸡蛋，由此可见，他的内心是如何的震惊了！ “武者，她是武者，怎么可能？”瘦皮猴面无血色，眼中泛着惊惧，望着诺依，心如死灰，整个呆滞在那里，他的心此刻，已经乱了！ 武者，凌驾于凡人之上，行踪神秘，普通人难以对抗，对山村之人来说，他们只存在于书中和古老的传说中，平时并不可见，但，关于他们的传说，却从未停止过，普通人对其敬畏，他们的力量让人害怕！ 如今，他们却招惹了一个疑是武者的存在，怎能不让他们感到惊惧害怕。 如果林诺依是个武者，此前李霞对其所犯下的种种冒犯，她怎会无动于衷，任其欺辱？这说不过去！ 明明拥有别人不可企及的力量，却还像个普通人一般，隐居山村，甘愿平凡，这其中，或许存在着让他们难以理解的问题。 这一刻，诺依的形象突然在他们心里无限的放大，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因为未知所以恐惧，这就是人性，对比其强大，而又看不透的存在，往往就会产生这种心理。 寂静，整个草屋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多数人的脸上皆泛着恐惧之色，已经没有刚开始前来草屋兴师问罪的“态度”，反而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般，提不起劲！ 诺依冷眼视之，对着面前的这群人，她眸子中的不屑和讽刺毫不避讳的裸露在外。 “怎么了，害怕了吗？”诺依看着陷入寂静的一群人，突然走到李霞面前，玉手微扬，毫不客气的就是一记耳光下去。 “啪”的一声，虽然并没有发出多大的声音，但这群人却觉得这记耳光很是刺耳。 “先前你对外散布谣言，说了我许多坏话，现在，我们该来算算这笔帐了……你说，是吗？”诺依先是以冰冷的语气说着，然后慢慢的蹲下去，将嘴附在李霞耳边时，语气却变得轻柔起来！ 轻轻地笑了笑，诺依突然以右手抚摸李霞的脸颊，从下巴轻轻地抚摸到额头，接着变换动作，指尖抵在她的额头上，慢慢的向下滑动，那举动，看起来很是亲昵，但李霞心中，却泛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恐惧浪潮！ 李霞眼泛惊恐，先是祈求般的看向诺依，但诺依脸上的冰冷却没有因她祈求的目光而发生变化，接着她又无助的看向周围随同而来问罪的人。 这一次，他们没有发声，只是看着静静的看着，并未阻拦，内心甚至有些怪罪李霞的意味，若不是她，他们怎会招惹一个武者，一个他们根本惹不起的武者！ “诺依姐，我错了，我以前不该诋毁你的，对不起，我真的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吧！”李霞以手掩面，泪水蕴满了眼眶，整个人看起来楚楚可怜！ 闻听此话，诺依眸子中的讽刺更深了，向下滑动的手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扼住李霞的喉咙，那如月光一般纯净的瞳孔中此时正散发着凛冽杀意。 李霞的脸庞渐渐涨成了深红色，整个人奋力的挣扎着，但任她如何挣扎，还是无法脱离诺依的手掌心。 只要诺依轻轻一用力，她将告别尘世，陨命九泉！ 生命此刻是这么的脆弱，在真正的强者面前，甚至连反抗都是一种奢望，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李霞此刻真切的感受到了。 她很害怕，但喉咙被捏的死死的，想要求饶，却发不出声。 “诺依，我们错了，请你放过李霞吧！”最后关头，阿壮忍不住开口替李霞求情。 毕竟李霞的父亲在禹村有着很高的地位，跟他还有些连襟关系，李霞若是死在这里，不说他的面子上过不去，回去之后也很难跟她的父亲交代！ 出于种种考虑，阿壮选择了开口求情，虽然不知道能否成功，但起码证明他尽力了，也让别人看到了他的担当和勇气，这就足够了！ 诺依闻听此话，慢慢转过了头，冷冽的眼神望向阿壮，开口道：“放过她？那你就替她去死，做的到吗？……能做到的话我可以考虑放过她，仅仅只是考虑哦！”诺依嘴角微翘，玩味般的笑着！ 人们面面相觑，看向阿壮的目光皆泛着古怪，仿佛再说： “难道他看不清楚局势吗？现在是求情的时候吗？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已经很好了，还替人求情，脑子是进水了吗？” 但愿不要连累他们才好！这是绝大多数人的心声！ 第七章 抉择与人性 阿壮沉默以对，此刻，他突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刻萌发大男子心态，而替李霞求情，搞的自己现在下不来台，像个小丑一般，让人耻笑！ “做的到吗？做不到的话她真的会死哦！”诺依缓缓地收紧手掌，眸光一瞬不瞬的望着阿壮，似在等着他的抉择！ 李霞眼神希冀，望着阿壮，她不想死，她还有大好的年华，还有着没有完成的心愿，怎么甘心就这样死去！ 现在，阿壮对于她来说，就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虽然希望渺茫，可她已没有别的选择！ 做的到吗？ 阿壮扪心自问，自己能做到替李霞去死而无怨无悔吗？ 肯定做不到啊，只要脑子没有秀逗，怎么可能替别人去死呢！ 不说李霞跟他只有粘亲带故的关系，就算是至亲，也不及自己的性命重要啊！ 在李霞那充满祈求的的眼神下，阿壮口中想要拒绝的话语，却始终难以说出口，脸上的神情也变得充满了犹豫！ “既然回答不了，那就让我帮你们决定吧，两个一起死吧，好吗？”诺依声音不富之前的冰冷，语气也很温柔，像是在询问他们的意见一般，只是嘴角处的嘲讽，和眼底的冰冷却更深了！ “我拒绝，我拒绝替他去死！”阿壮蓦地大吼一声，然后转过头去，不再去看李霞。 说出这句话后，他颓然的坐在地上，身体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一般，但心里，却没来由得轻松了许多！ “哈哈，很明智的决定，现在，你可以放心的去死了！”诺依转过头，不在去看阿壮，那冰冷的目光紧紧的盯着李霞。 “人之将死，可还有遗言吗？”诺依开口问道，语气显得很随意！ 李霞紧紧地抓住诺依的裤脚，不停的求饶着：“诺依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诺依甩开李霞的手，眸子泛着冷意，开口道：“你觉得，我有放过你的理由吗？你污蔑了我整整五年，我的儿子也因为你的缘故，被人排挤，非议，而孤单了五年。” 说到这里，诺依突然眼皮上挑，还将脸凑到了李霞面前，声音也低了起来：“你觉得我该放过你吗？”这语气，像是黄泉之中的幽水一般，充斥着无尽冰冷。 “不，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真的，我道歉，我会帮您澄清谣言的，真的，我真的会帮你澄清谣言的，您就放过我吧！”李霞抽泣着说道，对于死亡，她无比的恐惧，对于人间，她无比留恋，总之，她不想死！ “保留风度的死去，不是更好吗？何苦要带着卑微坠入地狱呢？”诺依叹了口气，举起了手，指尖处凝聚着一点微弱的蓝光。 李霞眼神惊恐，她从那道微弱的蓝光中，嗅到了死亡的味道，这是身体深处的本能直觉，此刻如此清晰！ 她想求饶，她想怒吼，更想诅咒诺依，都已经如此卑微的求饶了，为何还是不肯放过她？ 但她发觉，她动不了了，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定住一样，明明存在知觉，却怎么也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诺依那纤细的玉手朝着她的脑门落下。 蓝光索命，映在李霞眼中，然后慢慢放大，时间好像变得越来越慢，煎熬着她的心灵。 “不……” 在心底愤怒的咆哮一声，眼神渐渐变得怨毒起来。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她想诅咒，诅咒诺依，诅咒这个该死的女人，为何连一丝悔悟的机会都不给她！ 场中的人皆低下了头，此刻，被人无视是最好的结果，但愿诺依不要把怒火移加到他们身上！ 李霞的结果，也在他们的意料之中，武者一怒，血溅五步，这就是触怒强者的代价，往往会以死亡来终结这场因果！ “娘亲，我回来了！” 刚刚到家，站在门口的影紫罗轻轻呼唤了一声，但随后就被场中的画面给震住了，眼前的这一幕简直要颠覆他的感观！ 