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道，尔等臣服》 第一章 测试 溪流自山涧淌出，如玉带缭绕山腰，山脚的村庄沐浴着夕阳余晖，炊烟升起，祥和而静谧。 一人从山路疾速掠过，他的小腿处闪烁白芒，拖曳出一道银弧。 铛！铛！铛！ 村口响起沉闷钟声，宁静被打破，呼喊声四起，霎时间闹腾起来。 不多时，村口空地便挤满人，黑压压一片，二十几个少年站在前列，神色局促中又带着几分希冀地看向前方。 “我乃青阳门弟子贾宏，负责松溪村入门测试。” 众人面前，一位灰衣青年负手而立，松溪村威望极高的里正拄着拐杖，小心翼翼侍立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唯恐惹恼了身旁仙人。 贾宏目光扫过面前二十几位少年，眉头蹙起，问里正道：“所有适龄人都到齐了？” 里正谄媚笑道：“仙长，都到齐了！总共二十三个娃娃，个顶个的机灵，他们……” 贾宏不耐烦地摆摆手，里正立即闭嘴，不敢再聒噪。 “松溪村已是最后一个选拔点了，但这里的少年毫无灵性，哎……看来秦长老交代的任务是完不成了。” 贾宏心中烦躁，暗自哀叹一声，阴沉着脸道：“开始测试，尔等排好队，依次上前来。” 少年们闻言都往前抢，乱糟糟扭成一团，眼看贾宏变了脸色，里正急忙走上前，抡起拐杖便是一顿揍。 少年们吃痛抱头，再不敢瞎闹，很快便排成一队。 而在这时，贾宏突然轻咦一声，看向村庄西面山坡。 里正顺着他目光瞧去，正见一个麻衣少年扛着一头斑斓死虎下山，不待贾宏询问，忙解释道：“这少年是山中猎户养子，并非我松溪村人。” 说话间，那少年已来到空地，披头散发也看不清模样，默默站到了队伍最后。 队伍一阵骚动，后面几人下意识地向前挤，似是怕极了那麻衣少年。 贾宏眼神有意无意地落在那麻衣少年身上，心中升起一丝希冀，他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布袋和一块拳头大小的晶石，“尔等能否拜入仙门，便看自身造化了！测试时握住这颗测灵石，三息后再吃下启灵丹。” 排在最前端的少年惴惴不安地从贾宏手中接过测灵石，通体乳白色的晶石毫无变化，三息后，他又颤着手接过一粒黄豆大小的乌黑丹药。 “快吃下去。”眼见少年磨磨蹭蹭的，贾宏心中不耐，大声呵斥。 少年吓得一哆嗦，不敢违逆，忙张嘴吞下丹药。 测灵石仍无反应。 贾宏收回测灵石，冷漠道：“无天赋，下一个！” 那少年跌坐在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贾宏嫌恶地一脚踹开，少年父母慌忙跑来，将少年带回，不敢有丝毫怨言。 第二个少年接着测试，仍是一样的流程。 “无天赋！” “无天赋！” “无天赋！” …… 过程并不繁琐，不到一刻钟，二十三位少年便测试完毕，遗憾的是，无一人通过。 “哎！” 里正无奈摇摇头，神情落寞。 村民们领回自家孩子，面色都不好看，他们为了参加选拔，每家都事先交了十两银子的测试费，这可是家中大半年的开销……县里税收极重，接下来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我没钱交测试费，以这头虎抵押，够不够？” 一道声音响起，本已散去的人群纷纷站定，回身看去，正见麻衣少年将大虎扔在脚下，激起一阵尘土。 此子是山中老猎户捡来的孩子，而那老猎户本就是从外乡来的流民，平日里很少与村里人来往，且三年前便死了，若非今日这麻衣少年下山，大家都忘了山中还有这么一户人家。 “你叫什么名字？”贾宏第一次询问参见选人之人的姓名。 “洛辰。”麻衣少年回道。 贾宏看清少年散乱头发下的面庞，登时一阵恍惚……好俊俏的少年郎，没想到这穷乡僻野中竟有如此灵秀之人！ 贾宏上下打量几眼，见这少年昂藏而立，虽着草鞋麻衣，却自有一股傲骨英气。 莫非天不绝我，秦长老交代的任务落在了此子身上？ 咳、咳！ 贾宏干咳两声，掩下激荡心情，递出测灵石，笑容和蔼道：“这头山虎足够抵押测试费了。” 洛辰接过测灵石握在手中，只觉一股劲力透过掌心，渗入了体内。 贾宏死死盯着测灵石，面带希冀。 只是三息过去，测灵石并无变化。 贾宏双手掩面，大感丧气，低声暗骂这小子白长了一副灵秀好皮囊！ “吃下这枚启灵丹。”贾宏希望落空，恢复冷漠神情。 洛辰面无表情接过丹药，正要吃下，却见手中测灵石突地泛起金色光芒。 “这、这……” 贾宏蓦地睁大了眼睛，错愕片刻，高呼一声：“天命者！” 洛辰神色疑惑。 贾宏狂喜不已，原地打转，口中兀自嘟囔着：“天不绝我，哈哈哈，秦长老的任务完成了！” “你通过选拔了，走走走，快跟我走！” 贾宏往脚踝处拍了两张符篆，不由分说，扯过洛辰手臂就走。 “咦？” 贾宏只踏出半步，茫然回过身，见那洛辰站立原地，如是脚下生根，任他如何用力都无法撼动丝毫。 贾宏心中骇然，他可是灵醒四重境修士，单凭气力，竟不如一个尚未修行的小子！ 此子好重的根骨……这便是天命者吗？果然恐怖如斯！ “洛师弟，你通过测试，已算是我青阳门弟子，我带你去拜师门！” 贾宏掩下心中尴尬，不露痕迹松开手，笑呵呵指指脚踝符篆，言语间透着亲切，“我修行不够，无法御物，但有疾行符相助，你跟着我，不到半个时辰便可到青阳山。” 洛辰点点头。 贾宏又拉过洛辰手臂，小腿上的疾行符亮起白芒，脚下生风，一步踏出便走出三丈。 二人身影很快消失在重重山峦中。 松溪村一众静默当场，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松溪村又出了仙人，只是这仙人与松溪村并无太大瓜葛。 “我们家应该没有和猎户结仇吧？”这一刻，众人都开始仔细回忆。 …… 松溪村西去百里，有一巨大山峰般高耸入云，周围诸峰拱卫，如利剑般矗立天地间。 夕阳即将落山时，两道身影疾驰而来，正是贾宏、洛辰二人。 洛辰遥望青阳主峰，但见山间气雾氤氲，森严神秘，一时间目眩神摇，这便是仙家之地？ 二人转过一道儿弯，贾宏弃主道不走，转而上了一条小路。 “贾师兄，我们不去主峰吗？”洛辰回首看眼远处主峰山脚那座恢弘庄重的剑门，那里聚集了许多人，颇为热闹，有的与贾宏一样身穿灰衣，更多的却是如自己这般年龄不大的少年。 贾宏神色间闪过一抹不自然，说道：“我先带你去见一位长老，而后再拜山门。” 洛辰微皱眉头，却没再多言。 狭窄山路千回百转，又过一刻钟，远远飘来浓郁药香，很快，一个山谷出现在视线中。 “此处是我青阳门药谷。” 贾宏放缓脚步，对洛辰解释了一句，等到了谷口处，他恭敬作揖行礼，朗声道：“外门弟子贾宏，特来拜见秦长老。” 声音在谷中回荡许久，一个瘦小青衣少年走出，视线掠过贾宏，打量洛辰几眼，又面无表情向山谷走去。 贾宏急忙拽着洛辰跟上，洛辰看眼瘦小青衣少年，他方才从对方眼中察觉到了敌意。 入得谷口，视野中出现上百亩药田，郁郁葱葱，各种奇异药香混在一起，化作淡淡的气雾，在夕阳映照下，美轮美奂。 药田中有许多药童正在劳作，见到洛辰一行人，纷纷停下手中活计，向三人行礼。 瘦小青衣少年双手负后，根本不看众药童，径直来到药谷深处的石殿。 “秦师，人带来了。”瘦小青衣少年走入大殿，禀告道。 一位留着三缕长须的中年人正在翻阅一本药典，闻言也不抬头，挥了挥手。 瘦小青衣少年拱手告退，临走前又重重看了洛辰一眼。 待瘦小青衣少年走远，贾宏毕恭毕敬上前，压抑着兴奋说道：“秦长老，弟子贾宏，幸不辱使命！此子唤作洛辰，来自松溪村，是……天命者，根骨极重！” 秦长老翻阅药典的手顿了一下，缓缓合上典籍，抬头看向洛辰，过了片刻道：“辛苦了，你先去吧，稍后自有人寻你。” 贾宏闻言喜上眉梢，嘴中千恩万谢，倒退着作揖离开了石殿。 洛辰回身看着贾宏远去的身影，目光清冷。 他若是寻常十三岁的打猎少年，此刻只会感到忐忑且新奇，但不巧，他的灵魂来自另一个世界，两世为人，自然知道这贾宏与秦长老之间存在交易，而他，便是交易的货物。 事出反常必有妖！ 目前的境遇是福是祸，暂未可知。 但这贾宏却是命不久矣。 因为这一世，洛辰天生便有望气的异能，方才贾宏脚步迈出石门的瞬间，他头顶的气便成了浓郁的黑色。 这样的情形，老猎户死之前，洛辰同样见到过。 第二章 传功 夜如浓墨泼下，药谷石殿燃起烛火，昏黄柔和。 秦长老从案牍后起身，他极为高大，身板宽厚，来到洛辰面前，投下巨大阴影。 洛辰在同龄人当中已算是高的了，但毕竟年少，身量还未长成，他仰头看眼秦长老，面上露出惶恐神色。 “别怕，我又不是吃人的妖魔。” 秦长老嗓音醇厚，语气和善，带着几分笑意，“你可知何为天命者？” 洛辰紧绷的身体放松些许，摇头道：“不知。” 秦长老拍拍洛辰肩膀，踱步走到殿门处，遥望满天繁星的夜幕，沉吟片刻说道：“天道是世界运转的根本，而世间万物，俱是天道的衍化之物。 换句话说，世间万物都是天道的一部分。我们每个人都有独属自己的‘道’，而“道”的具体显化，我们修行者称之为……命符！” 言及此处，秦长老衣衫无风自动，紫色光芒自他体内散出，交织出繁琐的纹路。 他转过身来，紫色符文化作团团火焰，悬浮于他周身，在背后夜色的衬托下，他如是一尊神明。 “我辈修行，便是修炼自身命符，证道成仙。万物皆有命符，但并非都能证道，因为命符有强有弱。 命符弱者，根本不足以灵醒，终生为凡人，命符稍强些，需要以外力为引，方能灵醒。 而这世间还有极少数的一类人，他们被天道眷顾，天生便是道体，命符自醒，这……便是天命者！” 秦长老敛去周身符文火焰，满脸艳羡地看着洛辰：“你或许会奇怪，为何贾宏会直接将你带来药谷，而不是遵照门规，带你去青阳主峰。” 洛辰点了点头。 秦长老幽声道：“我不如你命好，命符是服用了启灵丹才觉醒的，而且我是散修出身，机缘巧合得了传承，才有了如今的修为，但我资质有限，修行五十载，依然卡在蜕凡境后期，迟迟无法化蝶，实在使这份传承蒙羞。 为了传承，我可谓是费尽心思，只是奈何，虽然我是青阳门唯一的炼丹长老，地位尊崇，但毕竟是外人，始终被掌教提防，历年来分配给我的弟子资质都是中下，迫于无奈，我这才出此下策。” 洛辰沉默地听着，消化听到的信息。 秦长老畅快笑道：“洛辰，你进了药谷，我便没有放你走的道理，这一点事先可要说好。 他青阳门传承五百年，底蕴不俗，但我的传承也不弱，而且你将是我唯一的亲传弟子，药谷所有丹药资源都会优先给你供应，这可是掌门亲传也享受不到的便利。” 洛辰看着用身体将门堵死，唯恐自己逃跑的秦长老，心知拜入药谷已成定局，也就不再犹豫，立刻躬身行礼道：“承蒙秦长老厚爱，弟子惶恐，能拜在您门下聆听教诲，弟子感恩不尽。” “哈哈哈，痛快！洛辰啊，秦长老那是外人叫的，快叫一声师尊听听？”秦长老手捻长须，畅意大笑。 “师尊！”洛辰毕恭毕敬叫道。 “诶！” 秦长老笑容更盛，拉起洛辰往外走去，“乖徒儿，明日为师便去掌门那里求个亲传弟子的腰牌，只不过你是天命者一事，你知我知，莫要对外宣扬，免得另生枝节。” 洛辰道：“弟子遵命，一定守口如瓶。” “是个聪明的好孩子！” 秦长老称赞一句，带着洛辰出了石殿，向山谷更深处走去。 药谷是青阳门重地，地位与四大偏峰齐平，仅次于青阳主峰一脉，修行密室自然配给的有。 药谷的修行密室是改造谷内石壁上的山洞而成，秦长老带着洛辰来到密室时，门口候着两人，都穿着青阳门药谷独有的青衫。 其中一人身材矮小，正是先前领洛辰入谷的瘦削少年，他见秦长老到来，急忙行礼，待看到洛辰时，眼中的妒意几乎化为实质。 另一人年岁稍长，弱冠之龄，中等身材，浓眉方脸，嘴唇微厚，对秦长老行礼后，冲洛辰善意一笑，有讨好之意。 “他们是在我身前听用的记名弟子。” 秦长老也不看二人，只是对洛辰道：“以后你有什么事情，尽管他们支使去做，若敢违逆，随你处置！” 说着话，带洛辰进了正中密室。 门外二人都把身子压得很低，憨厚青年弟子面无表情，瘦削少年弟子紧握双拳，额头青筋暴起。 砰！ 密室石门重重关上，秦长老自始至终都未正眼瞧二人一下。 “徒儿，这是为师专有密室，布有聚灵阵，若全力开启，能够凝聚整个药谷九成的灵气，当然，平日里也无需如此，三成足矣。” 秦长老开启聚灵阵，指指密室正中石台，示意洛辰盘坐，耐心纠正洛辰坐姿后，迫不及待祭出一张泛黄羊皮纸。 “功法传承都是依靠传功符宝完成的，这便是为师当年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功法，三转紫气丹诀！徒儿，手持皮卷，用心领悟。” 洛辰接过羊皮纸，并未第一时间去看，问道：“师尊，开始修行之前，不需要传授我基本的修行知识吗？” 秦长老笑道：“你小子倒是谨慎，心性着实不错，这一点很好！修行知识很重要不假，但有传功符宝在，你放心参悟即可，其自会引导你修行，可比为师传授强上万倍。” 洛辰闻言不再疑虑，将羊皮纸摊开放在膝上，只看了一眼，便明白秦长老所言不假。 这羊皮纸边角处有些残破，其上撰录着歪歪扭扭的奇怪符文，不像是文字，笔画之间看似毫无规律，却有神异的美感。 洛辰只看了三息，便觉羊皮纸上的符文发出亮光，那些奇异纹路跃出纸端，以某种神秘的轨迹运转起来。 于此同时，洛玄识海内响起一道悠远而低沉的嗓音。 “紫气九天来，三转斩世凡，一朝化蝶去，命炉炼天仙。” 话音未落，洛辰便觉体内生出一股气旋，随着眼前奇异符文顺着经脉运转，身下石台凝聚灵气贯入他的身体。 十息后，洛辰舌下生津，气旋自口中吐出，莹白中带着一抹紫色，而后被吸入鼻端，重回体内运转，与方才运行周天的轨迹相似，却要繁琐些许。 二十息后，气旋从口中吐出时，已全部变为淡紫色，数量上却减少了大半，随即又被吸入鼻内，而这一次的运行轨迹比起方才又要复杂许多。 足足五十息后，洛辰才吐出第三口气，这口气息仅有一缕，细如发丝，但却是深紫色，且极为厚重凝实。 紫气入体后，并未继续运转，而是均匀地融入到了血肉中。 洛辰只觉四肢百骸都在雀跃，如久渴之人骤饮甘露，舒爽无比。 他继续修行吐纳，再吐出气息时，已如初次吐息一样，灵气分散，仅有一抹紫气。 洛辰心中明悟，先前三次吐息便是所谓的“三转”，每一转为一个小周天，三转为一个大周天！ 三转炼灵气为紫气，被血肉吸收，进而强化自身。 洛辰心无旁骛，意念通达，一边炼化紫气，一边体会身体细微的变化。 修行，端的是妙不可言！ 一旁秦长老在洛辰吐出第三口紫气时已是满脸震惊，进而脸颊火辣，脸上闪过莫名意味。 自习练三转紫气丹诀五十年来，他如今才知晓原来吐纳三次紫气才算一个圆满周天，他修行时，可是只吐纳一次的！ 看着洛辰吐纳三次炼化紫气的数量，秦长老心酸不已，他需要修行一个时辰才能炼化同等数量的紫气！ 这便是天生道体的天命者吗？ 参悟同一个功法，竟有如此大的差别！ 秦长老揉揉脸颊，久久才吐出胸中郁闷之气，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再看洛辰时，便像在欣赏一件瑰宝。 他默默走出石室，对守在密室外的两名弟子吩咐道：“看好密室，任何人不得打扰洛辰，出了意外，本尊拿你们小命来赔。” 二人急忙应道：“弟子遵命！” 夜色愈浓，又逐渐淡去，当第一缕阳光落下时，修行密室缓缓打开，洛辰缓步走出。 他身量长高寸许，头发用麻绳束在脑后，脸庞依然稚嫩，却多了几分凌厉气度。 洛辰看到守在门口的二人，抱拳道：“洛辰谢二位师兄护道。” 那憨厚青年急忙摆手道：“不敢不敢，你是秦师亲传弟子，该我们称你师兄才是！我叫寇石，拜见洛师兄！” 那瘦削少年冷哼一声，看着寇石卑躬屈膝的样子，鄙夷不已。 洛辰笑着与寇石还礼，目光在他头顶停留了瞬许，又对瘦削少年道：“你叫什么名字，可是对我不满？” 瘦削少年冷笑道：“我叫什么名字与你何干！” 洛辰点点头，不再废话，直接一拳打出。 瘦削少年微愣，对洛辰突如其来的出手始料不及，但他反应很快，嘴角泛起一丝狞笑。 “小子，这可是你先动手的，便是闹到秦师那里去，我也不怕！” 瘦削少年不避反进，腰身一拧，右拳悍然打出，全身气力毫无保留全部倾泻在拳头上。 “不过刚灵醒一重境，安敢向灵醒三重境出拳！找死！” 瘦削少年厉喝一声，心中畅快，脑海已在想象这狂妄的洛辰手臂被他一拳打折的情形了！ 砰！ 两拳相碰！ 咔！ 骨头折断的脆响传出。 只不过却是瘦削青年倒飞而出！ 他抱着软绵绵的手臂哀嚎，不可置信的看向洛辰，正对上洛辰的目光，被骇了一跳，竟是手臂折断的疼痛都忘了。 这哪是十三岁少年该有的眼神，他到底杀了多少人！ “我也没兴趣知道你的名字。” 洛辰淡淡地丢下一句话，临走时不忘对寇石摆手示意。 瘦削青年身下流出一滩腥臭液体，直到洛辰走远才敢吐出一口浊气。 第三章 反噬 药谷石殿共有三层，一层为书阁，二层为丹房，三层则是秦长老住所。 书阁藏书极多，计三百册，其中近七成是药理典籍，其余则是与修行相关的奇闻异录。 秦长老作为青阳门唯一的丹师，受人敬仰的同时，也承担着繁琐的炼丹事务，每日大多数时间都呆在丹房。 自那日见到洛辰参悟三转紫气丹诀，秦长老便对洛辰的修行十分放心，传授一些关键修行经验后，便不再过多置喙，给了洛辰随便翻阅书阁典籍的权限，让他自行修行，有疑问的地方，再作解答。 洛辰早间向秦长老问安后，按惯例到书阁看书。 他如今一身青衫，头发仍用麻绳随意束在脑后，腰间佩戴代表内门弟子身份的玉牌，坐在案牍前仔细翻阅书籍，十分俊逸的少年郎。 寇石站在丹房门外，想起五日前修行密室外的一幕，很难将面前儒雅的少年与那个暴戾桀骜的身影联系在一起，他晃晃脑袋，轻轻敲了下殿门。 洛辰抬起头，笑道：“寇师弟，早上好啊，寻我何事？” 称呼比自己大十岁的人为师弟，洛辰仍有些别扭，但寇石坚持如此，洛辰也只能从善如流。 寇石道：“洛师兄，门内新派的弟子今日来报道了。”说话间，他引着一名年岁与洛辰相仿的少年走进石殿。 这少年相貌普通，眼睛却极为灵动有神，见到洛辰后毕恭毕敬作揖道：“我叫韩常，见过洛师兄！” 那日密室外发生冲突后，那个瘦削少年便被秦长老逐出了药谷，去向如何，洛辰不知，秦长老说会重新在新入门的弟子中挑选一人作为记名弟子，想来便是这韩常了。 洛辰打量韩常几眼，站起身笑道：“韩师弟无需多礼，入了药谷，便是一家人。” 韩常挠挠头，心想这洛师兄明明很和善啊，哪像寇师兄说的那样冷傲，或许是寇师兄在立威吧！ “韩师弟，日后你跟着寇师弟做事，有什么不懂的，直接问他便是，寇师弟跟了师尊十年，药谷大小事宜都是他在打理。” 洛辰宽慰韩常几句，又对寇石道：“寇师弟，谷内一切事情照旧处理便可，无需事事向我禀报，我初来乍到，兼之年幼，还是以修行为主，这也是师尊的意思。” 寇石微是一怔，随即激动道：“谢洛师兄信任，我一定尽心办事，不负秦师和洛师兄所托。” 他跟随秦长老十年，仍是记名弟子，只不过因为勤勉做事，少有纰漏，秦师便将谷内事务交给他负责，承担着类似药谷管事的职责，本以为洛辰到来后，会将这份权利收走，但没想到今日会得到洛辰放权的承诺，如何不喜？ 一旁韩常看得咋舌，暗道洛师兄真是好人，拉拢人心也真是好手段，这番气度，根本不像门内传闻的那样出身破落猎户，倒像是大家族培养出来的世家子。 药谷秦长老收了一名亲传弟子，这在青阳门算是不小的新闻，秦长老去向掌门讨要亲传弟子腰牌时，也透漏了洛辰出身，韩常得知被分配到药谷后，早已将这些事情打听清楚。 古人言闻名不如见面，还真没有说错。 韩常正思索间，被拽了一下袖口，见寇石往外走去，反应过来，赶忙向洛辰告退。 “韩师弟，请留步。” 韩常听到洛辰叫自己，疑惑转身，又看向寇石。 寇石笑道：“我在门外等你。” 韩常点点头，回身道：“洛师兄，有何吩咐？” 洛辰走上前，略是压低声音道：“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想向韩师弟打听个人，外门弟子有个叫贾宏的，你可听过？” 韩常思索片刻，摇头道：“我和洛师兄同批入门，时日尚短，未曾听过……不过我可以去打听一番，有了消息，再来回禀洛师兄。” 洛辰见韩常如此上道，暗道是个机灵的，笑道：“谢谢了，不过也没必要大张旗鼓，我与贾宏虽是旧识，但也谈不上什么故交。” 韩常会意，颔首道：“明白，洛师兄放心便是。” “如果寇石问你和我交谈了什么，你怎么说？” “洛师兄只是询问了些关于新入门弟子的消息。” 洛辰满意点点头，拍拍韩常肩膀笑道：“韩师弟，你将来会很有前途的，我看好你。” 韩常微微弯腰，和洛辰相视一笑，转身告辞。 出了石殿，寇石远远地等着，韩常小跑过去，道：“劳烦寇师兄久等了。” “韩师弟客气，走，我带你熟悉一下谷内事务。” 寇石露出憨厚笑容，走了几步，不经意间问道：“韩师弟，洛师兄方才可交代了什么任务？你新入门，很多东西都比较陌生，师兄已经入门十年，多少有些资历，也可帮你谋划一番，莫要耽误了洛师兄大事。” 韩常眼底闪过异芒，面上不露声色，道：“洛师兄只是问了新入门弟子中有谁比较出彩，想来是存了比较的心思。” 寇石点点头，不再言语。 韩常瞥眼憨厚的寇师兄，心中五味杂陈，他出身青阳城氏族，虽然年幼，对勾心斗角这些烂事却天生敏感，洛、寇二位师兄看似和和气气，实则相互防备啊！ 洛师兄是亲传弟子，寇师兄和自己一样，只是记名弟子，孰轻孰重，韩常心中自有一杆秤。 另外，他隐隐觉得洛师兄交代自己之事绝非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 …… 韩常走后不久，洛辰手持名为《山海奇闻录》的书籍，登上二楼。 秦长老正盯着丹炉沉思，似乎是炼丹上遇到了问题，洛辰便静静站在一旁。 约莫一刻钟，秦长老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看向洛辰道：“可是修行上又有疑问？” “是的，师尊，弟子确有一事请教。” 洛辰走上前，打开手中《山海奇闻录》道：“此书卷九有一处异闻记载，灵醒期时，有的修士身体每年都会承受一次反噬，此弊端可有方法消除？” 秦长老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向洛辰问道：“徒儿，你先前可遭受过反噬？” 洛辰如实道：“从九岁那年便有了，我也是今日看到《山海奇闻录》，才知晓这是反噬。” 秦长老轻叹一声，脸上竟是露出羡慕神色。 “此事是福非祸，天道反噬也不是谁都能有的……” 秦长老拿过《山海奇闻录》看了几眼，继续道：“灵醒境是命符与身体融合的过程，寻常资质的修士，命符弱小，融合过程十分简单，根本不足以超过身体的负荷。 只有那些天赋极佳的修士，其命符承载的‘道’极重，远超当下肉身所能承受的范围，这才会出现反噬的现象，徒儿，你的反噬严重吗？” 洛辰道：“参照《山海奇闻录》中所记载的，应该属于轻度反噬。” 秦长老颔首道：“反噬是命符与肉身快速融合的体现，并非是坏事，最好不要借助外力去抵抗，否则损坏了道基便得不偿失。” “谢谢师尊教诲，徒儿谨记，不打扰师尊炼丹了，徒儿告退。” 洛辰躬身告退，及至楼梯口时，又道：“师尊，昨日弟子参悟三转紫气丹诀心有所悟，打算闭关些时日。” 秦长老抬头深深看了洛辰一眼，心中有所猜测，但不点破，道：“去吧，需要什么丹药，直接找寇石领取便是。” 洛辰再施一礼，下楼而去。 他出了石殿，寻到寇石，没有索要丹药，而是要了足量的干粮和清水，随后来到修行密室。 将口粮放在石台旁，确保随手便能拿到，洛辰开启聚灵阵，盘坐于石台。 他并未急着修行，而是沉默枯坐。 他想起三年前的今日，老猎户病逝，他也在那一夜灵醒。 此后三年，每到这一日，他便会经受一场劫难，而后在床上躺上半年才好，起初他以为是某种怪病，亦或是受了诅咒，今日方知这是天道反噬。 他的反噬并非先前对秦长老说的那样是轻度反噬，而是远超《山海奇闻录》中的记载！ 夜色降临，皓月悬空。 洛辰呼吸渐渐变得急促，他全身皮肤下的血肉开始缓缓蠕动、撕裂，细看之下，那是无数个怪异符文，如是细密蚊虫，将皮肤顶起怪异凸起！ 他忍受着巨大的痛苦，面色狰狞可怖，俊秀的脸庞如是化作厉鬼，且这疼痛愈发剧烈，以至于他张大嘴巴，竟连呼喊声都无法发出。 慢慢的，他的皮肤也开始皲裂，有细密血珠渗出，他很快便成了一个血人。 洛辰挣扎着运转三转紫气丹诀，吐纳灵气，试图减缓比万蚁噬骨还要强烈百倍的痛苦。 有效果，但十分有限。 最终，他四肢都开始扭曲，很快便不成人形。 没多久，他身下石台被鲜血染红，如置身修罗场，若是寻常之人恐怕早已死去，但洛辰生命力顽强，仍在坚持，他的眼底深处存在一抹不可动摇的坚毅与疯狂。 也不知过了多久，洛辰已是出气多于进气，他体内诡异的符文终是归于平静。 一股玄妙气息自洛辰体内散出，将整个密室笼罩。 洛辰能清晰感受到一道符文虚影，那是一个“一”字。 他灵魂穿越此界时，曾见过无上道韵，‘一’便是那时拓印在了他的灵魂中。 一为始，亦为终。 第四章 闭关 修行密室镶嵌有荧石，发出清光，落在被猩红鲜血侵染的石台上，凭添几分阴诡。 洛辰斜躺在血泊中，皲裂的伤口不再流血，尚未愈合，乍看上去，整个人如同碎裂的瓷像。 他身形无比的消瘦，四肢保持着扭曲姿态，肌肉时不时地仍在颤跳。 但他的眼睛极有神采，没有丝毫颓色。 也许是已经修行的缘故，虽然这一次反噬比前三次加起来都要强烈，但洛辰明显感到身体状态远胜以往，或许用不了多久，他便能恢复。 事实也的确如此，约莫过了一刻钟，洛辰便觉恢复些许力气，开始尝试移动四肢。 每移动一寸都会牵扯到伤口，但对刚经历了反噬的洛辰来说，这点疼痛根本不算什么。 又过了半个时辰，洛辰已经能够坐起身，他看着遍布全身的细密伤口，饶是早有心理准备，仍是倒吸一口凉气。 “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洛辰心中即后怕，又感到自豪。 随着时间流逝，洛辰发现伤口愈合的速度远比想象的要快，仅仅一个时辰，便开始结痂。 待力气恢复三成，洛辰运转三转紫气丹诀，并不吐纳灵气，而是调动体内炼化的灵气运转小周天，很快便感到撕裂的血肉发热、发痒。 等力气恢复大半，洛辰尝试运转大周天，刚开始吐纳十分艰难，但他小心翼翼，并不冒进，直到经脉疏通，这才加快速度。 灵气从作为阵眼的石台涌出，被洛辰吞入腹内，三转后炼化为紫气，源源不断地滋养受伤的体魄。 三转紫气丹诀偏于柔和，功伐能力虽不足，但在调养身体方面有奇效，而且洛辰觉得这次反噬后，他的身体素质提升了至少三倍，而且是全方面的提高，恢复能力也更加变态了。 一天、两天、三天…… 洛辰沉浸在修行中，感到饥饿便暂缓，吃些事先备好的食物，而后再继续修行，丝毫不觉得疲倦。 一月后，洛辰身体完全恢复，修为也突破到了灵醒二重。 灵醒境分为九重，在此境界命符初醒，需修士以修行功法引灵气入体，淬炼体魄，直至肉身与命符完全融合，便算修行圆满。 洛辰自九岁灵醒，到如今已经历四次反噬，命符与身体的融合程度远超灵醒二重境，故而他突破时丝毫感觉不到阻碍。 正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本来打算出关的洛辰稍作思考，便选择了继续闭关。 转眼又过去两月。 已是灵醒五重境的洛辰将一抹炼化的紫气吞入腹中，缓缓睁开眼睛，本就灵性十足的双眸熠熠生辉，亮若星辰。 他的发丝青乌晶莹，皮肤细腻，本就极为出彩的五官更加精致，即便青衫满是血污，依然掩盖不住他出尘的气度。 “如今的修为与命符融合度相匹，继续苦修无益，今日出关！” 洛辰起身跃下石台，关闭聚灵阵后，推开密室石门。 咔咔…… 许久未曾开启的石门缓缓打开，发出轻微摩擦声。 洛辰走出密室，下意识地抬起手臂遮挡眼睛，如今正值午时，热辣的阳光有些刺眼。 “师、师兄！” 洛辰听到惊呼，循声看去，见韩常见鬼似地看着自己，他正想打招呼，却见韩常像受了什么刺激，一蹦三尺高，一溜烟跑了。 没多时韩常又返回，身后跟着秦长老和寇石，他边走边指着密室方向，向秦长老二人说着什么。 “徒儿，你……” 秦长老先是看到洛辰一身污血，骇了一跳，下意识的就要问洛辰是否修行出了问题，但话刚到嘴边，突地怔住，眼睛睁大，死死盯着洛辰，脸上表情一变再变，精彩极了。 “你的修为！” 秦长老似是确认了某件事，再次惊呼，他硬生生憋回要说的话，一步跨出，拉着洛辰回到密室。 后方寇石、韩常二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韩常下意识地迈步要去密室，却被寇石一把拉住。 韩常也反应过来，讪讪一笑，感激地看眼寇石，暗道寇师兄不愧跟了秦师十年，果然经验老道。 另一边密室内，秦长老看眼染血的石台，神色复杂地看着洛辰问道：“徒儿，你……已经灵醒五重境了？” 洛辰也不隐瞒，道：“回禀师尊，徒儿这期间又经历了一次反噬，而后修行三转紫气丹诀时心有所悟，便沉浸在了修行当中，等回过神时，已经灵醒五重境了。” 秦长老闻言几次想张口，都化作苦笑与自嘲，最终他畅快一笑，拍拍洛辰肩膀道：“果然不愧为天命者！” 洛辰自谦道：“应是我先前已经遭受过三次反噬，命符和身体已经开始融合的缘故，只不过修行时日晚了，这才能一鼓作气，突破到了灵醒五重境。” 秦长老抚须点点头，赞赏道：“的确如此，徒儿你能在这般情况下仍不骄不躁，端的是难得，你资质极佳，心性也是上上乘，将来大道可期啊！” 洛辰拱手道：“还是师尊教导的好。” “哈哈哈，得此佳徒，此生无憾矣！” 秦长老对洛辰的奉承话很是受用，一时间志得意满，喜上眉梢。 二人走出密室，秦长老又叮嘱洛辰几句，突地一拍脑门，“糟糕，我的三阳丹！”说着话，急匆匆返回石殿去了。 寇石冲洛辰道：“洛师兄，秦师那里需要我帮忙，我先行一步，晚点再来找你。” 洛辰道：“寇师弟自去便是，稍后得空，我请你吃酒。” 寇石憨厚一笑，快步追上秦长老。 洛辰想起一事，冲一旁韩常招招手，问道：“韩师弟，我闭关前委托你打听贾宏，可有消息？” “洛师兄，有消息，只不过……” 韩常看眼洛辰脸色，沉吟片刻，压低声音道：“贾宏师兄早在你问我的前一天，外出执行任务时遭了邪修毒手，死了！” 洛辰早知贾宏命不久远，因此也不如何惊讶，只是他脑海突然闪过一个荒诞的念头！ 洛辰微微眯起双眼，看向即将转过拐角的秦长老、寇石二人，一抹灵韵在眼底闪过。 蓦地，他瞳孔紧缩，瞬间通体发凉，如芒在背，恨不得肋生双翅，赶紧逃离药谷！ 第五章 试探 洛辰魂穿此界，自睁眼的那一刻起，便能望气。 气，不止人类独有，但凡有灵性的物体，无论草木虫兽或是灵器，都有气。 洛辰起初以为气代表气运，但经过多年观察，他发现“气”十分玄妙，涵盖财运、官运、生命力甚至个人实力等等。 入药谷后，洛辰翻阅书阁藏书，又对气有了更深的了解，他隐隐觉得自己所能看到的气很大程度上和命符有关联。 比如松溪村的村民都是凡人，命符未曾灵醒，他们头顶的气便淡薄如烟，而已是修士的贾宏、韩常、寇石三人的气便浓郁许多，秦长老是蜕凡境后期的强者，头顶之气凝结如云，拥有莫大威压。 弱者同强者在一起，气必定会被压制！ 但在方才，洛辰福灵心至，下意识地又看了秦长老和寇石的气，却是骇了一跳，心生大恐怖！ 他的视线中，寇石的气节节拔高，秦长老的气反倒伏低做小，被稳稳压制，就如同臣子俯拜自己的主上那般！ 这怎么可能！ 秦长老贵为青阳门长老，执掌药谷，便是掌门见了也要客气三分，而寇石不过是资质平平的外门弟子，侍奉秦长老十年也还是记名弟子，面对秦长老向来唯唯诺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真是见鬼了！ 洛辰眼睛死死盯着二人背影，直到二人消失在视野中。 人能作假，但气不会！ 洛辰心中掀起滔天骇浪，此时再结合贾宏之死，顿觉深陷牢笼，如是待宰的羔羊！ 不能慌、不能急！ 洛辰强行压下立即逃出药谷的冲动，如今他已窥出隐秘，表面敌暗我明，实则敌明我暗，实力不济之前，万不可打草惊蛇！ “洛师兄？” “嗯……” 洛辰被韩常唤醒，急忙收敛情绪，笑道：“韩师弟何事？” 韩常狐疑地看眼洛辰，道：“方才见洛师兄心神不宁，脸色奇差，还以为洛师兄修行又出了岔子呢！” 洛辰摆手道：“没有，我只是想起贾宏之死，心中不免有些唏嘘，我辈成为修士固然可喜，但同时也要面对难以想象的危险，古来修士万万，能证道仙人者又有几人？” 韩常闻言一时间也是默然。 “韩师弟，你去帮我备些淡水和食物，我想再闭关些时日，若师尊问起，便说我又有所悟。”洛辰拍拍韩常肩膀，转身又回密室去了。 韩常看着洛辰挺拔的背影，心中有些羞愧，洛师兄这般天资仍如此努力，自己怎能懈怠？ 他决定，给洛师兄送完食物后，也要闭关，冲击灵醒二重境！ …… 密室，洛辰坐于石台，却无心修炼。 他闭目沉思，复盘拜入药谷这段时日的事情。 贾宏是青阳门一名普通的外门弟子，灵醒四重境，资质中下，也没什么名气。 此次青阳门选拔弟子，贾宏接了宗门任务，负责松溪村所在的嘉山镇区域，他暗中受秦长老所托，为其寻找资质上佳的修行胚子，最好能是天命者。 最终贾宏找到了自己，而后迫不及待地将他带入了药谷。 这显然不符合门规！ 秦长老给出的解释是掌门对他猜疑，历来分配到药谷的弟子资质都很差，他为了传承，无奈下这才出此下策。 表面看来也确实如此。 自入谷以来，秦长老对自己倾囊相授，疼爱有加，但有所需，从来都是有求必应，同时以避免引起事端的名义，叮嘱他隐藏天命者的身份，一切看起来合情合理。 洛辰刚入谷那天看到贾宏的“气”变作黑色，知他必死无疑，那时他心中对秦长老满怀戒备，只不过时日渐久，他被秦长老展现的慈师形象蒙蔽，逐渐放松警惕。 让韩常秘密调查贾宏，只是他谨慎心性使然，今日听到贾宏死于意外，倒也没多想。 但此时反过来再看，贾宏的死绝对与秦长老脱不了干系！ 秦长老到底是谁？ 寇石又是谁？ 目前无从得知，但很明显，寇石是主，秦长老是仆，这二人躲在青阳门药谷，绝对别有图谋！ 他们不惜违反门规也要寻找天赋好的弟子，意欲何为？ 自己一介山野猎户少年，唯一能入他们眼的，便是天命者的修行天赋！ 而寇石天资不高，即便他有隐藏，也绝对不是蜕凡境，秦长老最擅长的是丹道，这么说来…… 洛辰理顺思路，很快便推演数种可能。 前世作为华夏的一名维和特种兵，他见过世间太多的恶，更何况如今身处一个一切以实力为尊的修行世界，把敌人想得再坏都不为过！ 呼—— 洛辰长舒口气，眼底闪过厉色，心中开始思索对策。 三日后，洛辰将所有思绪压在心底，神色如常走出密室，他先换件干净衣衫，而后登上石殿二层的丹室。 “师尊！”洛辰毕恭毕敬执弟子礼。 秦长老放下手中瓷瓶，笑着招招手，“徒儿快来，为师新炼了一炉九阳赤金丹，是极佳的淬体丹药，本是给掌门那关门弟子的，恰好你出关，便先给你用吧！” 洛辰急忙摆手道：“这样不妥吧师尊，九阳赤金丹所需药材极贵，炼制不易，再者说这是掌门预定之物，我怎可先用？” “让你拿着便拿着，不过区区九阳赤金丹，为师今晚连夜再炼制便是，掌门之徒说破天也不过是外人，哪抵得上我徒儿一根汗毛重要！”秦长老眼睛一瞪，硬生生将瓷瓶塞入洛辰怀中。 洛辰无奈只能收下，秦长老这才转怒为喜。 洛辰道：“师尊，我接连闭关，静极思动，想去外边看看，说起来我拜入青阳门已经三月有余，还未出过药谷呢！” 秦长老闻言微微皱眉，语重心长道：“徒儿，不是为师限制你自由，灵醒境正是夯实修行基础的时候，你如此天赋，应当勤修不辍，千万不要生出懈怠之心。 再者说，青阳门主修剑道，那些弟子一个个都是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一言不合便拔剑相向，你修行毕竟日短，若不小心伤了根基，可怎生是好？” “可我……” “此事休要再说，你若真的烦闷，等过几日为师得空，亲自带你好好逛逛山门！”秦长老打断洛辰的话，像极了溺爱晚辈，唯恐其受到哪怕丁点伤害的长辈。 洛辰郁闷地叹口气，沉吟少许又道：“师尊，既然我实力不济，那我想学习术法来护身，一楼的书阁不是药典便是奇闻异录，连一本术法秘籍都找不到！” 秦长老摇头道：“以文字记载的术法都是小道，那是世俗武者才学的东西，我们修行者所习秘术，都是以命符拓印在灵宝上的，最常见的便是术法玉简。” 洛辰恍然大悟，而后满脸期待道：“师尊，你可有术法玉简？” 秦长老笑道：“为师修行几十载，自然有……” 他音调却突然一转，说道：“但现在还不能传你，徒儿，还是那句话，灵醒境正是夯实修行基础的时候，习练术法只会令你分心，尽快提升境界才算正道。 而且，灵醒境习练的术法能强到哪去？尽是些拳脚技击术，形同鸡肋，等你灵醒圆满，入了蜕凡境，为师自会传授你强悍术法。” 洛辰满脸失落。 秦长老安慰道：“徒儿，有关你的修行，为师早已做好规划，你只需按照为师所说，一步步修行便是，保你不走弯路。” “这样啊……谢谢师尊！” 洛辰很是感动，忙躬身作揖。 秦长老笑着将洛辰扶起，脸上尽是慈祥。 洛辰又道：“师尊，还有一事。弟子破境太快，若被有心人看出，定会疑虑弟子资质，那时必会引起大麻烦，不知可有什么灵器能屏蔽气息？” 秦长老闻言，面色前所未有的严肃，叹道：“你所说之事的确是个大问题，为师杂务繁忙，竟没考虑到此事，险些置你于险地！不过隐匿修为的灵器十分稀有，为师真没有！但……” 秦长老沉吟片刻，道：“但为师曾偶然得到一门术法，名《敛息术》，修炼入门后，可收敛气息，亦有些许掩盖境界之效，你先修炼试试看，若不行为师再想办法。” 说着，他拿出一枚破旧玉简。 洛辰道：“可是师尊，修行此术，不会令我分心，耽误我修行吗？” 秦长老摇头道：“事急从权，就要有所抉择。” 洛辰点头，接过玉简，“谢师尊，徒儿定当勤勉修行，早日突破到蜕凡境。” “善！” 秦长老满意的看着洛辰，抚须而笑。 洛辰告退，走下楼梯时，嘴角微微扬起。 他方才所求三事，皆是试探，但只要有一件能解决，他的目的便达到了。 第六章 玉简 药谷占地三百余亩，种植有九十三种灵药，每种灵药都单独划分出一片区域，从山间引灵溪浇灌，并分配有药童日夜值守。 这些药童中除了少数领取了山门任务的外门弟子，其余大多数都是青阳门弟子的后人，他们被检出没有修行天赋，或是天赋极差，修行无望，便托关系得了药童的差事。 先前被洛辰一拳打断臂膀的瘦小少年便是从一众药童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 说是药童，其实众人年龄不等，年长者已过六旬，年幼的还不到十岁。 洛辰从石殿出来后，意态闲适地在药圃转悠，每经过一处药圃，都会停下与田间劳作的药童攀谈，直到将对方积累的学识掏空，才会离去。 如此到了晚间，洛辰才意犹未尽地返回石殿三楼。 三楼有卧室五间，一间秦长老住，其余都空着，洛辰拜师后自然也分得一间。 他回到屋内，缓缓将轩窗打开一条缝隙，没等多久，便见寇石去了药圃。 寇石侍奉秦长老十年，统管药谷役事，虽无管事之名，却有管事之实，巡查药圃是他的职责。 若是以往，他只需巡视一圈，确定药童没有偷懒，灵药生长状况良好，但今日他似乎心情不错，时不时地停下来与药童交谈几句。 洛辰默默地看着，直到寇石离开药圃，才关上窗户。 “他共询问了十五人，其中十人都是白日里和我交谈的药童……此人心性隐忍，同时不失缜密。” 洛辰点上烛灯，思索片刻，拿出秦长老赐予的瓷瓶，打开瓶塞，倒出一粒圆润的淡金色丹药，色泽饱满，拇指大小，其上凝聚有奇异符文。 “上品灵丹！” 洛辰看着掌心的九阳赤金丹，眼神晦暗难明。 他拜入药谷以来，除去修行，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书阁，读了不少药典和异闻录，又得秦长老悉心指导，虽修行时日不久，但修行相关的学识已经积累颇丰。 故而他十分清楚手中丹药的珍贵程度。 修行境界分为灵醒、蜕凡、化蝶、道境、仙人，修行相关的灵物则分为灵、玄、道、仙四阶。 其中灵阶又细分上中下三品。 化蝶境修士已算是雄踞一方的霸主，可开山立派，如青阳门便是如此。 山中弟子灵醒后便能成为外门弟子，修炼到灵醒七重境可入内门，只要突破到蜕凡境，便可一跃成为管理层，担任执事、长老等要职。 根据青阳门门规，外门弟子月供三枚不入品的凡丹，每季度可领取一枚下品灵丹；内门弟子月供两枚下品灵丹，每季度可领取一枚中品灵丹；而蜕凡境长老月供五枚中品灵丹，若想要上品灵丹，便需要提前向上申报，或是私下来求秦长老。 “为了帮我提升修为，还真是下血本啊！” 洛辰冷笑一声，将九阳赤金丹收起，此丹他是不会服用的！ 若他所料不差，这赤金丹内很有可能掺有毒药或是控人心神的药物成分，进而细想，先前他吃的那些丹药也不干净！ “还好我服用的丹药不多，他们是为了谋夺我的命符，必定不会做出伤我根基的事，即便丹药有毒，毒性也必然极其微弱，日积月累达到一定量后，方能显出作用。” 洛辰面色不太好看，因为他拿不准三转紫气丹诀是否也有问题！ 沉默良久，洛辰嘴角泛起苦笑，他想提升实力自保，除了三转紫气丹诀，他还能练什么？ 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洛辰微叹一声，又拿出玉简，细看之下，发现这玉简遍布裂痕，边角处破损严重。 玉乃天地孕育的灵物，很受修行者喜爱，常被用来刻录功法、术法，被称作传功符宝。 传功符宝并非永久之物，使用的次数越多，符宝上的灵性逐渐流失，达到上限后便会损坏。 这枚刻录《敛息术》的玉简估摸着已经使用许多次，濒临损坏。 洛辰盘坐石床上，将玉简置于手心，以劲力触发玉简。 玉简表面符文亮起，一点灵韵自行运转。 洛辰参悟灵韵，心中玄妙自生，体内炼化过的灵气也随之运转起来。 约莫过了一刻，灵韵散去，符文黯淡下来。 洛辰仍在闭目顿悟中，周身灵韵越来越浓郁，直至天际泛起鱼肚白，他才醒转过来。 洛辰睁开眼睛，灵韵收敛，自修炼后养成的凌厉气息也随之敛去，如同凡俗之人。 他看看手中玉简，不禁微微皱眉，因为玉简已经破碎，显然不能再用了。 洛辰撤去敛息术，起身下楼，在丹室寻到秦长老，摊开手掌，略有些不安，喏喏道：“师尊，这、这玉简损坏了……” 秦长老瞥了眼玉简，浑不在意，问道：“敛息术可曾参悟？” 洛辰点点头又摇摇头，“参悟倒是参悟了，但因为玉简突然破碎的缘故，并不完整。” 说着，洛辰运转敛息术，只不过刻意控制下，试探性地显露灵醒二重境修为。 秦长老看眼洛辰，嘴角微微抽了下，他记得自己当初灵醒境时习练敛息术，更多的作用是隐藏气息，至于掩盖修为，只是附带的功效，但最多也不过能压低一重境而已。 这小子倒好，没有参悟完整的功法，却能遮掩三重境界，人比人，还真能气死人。 不过也好，倒省得麻烦，他原以为《敛息术》作用不大，正愁如何替洛辰遮掩修为呢，没想到他凭借过人天赋，自己解决了。 看着洛辰因为玉简破损而内疚的样子，秦长老内心深处泛起莫名情绪，若是…… 他蓦地生出几分烦躁，转过身摆摆手。 洛辰见状很识趣地告辞离去，他来到石殿一楼书阁，选了几本药典研读，随后又去了药圃，如昨日那般，与药童攀谈，交流药理。 此后五日，洛辰每天都会到药圃逛上一圈。 这期间，寇石前两日都假借夜巡的名义盘问与洛辰接触的药童，第三、第四日便只是巡查，仿佛不再关心洛辰与药童交谈的内容，但在第五日又突然盘问。 这一切，洛辰都暗自看在眼中，心中又对寇石多了狡猾和多疑的认知。 接下来几日，他仍按惯例去药圃转悠，直到确认寇石已经完全放下戒心，不再在此事上监视自己，这才在这日晨间，找到一位头发花白的药童。 这一次，他除了询问药理，又问了其他事。 第七章 底牌 早晨和傍晚是药谷最美的时候，暖黄色的阳光洒在朦胧灵雾中，映射出梦幻般的色彩。 洛辰蹲在灵渠边，掬一把泉水，痛饮一口，入喉甘冽，整个人都清爽许多。 旁边站着头发花白的老药童，微微弓腰，双手局促地握在一起，老脸挤出讨好的笑意。 洛辰笑道：“老伯不必拘谨，咱们随便聊聊天。” 老药童闻言反倒更加紧张，他知晓眼前年岁不大的少年是秦长老亲传弟子，身份尊贵，那个从一众药童中脱颖而出，成为秦长老记名弟子的孙传岭，便因出言不逊，被他给一拳打断了胳膊，随后又被秦长老逐出了药谷。 有此事在前，药谷中谁还敢怠慢？ 洛辰眼见老药童腰都快弯到地里去了，心中无奈，也不再勉强，随口道：“药谷能有如今欣欣向荣的景象，和诸位辛苦打理药圃是分不开的。” 老药童连连摆手道：“我们尽是些腌渍人，只不过有膀子力气，哪敢居功？药谷能有今天，全都仰仗秦长老！” 他说这些话虽有恭维的意思，但也确实出于真心。 洛辰哦了一声，做出倾听的姿态。 老药童人老成精，善于察言观色，当即接着道：“十五年前，药谷由一位钱长老掌管，他脾气古怪的很，我们下边人稍有不慎出了错，便会引来他的怒火。 打骂还是轻的，若是遇到他心情不好，死人也是常有的，那时的药谷连如今一半的规模都没有。 后来钱长老外出争夺灵药，与人打斗死掉了，秦长老补了缺，秦长老虽然严厉，但从不为难我们下人，只要按时完成工作，该有的待遇从不克扣，偶尔还有额外奖赏！” 洛辰笑道：“这额外的奖赏可是寇石为你们争取来的，你们也该多谢谢他才是！” 老药童连连点头道：“寇师兄是个好人，也是个有本事的，常年侍奉秦长老左右，从未见他出过差错，其他记名弟子也不知换了多少批，只有他在药谷一呆便是十年。” 洛辰闻言眼中闪过异色，问道：“谷内记名弟子经常换吗？” 老药童神色有几分古怪，心说你刚来便打残一个，经不经常换，你不清楚吗？ 他心里嘀咕，面上丝毫不敢显露，老实答道：“印象中换了七八人了吧，有的是外出时意外丧了命，有的则是不合秦长老心意，被逐出了药谷。” 洛辰心中略有猜疑，不过没再深究，又聊了些闲话，便告辞离去。 这日里，洛辰陆陆续续又找了八位药童，与其中三位的交谈中涉及到了秦长老和寇石，这三人都是上了年纪的老药童，在药谷呆了大半辈子，知晓不少辛密。 晚间来到密室，洛辰在心中梳理打听到的消息，有用的不多，只有记名弟子经常更换这一点还算有点价值。 “表面来看，秦长老早寇石五年来到青阳门，二人似乎毫无关联，众药童对二人评价颇高，素日里也没什么恶习，若非我有望气异能，还真被他们给蒙蔽了！” 洛辰手指轻叩石台，发出有节奏的脆响，良久，他停止手上动作。 “要尽快提升实力了，即便三转紫气丹诀有问题，也必须硬着头皮修炼，因为我别无选择！至于术法……” 想到此处，洛辰轻叹口气，秦长老把控得严，又有寇石暗中监视，他想得到术法，势必艰难，但要度过眼下困境，必须要有杀手锏。 他来此界十三年，只跟老猎户学会了打猎，凭借一身蛮力能擒拿虎豹，但若说武功，却是半点都没学过，更别提仙家术法了。 而前世，那只是一个凡俗世界，他作为维和特种兵，在军中学了搏击术，比起常人厉害不少，但与此界的修行者相比，根本不在一个量级上。 不对，等等！ 洛辰正胡思乱想中，脑海突然灵光一闪，从石台上跳了下来。 “今世和前世相比，最大的不同在于身体，术法再强，那也是一种手段，搏击术招招都是杀人的技巧，未必便弱了……至少在灵醒境是这样的！” 洛辰意念通达，思路刚一打开，便想通了许多关节。 秦长老有一句话说得没错，灵醒境习练的术法，除了‘敛息术’这样的辅助术法以外，并没有摆脱‘武功’的范畴，仍是技击术，比凡俗武功强大，但受限于灵醒境修士命符尚未显化，仍然算不得真正的仙家法术。 灵醒境又被称为淬体境，言外之意，最根本的还是肉身！ 洛辰越想越觉如此，当即摆开拳架，在密室中演练起搏击术。 一招一式都极为简单，但经过无数人实战锤炼传下来的搏击术是实打实的杀人技！ 如今洛辰身体远超前世，五识十分灵敏，此时再施展搏击术时，他竟生出以往从未曾有过的感悟。 随着时间推移，他越是演练，招式便愈发简单，但威势却强了数倍，到了后来，已只剩下五式，每次出拳，都颇有一拳破万法的气概。 嘭！ 洛辰左脚前垫小半步，右拳猛地打出，空气被骤然压缩，竟是打出音爆来了，可见这一拳劲力之强！ 洛辰收拳站稳身形，双眸熠熠生辉，好一会儿才压下几乎沸腾的热血，如今的这具身体，似乎有一种天生的战斗本能。 “虽没有实战检验，但优化过的搏击术绝对不弱！” 洛辰至此心中才算生出些许解决危局的底气。 目前敌在明，他在暗，他最大的优势便在于他的天赋，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还要强，如今又有了搏击术这个暗藏的杀招，他活命的几率更大了！ 至于如何破局，洛辰心中已有数种谋划，目前尚不成熟，还需完善打磨。 从这日起，洛辰过上了半闭关的日子，每日只休息两个时辰，研读一个时辰药典，其余时间都用来修行，并锤炼搏击术。 到最后，搏击术已经只剩一拳，虽说只有一拳，后续却暗藏诸多变招，威力更强了。 时光荏苒，转眼便是一年。 洛辰又一次经历反噬，丢掉大半条性命后，命符进一步与身体融合，修为也随之提升到了灵醒九重境。 第八章 哭闹 洛辰走出密室，天空正飘着细雨，药谷一片氤氲，缥缈如仙谷。 他静立门前，望着天空，心境空灵平和，良久，这才走入雨幕。 他并未运转灵力震散飘下的雨水，而是任由其落在身上。 洛辰来到石殿时，秦长老正在翻阅一本古卷，案牍烛光微摇。 洛辰恍惚片刻，眼前的一幕，令他想起初来药谷时的情景，转眼已经过去一年多了，时间过得真快。 他很快收敛心神，走上前行礼道：“师尊近来可安好？” “徒儿，出关了？” 秦长老温和一笑，走上前将洛辰搀起，揶揄道：“小小灵醒境，倒是比我闭关还勤。” 洛辰笑道：“勤能补拙嘛！” 秦长老笑骂道：“臭小子嘴巴真是凌厉，拐着弯儿调侃为师，你若是还需要补拙，我们这些后天觉醒者干脆拿块豆腐撞死算了！” 洛辰连忙苦笑摆手，言称不敢。 秦长老拍拍洛辰肩膀，上下打量几眼，道：“又长高了，衣服都短了不少，待会让寇石去给你换几套新的，只是你这境界……” 洛辰见秦长老眉头微皱，连忙将敛息术撤去稍许，显露出灵醒七重境。 有敛息术遮掩，纵使秦长老是蜕凡境，也无法看透，这一点洛辰经过多次试探，已经确信。 秦长老神色缓和，刚要夸奖几句，却听洛辰叹气道：“今年反噬比以前轻了许多，闭关这么久，境界只提升了两重境，让师尊失望了。” 秦长老面皮微抽，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和洛辰同批进门的弟子，除了掌教新收的关门弟子境界不详外，其余大部分都还是灵醒二重境，天赋最顶尖的几人也不过灵醒四重境。 这小子已经灵醒七重境了，竟然还嫌进阶太慢……天才的世界，果非常人能够理解。 “灵醒境过了五重，突破便会越来越难，你能有如此进度，已经实为不易，为师很欣慰。” 秦长老适当地夸了几句，以免洛辰真的觉得自己修行太慢，心境出现问题，不过也未点破，免得这小子知道真相后，产生骄纵心理。 洛辰长舒口气，脸上抑郁之色一扫而空。 这时，石殿外响起叩门声，洛辰转身看去，见是寇石，便走到秦长老身侧，静立一旁。 “进来吧，何事？”秦长老坐回长案后边，恢复威严冷漠神情，不咸不淡地问道。 寇石弓身走进书阁，对洛辰微施一礼，随后禀道：“秦师，铁鹰岭的墨铁果将要成熟，弟子想带韩师弟前去采摘，特来向您请示。” “去吧，必要的话，可以在白元阁发布采药任务，让门内弟子协助你。”秦长老翻一页书，眼皮都没抬一下，摆摆手示意寇石可以走了。 “谢秦师，弟子告退。” 寇石冲秦长老施了一礼，又对洛辰拱手以示敬意，转身向外走去。 洛辰看着寇石背影，突地走出，道：“师尊，前几日韩师弟给我送食物时，谈及他修行中受了点伤，此时去铁鹰岭，说不得便会误事，不如我替韩师弟走这一趟。” 书阁内登时陷入沉寂。 有那么一瞬间，洛辰感觉空气都凝固了几分。 “胡闹！” 秦长老冷着脸斥了一句，站起身俯视洛辰，“早就和你说过，蜕凡境之前，莫要出谷，你什么事都不要掺和，只管修行便是，若是因为不起眼的小事伤了根基，到时候可没后悔药吃！” 寇石也劝道：“洛师兄，采摘墨铁果不是什么要紧事，韩师弟跟着，只是为了传授他经验，方便以后他接手此事，即便是受伤，也不妨事的。 洛师兄你专心修行便是，要知道，你可是咱们药谷未来的门面，我们一众弟子可都仰仗你庇护呢！” 洛辰摇头道：“我知你们都是为我好，但一味闭关，时日久了，精神积郁，反倒不利于修行，今日我出关，便是因为这几天只要一运转功法，我就心烦气躁，好几次险些走火入魔！ 师尊，寇师弟！自来药谷，我便如同被圈养的小兽，连呼吸都没了自由，这换谁也受不了啊！我不管，这次我一定要去，否则……否则我就不修行了！” 说着话，洛辰竟是急哭了，跌坐在地上，头发散乱，时而发出低吼，看起来有些疯癫的征兆。 秦长老吓了一跳，急忙上前，安慰道：“瞎说，谁将你当小兽圈养了？为师这不也是为了你好？乖徒儿，别哭了！” 洛辰却哭得更伤心了，身上灵气都开始变得狂暴起来。 秦长老这一次真的有些慌了，他恍然反应过来，自家这徒儿虽少年老成，但说到底只有十四岁，自幼被老猎户养大，自由惯了，又心思单纯，若真是因此有了心魔，那可就毁了！ “乖徒儿莫哭，不就是去趟铁鹰岭吗？为师答应你！寇石！” 秦长老转头对寇石厉声道：“这次采摘墨铁果，你带洛辰前去，务必保他安全，若他伤了哪怕一根汗毛，药谷你就别待了！” 寇石连忙道：“谨遵秦师吩咐，秦师放心，那铁鹰岭弟子常去，没有危险的，有我在，洛师兄必然无恙。” “我虽没学过术法，但也是很强的！”洛辰止住了哭声，握紧拳头，想展示自己的力量。 寇石微怔，他还从未见过洛辰如此孩子气的一面，不禁莞尔一笑，恭维道：“那是自然，洛师兄虽修行时日短，但天赋极佳，我如今都没把握能战胜洛师兄呢。” 洛辰哼一声，有些傲然。 秦长老看乐了，但也没有多说什么，拿出一个瓷瓶，递给洛辰，“此乃生血铸骨丹，上品灵丹，但功效堪比玄丹，是为师花了很大代价才得到的。 灵醒境修士只要不是掉了脑袋，或被摘去心脏，服用此丹，不出十日，便能康复。” “师尊，这么珍贵的丹药，我可不能要！”洛辰连忙摆手，不敢收。 秦长老眼睛一瞪，硬塞给洛辰，“为师让你拿着你便拿着，臭小子，和我客气什么，为师道解之后，还不是你继承衣钵？” 洛辰感动得险些又要掉眼泪。 一旁寇石面上艳羡不已，眼底深处闪过莫名神色。 第九章 剑阵 翌日一早，寇石领着洛辰出药谷，往东南而去。 柔风细雨，凉爽宜人。 二人带着竹斗笠，沿着山中石径徒步行走，铁鹰岭地处药谷东南六十里，对已是修行者的二人来说，不过小半个时辰的路程，因此也就没有使用疾行符。 “寇师兄，铁鹰岭是因为赤爪铁鹰而得名吗？”洛辰一身青衫，腰悬从秦长老那里讨来的长剑，配着头上竹笠，行走于风雨中，衣衫漫卷，自有一股剑客风流。 “洛师兄真是天授姿容，过几年再长大些，不知有多少女子要为你痴迷。” 寇石先是由衷赞叹与一句，而后答道：“铁鹰岭的确因为赤爪铁鹰而得名，这赤爪铁鹰生有艳红巨爪，张合间如赤焰燃烧，锐利无比，其喜食金属，羽毛生得坚硬如铁，性情暴躁，十分凶悍。” 洛辰看向腰间长剑，面露几分忐忑之色。 寇石见状笑道：“洛师兄莫怕，此剑只是凡铁材质，对赤爪铁鹰没什么吸引力，否则秦师也不会让你带去铁鹰岭。 况且，铁鹰岭是我们青阳门属地，赤爪铁鹰是初代祖师放养的灵兽，几百年来，但凡有蜕凡境的赤爪铁鹰出现，都会被门内长老抓走，训为坐骑。山上的赤爪铁鹰只要遇到青阳门弟子，就会遁走，不会伤害我们的。” 洛辰长舒口气，旋即又冷笑道：“谁怕了？我打小就在山中讨生活，十岁便能生撕虎豹，如今修行一年有余，区区赤爪铁鹰，能经得我几拳？” 寇石连忙道：“抱歉洛师兄，是我说错了话，赤爪铁鹰虽然凶悍，但在洛师兄面前，也不过是几拳的事！” 他这般说着，心中则不以为然，十岁生撕虎豹？谁会信啊！而且洛辰现在修为虽然不低，但从未学过术法，更无比斗厮杀的经验，仅凭蛮力，遇到赤爪铁鹰，只有死路一条。 此去铁鹰岭，他只求洛辰安分守己，不给自己添麻烦就行。 洛辰不再问铁鹰岭的事，倒是说起了与他同一批进入青阳门的弟子，言语间多有比较之意。 寇石顺着洛辰的话，知无不言，不留痕迹地恭维着洛辰，贬低其他弟子，洛辰听得满脸笑意，显然很受用。 寇石暗自摇头，他觉得洛辰比起刚入谷时，滋生了太多傲气，失了稳重，不免低看一眼。 二人这般闲聊间，视野中出现一座巍峨大山，不同于周围山峰的苍翠，这座大山整体呈黑红色，远远看去光秃秃的，宛如一块赤铁巨石横亘天地间。 但仔细观看便会发现，它并非荒芜，其上生长着繁茂植被，只不过树木通体暗红，枝叶扭曲，与山体浑然一体，透着诡异之感。 带有金属质感的尖锐鸣叫声自山顶传来，此起彼伏，回荡在山野中，令人头皮发麻，望而生畏。 洛辰脸色不自然地白了几分。 寇石瞥了一眼，心中鄙夷更甚。 二人来至铁鹰岭山脚，寇石仰望山峰，道：“墨铁果是中品灵丹锻骨丹的主药，兼有其他淬体奇效，生长于顶峰一块墨晶岩上，乃铁鹰岭独有的灵果。” 洛辰问道：“墨铁果既然如此珍贵，赤爪铁鹰怎会不争抢，留给我们去采摘？” 寇石道：“初代祖师在墨晶岩四周布有剑阵，即便是蜕凡境的赤爪铁鹰也无法闯入，若非如此，以赤爪铁鹰喜食金属类物质的天性，莫说是墨铁果，便连那墨晶岩也早被啄食干净了！” 洛辰恍然，感叹道：“这便是山门的底蕴啊！” 寇石笑道“这仅是冰山一角呢，青阳门屹立五百年不倒，底蕴之强，远非你我能够想象。” 洛辰点点头，二人拾阶而上。 洛辰好奇地看着四周奇树怪岩，连连发出赞叹，途中不时有赤爪铁鹰的身影出现，每当这时，他腰间的亲传弟子腰牌就会发出白光，赤爪铁鹰感受到这股气息，便发出悲鸣，仓惶逃窜。 约莫两刻钟，二人终是登顶，山顶怪石嶙峋，草木不生，盘旋数百只赤爪铁鹰，羽毛片片如刀，其爪明艳似火，体型巨大，双翼展开足有丈许。 见有人到来，一双双暗红锐利的鹰眼看来，目光如剑，连空气都暴虐了几分。 洛辰望着眼前恐怖吊诡的景象，闻听凶戾鹰啼声，脸色煞白，额头冒虚汗，小腿直打哆嗦。 寇石唯恐洛辰大喊大叫，引起麻烦，急忙沉声道：“洛师兄莫怕，有青阳门身份牌庇护，赤爪铁鹰不会主动攻击我们的！若洛师兄身体不适，可以先下山。” 洛辰强行镇定下来，咽口唾沫，催促道：“我、我才没怕，只是这山太高，呼吸有点困难而已。寇师弟，我们赶紧去采摘墨铁果吧！” 寇石微是摇头，将洛辰护在身后，向前稳步走去。 前方临近陡峭崖壁处，突出一块巨大墨晶，质如钢铁，与周围岩石迥异，其上斜生一株巨大古木，枝干如是钢铁铸就，圆叶艳红似血，枝叶间零星点缀几颗拳头大小的果实，通体黢黑，泛着乌光。 “那便是墨铁古木了！” 寇石指下崖边古木，加快了步伐，洛辰紧随其后，待离得墨晶岩丈许时，虚空蓦地升起数十道符文凝聚的剑影，在空中穿梭飞行，交织出一张剑网，将古木笼罩其中。 铁鹰岭峰顶登时剑气冲天，绞碎了风和雨。 一时间不知惊起多少赤爪铁鹰，鹰唳响彻山野。 洛辰下意识揪紧了寇石衣衫。 寇石无声噗笑，祭出身份玉牌，一步迈出，剑阵自动打开一个缺口，容他通过。 洛辰赶紧有样学样，也摘下玉牌，高举着走入剑阵。 甫一进入剑阵，洛辰便察觉四下里登时寂静下来，外边的风雨声和恐怖鹰唳都被剑阵隔绝在外。 “好神奇！” 洛辰由衷赞叹，举着玉牌又走出剑阵，喧嚣声立马便贯入耳中。 “有意思，哈哈，好玩！” 洛辰举着玉牌不断进出剑阵，竟是玩闹起来。 寇石看得直摇头，暗道到底是个孩子，有剑阵和玉牌保护，没什么危险，索性任洛辰玩去吧，他径自攀上古木，开始采摘墨铁果。 不到半刻钟，寇石从古木跃下，手中提着一个鼓囊囊的布袋。 第十章 惊雷 “洛师兄，走了！” 寇石拉住还在研究剑阵的洛辰，笑道：“这一茬墨铁果足足有四十五颗，可谓是大丰收，秦长老知道后，肯定很高兴。” 洛辰讪笑道：“这就采摘完了啊，我方才见这剑阵玄妙，一时沉迷其中，竟是忘了墨铁果的事，辛苦寇师弟了！” 寇石道：“不辛苦，应该的，洛师兄若觉过意不去，回去请我吃顿酒便是。” “好说，哈哈！”洛辰主动接过布袋。 寇石也没多说什么，不过他从布袋中取出两颗墨铁果，揣在怀中，又祭出身份玉牌，二人走出剑阵，离开一丈外，剑符消匿，剑阵随之消失。 洛辰见状，再度感叹一番。 等来到峰顶中心位置，寇石取出那两颗墨铁果，放在一块岩石上。 “这是作甚？”洛辰问道。 “俗语说，要让马儿跑，总得让它吃草，这两颗墨铁果是给赤爪铁鹰看护此地的报酬。” 寇石回身笑道：“这是初代祖师定下的规矩……咦？洛师兄，你头顶这簪子？！” 洛辰不知何时摘下了斗笠，寇石看见他发间簪子后，面色登时剧变，伸手就要向洛辰头顶抓去。 “寇师弟，你干什么！”洛辰向后一跃，灵巧地躲开了寇石这一抓，他面色疑惑地厉声喝问。 “快扔掉那簪子！”寇石面色铁青，脚下爆发出远超灵醒六重境的劲力，向洛辰扑去。 一改往日麻绳束发习惯的洛辰快速躲闪，又接连跳跃几下，与寇石拉开距离，冷着脸道：“寇石，你为何无缘无故攻击我！” “蠢货！” 寇石一抓又落空，竟是气急败坏骂了句，抬眼看着黑压压一片俯冲而下的赤爪铁鹰，喃喃道：“糟了！糟了！” 洛辰此时也察觉出异常来，抬头看去，登时惊惧万分。 只见数百铁鹰竟不管墨铁果，反而齐刷刷向他扑来。 铁翅遮天，阴云压顶一般，一只只巨大的鹰爪如同团团炽热火焰，从半空急速坠下！ “快进剑阵！”寇石见洛辰似被吓傻了，愣在原地，急忙大声嘶吼。 洛辰被喊声惊醒，向剑阵方向奔去，不过为时已晚，已有一只离得近的赤爪铁鹰当先冲下，利爪直刺洛辰脑袋而去。 锵！ 洛辰慌乱中抽出长剑，运足了力道斩在鹰爪之上，登时迸发巨大的金铁交击声响，嗤嗤冒出火星。 长剑被压弯，反震之力令洛辰手臂酸麻，手中长剑险些脱手，而那鹰爪尚竟只是多出一道白痕，连破皮都没有！ 鹰爪挨了一剑，不过是顿了一下，又向下抓来。 洛辰侧向跃出，险而又险地避开鹰爪，向剑阵逃去，怎奈山顶怪石遍布，极不好走，没过三息，鹰群已经扑来。 情急之下，洛辰剑挑布袋，运劲将墨铁果震飞，当做暗器打出。 嘭、嘭、嘭！ 四散而出的墨铁果撞入鹰群中，虽未造成实质性伤害，但到底是争取了些许时间，洛辰脚踩巨岩，箭矢一般窜出。 “寇师兄救我！” 洛辰奋力高呼，脚掌刚落地，陡觉脑后隐隐作痛，当即反手便是一剑辟出。 又是一声金属撞击声，长剑被震飞，洛辰被余劲儿冲击地踉踉跄跄，险些栽倒。 洛辰恍惚间看清扑来的是一只羽毛泛灰的赤爪铁鹰，体型较其他赤爪铁鹰更为巨大，双目猩红，贪婪盯着他脑袋的同时，鹰爪如铁钩般抓来。 霎时间，洛辰视线中只剩血红色，腥风扑面，生死存亡之际，他一拳轰出。 噗！ 巨大鹰爪拍下，尖锐的利爪划开洛辰胸膛，鲜血飞溅，若非洛辰一拳同样打在鹰爪之上，借助反震之力后退尺许，他整个人便要被撕作两半。 洛辰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面，胸前伤口极深，隐约可见白骨，鲜血如泉水涌出。 血腥味弥漫开来，愈发刺激了赤爪铁鹰，鹰群争先恐后扑向洛辰！ “孽畜，滚开！”便在此时，寇石赶来，丢出一块小巧的古朴玉盾。 这玉盾通体莹白，镌刻淡金色符文，迎风便长，化作一面巨大盾牌，挡在了洛辰面前。 于此同时，寇石手捻一张快速燃烧的古朴符篆，散发出恐怖威压，他猛地并指一刺，燃烧殆尽的符篆化作一道三尺剑光。 剑光飞掠而出，越拉越长，最终变作一柄弯月，携锋锐剑气，斩入鹰群。 噗噗噗！ 剑光毫无阻碍斩穿鹰群，凄厉惨叫声中，血光漫天，数不清的残破鹰尸拖曳着肠脏坠落，好似下起了尸雨。 一剑之威竟恐怖如斯！ 但第一波鹰群被斩灭，总共也不过十几只，后边赤爪铁鹰数量仍然众多，虽被这一剑震慑，不敢扑下，但却将下山的路堵死，盘桓不散，虎视眈眈。 “走！” 寇石不敢有丝毫迟疑，抓起玉盾护在身前，另一只手拎起洛辰，急速奔入剑阵当中。 呼呼呼！ 寇石跌坐于地，大口喘着粗气，心有余悸地看看剑阵外密密麻麻的鹰群，面色渐渐变得有些狰狞。 他起身来到洛辰身前，一把拔下洛辰头顶簪子，仔细端详片刻，确认了心中所想，正要叱问洛辰缘何带此物上山，却见洛辰咳血不止，胸口伤势严重，隐约可见白骨、内脏。 “丹、丹……药！袖……”洛辰嘴中不停地冒血，眼神涣散，出气已比进气多，说话断断续续，气息微弱。 寇石听明白了洛辰意思，一口怒气憋回胸中，急忙翻找洛辰的袖口，很快在右手袖袋中找到了一个瓷瓶。 “还好、还好！有秦师赐下的生血铸骨丹，可保一命！” 寇石长吐一口气，打开瓷瓶，倒出一枚赤色丹药，捻起送向洛辰口中。 噗！ 蓦地平地惊雷起，本是濒死的洛辰突然一拳打出，直接轰在寇石咽喉处。 这一拳出其不意，迅猛无比，撕扯出低沉音爆声，劲力极其强横，以至于打碎寇石喉骨，拳头竟从其后颈穿出。 寇石面部的表情，永远定格在了有几分急切，眼底又蕴藏着阴桀怨毒的瞬间。 第十一章 钓鹰 洛辰把手从寇石脖颈里抽出，微微侧身，躲开喷涌的浓稠血水。 他捂着胸口，找到滚落不远处的生血铸骨丹，张嘴吞下。 而后，他斜靠着古木，运转三转紫气丹诀，炼化药力。 疼痛自胸口处浪潮般袭来，但与每年都要经历的天道反噬一比，这点疼痛和饶痒痒差不多，根本不算什么。 不愧是功效堪玄丹的生血铸骨丹，仅过了半刻钟，洛辰胸口，深可见骨的伤口处肉芽快速蠕动，很快便愈合，最终只留下一道长疤。 当然，这也得益于洛辰极其强大的自愈能力。 洛辰结束打坐，站起身，觉得有些硌脚，低头看去，见是墨晶岩自然脱落的边角碎石。 他弯腰捡起碎石，若有所思。 想通了某些关节后，洛辰扔掉碎石，捡回簪子，来到寇石尸体前，按计划替他盘发、插簪。 而后，洛辰扛起寇石尸首，走到剑阵边缘，将寇石脑袋探出剑阵。 他抱住寇石身体，好似握了根鱼竿，那枚簪子便是饵，钓的是外边盘旋的赤爪铁鹰。 果不其然，寇石脑袋刚一探出剑阵范围，赤爪铁鹰便躁动起来，不过迫于剑阵威压，一时间都不敢靠近。 洛辰见状无奈摇了摇头，只得冒险走出剑阵。 鹰群聒噪更甚，过了片刻，终有一只赤爪铁鹰按奈不住，箭矢般俯冲而下。 洛辰看准时机，抡起寇石尸首，将其脑袋准确无误送至鹰爪之下。 嘭！ 寇石脑袋如同烂西瓜一般被抓碎，连带着左半个肩膀也都扯了下来。 洛辰见达到目的，急忙拽着寇石残尸，毫不犹豫跃回剑阵。 再回身时，剑阵外已化作修罗场，数百只赤爪铁鹰围着半尺之地，杀红了眼，只为争食那枚青色簪子。 不知有多少赤爪铁鹰死在同伴利爪坚喙之下。 洛辰看得心有余悸，丢下寇石尸首，跌坐于地，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脸上浮现一丝笑容。 解除危机的第一步，算是踏踏实实地迈出去了。 赤爪铁鹰喜食金属，尤其是火属性金属，更令其疯狂，此事洛辰早就从韩常口中得知。 他今日佩戴的这枚簪子，正是以无比珍贵的青炎玄铁打造，有温养灵识，静心凝神之效。 簪子是洛辰半年前用几颗中品灵丹，通过韩常之手购买的，为的便是今日之局。 其实不单是铁鹰岭，药谷附近所有类似培育灵药的险地情况，洛辰都早已打探清楚，并准备了各险地守护灵兽喜爱的事物，这青炎玄铁打造的簪子，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今日之事，洛辰早已在心中推衍了无数次。 寇石身份不简单，虽然望气可知他并非蜕凡境，但他定然有许多符宝傍身，正面交锋，洛辰不认为自己能打得过。 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先前那道斩穿鹰群的符剑实在恐怖，更别说还有护体玉盾，而这还仅是寇石显露出来的宝物，谁知类似的宝物，他还有多少？ 好在事情没有超出他的谋划范畴，有惊无险地杀了寇石。 经过昨日在石殿一番哭闹，今日他又数次表现得色厉内荏，寇石对他肯定十分鄙夷，戒心降到了最低。 而后他适时摘下斗笠，露出簪子，并将身份牌贴身藏好，掩藏身份牌上的气息，引来赤爪铁鹰攻击，最终他再不惜以重伤濒死的代价作为掩饰，即便寇石再多疑谨慎，也得中招！ 唯一有风险的地方便是最后这一拳。 洛辰不知他演化前世搏击术得来的一拳能不能破开寇石肉身防御，也不知寇石是否还有其他护身秘宝。 但事情不可能尽善尽美，身处险境，也由不得洛辰有丝毫犹豫。 好在他赌赢了！ “这才仅是开始，真正凶险的还在后边呢！”洛辰低喃了一句。 解决寇石后，他可以选择远遁逃走，但这无异于会让他陷入被追杀的险境，凭借秦长老的手段，他很可能会被青阳门通缉。 作为刚修行的菜鸟，对外界认知也十分有限，洛辰是知道青阳门底蕴的，即便他是天命之人，大概率还是会被抓到，难逃一死。 所以，他选择留下。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无异于在刀尖上行走。 洛辰深吸口气，起身捡起玉盾，来到寇石尸首前，举起玉盾挡在身前，作防御状。 他调整情绪，良久，表现出惶恐不安的状态。 而后洛辰又运劲强行将伤口撑开，胸前衣衫很快开始侵血，他面色惨白，身躯紧绷，抖如筛糠，蜷缩在玉盾之后，像只惊弓之鸟。 寇石身份神秘，大概率会有命灯之类的物品留存，他既已身死，秦长老应该已经有所感应。 接下来要做的，便是静候秦长老到来！ 至于寇石身上的宝物，目前身处这种境地，他是不敢奢望了。 剑阵外，簪子已被分食，赤爪铁鹰又开始争抢墨铁果，一刻后，鹰群逐渐恢复平静。 风雨停了，很快乌云散去，骄阳洒下金灿灿光线，照在铁鹰岭上，遍地残肢碎肉的峰顶暴露在阳光下，观之触目惊心。 没多久，一道流光呼啸而来。 风尘仆仆的秦长老脚踏紫色命符丹火飞临铁鹰岭，蜕凡境的威压散出，惊走大片赤爪铁鹰。 半空中，秦长老面色铁青，难看到了极点，额头暴起的青筋显露出他内心藏着何等怒火！ “少……” 秦长老远远看到剑阵内情形，登时血贯双瞳，目眦欲裂，一句话险些脱口喊出，又生生憋了回去。 命符掠入剑阵，秦长老跃下，道道紫色丹火缭绕在他的身侧。 “洛辰，发生了什么事！”秦长老喝问道。 “师尊！” 洛辰看清来人，登时撇下玉盾，紧绷的情绪瞬间失控，连滚带爬地来到秦长老面前，抱着秦长老小腿嚎啕大哭。 任由秦长老询问，他仍只是哭，及至后来，竟是昏厥过去。 秦长老冷眼看着洛辰，眼底神色晦暗难明。 他将洛辰平放于地，长袍下的身体颤抖着来到寇石面前，背对着洛辰，低头看了寇石尸首一眼，竟是瞬间老泪纵横，无声哭泣。 良久，他压下情绪，仔细检查了寇石尸体，而后又沿着峰顶看了一圈，等再回到剑阵时，洛辰刚幽幽醒转。 “师尊，寇师兄死了！”洛辰再次哭了起来，不过方才释放情绪后，此时能说出话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秦长老面无表情地沉声问道。 洛辰止住哭声，从早间二人出谷，开始讲述起来。 第十二章 应对 “我和寇师弟是早上辰时出的药谷，路上并未发生异常，采摘墨铁果也很顺利。 但出了剑阵后，寇师兄按照祖师爷定下的规矩，给赤爪铁鹰留下两颗墨铁果，作为守护的报酬。” 剑阵中，洛辰靠着墨晶岩，双手十指绞在一起，骨节握得发白，身体不可自抑地颤抖着，声音因为恐惧而有些哽咽，“便、便在这时……本来十分安分的赤爪铁鹰突然像是疯了一样，向寇师弟冲了下来！” “数百只赤爪铁鹰啊！师尊！那景象跟世界末日一样！我当时直接吓傻了！” “寇师弟情急之下，将手中装着墨铁果的药袋抛向了空中，而后他趁机祭出一枚玉盾护身，又祭出一张符篆，化作一道可怕的剑光，阵斩了几十只赤爪铁鹰！” “我当时本来已经骇破了胆，但见此情景，高兴极了，没想到寇师弟竟这般厉害！” “可是……好景不长，那些赤爪铁鹰是真的疯了，即便死了那么多同伴，还是不管不顾往下冲。” “而且奇怪的是，那些赤爪铁鹰第一目标竟不是墨铁果，而是寇师弟！” “寇师兄似乎也没料到这一点，尽管有玉盾防护，但赤爪铁鹰从四面八方扑过来，很快玉盾便被击飞，寇师弟脑袋暴露出来，被一只赤爪铁鹰一爪……抓烂了脑、脑袋！” 洛辰双手捧脸，哭泣声从指缝间传出，良久无言。 秦长老目光阴桀，冷声道：“然后呢，你为何无碍？” 洛辰摇摇头，“弟子也不知，赤爪铁鹰从一开始便没有攻击弟子，而且那赤爪铁鹰抓烂寇师弟脑袋后，其他赤爪铁鹰便都扑了过去，好像在争抢什么，也没再攻击寇师弟尸首。 我那时本能地捡起玉盾，拖着寇师弟尸首冲回了剑阵。外边的赤爪铁鹰自相残杀了许久，又将散落的墨铁果瓜分干净，而后才安静了下来。” 秦长老俯身又仔细将寇石伤口勘验一番，思索了一会，又问道：“寇石可曾佩戴什么物件？” “没有……不对！” 洛辰猛地站起身，弯腰捡起几块身边墨晶岩脱落的碎屑，“师尊，寇师弟出剑阵前，曾捡了一根形似簪子的墨晶岩碎石，他插在发间比划了一番，说刚好大小正好，回去稍微打磨一番，便可做成一柄玉簪，然后送给师尊，您肯定喜欢…… 寇师弟他、他出剑阵时好像没有拔掉那墨晶岩碎石！赤爪铁鹰喜食金属类岩石，此事我来之前听韩师弟说过，莫非赤爪铁鹰发疯，是因为寇师弟头顶的墨晶岩碎石？ “是了，一定是这样的！” “都怪我啊！我当时怎么没记起此事呢？