娘亲脸上的神色为何会如此的冰冷？ 这是影紫罗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诺依露出这种让他感到陌生的表情！ 等等，娘亲手上怎么会发出蓝色的光芒，脚下的李霞又为何满脸的惊恐？ 这个动作姿态，娘亲这是要杀了李霞吗？ 旁边的这群人为何低着头，露出胆怯的表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诺依没想到影紫罗会在这时候回来，冷不丁的听到影紫罗的声音，触不及防之下，手上凝聚的蓝光不由得闪了一下，那击向李霞脑门的手掌也不由得偏移了几分，堪堪从李霞的耳边擦过！ 蓝色的光芒则从掌中脱离而出，余势不减，直至在地面炸开，扬起一堆尘烟！ 待尘烟散去之后，所有人都转过头去，看向了地面，那里，出现了一道充满焦味的浅坑！ 这就是武者所拥有的力量吗？仅仅是随意的一击，就有如此威力吗？想到此，这群人对诺依的敬畏不由得更深了！ “你回来了！”诺依没有去看李霞和草屋中的人，而是转过头去，看向影紫罗，脸上的寒意也在转头的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声音也重新变的温柔起来！ “嗯，我回来了！” 影紫罗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跑过去，轻轻地抱住诺依，将头埋在诺依的衣服里，抬起头，冲着她笑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是，娘亲永远都是最好的娘亲，是这辈子对他最好的人，只要知道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所以，影紫罗什么都没有问，只是静静地看着诺依。 “等我一下，等我处理完这些事情，马上就可以吃饭了！”诺依微笑道，眼中绽放出影紫罗熟悉的温和！ “嗯！”影紫罗轻轻的应了一声，然后退到一旁。 “诺依，不，武者大人，我们错了，一直以来，不该如此轻慢您们母子两人！”人群里，其中一人开口说道，他将姿态放的很低，深怕诺依迁怒于他们。 身为武者的诺依他们得罪不起，只能低头认错，只要能求得诺依的原谅，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任谁，也不想被一个武者时刻惦记着，怨恨着！ 诺依凤目环视一圈，被诺依目光扫过的人皆低下了头，不敢直视那道目光。 “不，你们没错，我也没错，是这个时代本就顺应着这种风气而一直延续下来，只是我一直没有看清而已！”诺依轻声说道，语气淡漠随性，似乎在诉说着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 但所有人都觉得，此时的诺依，似乎比之前更加的可怕了，尤其是其语气之中若隐若现的淡然，更让人觉得渗人。 明明前一刻还杀意凛然，一出手就要取人性命，此刻却突然变得平静下来，好像这里发生的事跟自己无关一般。 这种无厘头的转变，让这群人难以琢磨诺依心理的同时，也变得更加的畏惧和小心了！ 众人像是在等待审判一般，唯唯诺诺，战战兢兢的低着头，每过一秒，心里便多一分煎熬！ 此刻，只希望诺依能够放过他们，毕竟，诺依的力量他们无法阻挡。 凡人与武者，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其中的差距难以弥补，在明白这种差距后，只有低头和顺从才能保住性命，这样比什么都好！ 片刻之后，人群中，其中一人眼角稍稍向上抬起一点，余光扫视着诺依刚刚驻足的位置，却已不见诺依的影子。 “你们走吧，这次的事情就这样算了，若有再犯，那就拿命来偿吧！”诺依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椅子上，整个人随意的靠在桌子边缘，语气恹恹，给人一种提不起兴致的感觉，那姿态神情，亦表露出一种漠视生命的淡然。 “在她眼里，我们皆是蝼蚁吗？”无端的，众人心中便浮现出这样一种想法！ “怎么，还想留下来让我请你们吃饭吗？”见众人愣在那里没有离去，诺依凤目一凝，声音不由冷了下来。 “不敢，不敢，我们马上走！”众人赔笑着说道，诺依这句充满讽刺的冰冷话语，此刻听在众人耳中，却仿如天音，让他们可以确信，诺依是真的放过他们了！ 所有人都如蒙大赦，不自觉的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心里泛起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虽然不知道诺依为何会如此轻易的放过他们，但这些都不重要，只要还活着就够了。 李霞亦是如此，这次过后，无论无何，她也不会再去招惹诺依了。 眼睛微微一撇，那个风华绝代，坐在椅子上的绝世丽人，那意兴阑珊的模样，这辈子都注定会是脑海中的梦魇！ 待所有人都走了以后，诺依的嘴角处，一抹鲜红悄然溢出，顺着嘴角低落，与此同时，她的俏脸也瞬间变得苍白下来。 “噗！” 似乎刚刚从容得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在影紫罗的目光注视下，诺依嘴里喷出一口鲜血，胸口也随之剧烈的抖动起来！ 影紫罗见状，快速跑过去扶住诺依，脸上挂着担忧问道：“娘亲，你没事吧？” 他发现诺依身体的温度竟然在慢慢下降，由原先的温热柔软，慢慢的变得僵硬生冷。 “我没事，不要担心！”诺依颇为艰难的露出笑脸，然后摸了摸影紫罗的头，柔声说道。 “真的没事吗？娘亲，你可不能骗我啊！”影紫罗语气中带着焦急与不确定。 “真的，娘亲没有骗你！”诺依笃定的点了点头，随即一口鲜血又咳了出来。 谎言是这么的无力，在影紫罗担忧的目光中，诺依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冷，好似有一双手，要将她拉下深渊一般。 眼睛渐渐的闭合，疲惫似潮水一般涌来，她无力抗拒，只能任由这股力量将她拖向黑暗深渊！ “终究是迎来这一天了吗？”诺依呢喃着闭上了眼睛。 第八章 波澜 迷蒙的月光如水一般，映照在天地之间，遥远的天际中，点点繁星一闪一闪，将整片星空渲染的无比绚丽。 星空下的大地，亦像是被披上了一层洁白的轻纱一般，远远看去，透着一种朦胧的美！ 月光下，一座久经风雨，带着岁月痕迹的茅草屋静静矗立着，它的周围静谧无声，不见虫鸣鸟叫，甚至连风声也不可闻。 方圆百米之内，空间像是被冻结了一般，陷入一片死寂之中，无形之中，便给人一种凄冷与荒凉的感觉！ 草屋内，烛火摇曳，忽暗忽明，火光时上时下，不停地摇摆着！ 微弱的烛火光芒下，一张焦急中透着担忧神色的脸庞也随着火光的照明清楚的显现出来。 这张脸的主人正是影紫罗，此时，他正撅着眉头，稚嫩的小脸上看起来有些无助，眼神一刻也不曾离开那个趴在桌子上，陷入昏迷的绝世丽人。 此刻他的心里不知是何想法，只觉得空空荡荡的，内心深处，带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惶恐和害怕失去后的恐惧彷徨！ 今天，有太多的谜团笼罩在他心中，第一次，觉得人生是这样的陌生，颠覆他以往对周围人事物的认知！ 他双手拄着下巴，双眼无神，茫茫然之中眼底却不时划过希冀的光芒，那是看向诺依时，眼中闪烁过地最真挚的企盼。 记忆中那个陪伴他，爱护他的母亲，那种温柔呵护是这样的真实，根本不似作假。 不管现在的诺依是如何的“陌生”，不管周围的人如何看待她，她永远都是那个在他受伤时，会悉心照顾他，在他难过时，会柔声安慰他的人。 对他来说，她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只要明白这些就已足够！ 诺依昏迷之后，他不知所措，只能呆呆的看着她，心绪也从初始的茫然，然后渐渐意识到诺依对他的重要性后，而变的充满担忧，然后又转为害怕，害怕失去诺依，害怕这个护佑他一生的身影从此长眠不醒，沉沦黑夜！ 内心中更是弥散着无以言说的烦闷，驱之不去，挥之不散，如此心绪，难以言表！ 影紫罗心里，有着数不清的问题要问，但心里的问题，与面前这个，照顾他一生，陪伴他一辈子的人的安危比起来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如今她已陷入了昏迷状态，她脸上的苍白，和嘴角处挂着的血迹，让他害怕，恐惧，他怕她一睡不起，他怕她就此沉沦于黑暗中再也不会醒来。 