若非如此，寇师弟也不会丧命啊！” 墨晶岩碎石从洛辰手中滑落，他满脸恼恨，再次哀嚎起来。 秦长老一时默然，过了良久，他长叹口气道：“徒儿，寇石跟了我十年，这孩子做事稳重有分寸，我十分喜欢，虽然天赋差了些，但养在身边这么多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啊！为师本打算下月正式收他为徒的，没想到啊，今日竟是折在了这里！ 方才为师心中哀伤，说话语气重了些，徒儿你莫放在心中！ 你也别伤心了，快起身下山去吧，这一次你受惊不小，回药谷好好静养几日。” 洛辰抹一把眼泪，看看寇石尸体道：“那寇师弟……” “为师自会料理，你去吧。” 秦长老摆摆手，亲自将洛辰送到下山口处。 方才自走出剑阵便一直紧张兮兮的洛辰如释重负，行了一礼，急匆匆向山下跑去，不愿再在此地多呆一秒。 下山后不久，洛辰便听到铁鹰岭传来连绵不绝的凄惨鹰唳，听得他头皮发麻。 也不知过了今日，山上的赤爪铁鹰还能剩下几只？ 洛辰摇头苦笑一声，他今日能保住一命，已经殊为不易，哪有善心去担忧赤爪铁鹰！ “不管方才我那套说辞秦长老信不信，他只要没有当场将我打杀，便算是过了此劫……” 洛辰收敛心思，不再久留，沿山路向药谷方向飞奔而去。 他刚一回谷，便径直找到韩常。 韩常刚巡视完药圃，正捧着溪水轻饮，见洛辰走来，急忙迎了上去，笑道：“洛师兄，从铁鹰岭回来了啊，今年墨铁果的收成如何？” 洛辰阴沉着脸，并未作答。 韩常脸色一僵，下意识缩缩脖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洛辰露出如此凝重神色，心中隐隐觉得定有大事发生。 果然，洛辰一开口，便吓了韩常一跳。 “寇师弟死了！” “洛、洛师兄，你可别开玩笑，好好的，寇师兄怎么会死呢！” 洛辰将韩常拉倒偏僻处，压低着声音道：“寇师弟真的死了，死在了铁鹰岭。” 韩常见洛辰不似玩笑话，心中一惊，问道：“怎么死的？” 洛辰长叹口气，欲言又止。 韩常迎着洛辰复杂的目光，心中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哎，你可还记得几月前，我曾托你购买了一枚青炎玄铁打造的簪子？”洛辰苦笑着摇摇头，声音带着几分愧疚。 韩常点点头，急道：“寇师兄的死与这簪子有关？” 他声音尖锐几分，暗想可千万别有关系，这要是牵扯到自己身上，那就麻烦大了！ 但现实往往事与愿违，只听洛辰道：“我当时托你购买那簪子，只是为了辅助修行，但后来发现用处不大。就在前些日子，我听寇师兄说他修行到了瓶颈，经常会生出莫名的烦躁感，无法入定。 我闻听后，想着簪子有静心的奇效，搁我这儿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低价转卖给寇师兄，既能卖他个好儿，也可以收回些本钱。只是哪成想……” 言及于此，洛辰脸上愧疚更甚，“哎！没想到寇师弟今日上铁鹰岭竟也带着那簪子！铁鹰岭的赤爪铁鹰见了簪子，眼睛都红了，个个疯了，争先恐后地扑了下来，将寇师弟脑袋抓爆了，我跑入山头守护剑阵，这才侥幸躲过了一劫。” 韩常脸颊微微抽搐，试探性问道：“此事秦长老可知？” 洛辰点点头。 韩常面色登时又白了几分。 “不过我并未说出簪子的事，而是编了其他理由。” 韩常闻言悬着的心略微安稳些许，心思急转，沉声道：“洛师兄，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寇石不过是记名弟子，依照秦长老性情，应该没那么看重。” 洛辰却是苦笑一声，摇头道：“此言差矣，寇师弟侍奉师尊十年，做事稳重得体，师尊本来打算下月收他做亲传弟子的，寇师弟这一死，师尊十分愤怒，我下铁鹰岭后，他开始屠鹰，到此时，也不知还剩几只。” 韩常放下的心顿时又提到了嗓子眼。 洛辰叹道：“师尊此人看似性情清冷，但若谁入了他的眼，便会看得很重，我那一番言语只是情急之下编造，漏洞不少，他肯定会有所怀疑。 其实退一万步来说，我是他亲传弟子，分量到底是比寇师弟重的，真要事情败露，受到惩罚是肯定的，但大概率不痛不痒，倒是韩师弟你……哎！” 韩常想了一下后果，下意识打了个冷颤，带着些许哭腔道：“还请洛师兄救我！” 洛辰思忖少许，对韩常低声耳语一番。 韩常情绪逐渐安定下来，听到最后，重重点头。 洛辰拍拍韩常肩膀，道了声保重，转身离去。 韩常感激地冲洛辰作揖，久久才直起身体，看着洛辰远去的身影，慨叹道：“洛师兄真是好人啊！” 第十三章 龟甲 傍晚时分，秦长老回谷，面容冷肃，一看便知心情不佳，衣衫更是卷着浓郁血腥味。 沿途药童见状远远躲开，没谁敢上前触霉头。 韩常远远瞧见秦长老，也打算避开，不料秦长老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径直向他走来。 韩常小腿一软，险些栽倒，但想起洛辰交代的话，强自镇定下来。 他是青阳城世族出身，自幼跟随父亲交际，见惯了世面，心性锻炼得不错。 “弟子拜见秦长老！”韩常毕恭毕敬行礼。 秦长老冷声道：“你在怕我？” 韩常战战兢兢道：“秦长老身上俱是肃杀之气，弟子心中惊恐。” 秦长老冷哼一声，扫眼药圃其他逃窜的药童，揭过这茬，问道：“寇石死了，你可知？” 韩常点头，眼眶微红道：“洛师兄今日回谷时，告诉我了。哎！寇师兄咋就突然死了呢？ 他待我极好，前几日还说下月将有一桩喜事，要请我一起吃酒呢！我问他是何事，他还卖关子不说，呜呜！寇师兄……” 说着话，韩常低声哽咽起来。 秦长老目光柔和几分，等韩常情绪稳定些许，道：“接下来的话，入得你耳，不得让第三人知道，清楚吗？” 韩常闻言神色肃穆，郑重道：“秦师请讲，弟子肯定守口如瓶。” 秦长老微微颔首，问道：“洛辰闭关时都是你侍候左右，他可有什么异常？” “洛师兄？秦师，洛师兄他……”韩常大惊，脱口问道。 “你只管回答，莫问其他！” “噢……洛师兄啊，异常倒是有的，他这几月闭关，情绪起伏不定，完全没了之前镇定自若的气度。” 韩常回忆着说道：“我给他送食物时，经常见他发呆，嘴里念念有词，整个人神神叨叨的，好几次我都听他说……” “他说了什么？”秦长老目光如电。 韩常吓得退了一步，不再迟疑，急忙道：“他说秦师你管得太紧，不允许他出谷，他是来修行的，不是当宠物的，天天被圈在药谷，都快成傻子了！” 秦长老默然，良久又道：“除此之外，他还有其他异常吗？” 韩常仔细想了想，摇摇头，“其他倒没什么了，不过他经常拉着我问东问西，有关门内的弟子、山中奇闻异事什么的。” “那他有没有托你购买什么灵物？比如说……” 秦长老微微附身，居高临下看着韩常，如是大山压下，“比如说珍贵金属之类的器物？” “弟子该死！我确实私下帮洛师兄买过一本拳谱，但金属器物，却是没有的！还请秦师恕罪，我不该违背您严禁给洛师兄提供技法秘籍的禁令！ 但、但弟子也没有办法啊！洛师兄身份尊贵，他对我威逼利诱，弟子实在不敢违逆啊！ 秦师恕罪，弟子再也不敢了！” 韩常噗通跪在地面，连连磕头。 秦长老垂下眼睑，又问道：“洛辰私下里对寇石态度如何？” 韩常见秦长老没有追究，心中松口气，但也不敢起身，跪着老实回答道：“洛师兄对寇师兄整体评价不错，说他稳重憨厚，办事稳妥。 不过他有些看不起寇师兄，认为寇师兄为人迂腐，天赋又不高，一辈子都不会有大出息。” 秦长老闭上眼睛，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四下里一阵寂寥，溪流声伴着几声虫鸣，显得格外清亮。 跪在地上的韩常低垂头颅，只觉得这短短的几息时间是如此漫长。 “你且去吧，今日之事，莫要外泄，尤其是洛辰！” 韩常闻言如释重负，急忙起身行礼，告辞离开。 走得远了，韩常才发觉后背衣衫不知何时已经湿透，他回身看眼仍站在原地的秦长老，心中对洛辰愈发叹服。 “九真掺一假，神仙也难辨！洛师兄诚不欺我啊！” …… 寇石之死，只是在药谷内掀起些许波涛，放眼整个青阳门，连朵浪花也未激起。 一来寇石只是秦长老记名弟子，名声不显，为人低调。 二来既已入修行门，死伤便是常有的事。 秦长老那日回谷后，简单交代了洛辰几句，便开始闭关炼丹。 寇石一事，表面看来似乎已经过去，但直觉告诉洛辰，事情远没有结束。 洛辰恢复了往常深入简出的简单生活，只不过花费在修行上的时间减少许多。 他如今已是灵醒九重境，离得蜕凡境只差一丝，但就是这临门一脚，无论他如何修炼吐纳，都无法突破境界壁垒。 洛辰猜测灵醒境这最后一道修行关卡，单纯靠淬炼身体、积蓄灵力是行不通的，想要突破，需要一个契机。 洛辰能想到的契机便是明年的天道反噬。 算算时间，还有八个月。 苦修无益，洛辰深知张弛之道，也就不强求，一天倒有大半时间都泡在石殿书阁。 常言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读书都是件大有裨益的事。 前人的智慧著成书卷，不论质量好坏，或是经义高低，只要用心看进去，总能有其可取之处。 书阁藏书三百册，洛辰过去一年多的时间内已经读完，但都是泛读。 这一次，他便依着记忆优先挑选深奥玄妙的典籍，细细研读，经常好几本书对比着看，往往收获匪浅。 时常看着看着便心有所感，心中生出诸多玄妙感悟来，虽没有一朝顿悟入了蜕凡境，但小有进益，日积月累，如汩汩溪水汇聚，说不定不需要等到下一次天道反噬，他便突破了呢。 看书之余，洛辰利用药理学识，尝试炼丹。 秦长老闭关不出，洛辰无人请教，只能根据丹药典籍自己去琢磨。 他所修三转紫气丹诀，本就是丹道功法，于炼丹一道上得天独厚。 很快他便无师自通，炼制出了药粉，再过半月便凝粉成丹。 只不过炼出来的丹药都是不入流的凡丹，想要炼制出入品灵丹，没有半年的功夫是不可能成的。 这已经是在洛辰丹道天赋不俗的情况下才有的进度，若是换了他人，至少也得数年的光景才行。 至于上品灵丹，突破蜕凡境前，根本不可能炼制，因为上品灵丹需要命符灵韵才能成丹。 这年入冬，大雪时分，秦长老出关。 他面容瘦削许多，精神萎靡，出关后直奔青阳主峰。 等这日晚间返回时，秦长老将洛辰唤至身前，“徒儿，为师先前闭关，已将山门半年所需丹药炼制完毕，明日，为师要出山一趟，短则三月，长则半年。” 洛辰看着秦长老枯槁面容，心疼极了，目光哀伤道：“师尊，你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我是您亲传弟子，您告诉徒儿，若有所需，徒儿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秦长老看着感情真挚的徒儿，心中一酸，十分动容，但他就恢复理智，叹道： “是有些麻烦事，但为师能够解决，你莫要担忧，当务之急，仍是尽快修行！希望等为师回来时，你已是灵醒九重境了！” 似是想到了某种可能，秦长老紧接着道：“若是你修行十分顺利，摸到了蜕凡的门槛，为师希望你能压一下境界，至于其中缘由，到时再告知你。” 洛辰信誓旦旦道：“弟子一定努力修行，不负师尊期盼！” 秦长老点头道：“徒儿，你先前说闭关枯燥，修行定不下心，也怪为师对你期望太高，过于苛刻了，日后为师都不会再过多约束你。” 洛辰面色一喜，急忙拜谢。 “但你不可就此放纵性子，到处惹是非！更不可生出懈怠之心，耽误修行！”秦长老声音陡然严厉。 “师尊放心，徒儿晓得轻重！前些日子抱怨您管束太严，只是因为一直苦修，心境上出了问题。但经过这些时日读书养性，徒儿已经自悟。”洛辰不急不缓地说道。 秦长老面色柔和许多，赞赏地看眼洛辰，他从袖口拿出一枚龟甲，说道：“此乃蕴灵诀，虽不是道法技击之术，却是一门上乘的养灵蓄力秘法。参悟此术，你再修行其他术法，可有事半功倍之效。 徒儿，为师走后你好生修行，等我回来后，会考校你的修行进度，若不能让我满意，你就乖乖在药谷呆着好了，不突破蜕凡境，别想走出药谷一步！” 秦长老将龟甲递给洛辰，重重拍了拍他肩头，大踏步向外走去，手指掐诀，脚踏命符丹火，化虹而去。 洛辰捏着龟甲，看着秦长老远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第十四章 暗坊 秦长老离开药谷后，作为唯一亲传弟子的洛辰便成了药谷当之无愧的话事人。 对此，洛辰态度不冷不淡，韩常倒是十分热络，天天围着洛辰打转，一副唯洛辰马首是瞻的狗腿子模样。 经过寇石意外死亡事件后，韩常对洛辰佩服至极。 这个比自己还小几月的同龄人，心性手腕俱是一流，更不用说他卓绝的修行天赋了。 如此人物，将来必定是一方豪雄，既然侥幸与他同门，哪有不趁他崛起之前赶紧抱大腿的道理？ 故而韩常殷勤侍奉洛辰左右，从无半点怨言。 洛辰对于韩常的小心思一清二楚，心知此人世族出身，市侩了些，但品性不坏，因此对他也不反感，陆续将以前寇石的职责都移交给了韩常。 韩常为人聪慧，对于药谷各方面运转也十分熟稔，很快便上手，将偌大个药谷打理的井井有条。 洛辰心中满意，时常将积攒的丹药赠予韩常，以示奖励。 这些洛辰看不在眼里的丹药，对于韩常来说却无比珍贵，要知道他只是外门弟子，平常月供也不过是三枚不入品凡丹，每季度才能领取一枚下品灵丹。 而洛辰随手拿出的丹药都是下品灵丹，偶尔也有中品灵丹，这可不单单是大方了，简直是散财活菩萨啊！ 这么一来，更坚定了韩常为洛辰效力的决心。 秦长老临走前解除了对洛辰的诸多禁令，更有韩常担下了药谷管理压力，洛辰十分清闲，但仍像往常那样深入简出。 他与青阳门其他弟子交往不多，偶尔入山采药，或是游览青阳门极负盛名的各大景观，其余大多数时间仍在书阁研读典籍。 至于秦长老留下的那枚龟甲所拓录的蕴灵术，洛辰并未习练。 转过年关，春意渐浓，山头积雪消融，山泉水涨了三分。 夕阳余晖中，洛辰从书阁走出，在药圃散步，呼吸着清冽空气，心情舒爽闲适。 如今他体内灵力澎湃汹涌，根本不需刻意运转功法，灵力便会自行运行周天，四肢百骸更是隐现命符灵光，若非有敛息诀压着，这股骇人的气象定会外露，引人夺目。 “离得命符显化越来越近了！” 洛辰感受着自身状况，慨叹一声，或许不等天道反噬降临，他便能突破蜕凡境了，心中不免有几分期待，又隐隐担忧。 期待的是能够突破蜕凡境，才算是真正意味上的超脱凡人，成为名副其实的修行者，单论寿元便能提升至两百，更不用说命符凝物、御物飞行等诸多仙家神通！ 担忧的则是一旦突破蜕凡境，敛息诀的功效必定会大大减弱，秦长老可是蜕凡后期的大修士，肯定能发现端倪，他这一身修为还怎么隐藏？ 他还没想好如何对付秦长老呢，过早暴露，自己将会陷入十分危险的境地！ 洛辰心情逐渐变得阴郁，凝眉沉思，便在这时，他看见韩常急匆匆向山谷外跑去。 洛辰远远地喊了一声：“韩师弟有何急事，这般慌张出谷？” 已经快要跑出谷口的韩常停步，转身见洛辰走来，急忙行礼，他笑呵呵迎上去，压低声音道： “今日是落霞城暗坊开市的日子，我想去试试运气，看能不能淘回件宝贝。洛师兄放心，谷内事务我都安排妥当，不会耽误……洛师兄有没有兴趣同去？” 洛辰闻听落霞城暗坊，心中了然。 这落霞城地处青阳门西北二百里，已不属于青阳门势力范围，此城坐落于千里落霞山脉入口，起初只是一个小坊市，但得益于落霞山脉物产丰富，凭借着优越的地理位置，很快便发展壮大。 落霞城并不属于任何势力，但也并非无主之地，这方地界内称尊的三大山门青阳门、叱虎山、玄月宫于三百年前经过一番争斗，最终达成协议，瓜分掉落霞城九成地皮。 剩下一成，则留给了凝聚力不强，但数量众多的散修。 相比较三大山门开办的各类店铺，由散修联合开办的坊市被称为暗坊。 暗坊每月底开市，接连持续三日，在此期间任何人都可以随意在坊市买卖，是赚是赔，全凭个人气运。 当然了，暗坊还有一条潜规则，那便是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洛辰只是听过落霞城暗坊，但没有去过，他想起自身状况，沉吟少许，道：“也好，咱们同去，我这些日子读书有些倦乏，正好去散散心。” 韩常闻言大喜，他知洛辰已是灵醒五重境修为，虽然没有习练过术法，但神力惊人，有洛辰同去，便多了一大助力。 他拿出疾行符，帮洛辰贴在腿上，和洛辰一起向谷外急速行去，热络地向洛辰介绍起落霞城情况。 “洛师兄，这落霞城暗坊虽是散修开办，但三大山门弟子私下里可没少去，谁不想花费最少的代价，获得最大收益呢？ 毕竟那千里落霞山当年可是落霞宗建宗之地，虽不知为何偌大一个宗门会被灭门，遗址更是古怪消失不见，但时常出现零星古墓或是战场，随便捡着一个物件，都有可能是灵器！ 这些从落霞山得来的物件，大部分都会流转到暗坊去，能否捡漏，全看个人眼力与气运。” 二人有疾行符加持，速度极快，沿着古道直奔落霞城而去。 韩常嘴中话语不停，将打听到的各种有关落霞城的趣闻说与洛辰听。 例如有人以一枚下品丹药便换来一件宝甲玄器，虽是残缺品，却也一时间轰动全城。 须知灵器难得，更别提玄器了！ 又如某人忍痛出手一株上品灵药金须参，换了一具极具古韵的铜鼎，本以为至少也是上品灵器，不料却是以专业手法做旧的粗糙玩意儿，放在俗世那也是一文不值，那个倒霉蛋登时便成为满城笑柄。 诸如此类惊心动魄，又有些荒诞的奇闻异事有许多，这也是落霞城暗坊的魅力所在。 洛辰听着韩常话语，心思却转到落霞宗去，他回忆在书阁典籍中看到过的只言片语，一边疾行，一边细细思量着。 入夜后，明月高悬，星光璀璨。 二人穿过一道峡谷，前方星月之下，一座占地面积极广的雄伟城池出现在视野中。 洛辰眯眼遥望，视线掠过落霞城，看向千里落霞山脉，那里万千险山峻岭如同蛰伏的巨兽，吞没了皓洁星光。 第十五章 玉佩 落霞城依靠落霞山修建，占据整个山前平原地带，城墙雄浑坚固，不输青阳门下辖的第一大城青阳城。 城池设有东西南北四道城门，其中南门归属青阳门，西门和北门分别由玄月谷、叱虎山掌控。 至于紧挨落霞山的东门，与进入落霞山的峡谷相通，位置过于优渥，三大山门曾为此门归属久争不下，死伤惨重，到最后也没个结果，索性都退让一步，不设关卡。 暗坊所处位置，便在东城区。 韩常熟门熟路地带着洛辰绕过南门，沿青石板路直接去往东门。 离得东门还有段距离，韩常将洛辰拉到道旁树荫，小声道：“洛师兄，我们最好换套衣衫，那些散修对我们这些门派弟子最是仇视，穿着带有青阳门标识的衣服，他们不会卖给我们东西。” 洛辰哑然失笑道：“韩师弟你不早说，我可没有随身携带衣服的习惯。” 韩常嘿嘿一笑，从怀中拿出一个布包，打开之后，整整齐齐叠着好几件衣服，甚至隐约可见一件女子衣裙。 洛辰看向韩常的目光顿时十分古怪。 韩常被看得不好意思，讪笑道：“来暗坊危险重重，我修行低微，不做足准备哪敢冒然前来？” 洛辰竖起大拇指，心中则有些唏嘘，面前这韩师弟还真是圆滑谨慎，肯定能活得长久，只不过那趟铁鹰岭之行，若非自己替他前去，他大概率便要和往常那些药谷记名弟子一样，落得个“意外身亡”的下场。 “洛师兄，你身材高大，给你这件衣服，喏，再带上这鬼脸面具，算是彻底妥当了。” 洛辰见韩常变戏法似地又拿出一张黑白相间的鬼脸面具，哂笑一声，伸手接过黑色衣衫和面具。 衣衫对韩常来说宽大，穿在洛辰身上却仍显小，洛辰所幸便将袖口、裤脚都挽起，再带上面具，便显得十分不伦不类。 韩常没忍住噗笑一声，连忙捂住嘴巴，见洛辰没有生气，暗松口气，连忙更换衣衫戴好面具。 伪装好的二人从树后转出，混进络绎不绝的人群中。 东城门打开，主干道阔达十丈，两侧房屋却不怎么气派，大多低矮破旧。 韩常告诉洛辰这里是划给散修的那一成区域，洛辰心中恍然，但不免又生出更大疑惑，为何三大山门会将此等重地拱手让给散修？ 对于此事，韩常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洛辰便不再多问。 二人快步入城，前方主干道摆满了摊位，卖主、买家争吵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洛辰看了一眼便觉十分亲切，他想起前世菜市场，也是这般喧闹嘈杂富有活力。 “看来修行者和凡人并无差别，只不过所求不同罢了！”洛辰心中轻笑。 “不瞒洛师兄，我此次前来是有目标的，上月暗坊开市时我看中了一个物件，但身上没有那摊主要的鳄皮虎骨丹，遗憾错过，我临走时与那人约定，今日前来交换。不知洛师兄能否……” 一入城门，韩常颇为希冀地对洛辰说道。 洛辰道：“我只是来散心的，便陪你前去看看，也好熟悉一下此地的规矩。” 韩常大喜，有洛辰跟着，他心中底气十足。 “师兄，这边来！” 韩常引着洛辰从主干道拐入左侧巷道，这里也有摆摊的，但比起主干道，人流少了大半。 向前走了百步，韩常在一个僻静摊位停下。 摊主是个体魄雄健的矮壮汉子，三十岁上下，脸上有道长疤，袒露着上身，也不觉着寒冷，靠着墙根闭目养神。 察觉有人来了，他缓缓睁开眼睛，打量了洛辰二人几眼，不咸不淡地说道：“随便看，别私自揭开封宝符，否则后果自负。” 韩常蹲下身，嘶哑着声音说道：“我是上月与你约定的那位，我今日带了鳄皮虎骨丹，来换那件木傀。” 疤脸汉子闻言，脸上登时有了笑意，下意识地看向洛辰。 韩常笑道：“放心，这是我朋友，不碍事的。” 疤脸汉子点头，从身后布袋中拿出一件木雕人偶。 韩常则拿出一个瓷瓶。 双方将要交换的物品同时放在对方面前，认真审查一番，确认无误后，这才各自拿起。 洛辰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心中觉得有趣。 这个世界的修行者之间并没有统一的货币，世俗的银钱用处不大，也没有诸如灵石之类的硬通货，仍是最原始的以物换物。 关于此事，洛辰曾问过秦长老，秦长老回答说，世间大小势力无数，虽有严格的品级划分，但仍是四分五裂的格局，没有大统一，也就无法统一货币。 买卖有买有卖，只要双方同意，以物换物便是最简单有效的交易方式。 各类物品中，如丹药、符篆这种一次性消耗品，被列为下等；灵药、炼器胚料等天材地宝价值稍高，列为中等；灵器、传功符宝等物价值最高，列为上等。 当然，这种划分十分粗略，具体还要归于物品本身，一些功效不俗的丹药并不比灵器差。 洛辰蹲下身，翻捡地面摆放整齐的三排物件，诸如丹药、兵器、古籍、玉石等，种类繁杂，不过大多是残次品，并不完整，且每件物品都贴有一张三寸大小的符篆。 “这是封宝符，制作简易，有封印宝物灵力波动的功效，能否买到真货，全凭眼力和经验，最适宜暗坊交易。”将木傀贴身放好的韩常见洛辰盯着符篆看，笑着出口解释。 疤脸汉子轻咦一声，打量洛辰几眼，或许是得到鳄皮虎骨丹的缘故，心情不错，神情热络几分，“这位朋友是第一次来坊市？” 洛辰点点头，摊开手中的鱼形玉佩，道：“此物用什么可以交换？” 疤脸汉子再次打量洛辰几眼，挑挑大拇指笑道：“朋友好眼力，这物件的珍贵程度在我这个摊位可排前三！你若想要，一枚中品灵丹便可拿走！” 一旁韩常急忙偷偷拉扯一下洛辰衣角，频频递出眼色，示意洛辰莫要上当。 暗坊交易，只能交易双方讨价还价，旁人加价争购可以，却不可阻扰，这是十分重要的规矩。 若是违背，就要遭到暗坊所有摊主共同围杀！ 故而韩常暗中拉扯洛辰衣角，已是他能做的极限。 洛辰置若罔闻，还真拿出一枚紫芝丹，货真价实的中品灵丹。 疤脸汉子满脸掩饰不住的喜色，快速完成交易，看向洛辰的目光十分戏谑。 洛辰收好鱼形玉佩，不再理会那汉子，拍拍韩常肩膀，笑道：“走了！” 韩常一脸懊恼，等走了几步，小声道：“洛师兄，这鱼形玉佩我早就看过了，虽有些灵韵，但只是配饰，没有什么价值的。” 而这时，身后传来几声讥笑，却是那疤脸汉子与周围相识的摊主在炫耀，也没刻意压低声音，言语间根本不掩饰宰了一条肥羊的真相。 韩常不免更痛心了。 洛辰却笑而不语，也不多做解释。 他能望活物气运，对灵物的灵韵也可看出一二。 虽然有封宝符的遮掩，但他在鱼形玉佩上看到了三道模糊的气息。 最外面一抹黄色灵韵，是那封宝符所有。 内里包裹一道极淡的青气，是玉佩表面的障眼法。 青气之下，却还有一抹白芒！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巷子，韩常兀自在小声嘀咕，多有自责之意。 洛辰笑了笑，也不多解释，遇到看得上眼的物件便停步查看，确认值得出手，便会与摊主询价。 暗坊接连开市三天，时间都在夜里。 洛辰二人白日里前往青阳门辖区的客栈休息，晚上再回到东城区，在暗坊闲逛。 及至第三夜子时，二人基本已将十里坊市看了个遍。 洛辰看上眼的宝物不在少数，但他只有丹药，而摊主并非只要丹药，故而他除了鱼形玉佩，最终只购得三件物品。 一截枯枝、一把无鞘短剑、半部拳谱。 “洛师兄，我们是此时回谷还是先去客栈休息，明日再走？”长街之上，韩常问道。 他这两日陆续又买了好几件称心的东西，收获颇丰，故而心情很好，即便有面具遮掩，洛辰也知道他肯定咧着嘴角在笑。 “不急着走，我方才听别人说最后一晚，有私人举办的小型交易会？既然来了，我们不妨去看看。” “交易会？可万万使不得啊！洛师兄有所不知，这私人交易会最容易产生杀人夺宝的祸事，我们还是少沾惹为妙。”韩常急忙摆手，对交易会十分抗拒。 洛辰笑道：“韩师弟莫怕，我只是去看看，长长见识而已，不会与人产生冲突的，你若害怕，先回去便是。” 韩常登时左右为难，眼见洛辰向着一座悬挂了“易”字令旗的小院走去，咬牙一跺脚，快步跟了上去。 第十六章 密室 坊市内悬挂“易”字令旗的院落不在少数，洛辰随意选了离得最近的一座，走了过去。 他来到低矮大门前，伸手敲了几下，里面传来细碎脚步声。 不多时，嘎吱一声，院门打开，开门的是一位黑衣老者，枯瘦苍老，眼神却十分锐利，他扫眼洛辰、韩常二人，将二人请进院落，随后去门外将悬挂的令旗摘下，而后合上了院门。 洛辰见此，想起方才听人交谈的话语，知道摘下令旗表明院中人数已满，外人禁止入内。 不同于街道摊位，这交易会更具隐蔽性，层次也更高，每个院落都有实力强大的修士坐镇。 院主人为大家提供交易的平台，每成交一笔，双方便需提交一定比例的利钱。 “二位是第一次来交易会吧！”黑衣老者并没有立刻带路，而是开口询问。 韩常扫眼黑黢黢的院子，心中打鼓，不敢应声。 洛辰神态自若，也不掩饰，点点头。 黑衣老者脸上看不出表情，冷淡道：“来者是客，我与你们说一下交易会的规矩。 基本规矩有两条，第一，只要踏入此院，便需上交一份礼钱，价值与下品灵丹等同便可。第二，此院禁止打斗，违者死！即便你是三大山门的亲传弟子，也不能坏了规矩！” 韩常闻听要交礼钱，不禁心中一苦，更加后悔与洛辰来这破交易会了，但又走不得，只得肉疼地将身上仅剩的一枚下品灵丹拿出。 不曾想洛辰却是直接拿出两枚回气丹，递给了黑衣老者，韩常见状，就要说些感谢的话语。 洛辰轻拍韩常肩膀，笑了笑，转身跟着黑衣老者向后院走去。 韩常心中温热，暗道日后定要回报洛师兄。 后院只有一间房屋，屋里点着烛灯，令洛辰疑惑的是，屋内空无一人，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 直到黑衣老者推动墙壁一块红砖，地面青石移动，露出一条斜向下的通道，洛辰这才明白过来。 “跟我来吧。” 黑衣老者手握烛灯，率先走下石梯。 洛辰二人赶紧跟上，只见石梯前方，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两侧各建有四个密室，和修行密室相似，以坚硬岩石砌成，隐蔽性极好。 三人走下石梯时，前方咔咔几声，只见右侧第三道石门打开，陆续走出六人，大多做了一定程度的伪装，相互之间拉开距离，沉默着往外走走来。 黑衣老者停下脚步，让开道路。 洛辰拉着有些呆愣的韩常学黑衣老者靠墙站立，让出石梯。 那六人为首的是一位中年男子，是六人中唯一一个露出真容的，他与黑衣老者笑着点头示意，看眼洛辰二人，而后登上石梯。 后边五人则快速离开地下甬道，似乎想赶快离开此地。 “每间密室都会接纳五位客人，另有一位主持。” 黑衣老者简单解释了一句，便继续向里走去，直到最里面才停下，打开了左侧第四道石门。 洛辰二人跟着黑衣老者走进石屋，见到不大的屋内有一张圆石桌，石桌上方屋顶镶嵌有萤石，发出暖黄色的光芒。 微光之下，石桌已有三人就位，还有三个座位空着。 正对门口坐着一位魁梧巨汉，身侧斜放着一柄巨剑，钢针也似的头发竖起，目光凶悍，桀骜不驯，他应是对自身实力十分有信心，根本没有掩饰容貌。 汉子左右两边的两人都穿着宽大的袍子，整个人都隐藏在袍子中，看不清容貌身材。 “魏老头，你可越来越不讲究了，什么人都往这儿带，两个刚修行不久的毛孩子，能有什么宝物交换？” 魁梧巨汉在洛辰二人入门后便眉头皱起，尽管洛辰二人戴了面具，但似他这等老辣之人，一眼便看出这二人最多不过十五岁。 此次交易会除去魏老头这个主持，总共也就五个名额，这一下就被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占去两个，这不是浪费他时间吗？ 故而魁梧巨汉立马便翻了脸，蒲团一样的大手一拍桌子，凶相毕露。 黑衣老者面无表情，冷声说道：“褚虎，要交易便交易，不交易就滚蛋。” 褚虎须发皆张，不过最终冷哼一声，坐回椅子，看向洛辰二人的目光十分不善。 黑衣老者在褚虎对面坐下，而后示意洛辰二人就座。 洛辰二人一左一右在黑衣老者身旁坐下。 黑衣老者轻敲桌面，说道：“在下魏北风，欢迎各位来到我们魏记交易会，规矩我便不再多说了，你们应该晓得轻重。交易共分两轮。 第一轮，你们各自拿出交易筹码，并说出想要换取的宝物，若有称心的，便可交换，若出现两人及以上的人看上同一件物品，可以竞价。 第二轮，我们魏记交易会提供压轴宝物，你们如果瞧得上眼，便可竞价。 好了，废话不多说，进行第一轮交易，褚虎，从你开始。” 黑衣老者说完话，便靠着椅子沉默下来。 褚虎拿出一枚玉简放在身前，开口道：“此乃怒涛剑诀传功玉简，还可参悟至少三次，此剑诀练至大成，剑意层层叠加，汹涌如涛浪，是难得的上乘剑术，我想换一件剑形灵器。” 他说完后，过了片刻，左侧灰袍人开口道：“我这里有一件冰蚕甲，中品灵器，可挡蜕凡境修士致命一击。我想换取一支中品符笔灵器。” 这人是个男子，声音阴冷，倒听不出年岁，他将一件洁白如玉的丝甲放在身前，便不再作声。 接下来是韩常，他额头冒汗，不敢抬头看众人，迟疑了许久，拿出一柄石镜，是今晚刚换来的物件。 他下意识看眼洛辰，支支吾吾道：“我这里有一方石镜，品级……不详，周围若有……若有杀机，便会发出白光示警。我、我想要一枚洗髓丹。” “哼！” 褚虎闻言冷哼一声，显然对韩常拿出的物件十分不满，目中冷光乍现，桌上石镜登时发出白芒，吓得韩常一哆嗦，险些从椅子跌下。 褚虎哈哈大笑，鄙夷不已。 魏北风敲敲石桌，褚虎这才忍下笑意。 第十七章 交易 自入得密室，洛辰便暗中施展了望气异能。 魏北风头顶气息浑厚绵长，只不过掺杂灰黑杂气，比秦长老弱许多，但也是货真价实的蜕凡境。 至于那褚虎，则是名剑修，头顶剑气刚烈，血气浓郁，说明他杀孽繁多，灵醒七重境的修为。 那名灰袍男子修为与褚虎一样，也是灵醒七重，血气竟比褚虎还重三分，且他的气息透着股阴冷，像条毒蛇，洛辰暗自给他打了个老银币的标签。 至于他下首的那名黑袍人，身上应该有屏蔽气机的灵物，头顶气息云遮雾绕看不清楚，隐约可见一抹摄人心魄的剑光。 “此人身具大隐秘，修为不可测，估计是名极具天赋的剑修。” 念及于此，韩常结束发言后，洛辰将本该拿出的那半截枯枝换做了那柄无鞘短剑。 “此剑为上品灵器，虽有些残缺，但其质地非凡，锋利无匹，比一般灵器要强许多。” 洛辰手持短剑，话语出口，众人皆是一惊，目光都看向短剑。 “娃娃，也不怕说大话闪了舌头，这剑锈迹斑斑，看着普通，怎就是上品灵器了？”褚虎瞥了一眼短剑，翻个白眼，冷笑着讽刺。 旁边黑袍人则第一次开口道：“好强的剑意。” 竟是名女子，声音悦耳，如是山泉水般清澈，而且听起来年岁不大。 黑袍人话音未落，便见洛辰手指在短剑上一抹，以体内气机震碎短剑表面的铁锈。 只听嗡地一声轻鸣，短剑剑身符文亮起，隐约可见一只墨蛟虚影！ 只不过因为部分符文缺失，虚影一闪而逝，但锐利无匹的剑气流泻开来，充斥整个密室。 众人看到这一幕，着实震惊到了，便是连一直半眯着眼的魏北风都为之动容，更别提褚虎这个点名说需要一柄灵剑的剑修！ 韩常则是错愕不已，这柄短剑他再熟悉不过，因为此剑是洛辰一个时辰以前，花费一枚下品灵丹从外边摊位上换的！ 犹记得当时洛辰买了后，他还替洛辰惋惜来着，说洛辰被肯定人骗了，不过好在只是一颗下品灵丹。 没想到这短剑竟是一件残破上品灵器！ 莫非洛辰早就看出此剑不俗？韩常偷偷看眼洛辰，满腹疑惑。 “此剑我要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褚虎噌地从椅子上站起，九尺身高在本就低矮的密室中显得尤为高大，他激动之下，一掌险些将石桌排裂。 “褚虎，你找死不成！”魏北风厉喝一声，双眼如电，射出骇然的目光。 褚虎悻悻坐下，只是嘴中兀自道：“诸位，这剑我要定了！” 言语中恐吓之意毫不掩饰。 洛辰置若罔闻，将锋芒收敛的短剑放在桌上，说道：“我想换一件可对蜕凡境造成致命伤害的秘宝。” 魏北风点点头，看向黑袍人，示意继续。 黑袍人沉吟少许，手腕一翻，拿出一枚小巧袖珍玉剑，做工精巧，看着不像兵器，倒像是配饰，十分普通。 她说出的话却一点都不普通，“此剑亦是上品灵器，是我在落霞山偶然间所得，注入灵气便可催动。 不过此玉剑有缺陷，并非完整品，可斩出五次相当于蜕凡境修士的倾力一击，我先前已使用两次，还可催动三次。” 说着话，她望向洛辰面前短剑，便不再言语，但众人都明白，她想换那柄短剑。 一旁褚虎气急，险些又要发作，但碍于魏北风的存在，只得强行忍下，一时间坐立不安，十分狂躁。 魏北风看一眼黑袍人，又环顾四周，道：“现在开始报价，还是先从褚虎开始。” 褚虎迫不及待对洛辰道：“小子，我要你这柄短剑，除了怒涛剑诀，我再给你一枚中品淬体灵丹！ 你应该是灵醒五重境吧，要知道淬体丹难求，对你目前的修为来说最为合适，如何，换不换？” 洛辰想都没想便直接摇头。 淬体丹？不好意思，身在药谷，他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丹药，况且以他的修行速度，根本也用不着丹药。 至于怒涛剑诀……青阳门以剑道立足，最不缺的便是剑诀。 褚虎脸颊涨红，愤愤地握紧了拳头。 不管褚虎如何恼恨，那灰袍人侧看向韩常，道：“小兄弟，我对你这石镜十分感兴趣，但我身上没有洗髓丹，以三张擎雷符与你交换，可不可以？” 擎雷符属于攻击力极强的下品灵符，价值不俗。 韩常买石镜时不过花了一枚劣质下品灵丹，如今转手能换两张擎雷符，他又不是傻子，怎会不同意？ 双方在魏北风的见证下交换灵物。 韩常收好擎雷符，摇摇头道：“我没什么想要的了。” 魏北风对灰袍男子道：“这位道友，老夫手头有一杆雪尾狼毫，想换你的冰丝甲。” 魏北风拿出一杆略显古旧的狼毫笔递给灰袍男子，笔端洁白如雪，流转灵光。 灰袍男子仔细端详片刻后，将冰丝甲推到魏北风面前。 魏北风点头收下，便不再言语。 洛辰看向旁边黑袍女子，笑道：“在下想用短剑换姑娘的玉剑。” 黑袍女子十分爽利，将符剑放在洛辰面前。 洛辰捻起拇指大小的玉剑端详片刻，满意收起。 黑袍女子这才拿走短剑。 一旁褚虎看得眼红不已，牙齿咬得嘎吱响。 “诸位，接下来你们可以将自己不用的物件拿出来，由其他人自由竞价。”魏北风待洛辰二人完成交易，开口说道。 方才一无所获的褚虎闻言一连拿出好几件灵物，有丹药有符篆，还有一件残破玉瓶。 他仔细将拿出的灵物一一介绍，夸得天花乱坠，每一件灵物不是得自落霞山，便是出自三大山门，不过他唾沫费了大半斤，在座众人却没有一人出手竞价。 褚虎面色铁青地着将物品收回，若非交易会有规定，完成交易之前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他真想一走了之了！ 接下来除了褚虎，便没有人再拿出物品。 魏北风见状，环视众人一眼，道：“那么第二轮交易开始。这一次我魏记交易会提供的压轴灵物是一滴金刚熊心头精血。” 第十八章 一拳 “金刚熊生而便是蜕凡境，体魄坚韧无比，它的心头精血是其身上最宝贵的东西。 可入药、炼器、制作符篆，也可供灵醒境修士直接修炼使用，对淬炼体魄大有裨益。 过多的我也不再废话，这滴金刚熊心头精血，底价十枚中品灵丹。” 魏北风拿出一个瓷瓶，递给洛辰，示意从他开始，依次传递。 洛辰接过，凝视瓶底那滴淡金色血液，顿觉清香扑鼻，只是闻了便口中生津，体内灵力欢呼雀跃，差点没忍住把这金刚熊心头精血吞了！ 呼！ 洛辰急忙将瓷瓶递给旁侧黑袍女子，暗中运转功法，压下体内躁动的灵力。 黑袍女子没有第一时间去看瓷瓶，反而大有深意地看了洛辰一眼。 洛辰心有感应，转头看去，惊鸿一瞥，从黑袍下看到一张令人惊艳的美丽面庞。 瓷瓶在众人手中转了一圈，最终回到魏北风手中。 洛辰如今要压制境界，故而对金刚熊心头精血兴致缺缺，身旁黑袍女子不知为何，也不怎么上心。 其余三人则是一脸渴望地看向魏北风手中瓷瓶。 不过韩常很快低下脑袋，他自知囊中羞涩，便是将他卖了也拿不出十颗中品灵丹，故而对得到金刚熊心头精血已经不指望。 魏北风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他大致能猜出众人心中所想，但也不点破，说道：“可有人竞价？” 褚虎迫不及待道：“三颗中品灵丹，一株血樱花，再加上怒涛剑诀！” 灰袍男子思索片刻，说道：“四颗中品灵丹，一根银线虎蛇的筋膜，一颗三眼鸡的眼珠，再加上三张中品灵符。” 魏北风点头，等了片刻见无人再说话，便道：“目前这位灰袍道友的出价最合老夫心意，其他人可还有想竞价的？” 褚虎气急，一咬牙，加价道：“我再添上这把铁门剑！” 说着，他将身侧巨剑咣当一下竖起，剑尖在地面激起一阵火花。 他侧头对灰袍男子冷声道：“这位朋友，金刚熊心头精血对我十分重要，你可否高抬一手，事后褚谋必有报答。” 灰袍男子轻笑一声，却不作答。 魏北风腾地站起身，身上黑衣无风自动，冷眼看着褚虎，声音中杀机森然。 “褚虎，你莫要得寸进尺，如此三番五次挑战交易会规矩，若不是看在你兄长面上，老夫早已一掌拍死你这混账玩意儿！” 褚虎面色讪讪，跌回椅子，垂下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魏北风拂袖坐下，又一次问道：“可有人比灰袍道友出价更高？” 仍是无人应答。 魏北风将瓷瓶推到灰袍男子面前，灰袍男子也将方才报出的物件拿出，递给魏北风验证。 魏北风一一仔细查看，确认无误后收起，而后道： “灰袍道友，你与魏记共完成两笔交易，咱们初次合作，利钱便不问你要了，你和这位小友的石镜交易，也一并给你免了。 至于这二位小友，你们的交易按价值推算，需付一枚中品灵丹的利钱。” 灰袍男子拱手致谢。 洛辰尚未开口，那黑袍女子说道：“我那玉剑只剩三次催发机会，价值是低于短剑的，这中品灵丹便由我出。” 洛辰讶然地看眼黑袍女子，随即笑道：“姑娘高义，在下敬佩。” 黑袍女子颔首，支付了一颗中品灵丹。 魏北风冷了一整场的脸终于露出笑意，他站起身，拱手笑道： “此次交易会结束，谢各位道友捧场，日后若有所需，仍可来我魏记，在此魏某祝各位修行一日千里，早证大道。” 众人客气地回礼，唯有褚虎阴沉着一张脸。 魏北风打开密室石门，领着众人回到地面，笑道：“按照规矩，为尽量避免杀人夺宝的龌龊事，还请诸位间次离开。” 褚虎冷笑一声，扛着巨剑大踏步离开小院。 等了十息，灰袍男子从另一侧墙头翻出。 一旁洛辰心中冷笑，这间次离开的规矩有等同于无，若先离开的人诚心埋伏后离开的人，还不是一蹲一个准，有个屁用。 他来到韩常身旁，低声耳语道：“待会你先走，记着出门便换上门派服饰，别走小道，沿着主干道直接去青阳门管辖的南城区，我还有些私事要办。” 韩常心中一惊，想要劝洛辰和他一起走，却见洛辰已经沿着小院正门离去。 等了十息，他急忙追去，但出门时已不见了洛辰踪迹，他一跺脚，也不敢多待，急忙向南城区跑去。 …… 洛辰出了小院，又去十里坊市闲逛了一会，随后没有去南城区，反倒出了东城门，沿着前方峡谷，向落霞山脉方向掠去。 “也不知那褚虎会不会跟来……” 洛辰一边前行，一边在心中暗想。 在密室时那褚虎好几次对自己目露凶光，以他残暴的性格，大概率会来找自己麻烦。 正好，他想验证一下自己琢磨出来的拳法到底威力如何。 前行五里，视野越来越开阔，岔路也多了起来。 洛辰随意挑拣一处岔路，又走了三里，在一处溪水旁停下。 “出来吧，你还要跟到什么时候。” 洛辰转过身，盯着黑暗处冷笑道。 “小子，你是故意将我引到这儿来的？” 从黑暗中走出一袭灰袍，男子清冷的声音从袍子中传出，比起在密室时多了几分阴桀。 洛辰笑道：“我还以为来的会是褚虎，没想到竟是你。” “这么说来，你故意在城中逗留，又往山中跑了？” 灰袍男子冷笑一声，左手捻起一张符篆，另一只手将灰袍帽子掀开，露出一张清瘦的面庞。 他三十岁上下，面白无须，狭长双眸如是蛇眼，令人很不舒服。 他舔舔嘴唇，阴森笑道：“小子，得了能激发堪比蜕凡境一击的灵剑，便觉高枕无忧了？ 若我所料不差，你买这玉剑，是为了对付某个强敌吧，舍得浪费在此处？再者说，我既然跟来，又怎会怕了你这玉剑。 哈哈哈，不如这样，你做我的三月的血奴，我心情好了，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如何？ 你知不知道，自你进屋，我便闻到了你身上血液的甜美味道，你可知我忍到现在，有多么辛苦！” 灰袍男子双眸渐渐变得猩红，喉间发出如是蛇吐信的声响。 “废话真多！” 洛辰冷喝一声，袖间瞬间鼓荡开来，张手一抬，被他劲力激发的玉剑瞬间飞出，在夜色中只留下一道微不可察的残影。 灰袍男子脸上笑意顿时凝固，脑海中一时间转不过弯来。 这他娘哪来的愣头青，哪有一上来直接放大招的道理？ 强烈的危机感刺得灰袍男子心头发紧，他不敢迟疑，早就捏在右手的古朴符篆立即绽放红芒，交织成一面猩红圆盾，挡在他身前。 叮！ 转瞬即至的小巧玉剑直刺符文圆盾，咔嚓一声，圆盾蛛网般碎裂开来！ 不过符剑气力也到了尽头，受气机牵引，原路飞回。 灰袍男子闷哼一声，被巨力击打得倒飞而去，他手中古朴符篆碎去一角。 “可恶！” 他面色愈发惨白，胸中怒火皆化作杀意。 洛辰于半空中接过符剑，大踏步前冲，厉喝一声，一拳朝着立足未稳的灰袍男子打去。 灰袍男子看着修为最多不过灵醒五重境的少年，前冲的气势竟像是灵醒九重境一样，这个愣头青当真不知死字怎么写吗！ 他不禁怒急，灵醒七重境的修为尽数展开，浑厚灵力运转至掌心，催发出绵绵不断的劲力，闪电般向那不知死活的少年脑门打出。 他这一掌名为灵蛇吐信，不知有多少修士曾残死在他的掌下，更是有过越级击杀灵醒八重境的壮举！ 一个灵醒五重境的小子，有什么资格舍了灵剑不用，和他贴身厮杀！ 找死！ 不过下一刻，灰袍男子陡然心生大恐怖……因为一只手掌突地探出，死死地钳住他的手腕！ 他以往无坚不摧的掌劲竟是瞬间被消弭殆尽。 灰袍男子骇然发现，那带着黑白面具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的面前，瞬间爆发出他无法想象的神力！ 少年一手攥住了他的手腕，另一拳直奔他面门而来，有大山压顶之势。 他想逃，想祭出符篆保命，却都已经来不及了…… 这少年根本不是灵醒五重境，他是灵醒九重境！ 不待灰袍男子懊悔，头颅当场被这暴力一拳打飞出去。 山林中，洛辰随手丢下灰袍男子尸体，看看自己的拳头，终于确定了一点。 他这一拳真的很强。 第十九章 一剑 密林中，溪流潺潺，虫鸣阵阵。 洛辰将灰袍男子尸体丢下，弯腰开始在他身上仔细搜查，足足一炷香时间，洛辰才堪堪将他身上宝物搜刮一遍。 这家伙身上口袋繁多，杂七杂八地装了一大堆，也不知杀了多少人才积攒出这份厚实家业，尤以符篆最多。 洛辰想起他在密室提出交易符笔灵器，再结合他使用符篆的手段，猜测他应该是个主修符术的法修。 修行界修士大体分为三类：法修、体修、器修！ 法修涉及的种类繁多，诸如丹、符、五行风雷等自然之道，包罗万象，如玄月谷修士便以法修为主，其命符凝聚为一轮皓月，最擅长暗杀之道，十分玄妙。 体修则主修体术功法，这些功法大多得自于异兽命符，故而体修命符显化出来的多是异兽形态，如叱虎山便是体修体系，主修紫霄叱虎宝典，十分霸道凶悍。 器修，顾名思义，便是以器为道，如青阳门主修剑道，一部青阳剑典威慑八方，入了蜕凡境，命符便可显化为飞剑，具备天赋神通，绝非炼制出来的剑器这等外物可比！ 三大体系中，以法修最为神秘莫测，体修最是霸道难缠，器修则杀力最强，却也最难修炼。 通常来讲，修士迈入蜕凡境，命符显化后，才会面临选择主修方向的问题。 但修行法诀又不是烂大街的俗物，能灵醒修行已是莫大机缘，除了大门派出身的弟子，谁有那么多功法可供选择？ 尤其是山野散修，得到的第一部功法，大概率便决定了他以后的主修方向，至于合不合适，根本不是首要考虑的问题。 故而，也不知多少天才入错了道，以至于百年之后一事无成，最终化作一掊黄土。 洛辰念及于此，不禁想到自身，他目前修炼三转紫气丹诀，命符与肉身融合的过程中已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突破蜕凡境后若再改修其他体系功法，便会损坏道基。 因此，他大概率会成为一名丹修。 但也不绝对，他曾在书阁典籍中看到过相关记载，有些天赋特殊的蜕凡境修士仍可以兼修数种功法，甚至跨越修行体系。 修行界对具备这种修行天赋的修士褒贬不一，有人称赞其是天才，综合实力冠绝同等级修士。 也有人认为这样的修士在修行前期虽然厉害，但修为越高，兼修功法的弊端便会暴露无遗，境界突破的难度可不止是简单的叠加，且最容易滋生心魔，最终落得个身死道消的凄惨下场。 修行最讲究‘纯粹’二字。 “顺其自然吧！” 洛辰轻叹一声，将搜刮来的横财归拢在一起，轻拍腰间鱼形玉佩，意念微动，便见地面大大小小的布袋凭空消失。 没错，这鱼形玉佩是一件储物灵器！ 首日来落霞城时，洛辰在巷道花费一枚紫芝丹从一个疤脸汉子手中换得了这件鱼形玉佩，当时交易完成后，疤脸汉子毫不掩饰宰客的快意，韩常也为此懊恼了许久。 但洛辰回到客栈，一番探索，配合望气异能，抹去鱼形玉佩表面的青芒气机后，发现玉佩内赫然有一间屋子大小的空间，竟是储物灵器。 储物灵器从其炼制途径来说，可分两种。 一种是直接以特殊奇异灵兽的皮，或是胃袋炼制而成。 另一种则是以灵物为载体，拓印具备隐秘空间效果的符文，经过秘术炼制而成。 鱼形玉佩便是第二种储物灵器。 储物灵器虽不算特别稀有，但也十分珍贵。 洛辰腰间悬挂的鱼形玉佩，只花费了一枚中品丹药，简直和白捡一样。 也不知那疤脸汉子得知此事后，会不会悔青了肠子。 洛辰摸摸鱼形玉佩，心情十分愉悦，这趟落霞城之行，还真是大丰收，以后这里可以常来。 他看看地面灰袍男子尸体，捻出一张搜刮来的火球术符篆，准备毁尸灭迹。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道戏谑笑声。 “继续跑啊，小姑娘……哈哈哈，方才吃了我一道剑气，受伤不轻吧！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乖乖交出那把短剑，再让老子看看你的脸，听声音应该是个美人胚子，想来长得应该不差，若是伺候的哥哥舒服了，便收你为奴，留你一命！” 洛辰闻言面色古怪，此时已来不及火化地面尸体，他收回符篆，纵身一跃，跳上身旁树木高枝上，借着月色看去，果然见到一个身材魁梧，手持巨剑的凶恶汉子。 不是褚虎又是哪位？ 离得褚虎三丈外，站着一袭黑袍，有宽大的袍子遮掩，倒看不出身段，正是密室中和他交易短剑的女子。 洛辰脑海中不由得浮现一张绝美小脸，有些模糊，但真的美极了。 要不要上前帮忙？ 洛辰心中暗忖，并没有急着出手。 密林中，黑袍女子清冷的声音传来。 “废话真多！” 洛辰不禁哑然失笑，眼前的一幕有点眼熟。 只是下一刻，他脸上笑容登时凝固，转为错愕。 只见三丈的距离，黑袍女子身如鬼魅，不足一息时间，便去而复返。 等她回到原地，一道剑光才突地亮起，随之掉落一颗硕大头颅。 血水从褚虎脖颈光滑的切口处喷涌而出。 目睹这一幕的洛辰下意识咽口唾沫，他娘嘞，这女子是剑仙不成？ 下一刻，洛辰猛地脸色巨变，因为黑袍女子袖口一甩，一道寒芒直刺自己而来。 洛辰后脊发凉，顾不得隐藏修为，脚下爆发巨力，将碗口粗的树枝踩断，身体急速掠下。 “姑娘，是我！” 洛辰下掠的同时，急忙大声呼喊，他脚刚落地，便又快速向一旁侧跃。 一道细剑模样的暗器刺在他原先落地的地面，泥土轰然炸开。 好恐怖的威力！ 这若是打在身上，不死也残！ 或许是洛辰那一声呼喊有了效果，那黑袍女子也未再出手。 洛辰站起身，主动摘下面具，以示诚意，他高举双手，前走几步，将不远处的灰袍男子尸体踢出。 “我和姑娘一样，也是遭到追杀才来到此处的，并非尾随你而来。” 黑袍女子轻轻嗯了一声。 洛辰笑道：“在下青阳城陈家陈落，敢问姑娘……” 黑袍女子却没有与洛辰交谈的意思，转身快速在褚虎身上翻拣，手法熟练地让洛辰汗颜。 而后，她看也没看洛辰一眼，便直接走了。 洛辰等她身影消失不见，这才向落霞山外走去。 第二十章 拳意 洛辰连夜返回药谷，随便找个药童，交代几句，便进了密室。 他盘坐在石台上，将这趟落霞城之行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确认没有疏漏后，这才手指轻扣玉佩，将此次外出的收获一股脑拿出，都摆在了面前。 看着面前分量十足的“小山堆”，洛辰无声轻笑一声，他如今算是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做意外横财。 难怪那么多修士喜欢做劫掠的勾当，运气好的话，一次劫杀，便能富足很长时间。 “如此行事有违天和，做人还是应该有底线，但若谁想拿我开刀，呵呵，那便对不起了……” 洛辰想起那灰袍男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沉吟少许，洛辰开始着手清点面前的物品，并分类进行整理。 最终，计得四十五张灵符，大多是下、中品灵符，种类繁多，诸如火球符、擎雷符、剑符等攻击符篆，也有挑灯符、静神符、避水符等辅修类型的符篆，都是一次性消耗品。 另有一张罕见的上品灵符，也就是灰袍男子抵挡自己玉剑的那张古朴符篆，已经裂开一角，洛辰仔细探查后，估摸着还能催动三次。 下品丹药十五枚，皆是补充血气的丹药，洛辰想起他类蛇的外表，以及要捉自己当血奴的话语，猜测他可能还兼修了蛇类体术法诀。 果不其然，洛辰很快便发现两枚传功玉简，以气机激活后，发现一门符篆功法，名为《玄清符箓》，另一个则是体术法门《阴蝰诀》。 洛辰对《玄清符箓》有几分兴趣，至于《阴蝰诀》，他只看了一眼，便直接将玉简捏碎，此法诀太过阴毒，记载的修行方法实在有悖人伦，令人作呕。 此外，还有制作符箓用的灵墨、符纸，从魏北风手中交换来的中品灵器雪尾狼毫，以及从韩常那里换来的作用鸡肋的石镜。 最后，便是那滴价值最高的金刚熊心头精血。 洛辰隔着瓷瓶，仍能闻到那股特有的清香，他心神摇曳，险些又忍不住将其吞下。 洛辰急忙将瓷瓶收入玉佩，擦擦额头汗水，暗道好险。 他先后将归置好的物品有序的放入玉佩，最后他的面前只剩下一截枯枝，以及一页纸张。 枯枝只有拇指粗细，长半尺，从表面看去，仅是一根已经枯死的断枝，根本看不出是何品种，只不过质地坚硬不输金铁，这才会被人摆上摊位。 洛辰通过望气术，看到枯枝内尚存一丝生机，且这生机中，蕴藏一抹令人刺目的金芒。 他只是隐约觉着此物不俗，索性不贵，也就随手买下。 此时再看，生机丝毫未曾消减，反倒更盛几分，而那隐在生机中的金芒也更加清晰，锐利无比，必定不俗。 洛辰想尽阅读过的药典，也不曾找到能与之对应上的灵药种类。 “明日找一眼灵泉，将此物栽下，看能否重新培育新苗。” 洛辰将枯枝收起，而后拿起泛黄的纸张。 纸张皱巴巴的，但有灵气的加持，十分坚韧，上面绘制着三个简笔画小人，摆着并不出彩的拳架。 昨晚在落霞城客栈洛辰已经激发一次，知道此拳法名“憾山拳”，名字起得十分烂俗敷衍，且只有上半部。 但洛辰却如获至宝，因为此拳法之精妙，不在招式，而是‘拳意’二字。 以最基础的拳桩把式蓄养最纯粹的拳意，炼至大成，可拳罡走龙卷，憾山摧江，十分恐怖。 洛辰目前的杀手锏是参悟前世搏击术获得的一招拳式，如今若能再结合憾山拳，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修出拳意，那便是如虎添翼，战力定能更上一层楼。 如今回到密室，洛辰决定沉下心神，修炼这半部拳谱。 他将轻柔劲力度入纸张，皱巴巴的纸张登时舒展开来，上面以符文绘成的简笔画小人登时便化作虚影，于虚空开始演练三式拳桩。 先是沉腰，左拳自腰腹击出，紧接着右拳平直刺出，最后则是双拳收回，斜架在身前。 动作简单质朴到了极致，便是稚童也能轻易做出。 但已是灵醒九重境的洛辰却是满脸涨红，第一式怎么也使不出来。 他沉浸在虚影勾画的世界当中，视线中只有打拳的虚影，他将虚影出拳时，身上纤毫毕现的肌肉、筋脉律动都丝毫不差地记在脑中，不放过任何细节，直到虚影打第九遍拳桩时，他终于缓慢沉腰，左拳跟着自腰腹击出。 一抹极其微弱的拳罡在他拳头上生出，很快便消散，但随着他的动作施展开来，源源不断的拳罡生出。 待洛辰将三式拳桩打完，拳头拳罡终是凝聚不散，不过只有淡淡一层，薄如纱衣。 洛辰身形停顿，沉思半炷香时间后，继续走桩。 他打了一遍又一遍拳桩，不知疲倦，完全沉浸在了拳意之中。 …… 翌日一大早，韩常火急火燎回到药谷，一名守在谷口的药童马上迎上，这人正是洛辰进入修行密室前，嘱咐过的那位药童。 药童恭敬地和韩常打招呼，而后道：“韩师兄，洛师兄已经回到药谷，他让我在此等你，见到你后报个平安，洛师兄还说他要闭关一段时间。” 韩常闻言，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洛辰无事便好，昨晚从魏记交易会小院出来，他没见到洛辰身影，回到青阳城管辖的南城区，找遍了客栈，也未曾找到洛辰，可把他吓坏了。 洛辰是和他一起出去的，这要是出了半点差池，秦师还不把他生撕了！ 再者说他十分敬重洛辰，是真心担忧洛辰安慰。 “洛师兄还真是勤奋啊！” 韩常来到修行密室外，不禁生出慨叹。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时一墙之隔的密室中，已经满是凌冽拳罡。 五日后。 密室石门打开，洛辰从中走出，神色不显倦怠。 那记载了半部拳谱的纸张因达到使用上限碎去，但洛辰五日练拳，已经尽得此拳法精髓。 不过他拳罡能放不能收，只能算入门而已。 “拳意果然远超寻常拳招，若想修成，需要水磨豆腐的功夫，急不来。” 洛辰离开密室，身形掠起，逆着山溪登上山壁。 他在半山腰一处清澈泉眼停步，仔细探查周围地形，最终将那截枯枝插在离得泉眼不远处的软泥中。 做完这一切，洛辰随意坐在一块青岩上，愣愣地看着天际发呆。 他在沉思，到底要不要服用金刚熊心头精血，突破蜕凡境。 第二十一章 抉择 突破还是不突破？ 洛辰眉头紧皱，一时间无法抉择。 突破的好处不用多说，蜕凡境相比灵醒境来说，可谓是天壤之别。 一入蜕凡境，命符显化，才算真的迈入修行门，可御物飞行，术法威能提升数倍，寿元更能增加到两百岁！ 只是一旦突破，仅凭敛息诀肯定无法遮掩气机，定能被秦长老识破，到时会打草惊蛇，彻底撕破脸皮！ 对于秦长老和寇石的图谋，洛辰早已猜的八九不离十。 秦长老为何一再督促自己修行到灵醒九重境，但不可轻易突破蜕凡境？ 他们图谋的是自己的天赋，准确来说，是天命者的命符！ 灵醒九重境正是命符与肉身基本融合，但还差最后一丝契机，是窃取命符的最佳良机…… 若是过早，命符不完整，而突破到蜕凡境，命符已与肉身彻底融合，即便强行抽取，也是残缺。 当前寇石已死，但秦长老回谷后的反常迹象表明，他并未停止谋划，只是改变了原有计划。 他若是发现自己突破到了蜕凡境，还不得发疯？ 面对蜕凡境后期的大修士，即便自己是天命者，在没有逆天底牌的情况下，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但不突破，只是等着秦长老主动发难，而后随即应变，去赌那极其渺茫的一线生机吗？” 洛辰双拳紧握，满眼的愤懑与不甘，良久，他逐渐稳定情绪，喃喃自问：“突破蜕凡境的最坏情况是什么？” 山风飒飒，他的思绪随之飘远。 最坏情况无非便是秦长老恼羞成怒，对自己痛下杀手！ 面对这种情况，自己如何应对？ 打是大概率打不过的，逃？ 那还不如现在就逃……而后被秦长老胡乱按个罪名，以青阳门的名义对自己追杀！ 青阳门…… 洛辰蓦地站起身，灵韵十足的双眸熠熠生辉。 他的思维一直有个误区，那便是将青阳门放在了自己的对立面！ 但他忽略了两件事！ 第一，秦长老带着寇石藏在青阳门，必定有不为人知的隐秘，虽不一定对青阳门有害，但必定无益！ 秦长老敢明目张胆地杀自己吗？事情若是闹大，青阳门怎会轻易饶他！ 第二，许是灯下黑的缘故，他太过于看低自己的天赋了！ 目前来说，和他一同入门的弟子，除了掌门新收的神秘关门弟子外，其他最有天赋的弟子也不过是灵醒六重境…… 而他可是罕见的天命者，便是放在“宗”字仙门，也是香饽饽，若是他主动宣扬此事，定会惊动青阳门高层，那时，秦长老还敢动他分毫？ “哈哈哈，我也真是蠢，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想不明白！” 洛辰放声大笑一声，心中阴霾一扫而空。 他已决定，立刻突破蜕凡境！ 打定了主意，洛辰接连纵越，下了崖壁，而后找到韩常，道：“韩师弟，我近日出去一趟，你帮我备下几套衣衫和面具。” 韩常笑道：“那日从落霞城回到药谷，我便已经为洛师兄准备了好几身行头，想着你准用得着，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洛辰笑道：“你小子还真是个鬼精！”说着，抛出一个瓷瓶。 韩常笑嘻嘻接过，打开一看，竟是一枚中品灵丹，洗髓丹！ 那日在魏记交易会，自己随口提了一句洗髓丹，没想到洛师兄竟还记得！ 韩常登时热泪盈眶看向洛辰。 洛辰一脚踹在这家伙的屁股上，笑骂道：“滚滚滚，真够恶心的，快去把东西拿来！” 韩常笑笑，朝谷内居住的石屋跑去，很快便返回，手里多了一个大包裹。 洛辰拎过包裹，随意摆摆手，去了石殿三楼，没多久，石殿走出一袭身姿修长，气度不俗的白衣修士，面带白玉面具。 “也不知洛师兄将来会便宜了哪位姑娘！”韩常看着孤身出谷的白衣身影，由衷感叹。 一旁围过来的几名药童同样发自肺腑的应和，其中一名接了山门任务来药谷赚取丹药的女弟子早已看得痴了，继而怨起自己，怎的不早来药谷当值？ …… 洛辰出药谷，走山中古道，直奔落霞城而去，等到了落霞城后，过而不入，自城东峡谷，于暮色中进了千里落霞山。 洛辰拐入当日袭杀灰袍男子的那条岔路，而后沿着溪水前行，在夕阳落山之前，终于停步。 他面前是一处不算大的瀑布，下有一处十丈方圆的幽潭，灵气淡薄，并非是修行闭关的上选之地，但胜在环境幽静，仍地处落霞山边缘，不存在凶险。 “便在此处吧！” 洛辰环顾四周，满意点点头。 他将此次突破的地点选在落霞山，而非药谷密室，是因为他冥冥中感到，此次突破会引发不小的动静，即便有密室法阵的遮掩，也会泄露天机。 而落霞山地缘广阔，又鱼龙混杂，即便引起大动静，也好隐藏身份，趁乱及时脱身。 洛辰来到潭边，轻扣玉佩，手腕一翻，左右手掌心各自出现一张符篆。 却是从灰袍男子那里得到的挑灯符和避水符，都是下品灵符，品阶虽不高，但功效十分实用。 洛辰催发符篆，而后跃入深潭。 挑灯符符文亮起，化作一抹灯芯，将视线黯淡的水底一丈范围内照亮。 避水符则散出气机，将洛辰周身半丈内的潭水分开，并从水中剥离空气，供洛辰呼吸。 挑灯符和避水符持续的时间都是四个时辰。 洛辰沉入三丈潭底，手持两张符篆，很快便将潭底巡视一遍，发现潭底幽静，存活的游鱼没有攻击性，根本不存在有威胁的异兽。 而后，他来到一处巨大青石上，盘膝而坐，将挑灯符和避水符贴在衣角上。 他的头顶，散碎的星月皓光透过潭水，波光粼粼，如是洒下一片白银，只是光线越来越弱，等到了潭底，只有一抹烛光轻摇。 洛辰闭目凝神，缓缓吐息，理顺体内积压已久的灵气，拿出了盛有金刚熊心头精血的瓷瓶，没有犹豫，一口将其吞下。 第二十二章 突破 金刚熊生而蜕凡境，它的心头精血蕴含命符灵韵，不论炼器或是入药炼丹，都是极佳的材料，对灵醒境修士淬体也大有裨益。 洛辰如今距离命符显化，只差一个契机，若服用金刚熊心头精血，得其命符灵韵牵引，体内积蓄已久的灵力便可一举将境界壁垒冲破。 潭底，洛辰张口将金刚熊心头精血吞下，喉舌间绽放奇异清香，灵气不可自抑地从他鼻窍溢出。 洛辰运转三转紫气丹诀，将溢散的灵气一丝不落地吸回。 精血入腹，登时化作一股股热流，向他周身涌去，在体内惊涛拍岸一般，冲刷着他的身躯。 这个过程就好像在平静湖面中投下一枚小石子，一石激起千层浪。 洛辰体内本就躁动不安的灵气瞬间汹涌澎湃，如沸水般翻涌起来。 经过数次天道反噬，已经与他血肉、经脉、骨髓基本融合的命符受到金刚熊心头精血蕴含的灵韵气机的刺激，此刻雨后春笋一般，开始由虚化实，显化出来。 洛辰身下青石无法承受他此时气机压身的重量，竟是寸寸裂开，轰然碎去。 洛辰一时间失去支撑，骤然下坠，狠狠砸在地面，不过他身形稳如泰山，盘坐不倒，潭底泥土则被砸出一个深坑！ 且这深坑仍在不断扩大、加深，直到下陷三丈，才堪堪停止。 本是平静的水流一时间激荡开来，暗流汹涌，裹挟着积淤已久的泥土，潭底登时乌烟瘴气，唯有洛辰周身一丈内被气机屏蔽，不染一丝尘埃。 此时，他体内已经显化无数符文，这些符文细如丝线，植根于他的血肉、经脉、骨骼，个个如潜龙般昂然抬首，相互之间存在若有若无的气机牵引，勉强维持着平衡。 只是好景不长，随着这些命符从洛辰体内疯狂汲取灵气养分，变得越来越凝实，力量强大到一定程度后，便如破壳而出的饥饿小兽，张牙舞爪地向邻近的命符扑去。 ‘强壮’命符吞噬‘孱弱’命符，很快又被更‘强壮’的命符吞噬。 洛辰感受着体内乱象，有些呆愣，他先前查阅各种有关突破蜕凡境的典籍，可从来没听说有这等异变！ 也不知这异变是好是坏…… 他此时对身体已经失去控制，对于体内发生的一切只能干瞪眼却束手无策，反正不痛不痒，索性也就放之任之。 吞噬了其他命符的命符很快便成长起来，不但体型凝实壮大，气息也愈发强悍。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体内遍地混乱的战局渐渐平息，当只剩下九道命符时，纷乱的局面陷入短暂的平衡。 饿！ 好饿啊！ 洛辰已无力关心命符吞噬的情况，随着体内灵气被命符汲取，他登时被强烈无比的饥饿感充斥，满脑子只想进食。 不过这饥饿感并非是对普通的食物，而是灵气…… 下意识的，洛辰意念驱动玉佩，将放在其内的丹药一股脑拿出，这是来药谷后积攒的丹药，上品灵丹一枚，中品灵丹五十枚，下品灵丹粗略估计至少百枚。 秦长老为了洛辰尽快突破到灵醒九重境，几乎毫无保留，下了很大血本，在丹药上从来都是无条件支持。 只是他没想到，洛辰并未服用，都存了下来。 今日却正好派上用场。 洛辰此时也顾不得丹药可能有毒，饥饿感已经侵蚀了他的谨慎本能，他直接捏碎瓷瓶，张嘴吸入丹药。 他根本不用运行三转紫气丹诀去炼化，九道短暂蛰伏的命符“闻到”了药力，立即便打破僵局，开始疯狂撕咬起来。 乱象再生！ 洛辰已无法顾及，他仿佛化为饕餮，只剩下吞食本能。 不出半个时辰，玉佩内积攒一年多的丹药便消耗一空。 不够，还不够！ 洛辰吃空了丹药，又将目标锁定到了符篆之上！ 他掏出一叠符篆，张嘴一吸，符篆上的灵韵登时化作灵气，被他吸入腹中，又转化为体内命符成长的养料。 失去灵气的符篆彻底失效，变作纸屑。 普通符篆吞噬完，他又开始吸掠那张可挡玉剑之威的古朴上品灵符内的灵气，而后符纸、灵墨也遭了殃。 到最后，便连还能激发两次的玉剑和中品灵器雪尾狼毫符笔也没能幸免！ 若是洛辰此时恢复理智，看到空空如也的玉佩空间，即便以他散淡的性子，也肯定要肉疼得不行。 劫掠灰袍男子后他极为富裕，这才个把时辰的功夫，便彻底沦为穷光蛋了！ 好在他丢掉寸寸断裂的雪尾狼毫笔后，没有去拿拓印《玄清符箓》的传功玉简，也没去摘鱼形玉佩，而是打了个饱嗝。 他吃够了。 而此时体内的命符纷争也彻底结束，九道命符最终只留下了一道。 这吞噬了万千道命符，最后得胜独存的命符细如发丝，却是无比凝实，若细看去，便会发现它是由无数奇异符文交织而成，透着股玄而又玄的超然气息。 命符身如游龙，视洛辰血肉经脉如无物，来至他的脊椎骨，自下缠绕而上，最终攀附在洛辰整根脊椎骨上，又彻底融了进去。 就在这一刻，一股热流自脊椎处流向洛辰四肢百骸，他因为失去灵气而干瘪的肉身瞬间便充盈起来！ 并非是无节制地膨胀，每一处肌肉的生长都恰到好处，即不过于雄壮，也不显瘦削，从头到尾都极为协调完美。 仿佛是老天爷手持刻刀在雕琢最完美的神像！ 洛辰的血肉、骨骼、经脉，每一刻都在持续强化，变得更加坚韧，说是脱胎换骨一点都不为过！ 也不知过了多久，洛辰身体强化终于停止，一道玄妙气息自他体内生出。 洛辰缓缓睁开眼睛，双目射出犹如实质的目光。 他缓缓握拳，感受着体内从未有过的强大力量。 这一刻，他竟是生出能一拳打破天穹的错觉…… 咕嘟嘟…… 不知何时，一个个气泡从潭水中剥离，很快，整个潭水竟是突然沸腾开来！ 洛辰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像惊扰，从突破的喜悦中惊醒。 他不明所以，茫然抬起头，霎时愣在当场，淡然的表情荡然无存， 只见潭顶天空不知何时竟是阴云密布，如同一个大盖子将潭口完全罩住，其内滚雷阵阵，好似上古巨兽在愤怒咆哮。 轰隆一声巨响，一道赤色天雷轰然穿透阴云，砸向潭水。 洛辰看着这像极了典籍中记载的天道劫雷，下意识的爆出粗口。 “草！” 第二十三章 出拳 天道劫雷只有在突破化蝶境或是登仙门时才会出现。 这是洛辰在典籍中看到的修行常识，以往他深信不疑，只是如今……呵呵！ 那些个撰写古籍的家伙，你来解释一下，我头顶上这道赤色天雷是什么东西？！ 洛辰初时错愕惊惧，待天雷轰下，他立马回过神来，身形微躬，强悍无匹的巨力贯入双脚，身形如炮弹般激射出去。 他只是刚入蜕凡境的小虾米，可经受不住煌煌天雷的冲击！ 只是他速度快，天雷却更快！ 他刚窜出两丈，粗如水缸的赤色天雷便轰然砸入水潭，十分蛮横不讲理。 潭水彻底炸开，本就不深的潭水瞬间蒸发一丈。 洛辰绝望地看着天雷降临，已是避无可避，心中一横，索性继续前冲，当先一拳朝着天雷冲去。 他使用的是得自前世搏击术的拳法，拳上则生出属于憾山拳的拳意。 坐以待毙，从来都不是洛辰的性格！ 轰！ 天雷没有丝毫凝滞，仅是气息便将洛辰拳意绞碎，而后毫无悬念地砸在洛辰身上，将他狠狠轰入水潭泥土中。 水潭被击穿足足十丈！ 幽深的潭底满是凝稠泥浆，污浊不堪，天雷虽然消去，但余威尚存，闪烁密密麻麻的电弧，整个潭水没有留下一条活鱼，便是岩石也尽数化作了齑粉。 噗！ 泥泞的潭底伸出一个满是伤痕的手臂，死死在地面猛地一按，一个皮肤皲裂，浑身浴血的身影跃出。 已经成为血人的洛辰喉间发出不甘的低吼，再次向上冲去。 阴云仍未散去，又一道劫雷降下！ 相比先前劫雷，颜色更深，气息更加狂暴。 洛辰目睹这一幕，牙关紧咬，心中求生的欲望不曾有丝毫动摇。 他仍是一拳向劫雷打出，拳罡滚动，搅起水龙卷。 砰！ 仍是毫无悬念的挫败。 拳罡未触及劫雷便破去，洛辰被劫雷淹没，再次被狠狠砸入水潭。 这一次，水潭再陷三十丈，整个潭水蒸发，地面干燥如蛛网般皲裂。 深坑最底部，碎石无数，黢黑一片，了无生机。 约莫过了一刻钟，碎石下传出轻微响动，很快，碎石纷飞出去，一个佝偻身影艰难站起身。 只能勉强看出个人形，黑如煤炭，身上散发着焦糊味道。 头顶阴云中滚雷仍在酝酿。 “再来！” 虚弱却坚定的话语从洛辰嘴中缓缓吐出，他腰腹微沉，摆出一副古朴拳架，仍是不屈的姿态。 第三道天雷应声降下。 劫雷赤色转黑，携带着无比恐怖的天威悍然将洛辰吞没。 深坑再沉五十丈！ 开始涌现泉水的坑底站着一具人形焦炭，双腿深陷入泥土，没了气息。 只是他拳架未倒，脊背依然挺直。 阴云不再滚雷，瓢泼大雨倾盆而下，仿佛没了尽头。 簌、簌！ 不知何时，雨水将洛辰举起拳头上的焦黑死皮冲刷掉了一块，露出温润如玉的皮肤。 一抹拳意从高举的拳头上生出，有了一丝便有第二缕！ 很快，拳罡滚龙卷，绞碎雨珠无数。 簌、簌、簌、簌！ 越来越多的焦黑死皮掉落，如是枯木逢春，很快百丈坑底便生机盎然。 …… 水潭上空刚开始阴云密布时，便引起山野中众多修士的注意。 不管离得远还是近，都纷纷向潭水方向聚集而来。 直到第一道劫雷降落，劈死了十几个胆大贪婪，深入潭水区域腹地的修士后，围拢过来的众修士立马作鸟兽散。 但众人并未离去，而是占据山头，凭高远眺，窥视天雷降落的奇异景象。 “这是哪位大修士在此渡劫？总共三道劫雷降世，应是在突破化蝶境。” “废话，不是突破化蝶境，难道还是位仙人不成？” “就是，仙人只是听过，谁见过？就咱们这块灵气贫瘠之地，怎么可能会有仙人！” “这话就不对了，五百年前，落霞宗可是有仙人坐镇的！” “你也说是五百年前了！当年落霞宗是何等的威风，也不知为何会一夜之间宗门被灭，连山门遗址也寻不见了，只留下这处处阴诡的千里落霞山，灵气日渐枯竭，好好一处洞天福地，竟成了阴地。” “可悲可叹！哎，漫漫修行路，何时能证道长生！老子修行三十年，别说化蝶境了，便是蜕凡境也遥遥无期啊！” 遥望雷劫，彼此戒备的众修士触景生情，皆生出感叹。 很快倾盆大雨落下，便愈发显得凄凉。 等确定劫雷消失，一些早已按捺不住的修士再次向潭水方向潜去，只是谁也不敢离得太近，因为还不确定那位前辈是否抗住了雷劫，化蝶成功。 化蝶、化蝶，只有承受天道劫雷活下来才能破茧成蝶，修为入玄，大道可期。 若是受不住天雷，便是身死道消的惨淡下场。 人死了，总有灵物遗留吧，能经受天雷而不灭的物品，岂会是凡品？ 再者说，即便没有遗物，渡劫之地残留的劫雷之力对于淬体也大有裨益，抵得上中品淬体灵药的增益，尤其是修行雷法的修士更是对其趋之若鹜。 这便是众修士徘徊不去，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前去一探究竟的原因。 过了许久，大雨渐渐停歇，先前本是水潭，遭受劫雷后变成百丈深坑的渡劫之地仍是寂静无声，没有丝毫异动。 最前端离得三里远的修士潜伏半个时辰依然安然无恙，众修士纷纷生出同一个念头。 那渡劫的前辈化蝶失败了！ 嗖！ 有一个络腮胡大汉再也按捺不住，向着深坑狂奔而去。 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很快便发展壮大到了数十位。 众人你追我赶，唯恐失去了先机。 深坑东北方向三里之地，有一处缓坡，一位卖相不俗的白须老者蹲在坡顶岩石后，探头探脑仍在观望。 他突然看见一个带着鬼脸面具的黑衣小子从深坑方向行来，速度不紧不慢。 白须老者眼珠微转，从岩石后走出，负手而立，等那黑衣小子走近，老者遥望犹如过江之鲫的众修士，轻叹一声道：“熙熙攘攘，皆为利往，修行之人与市井匹夫何异？” 黑衣人置若罔闻，并未停步。 白须老者斜瞥一眼，声音清冷道：“小娃娃，你能避利而不往，可见也是超脱之人，难能可贵。” 黑衣人闻言停步，看了眼仙风道骨的白须老者，笑道：“前辈谬赞，晚辈只是自知有几分斤两，走了一半突然心生胆怯，这才返回。” 白须老者目光不留痕迹地从黑衣人腰间的鱼形玉佩扫过，捻须而笑，“大善！” 第二十四章 骗子 腰悬鱼形玉佩，面带鬼脸面具的黑衣人自然便是洛辰。 