这种恐惧和煎熬，让他无以应对。 在这之前，在李霞那伙人离开之后，影紫罗曾一度迫不及待的想要问清诺依为何会有普通人难以企及的力量，但这些，如今，已不再重要了！ “娘亲，你可一定要醒来啊！”千言万语，最终化成一句祈祷。 虽然不认可冥冥之中莫须有的神明信仰，但此刻，却无比渴望有人能施以援手，让诺依醒来！ 以前，不管经历再多谩骂与排挤，他都不会这般害怕与没底，因为身边总有一人会为他挡住一切风雨，让他安稳无忧。 但此刻，他是真的害怕了，他怕，诺依一睡不醒，他怕，她嘴角处的血迹将会葬送她的一生。 诺依还有呼吸，但并不匀称，时而急促，时而微弱，那双苍白的脸，也在时间的流逝下，一点一点的趋近冰冷。 影紫罗听人说过，如果连体温都消失的话，身体就只是一具没有意识的容器而已，灵魂也会随着体温的流逝而消散，这说法虽然没有依据，却让他的内心越加的焦灼了！ 她是他唯一的依靠，如果这辈子没有了她的陪伴，往后余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诺依静静的趴在桌子上，脸色苍白，紧闭着眼睛，那张绝世动人的俏脸上亦泛着酸涩和无力，眼角处隐约的泛着泪痕，让人望之不由心疼！ “母亲，你究竟隐藏了多少秘密呢？”影紫罗轻轻地拂去诺依眼角处的泪痕，口中喃喃自语！ 世界上，有太多太多的无奈，就如当初，影紫罗的父亲那夜道别，就再也没有回来一样，一切都充满了变数，人力根本无法补救挽回！ 影紫罗的眼中忽然溢出泪花，烛光中，黑色的瞳孔内，泪水随着飘荡的火光一闪一闪，其中的绝望和伤悲一眼可见，很是清晰。 或许是累了，影紫罗突然抓过了诺依的手，将它放在了自己的脸上，手很冷，再没有平常的温度，感觉有些僵硬。 影紫罗拿着诺依的手，将它放在自己的右脸边，然后两只手抱着它，脸上露出回忆般的笑容。 这种感觉很是熟悉，很是温暖，记忆中，每次诺依抚摸自己的脸颊时，眼中总会露出融化一切的温柔，这样的记忆至今历历在目，仿若昨日！ 失去之后才明白曾经拥有的可贵，但这个代价他却无力承受，他有一种感觉，这种感觉如同附骨之蛆一般，缠绕在他心底！ 这种感觉，无比的真实，明明只是心中突然产生的念头，却让他怕的忘乎所以，诺依会离开他，这就是他此刻心底出现的感觉！ 月夜如水，将天地隔开，天上徜徉着神秘的星辉，绚丽迷人，而人间却一片怅然，黑暗中夜月空洞漠然！ 禹村深处，祠堂之内，此时围满了人，一个头发稀松，看起来行将就木的老者拄着拐杖颤巍巍的跨进了祠堂！ 祠堂周围亦是灯火通明，方圆五十米之内被照的犹如白昼一般，祠堂内外人来往复，络绎不绝，但步伐均显得急促。 许多人的脸上都带着沉重之色，待老者走进祠堂之后，周围的人将立即将目光聚焦在他身上，似乎找到主心骨一般，纷纷松了一口气，但老者似无所觉，眯缝着眼睛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手中的拐杖不时轻轻敲打着地面！ “村长，到底该怎么办？”祠堂内，一个精瘦中年双手不停的来回搓动，待看到村长走进来，便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 “不要急，慢慢说，将整件事说明白，千万不要有所遗漏！”老者老神在在的说道，整个人看似随意，但那眯缝着的眸光却显得无比郑重，说明他对此事也是不如表面所见般随意！ “是。”精瘦中年应了一句，随即将他们这行人前往诺依处的经历一五一十的讲述出来，语气颇为急促，脸上犹自带着俱意，似乎还没有从当中恢复过来！ 这个精瘦中年就是瘦皮猴，此时的他，看起来不再像平时那般精明，反倒像个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的年轻人一般，看来这次的草屋之行已让他乱了分寸！ “什么？”村长那布满皱纹的老脸突然散开，骇然出声，打断了瘦皮猴的话。 “你说林诺依只是脚尖一点，整个人就出现在三米开外，你确定你没有看错？”村长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瘦皮猴，要确定他话语的真实性！ “不错，他们也都在场，村长不信的话，可以问他们！”瘦皮猴指着周围几个人说道，被他所指的这几个人赫然都是今天随李霞阿壮去找诺依麻烦的人。 这位德高望重，见多识广的老人当即转过头，脸上带着询问的神色，看向被瘦皮猴所指的人，见他们都点了点头，脸上顿时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郑重！ “继续说下去！”村长沉声道，语气已不再像之前那般随意。 瘦皮猴一边讲述，脸色亦不停的变幻着，当说到诺依手中发光，要击杀李霞之时，脸上的恐惧抑制不住的流露出来，难以掩饰。 “双手发出蓝色光芒，确定是武者无疑，劲气离体，在地上留下一道浅坑，应该是低等武者！”老者捋着胡子，低垂着头，分析道。 “林诺依当时的表情如何？”踌躇了一会儿，老者突然问道。 “脸色如霜，时而冰冷，时而柔和，但我们都能从其中感觉到凛冽的杀意，如果不是顾及影紫罗的感受，李霞怕是要被当场击杀！”这次开口的是阿壮，那时的他，心神紧绷之下，看的也比别人透彻的多。 “我是问你她当时的神情是否轻松，还是说，手掌发出蓝色光芒后，脸上是否有露出疲倦之色？”老者不再眯缝着眼睛，转过头，盯着阿壮的眼睛问道。 “没有，当时她的神情虽然冰冷，但脸色如常，并未露出疲倦之色，相反还很随意。”阿壮如实说道。 气氛有些凝固，村长拄着拐杖，低头沉思着，边上的都不敢开口说话，一时之间，整个祠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整个空间针落可闻。 半晌之后，老者抬起了头，下了死命令：“从今之后，村子里但凡有人敢妄论诺依谣言者，均以村规处置，另外剥夺禹村户口。以前得罪过林诺依的，不管是言语上的，还是行为上的，明日，都给我带上礼物，以及你们的诚意，务必要求得她的原谅。” “什么，区区林诺依而已，凭什么要我们向她低头？”老者的话引起了部分人的不满，这次李霞一行人回村之后，带回来这则消息，本就有一部分人存在质疑，只不过大势所趋，才请来村长商议，如今，要他们向林诺依低头，却是不太可能！ “对啊，只是一个女人而已，能有多大的能耐。”有人满不在乎，根本没将老者的话当回事。 “就是，一个外来人而已，让我们向她低头，可能吗？”亦有人不屑一顾，满脸桀骜，撇着嘴巴说道。 禹村地处海外，自给自足，村里儿郎又常与野兽搏斗，民风彪悍的同时，也让一些人养成夜郎自大，坐井观天的恶习。 不知天地广阔，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总以为自己天下第一，那几个出声反驳的，多多少少怀有这种心态。 “都给我闭嘴！”村长呵斥一声，随即环顾四周，眼神凌厉，被他目光扫过的几个人虽然依言闭上了嘴，但脸上明显写着不服。 “你们是不是以为，得罪一个武者是小事？告诉你们，武者可不比野兽，野兽再强，也缺少智慧，不懂变通。但武者不同，不仅其本身神通广大，远超野兽之流，所持手段更是变幻莫测。即使是刚入门的武者，也不是我等可以招惹的！”老者声音凌厉，对反对他意见的几人着重剐了一眼。 禹村祖辈流传下来的书籍中，曾重点介绍过武者的强大，所以老者深知，诺依是他们这群人招惹不起的存在。 以凡人的眼界来看，书中对武者的叙述虽说有所夸大，但其中所述，却是真实发生，均有迹可循。 第九章 心变 禹村传承的历史中，曾有人外出游历时见过那种力量，内心也曾怀揣着希冀，渴望踏上那条道路，只可惜那人天份不够，加上没有好的领路人，致使他与此道无缘，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后辈，故此留下了有关于武者的叙述笔记。 那人希望后辈子孙中有人能走出大山，也希望后辈之中能够诞生一个武者，毕竟，只有力量加身，才能更好的守护住自己的家园！ 大世之中，淳朴与善良，也需要强大的力量进行守护，不然将会发生质变，因为弱小而被欺凌，心中孕育黑暗的不在少数。 有些人表面看起来刻薄激进，但未必不是因为环境的因素而致令于此，不得不改变原本的初心。 现实中如诺依一般心境澄明，希冀与世无争的人太少太少，几乎已经绝迹。 世人心中皆有野望，贩夫走卒，亦有王侯之志，只不过没有力量和条件来达成这种野望，因而隐忍而已。 