先前，第三道劫雷将他性命夺去九成九，经过劫雷淬炼的命符保留一线生机，否极泰来后，他蜕去焦黑死皮，很快便恢复过来。 他的伤势出乎意料并不严重，境界也无大碍，仍是货真价实的蜕凡境，反倒因为雷劫受益匪浅。 洛辰不敢在坑底多待，从不知为何能在天雷中保存下来的鱼形玉佩内取出衣服，穿戴整齐后，小心翼翼沿着深坑边缘向上爬去。 他下意识收敛气息，只是错愕地发现还未运转敛息诀，他的修为气息便随着意念敛去，压制在了灵醒八重境。 而后他又数次尝试，发现竟是能够随意调整修为，这可比敛息诀强太多了！ 洛辰心中大喜过望，但要立即远离是非之地，也只得压下一探究竟的欲望，一鼓作气攀爬至深坑边缘。 洛辰无需望气，便能感应到深坑周围隐藏了近百道气息，好在阴云未散，此地光线又极为黯淡，四下里又是一片焦土废墟，他特意选了件黑衣，没那么显眼。 洛辰将气息彻底收敛，仿佛一个凡人，看准时机，身子紧贴着地面，从深坑内急速掠出，闪身来到一块碎石后边。 而后他借着大大小小碎石的遮掩，如一只与大地融为一体的蜥蜴，悄无声息地远离了深坑。 直到风雨停歇，阴云渐渐散去，众修士向着深坑方向奔来，洛辰才不着痕迹地混入众人当中，向深坑方向冲去，途中他故意向一名修士突然发难，假装实力不济被打了一掌，故作受伤，急速向外逃窜。 众人红着眼睛要去那渡劫大修士陨落之地抢机缘，谁会在意一个不起眼的小修士？ 洛辰就这么离去，并未引起注意。 直到一名仙风道骨的白须老者站在小山坡上，说出那番极有高人气度的话语，他才停下脚步。 他看眼白须老者，望其气息，不过是灵醒七重境修为。 而且或许是突破蜕凡境，又或是经历雷劫洗礼的缘故，他的望气异能好像进化了。 他不但一眼看穿了白须老者修为，还能清晰地看到他气息中生机充沛，绝不是年老体衰之人。 这家伙应该是个骗子！ 尤其当他左手负在身后，右手轻捻胡须，以一种极为赞赏的目光看着自己，说了句“大善”后，洛辰便确定这家伙就是个骗子。 有趣…… 洛辰也不拆穿，适当的表现出几分不好意思以及激动，而后笑道：“晚辈惶恐，当不得前辈如此盛赞。” 白须老者笑道：“年轻人，不可妄自菲薄，我观你器宇轩昂，俊逸不凡，行走间神华内敛，暗合道韵，将来成就必定非凡。” 面具下的洛辰翻个白眼，暗道好无耻的老儿，他带着个鬼脸面具，怎就瞧出他俊逸了？ “真的？老仙师不会在骗我吧！”洛辰声音激动，又带着几分疑惑说道。 白须老者眼底闪过莫名讥讽，伸手点点洛辰，笑道：“能得老夫这般夸奖的后辈可不多，你是第五个。” “前四个都是谁？”洛辰追问。 老者沉吟道：“不说其他，就说上一人，便是青阳门当今掌教，二十年前老夫与他偶遇，见他顺眼，便随口指点一二，传授了秘法，若非如此，他如何能在三十岁时便成功化蝶，成为青阳门开山以来最年轻的掌教？” 洛辰闻言彻底无语，嘴上却顺着话头儿，神情激动地说道，“老仙师，还请您不吝点拨晚辈！” 老者犹豫片刻，又上下仔细打量洛辰，作掐诀状，良久才道：“罢了，老夫与你有几分因果，便授你秘法，能参悟几分，就看你的运道了！” 说着，老者手腕一翻，拿出一张巴掌大小的皮纸，上面空无一字，看着平平无奇。 “只是修行一事，没有不劳而获的道理，这与天道不合，年轻人，想学秘法，随便交些拜师费便可，不多，一枚上品灵丹就行。” 白须老者随口说道，仿佛上品灵丹就是路旁的大白菜，根本不足挂齿。 洛辰叹气道：“晚辈囊中羞涩，实在拿不出上品灵丹。”这话倒不假，他为了突破蜕凡境，积攒的灵物消耗一空，如今玉佩内除了韩常准备的衣物，已是空空如也。 白须老者随手指了指洛辰腰间，“这枚鱼形玉佩也行。” 洛辰故作犹豫，最终一咬牙一跺脚，忍痛将玉佩交给了白须老者。 白须老者接过，手腕一抖，玉佩便消失不见。 他将皮纸交给洛辰，而后叮嘱道：“此秘法牵扯到天机，不可轻易传于他人，否则，轻则折寿损坏根基，重则引来天罚魂飞魄散。” 洛辰小心翼翼接过，重重点头。 白须老者在洛辰肩头拍了拍，轻笑一声，飘然而去，衣衫随风漫卷，真仙人风姿！ 洛辰看眼皮纸，发现还真是一门法诀，以气机激发后，显化一串玄妙符文，他短暂迷茫后，不禁噗笑一声，将皮纸收起。 “这皮纸上的符文气息玄妙，只不过言无实物，但用来糊弄人心足矣，若非我有望气异能，还真要陷入其内。” 洛辰遥望白须老者离开的方向，也不着急去追，等他彻底走远不见了，这才散步一般跟了过去。 玉佩上有他命符留下的气机封印，以这骗子的修为，根本打不开，而且三十里范围内，洛辰都能锁定气机方位，也不怕他跑路。 半个时辰后，洛辰再见到那骗子时，一时间有些错愕。 因为原来的白须老者变成了中年儒士，相貌极为出彩，他正与一名年轻女修亲切交谈。 洛辰眨眨眼，望眼他头顶气息，并再三确认玉佩气机的确在这中年儒士身上，不禁莞尔。 感情这还是个专业骗子。 只是这家伙改头换面如此彻底，怎么做到的？ 莫不是什么易容秘法？ 洛辰心中暗自猜度。 他离得远，中年儒士与那女修交谈什么不得而知，但洛辰不用想也能猜个大概。 果然，中年儒士最后收了女修一株灵药，给来了女修一枚玉简，而后他在女修含情脉脉的目光中飘然而去。 洛辰看得有趣，也就不急着收拾这家伙了，就跟在他身后看戏。 接下来三日，洛辰见这家伙一连换了十个身份，成功骗了八人，敛财的速度不比抢劫来得慢。 这一日傍晚，作道士打扮的骗子远远看眼聚集在深坑四周的众多修士，笑意畅快，哼着小曲转身离去。 他行至一处狭窄石道上时，见对面走来一位黑衣人，面带鬼脸面具，腰间没有悬挂配饰，空无一物。 “怎是这个小子？” 道士心中嘀咕，面色如常的退在一旁，将道路让出，打了个稽首。 谁知那黑衣人与他擦肩而过时突然停下，笑着问出一句令他始料不及的话。 第二十五章 面具 “这位道长，在下想向您请教一门法诀。” 在道士打扮的骗子错愕目光中，洛辰拿出巴掌大小的皮纸，笑着问道。 道士面色一怔，随即满脸疑惑道：“这位道友，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洛辰将皮纸递向道士，笑容玩味道：“道长仔细看看这皮纸，不觉得眼熟吗？” 道士讪笑摇头，负于身后的左手猛地探出，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个布袋，砰地一声炸裂开来，白色粉末直扑洛辰面门。 竟是江湖下九流武夫常用的石灰粉！ 呛人的味道中泛着淡淡的甜腥味，应该还掺了毒。 “去死！” 道士面庞不复方才那般和气，嘴角勾起狠戾的笑容，他洒出石灰粉后，右手如游蛇般探出，掌心催发狠辣劲力，急速拍在洛辰肋部。 此乃断脉手，劲力吊诡阴毒，不伤血肉，专断经脉。 这黑衣小子中了掺杂迷魂药的石灰粉，神魂迷幻，根本不可能躲开，中了这一掌，便是经脉尽断的下场。 砰！ 一掌如愿打在对方肋部，只是道士畅快笑容还未展开，便登时凝固。 剧烈的疼痛伴随着一股触电的刺痛自手掌传来，与此同时，他听到清脆的骨裂声！ 手骨断了…… 道士茫然抬头，正看见一张黑色面具，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那双露着的眼睛满是笑意。 道士心头咯噔一下，眼见这黑衣小子身上根本没沾半点石灰，哪还不知自己遇到了硬茬儿？ 自己致命一掌打在他身上，这小子屁事没有，他反倒被反震得手骨断裂！ 方才这小子身上没有半点灵力波动，这说明他是凭肉体便硬抗了这一掌…… 这、这也太恐怖了，便是体修的体魄也没有这般坚韧吧！ 电光火石间，道士心知不妙，十分果断，脚尖一点侧跃出去，就要脚底抹油开溜。 只是他刚迈出一步，便再难行寸步。 一只犹如铁钳的手掌按在了他的肩头。 带着些许雷电之力的劲力刺入肩头皮肤，震得他肩骨险些折断。 “上仙饶命，小的该死，不该猪油蒙了心，欺骗到上仙头上，这是您老人家的玉佩，小的发誓，根本没有动过一根手指头。” 道士眼见逃不掉，转身噗通跪在地上，十分干净利索，他左手举过头顶，掌心放着一枚鱼形玉佩。 洛辰拿过玉佩看也没看，挂回腰间，压低身子，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道士面庞。 道士被洛辰看得惴惴不安，不知想到了什么，面庞由青转紫，最后涨红，他咬牙道：“上仙，饶小的一命，您让小的做什么，我都答应！” 洛辰一脚将这思想邪恶的家伙踹飞，也不再浪费时间，直截了当道： “我一直在暗中观察你，这三日你变化了十次身份，每一次容貌、气质甚至根骨都完全不同。 若非我在你身上留下气机标记，即使面对面，恐怕也认不出你…… 说，你是习练了易容秘法，还是有什么秘宝？” 道士低下头颅，神色变幻。 洛辰脚尖碾碎山道岩石，猛地一踢，一颗石子如箭矢疾射而出，直接洞穿了道士前胸。 道士倒飞出去，胸前出现一个拇指大小的贯穿伤口，并在空中留下一串血线。 “快说，我耐心有限，不然下次洞穿的便是你心脏了。”洛辰冷漠开口。 道士丝毫不怀疑对方的话，也不敢再犹豫，强忍着胸口疼痛，伸手在脸颊一抹，摘下一个通体莹白的面具来。 随着面具摘下，道士身形一变，竟成了一名二十出头的青年。 洛辰目光从面具上移开，瞥眼相貌还算不错的青年，心知这才是他原本的容貌，他能随意变换身份的依仗，想来便是这莹白面具的缘故。 “这面具是我在落霞山一处古战场偶然所得，也看不出什么品阶，它可以吞噬魂魄，并能让佩戴者选取一个魂魄上身，得魂魄生前相貌、气息，但无法继承实力。 如今这面具内拘了三百二十个阴魂，有许多阴魂生前应该十分强大，我无法驱动，能够使用的不过八十六个。” 青年不等洛辰询问，便老老实实回答。 洛辰接过面具，粗略看了看，放入玉佩中，又道：“你应该有储物灵器吧，拿来。” 青年凄苦一笑，手颤抖着从袖口拿出一个布袋，交给了洛辰。 这可是他二十年累积的财富啊，就这么要便宜了他人。 只是形势比人强，自己实力不济，还眼力不济，惹上了这个杀神，他能怎么办？ 好在看他这般态度，是要留他一命的意思，结局还不算太差。 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就在青年自怨自艾间，听得洛辰不满道：“还以为你骗这么多人，应该挺富裕呢，没想到却是个穷光蛋。” “啊？” 青年茫然抬头，就见那杀神从储物袋中翻出几株价值不俗的灵药，冷哼一声，似乎十分不满。 “上仙饶命啊！小的全部家当真的就在这里了，绝没有藏私！我一介散修，修行大不易啊！ 而且那面具需要进食灵气，否则是会发疯的！我大部分家底都填了它的嘴里，我也是没办法才会去骗人的，真的上仙，小的绝不敢隐瞒！” 青年急忙哀嚎，唯恐洛辰心生不满，取他项上人头。 洛辰笑了一声，道：“放心，我不杀你，留你还有些用处。” 青年闻言止住哀嚎，抹把泪水，急忙表忠心道：“小的名叫何小山，愿为前辈效死！” 洛辰伸手将他扶起，把储物袋塞回他手中，说道：“不用效死，只需你做个耳目便行。 你对落霞山情况应该十分熟悉吧，平日里多留意点这边的动静，若有类似古墓、异宝现世之类的事情，便传消息给我，其他的不用你多管，如何？” 何小山拿着储物袋，心生荒诞感，只觉得像是在做梦。 他不但能活命，还能拿回家当？ “嗯？”洛辰冷哼一声。 何小山瞬间清醒过来，急忙纳头便拜：“小的愿做！我八岁便来到落霞山，在此闯荡了十几年，对这里的情况再熟悉不过，上仙放心，但凡有风吹草动，我马上传信给上仙！” 洛辰点头道：“若有消息便写成暗信，著上你的名字，送到落霞城南城青阳殿即可，好好办事，不会亏待你的。” 说罢，他不再停留，沿着山道离去。 何小山跌坐在地上，喃喃自语，“青阳殿……莫非他是青阳门的某位长老？” 想着想着，何小山郁闷神情一扫而空，虽然没了那神奇面具令他肉疼，但因祸得福，竟与青阳门长老搭上了线，只要好好办差，说不得还有机会拜入青阳门呢！ 想到这个，何小山欣喜若狂，连胸口被贯穿都忘了。 第二十六章 摸索 入夜的落霞山脉被迷雾笼罩，迷雾浓郁，吞没了星月皓光，山野间十分阴森。 某处不知名山峰半山腰，一座废弃的兽洞被清扫的干净舒爽，洛辰盘坐于地面，身旁点着篝火，将整个山洞照亮。 洛辰闭目凝神，仔细体会着身体的变化，良久才睁开眼睛，满意笑了一声。 突破蜕凡境后，他才彻底明白“蜕凡”二字的含义。 灵醒境是修士修行的第一个境界，吐纳天地灵气淬炼身体，相比世俗武夫强了数倍，但身体仍是凡胎，无法承受完整的命符，只能说是摸到了修行的门槛。 而一旦突破到蜕凡境，命符显化，便有了大道根基，打通了与天地沟通的桥梁，蜕去凡胎，成为有了道基的灵体，寿元也随之增加至两百，根本不是灵醒境能比的。 他此次不但突破到了蜕凡境，还莫名其妙遭受了化蝶境才会出现的天道劫雷，虽然险些丧命，但否极泰来，体魄比起刚突破蜕凡境时更加坚韧强悍！ 而他的命符经过天道劫雷淬炼后，也发生了变化，本就是由无数符文凝聚而成的命符，竟是多出了一道雷属性符文。 洛辰多次摸索后，发现他的劲力中相应地也多了一丝雷电威能，破坏性极强，而且他可以控制自如，好似习练了雷属性术法一样。 这对他的实力毫无疑问是巨大的提升！ 而最令洛辰欣喜的是，他的望气异能进化了！ 看人气运的能力仍在，并得到了加强，他能够随心所欲调节自身气息，既能压境，也能升境。 压境一事洛辰在深坑时便已察觉，且经过验证，比敛息诀好用多了，至于升境，则是洛辰来到这处山洞后，才发现的。 升境只是气息提升到相应境界，修为并不会加强，以他目前的修为，能够散发出化蝶境的气息，这个能力可以说仅仅是个噱头，但在某些特殊情况下，还是十分有用的。 洛辰又从玉佩中拿出一个通体莹白的面具，正是从何小山那里得来的易容秘宝。 此物浑然一体，没有任何锻造的痕迹，也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制成的，似玉非玉，似金非金，即便以望气异能探查，也瞧不出有什么奇特之处。 洛辰将面具覆在脸上，便觉面具如是化作了柔软丝线，严丝合缝贴在他面庞。 蓦地，洛辰灵识来到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诡异空间，没有方位之分，在虚空中游荡着数百只神情麻木的阴魂。 这些阴魂身体散发着强度不一的光亮，没有任何情绪、思想，只是漫无目的地游荡。 洛辰意念微动，随即得到了三百个阴魂的反馈，一张张面孔走马观花一般在他脑中闪过，无需主动记忆，这些面庞便深刻烙印在了他的脑海中，有男有女，气息最强的达到蜕凡境后期，最弱的不过灵醒三重境。 洛辰随便选了一个身形与自己相仿的男子阴魂，向面具内度入灵力，而后便觉浑身一凉，体内随之爆发出炒豆子般的声响，肌肉、骨骼发生改变，不过十息时间，他便成为了男子阴魂的样子，整个过程没有一丁点痛楚和不适。 洛辰看着陌生的身躯，摸摸融入脸皮的面具，不禁啧啧称奇。 此物至少也是玄器，寻常灵器可没有这般玄妙功效。 还真是捡到……哦，不，是抢到宝了。 “有了这个面具，再加上进化后能随心所欲调节修为气息的望气异能……” 洛辰嘴角勾起一抹诡异弧度，笑意畅快。 又试了几次，洛辰将面具收起，他收敛心神，再次研究起自身命符。 他回想当日突破时候的情形，不禁凝眉深思。 入药谷一年多，他遍翻书阁典籍，关于蜕凡境的描述不在少数，但从没有听说有谁突破蜕凡境时，体内命符会相互吞噬！ 正常来说，每个人因天赋、功法、体魄等条件各人各异，命符不可能相同。 但大致来讲，显化出来的命符已与肉身完全融合，相当于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会选择体内某处或某几处部位“扎根”，以待汲取养分继续成长。 可为何自己的命符会如此奇特？ “莫非是我穿越时，拓印了那抹无上道韵的缘故？” 洛辰想起每年经受天道反噬时的异像，感受着盘踞在脊椎骨上命符的灵韵，心中隐隐有些猜测。 而且，他之所以在蜕凡境便经受天道劫雷，是不是也与自身命符有关？ 洛辰越想越觉得如此，心中后怕的同时，也生出几分自傲，能够在蜕凡境引发劫雷，足见他天赋之强…… “我修行的是三转紫气丹诀，可为何我的命符没有丝毫三转紫气丹诀的气息？” 洛辰刚想通一些事情，又生出疑惑。 根据常理，显化什么类型的命符，与修行的功法密切相关，他修炼丹道功法，按说命符应该化为丹火才对，秦长老便是如此，这是一个丹道修士炼丹修行的根本。 没有命符丹火，如何炼制上品灵丹及其以上品阶的丹药？ 洛辰想不明白，便运转三转紫气丹诀，同时密切关注命符的变化。 而他刚运行丹诀，命符上便有一道符文亮起，化作紫色丹火，离体而出。 洛辰看着悬浮在眼前的紫色丹火，对比秦长老，发现他丹火的颜色更加纯粹，火焰也更加凝实。 他手指轻弹，丹火嗖地疾射而出，撞在山壁上，竟是将坚硬的岩壁洞穿！ 他上前观瞧，见石洞周围冒着紫烟，焦黑一片，内里赫然深达丈许！ 好强的威力！ 洛辰咋舌不已，再看体内命符时，发现丹火符文已经重新生出，隐于命符内，毫不起眼。 灵气不枯，命符不熄，这本就是蜕凡境修士的特性。 “三转紫气丹诀修出的丹火符文在我的命符中只是微不足道的小部分，那是不是说明，我修炼其他功法，也能修出相应的命符？ 若是这样的话，那我岂不是没有功法限制？” 洛辰被自己的想法彻底震撼到了！ 但一想到真有这种可能，洛辰激动地浑身不可自抑微微颤抖起来。 他强行压下心头激荡的情绪，盘膝坐下，从玉佩中拿出一枚玉简。 正是从灰袍男子那里得来的《玄清符箓》！ 第二十七章 验证 山洞中，洛辰手握《玄清符箓》玉简，唏嘘不已。 前几日在潭底突破蜕凡境时，他一身家当尽数被吞噬，唯有鱼形玉佩和手中的传功玉简留存。 他本来还算富裕，没想到顷刻之间便成了穷光蛋，不禁让人感叹，修行四要素，财侣法地，果然不是虚言。 “若何小山所说不假，那面具估计也是个无底洞……等回到药谷破局后，要好好考虑聚财的事了！” 洛辰轻叹一声，收敛心神，手握玉简，度入灵气后，见到玉简内有繁琐符文亮起。 随即他体内气机受到牵引，跟着玉简内的符文开始按照特定的经脉路线运转起来。 相比三转紫气丹诀，玄清符箓的行功路线要更简单，这也说明它的品阶弱于三转紫气丹诀。 修行功法的品阶不像其他法宝那样划分得十分详细，只分上、中、下三等。 下等功法常以诀、术、法等命名，三转紫气丹诀、玄清符箓都在此列，相对来说比较常见。 中等功法则后缀“典”字，是修行仙门的根基所在，如青阳门的镇山法门《青阳剑典》。 上等功法称为“经”，是这世上最玄妙的修行法门，数量极少，只有超品宗门和帝族才会拥有。 理论上来说，修行上中下三等法诀都可以证道成仙，但难易程度存在云泥之别，孰难孰易，便是傻子也明白。 洛辰修行玄清符箓，是为了验证心中猜想，至于其品阶高低，并不强求。 传功玉简是修士以命符拓印功法的宝物，相当于炼制传功玉简的修士亲自指引功法运转，这可比文字记载修行秘法要强上太多。 能参悟几成，便看个人悟性了。 同样一部三转紫气丹诀，秦长老只参悟了最简单的“一转”，而洛辰第一次感悟便是“三转”，这便是修行天赋的差距。 玄清符箓比三转紫气丹诀还要简单，而且洛辰如今已是蜕凡境修士，感悟此法自然是毫无难度。 不过一刻钟时间，洛辰便领悟玄清符箓修行的精髓，体内灵气运转速度极快，若将运行一周天的经脉路线绘制出来，便会发现，其像极了一张玄妙符篆。 这也是符修功法的共同特性，以血和灵气为灵墨，在体内“画符”，吐纳灵气温养己身命符。 山洞周围的灵气如漏斗般向山洞内涌来，被洛辰尽数吞入腹中，炼化为玄妙清气，最终又被命符吸收。 如此循环往复，时间缓缓流逝。 翌日清晨，洛辰睁开眼睛，随手一招，一抹青色的液体悬停在眼前。 细看之下，可见这液体内符文闪烁，流转灵韵，正是修行玄清符箓得到的命符。 丹修命符为丹火，符修命符为符墨。 有了这符墨，符修才能制作出上品符篆，否则灵符的品阶最高也就是中品。 也正因为上品灵符是使用符墨制成，它才能使用多次，直到灵韵消耗殆尽才会毁去，不像下、中品灵符，只是一次性消耗品。 洛辰看着眼前青色符墨，畅意大笑起来。 他的猜想果然是真的！ 修行玄清符箓，和三转紫气丹诀没有丝毫冲突，这两种功法对于他的命符来说，都只是繁如星辰的符文中十分不起眼的一部分。 “这两种功法都属于术修范畴，等回了药谷，再寻到体修、器修功法试一试。” 洛辰起身来到洞外，跃身来到山崖伸出的一方岩石上，遥望朝阳从气雾氤氲的山野间一点点向上攀爬，直到朝阳冲破云霞跃上山尖，他才收回目光。 人生如逆旅，需要坚定的前行，但也需要驻足去品味这世间容易被我们忽略的美好。 洛辰从岩石上高高跃起，脚下生出两簇紫色丹火，在山野间划出一道绚丽焰尾，御空飞向落霞城。 入了蜕凡境便可御物飞行，洛辰寻找山洞的途中一直在习练驾驭丹火，从最开始的低空飞掠，磕磕绊绊，大半天才掌握要领。 他如今能做到身形不坠，但速度却快不起来，还需要长时间练习，才可以熟练掌握。 离得落霞城还有十里，洛辰在一处偏僻山谷内落下，而后步行出了落霞山，从东门进入落霞城。 青阳殿是青阳门设在落霞城的总部，主要售卖修行物资，也是门派消息的联络处。 洛辰去了青阳殿一趟，手持亲传弟子身份牌，自然是一路通行。 他将何小山传信一事和青阳殿管事交代了一番，而后从南门出城，返回药谷。 算算时间，秦长老应该快回来了，一些事情，也是了断的时候了…… 在突破以前，洛辰担忧修为被秦长老看穿，进而引火上身，他已做好撕破脸皮，将事情闹到青阳门高层，凭借天命者的修行天赋来自保的打算。 如今他望气异能进化，修为一事已经无虑，可选择的余地也多了。 其一，将修为压制在灵醒八重境，不入灵醒九重，拖延时间，暗中修行，等实力强大后，再和秦长老摊牌，此法最为稳妥。 其二，暗中设局，引秦长老入瓮，如处理寇石那般，利用信息差，袭杀秦长老。 此法最是冒险，因为秦长老已是蜕凡境后期，更不知有多少法宝傍身，袭杀不成，他有丧命的危险，不过若成了，相应的回报也高。 但此法有一大弊端，那便是如何善后的问题。 秦长老不比寇石，他乃青阳门唯一丹师，蜕凡境后期，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他若身死，青阳门高层肯定会展开追查，自己很有可能会露出马脚，到了那种局面，是死是活，都在他人一念之间。 其三，在秦长老发难之前，抢先向青阳门高层告密，揭露秦长老隐秘，必要时言明自己的天赋，增加筹码，但秦长老之事是他凭借望气异能才发现的，他手头上没有证据，寇石已死，更是无从下手，最终事情会发展到哪一步，不可预估。 综合这三种考虑，似乎第一种方法是最优选择。 但在方才看日出时，洛辰脑袋放空，却突然福至心灵，想到另一种破局策略。 既可以掩盖天赋，避免引起他人觊觎，还可以挣脱秦长老的掣肘。 虽然有一定风险，但有七成把握，可以一试。 第二十八章 白衣 洛辰自落霞城返回到药谷时，书阁案牍后坐着一个高大身影，不是秦长老又是何人？ “徒儿，为师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可曾懈怠？”秦长老放下手中古卷，目光审视洛辰，声音清冷。 洛辰面色激动，急忙行礼道：“师尊，一别数月，徒儿十分想您。您外出后，徒儿谨遵师尊教诲，每日勤修不辍，不敢偷懒……我已经是灵醒九重境了！” 言罢，洛辰将入谷后便运转的敛息诀撤去，修为从灵醒六重境变作了灵醒九重境。 砰！ 秦长老猛地起身，目光死死盯着洛辰，神色瞬间失态，竟是有些癫狂之意，一不小心将身前案牍撞碰倒了。 咳、咳、咳！ 秦长老轻咳几声掩饰下情绪，来到洛辰身前，上下打量几眼，笑道：“为师太激动了，着实是徒儿你吓到了为师，不到两年时间，你便突破到了灵醒九重境！ 想当年为师足足修行二十年，才堪堪到此境界，和你一比，真是……啧啧，不愧是天命者！” 洛辰挠挠头，赧颜一笑。 “徒儿，你将案牍收拾一下，为师这就闭关炼制一批丹药，然后带你去一处宝地，赠你一份大机缘，助你突破蜕凡境！” 秦长老拍拍洛辰肩膀，慈眉善目笑道。 洛辰眼睛一亮，讶然道：“助我突破蜕凡境？什么机缘，竟如此神奇！” 秦长老压低声音，颇为神秘道：“为师先卖个关子，等你到了便知！不过可以告诉你，当年为师便是因为这机缘，一次便突破到了蜕凡境！” 洛辰满脸期待，殷勤地去收拾倾倒的案牍。 秦长老看着洛辰忙碌的身影，神情复杂，脸上浮现犹豫神色，但他很快咬咬牙关，目光转冷，将心底温情彻底抹去，拂袖上了二楼丹房。 洛辰手握书卷，看着秦长老消失的背影，目光幽深。 …… 回到药谷后，洛辰没有立即寻找功法试验命符，而是恢复了以往深入简出的生活，除去研读典籍，他都呆在修行密室，推衍谋划中可能会出现的各种情况，进而做相应的准备。 表面生活简单而平静，实则却早已暗潮汹涌。 秦长老炼丹一月后出关，寻到在书阁看书的洛辰，匆匆说道：“徒儿，等为师将丹药交付白元阁，便带你去那处宝地！”话音未落，他便脚踩丹火命符，向青阳主峰飞去。 洛辰笑着挥了挥手。 秦长老眼睛余光瞥见挥手的洛辰，叹息一声，加快了飞行速度。 白元阁是青阳门统管门内大小事务的机构，权柄极大，设在青阳主峰半山腰的广场上，只有三层，却足足高三十丈，以极其珍贵的白脂灵玉砌成，雕琢精美符文，远看去如一座玉山。 秦长老落在广场上，对行礼的弟子视而不见，直上三楼，寻到白元阁阁主刘仁淳。 刘仁淳体态肥胖，因为个头不高，便愈发显得臃肿，坐在白玉椅上，像是塞进了一个球。 他见秦长老急匆匆走进屋，也没起身，面团也似的胖脸颤了颤，笑呵呵道： “永忠啊，你何时回的山门，竟没来寻我喝酒……你这一走得有四个月吧，啧啧，你要是再不回来，门内的丹药可就供应不上喽！” 秦长老丢出一个储物袋，他和刘仁淳交好，也没有客套寒暄，直接道：“我可能还需要再出去一段时间，这些丹药你先入账。” 刘仁淳接过储物袋，诧异道：“怎得又要出去？” 秦长老叹口气道：“些许孽缘，不足为道，等我处理好了，再来找你絮叨。” 刘仁淳清点过丹药，手指一抹，将丹药转到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内，而后递回储物袋，笑道：“咋的，和哪个小娘子风流，留下了种儿？” “滚蛋！” 秦长老笑骂一句，转身就走。 “对了永忠，想起件事和你说一下，下个月，新入门的弟子要进行最终的评级历练，你那神秘弟子这次也得参加。 去年的历练被你强行推了，已经被有心人抓住不放，生出了许多闲话，今年你可不能再推了！” 秦长老快要走出屋门的时候，刘仁淳突然一拍脑门，说道。 秦长老脚步一顿，回道：“知道了！” …… 秦长老离开青阳山，御丹火急速飞行，想到某件谋划已久的事，心中生出无限期待来！ 只是当他离得药谷还有十里时，蓦地停在半空，不敢妄动。 前方十丈外，山顶一株古松顶端，有一袭白衣悬立枝头，身随风动，如无根浮萍。 此人看面容四十岁上下，相貌俊雅，两鬓斑白，更增其风采。 他身上没有半点灵力波动，却自有一股玄妙灵韵，仿佛与周围天地相融。 他就那么站着，便让人心生畏惧。 这种感觉秦长老在青阳门掌教身上看到过，故而他很清楚这代表什么！ 此人是化蝶境大修士！ 秦长老心中微沉，冲这人恭敬行礼，而后准备绕道而行。 不料那白衣人直接开口道：“洛辰是我家少主，因为某些原因流落至此，看在你引他修行的份上，本尊可饶你一命，但你针对他命符的那些谋划，停止吧……” 秦长老瞬间惊骇不已，脸上阴晴不定。 白衣人笑道：“你只有三息的考虑时间，过了时间，不管你答不答应，你都可以去死了……来到你们这种穷乡僻壤，我还没有杀过人，今日活动活动筋骨也好。” 他说着话，周身气息凝聚，在身后幻化出一座莲池景象。 莲池生有九朵花苞，其中一朵缓缓绽放，开出美得令人沉醉的莲花来。 莲花之上，无上灵韵流转开来，玄而又玄。 秦长老感受着莲花散出的杀机，面色惨白，他拳头紧握，双目赤红一片。 洛辰……少主？ 山村孤儿……天命者…… 一瞬间，秦长老情绪崩溃，牙齿咬出血来，临近三息的瞬间，他挺拔的身躯登时佝偻下来。 面对化蝶境大修士，他失去了搏杀的勇气。 心中信念骤然断去，某根线崩断，秦长老心中愤懑无处发些，登时喷出一口鲜血，随即身形一晃，向下坠去。 一道声音传来。 “少主尚不知自己身份，注意保密，等他到了回宗的时机，我自会带他离去，你好自为之。” 秦长老重重摔在地上，万念俱灰之下，昏死过去。 第二十九章 自由 秦长老回药谷时，看到洛辰正在书阁看书。 少年身姿修长，头发以麻绳束在脑后，散而不乱，极具古韵，柔和阳光透过轩窗照在他侧脸，有着美玉的晶莹质感。 山野如何能养出这般温其如玉的少年郎？有些气度，是刻在骨子里的。 秦长老心中泛起无力感。 诸多谋划一朝付诸东水，他恨啊！ 但他除了放弃，又能怎样？ 那白衣人像一座山横亘在面前，更不用提白衣人身后的未知宗门了，那必定是一尊庞然大物，绝非他能招惹得起！ 秦长老心中莫名升起浓浓嫉妒来，眼前少年是天命者，心性、悟性惧是上上等，不但皮囊生得近乎妖孽，如今连出身的短板也补齐了…… 贼老天是何等不公，怎会如此偏爱一人！ 秦长老气息紊乱，险些又吐出一口血。 见洛辰放下书籍，看向自己，秦长老立马收敛心神，面无表情地迈入石殿。 “师尊，您回来了！咱们何时动身？”洛辰站起身，迎上来问道。 秦长老故作沉吟，面露难色，道：“徒儿，此事暂且不急……方才去白元阁交付丹药时，刘长老特意嘱咐我，让你参加下月的考核历练。” “历练？”洛辰疑惑问道。 秦长老道：“不错，针对新入门的弟子，山门在前两年都会组织历练，而后根据两次成绩，对弟子进行评级，前十者可入潜龙榜，山门会给予奖励，并提高月供待遇，而且还能获得参悟青阳剑典的机会。” 洛辰听到最后一句话，眼睛发亮，进入前十便能参悟青阳剑典！ “师尊，为何去年我没听过此事？” “这个……徒儿，当时你正在闭关，为师怕打扰你修行，便推了，再者说，你主修丹道，青阳剑典对你来说无用，争那些俗名作甚？” 秦长老干笑一声，打个马虎眼，又道：“近日门内针对你的流言颇多，你这一次必须得参加了，至于去那处福地的事……往后推推吧，毕竟你刚入灵醒九重境，根基尚未稳固，先前是为师太着急了些。” “流言？”洛辰疑惑道。 秦长老叹气道：“你入山门的流程本就不合规矩，又占了亲传弟子的名额，而且平日山门大比、小比，你都没有参加，故而早已引起许多弟子的不满。” 洛辰心中无语，嘟囔了一句：“我倒是想参加……” 秦长老置若罔闻，深深看洛辰一眼，勉强挤出个笑容：“徒儿，为师想明白了，修行不止是提升境界这样简单，还要注重修心……上次离开时为师便说过，日后不会再过多约束你，以你的天赋，想来定不会让为师失望。” 洛辰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 秦长老欲言又止，最终长叹一声，转身上二楼丹房去了。 他步履有些艰难，高大的身形佝偻下去，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为灰白。 洛辰目送他身形转过石梯，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有种如释重负的快意。 他衣衫下的身体微微颤抖，这是脱力的体现。 为了伪装白衣人，他驱动了面具内最强大的魂魄，同时又使用异能，超负荷地将自身气息极限拔高，这才能达到方才那般几乎完美的效果。 但他身体也透支的厉害。 驱动面具里的魂魄其实倒还好，消耗不大，但强行将境界拔到化蝶境，需要的灵力便是海量，更别说还具现出了天地异相，前后只不过半炷香时间，却几乎将他体内灵力抽干！ 幸亏彼时秦长老乱了心神，且生性惧死，被他唬住，没有发现异常，但凡秦长老有一点反抗的心理，尝试着打上一拳，洛辰肯定当场露馅。 好在有惊无险，此番别出心裁的一记无厘手，以最小的代价，获得了最好的结果。 如今危局解除，不再有性命之忧，且所有可能发生的不良影响都消弭无形，他仍可以药谷亲传弟子自居，有足够的资源保障，安心修行，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本就是仗剑鞭名马，草长莺飞的大好年纪，怎能戴着镣铐，束手束脚地在刀尖上跳舞？ 洛辰十分厌恶这样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的感觉，不过这些都过去了。 以后秦长老不再是自己的掣肘，他真正意义上获得了自由，无需再逢场作戏，活得像是在泥泞里挣扎。 秦长老一事暂告一段落，有他在，自己也好扯起一张虎皮，方便行事，至于报仇，暂且等着吧…… 洛辰走出石殿，去密室吐纳灵气，待身体恢复后，出密室时正值未时，离得天黑尚早，他便出了药谷，向青阳山主峰走去。 解决了后顾之忧，洛辰想挑选几本体修、器修功法来修炼，继续发掘自己命符的潜力。 再之后，炼丹、制符、炼器等也要逐渐习练。 蜕凡三境，每一次突破都十分艰难，洛辰并不急着继续破境，和同龄人相比，他已经超出许多，他现在要做的，是要求稳，夯实道基。 灵醒境修行最依赖个人天赋，而到了蜕凡境，天赋仍然很重要，但心性、毅力等因素也不容忽视。 洛辰在书阁典籍中看到不少关于修行天才在蜕凡境时因为执着于境界提升，而忽略了稳固道基，致使一身修为成了空中楼阁，金絮其外败絮其内的空架子，白白浪费了大好天赋，着实令人扼腕叹息。 前人之鉴，后事之师。 洛辰不会做自掘坟墓的蠢事。 药谷书阁大多数是关于药理的典籍，想要获得相关功法，得去青阳山主峰的白元阁，这也是洛辰此行的目的地。 他走在曲折蜿蜒的山道上，不禁想起当时初来药谷的情景，轻笑一声，只觉得世事无常，又有几分命中注定的荒唐。 转过一个山弯儿，视线中已经能够看到青阳主峰山脚处恢弘的剑门。 洛辰略是走快了些，不过很快便停下脚步，眼睛微是眯起。 远远地有一人迎面走来，一瘸一拐，身上衣衫侵染血迹。 却是韩常。 第三十章 上山 山道上，身体受伤，模样凄惨的韩常同时也看到了洛辰，他脚步一顿，转身就要逃。 洛辰足尖轻点，几个起落便来到他身后，一把按住韩常肩头，沉声道：“你怎么这副模样？” 韩常唯唯诺诺道：“洛、洛师兄，我……摔、摔的，对，刚走路不小心摔的。” 洛辰转到他面前，上下打量几眼，没好气道：“不要说些侮辱智商的废话，说，发生了何事？” 韩常低头道：“我和别人比斗，技不如人。” 洛辰目光渐冷，道：“门内比斗？你当我很少出药谷，便不懂门规？只是比斗，如何能将你打成这样？该不会是你偷了东西，被发现了吧！” “没有，绝对没有！” 韩常登时急了，满是淤青的脸颊涨得红紫，带着哽咽道：“洛师兄，我怎么可能去偷东西？” “我了解你品性，自然知道你不可能偷窃，方才不过是随口一说……谁让你遮遮掩掩，不肯说实话。” 洛辰语气缓和几分道：“若你真的当我是师兄，便实话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韩常犹豫片刻，终于坦白道：“洛师兄，我在白玉阁外的广场和几位同门起了争执，他们人多势众，我没打过。” 洛辰眉头微皱，静等下文。 韩常叹口气道：“至于起因，却是因为洛师兄你。洛师兄，那几个王八蛋散播谣言，说你……他们说你靠着走后门才进了青阳门，窃占了亲传弟子名额。 还说你资质差，平日里躲在药谷不敢出门，连山门大小比都不敢参加，他们、他们……总之，骂的可难听了！还骂咱们药谷了呢！ 我听到后气不过，便上前和他们理论，一时失手误打了一位师弟，而后他们便打了我，我没打过，洛师兄，我给咱们药谷丢人了！” 洛辰面无表情，也看不出喜怒，只是道：“他们现在何处？” 韩常急道：“洛师兄，你莫要冲动啊，他们剑南峰人多势众，你……哎，此事我们还是禀报执法堂来处理吧！” 韩常一句‘你也打不过他们’并未说出口，虽然洛师兄修为不低，已是灵醒五重境，但洛师兄没有习练过术法，空有修为却不会使用，战斗力可能比自己强点，但也有限。 “剑南峰么……” 洛辰自然知道韩常心中所想，也并未解释什么，他念了几遍剑南峰，转身继续向青阳山主峰行去。 青阳门除了掌教一脉，另有四座偏锋拱卫青阳主峰，分列东西南北，四座偏锋俱以‘剑’字，搭配方位命名。 “洛师兄！洛师兄……” 韩常紧走几步，喊着洛辰的名字，想要将他拦下，但他右腿受伤，如何能追上洛辰？ 好在洛辰有意放缓了脚步，他勉强能跟上，但想要阻拦却是不可能了。 “哎，作孽啊！”韩常心中哀叹一声，面色凄然。 青阳门除去主峰一脉，其余“四峰一谷”地位相当，但药谷能有如此地位，不过是因为全山门的丹药供给都出自药谷，门内长老总有麻烦秦长老帮忙炼丹的时候，故而都给药谷几分薄面。 但相比其余四座偏峰，药谷只有秦长老一位蜕凡境长老，且主修丹道，论实力肯定不如其他剑修长老。 而且在山门有意控制下，药谷素来人气不旺，常年只有几名记名弟子，这么多年来也就洛辰这一位亲传弟子罢了，他如今也才入门两年，还未成长起来。 因此整体来看，药谷空有地位，却无与之相对应的实力，故而药谷弟子向来低调行事，遇到事情天然处于弱势，说话都嫌腰板不硬气。 洛辰此去寻人讨公道，说不得便要挨打，到时秦长老责怪下来，他韩常还不得脱层皮？ 念及于此，韩常欲哭无泪，心中责骂自己嘴巴怎就如此不把门？ 祸从口出、祸从口出啊！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见机行事了。 韩常暗自下决心，待会若起了冲突，他拼着面子不要，该道歉道歉，该赔偿赔偿，决不能让洛师兄落了面子，被人欺负！ 二人一前一后走过剑门，洛辰也无暇欣赏两柄百丈石剑交错斜刺入地的壮丽景象，沿着宽阔的青石板台阶，拾级而上。 沿路有上山、下山的弟子，见到韩常这副惨淡光景，都会下意识多看几眼，然后顺带着，也就注意到了走到韩常前边的洛辰。 此人看着陌生，但生得真是好看，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这少年是谁？ 众人初见时心中都会生出疑惑，但看到少年身上青衫，不免都有些错愕。 青衫！ 青阳门弟子中穿青衫的只有药谷弟子，药谷弟子本就少，去年又死了一个，如今就剩两位。 除了韩常，便只有那位神秘的洛辰了！ 众弟子皆感到诧异。 传言此子是秦长老故人之后，当时测试时没被选上，还是靠着家中信物求到了秦长老那里，也不知怎么的，摇身一变，竟成了药谷秦长老亲传弟子！ 此人平日里享受着山门长老的才会有的月供待遇，害怕露怯，便接连以闭关为由推掉了山门每月一小比，每季度一大比的考核，就连一年一次的历练都不敢参加。 如此投机取巧之徒，无耻之尤，实在是山门之耻！ “可惜了这副好皮囊啊！”众人想起洛辰为人，皆是惋惜不已。 “这洛辰怎么敢出药谷了？莫不是觉得自己实力够强了？” “看他身上气息，应该灵醒五重境了！啧啧，这家伙该不会是想来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吧！” “呸，灵醒五重又怎样？他平日里守着丹炉，还不是有多少丹药就吃多少？便是一头猪那般吃法也能起飞！换做是我，早就灵醒七重，成为内门弟子了！” “韩常刚才好像在白元阁外被打了吧，这洛辰莫不是来替韩常找场子的？” “估摸着是，走走走，看热闹去！剑南峰那群王八蛋一肚子坏水，他们脉主吴长老又和药谷的秦长老积怨已深，势同水火，这要闹起来，动静不会小！” 众人打听清楚缘由，纷纷起了看热闹的心思，再加上久闻洛辰之名，好不容易见到，自然不会放过良机。 于是乎，洛辰和韩常二人身后尾随了不少山门弟子，渐渐地，人越聚越多。 洛辰对周围弟子的议论声置若罔闻，他带着韩常走过山道，来到半山腰白元阁广场上。 此时广场临近崖壁处，七八名青阳门弟子正倚着栏杆，聚在一起，众星拱月般围着一名女弟子有说有笑。 其中一名浓眉少年不经意间瞥头，正看见韩常和一名相貌俊雅的让人连嫉妒心都不会生出的少年走来。 浓眉少年再看看二人身后，目光呆滞错愕。 他先是怔住，而后喊道：“周师姐！韩常带人来找场子了！” “就凭他药谷？他……” 应是几人核心的少女闻言面露不屑，只是当她转头看去，话当即被噎了回去 她愣愣看着韩常身后黑压压近上百号人，一时间目瞪口呆！ 第三十一章 哗然 药谷掌控着青阳门所有的灵药、丹药资源，且因为青阳门主修剑道的缘故，供奉丹师一般都是外来人，故而为了制衡，药谷弟子向来稀少，不会超过五位。 这是门内一条不成文的铁规。 药谷弟子修丹道，天然功伐能力不强，实力远逊其他几峰弟子，再加上没有强大后盾撑腰，历代药谷弟子都十分低调。 挨了打，忍着便是。 因此，剑南峰一脉新入门弟子中人气最盛的周晓蝶并不认为打了韩常是什么大事，况且是韩常先动的手，打起来便更无顾忌，无非就是下手重了些，没什么大不了的。 韩常忍气吞声还则罢了，若想着报仇，她剑南峰一脉接着便是！ 近些时日有关洛辰的流言大多数出于剑南峰，剑南峰脉主吴正阳与药谷秦长老水火不容，这是青阳门人尽皆知的事情。 正所谓上行下效，周晓蝶一众殴打韩常只是顺水推舟的事，他们方才还在讨论，希望韩常能来报仇，最好引出洛辰，再以洛辰为突破点，钓一钓秦长老这个老王八。 没想到心想事成，韩常还真来了。 但当周晓蝶看到韩常身后黑压压近百号人时，有些懵了。 药谷什么时候有这般人脉和号召力了？ 不过当她见到众人来到广场，远远地便止步，彼此之间散开，并对着这边指指点点，笑容玩味，她便恍然。 原来是看热闹的啊…… 周晓蝶长舒口气，悬着的心彻底放下。 随即她便注意到韩常前边的青衫少年，不禁暗道一声好俊俏的人，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此人身份，微是晃神片刻，而后心中泛起冷笑。 小王八上钩了！ 周晓蝶面色几度变化，最终恢复平静，她侧头对那名浓眉少年嗔怒道：“孙成力，你大惊小怪什么？一点定力都没有，丢人！” 莫名其妙挨了训斥的孙成力没有丝毫恼怒，他被周晓蝶白了一眼，有些迷醉于少女那一瞬的风情。 这个剑南峰同门中年龄最小，偏偏以师姐自居的少女，虽然年龄尚小，但身段高挑，一双腿儿极长，早早便有了祸水的资本，面容其实并不算如何绝色，但一双丹凤桃花眼天生蕴着温润水雾，任谁看了都要心思怜爱之意。 少年慕少艾啊…… 孙成力并非蠢人，他早已从初见韩常的愕然中醒悟过来，此时被周晓蝶这么一骂，心中不免对韩常生出怨气。 这家伙让他在周师姐面前丢了面子，他要好好和韩常算算这笔账！ 孙成力冷笑一声，迈步走出，打量几眼那个只闻其名未曾谋面的洛辰，对韩常讥讽道：“韩常，这么快便搬来了救兵，看来你腿脚还挺利索，刚才挨得打还是不重啊！” “你！” 韩常面色涨红，心中怒气横生，但一想起如今局面，登时泄气，低下头去，对于对方的侮辱，沉默不言。 孙成力面上讥讽笑意更盛，眼底却十分冷静，他审视着洛辰，大致看出此人修为在灵醒五重，比他高了一重境。 但论杀伐能力，剑修比丹修要强出太多，一重境的差距，根本不算什么，更何况只是灵醒境的一重境。 灵醒境最重个人天赋，低境界修士体内的灵气并不一定便比高境界修士少，若再加上功法上的差异，那便更难说了。 不过是一个靠着吃丹药硬堆上去的灵醒五重境丹修，他孙成力何惧？ 他有绝对的自信，碾压此獠！ 亲传弟子，姓洛的你也配？ 今日便当着众同门以及周师姐的面，狠狠地撕开这家伙的伪装，将药谷的面子和里子一起踩在脚下！ 今日，正该他孙成力扬名！ 想到此处，孙成力脸上浮现笑意，手指摩挲腰间佩剑，缓步向前，边走边道：“你便是洛辰？药谷秦长老的亲传弟子？躲在药谷一年多，终于出山了啊！咋的，在水底憋太久，想探探头？” 他每说一句，腰间长剑便推出一寸，剑气随之涨一分。 周围弟子闻听孙成力质问的话语，都是哄笑，只觉着孙成力问出了各人的心声。 不过，孙成力并没有得到回话。 他看到那洛辰回头，对韩常问了一句。 “这人方才打你了吗？” 韩常点头。 下一瞬，孙成力视线中那袭青衫便化作了一道虚影，直奔他而来。 这一刹对方爆发出来的气机令孙成力心中微颤，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青衣已至。 孙成力拔剑出鞘。 突然有一指按在他剑柄上，只是轻轻一推，已出鞘过半的长剑便呛啷一声重新入鞘，任他如何发力，都无法拔剑。 剑修有剑不得出，这是天大的羞辱！ 孙成力满腔愤懑，血贯双瞳，并指作剑刺出。 却有一拳先至。 拳头极快，拳意充沛无比。 根本无需拳头打到，仅是拳罡便刺得孙成力面庞生疼，皮肤好似要割裂开来。 一股强大无匹的劲力倾泻而出，将他击飞出五丈！ 孙成力身子还在空中，便承受不住冲击昏厥过去，脸上的表情仍停留在错愕瞬间。 整个过程不过三息时间…… 众人想象的局面没有发生，反倒是孙成力被那传言天资奇差，靠着走后门才进入药谷的洛辰一拳打飞，轻松的像是在拍身上尘土！ 这、这…… 满场哗然，只是还不等众人惊呼出声，接下来的一幕更令他们目瞪口呆。 只见广场之上，洛辰手指遥点剑南峰一脉弟子，每指一人，便问韩常一句。 除了昏厥的孙成力，剩下还有七人，洛辰便指了七下，问了七句。 而后洛辰身形暴起，接连出手六拳，将剑南峰六人拍苍蝇一样逐个拍昏。 期间无一人能够拔剑！ 场间只剩周晓蝶站立。 倒不是洛辰怜香惜玉，而是韩常说，此女并未出手打他。 周晓蝶看着站在身前的青衣少年，少女千娇百媚的脸庞早已煞白，惨无人色，她迎上洛辰看来的目光，心底彻底崩溃，眼中泪水登时决堤一般，哇地大哭起来，双腿一软，跌倒在地。 洛辰微微皱起眉头。 “洛辰，得到人处且饶人，你如此蛮横不讲理，有些过了！” 这时，一名黑衣青年从白元阁走出，身后长剑颤鸣不止。 第三十二章 无耻 青阳门修士不分年龄，只要修为在蜕凡境以下，便是弟子身份，又分内、外门。 灵醒七重境以下为外门弟子，穿白衣，七重境以上入内门，穿黑衣。 亲传弟子不算在内，其地位与内门弟子相当。 从白元阁走出的青年弟子穿黑衣，自然便是内门弟子。 周围弟子看清他容貌，当即便认出是剑南峰一脉的内门弟子，李灵文。 李灵文是上一批入门弟子，如今弱冠之龄，修为早已是灵醒八重境，出身青阳城世族李家，在青阳门名望不俗。 他如今在执法堂任职！ 而剑南峰一脉是出了名的护犊子。 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有好戏看咯……众人心中感叹。 看着场中对峙的两方，众人虽然惊讶于洛辰的实力，但面对李灵文，没人认为他有胜算。 灵醒境五重境之后，每一重都是一道巨大门槛，突破极难。 这洛辰两年时间修行到灵醒五重境，天赋尚可，但也不算什么，再往后，每升一境，都必然要卡上几年。 灵醒八重境对五重境，又是剑修对丹修……洛辰毫无胜算。 轻轻的脚步声伴随着剑鸣，听在众人耳中，像是战鼓擂动。 李灵文走下白元阁台阶，来到广场，他看眼跌坐在地的周晓蝶，目光中毫不掩饰怜爱之意，再看洛辰时，便是几乎凝为实质的杀意。 洛辰皱起眉头，韩常这时上前在他耳边低语几句，言语中带着些恳求。 只是洛辰并未理会，示意他退后。 “洛辰，大家都小觑了你，但那又怎样？你如此小人得志便猖狂的模样，真令人不耻！” 李灵文说话语速天生慢半拍，让人听着有些不适。 洛辰问道：“你是执法弟子？” 李灵文冷笑道：“不错，洛辰你可知罪！擅自对同门出手，致人重伤，情节恶劣，你跟我到执法堂走一趟吧！” 洛辰不怒反笑，“方才韩常挨打时你怎么不出来主持公道？” 李灵文笑容玩味道：“那是韩常先动的手，技不如人挨了打，便是咎由自取，有很多人可以作证。” 一旁韩常闻言脸颊涨红，羞愧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只觉得自己真是个废物，一点用没有，还尽给洛师兄帮倒忙！ 洛辰察觉到韩常情绪，拍拍他肩头，他环顾四周，面色平静道：“是非曲直，大家心中自有一杆秤，但既是韩常动手在先，那便是我们药谷的不是。” 他又对韩常轻声道：“韩常，你和剑南峰的诸位弟子赔个不是。” 韩常闻言没有觉得羞辱，而是如释重负，他来之前本就是这么个打算，如今洛师兄肯主动服软，有个台阶下，他丢些面子算什么？ 韩常走上前，对着一众昏迷的剑南峰弟子弯腰赔礼。 这一幕众人看在眼里，心中五味杂陈，想法不一，但看向洛辰的目光，再无半点尊敬。 先前洛辰那惊艳一战建立起的威望顷刻间荡然无存。 身为药谷唯一的亲传弟子，在师弟被打的情况下，稍微遇到了硬茬，连反抗都没有，仅凭人家几句话，便弯腰服软。 这般做派，实在令人不齿！ 跟着这么个没有担当的人，真是可怜了韩常。 李灵文显然也没想到洛辰就这般轻易服软，他已经谋划了好几种方法，不论如何，也要严惩这洛辰！ 哪想到这家伙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自己还没发力，他便投降了。 这样也好，省得自己费心，不过实在是有些无聊啊…… 李灵文正要上前擒拿洛辰，将其送至执法堂，好好教教他规矩，却见洛辰转身来到周晓蝶身前，慢慢俯身。 他一时间没搞明白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下意识地便停了脚步。 “你来打我一拳。” 洛辰说出了令所有人一头雾水的一句话。 周晓蝶有李灵文撑腰后，又见洛辰服软，心中畏惧本来已经消去，已经想着如何处罚洛辰以泄心头之恨，却被洛辰一句天马行空的话问懵了。 “啊、啊？” 洛辰慢慢蹲下身，与周晓蝶面对面，又问道：“我打伤你们这么多人，你恨不恨我？” “恨……不不，不恨。”周晓蝶先是脱口说出了自己心声，但对上洛辰亮若星辰却异常清冷的眸子，没来由地吓得后脊发凉，赶紧改了口。 洛辰替她擦去泪水，笑道：“你应该恨的。” 周晓蝶感受着他指尖传来的温度，他明明在笑，笑得那么好看，但这一刻，她却如坠冰窖。 “我、我恨。”周晓蝶颤抖着说道。 洛辰点头，再次将方才的第一句话重复了一遍，“你来打我一拳。” 周晓蝶压抑着哭腔，艰难抬起手，不痛不痒在洛辰肩头打了一拳。 广场上众人看到这一幕，只觉得莫名地荒唐。 却听洛辰紧接着又道：“那我们之间的仇怨，一笔勾销了，如何？” 周晓蝶看着洛辰温醇笑脸，一时间竟是有些痴了。 “不可！”不远处李灵文面色一变，急忙喝止，可不能让这小子这么轻易便洗清了罪名！ 但为时已晚，周晓蝶声音柔柔地传来。 “好！” 众人再次愕然，看着二人，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了。 只是洛辰听到想要的答案后，并未起身，而是第三次说出了那句话。 “你来打我一拳。” 周晓蝶脸色微红，不敢和洛辰对视，这一次她没有迟疑，一拳打在他肩头，力道还不如第一次重。 然而便是这打在水面连水花估摸着都不会溅起的一拳，却将洛辰打飞出去！ 只见洛辰身形横飞出三丈，重重摔在地上，又滑出去三丈。 地面隐见血迹。 周晓蝶看看自己的拳头，再看看洛辰，脸颊僵硬，大脑一片空白。 众人看看周晓蝶，再看看洛辰，同样脸颊僵硬，大脑一片空白。 而场中唯一有思维能力的洛辰却是艰难地从地面爬起，张嘴吐出一口鲜血，身形摇摇晃晃，好似下一秒就要仰面栽倒。 只是他一直摇啊摇，却始终摇而不倒，同时满脸愤怒，指指周晓蝶，再指指李灵文，破口大骂：“好你们剑南峰一脉，我已经诚心诚意赔礼道歉，你们倒好，竟还要对我下死手！” 周晓蝶急哭道：“没有，我……” “闭嘴！” 洛辰呵斥一声，继续怒道：“老子不跟娘们一般见识，但这份恩怨便算在你们剑南峰弟子身上，老子或许打不过你们这些内门弟子，但打几个新入门的弟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等养好伤我就堵门去，见一个我打一个，打不过我就跑，老子誓与你们剑南峰一脉不死不休！” 这一刻，广场众弟子只觉得三观尽毁，人怎能这般无耻？ 未来的青阳门，应该不寂寞了…… 另一边，周晓蝶闻言急火攻心，仰面栽倒昏死过去。 李灵文已经气得浑身发抖，拔出了剑，就要去砍碎了这无耻之尤的小王八蛋！ 却在这时，白元阁三楼传来一句话。 “今天这事到此为止，你们都散去吧，一些个气话，说说就算了，当不得真。” 众人闻声看去，见一颗‘肉球’斜靠着栏杆，手中拎着一壶酒，身前栏杆上还放着一碟花生米，正喝的津津有味，估摸着已经看戏许久了。 正是白元阁阁主刘仁淳。 众人不敢停留，急忙行了一礼，各自散去。 第三十三章 功法 白元阁三楼栏杆处，一道水泉从酒壶中飞出，散发着醇厚酒香，被刘仁淳张嘴吞下。 他打个酒嗝，将就要走入白元阁的洛辰喊住。 “你就是洛辰？” 洛辰抬头看去，他已从韩常嘴中得知此人身份。 白元阁阁主刘仁淳，青阳门的财神爷，权柄比四大峰脉主还大。 洛辰毕恭毕敬行礼，回禀道：“药谷洛辰，见过刘阁主！” 刘仁淳点头笑道：“方才做的不错，很有我当年的风范。” 洛辰讪讪一笑，并不接这个话茬。 刘仁淳微是一噎，登时没了聊下去的兴趣，将酒喝完，砸吧砸吧嘴，转身回屋去了。 “我建议你去青云梯走一趟，悠悠众口，不是你几拳，或是使些小聪明便能堵住的。” 戏谑的声音从三楼传来。 洛辰深以为然地点头，问韩常道：“青云梯在哪？有何用处？” 韩常目光从白元阁三楼收回，笑着解释道：“洛师兄有所不知，这青云梯是门内弟子的试炼之地，每月大比的方式便是登青云梯，至于其中玄机，洛师兄去了便知。” 洛辰心中了然。 “暂时不急，我先去藏书阁寻几道法诀，然后再去青云梯走一遭。” 洛辰迈步向白元阁走去，道：“我听说参悟藏书阁书籍、玉简，是要贡献值的？我平日没有做过山门任务，没有贡献值，你的借我用用。” 韩常解下自己的身份牌，递给洛辰，“洛师兄，这里面有我攒了大半年的贡献值，总共八百点，你拿去用。” 洛辰接过，也没说矫情的话。 韩常十分高兴，认为洛辰这是真的把他当自己人。 经过今天一事，洛辰就是让他去卖命，他也心甘情愿。 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今天的洛辰和以往不一样了，至于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 二人登上白玉梯，走入一楼事务厅。 事务厅面积极大，内里分出许多内阁，同时也开了许多小窗口，悬挂着各式各样的玉牌，玉牌上写着窗口负责的具体事务。 洛辰微是恍惚，触动了些许埋藏已久的前世记忆，随即莞尔一笑，登上二楼。 二楼入门处，悬挂“藏经阁”匾额，似是用剑篆刻而成，字里行间剑气森然。 这一层楼阁没有大门，入口处是一处灵幕，内里气雾氤氲，从外根本无法看清。 手指放上去，便会激起如同水波一样的涟漪。 韩常笑道：“洛师兄，这二楼藏书阁是一座大阵，没有青阳门身份牌，是进不去的。 曾有不少贪欲熏心的散修冒充我们青阳门弟子想要混入，却触发了法阵，被万剑穿心而死。” 洛辰想起铁鹰岭上的守护剑阵，心中慨叹，修行之道玄妙繁杂，他要学的还有很多。 “洛师兄，我昨日才来过藏书阁，便不进去了，我在外边等你。”韩常在灵幕外止步。 洛辰颔首，径自走了进去。 他的身体与灵幕刚一触碰，腰间身份牌便亮起微光。 洛辰毫无阻碍地穿过灵幕，眼前的世界顿时陷入混沌，没有方位之分，如同置身浩瀚星空。 虚空中悬浮数不清的光团，如璀璨繁星，绚丽夺目。 这些光团内或是古卷、竹册，或是玉简以及各种各样的皮纸。 洛辰脚踏虚空，却像是踩在实地，每前行一步，脚尖下便会泛起微小的灵气波动。 他环顾四周，发现光团并非杂乱分布，而是根据其内典籍的内容，按区域存放，每个区域都有巨大光字标识。 很像前世的图书馆，只是没有摆放在书架内，而是依靠更加玄奇的阵法之力悬浮。 此时藏书阁内人数不少，洛辰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多人注意，只有极少数人看到洛辰时，面色有异，低声与旁边人交谈。 洛辰置若罔闻，目光从金色光字标识扫过，最终确定了几处目标。 他先来到“杂闻异志”区域，藏书阁内以此处的光团最多，用浩如烟海来形容也不为过。 不同于其他处，这里的光团上没有符文禁锢，洛辰随手抓过一团光团，掌心一阵温热，光团消失，显出一卷泛黄古籍来。 书名《元州地理志》。 洛辰随手翻阅几页，又抓来几个光团，都是类似的内容，甚至有一本修行心德，乃青阳门一位已故蜕凡境修士所著。 “药谷书阁里的藏书我已吃透，日后修行之余，可来此处读书。” 洛辰将手中几卷古籍随手放回，虚空生出新的光团，将其一一包裹在内。 洛辰转身又来到“剑诀”区域，此处光团数量仅次于杂闻异志，不过光团之上，有符文锁链捆绑。 不同于杂闻异志的书籍，这里大多为术法玉简，可以直接参悟修行。 有了先前的经验，洛辰先以灵识查看剑诀光团，脑中会得到相应的光宇剑诀的信息反馈，以及所需的贡献值。 连着看了十几个剑诀功法，所需贡献值都在五百之上，洛辰捏着韩常的身份牌，心中一阵惆怅。 他继续扫识，终于找到几块价格在二百左右贡献值的剑诀功法玉简。 经过权衡，他最终选了《灵溪剑诀》。 握着光团，洛辰将韩常身份牌贴在光团上，便见身份牌气息一震，有二百三十个光粒飞出，被符文铁链吞噬，旋即符文消融，光团消失。 洛辰手握灵溪剑诀玉简，心中槽点满满，会心笑了笑，便按韩常所说，原地盘膝而坐，以灵力激发术法玉简。 他身形蓦地从藏书阁消失，来到一处暗室，灵气极为充沛，比起药谷修行密室也只差了一线。 洛辰无暇打量暗室，而是遵循玉简的气机牵引，运转体内灵气。 如此重复三个周天，暗室消失，玉简自动收敛气息，重新被符文锁链禁锢，脱离洛辰掌心，复归原位。 洛辰轻叹一声，再次感慨修行不易。 不过好在他悟性还行，虽然只是参悟了三次，但已经掌握了不算太高明的灵溪剑诀。 等回到药谷再修炼此术，看能否修出相应的命符。 接下来，洛辰先后去了“体术”、“法诀”等区域，花光了剩余贡献值，又习练两门功法。 第三十四章 登梯 洛辰从白元阁走出时，夕阳已经落在山头。 他来到正遥望落日怔怔出神的韩常身后，笑道：“想哪位姑娘呢，这么入迷。” 韩常登时脸色涨红，支支吾吾解释了一通，也不知说了啥。 洛辰笑容玩味，没想到随口一句调侃，竟说中了韩常心事。 他笑笑，没有继续八卦，道：“青云梯离这儿远不远？” 韩常见洛辰没有追问，暗中松口气，忙道：“不远，青云梯就在青阳主峰，建在比斗场上，再往上走一段路便到了。” 洛辰点头道：“走，我们去趟青云梯。” 二人走出广场，上了主山道，继续向上走去。 “洛师兄，我们新入门弟子前两年内，每月都会进行一次考核，称为小比，考核的形式为擂台比斗，点到为止。” 上山途中，韩常闲来无事，便给洛辰讲起关于考核的规定。 “不过小比只在各峰内举行，等到每季度的最后一月，才会选出各峰排名前二十的弟子，进行山门大比。 大比的形式很简单，便是登青云梯，以登上的台阶高低来排名次。 青云梯设有法阵，登梯的人会受到阻力，每上一阶，阻力便会相应增强，总共一百阶，且每十阶为一道关卡，会随机出现术法攻击。” 韩常说话间，二人来到一处建有八横八纵比武台的广场，在广场尽头，有一段百阶石梯斜入山峰，五丈宽，看起来与寻常石阶无异。 这便是青云梯了。 韩常指着青云梯左侧山壁，说道：“洛师兄，看到那处崖壁没有？那是青云榜，凡是登过青云梯的弟子，符阵都会自动在那上面记上名字。 正是因为有此榜存在，即便不是大比时期，门内依然会有许多弟子来登梯，磨砺自己，并借此扬名。” “青云榜……” 洛辰望向崖壁，见其上果然镌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名字后边是相应的登梯层数。 他下意识的看向榜首位置，只见写着一行字。 “苏珞，一百层。” 韩常顺着洛辰的视线看了一眼，便笑道：“洛师兄可知这苏珞是何人？” 洛辰摇摇头。 韩常也没再卖关子，情绪复杂地叹道：“她是掌门新收的关门弟子，平日里和你一样，神秘的很。 她只露面一次，便是来此登青云榜，一气直上梯顶，最终踩青云而下。 那一日，山门上下都轰动了，要知道，我们这一届新入门弟子原本最高也不过六十九层。 便是向上追述，青阳门建立山门这五百年来，也没人能在入门第二年便登上梯顶。” 洛辰瞥见韩常一脸迷醉的神色，笑道：“咋的，你方才想的姑娘便是这苏珞？” 韩常连忙摆手道：“不是苏珞，像她那般神仙人物，我连仰慕的勇气都没有。” 洛辰指指韩常，揶揄道：“看，不打自招了吧，也就是说刚才你确实在想姑娘了？” 韩常登时怔住，不再说话了。 洛辰哈哈一笑，不再逗弄韩常，目光看向青云梯。 此时零星有十几人在登青云梯，层次不一，最靠前一人大约在第四十到五十阶处，最后一名则在十几层处挣扎，众人皆步履维艰，每迈出一步都十分困难。 远远看去，众人像是牵线木偶，显得有些滑稽。 “为何看不到术法攻击？”洛辰看了一阵儿，疑惑问道。 韩常道：“术法攻击只针对登梯人，旁人看不到，也感受不到。” 洛辰啧啧道：“符阵还真是玄妙，有空得好好学一学了。” 韩常则是叹道：“符阵太难了，不过洛师兄你天资好，肯定能有所成就。” 洛辰自动忽略了韩常的恭维，心中盘算接下来的修行安排。 首先自然是习练今日在藏书阁参悟的几门功法，而后便是炼丹、制符，如今再加上符阵，炼制灵器不如也加上，反正虱子多不怕咬。 而修行之余，还要聚财…… 他如今可谓是一贫如洗，最主要的是身上还有个噬魂面具。 此物也不知是何来头，每过五日便需吞噬灵气，滋养其内阴魂，如果断了供养，阴魂便会发疯，十分恐怖。 前几日噬魂面具突然变得暴虐，当时洛辰正在密室练习驱动阴魂附身，突如其来的变故险些令他受伤。 他也是那时算是彻底理解了为何骗子何小山会那么穷了。 “好忙啊！” 洛辰感叹一声，不过也没有因此苦恼，反倒乐在其中。 也就在洛辰思绪纷杂时，青云梯最靠前那人登上五十层，惨呼一声，栽倒在地。 一阵清风将他身形托起，缓缓送至地面。 于此同时，崖壁青云榜有一行名字泛起金光，缓缓消失，下一刻这名字前移十五行，重新显现，后边的名次则依次后移。 而就在此人落地不久，很快便有相熟的弟子上前，给他喂下丹药，待他醒转后，向他道贺。 “此人是剑南峰武恒，在剑南峰新人弟子中排名前五，这次一下子提升了十五名，真是厉害。” 韩常神色羡慕地说道，他再看眼自己排名后半段的名字，有些赧颜。 洛辰将目光从崖壁上收回，缓步走出，开始登梯。 “洛师兄加油！” 韩常喊了一声，心中十分期待，同时也在猜测洛辰首次登梯，能走到第几层。 五十五层？ 似乎有点勉强，但应该有五十层吧，至少不会比剑南峰武恒差。 只是下一刻，韩常呆愣当场，如同先前在白元阁那样，大脑一片空白，失去了思考能力。 只见洛辰缓步迈上青云梯第一层，而后再一步跨出，便是第五层了。 紧接着，他猛地开始狂奔，身形太快，以至于化作了一道残影。 “我去，什么东西蹿过去了！” “妈的，谁撞老子！” “靠，谁踩我脚，好疼！” 青云梯上，还在登梯的十几位弟子只觉一阵风飘过，有几人没留神被撞到，不禁骂骂咧咧。 他们下意识抬头看去，不禁都张大了嘴巴。 只见一袭青衣疾速登梯，视符阵阻力和术法攻击为无物，最终在第七十层站定。 他看了眼梯顶，没有继续攀登，而是转身缓步向下走去。 “走了……” 洛辰在众弟子呆滞的目光中走下青云梯，拉着愣在原地的韩常下山而去。 韩常脖子僵硬地回望青云榜。 “第十二名，洛辰，七十层。” 第三十五章 五符 青阳门近日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以及一个更坏的消息。 好消息是山门出了一位姿容无数的少年郎，天资卓越，一口气连登青云梯七十层，一时间风头无两。 坏消息是山门出了一位阴险狡诈的王八蛋，做人毫无底线，更不懂得怜香惜玉，无耻之尤！ 更坏的消息是那姿容无双的少年郎和那个王八蛋是同一人，叫做洛辰。 洛辰之名如今在青阳门已是人尽皆知，再无人质疑他亲传弟子身份一事。 大家都想知道，洛辰到底是灵醒几重境？ 从他登青云梯的过程来看，至少有登梯八十层的水平，绝不是灵醒五重境能够做到的，远超青阳门新入门弟子公认的第一人，剑西峰宋风羽。 至于掌教关门弟子苏珞，早已被众人理所当然地排除在新人弟子外了。 能登青云梯一百层，必是蜕凡境无疑。 关于洛辰的境界，经过几日争论，大家普遍认为他至少是灵醒七重境。 因为洛辰的存在，一直冷清的药谷登时变得门庭若市，栽植灵药的山门任务名额只要贴出第一时间便会被抢光，大家都想见一下这位突然崛起的风云人物。 洛辰不堪其烦，找到秦长老，禀明情况，秦长老大袖一挥，宣布药谷暂时封谷，洛辰耳朵根子这才清净下来。 如今秦长老和洛辰的相处十分诡异，洛辰仍执弟子礼，但懒得再与秦长老虚与委蛇，有需求便直接说，不再遮遮掩掩。 秦长老也不再拿洛辰当弟子看待，他整日里躲在丹房炼丹，很少出门，连谷内事务都不再理会。 洛辰不客气地将权利接过，转手又将杂事都丢给韩常，并从秦长老那里讨来三转紫气丹诀传功皮卷，传授给韩常。 韩常以往习练的是秦长老传授的《金石丹诀》，品阶仅仅刚入流，内容粗鄙，故而修行缓慢。 他得到三转紫气丹诀后，感动地泪流满面，每日打理完药谷事务后，其余时间都用来修炼三转紫气丹诀，对自己要求近乎苛刻。 但效果明显，就在昨日，终于突破到了灵醒四重境。 “洛师兄，执法堂的弟子查完这月账目刚走，没有纰漏。” 药谷修行密室上方崖壁，一处新建的草庐前，韩常递给洛辰一个账本。 洛辰接过仔细查看一遍，递回给韩常，道：“你去拿给秦师看看。” 听到洛辰称呼“秦师”而非“师尊”，韩常面色有些怪异，这些日他也看出了些苗头，但不好多问。 韩常拱拱手，揣着账本领命下山。 洛辰扫眼面前韩常送来的一小堆灵药，伸手将其收入玉佩。 药谷掌控着青阳门灵药、丹药资源，按照规定，每月都要接受执法堂审查，流程繁琐且严格。 不过根据规定，药谷有一成的利好收益，洛辰知道此事，但以往只是一个模糊概念，当他最近从秦长老手中接过部分管理权后，才知道这一成利益是多么丰厚。 巨大利益面前，洛辰一番权衡，最终将这一成收益再分十份，他取其三，其余七成仍归秦长老。 他虽然扯虎皮唬住了秦长老，但若贪婪过了头，可能会适得其反，引起秦长老鱼死网破的念头。 三成应该是秦长老能接受的底线。 而果然，秦长老最终默认了此事。 洛辰有了灵药收益，暂时缓解了燃眉之急，便没再动身前往落霞城暗坊捡漏，期间何小山传来秘信禀报了一处古墓现世的信息，他也没去。 毕竟再过五天就是山门历练的日子，关乎着参悟青阳剑典的名额，不好再横生枝节。 那日登青云梯回谷后，洛辰便建了身后这座草庐，作为以后的住所。 草庐离得栽种那截奇异枯枝的位置不远，视野开阔，且依托于崖壁，十分清净。 此后三日，洛辰每日习练一门法诀，灵溪剑诀、力猿诀、玄阴雷法，都顺利修出了相应的命符。 与猜测的一样，即便是不同修行体系的法诀同修也不存在冲突，各自从他脊柱处的命符中衍生出独有的符文。 其中玄阴雷法符文又有所不同，它与雷劫淬炼出来的那道雷符融为一体，或者说是被吞噬更为准确。 洛辰手指在空中轻叩，每叩一下，便有一道符文掠出。 丹火、符墨、剑符、雷符。 四道符文一字排开。 还有第五道符文在他后背显化。 洛辰四肢缓缓变长，身上肌肉虬结，将青衫撑起、撕裂，双目泛起一抹猩红，俊雅的面容变得类猿！ 正是体术法诀力猿诀的功效！ 五法同用，洛辰体内气息不但没有凝滞，反而一转再转，连绵不绝。 他脊柱处盘龙一般的命符灵韵流淌，气机与五道符文遥遥呼应。 此中玄机，妙不可言。 洛辰嘴角泛起温醇笑意，将四道符文收回体内，他的身体也缓慢恢复原本形态。 “我的本体命符如是一株参天古木，而修炼法诀得来的命符便是参天古木上的枝叶，只要本源不枯，枝叶便不会凋敝。” 洛辰换套青衫，心中对自己目前的状况，有了更深刻的感悟。 目前习练的这五种功法中，以三转紫气丹诀品阶最高，修炼时间也最久，故而丹火符文最为凝实，且灵韵最盛。 其他四道符文只是刚有了雏形，还需不断修炼，才能继续成长。 这其中，力猿诀可以不用再炼，因为以他现在的肉体强度，力猿诀能带来的增益微乎其微，且变身太费衣服。 玄阴雷诀和灵溪剑诀是否习练，便看心情了。 他体内经雷劫淬体生出的雷符过于强大，玄阴雷诀符文只有被吞噬的下场，不过作为雷符的养料，还是不错的。 至于灵溪剑诀，剑修修行的难度很高，且磨砺剑符极其消耗时间，但其威力目前比不上雷符，价值不大，青阳剑典才是洛辰最终的目标。 所以，洛辰现在的重点是修行丹火和符墨。 丹火可以炼制上品灵丹，符墨可以制作上品灵符。 早在大半年前，洛辰便已经开始尝试炼丹，那时他还不是蜕凡境，从不入品的凡丹入手，经过长时间经验积累，已经能炼制中品丹药，不过成功率不高。 如今洛辰修出丹火，已经具备炼制上品灵丹的条件，但这几日闲暇时间他尝试炼过几次，只是浪费了大量珍贵药材，却一次也没成功，主要还是炼丹经验不足。 因此，洛辰便断了好高骛远的念头，继续从下、中品灵丹入手，有丹火相助，成丹率极大提高。 至于符篆，有了炼丹的教训，他便从最基本的炼字开始。 平淡的修行中，五日转眼便过。 山门历练考核的日子到了。 第三十六章 白凌 这一日卯时，天刚擦亮，洛辰吞入一口紫气，结束打坐，以灵气蒸干被朝露打湿的衣衫。 在他身前不远，一眼灵泉旁，有一截枯枝埋于土壤。 洛辰以望气异能探查片刻，发现这不知名枯枝的生机较昨日又旺盛几分，满意点点头。 他一步迈出，身形从崖壁上掠下，期间数次轻点岩石，几个起跃，轻飘飘落在地面。 不远处，韩常早已等候多时，看到洛辰身影，急忙挥挥手。 洛辰道：“韩师弟黑眼圈这么重，昨晚该不会没睡着觉吧？” 韩常搓搓手，讪笑道：“连着好几天了，一想到要到落霞山历练，便睡不着，去年历练也是如此。” 洛辰闻言莞尔，但也能理解韩常的心态，那日从青云梯回来，他让韩常找来门规，已经摸清了历练的相关事宜。 青阳门十年招收一次弟子，每批弟子在入门时会根据测试结果，分配给四大偏峰，而青阳主峰一脉，除非出现天赋极好的弟子，否则是不会收新人的。 新入门弟子前两年会得到山门统一培养，每月一小比，每季度一大比，每年则会有一次历练。 两年期限一过，山门会根据两次历练的综合考核结果，给弟子评级，分甲、乙、丙三等。 得到‘丙’评级的弟子会被外放到青阳门下辖各镇区，担任俗世的管理人员，平日里俗务缠身，修行时间会越来越少，基本等同于被宗门放弃。 若得到‘乙’，便可留在山门，在山内任职，如白元阁、执法堂等，虽然也会十分忙碌，但待遇相比评级为‘丙’弟子，要好太多，且每月还有听长老授道的机会。 至于‘甲’等弟子，名额只有十人，列入潜龙榜，可以开辟独属于自己的洞府，并得到主动择师的机会。 不过潜龙榜并非一成不变，榜单中排名低的弟子可以向排名高的挑战，胜了便可以得到对方拥有的所有修行资源。 不入榜者，也可以任意挑战潜龙榜弟子，打赢的话同样可以取而代之。 总而言之，历练考核决定着每个青阳门弟子的命运，韩常如此紧张，也是人之常情。 洛辰劝慰道：“其实你也不必担忧，咱们药谷弟子即便不参加历练也无碍，反正咱们情况特殊，评级再差，也不会外放，而再好，也不可能转拜他人。” 韩常道：“这我知道，但我不想评级太差，给别人瞧不起。” 洛辰笑了笑，也没再多说什么。 二人出了药谷，向剑门走去。 “洛师兄，你少了一次历练积分，想要评上甲等估计有些难度，但依你的实力，战胜一名潜龙榜弟子，肯定不成问题。”韩常笑道。 “不可轻敌。”洛辰不可置否的回了一句。 韩常又说了些去年历练的经历，帮洛辰熟悉历练的规则。 “落霞山脉绵延千里，内五百里终年被迷雾毒瘴笼罩，不可轻易进入，外五百里也不安全，仅是已探明的险地便有八处。 我们历练的地点，都是从这八处险地中随机挑选，去年是在黑藤沼泽，今年去何处，待会出发前长老才会公布。 历练考核都是积分制，完成山门规定的目标任务，会相应的获得一定积分，最终两年积分相加，便是最终成绩。 历练时会有长老跟随压阵，但除非有超出考核规定境界的威胁出现，否则长老是不会出手的……历届的历练都会死不少人。” 二人说着话，很快便来到了青阳主峰下的剑门。 剑门由两柄百丈石剑交错斜刺入地而成，剑身分别镌刻“剑”、“门”二字，剑柄交汇处，则悬挂恢弘古朴的“青阳”匾额，有法阵加持，即便离地很远，依然清晰可见。 “剑门是青阳门初代祖师所留，据说是青阳山防护大阵的阵眼。”韩常在洛辰身旁小心嘀咕了一句。 洛辰瞥了一眼，便不再去看。 他方才以望气异能观之，有一抹剑意斩来，险些将他眼睛刺瞎。 洛辰心中惊骇的同时，对青阳门初代祖师很是好奇，青阳门建派五百年，按照境界与寿命关系来推算，这位初代祖师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还活着。 洛辰正在思忖间，觉得胳膊被打了一下，疑惑看向韩常。 韩常指指前方。 