是平凡约束了心灵，将心中的野兽锁住；亦是平凡制衡了生态，导致其不会崩塌。 武者，无疑是这个村庄最顶端的存在，足以打破禹村的生态平衡——而身为武者的诺依，对眼界不够的人来说，只会将她视作比自己强大一点的人，并不需要刻意特别对待，而对懂得武者可怕的人来说，则不然。 尸横千里，血流成河，有些时候就是因为一点的不在乎而导致，老者不敢冒这个险，他是禹村的村长，这个世外村庄的领导者，他不能让禹村断绝于他手中，绝对不能。 老者活的比别人久，同时看的也比别人更远，到了而今这个年纪，早已不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只是心中的一些坚持，却并未因为岁月的流逝而崩塌，反而像是融进了骨子里，成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究竟是时光磨平了他的棱角，还是时光造就了他的智慧，这一切，在于外人来看，评定不一，只要自己清楚就行。 对于不遵从他命令的人，该惩罚的惩罚，该放逐的放逐，绝不会有一丝容忍，不管村里人会不会因此对他产生怨愤，他都不在乎。 “明天，你们记得将我说的话通告全村。”老者手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说道，忽而画风一转，语气逐渐变得凌厉起来：“还有，我不希望有人阳奉阴违，当面应承，却事后无为，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他扫视全场，布满褶子的老脸，刹那间变得充满威严，语气之中满是萧杀，目光着重在几个“刺头”身上扫过。 被他目光扫过的人皆低下了头，诺诺的应了一声：“明白！” 夜沉如水，星火稀松，转眼已至后半夜，悬挂于天际尽头的白月光辉渐淡，在不富初始时的绚烂。 虚空之中，偶有罡风呼啸而过，卷起无尽寒意的同时，亦带起一股秋末萧杀之意，但到了后半夜，风声尽绝，黑暗之中，在没有一丝余音，整片天地，于悄然间陷入了死寂之中。 草屋内，烛火摇曳，向着四面八方不停摇摆着，不多时火势渐渐微弱下来，蜡烛也已烧到了底，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桌上低落的蜡油渐渐凝固，烛光之中，一双充满倦意的眼睛正一眨不眨，一瞬不瞬地望着前方，其内透着希冀，但却不富神采。 在烛火的映射下，那双眸子中犹若绽放出一簇火焰，转瞬间便在眼底深处蔓延燃烧，其内的火光也随着眸中的泪滴流动而左右闪烁，于黑夜中散发着悲凉的光芒。 瞳孔之内，一个柔弱的背影从中清晰的倒映出来，她一动不动，趴在桌子上，好似陷入了永恒的沉睡。 此时，影紫罗双手托着下巴，静谧的空间中，惊慌与恐惧在他心中交际更替，来回变换，一刻也不曾停歇。 心底深处亦蔓延着若有若无的彷徨绝望，害怕失去诺依，恐惧一个人的日子，那种失去温暖，孤单的感觉，他不想在经历一遍。 与此同时，嘲笑，谩骂，种种不一的负面情绪亦从心中滋生出来，化成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面孔，在其心间缭绕肆虐，好似在嘲讽他的软弱。 午夜梦回时于被窝中卷起被子，蜷缩着身子，独自哭泣，将被子盖过眼睛，心中的苦涩伤痛独自一人承受，默默哭泣，天明时逃避人群，远离光明，黑夜时舔舐孤独，将自己埋在黑暗中，眼中没有色彩，人生没有颜色，只剩下孤寂的黑与灰色的寂静常驻身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至人生尽头！ 世上再无一人牵挂自己，关心自己，待路至尽头，成为一坯黄土，四野空荡，举世茫茫，回首天荒。 种种臆想出来的未来场景，宛若梦魇一般交织汇聚而来，在脑海中张牙舞爪的缭绕，徘徊，于无形中煎熬他的心灵，让他更显绝望。 这种感觉无法言语，像是一座沉重的大山，压的他透不过气，沉闷，恨，绝望，担忧，希冀，种种情绪也在黑夜中不约而至，纷至沓来，在心间缠绕。 人生第一次，体会到了这种无法言语的悲伤，恨不得将心揉碎，让它停止跳动，以减轻内心中煎熬的痛苦。 因爱生恐惧，因爱生恐怖，心中只一人，她生我亦生，她死我亦灭，这就是影紫罗对诺依的情感，埋藏的很深，平日里连他自己也不曾发觉，但在这黑夜里，却无可制止的迸发出来。 情感的宣泄，一发流露，便无可抑制，犹若狂风暴雨，在心海中掀起滔天巨浪，又似九天罡风，一息而起，便要排山倒海，毁天灭地。 这一刻，他想到了很多，往前种种，一点一滴，在脑海中划过，有开心的，有不开心的，最后都如倒影一般，逐渐消散。 很多事情，仿若昨日发生一般，明明近在眼前，此刻却觉得很是遥远，明明拼命的想要将它留住，却不可制止的看着它在眼前消失。 “少了你的身影，连回忆也不在真实了吗？”影紫罗喃喃低语，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诺依，其内泪光涌动，随时都会低落。 他是个纯粹的人，他的整个世界也很渺小，当中似乎只容纳了一个身影，喜怒哀乐都因她起，喜怒哀乐亦随她而灭。 没失去时觉得这一切很是自然，感觉本该如此，但当面临失去之时，却无力承受，原来，诺依的身影已在心底烙印的如此之深！ 为何，为何会这般痛苦，仰天长啸三尺恨，恨绝天地，亦想要碾碎一切，还想要就此沉沦，此生不复醒！ 影紫罗喃喃着，眼望前方，眼神渐渐呆滞，泪水不知不觉竟已模糊了双眼，泪流光了又流，明明知道软弱无济于事，却又克制不了。 黑暗中，他望着烛火旁的诺依，面无表情，眼神木然，眼角微微颤动，脸上也不时地划过一丝痛苦之色，随后不知为何表情竟渐渐狰狞起来。 双手抓着两边的鬓角，不停地摇晃着脑袋，张大着嘴巴，喉咙中发出沉闷的声响，呼吸粗重，眼中镌刻着无尽恨意，犹若熊熊烈火，似要灼烧天地。 整个人更是状若疯狂，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于黑夜中无声的嘶吼。 恨，不甘，毁灭，种种情绪在心里酝酿成型，此刻的他，似乎已经陷入到一种极端的状态当中。 被恨意包裹的心灵不在单纯透彻，像被扭曲了一样，从前未有过的念头在脑中疯狂滋生，瞬间萌发开来。 杀意，恨意，毁灭，破坏，沉沦，种种黑暗邪恶的念头不停的滋生，如附骨之蛆，缠绕在心间，脑海，左右着他的思想。 一贯坚守的良知底线，向往美好未来的希望，正一点点的崩塌，消散，被恶念侵蚀覆盖，所有的一切对他来说，好像都不在重要了。 没有希望，就是最大的绝望，诺依是影紫罗的唯一，也是他的希望，当诺依倒下，面临死亡的那一刻，影紫罗心中的希望也就没了。 你为我而活着，我何尝不是因为你才具备活下去的勇气呢？ 滚滚红尘，七情六欲，心里原本就已经有所倦怠，想要从当中脱离，此刻，你就在眼前，却已陷入沉睡当中，不知能不能醒来，我活着未尝不是一种煎熬呢？ 片刻之后，影紫罗从那种疯狂状态中脱离，清醒的瞬间，眸子中划过一道光亮，当眸光触及那苍白的脸孔时，又重新黯淡了下去， 呆滞的眼神渐渐陷入了死寂，在不富一丝神采，整个人犹若寂灭了一般，空有其形，身体像是散失了灵魂一样，空洞呆板，不现神采。 心已倦，稚嫩的脸上再也不见平常的纯真，这个黑夜，似一个无底深渊，将他的心就此埋葬，能解救他的也只有诺依。 越是纯粹重情的人，一旦受伤，便再也不能痊愈，心中总会留下一丝裂痕，不可根治。 就如影紫罗一般，从小到大，村里人总会有意无意的远离他，排挤他，尽管他并未对此做出任何回应，但心中早已埋下一颗种子。 而诺依的好，和村民的“坏”，两者之间，像是天地的两极，无形之中，便形成一种鲜明的对比，将诺依对他的好，衬托的无比伟岸，再也不可磨灭。 人性就是如此，当全世界都充满善意，你会觉得这善良是如此的廉价；但当全世界都充满了谩骂和排挤，这丝善意，却又如此的珍贵，将是解救你的唯一救命稻草。 何况诺依对影紫罗的好，不是一丝一点，而是无所保留，倾注了一生的爱。 幼小的心灵中早已将那个身影镌刻的无比深沉，对影紫罗来说，诺依不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那么简单。 她有时是挚友，能陪伴他玩耍，带给他快乐；有时是倾听者，可以将心中的喜悦与烦恼讲给她听，分享他的快乐，消除他的烦恼；有时是启蒙教师，教会他哲理与人生……… 她像是一座大山，尽管不能为他阻挡全部风雨，却也能让他安稳无忧，多少年来，日日夜夜的辛劳，私下里咽下几多的心酸，吞下多少的委屈，她都不觉的苦，只要能看到他脸上的纯真笑容，这一切对她来说就都是值得的，就这是诺依对影紫罗倾注的感情，点点滴滴他都能感受的到。 