洛辰望去，见剑门前的广场上走来三十几人。 为首一人十五岁上下，腰悬古朴石剑，生得剑眉星目，十分英俊，但脸上不见丝毫表情，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块冰。 少年身旁跟着周晓蝶、孙成力等弟子。 “是剑南峰的人！”韩常面色凝重道。 洛辰面色如常，继续前行。 剑南峰众人迎面而来，离得洛辰二人丈许外站定。 洛辰却没有停步，与那腰佩石剑的少年擦肩而过。 看到这一幕，剑门前其他偏峰弟子都是一愣。 本以为是对峙的局面，氛围已十分凝重，不料洛辰果然如传闻那般不按常理出牌，根本没理剑南峰弟子。 还就有趣了。 “我是剑南峰这一代弟子剑魁，白凌。洛辰，历练结束后，我会向你挑战。” 腰佩石剑的少年转身，对洛辰背影平静说道。 “好。” 洛辰淡淡回了一个字，连头都没回。 白凌脸上没任何表情变化，看不出喜悲，其他剑南峰弟子却是气疯了，纷纷骂了起来，尤以当日在白元阁外被一拳撂倒的几位弟子叫的最凶，不过他们躲在人群中，根本不敢露头。 周晓蝶神情复杂地看着洛辰背影，桃花眸子中的水雾愈发朦胧。 洛辰对身后的谩骂置若罔闻，和韩常一起，来到广场边缘的僻静处，靠着道旁青柳闭目养神。 一场期待已久的闹剧潦草收场，其他偏峰弟子不禁都觉得无趣。 他们知道肯定打不起来，毕竟今天是历练的日子，都晓得轻重，没谁敢闹事，但再怎么着也得吵出火气，趁机打个赌什么的。 “这个白凌也是，身为剑南峰魁首，整天只知道冷着脸练剑，如今峰内弟子被打了，连句找回场子的狠话都没有。” “呵呵，你这话当着白凌的面去和他说啊” “算了……我打不过他。” “诶我说，这洛辰也没传言中那样残暴呀！看着脾气挺好的。” “你可拉倒吧，那日你是没在白元阁，没见他一拳一个剑南峰弟子的场面。” 广场上交谈声四起，直到四位长老御剑穿过剑门，这才安静下来。 第三十七章 剑魁 四人御剑穿过剑门，在广场上空悬停。 下方各峰弟子立即停止交谈，一个个都站得笔直，神情肃穆。 “行了，别装样子了，你们这群兔崽子私底下啥个熊样，老子比你们爹娘都清楚。” 四人中为首一位长老说道，他身形壮硕魁梧，足有九尺，脚下命符凝聚的剑符宽如门板，和他体型十分般配。 众弟子哄笑，果然不再拘束。 韩常笑着小声对洛辰道：“这位是执法堂堂主，吕阳，为人豪迈，没有架子，很受门内弟子喜欢，但若是犯了事，可千万别栽他手里，手腕狠辣，谁去讲情都不好使。” 洛辰点头，对这吕阳印象不错。 “吕阳左边这位，是白元阁的供奉长老，公孙永，为人孤僻，除了授道，很少露面。至于另两位，都是掌教的亲传弟子，分别是三师姐慕容清，四师兄夏华胥。” 洛辰循着韩常声音看去，见公孙永表面看去四十岁上下，蓄着胡须，不苟言笑，很有高人风范。 另两位要年轻许多，慕容清样貌清秀娴雅，一袭黄裙，有着水乡女子独有的温柔。夏华胥五官平常，气质也没什么出众的地方，习惯性眯着眼。 “掌教总共有几名弟子？”洛辰低声问道。 韩常道：“加上苏珞，共有五名，只不过大师兄和二师兄早已下山游历，并不在门中。” 洛辰又道：“苏珞来参加历练了吗？哪个是她？” 韩常叹道：“苏珞可是掌教的关门弟子，一入山门便有了参悟青阳剑典的资格，而且已是蜕凡境，哪还用得着参加历练。” 洛辰哑然一笑。 这时，吕阳已经在讲此次历练的规定。 “这次历练仍是积分制，时长一日，至于历练的地点……” 吕阳卖个关子，故意拖个长音，眼见下方众弟子心已经悬到嗓子眼儿了，这才幸灾乐祸地吐出三个字：“阴灵谷！” 他话音刚落，下方弟子一片哀嚎。 韩常神情苦涩道：“完了，落霞山外五百里的八处险地中，阴灵谷可是最危险的一个。” 洛辰淡淡道：“至少大家都一样。” 韩常苦笑道：“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吕阳等众人发泄完情绪，继续道：“猎杀一名下等阴兵，积一分，中等阴兵，积五分，上等阴兵，积十分。最终以提交的阴兵灵晶为准。 考核时，我们会守在阴灵谷深处，不让阴将出来，但目前历练地点已经出现的阴将，我们不会去清理，你们自求多福。 除了阴将，那些到阴灵谷游猎的散修我们也不会多管，除非有蜕凡境修士出手。 大致规矩就这么多，历练不是过家家，你们既然选择修行，便要有死亡的觉悟，这次考核，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也不管你们事先准备了多少灵宝，我只要最终的结果。” 吕阳每说一句，下方弟子的心情便沉重几分。 “报团取暖，先求生存，再争名次。”一旁慕容清适时开口，声音柔柔的，很治愈。 众弟子闻言心生明悟，开始找寻好友，约定组队。 韩常看向洛辰，长舒口气，笑道：“洛师兄，到时候我就跟着你了。” 洛辰却道：“我要单独行动。” “啊？”韩常愣住。 “名次不重要，保命要紧，你最好加入一个实力较强且人品靠得住的小团体，可以打着我的名号。”洛辰紧接着说道。 韩常点点头，不敢再有过多要求。 这时，掌教三弟子夏华胥抬手祭出一道符篆，化作一条无帆渡舟，缓缓降在广场上。 “登船，出发。” 夏华胥言简意赅说了一句，而后御剑飞下，率先登上符舟。 众弟子纷纷跃上符舟，而后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夏华胥立在舟首，待众人都登上符舟后，驱动符舟飞离地面三十丈，向落霞城方向飞去。 吕阳御剑在符舟前面开道，公孙永和慕容清护在符舟左右。 青阳山位于落霞山脉南边，若论距离，其实不过三十里之遥，但一道万丈深渊将青阳山与落霞山脉切开。 深渊上方存在可怕的空间乱流，即便是蜕凡境修士御物横度也会被毫无悬念地撕成碎片。 深渊名为鬼渊，是青阳门禁地。 与落霞山相邻的虎叱山也有类似的绝地。 因此，想要进入落霞山，必须从落霞城峡谷进入。 符舟之上，洛辰斜靠着护栏，目光在四大偏锋弟子身上流转。 早在三日前，洛辰已经让韩常为自己摘录了上一次历练前五十人的名单，方才在剑门前，他按照名单，让韩常进行了现场指认。 他现在暗中用望气异能，挨个将名单上的弟子又看了一遍，记住了他们的气息特征。 众弟子中，四大偏锋人数相差不大，都在四十上下，实力相对也比较均衡，没有出现一峰独大的情况。 洛辰心中将各弟子分出三个层次。 第一档是四峰剑魁，修为都是灵醒六重境，其中以剑西峰剑魁宋风羽剑意最盛，实力最强，剑南峰白凌次之，剑北峰殷樱、剑东峰聂无尘实力稍弱。 第二档为各峰排名前五的弟子，修为在四重境或五重境。 第三档则为其余弟子，灵醒四重境以下。 大致摸清了各峰弟子情况，洛辰便收回目光，手指轻叩木栏，欣赏起沿途风景。 “洛师弟，你好。” 一道温醇问候嗓音传来。 洛辰转过身，见是极具书生气度的宋风羽，温文尔雅，笑容和煦。 宋风羽身侧，则跟着剑北峰殷樱、剑东峰聂无尘。 殷樱相貌普通，生有一双女子不多见的剑眉，英气十足，单薄的嘴唇勾起一抹倔强，目光很有侵略性。 聂无尘身材高大，中人之姿，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 洛辰笑道：“三位剑魁一起前来，我很有压力啊。” 宋风羽正要介绍一番，见洛辰如此说，显然知道他们身份，也就作罢，笑道：“洛师弟白元阁一战成名，紧接着又一气登上七十层青云梯，威名赫赫，我可不敢单独来见你，便拉上了殷樱和聂无尘来助阵。” 洛辰闻听宋风羽诙谐话语，便知此人八面玲珑，手腕不俗。 “不要被山门那些传言误导，只要不惹我，我这人还是很好说话的，我呢，只想守着药谷一亩三分地，安静修行、炼丹，其他事也懒得理会。”洛辰淡然说道。 三人自然都听出了洛辰话语中隐晦的含义，他们来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宋风羽笑道：“洛师弟是个痛快人，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你与剑南峰的矛盾我会帮你去调和，日后我找你帮忙炼丹，你可别推辞。” 洛辰笑着点头。 三人拱手离去。 殷樱临走前说道：“历练结束后，我会挑战你。” 聂无尘则是问道：“会喝酒吗？” 得到洛辰肯定的答案后，他便抛过去一坛酒。 第三十八章 阴兵 吕阳一剑开道，不入落霞城，直接飞入峡谷。 符舟紧随其后，在山野间灵活穿梭。 山中修士见到这阵仗，远远地避开，不敢去触霉头。 越是深入落霞山，符舟上的气氛便越凝重，即便经慕容清提点，有了抱团的策略，但即将进入八大险地中最凶险的阴灵谷历练，没人能高兴起来。 不过韩常倒是个例外，他满脸笑意的来到洛辰身旁，笑道：“洛师兄，因着你的缘故，剑西峰剑魁宋风羽竟然亲自来招揽我了！” 洛辰闻言向剑西峰弟子方向看去，正见宋风羽看向这边，他便遥遥抱拳。 宋风羽颔首示意。 “这人有点意思……” 洛辰心中嘀咕了一句，缩在袖中的手掌一翻，从玉佩中拿出一柄石镜。 他递给韩常，道：“物归原主，进入阴灵谷后，应该对你有所帮助。” 韩常看到石境，便是一愣，拿过来仔细看了许久，讶然道：“洛师兄，这石镜不是在魏记交易会被一名灰袍男子买走了吗？怎会在……” 他话说到一半，便立即醒悟过来，闭上了嘴。 洛辰笑了笑，目光向前方视线中出现的一处幽谷望去。 “洛师兄，等历练结束后，我便将这石境还你。” 洛辰随意摆摆手，不甚在意，这石镜功能鸡肋，对他无用。 韩常顺着洛辰目光看去，也是一时间呆住了。 他咽口唾沫，道：“阴灵谷到了！以前只是听过，今日还是第一次来，没想到真如传言那般恐怖……有传言说，阴灵谷的深处连接着鬼渊绝地！” 洛辰神情多了一丝凝重，因为他以望气异能观之，看到了望不到尽头的白骨！ 这里究竟死了多少人！ 符舟在一处幽谷前缓缓降落，夏华胥手指掐诀，收起符舟。 前方幽谷入口宽三十丈，两侧是高耸入云的陡峭崖壁，如矗立于天地间的地狱之门，山谷内视线黯淡，吞吐着阴森寒气。 “历练范围为阴灵谷纵深三十里内，我与公孙前辈会守在三十里处，殷樱和华胥则在谷内坐镇。 历练开始！” 吕阳立于门板也似的宽大剑符之上，讲完最后一段话后，御剑掠入幽谷。 公孙永紧随其后。 两道剑光一青一白，化作璀璨长虹，在幽暗的山谷中一闪而逝。 众弟子看着面前如同鬼门关的阴灵谷，皆心生惧意，踌躇不前。 慕容清温声道：“快入谷吧，咱们青阳门的身份牌有些许抵御阴毒之气的功效，你们只要团结合作，不去招惹阴将，自保还是没有问题的。” 众弟子神情缓和些许，对慕容清作揖，四大剑魁当先走出，其余弟子紧随其后，陆续进入了阴灵谷。 洛辰混在众弟子中，进入阴灵谷不久，便悄然脱离大队伍，闪身到一块岩石后，再出来时已经变作一位灵醒六重境的灰衣虬须大汉，亲传弟子身份牌也被他收入玉佩内。 伪装成散修模样的洛辰慢悠悠向谷内走去。 谷内光线极其黯淡，好在地面零星生长有奇异灯草，绽放的花芯发出淡红色荧光，像极了油灯，勉强能看到道路。 谷内阴寒，比严冬时还要冷，而且寒意无视衣物，透肤刺骨，凡人若到了此处，绝对活不过一个时辰。 洛辰已是蜕凡境，体内命符灵韵将阴寒挡在体外，根本无法伤他分毫。 呜！ 突地，一道虚幻身影从岩壁石缝中钻出，嘴巴张大如恶兽，向洛辰头颅咬去。 洛辰闪身后退一步，勉强辨认出虚影是人形，并无实质性的身体，乃是污秽阴气凝聚而成。 它的眉心处有一团簌簌燃烧的蓝色鬼火，没有温度，反而散发着冰冷刺骨的寒意。 “下等阴兵！”洛辰低声说了一句。 阴兵根据鬼火颜色，可分为下等、中等、上等，分别对应人类修士灵醒境下三重、中三重、上三重。 区区下等阴兵，洛辰当然不惧，不待阴兵扑来，他便一拳打出。 经过雷劫淬炼的憾山拳拳意早已登堂入室，拳罡中更是带着雷符之威，而雷法天生克制阴物。 因此这一拳打出，阴兵当即溃散，发出尖锐悲鸣声。 鬼火骤然熄灭，露出一块不规则的黄豆大小的蓝色晶石，向地面坠去。 洛辰并未急着去捡阴兵灵晶，而是看着还未消散的阴寒秽气若有所思。 此刻，噬魂面具内游荡的阴魂开始变得有些狂躁，这种情况，只有当阴魂想要进食时才会发生。 而此次来之前，他已经喂食了足量的丹药，按理说至少能撑五天时间。 莫非是因为这污秽阴气？或是阴兵灵晶？ 洛辰身形掠出，以气机牵引，将溃散大半的污秽阴气重新聚拢，并引到面前。 一股强大吞噬力从噬魂面具内喷出，将这团污秽阴气尽数吞噬。 噬魂面具内，阴魂如见到饵料的鱼群，疯狂向污秽阴气冲去，争相撕咬起来，很快便将其吞食干净。 洛辰眼中一亮，弯腰将阴兵灵晶捡起，以同样的方式投喂噬魂面具内的阴魂。 这一次，阴魂更加疯狂！ “投喂丹药、灵药时，也没见阴魂如此疯狂，莫非是因为都属于阴物？” 洛辰心中有所猜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噬魂面具来历神秘，大概率是残破玄器，以它消耗物资的速度，洛辰能养得起，但也十分肉疼。 若噬魂面具以阴兵为食，便可节约大量资源，而且从阴魂的反应来看，他们更喜欢“吃”阴兵。 洛辰嘿然一笑，再看阴灵谷，便觉得此地透着一股亲切。 他身具雷符，再加上蜕凡境的修为，几乎可以在此地横着走！ 洛辰不再在谷口处久留，纵身向深处潜入。 过了一里后，山谷变得宽阔起来，阴灵也越来越多，下品阴兵多是隐藏在石缝内，伺机偷袭，而中品阴兵则游荡在虚空，见到活物便会扑来撕咬。 至于上品阴兵，或许是因为还在阴灵谷边缘的缘故，并未出现。 洛辰来者不拒，一拳解决一个，等杀顺手了，便直接去抓鬼火。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已经猎杀十五个下品阴兵，三个中品阴兵。 洛辰将污秽阴气和阴兵灵晶都投喂给噬魂面具，却发现面具内阴魂根本没有‘饱’的迹象！ 第三十九章 手刀 “耿战，你以困灵符侧面牵制！” “马宏，你正面与它对战，切忌不要被它吸了生机！” “为我制造机会，我以符剑洞穿这阴物鬼火！” 阴灵谷一处深坑内，三名青阳门弟子正结阵围斗一只上品阴兵。 其中一名灵醒五重境修为的弟子正冷静指挥，他不断变换位置，手中捻着一张剑符蓄势待发。 另两名弟子都只是灵醒四重境修为，正遵循他的指挥，与阴兵辛苦缠斗。 这具上等阴兵是一只蛇形异兽形态，身躯庞大，头颅处的鬼火为黄色，若细看便会发现，鬼火中心处已经有了一抹赤色。 蛇形上等阴兵盘踞一块岩石之上，上半身立起，足有丈许高，每一次张嘴，都会喷出一道箭矢般的黑气。 不过它被一道符文大网禁锢，动作迟缓，导致喷出黑气的准头有限，每一次都落空，轰击在地面后，竟是将地面岩石腐蚀地滋滋乱响。 “快，我就要支撑不住了！” 一位瘦高青阳门弟子声音虚弱的喊道，他手持一张困灵符，那符文大网正是从困灵符中生出，只不过困灵符已经燃烧大半，快要耗尽灵性。 另一边，一位少年刚躲过一道黑气，来不及擦拭额头汗水，便又向前翻滚，险而又险地躲过另一道黑气。 他心有余悸地瞥眼被腐蚀出一个脑袋大小坑洞的岩石，暗骂一句畜生，而后身体一拧，手中长剑带着一抹烈阳气息，直刺被困灵符暂时禁锢的蛇形阴兵。 蛇形阴兵以头颅当锤向下撞去，并不惧怕斩来的长剑。 符文大网竭力往后收缩，尽量消耗蛇形阴兵俯冲的劲力。 “就是现在！” 那名伺机而动的少年低喝一声，祭出手中剑符，并指一抹，符篆化作一道剑光，以极快的速度向蛇形阴兵终于暴露出来的黄色鬼火激射而去。 噗！ 符剑自鬼火中一穿而过，剑气将鬼火绞碎！ “成功了！” 三人登时欢呼起来。 “不对，快撤！” 那以符剑击穿蛇形阴兵鬼火的少年第一时间发现不对，脸色巨变，急忙呼喊同伴撤退。 另外两人见本该溃散的蛇形阴兵不但没有溃散，反而更凝实了几分，也都反应过来，急忙后掠。 他们视线中，那蛇形阴兵头颅内黄色鬼火虽然熄灭，但仍有一丝赤色鬼火尚存，且有愈燃愈烈的趋势。 赤色鬼火为阴将！ 该死，这是怎么回事！ 三人面色惨白，拼命向坑外逃窜。 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从蛇形阴兵嘴中发出，它一头撞碎符文大网，飞掠而出，向三人追来。 仅是一息时间便来到三人身后，嘴巴张开，这一次不再吐黑气，而是猛地一吸，凭空升起邪风，将三人卷起，眼看就要吞入腹中。 便在这时，有一人从坑外跳出，如一尊战神坠下，一脚踏在蛇形阴兵脑袋上，将其头颅狠狠踩入岩石中。 赤色鬼火当即熄灭，蛇形阴兵连惨叫都未发出，便已溃散。 摔落地面的三位青阳门弟子挣扎着起身，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神情。 他们转身准备向救命恩人答谢，却见那犹如天神下凡的虬须汉子张嘴一吸，竟是将蛇形阴兵溃散的污秽阴气尽数吞下。 三人登时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这人一定是位邪修，且很有可能是蜕凡境！ 三人心生大恐怖，不比方才见到蛇形阴兵生出赤色鬼火时差，当即转身就跑。 “我让你们走了吗？” 三人一只脚刚迈出深坑，便听到身后那邪修冷笑话语。 他们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觉得脑后被重击一下，三人当场昏迷过去。 虬须汉子自然便是伪装的洛辰。 他将三人放倒后，熟练地一阵翻捡，将三人身上的灵晶尽数笑纳。 洛辰扫眼玉佩中数量颇丰的灵晶，满意笑了笑，而后看向昏迷的三人，笑意玩味。 这三人中有一人洛辰认识，正是当日登青云梯时，那名登上五十层后昏厥的剑南峰弟子武恒。 武恒是剑南峰排名前五的弟子，在上年历练中排名十九。 洛辰弯腰将三人一一拍醒，不待他们回过神，便快速离去。 以散修的身份劫掠其他参加历练的弟子，尤其是排名前五十的弟子，这是洛辰来之前便定下的策略。 他缺少去年的历练成绩，虽然他在阴灵谷外围可以横着走，但效率毕竟有限，远不如劫掠来的快。 这么做，既可以快速提升自己积分，还能同时削弱他人成绩，一举两得。 有噬魂面具搭配隐藏修为的异能，洛辰根本不担心暴露。 而且吕长老也说了，不看过程，只要最终成绩，洛辰敲起闷棍来便更加没有负担。 离开深坑区域，洛辰马上换了阴魂，这次是一位相貌清矍的老者，他套上事先备好的道袍，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沿途若遇到阴兵，不管等级，洛辰都会随手灭杀，吞噬掉阴气，留下灵晶。 到目前为止，噬魂面具已经累计吞噬数十个阴兵了，但依然在传递吞噬的渴望，洛辰见面具并无异样，也就随它去吧，反正阴兵多得是，他一点都不心疼。 及至阴灵谷十里位置，洛辰远远见到一道冷冽如寒冬阳光的剑芒，他心中一动，潜行而去。 吼、吼、吼！ 同时有三声狼嚎传来，看灵力波动，是中品阴兵无疑。 一个挺拔身影奔来，他拖剑而走，面容冷峻，不是白凌又是哪个？ 在白凌身后，一头狼形阴兵紧追不舍，其生有三个头颅，每颗头颅内都有绿色鬼火燃烧。 洛辰藏于暗中，看到这一幕啧啧称奇，这白凌也真是点背，他性格孤僻，未和他人组队，偏偏遇到这么个三首狼兽，虽只是中等阴兵，但难缠程度，不比上等阴兵差。 “小友莫慌，贫道来助你！” 眼看白凌就要被三首狼兵追上，洛辰身形掠出，同时高呼一声。 白凌拖地古剑已经积蓄足够剑意，正要反手递出一剑，陡然闻听这么一句，当即便舍弃了这一剑。 他循声看去，见是一位陌生老道，道袍飘摇，卖相不俗。 白凌面色微是缓和几分，道：“多谢前辈出手相……” 他“助”字还未出口，便见迎面而来的老道突然一记手刀向自己劈来。 他根本来不及躲避，便被势大力沉的手刀劈中，当即昏厥过去。 第四十章 联合 白凌捂着脖子，缓缓醒来。 模糊的视线中，他见到一袭道袍飘然远去。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白凌猛地清醒，当即拍地而起，警惕地扫视四周，发现不但老道没了踪迹，便连三首狼形阴兵也不见了。 他从地面捡起佩剑，心中安定些许，剑没丢便好。 只是当他以意念查看腰间储物袋时，面色当即变得阴沉。 他辛辛苦苦猎杀三个时辰积攒的阴兵灵晶不见了！ 该死，一定是那个老道做的！ 白凌心中怒火焚烧，提剑便要去寻找那无耻老贼，但走了几步，便冷静下来。 虽然对方是偷袭，但自己好像打不过…… 白凌心有不甘，只是如今正在历练考核，关乎着他能否参悟青阳剑典，他也不想再节外生枝，权衡之下，只得暂时压下怒气。 “白师兄？” 白凌听到有人叫自己，循声看去，见是三名同峰弟子，三人中只有为首的武恒他还有些印象。 “白师兄，你这是……” 从深坑爬出，途经此地的武恒三人看着白辰手捂脖颈，脸上神情青白交互，他们不禁面面相觑。 这场景他们熟啊！ 武恒试探性地问道：“白师兄，你莫非也被打……被人偷袭了？” 他本想说打劫，但考虑到这位自家剑魁冷傲的性子，急忙改口成了偷袭。 白凌面色一窒，沉默片刻，还是点了点头，他反问道：“你们也被抢了？” 武恒神色戚戚然道：“不错，是一个虬须大汉散修，白师兄你……” 白凌道：“抢我的是一名老道。” “今年的散修这么猖狂吗？以往历练时，散修看到我们服饰，都是绕道走的。” 武恒闻听抢劫的不是一人，感慨一声，道：“我们怀疑抢我们的那名散修是蜕凡境，白师兄，你觉得那老道是何境界？” 白凌道：“看不出来。” 武恒咬牙切齿道：“我觉得有必要禀报长老，决不能助长此风！” 白凌沉吟片刻，点头同意。 四人当即同时捏住身份牌，以气机激发，身份牌发出白色流光。 不多时，夏华胥御剑飞来，问道：“何事？” 武恒本在等白凌开口，但见白凌抿着嘴不做声，心中无奈，赶紧抱拳道：“夏师兄，我们都被散修偷袭了，一个虬须大汉，一个老道，我们怀疑这二人是蜕凡境！” 夏华胥道：“白凌被抢我看到了，那人灵醒八重，不是蜕凡境，至于你说的虬须大汉，我去寻他，若真的是蜕凡境，被抢之物我替你讨回。” 白凌闻言脸色涨红，转身离去。 武恒也是无奈，拜谢一番，和两位同门继续向谷内走去。 他本来还想说动白凌与他们组队，哪知白凌听到自己被抢的过程被夏师兄看到了，自尊心受不了，独自离去。 如此冷傲的性格，早晚得吃大亏！ “我们得抓紧了，先前三个时辰的成果都被抢了去，已经落后其他同门太多，我建议暂时放弃上品阴兵，专门猎杀下、中品阴兵，这样成功率高。” 其他二人自然毫无疑议。 三人定下策略，便有目的地避开上等阴兵，不过随着他们深入，遇到越来越多的同门，心里便好受多了。 因为不止他们三个倒霉蛋，还有不少人都遭到了抢劫，向长老禀告后，得到的回复和他们一样，要么没看到，要么便是修为不是蜕凡境。 “这些散修疯了，怎么专挑我们青阳门弟子劫掠？以往历练中，很少有散修敢这么做，他们难道不怕历练结束后被报复吗？” 众弟子十分愤慨，大声咒骂抢劫他们的散修。 不过当他们发现不但殷樱、聂无尘都被抢了，便连公认的第一人宋风羽也没能躲过一劫，便不再抱怨了。 “诸位，我觉得此事大有蹊跷，虽然抢我们的人都不相同，但种种迹象来看，这是有组织有预谋的！” 宋风羽站在高处，对下方因为被抢一事而聚集起来的众弟子说道：“你们不觉得这么多人被抢，而抢劫的人都不是同一人，这很反常吗？” 众人闻言恍然，确实太反常了，正常来讲，散修既然已经出手，便不可能只抢一人！ “因此，我认为是有人在幕后操纵了这一切，能组织这么多高阶散修，绝非一般人能做到的。 雁过留声，他们总会留下破绽，历练结束后我们去查，肯定能循着蛛丝马迹，找到幕后真凶。 当然，目前当务之急，还是以历练为重，我们若还像之前那样各自为战，辛辛苦苦得来的灵晶，还是会被劫掠！ 所以我建议，咱们组成联盟，划定五里方圆为活动范围，仍以原先组成的小队为主，各小队在划定范围内自由行动，若遇到问题，便大声呼救，等附近其他小队支援。” 宋风羽经过一番分析，提出了建议。 他话语一出，剑北峰剑魁殷樱便回应道：“我同意。” 剑东峰剑魁聂无尘耸耸肩，笑道：“我无所谓。” 剑南峰剑魁白凌没有说话，点点头算是认可。 四大剑魁都表了态，其他弟子当然没有异议。 “我也同意。” 远处走来一人，众人看去，却是药谷洛辰。 “洛师弟，你……”宋风羽看眼洛辰，有些诧异问道。 洛辰扯扯破碎的衣袖，无奈苦笑道：“和你们一样，遇到打劫的了！” 宋风羽察觉到洛辰话语中的细微差别，道：“洛师弟，东西可被抢了去？” 洛辰摇头道：“差一点，幸亏我还有些底牌，侥幸逃过一劫。” 此话一出，众弟子便觉得腻歪，他们都被抢了，连宋风羽都没能幸免，这洛辰突然跳出来说他东西没被抢走，这让众人心里如何平衡？ “吹牛的吧！” “就是，打肿脸充胖子!” “你说没被抢，就把灵晶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几个气急败坏的弟子躲在人群中讥讽，不过人数不多。 洛辰置若罔闻，只是看向宋风羽。 宋风羽抬抬手压下杂音，笑道：“洛师弟你是独自一人吧，要不然你挑一个队加入？” 下方人群中的韩常急忙冲洛辰招手。 洛辰没理韩常，笑道：“不用了，我习惯独自行动，不如这样，我作为机动人员游荡，哪里有危险我便第一时间赶过去。” 宋风羽点头道：“洛师弟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如此再好不过，可以最大限度降低风险。” 有宋风羽牵头，反散修抢劫联盟顺利成立。 第四十一章 结束 就在阴灵谷众弟子结盟时，不远处上空，慕容清和夏华胥并肩御剑悬空，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这一届弟子中，论天赋自然是小师妹最强，但若说领导能力，宋风羽当之无愧是翘首，此子出身青阳城第一氏族宋家，又是嫡长子，历练前便有数位长老明确表态，要收他当亲传弟子了。” 慕容清说话永远都是细声细语，令人如沐春风。 夏华胥颔首表示同意。 慕容清知道四师弟的性子，也不在意。 不过夏华胥难得主动问了一句，“你对洛辰如何看法？” 慕容清沉吟少许，道：“我看不透他。” 夏华胥道：“我也看不透。” “不过品性应该不会太差。”慕容清想了想，补充了一句。 “但愿如此。”夏华胥习惯性眯眼，看向洛辰的目光带着审视。 “师弟，今日历练中散修劫掠一事确如宋风羽所说，透着古怪，我跟踪了四名出过手的散修，但不知他们身具什么秘宝，都能提前察觉我的存在，而后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慕容清神色有些凝重，“好在他们应该是顾忌我们的存在，并没有下死手，且抢完后，都会将打昏的弟子唤醒，以免他们被游荡的阴兵吃掉。 现在弟子们聚在了一起，你一个人便能照应过来，我去找吕堂主一趟，禀明此事，让他定夺。” 夏华胥道：“好。” 慕容清御剑向阴灵谷深处掠去，没多时便又返回，对夏华胥摇了摇头。 夏华胥也没再多问，随意盘坐在剑符之上，打起盹来。 下方山谷中，众弟子仍是原来的分队，不过相互之间离得不远，遥相呼应，缓慢向山谷内推进。 期间只要遇到散修，青阳门弟子便如临大敌，仗着人多，试探性攻击，发现能打过后，便会下狠手，发泄被抢的郁闷。 没多久，阴灵谷散修便大规模溃逃，心中怒骂这些青阳门弟子脑子真有病，不好好历练，和他们这些小散修过意不去干啥！ 洛辰意态闲适地转悠，看到落单的阴兵便出手收下，不过他每次都装模作样缠斗片刻，也不再使用噬魂面具吞噬污秽阴气。 “宋风羽这家伙还真不简单，几句话就说动大家结盟，哎，接下来再想抢灵晶，就难了！” 洛辰心中叹息，暗中埋怨自己事先考虑不周，竟做出伪装一个散修只抢一人的蠢事来。 “不过好在我已抢了足够的灵晶，彼消我长，即便缺了一次历练成绩，如今也是稳进前十。 且如今他们虽然结盟，保障了安全，但猎杀阴兵的效率大大降低，起初还好，随着时间推移，分配不均的问题便会放大，内斗是少不了的。” 洛辰扫眼玉佩内堆积如山的灵晶，心情就更放松了。 而果然不出他所料，离得十二时辰期限越来越近，小队之间开始因为争抢阴兵爆发小规模争斗，最后不少小队内部也因分配问题逐渐有了争执。 起初宋风羽还会出面帮忙调停，但争斗加剧，他也分身乏术，而且自结盟后，再也没有散修抢劫的事情发生。 慢慢的，他也就懒得再多管。 还剩最后一个时辰，结盟已经名存实亡，众弟子都杀红了眼，相互之间戒备，本就脆弱的信任不复存在。 在这种气氛笼罩下，越来越多的弟子为了更好的名次，冒险猎杀超过自身修为的阴兵，伤亡开始出现。 洛辰有目的性的在前二十名周围转悠，心中计算各自的积分情况，他目前的排名应该在七至九名，对于这个排名，他十分满意。 毕竟他少了一次历练成绩，若拿前几名，必定引起震动，对日后的静修不利，若是再入了某个大人物的眼，便更麻烦了，毕竟他身上秘密颇多，还是低调行事为妙。 因此，洛辰的底线是进前十，不进前五，为了保险起见，他在历练结束前，又暗中猎杀了几个上品阴兵，留作后手。 “历练结束！” “还有气儿的到谷外集合，如果超过一炷香时间，所有积分取消！” 十二时辰一到，吕阳和公孙永便御剑飞来，一声气机充沛的喊声从吕阳嘴中喊出。 众弟子听到，如释重负的同时，面色各异，收获不错的弟子自信满满，立即向谷外冲去，收获差的弟子则苦着脸，想再猎杀些阴兵，但又怕过了时间，无奈也只得返回。 “洛师兄，你收获如何？” 远远地，洛辰听到韩常声音，回过身，见这家伙满脸兴奋地跑了过来。 “还可以。你收获应该不错吧。”洛辰随意道。 韩常笑道：“也还可以，哈哈。” 洛辰丢个白眼，这家伙嘴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傻子都知道他肯定收获不错。 洛辰驻足片刻，等后边宋风羽走来，笑道：“多谢宋师兄对韩常照拂，我药谷承你这个情。” 宋风羽摆手道：“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洛辰笑笑，也没过多客套。 宋风羽道：“洛师弟，方才我联络了其他几峰剑魁，约定等山门给出考核等级后，便来阴灵谷调查散修抢劫一事，你有兴趣来吗？” 洛辰微是摇头，婉拒道：“我还要跟着师尊学习炼丹，便不掺和此事了，希望宋师兄你们旗开得胜，将那些宵小之徒揪出，替我们出一口恶气。” 宋风羽闻言也就不再勉强，他轻叹一声，颇为可惜的道：“洛师兄去年历练因为闭关错过了，少了一次成绩，不然以你的实力，必定稳占潜龙榜一席。” 洛辰笑道：“我已是亲传弟子，即便上榜也不会改拜他人，况且我修的是丹法，参悟青云剑典对我来说意义不大。” 宋风羽哑然，张张嘴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了。 他身后跟随的一众弟子不禁面皮抽搐，小声爆出粗口，但仔细想想，好像人家说的又是事实…… 洛辰自然不管他人心中如何去想，随意和宋风羽说着话，在规定时间内出了阴灵谷。 山谷外，夏华胥已经祭出符舟，慕容清在清点人数，又等了一刻钟，吕阳和公孙永御剑出谷，带出了五具尸体，加上被其他弟子背出的八具尸体，本次历练共死去十三位弟子。 “吕堂主，人齐了。”慕容清道。 “回山！” 吕阳将死去的弟子放入符舟，大手一挥，仍是一剑开道。 符舟缓缓盛升起，跟在吕阳身后，载着生者和死者，向落霞山外飞去。 因为有同伴死伤的缘故，符舟上的气氛有些凝重。 洛辰手指轻叩船舷，悠悠叹道：“这便是修行啊……” 众生如蚁，逆流而上，只为了看到更高处的风光。 最后的风景可能很美，但身后，却是无尽的白骨。 第四十二章 观礼 符舟穿山越岭，最终缓缓在剑门外悬停。 此时剑门外的广场上早已人满为患，便是空中也有诸多蜕凡境修士御剑观礼。 符舟上众弟子被这一幕震慑到了，皆有些局促不安，便连宋风羽等各峰翘楚也都面露紧张之色。 “十年一次的弟子考核是咱们青阳门很重要的仪式之一，留在山门的弟子大多数都会前来观礼，平日里静修的长老、供奉也会到来，看有没有可堪造就的好苗子。 你们也不必紧张，考核成绩已定，即便再差，也只是外放到俗世担任要职，不会被逐出山门的，日后好好表现，总有晋升的机会。” 慕容清出声安慰众弟子，一如既往地暖人心。 她声音温婉似水，众弟子闻言情绪放松下来，都投之感激的目光。 符舟缓缓降落，众弟子按照所属山峰站好队。 相比其他偏峰的人多势众，洛辰和韩常孤零零的站在一旁，十分突兀。 众人的目光一时间都看了过去。 韩常面色窘迫，十指在袖中交叉握紧，站立不安，没多大功夫便满头大汗。 他瞥向身侧洛辰，见他面容淡然，无悲无喜，不禁十分佩服，洛师兄果非常人。 “这便是传说的洛辰？果然生得极好，咱们山门最俊雅之人以往还有争议，如今有了此子，争议可以终止了。” “长得倒是不错，天赋也好，但品性是真的差！” “不错，那日我就在白元阁外，你是不知道此子有多无耻，手段卑劣，周晓蝶不堪其辱，都气得昏过去了。” “嘿，我倒觉着这洛辰很有谋略，行事正奇相依，且都在规矩内。” 观礼的众弟子对洛辰很有争议，但大体上仍是鄙夷居多。 御剑而来的诸位长老倒对洛辰不甚关注，因为洛辰已有师承，且修的是丹道，他们来此，是为了挑选弟子。 “诸位同门，这一批弟子至今日历练结束，入门一百五十三人，去年历练折损十人，今年历练折损十三人，最终通过历练者一百三十人。” 吕阳站在众人面前，先是拱手示意，而后公布历练情况。 “依据门规，两次历练积分总和为最终成绩，从高到低排列，前十人评级甲等，入潜龙榜，有选择拜哪位长老为师的权利。 再取五十人评级乙等，可留在山门任职。 其余弟子评级丙等，遵循门派分配，到青阳门所辖俗世担任官职。 诸位长老若对评级乙、丙的弟子有看上眼的，可直接收为记名或是亲传，该弟子的去处便全凭长老定夺。” 讲完评级规矩，吕阳环视四周，例行公事地询问：“诸位同门，可有异议？” 广场沉默十息时间。 吕阳点头道：“既然诸位没有异议，那么，接下来便开始公布考核成绩。” 他对慕容清示以目光，慕容清颔首，手指掐诀，祭出一道小巧飞剑。 飞剑破空而去，没入剑门匾额“门”字那一点内。 沉寂的剑门泛起白芒，左侧巨型石剑上显现出一份鎏金榜单。 慕容清对众弟子道：“剑门上显现的是去年历练成绩，由于有人员死伤，些许名次会出现变动，你们仔细核对一下，看是否有误。” 众弟子仰头看去，见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了剑门上，都是惊呼起来。 第一年历练结束时，只在比斗场上张贴了一份榜单，没想到第二年竟是以这种方式呈现！ 这可是代表青阳门尊严的剑门啊！这让他们如何不激动？ 洛辰看着剑门榜单，不禁也啧啧称叹，暗道青阳门初代祖师当真是深谙人心之道。 在山门弟子年龄尚幼，最容易冲动、被蛊惑的时候，以这种震撼人心的手段彰显他们的荣耀。 此刻这些弟子只怕为山门赴死也不会有丝毫犹豫，日后随着成长，不管这份感动消磨去多少，只要能留存一丝羁绊，便足够了。 这便是传承之道。 洛辰看眼其他弟子，果然见他们满脸沉醉，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不少人和他身旁的韩常一样，已是泪流满面，和前世古代书生金榜题名差不多。 “若没有异议，你们便按照剑东、剑西、剑南、剑北、药谷的顺序，依次上前提交此次历练的收获。” 慕容清说话的同时，观礼的弟子中走出几名黑衣弟子，皆是已入内门的弟子，他们搬来桌椅，放在慕容清身后。 剑东峰剑魁聂无尘第一个走出，对慕容清行了一礼，而后他手指一抹，一堆灵晶便出现在了桌子上。 黑衣弟子们开始清单灵晶，最终由一名弟子将最终结果记在纸条上，递交给慕容清。 慕容清看一眼纸条，笑道：“剑东峰弟子聂无尘，此次历练获得上品灵晶一枚，中品灵晶二十一枚，下品灵晶七十三枚，计一百八十八积分，去年历练积分二百一十分，总计三百九十八分，暂列第一名。” 言毕，慕容清手指虚掐剑诀，剑门侧石剑之上随之显现一行字来。 “第一名，剑东峰，聂无尘，三百九十八分。” 聂无尘拜谢后返回，脸上没有过多的喜悦。 周围观礼的弟子和长老都微微皱起眉头。 “聂无尘第一年历练都能拿到二百一十分，为何今年才拿二百分不到？” “这届的弟子不行啊，聂无尘可是剑东峰这代弟子中的剑魁，才这么点积分，若放在我们那时，前二十都进不去！” “哎，我怎么不晚生十年啊，要不然努努力，潜龙榜不是没有可能啊！” 