一生只待一人，这种恩情，比天高，比海深，哪怕海枯石烂，天地倾覆，亦无法灭绝，这就是亲情——人世间最伟大的爱莫过于此。 “六年的光阴岁月，六年的陪伴照顾，整个世界，只有您一人是真心实意待我，毫无半点虚假做作，那为何，现在又要离我而去呢？”影紫罗趴在桌子上，面对着诺依，低喃道。 第十章 醒来 “别…别…哭………我……没………事！”诺依嘴角轻颤，艰难的吐出一句话，但身子依旧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声音很低，似蚊蝇呓语，几不可闻。 影紫罗似有所觉，眸光如电，猛地抬起头，看向诺依，神情惊疑不定。 只见那倾城绝世的容颜依旧一片苍白，不富生机血色。紧闭着眸子，微微抿着嘴唇，给人一种病态的凄美感。 夜，埋葬了生机，将这个娇弱动人的灵魂锁在了无尽黑暗里，不见归路，独留一副没有血色生机的躯壳。 黑夜中，她像是一个栖身于黑暗中的睡美人一般一动不动，似乎刚才的声音只是他产生的幻觉而已！ “母亲，是您吗？刚才的声音是您发出的对不对？”影紫罗死寂的眼眸中绽放出一缕希冀，并逐渐放大。 刚才那道声音绝不是幻觉，绝对不会是幻觉，也不可能是幻觉，他不可能会听错诺依的声音，一定不会的。 在心底蓦然的大吼一声，紧握着双手，神情怆然，却也夹带着一丝癫狂，他很害怕刚才的声音只是自己的幻听。 如果连仅有的一丝希望都不复存在，绝望将会是余生的归宿，我不愿就此堕落，犹如行尸走肉般寄宿于没有温暖光明的人间。 我不知道我为何而来，但在这个人间世界，我只有你，也只有你。 你的真诚，你的温柔，你的无私关爱，才给了我行走于人间的勇气，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求求你。 他不止一遍的在心里呼唤，希望似乎就在眼前，将心中地阴霾驱散，用最虔诚纯净的姿态向上苍祈求，希望冥冥中伟大的神明能够聆听信徒的虔诚，给以回应，让诺依醒来。 因绝望而祈求，因极度的希望而产生信仰，明明知道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安慰，却还是不可制止。 似是回应影紫罗的呼唤，一滴泪，无声地自诺依的眼角流淌，随着火光的摇曳而滑落一旁。 “嘿嘿。”影紫罗轻轻的拭去诺依眼角处的泪痕，右手擦拭着自己的眼睛，确定这不是幻觉以后，转而傻笑了起来。 “您会醒来的对不对，我知道的，您是不会丢下我的。”他笑的没心没肺，笑的涕泪横流，笑的撕心裂肺。 其中掺杂的内心情感，既复杂，又纯粹，皆来自心底深处最真实的写照。 人，是起源的初始，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生灵，他将这个世间点缀的美丽繁华，他赋予其规则，秩序，将原本纷乱的人间打理得尽然有序，有条不紊。 他用智慧开创一个又一个永恒不坠的文明，将人世渲染的多姿多彩，他划分善恶，区分光明黑暗，给予世间新的生命法则。 他抛弃了野兽的躯壳，将文化起源根植于灵魂深处，但究其根本，不过只是在那颗生来空虚的灵魂中填充不一样的情感慰籍而已。 心若无物，人不成活，心无牵挂，行尸走肉，若是夺走了影紫罗唯一的心底寄托，人间将无可留恋。 真善美，皆来自心底深处寄托的美好回忆，是诺依，将影紫罗这颗空白寂寞的心灵填充的完满充实。 因心底唯一的牵挂，而产生的情感，是世间最真挚的感情。 等若一次心变，在这次心变中，不知觉间已有所成长，但这份情感，却更加的难以失去。 心，是万灵的根源，它生来纯净，不染尘埃，在心中那片看不见的地方，却也囚困着欲望野兽，它栖息于光明之下，隐没于善良之中，你以为你的心中不存在这些，但它却真实存在。 经历了一晚的彷徨，心中弥散着绝望，当看到诺依还有意识之后，心底深处不由涌起一股希望。 他呆呆的守在诺依身边，握着她的手，还是那般冰冷僵硬，但他知道，诺依还有意识，还能听见自己说话，她还有机会醒来。 夜尽天明，当晨昏的第一缕白光打破苍穹，诺依的睫毛轻轻颤动起来，挣扎着眼皮，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阴冷的晨风不停地呼啸，荒野的四周，始终弥散着一股淡淡的悲凉，秋风瑟瑟，枯叶散落一地，清晨，并不如预想般充满朝气。 影紫罗第一时间便发觉诺依醒来，内心激动至极，整个人瞬间恢复了生气，心底深处，那莫名涌起的恐惧和惊慌在刹那间消散无影。 他的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是那样的放松和自然，影紫罗注视着诺依，关切的问道：“有哪里不舒服吗？” 诺依摇了摇头，并未言语，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给人一种病态的凄美。 “真的没事了吗？”影紫罗还是有些担心，复又问了一遍。 天知道，当时的他有多害怕，多恐惧，而此刻的他又有多幸福，多满足。 少了你的身影，天地何处是归处，何处是乐土呢？ 只有你在的地方，才是家，才有快乐！ 此刻，一股安全的感觉充斥心间，心中，亦有一股暖意升腾，而后在心间散开，整颗心，整个人，都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 心里有很多话想说，但很多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觉得不用再说了，一切都在不言中！ 这份关爱，这份感动，无形之中，其实已经表达的很明显了，诺依也看在眼里，毕竟，她的感官是那样的敏锐。 “你哭了？”诺依轻轻笑了起来，摸了摸影紫罗的头，眼中充斥着莫名的色彩。 “才没有呢。”影紫罗狡辩一声，重新恢复了孩童应有的朝气活力，难以想象，当时的他，内心究竟孕育了怎样的黑暗。 “母亲，我有很多话想说，也有很多问题要问，您可以慢慢告诉我吗？”他抬起头说道，表情看似天真随意，但眸子中显现的认真却很明显。 “嗯，可以。”诺依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 诺依与别人的母亲最大的区别就是，她不会将影紫罗当做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童，在教会他道德与知识的同时，还会尽可能的将他当做一个可以倾诉的“朋友”。 “那你想知道什么呢？只要是你想知道的，我都能告诉你……前提是你要有承受这些问题的准备。” 诺依的话很直白，并不参杂任何虚假做作，但为何，影紫罗却感到一阵不自然，对说出这句话的诺依感到片刻的陌生。 “嗯，我可以的！”影紫罗将拳头握紧，坚定的说道。 “母亲，您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拥有那种神奇的力量呢？” “以前你不是问过我，我口中的那些故事是否真实吗？我告诉过你，都是真的，世间真的存在那种超脱物外，纵横尘世的武道修行者，而我，也是其中一个。 不过，不同于圈子里的其他人，我厌倦了那种生活，或者说，我是那个圈子的失败者，被迫脱离了那个圈子。 那里的一切，在普通人看来，充满神秘与向往，但真正处在那个圈子，却未必会适应。修道者的世界，充满了尔虞我诈，阴谋阳谋，不过家常便饭，稍有不慎，便会丢掉性命。” “那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呢？”影紫罗睁着乌黑纯净的大眼睛，直直的盯着诺依，心底深处，不知为何，竟涌起一股莫名的悸动，似期待，似向往，却也夹带着一丝彷徨无措。 “那是一条皑皑白骨铸就的血路，每前进一步，都需要经历不可想象的血火历练，但很多人还是趋之若鹫，不可自拔。 那个圈子里的佼佼者，大多为疯子，在常人看来，他们拥有斗转星移，移山填海的沛然伟力，但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拥有这种力量所需背负的孤独和坚韧。 修行的道路无边无际，难以望及尽头，十年沧海一粟，弹指即过，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漫长岁月中微不足道的一缕回忆而已！”说到这里，诺依望着影紫罗的眼神变得越发温柔，眼中也泛起莫名的色彩，绝世动人的脸上闪过刹那的恍惚，不过瞬间便恢复过来。 “修行之后，就可以永生于天地间吗？”影紫罗眼泛期许的问道。 “永生吗？或许吧！”诺依摸了摸影紫罗的头，虚弱的笑了笑，刹那芳华，一闪而逝。 对于影紫罗的问题，其实连她自己也没有答案，毕竟关于永生，在修者的世界也只是个传说而已。 “为什么这么问呢？你想要修行吗？”诺依认真的看着影紫罗，问道。 “不知道，但我想娘亲可以一辈子陪着我。”影紫罗紧握诺依的手，大眼睛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诺依愣了一下，眸子于刹那间黯淡了一下，但很快就调整过来，没有露出异样，她笑了笑，没有语言，只是那笑容却显得有些牵强苦涩。 “娘亲，怎么了？”影紫罗的直觉竟出奇的敏锐，好似察觉了诺依的异样一般。 “没事。”诺依轻抚着影紫罗的手，仔细的看着他，一抹不舍悄然隐没于眼底。 “修行的道路是没有尽头可言的，就如凡人看待修者一样，以为他们便是屹立苍穹之上，最伟大的存在；但是，又有谁能确定，是否有凌驾于修者之上的那么一群人呢？ 与其永无止境的追求飘渺遥远的未来，何不紧握当下，活出属于自己的快乐，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踏足那个圈子，就真的会获得比普通人更多的快乐吗？”诺依眼神飘渺，话语中暗藏机锋，意有所指。 影紫罗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下意识的，还是真的领悟到了诺依话中的含义。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资格踏足诺依口中的修行者世界，但内心无疑对那个充满神秘，类似于神话一般的修者世界，是怀揣着憧憬的。 试问移山填海，变幻时空的力量谁不羡慕？ 年少的他，心里有着自己都控制不了的英雄梦，那颗即将萌发的种子，其实在很早之前就已经种下了。 平常诺依口中那些脍炙人口，精彩绝伦的神话传说，一点一滴，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刻印进了心里。 “娘亲，你说，大山之外的世界真的会很精彩吗？”影紫罗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诺依神情飘忽，怔怔得看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一时间未回过神来。 “嗯？你说什么？” “娘亲，你说大山之外的世界真的会很精彩吗？”影紫罗重复了一句。 “精彩吗？或许吧！”诺依轻轻地点了点头，语气却有些惆怅。 “山海之外，有另一片世界，世界之外，还有更广阔的星空，尽头其实难以追寻，也不可追寻。 当你走过一条小路，小路前方还有一片大路，大路之外有高山，大海，高原，高原之后还是大路小路，无尽循环之后，不过是重回原点，无尽反复而已！”诺依轻声细语，柳眉微挑，嘴角处挂着悲伤，露出不可琢磨的笑容说道。 “山海始终还是山海，每走过一段不同的道路，始终会有不一样的感悟，我只是想去看看而已，没有娘亲说的那么复杂的！”影紫罗握着诺依的手，似安慰般的回了一句。 “你想离开这里吗？”诺依正式的看着影紫罗的眼睛，柔声问道。 扪心自问，想离开吗？ 答案是肯定的，这里的日子太沉闷了，压抑，孤寂，除了诺依之外，他找不到任何能让他感动的人事物，有时候还要故作坚强的保持着一扯就破的虚假笑容，这样的日子对他来说太累太累。 “嗯，想！”影紫罗轻轻点了点头，眼睛瞬间明亮了起来。 第十一章 刺痛的心 诺依看着影紫罗眼中绽放的明亮色彩，心中不由得有些刺痛。这么多年了，他的压抑与孤独，她能感觉的到。 在那午夜时分，诺依曾多次见到这样一副画面，影紫罗蜷缩于黑暗一角，眼神空洞茫然，呆滞的望着前方，犹如一尊冰冷的雕塑，缺乏生气神采。 那刻的她，心中刺痛，却又不敢伸出双手去安慰，只能于黑暗中默默注视着。 她怕她的慰籍会伤到他的自尊心，让他那曾被撕裂的伤口彻底地显露于人前，所以，一直以来，她都只能默默的看着，而不敢对此做出任何的回应，因为她的儿子是那么的倔强，骄傲。 她懂，她知，却无能为力。 很多时候，只能这么看着，想要安慰，想要伸出手去抚慰他的伤痛，却不知如何能在不触及他自尊的境况下给予慰藉。 表面的伤疤可以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却，而内心的伤痕却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越发深刻，直至植入心灵，最后化为内心的梦魇。 这些，都是跟着她这个没用的母亲，才导致的，每当想起这些，诺依的心里总会不由的刺痛与自责。 那副岁月给予的无暇面容，也因为影紫罗内心的孤独悲伤，而一次又一次的流下泪痕。 她多想给他一个充满快乐无忧无虑的童年：没有非议，没有排挤，只有真诚与快乐的童年。 这些，她都没有做到，即使在努力呵护，也无法满足他内心简单的意愿，此刻，她只想任性一回，在为数不多的岁月中为他眼中绽放的明亮而再任性一次。 “那到时候我带你出去看看世界，可好？”诺依摸了摸影紫罗的头，眼中浮现一抹宠溺，柔声道。 “真的吗？什么时候？”影紫罗眼中绽放一缕希冀，迫切的问道。 “过了这个冬天，我们就走，好吗？”诺依柔和一笑，语气温婉轻柔，但眼中却划过一抹落寞悲意，随后便隐没眼底，再不可见。 “嗯。”影紫罗点了点头，心底深处充满了期待，无形之中，整个人也显得活泼了一点。 今天，可以说是他这辈子最开心的一天，期待未来的美好填满了心灵的空缺，他幻想着外面种种精彩纷呈的画面，痴痴的笑了起来。 清晨雨露，凉风习习，早间的田野里，始终弥散着一股略显粘稠的凉意。 不多时，朝霞初升，染红了半边天际，遥远的海面上，波澜叠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在海面上荡开，晕起点点红光。 远看水天一色，近看红霞漫天，整个岛屿犹若徜徉在红色的海洋中，到处都透着梦幻般的绚丽，似人间仙境一般，美到极致。 禹村之中，许多门户大开，跟以往不同，这次并无炊烟升起，村中更是笼罩着一股淡淡的紧迫感。 三三两两的人从家中离开，并敲响下一家的门户，不多时，被敲响的家门中便有人走出，大多数人手中还都提着一袋东西，穿着也比平时体面，看上去有些郑重。 “别磨蹭了，村长在村口等着呢！”瘦皮猴催促道。 “催什么，就算是赶着投胎，也不差这一时半会。”被催促的男子嘴里咬着个窝头，口齿不清的骂道，但动作却并不墨迹，很快就跑了出来。 “大家都到了没？”空旷的大路边，村长拄着拐杖，环视了一圈，而后冲着人群问道。 “还有几个没来……”人群中，有人回了一句。 “到底是几个？少给我打马虎眼。”村长一跺拐杖，浑浊的眼睛冲着人群中一瞪，威严立显，怒声喝道。 “七个。”瘦猴子脖子一缩，整个人不自觉的退了一步，颤颤巍巍的回道。 “七个？竟然有七个没来，昨天说过的话，今天就忘了吗？”村长似乎怒不可遏，瞪着个大眼，冲着人群一顿怒吼，平日里从容慈祥的脸庞，此刻都快被因愤怒而皱起的褶子掩盖了。 被他眸光扫过的人皆低下了头，不敢应声，场面一度陷入了寂静。 众人很少见这位德高望重，平日里和蔼可亲的老人发这么大的脾气。 人群中，有人并未见过诺依那种非人的本领，所以对此次去向诺依致歉，内心仍旧有些许的不服气，但此刻，看老者这般重视的姿态，这些人如被感染了一般，内心都不由地泛起了一股紧张感。 他们不了解诺依，但他们相信这位老人，他的决定一向可靠，从未出过什么差错，也让村里人打心眼里信服。 “诶，要来的始终会来，不想来的再怎么强迫也无用……好了，出发吧！”半晌之后，村长先是叹了口气，接着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示意众人可以出发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着，气氛始终有些压抑，多数人脸上都挂着一副兴致恹恹，无精打采的表情。 也难怪，让他们向一个平时看上去柔弱可欺，在他们眼中善良的有些过了头的女子低头道歉，实在让有些人难以接受，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村长在前头领路，一群人则跟在后面，人群数量不下百人，队伍中有部分人故意放慢了脚步，放大与村长的距离，远远的吊在队伍后方。 “三哥，你说那女人真有瘦皮猴他们说的那么邪乎吗？”一个身型矮小，脸上挂着一道疤痕的男子向身边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问道。 魁梧男子皱着眉头，右手撑着下巴，看起来像是在思考，过了会他才开口说道： “不好说，瘦皮猴这人说话一向喜欢夸大其词，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可信度并不高，但我觉得他也不太敢凭空编造谎言来欺骗大家，多半真真假假，我也不好判断。” 随后魁梧男子眉头一舒，两手一摊，露出一副光棍的样子：“反正我是不信那个女人有他们说的那么厉害。” “就算没有瘦皮猴他们说的那么夸张，多半也不会差到哪儿去，没看到咱们村长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吗？”一个皮肤白皙，身着长衫，看上去颇有素养的男子突然插话道。 “不是吧，二哥，你认为林诺依真有那么厉害吗？”矮小男子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柱子，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我们无法理解的东西，就算没有亲眼所见，但它未必不存在，我们这个村庄终归是太小了！”男子语重心长的说道，而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叹了口气，表情显得有些凝重。 “二哥，那咱们该怎么办啊，你办法多，给出出主意呗，平时咱们可没少得罪那个女人啊！”矮小男子表情一凝，似乎有些紧张，看向长衫男子的眼神带着求助的意味。 “我能有啥办法，按村长的意思来呗，就算那个女人再厉害，还能把整个村子给拆了不成？再说了，我们跟她那是小怨，没有大仇，得罪她最厉害的又不是咱们，你慌什么？”在这点上，长衫男子跟魁梧男子倒是持一样的心态，与矮小男子的紧张相比，他两倒是洒脱的多。 “就是嘛，那女人还能吃了你是咋滴呦，我说柱子，想想你平时的彪劲，再看看现在的你，孬地很哦！”魁梧男子拍了拍矮小男子的肩膀，嘲笑道。 “还是三娃看的开，事到临头，担心是没有用的，你要是实在害怕的慌，到了林诺依那里，道歉的态度比别人更好就是咯！”长衫男子飒然一笑，开玩笑般的说道。 不一会儿，一行人就到了诺依的居住地边上，隔着不远，一间破旧的草屋映入眼帘，村长一拄拐杖，当先停下了脚步，转头朝着众人吩咐道：“你们先在这儿等着。”而后朝着瘦皮猴一招手：“你跟我来。” “我？”瘦皮猴愣了一下，随后回过神来问道：“村长，为啥不大伙一起过去啊？” “大早上的，这么多人过去，怕打扰到人家女娃子休息哦，这点礼数还是要有的！”村长慈祥一笑，拍了拍瘦皮猴的肩膀，继而嘱咐道： “等下你去叫门，记住，态度一定要端正，语气一定要谦卑，要像平日里对待我们这些长辈一样，你可晓得？如果林女娃子没有回应，便好好的在门外侯着，切不可着急乱闯。” “村长，我们不一起过去吗？”瘦皮猴疑惑道。 “哎，年纪大了，怕被拒之门外，拉不下老脸咯！”村长似模似样的叹了口气，故作感慨道。 瘦皮猴心里有种被摆了一道的感觉，他不是傻子，很快就反应过来。 村长此举，明显就是想找个人探路，试试林诺依的反应，如果林诺依对他们怀恨在心，最先倒霉的就是他这个“探路”的。 反应过来之后，瘦皮猴下意识的就想要拒绝，不过当看到村长那警告性的威吓眼神，当即便怂了下来，拒绝的话语也被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即使心里一万个不爽，默默地把村长全家问候了一遍，但脸上却不敢表露出任何不快，诺诺的应了一声，随后朝着草屋走去。 他也很害怕诺依，纵然没有村长先前的警告，他也不敢再对诺依有任何不敬。 当一个人的力量超出了你所认知的范围，你的内心不由得就会产生敬畏，弱者对于强者的敬畏，这是人的天性，不可更改的天性。 瘦皮猴慢慢地朝着草屋的方向前进，每走一步，心里就多一分煎熬，几十米的距离，走的很是“艰难”。 回想起昨天的情景，他的心中便越发的慌乱不知所措，一个人的时候，他甚至不敢面对诺依。 昨日诺依“击杀”李霞的画面至今历历在目，那句若有再犯，就拿命来偿，是那么的冷冽，语气中也充满了萧杀之意。 瘦皮猴豪不怀疑，那刻的诺依是真的有杀人之心，无论如何，他都不敢再将她视为以前那个看起来柔弱可欺的女子了。 越是想，就越恐惧，步伐也就越慢，距离草屋只有两三米的距离时，瘦皮猴的脚步渐渐由慢变成了蠕动，速度比之蜗牛差不了多少。 村长在树下瞪着眼睛，先是一副吃惊的样子，接着怒目而视，恶狠狠的瞪着瘦皮猴的背影。 瘦皮猴感觉背后凉嗖嗖的，转头就看见了村长如要吃人的目光，整个人哆嗦了一下，打了个寒颤，不由加快了脚步。 在村长的注视下，他硬着头皮敲响了草屋的门：“请问林姑娘在吗？”瘦皮猴轻声呼唤，语气轻柔谨慎，略带点卑微的意味！ 草屋内还是静悄悄一片，无人回应瘦皮猴的呼唤，也许根本没有听见，或者懒得理会，瘦皮猴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转过头，求助似的看向村长，目光带着无奈与询问。 村长打了个手势，接着摇了摇头，示意他继续等待。 草屋内静悄悄一片，初晨的霞光透过缝隙照亮了一角光明，隐于黑暗中的两道身影，也在霞光的照射下，清晰的显现出来。 第十二章 刺痛的心 草屋内，影紫罗趴在床边，头枕着手，斜着半个脑袋，稚嫩的脸庞上透露着安逸。 眼眸微闭，不时耸动几下鼻子，轻微的呼声从他的口鼻间发出。“哬哧，哬哧”一阵一阵地，富有节奏感，嘴角处还挂着一缕睡前未曾褪去的笑意。 睡梦中的影紫罗神态安然，轻松恣意，卸下了平时的拘谨伪装，整个人看上去更具有朝气活力。 诺依则靠在床板上，静静地看着入睡的影紫罗，眸子中露出怜爱的神色，并用手不时轻抚他的后背。 看着影紫罗这般安逸放松的样子，诺依苍白的面容上不由得露出一缕微笑。 刹那间绽放的笑颜，像春水流波，清冷而不失柔和；又似春风拂面，温和过后余韵悠长，久久不散，这淡淡的关切笑容，在诺依倾城绝丽的玉容上荡漾着别样的风华柔美。 但这微笑刚露出不久，便凝固在了脸上，紧接着她的身体便一阵颤动，继而露出一副很是痛苦的表情。 她紧咬着银牙，右手用力的捂着小腹，左手则狠狠地按住嘴巴，好像有一股巨大的痛处在体内肆虐崩腾，即将爆发出来，不过被她忍住一样。 诺依柳眉深深的皱起，眼皮也因体内崩腾肆虐的痛处而痛苦的挤到了一处，微光中，她整个人看上去显得有些无力，苍白的脸上亦泛着酸涩。 深情的看了一眼正沉沉睡去的影紫罗，眼中带着留恋不舍，并不时划过一抹无奈。 片刻后，似是下了一个决定，那双原本温和深情的眼睛中突然泛起一抹狠厉，那只原本捂住小腹的手，突然狠狠地按了下去。 “噗”地一声，诺依的喉咙处，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响，一瞬间，整个面庞都抑制不住的扭曲起来。 能让一向坚忍不屈的诺依露出这种折磨的表情，可想而知，此刻，她正经受着怎样的痛苦！ 绝美的面容更显苍白，再无一丝血色，下颌处细嫩紧致的皮肉不时的颤动几下，嘴里更是“咯咯”地打着寒颤，整个人无比萎靡，皮肉也迅速的暗淡了下去，失去了血肉光泽。 绝美的面容像是一张白纸，其上不余一丝血色，再没有往常的风华绝代。 原本细嫩红润的肌肤更是暗淡无光，如即将枯萎的花朵，败去了所有的血色生机。 一丝丝鲜血从诺依嘴角溢出，顺着冰冷的手心流淌而下，滴落在洗的泛白的床单上。 “一切都要结束了吗？”她苦涩的喃喃道，像是向命运低头，语气中充满了无奈。 “不，不会的，怎可以就此死去？我还没有看着他长大，我不甘心就这样带着遗恨落幕！”她转头看了一眼影紫罗，目光中满是不舍，含着泪水的眼睛闪过一丝丝不甘。 影紫罗还在酣睡中，并未发觉诺依此时的异样，顺畅的呼吸声从他口鼻间发出，绵延冗长。 诺依深情的抚摸着影紫罗的头，泪水溢满了眼眶，在眼眸中打着滚儿，却忍着没有滴落。 在这最后的时光里，她只想多看他一眼，也许，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临近死亡，纵使心有不甘，却不能改变分毫。 她想博，博一个未来，起码也要博得数年光阴，她走了，幼小的他如何在这举目无亲的人世中存活下去呢？ 他还这么小，连最基本的生存都成困难吧！ 他生病了该怎么办，会不会没饭吃，会不会因为太过幼小，不懂得获取食物而饿死呢？ 这些看似简单的问题不由得在诺依脑中浮现，她不由得担心起影紫罗的未来。 村里的那些人又有哪个会收养照顾他呢？ 不会，一定不会的，这个问题显而易见。 那些人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伤害他们母子，但绝不会因为怜悯而收养影紫罗。 因为人性，有时候就是这么的丑陋，即使她不愿意相信，却不得不承认，少了她的陪伴，影紫罗难以在这个世界中存活下去，至少现在的他，还没有这个能力。 她能想象的到，以后得日子中，他将会身处何种境遇： 也许会受人欺负，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禹村那些人会将他推开，没有人愿意帮助他，以前，不就是这样过来的吗？ 所以，我一定不能死，一定不能死的！诺依不停地在心里反复念叨着，对影紫罗的眷恋，唤醒了她的求生意念。 纵使在这个人世间她别无所求，内心也很疲倦，但为了影紫罗能更好的活着，她连死的资格都没有，她这样告诫自己。 诺依深情地眸子中划过一丝决绝，转过头看了一眼门口，门外面的动静并不能逃过她的感知，她早已知晓门外发生的一切，只不过不愿理会而已。 那些人来这做什么，以诺依的智慧并不难猜测。 以前，他们觉得她们母子是外来之人，无依无靠，所以敢肆无忌惮的欺凌她们，把种种莫须有的罪名强加于她身上。 而现在，看到了她拥有他们所不能企及的力量之后，这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了。 抛开脑中杂念，沉下心中纷乱，诺依盘膝而坐，目光渐渐变得坚定冷然。 既然无路可退，那就无需再退，放下所有，与这命运争上一争，赢了，可得数年光阴，输了，也在没有比目前更坏的结果了。 身体中传来的痛处愈发强烈，那撕裂肌肤的疼痛感像潮水一般涌来，让她嘴唇发白，绝美的面容扭曲起来，可那目光，却变得更为坚定，好像没有什么可以动摇一样。 她伸动手臂轻轻的按住胸口，指尖泛起淡淡的蓝光，虽然微弱，但在这黑暗中却显得耀眼。 在她指尖泛起蓝光，按住胸口的时候，七道颜色迥异的光芒在诺依头顶凭空而现，随后没入诺依天灵之中，与此同时，她的胸口亮了起来，七色光芒在胸口中绽开。 此刻，诺依的身体里像是埋进了一道发光的七色彩虹，向外喷薄着七彩霞光，她立身霞光之中，像是接受了洗礼，面色竟瞬间从不堪重负的苍白变地红润，富有光泽。 就在这时，她的体表突然浮现多条银色的锁链，将她的躯体层层缠绕，那七彩光芒，被银色的锁链裹住，渐渐失去了光辉。 这时，诺依紧闭的眸子突然睁开，绝美的面容掠过一丝痛苦之色，没有波澜，风声自起，诺依满头青丝蓦然散开，狂乱而舞，一股惊人的气势从她身上腾起，欲要掀翻天穹。 她双目中涌现神光，向外喷薄，如两道闪电划过空气，整个草屋瞬间亮如白昼，片刻后，又暗淡了下去，重归黑暗。 一直蹲在门外观察草屋内情况的瘦皮猴被这突如其来的白光吓了一跳，一个趔趄，脚步不稳，摔在了地上。 先前他受村长“要挟”，不得不留下来做这个倒霉的探路人，但又不敢离得太近，却又怕离得太远，村长会看到他敷衍的样子，只好装模作样的做出一副我很认真的样子，眼睛也一直盯着草屋在看，片刻也不敢移动。 他心里对诺依怀有敬畏心里，不敢靠的太近，隔着缝隙始终有一段距离，看的并不是很清楚，只能隐约的看到一些模糊的画面。 但当诺依眼中喷涌神光，照亮整个小屋的那个瞬间，他清楚的看到了里面发生的情况，实在是太过震撼了。 林诺依，她还是人吗？她的眼睛竟能喷射出闪电？人类怎么可能拥有这种超越自然，强横伟大的力量呢？这也太吓人了吧！ 妈呀，在一个村子里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我竟然不知道，她拥有这种非人类般的本事！ 最主要的是，自己以前还还他娘地罪过她，这不是找死吗？ 想到这，他庆幸自己还活着的同时，脑门处更是涌出成片的汗水。 瘦皮猴反应过来之后，脑海中出现的第一想法，便是逃离这里，远远的避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惊慌失措的逃离这里，脚步杂乱无章，明明不是很累，却喘着粗气，路过村长旁边时，可能是出于好心，也可能是因为平时尊敬的缘故，瘦皮猴终是提醒了一声：“村长，快走！” 村长杵在树下，拄着拐杖，一双浑浊的眸子微微闭合，并未发觉小屋内的异常，直到瘦皮猴出声叫他，才反应过来。 “什么事？”村长上前两步，拦住了瘦皮猴的去路。 “有情况，刚刚屋内突然亮起一道白光，接着又暗淡了下去。”瘦皮猴一口气憋在喉咙里不敢喘动，生怕惊扰了诺依，因此说话和声细语，几不可闻。 但村长还是听到了，他疑惑道：“屋内亮起一道白光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胆子也太小了吧。” “屋内亮起一道白光是没什么好奇怪的，但那道像闪电一样的白光是从林诺依眼中射出的，你说吓不吓人？”瘦皮猴战战兢兢，说话都打着寒颤，主要是真的被吓到了。 “怎么可能，你确信没有看错？”村长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相信林诺依有那么可怕，简直跟神一样，眼睛竟能喷射神光闪电，真的太恐怖了！”瘦皮猴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的说道。 再度得到瘦皮猴肯定答复之后，村长皱起了眉头，眯缝着眼睛，似在思考瘦皮猴话中的真实性。 “不可能，这不是人类可以做到的。”半晌之后，村长终是否定了瘦皮猴的说法，没有亲眼所见，他根本不可能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能像神灵一样的存在，这颠覆了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他活了这么多年，自认为见多识广，有些事情即使没有见过，他也能凭借一点痕迹去证明它真的存在，比如只存在于古书中的武者。 但依照瘦皮猴所说，林诺依眼中喷射出神光闪电，照亮整个小屋，实在太过骇人听闻。 那已经不是人类所能认知的领域，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如果林诺依有这等本事，怎会蜗居于此，还被村里人欺负了这么久？这实在不符合常理。 此前林诺依拥有武者的本领，这位老年智者就有过疑惑，但这消息是李霞与大壮他们这些与诺依敌对者传回来的，很多人都曾亲眼见过，没有作假的可能，加上他在古书上看过先辈的叙述留言，因此也能接受。 如果林诺依有瘦皮猴说的那种本事，那简直可以比肩神话传说中的神灵了。 但瘦皮猴脸上的惊慌与恐惧不像是伪装出来的，真正惧怕一个人的时候，那些动作肢体语言，是很难伪装出来的！ 他自认为看人很准，但现在，他真的不确定了，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个世界忽然变得陌生起来了。 有很多他不能理解的事物正在慢慢呈现出来，这些都是因为诺依，或许他该去证实下瘦皮猴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随我一道去看看！”村长左手拄着拐杖，右手拉住瘦皮猴，不容置疑的说道，语气中颇有几分沉重之意。 瘦皮猴死不同意，将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似的，他一把拽开村长的手，不管不顾的就要离开。 “逃避是没有用的，禹村总共就这么点地方，你又能逃去哪呢？”村长厉声呵斥道。 瘦皮猴闻言停下了脚步，似乎有些犹豫要不要离开，村长看在眼里，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温和了些，说道：“与其一味地逃避，不如面对现实，如果林诺依真有你说的那种本事，对我们来说，可能是一件好事也说不定呢！” “此话怎讲？”瘦皮猴不解，禹村中大多数都曾与诺依结仇，她本事越大，如果追究起来，不是报复的越厉害吗？又怎会是好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