观礼的弟子纷纷议论叹息，也不压低声音，毫不掩饰心中鄙夷。 聂无尘越听越气，饶是以他洒脱不羁的性子，也难压心头怒火，迈步就要出阵。 不远处宋风羽一把将他拉住，苦笑着摇摇头。 聂无尘重重冷哼一声，虽心有不甘，还是重回阵中。 慕容清一直旁观，也不出言阻止周围议论，更没有向众人解释个中缘由。 去阴灵谷压阵的吕阳三人也都抱臂上观，面带戏谑。 “继续，下一个！” 第四十三章 第十 剑门广场上，随着慕容清的一声声宣读，剑门榜单不断发生着变化。 “剑西峰弟子宋风羽，上品灵晶两枚，中品灵晶二十枚，下品灵晶八十枚，计二百积分，去年历练积分二百二十五分，总计四百二十五分。” 等宋风羽成绩出来后，超过聂无双成为第一名。 剑西峰各弟子纷纷向宋风羽祝贺，只不过很快便被观礼弟子嘘声压过。 “宋风羽应当是这一代弟子榜首了吧，没想到才四百二十五分，啧啧，实在令人失望。” “或许不是他们这代弟子弱，而是我们这一代太强了，哈哈！” “不过根据他们登青云梯的情况，按说不应该只有这个分数才对啊……” “哼，登青云梯只能说明修为不弱，但我辈剑修从来都是以杀力论实力，空有修为，却连剑都耍不动，有个锤子用！” 闻听周围观礼弟子越来越过分的讽刺话语，四大偏峰弟子群情激奋，但偏偏无可奈何。 以结果来说，他们确实差了许多，虽然事出有因，但却无法辩驳。 难道还能说历练时他们整体被散修抢劫了不成？ 这要传出去，堂堂青阳门弟子，一百来号人，竟连散修都打不过……那岂不是更丢人，还不如死了算了。 宣读仍在继续，而果然如众人猜度的那般，一直到剑北峰最后一名弟子提交完灵晶，也没人能超过宋风羽。 其余人中，四大剑魁中一直实力垫底的剑北峰剑魁殷樱后来居上，排名第二。 白凌第三，聂无双排名第四。 至此，众人看着榜单，都认为新一届潜龙榜弟子已经确定。 四大偏峰中，以剑南峰弟子最多，占据四席，其余山峰都只有两人。 排名第九、第十都是剑南峰弟子，分别为周晓蝶、武恒。 此时武恒已经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他上一年历练排名十九，这次在阴灵谷内更是惨遭一名虬须汉子抢劫，本以为潜龙榜已经无望，可能连前二十都保不住。 但自从被抢后，他运气便变得不错，碰巧遇到了好几个遭受同门弟子重创逃跑的中品灵兵，被他轻而易举击杀，将灵晶收入囊中。 而且其他弟子被抢的时间似乎都比他晚，损失更惨重，此消彼长之下，他成绩稳重提升，堪堪只比排名第十一的弟子高了一分。 一分之差，却是天壤之别！ 武恒看着剑门上自己赫然拍在第十名的名字，心中豪气万丈，身体都有些飘飘然。 “感谢抢劫的散修们！”武恒此时心中对那虬须大汉充满了感激，若非如此，只凭他自己实力，最多也就是第十五名。 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 广场上空，诸多御剑长老纷纷向一位老者道贺。 “吴长老，你剑南峰独占潜龙榜四个席位，力压其他山峰，后继有人，可喜可贺啊！” “正阳兄，你这就不地道了，前些日子我还问你峰内可有什么好苗子，你遮遮掩掩，说只有一个白凌尚可，而且已是你钦定的亲传弟子…… 呸，你个老鸡贼，枉我那么信任你，我跟你说，你门内的周晓蝶我可要了，啥？柳老妖婆已经定好了？那算了……啊，柳歆，你无端飞剑偷袭我作甚！” “吴长老，你们剑南峰一战成名，祝贺祝贺！” 一身鎏金云纹湛蓝袍的剑南峰峰主吴正阳手捻颔下长须，眉眼有掩饰不住的笑意，连连对着诸位贺喜的道友拱手，嘴中说着“哪里哪里，侥幸而已”、“也才四个，不多不多”之类自谦的话。 剑西峰峰主刘旻冷笑道：“还有药谷弟子成绩未出，结果还尚未可知！” 剑东峰峰主邹启临一副漠不关己的样子，剑北峰峰主孙莘月柳眉微挑，嘴角带着一抹不屑，似对吴正阳小人得志的模样很看不起。 “药谷弟子韩常，中品灵晶八枚，下品灵晶一百二十枚，计一百六十积分，去年历练积分一百三十分，总计二百九十分，排名第六十名！” 随着慕容清又一声宣读，场中只剩洛辰一人还未统计成绩。 吴正阳笑着对剑西峰峰主刘旻道：“刘峰主，你方才说结果尚未可知，那你可知药谷这个叫做洛辰的，去年没有参加历练？ 我剑南峰弟子武恒是三百六十分，怎么，你认为他能得三百六十一分不成？ 哈哈哈，厉数我青阳门五百年来各届弟子历练，单年最高一次得分也不过三百五十分而已，那人可是当今掌教……你该不会认为这洛辰比掌教还要厉害吧？” 刘旻脸色微沉，拂袖转过身去，不再理会吴正阳。 广场之上，洛辰刚走到负责清点灵晶的黑衣弟子面前，他正要拿灵晶的手微是一顿，随即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讥笑弧度。 “麻烦师兄了。” 洛辰手腕一翻，开始往桌面上放灵晶，一堆又一堆。 起初黑衣弟子面色还是如常，不过随着时间推移，他眼见着面前灵晶越堆越高，心中登时便骇然了。 以他清单灵晶的经验来看，这绝对超过三百之数了！ 此时不止是他，场上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这边反常的情况。 吴正阳捻须的动作一僵，心中莫名生出一种烦躁感，暗道：“绝不会超过三百六十之数！” 场内黑衣弟子花费一炷香时间才清点完毕，向统计的弟子报了一个数字。 那负责统计的弟子眼睛蓦地睁大，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 他下意识看了剑南峰弟子方向一眼，低声与核对灵晶的弟子交流着什么。 那核对灵晶的弟子先是迟疑片刻，而后肯定地点了点头。 负责统计的弟子手微是颤抖地在纸上记录，而后起身递给了慕容清。 慕容清接过看了一眼，眉头微蹙，沉吟了片刻念道： “药谷弟子洛辰，上品灵晶五枚，中品灵晶三十枚，下品灵晶一百六十一枚，计……三百六十一积分！去年历练零分，总计三百六十一分，排名……第十！” 第四十四章 挑衅 “不可能！” 眼看着剑门榜单上第十名的名字换成了洛辰，武恒赤红着眼吼道。 不过有人比他吼声更大。 “不可能！” 剑南峰峰主吴正阳御剑直冲而下，居高临下俯视着洛辰，衣衫无风自动，细微剑气外溢，带着炽烈气息。 洛辰仰头直视这个传言与秦长老有生死仇怨的一峰之主，淡然而立，并无惧色。 “吴长老，若有异议提出便是，大可不必如此动怒！”慕容清轻迈一步便来到洛辰身前，面容难得的露出些许清冷神色。 吴长老冷哼一声，缓缓收敛剑气，他面色阴沉道：“武恒，你去再将洛辰灵晶清点一遍。” “弟子遵命！” 武恒急不可耐走出，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桌前，先将全部灵晶推至一边，留出足够的空间，而后一颗一颗清点起来。 左边灵晶一枚枚减少，按品级分成三堆重新堆在武恒右手边。 他面色逐渐凝重，最终变得惨白，抬起的手臂也愈发无力。 “没错，竟然没错！怎么可能啊……怎么可能！” 武恒一屁股坐在地面，失魂落魄呢喃，不知不觉中便泪流满面。 “吴长……” 慕容清将洛辰护在身后，劝阻的话还未出口，吴正阳拂袖冷哼一声，御剑直接飞走了！ “药谷洛辰，计三百六十一分，排名第十！” 吕阳走出，直接高声宣告，一锤定音。 他话声落下，满场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众人还沉浸在洛辰单年历练成绩高达三百六十一分的震撼当中。 本来掌教当年三百五十分的成绩已足够逆天，没想到修炼丹道的洛辰竟还要更进一步，直接又将记录拔高了十一分！ “洛辰，你修炼的是丹道，而且已经是亲传弟子，第十名亦或第十一名对你来说无关紧要，你……能不能将第十的名额让给我？” 武恒不知何时从地面站起，带着几分希冀，来到洛辰面前，微微弓腰，恳求道。 洛辰平淡道：“若我不愿呢？” “你……我、我！” 武恒低下头颅，膝盖缓缓弯曲，竟要跪下。 洛辰脸色闪过一丝怒气，一步来到他身前，伸手托住他臂膀，拦下了这一跪。 “洛辰，你当真如此无情吗？参悟青阳剑典对你无用，但对我来说却是足以改变命运的机遇！”武恒带着哭腔，几乎已是哀求。 身后一些与武恒交好的弟子已是看不下去，纷纷出声帮腔。 “洛辰，君子何不成人之美？” “就是，你又不修剑道，让给武恒又如何？” “洛辰，以往的历练，你们药谷是可以不用参加的，这次你就当磨砺修为了，便把参悟青阳剑典的机会让给武恒吧！我们剑南峰承你一次情！” 洛辰转过身，看向剑南峰弟子，冷笑道：“我要你剑南峰的人情作甚？之前坏我名声的是谁？现在却口口声声要我大度，要我仁慈，你当你是谁！” “这名次是我凭实力争来的，如何处理，何须你们这些不相干的人来置喙？” “好一个携大义压人！当真是好手段！” 洛辰只是站在那里，每说一句，剑南峰众弟子便被他气势所摄，后退一步。 洛辰又转过身，看向面色已经有些狞色的武恒，冷漠道：“你是谁，你处境如何，青阳剑典对你如何重要，我都不想知道，也不在意，名次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武恒拳头紧握，嘴角咬出了血丝。 “我知道你现在对我满是恨意，说实话我也不在意，但我这人很厌恶陷入不必要的麻烦中去，想到你日后可能会无聊到给躲在暗处给我使绊子，所以……” 武恒微是一愣，脱口道：“所以你还是决定让……” “所以我觉得我还是在意一下，当场解决掉为好。” 洛辰一句话噎的武恒险些吐出血，武恒咬牙切齿道：“好，咱们当场解决，我要向你挑……” “你打的过白凌吗？” 洛辰又是一句话将武恒打断。 武恒好一会才缓过气来，有些迷惑道：“打不过……但关你何事？” 洛辰点头道：“那你站一边看着。” “你！”武恒何时受过这等羞辱，喉间当即一甜，一口血再也压不住，直接吐了出来。 洛辰视而不见，径直走到剑南峰弟子面前，道：“白凌，去历练前你说要向我挑战？既然你想打，不如就现在吧。” 白凌眼中战意升腾，颔首迈步走出。 众弟子皆自觉地后撤，给二人腾出比斗场地。 “那我来当裁判。” 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吕阳来到二人中间。 洛辰、白凌二人拱手行礼。 “那便开……” 吕阳正要宣读比斗规矩，却听洛辰说道：“吕堂主，弟子还有一事。” 吕阳吐出一口气，有点理解武恒的感受了，这家伙说话就不能一次说完？ 他对洛辰点点头，隐隐觉得这小子又要搞事情。 果不其然，洛辰又对剑北峰弟子方向道：“殷樱，你那日在符舟上也说历练结束后要挑战我，择日不如撞日，也今天吧。” 殷樱略微皱眉道：“你先和白凌打，再和我打，对你不公平，我不想乘人之危。” 洛辰摇头道：“你们一起上就没这顾虑了。” 殷樱没反应过来，“啊？” “你们一起上吧，这样不浪费时间。”洛辰肯定道。 殷樱愕然，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了。 “这家伙疯了不成！还他妈择日不如撞日，你当娶亲呢？” “肯定是疯了，即便他很有可能是灵醒八重，在青云梯登顶七十层犹有余力，但他是丹修啊！没入蜕凡境前，术法微弱，怎么和剑修打？更何况同时面对两大剑魁，那可都是百里挑一的剑道天才啊！” “我靠，他妈的好狂啊！我身为剑修感觉有被冒犯到，突然看他很不爽怎么办？” “我也看他不爽，但好像打不过。” “没事，待会白师兄和殷师姐会替我们狠狠揍他的！让他知道何为剑修杀力无双！” 广场上众弟子当即就炸了锅，不论新弟子还是老弟子，都被洛辰狂傲的态度刺激到了。 一个丹修，他怎么敢？！ 便是众长老也来了精神，打盹的都睁开了眼睛，饶有兴致地看向场中。 吕阳神色复杂地看眼洛辰，询问道：“你确定真的要打？” 洛辰干脆利索回答道：“打！” 第四十五章 力压 剑门广场上，随着洛辰一声“打”，气氛升至顶点。 众弟子喧嚣声四起，十句话有九句半都是在讥讽洛辰，嘲讽他不自量力。 韩常嘶吼着给洛辰加油，却孤零零地裹挟在周围弟子呼喊声中，连朵浪花都激不起来。 “你们放手比斗，不管什么底牌都可以使出，若有生命危险，我会出手挡下。” 吕阳居中而立，也没多定规则，说完便撤到一旁。 殷樱率先一步踏出，英气的剑眉挑起，冰冷的目光中蕴含着愤懑。 “我先上！” 殷樱一声冷冽呵斥传来。 白凌哼了一声，以剑杵地，他本来也没打算和殷樱联手对敌。 剑修的孤傲不允许他这么做。 殷樱白衣猎猎，腰间剑鞘绽放一抹红光，剑意瞬间流泻而出，猩红、炙热。 “剑名熔岩！” 殷樱轻喝一声，佩剑出鞘，如爆发的岩浆般，溢散的剑气在青石板上留下一道道焦黑。 “归鞘！” 殷樱视线中那道青衣突地身形模糊，下一刻她耳边便传来轻喝。 锵！ 有一指点在她刚出鞘的赤红长剑之上，长剑被强大劲力弹出一道弧度，积聚的剑气当即震散大半。 紧接着，又两指轻叩。 第一指仍点在剑身，稍微一抹，剑尖便转回剑鞘方向。 第二指按在剑柄，逆着剑意一推。 两指之后，好似岩浆倒流一般，赤红长剑重归剑鞘，不得出！ 殷樱握剑的手在第一指时便被一股强横拳罡震脱，她的身形被第三指那一按，连带着剑鞘倒掠回去。 殷樱闷哼一声，奋力又去拔剑。 只是有一指始终按在她的剑柄上。 殷樱惊骇的目光中，洛辰如影随形，始终与她保持着半臂距离！ “灵醒八重境！他果然是灵醒八重境！” “好憋屈啊，当日在白元阁外，剑南峰的孙成力便是被洛辰一指按在剑柄上，不得出剑！” “这他娘的可是殷樱啊，岂是孙成力那废物能比的？连她也无法拔剑……这洛辰，真的好强！” 眼见洛辰不再压境，彻底展露修为，众弟子终于确认了他的境界。 洛辰只是三指，殷樱出剑又被迫收剑，如此事实摆在面前，在场众人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确很强，有狂妄的资本。 宋风羽貌似也不是他对手吧？ 众弟子面面相觑，心中说不出的复杂憋屈。 “你们还是一起上吧，我可以让你们先拔剑。” 洛辰身形倒掠几步，语气平淡道。 “我认输。” 殷樱面色复杂地看着手中长剑，她还有许多底牌未用，但连剑都拔不出来，还打什么？ 她微是抱拳，返回弟子阵中。 洛辰抱拳还礼，看向白凌。 白凌迈出一步，拔出手中石剑，眼中战意愈发旺盛。 洛辰点头，主动前冲，当先一拳打去，没有任何招式。 但在场任何人都不敢小觑这一拳，因为只要眼不瞎，都能看到那流泻如暴瀑的拳意。 一个丹修，缘何拳意如此恐怖？ “灼灼烈阳，邪秽之殇。” 白凌手中石剑抬起，出手便是最强剑招，一抹炙热阳光也似的剑意生出，伴随着石剑一起刺出。 这是他最强的一剑！ 剑意越来越盛，空气都出现轻微弯曲，凭空生出热浪！ 眼见恐怖一剑刺来，洛辰恍若未觉，也不躲避，硬碰硬一拳轰了上去。 暴虐的拳罡瞬间碾碎烈阳剑意！ 石剑连拳罡都未穿透，便被崩飞。 洛辰及时收拳，眼见白凌呆愣在原地似有所悟，也没再出手。 “我输了，等我参悟过青阳剑典，再寻你比斗。” 白凌缓过神后，脸色平静地捡起石剑，归鞘走回剑南峰弟子阵中。 洛辰欲言又止，暗自苦笑一声，他可不想被剑痴惦记…… “洛辰，你还真的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新人弟子第一人，非你莫属！” 吕阳走至场中，满脸笑意地看着洛辰。 洛辰笑道：“吕堂主过奖了，我这人胸无大志，只想安静修行，故而我想借此机会竖立些许威望，好杜绝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事。” 他说着话，看向武恒。 后者满脸羞愧，不敢与他对视。 吕阳大笑一声，指指洛辰道：“秦永忠那个阴沉老儿怎就教出了你这么个惫赖弟子，哈哈哈，我喜欢，你有没有兴趣来执法堂任职？” 洛辰婉拒道：“药谷事情忙，走不开。” 吕阳闻言也不再强求。 “洛辰，可想随老夫学剑？” 突地，一位须发皆白的长老笑着问道。 他这一开口，其他长老纷纷出言争抢。 洛辰看着头顶飞来的十几柄飞剑，讪笑道：“多谢诸位长老美意，弟子主修丹道，习拳尚可，但在剑道上实在是没有天赋……再者说我已拜师，不会改投他人的。” 那须发皆白的长老道：“有没有剑道天赋，待会你要去参悟青阳剑典，一看便知，至于秦永忠……” 他冷笑一声，没再多言。 “此次历练成绩已定，取前十名列入潜龙榜！” 慕容清声音响起，她手指掐诀，右侧剑门上登时单独显现出十人名单。 正是两年来历练考核成绩的前十名。 在名单最上面，龙飞凤舞写着“潜龙榜”三字。 “每一届潜龙榜会持续十年，直到下一批弟子入门，期间其他弟子可随时向潜龙榜上的弟子挑战，只要取胜，便可取而代之。” 慕容清鼓励地看向众弟子，笑道：“历练只是你们修行的开始，一时得失说明不了什么，修行很漫长，而能走到最后的，必是心神坚韧者。 好了，入潜龙榜者出列，评级乙等和丙等的弟子持身份牌去白元阁，听从山门分配。” 九名弟子走出，很有默契地在洛辰两侧站定，并落后这位第十名半步。 洛辰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与众人平齐。 这一幕落在众弟子眼中，再看向洛辰时的目光，便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敬畏。 慕容清缓缓走向剑门，体内命符掠出，在十指间结出繁琐符印。 她将符印打出，化作一道流光，没入青阳门匾额上，那柄开启剑门的飞剑中。 一道灵韵瀑布自剑门匾额落下，笼罩整个剑门范围。 剑门后的山道逐渐变得模糊，最终消失不见。 众人视线中，只剩下那道巍峨剑门。 “潜龙入渊！” 慕容清轻喝一声，示意潜龙榜十名弟子走入灵韵瀑布。 第四十六章 悟剑 灵韵流泻两百丈，如在虚空垂下一道天幕，挂在恢弘剑门之间。 潜龙榜十人呼吸急促的看着这一幕，皆被震撼到了。 “快去吧，过了灵瀑，便可参悟青阳剑典。”慕容清温柔的声音将众人从失神中唤醒。 洛辰第一个走出，其他人急忙跟上。 离得灵瀑三丈，众人腰间的身份玉牌亮了起来，散出气机将他们包裹，与灵瀑遥相呼应。 洛辰深吸口气，压下略是忐忑的情绪，把手伸向灵瀑，甫一触摸到灵韵，便被一道巨大的吸力拽入灵瀑，身形消失不见，其他人也是类似的情况。 洛辰只觉眼前一黑，视野中见不到一丝光芒。 这是一方只剩下黑夜，没有半点光亮的神秘空间。 洛辰尝试着呼喊其他人名字，却发现他只能张嘴，无法发出声音。 他环顾四周，辨不清方向，更不知身在何处，不安和绝望自心底升起。 他朝着一个固定的方向狂奔，也不知过了多久，却始终找不到边界。 这里只有纯粹的黑与无声的死寂。 洛辰的情绪开始变得狂躁。 “不对！不能这样……我是来参悟青阳剑典的，这诡异空间一定有隐秘存在，不可自乱了心神！” 洛辰竭力压下即将崩溃的情绪，回溯本源，记起来此的目的。 他停止奔跑，原地盘膝而坐，静心凝神，好一会才将负面情绪驱散，回归冷静。 “历练出发前，我以望气术看了剑门，眼睛险些被刺瞎，如今很有可能身处剑门中，望气术还是不用为妙。” 洛辰本打算使用望气术探查，但想起先前遭遇，还是作罢。 “这里竟然没有半点灵气波动……” 洛辰此时安静下来，很快又发现异常，这里不但没有灵气，还在不断蚕食他身上的灵气。 他想从玉佩空间内取些补气的丹药，却发现玉佩根本无法打开。 洛辰眉头蹙起，心头又生出不耐，只是这一次他很警惕，很快便将这些不良情绪压下。 他就这么枯坐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一边耐心感受这方空间的变化，一边抵抗空间对他灵气的蚕食。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感受到黑夜在缓缓消退，初时变化极小，若非他一直在细心观察，还真感受不到。 他心中生出一丝期待。 黑夜消散的速度越来越快，如浪潮般倒卷。 又不知过了多久，远方出现了第一抹橘红光亮。 它是如此的微弱，但却蕴含着无比磅礴的生命力，朝气勃发。 远方的光线越来越多，很快便聚成一片光潮，那里升起云雾，被橘红色的光芒一照，变得朦胧曼妙。 光亮照来，洛辰发现自己竟身处一座高山之巅，这山极高，高到与天平齐。 他平行的视线中，光潮云海里跃起一轮红日。 柔和的阳光彻底驱散了黑夜，显现出高山流水、大江大河、没有边际的蔚蓝海波，以及仙禽异兽。 放眼望去，到处生机盎然。 不知何时，洛辰体内灵气自行运转起来。 或许是从红日初升，亦或第一抹光亮出现，更甚至是还在无穷的黑暗时。 洛辰目不转睛地看着远方朝阳，对体内的变化毫无察觉。 他看着朝阳退去红潮，一点点升起，阳光由柔和转为炙热，及至高悬头顶，如同一颗金色火球，阳光变得酷烈无比。 与此同时，天地间的灵植也生长到了最苍翠的时刻，仙禽异兽体型庞大，变得异常凶残。 盘坐山巅的洛辰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烈日，以至于他的双目被阳光刺得发红、肿胀，泪水不可自抑地流出，将衣衫打湿。 慢慢的，他皮肤被晒得皲裂，眼睛内满是血丝，身形更是变得枯槁，好似被蒸干水分的干草。 但他身上的气息却旺盛到了极点。 一缕微风吹过，带着难耐的酷暑气味。 烈日缓慢偏移，酷热的阳光也开始收敛，刺目的金黄中泛出一抹暖色。 暖色出现一抹，很快便晕染开来，烈日缓缓化作夕阳。 植物由青转黄，开始凋敝，先秦异兽也都变得老迈，无力地爬附于地，时不时地发出哀鸣。 洛辰遥望凄美的落日之景，一身气血开始衰败。 黑暗又从四周出现，一点点涌来，缓缓吞噬光亮。 夕阳摇摇欲坠，这方世界所有的生命也随之甄灭，尽数隐匿。 最后一点亮光消失，唯剩黑暗。 洛辰如一具盘坐的干尸，缓缓闭上了眼睛。 又不知过去多久，无尽的黑暗中再次出现了一抹光亮。 只不过这一次，这光亮却是从洛辰身上发出。 而且，这光亮满是剑意！ 光亮越来越多，最终洛辰身化朝阳，枯败的身体重新焕发生机，以极快的速度恢复了原样。 他站起身，体内阳光开始变得炙热。 千丝万缕的阳光如是万千柄飞剑，将周围的黑暗刺得千疮百孔。 “这便是青阳剑典的真意吗？” 洛辰呢喃出声，缓步向前，每一步迈出，阳光中的剑意便纯粹几分。 朝阳升，烈阳悬，最终化作夕阳。 这些异像重新显现，但却是自洛辰体内生出，他自身并不受影响。 当夕阳再一次落下，最后一抹阳光收敛，空间中的黑暗砰然碎裂，随之消失不见。 洛辰身形也随之从灵瀑中走出。 “有人出来了！” “这才过去一个时辰，就有人出来了？” “青阳剑典是剑道入玄的宝典，凡有资格参悟的，最少也得一天吧，资质好些的，参悟时间更长，如掌教，当年便创下参悟一年的记录。” “出来的是谁，剑道资质竟这般差，才一个时辰，就被剑典驱逐了？” “好像是洛辰……” “呵，那这就不奇怪了。” “此子果然没有剑道天赋……可惜了啊！” 观礼的长老以及弟子待看清洛辰身影时，纷纷摇头叹息。 洛辰闻听众人议论声，呆愣了片刻，而后心底轻笑一声，却也没争论什么。 “洛辰，你本就是秦长老亲传弟子，无需择师，也不用去白元阁，日常待遇……算了，这对你来说似乎也不重要。” 吕阳走上前拍拍洛辰肩膀，目光中带着些许遗憾，道：“好好修行丹道。” 对于吕阳的善意，洛辰自然接纳，他笑道：“多谢吕堂主关心，弟子一定好好修行，不负山门栽培。” 吕阳见洛辰并没有受到打击，便满意点点头。 洛辰向众人略是行礼，而后离开剑门，回药谷去了。 第四十七章 师徒 “此次历练，收获着实不错。” 离开剑门，洛辰漫步在山道上，心情很好。 最大的收获自然便是悟得了青阳剑典真意，不愧是入玄的宝典，远非灵溪剑诀这种下等功法可比的。 功法达到剑典这种级别，并不是简单的剑意或是剑式，剑典所承载的真意已经入玄，契合天道，不同的人参悟，便有不同感悟。 青阳门各峰弟子习练的剑道功法都不相同，但都来自青阳剑典。 在剑门的神秘空间中，洛辰从黎明前的黑夜开始感悟，及至朝阳初升，再到烈日当空，最后夕阳坠下，重归于黑暗。 这是一套完整的剑式，此中玄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洛辰已经尽得其灵韵精髓，至于细枝末节，仍需勤奋习练，才能悟透。 此外，他还悟得了一抹剑意。 悟剑空间中，这道剑意在洛辰枯坐起身时显化，其蕴含于阳光中，或者说，是他的剑意化作了阳光。 空间中的异像只是洛辰参悟时意念的显化，想要真正凝练出这道剑意，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不过洛辰倒不着急，他参悟青阳剑典，已经打下了牢固基础，此后只需循序渐进修炼，剑道成就肯定不会太差。 须知，剑修杀力最强，却是公认的最难修炼，无上剑道非是一朝顿悟便能修成的。 除了青阳剑典，另一大收获便是在阴灵谷时，他发现噬魂面具喜食阴灵，且噬魂面具吞噬阴灵后，有修复的可能性！ 噬魂面具平日里消耗之巨大，洛辰深有感触，即便他有药谷的进项，不缺修行资源，依然感到莫大压力。 如今有阴灵代替，也算是解决掉了心头大患，洛辰自然高兴不已。 除此之外，此次历练，他先是单年获得三百六十一分，又先后碾压式地击败殷樱、白凌，可谓是彻底扬名。 如此高调行事，也是洛辰刻意为之。 此举不但能彻底击碎山门中针对自己的谣言，还能刷一波存在感，彰显自身的天赋，以备秦长老贼心不死，再谋害自己。 到时他再寻求山门庇护，便有了充分的铺垫，不至于被秦长老一言蔽之，死的不明不白。 “再探阴灵谷一事先缓一缓，炼丹、制符也可以暂停，回去之后，便先闭关修行青阳剑典。” 洛辰边走边思索接下来的修行计划，离得药谷三里时，他蓦地停下脚步。 前方山道走来两人。 为首一人白衣白发，面容却十分年轻，看起来三十岁上下，长相平平无奇，但气质儒雅随和，举手投足间魅力十足。 白发人身后，跟着一名少女，与洛辰年龄相仿，一袭宽大黑袍，只能看出十分高挑，身段如何，无法辨认。 少女姿容柔媚天成，偏生有一双冷冽如寒泉的灵眸，樱唇不点而赤，两侧的秀发齐耳，身后却是留着长发，系以红绳，随风飘扬。 洛辰看到少女的第一眼，便想起了落霞城魏记交易会遇到的那位黑袍姑娘，当时惊鸿一瞥，看到了她的容颜，虽然模糊，但此时再见，他当即便认了出来。 她清冷的眼眸太特别了。 剑道天才…… 洛辰再想到韩常曾说过有关掌教的描述，心中已然明悟二人身份，他侧身让开狭窄山路，对白发白衣之人行弟子礼，不过没有言语。 “青阳城陈家陈落，呵……” 那黑袍少女冷声说了一句，即便她面无表情，洛辰依然感到了极强的讽刺意味。 那夜在落霞山，洛辰为了表示诚意，主动摘下过面具，并报了个假身份，这位应是青阳门掌教关门弟子的少女此时认出自己，也不足为奇。 洛辰面色如常笑道：“姑娘，出门在外多留个心眼，用次假身份，也不为过吧……重新认识一下，药谷洛辰！” “你已是蜕凡境？”她用疑问语气说出了肯定的意思。 洛辰对于她跳脱的思维以及直白话语有些不太适应，当下笑笑，置若罔闻。 少女不说话了，也没再去看洛辰。 白衣白发的青阳门掌教笑容如沐春风，待二人交谈结束，这才笑道：“洛辰，你想不想和我学剑？” 洛辰愕然，心脏慢了半拍，下意识就想答应，但很快便冷静下来。 拜掌教为师，这是青阳门所有弟子的梦想，洛辰如果同意，秦长老对他再无半点威胁。 但成为掌教亲传，当真便百利而无一害？ 别的不说，他身怀大隐秘，若时常在化蝶境大修士面前晃悠，谁知道对方是否有超出自己认知的神通，会不会看穿自己的秘密…… 再者说，掌教亲传过于扎眼，他不论做什么都会被人盯着，远没有呆在药谷自在。 他虽然在此次历练中大放异彩，但因为一个时辰便走出剑门，被普遍认为没有剑道天赋，相信不到半月便会被众人遗忘……这种状态才是洛辰想要的。 留在药谷不缺修行资源，他也不缺修行功法，悟性足够好，也不太需要名师指点，最关键的是他算是药谷半个主人，某种程度来说，远比掌教亲传要好得多。 这些念头短短几瞬便在洛辰脑海中过了一遍，他心中已有决断，只是令他疑惑的是，掌教为何要教自己剑术？他难道知道自己有剑道天赋？ 怀着满腹疑问，洛辰拱手道：“谢掌教厚爱，只是弟子已经拜入秦长老门下，且没有剑道天赋，恐怕要辜负掌教一番心意了。” “你又骗人。”黑袍少女平静道。 洛辰心中暗自翻个白眼，这姑娘是不是缺心眼，看透不说透大家还是好朋友，怎么说话跟她的剑术一样扎心。 以后肯定每人要！ 谁要是真喜欢上她，那人必然比她还要缺心眼，而指定活不长久，有再长寿元也要被这姑娘话语噎得短寿早夭。 洛辰心中诽谤，面上自然不敢表露出来，只是看着黑袍少女笑而不语。 “小珞，这小子在心中骂你呢。”白发白衣的掌教瞥头对自家关门弟子说道。 洛辰闻言目瞪口呆。 我靠，我不就是婉拒了你收徒的意图吗，至于这么挑拨离间吗？ 关键是，洛辰见那应是叫做苏珞的少女真的拔剑了。 洛辰可是见识过这疯丫头恐怖剑法的，更何况人家师父还在旁边站着呢，打肯定是不能打，那就只能逃了！ 洛辰也不再刻意隐藏修为，瞬间全力爆发，与苏珞错身而过，向药谷逃去。 身后那一剑并未斩出，却是传来掌教幸灾乐祸的笑声。 洛辰心情郁闷至极，以往对掌教高人风范的想象瞬间崩塌。 这对师徒，脑子都他么有病！ 第四十八章 山巅 洛辰回到药谷，也懒得装样子去向秦长老请安，径自回了草庐，查看神秘枯枝的情况。 “生命力倒是越来越旺盛，也不知什么时候会重新抽芽，到时也好根据其形态，追踪它的来历。” 洛辰侍弄一番，而后向上掠去，在几乎垂直的峭壁间闪转腾挪，轻松写意。 他跃上山巅，俯览四野，此时正值午时，烈日悬空，阳光已经有些热辣。 洛辰来到最高处的一块巨型岩石上盘膝而坐，面朝烈日方向，修行参悟的青阳剑典。 他吞吐天地灵气，气机在体内沿着极为复杂玄妙的行功路线运转，将身体各大窍穴当做险关，一气不停，翻山再越岭。 每过一道窍穴，灵气便蕴养些许剑气，等一周天下来，十成灵气只剩半成不到，纤如一抹光线，剑气森然，最终被命符吞纳。 得到灵气滋养的命符，灵韵翻涌，如同饥饿的幼兽，在想洛辰要更多的‘食物’。 蜕凡境修行便是要温养命符。 最常见的方式是按部就班地修行功法，炼化灵气滋养命符，使其成长。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剑走偏锋的极端手段，如服用蕴含命符灵韵的灵物丹药，以命符养命符，或是直接掠夺其他生灵的命符，作为自身命符的养料等等。 这些手段亦正亦邪，不好评判，且命符大都相冲，直接炼化存在很大的隐患，不过使用这些手段，修行速度会很快，即便有诸多弊端，依然有无数修士趋之若鹜。 蜕凡境命符成长到一定程度，天道枷锁便会显化，只有打破天道枷锁，才能突破，这便是‘蜕凡’二字的真意所在。 天道枷锁共有三道，故而蜕凡境便分前、中、后三重境界。 洛辰如今刚突破蜕凡境，命符还只是雏形，离得天道枷锁显化还有段距离。 他修行三转紫气丹诀亦或玄清符箓，都能温养命符，但效果远不如青阳剑典。 “今后便主修青阳剑典，不过丹、符修行也不能落下太多，毕竟炼丹和制符的成功率，与丹火、符墨关系重大。” 洛辰修行一周天青阳剑典后，对比另两种功法，心中很快便有了决断。 他缓缓呵出一口气，竟是蕴含浓郁剑意，打在地面，登时将身前岩石击裂。 入玄的剑典功法，果然非凡！ 洛辰感叹一声，收敛心神，专心修行。 等身体出现疲态，他便停下，闲坐山巅，观日升日落，参悟剑式、剑意。 修炼剑典之余，洛辰也没忘记走桩，淬炼拳意。 如此过了半月，他的身侧萦绕一缕阳光。 若细看去，这道阳光赫然是一道纯粹剑意。 转眼又是半年。 洛辰沉浸在修行中，倒也不觉得无聊，相反，他的生活无比充实。 修行之玄妙，足以填埋任何欲望沟壑。 “如同雷法那样，以往灵溪剑诀修出的剑道命符也被青阳剑典修出的命符吞噬、融合了。” 洛辰立于崖壁边上，身前悬浮一道凝实如实物的小巧符文飞剑。 这符文飞剑便是他大半年来的修炼成果之一，如同丹火、符墨那样，属于他植根于脊椎上命符的一部分。 为了区别开，洛辰便称呼突破蜕凡境修出的具备“一”字灵韵的命符为本源命符。 至于修炼其他功法得来的命符都是本源命符这株大树上的枝叶。 而经过雷符、剑符情况来看，这些命符似乎传承了他本源命符吞噬的本能，不是同类便可相安无事，但如果是同种类型命符，强大的便会吞噬掉弱小的。 但弱小命符的能力并未消失。 便如此时，洛辰意念驱使下，青阳剑典修出的命符瞬间便变幻为水波符剑形态。 赫然正是灵溪剑诀剑符。 “似乎受青阳剑典剑意影响，这灵溪剑诀的剑意较之原来，拔高了几分。” 洛辰仔细观察下，发现还有意外收获，心中觉得有趣，但也没放在心上。 有青阳剑典珠玉在前，灵溪剑诀可以断然放弃了，层次太低，不值得浪费时间。 “洛、洛师兄！” 一道被风吹得极其分散的微弱声音自山巅下传来。 洛辰循声看去，以他超绝的视力，清晰看到如同蚂蚁大小的韩常正在下方挥手。 洛辰身形直接掠下，在下方韩常心惊肉跳地注视下，轻如鸿羽，只借了两次力，便安稳落在地面。 韩常看看三百丈崖壁，再看看洛辰，久久缓不过神。 “好久不见，韩师弟，唤我何事？”洛辰笑着打招呼。 韩常吞口唾沫，没有第一时间应答，而是问道：“洛师兄，你修炼身法秘术了吗？” 洛辰顺着他的脑补，点点头，算是承认。 韩常一脸的羡慕，身法秘术十分罕见，白元阁二楼藏书阁里倒是有，但所需的山门贡献值高的离谱，他根本参悟不起。 “洛师兄，落霞城青阳殿送来了密信，就是你之前特意交代的，信封上落款‘何小山’的书信…… 这已经是此月第三封了，上面还写着加急，我怕耽误洛师兄大事，便斗胆打扰你修行了！还请洛师兄见谅。” 韩常说明来意，从怀中拿出三封书信。 洛辰接过三封书信，按照时间顺序一一打开查看。 “我得去趟落霞山了，韩常，谷内事还得劳烦你费费心，若有处理不了的事情，及时去找秦长老。”洛辰收好书信，说道。 韩常其实很想知道是何事，但既然洛辰没有主动说，他也就不敢多问。 “洛师兄，你便放心去吧，谷内有秦长老坐镇，不会有事的。” 洛辰点点头，向谷外走去，走几步又回身，笑道：“差点忘了，祝贺韩师弟在历练中取得乙等评价。” 韩常挠挠头，笑道：“侥幸、侥幸，和洛师兄你没法比，我恰好是乙等的最后一名，就这还是占了洛师兄的光呢。” 历练前，宋风羽看在洛辰面子上，接纳韩常和他同队，并在历练期间，多次把杀死阴兵灵晶最后一刀的机会让给韩常。 洛辰笑了笑，摆摆手，径直出了药谷。 韩常看着远去的一袭青衣，不禁暗想，如洛师兄这般天授姿容的麒麟子，也不知日后哪个女修有偌大福气，能和他结为道侣…… 韩常收回目光，又想起了自身，脑海当即浮现一张俏脸。 他沉声叹了口气，满是愁滋味。 第四十九章 客栈 落霞城东城，散修聚集区，福云客栈。 客栈后院一座单独院落内，梧桐树下石桌前，两位老者正在对饮，言谈颇欢。 “雷老弟，才五年未见，没想到你竟已是蜕凡中境，且我观你气血不衰，尤胜当年，恐怕用不了十年，蜕凡后期有望啊！不像我……哎！” 头发略是谢顶的老者给对面好友倒了杯酒，恭贺老友的同时，哀声叹气，满脸唏嘘，尽显悲凄之意。 “谢兄，我只是偶有机缘罢了，经历九死一生，这才侥幸突破蜕凡中境，哪里比得过谢兄？ 谢兄浸淫蜕凡境中期数十年，想必第二道枷锁已经消磨地差不多了吧？小弟我预贺谢兄破境之喜！” 谢顶老者对面，两鬓斑白却穿大红袍的老者豪饮一碗酒，抿了一下猩红微黑的嘴唇，对谢顶老者抱拳。 谢顶老者眼底闪过一丝隐晦愠怒之色，面上却笑意盎然，回敬了一杯。 二人身后，各侍立一位年轻后辈。 身穿红袍的雷姓老者身后站着一名女弟子，生得丰腴妩媚，衣衫仅是遮掩了关键部位，隐见峰峦，纤腰如玉，一双显露大半的长腿极为诱人。 谢顶老者身后则站着一名魁梧青年，相貌一般，但浓眉斜入双鬓，神情桀骜。 他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对面女弟子隐私部位，很有侵略性。 那女子半捧胸口，巧笑嫣然，极尽挑逗之意。 “雷兄，我们二人的亲传弟子倒是般配，我看他们眉目传情已久，估摸着也是郎情妾意，不如便顺水推舟，成了这段姻缘？” 谢顶老者瞥眼那柔媚女子，嘴角带着一丝莫名笑意，突然提议道。 雷姓老者喝酒的手微是一顿，而后继续喝酒，却没应话。 魁梧青年没想到师父突然会有如此提议，一时间心猿意马，有些激动。 谢顶老者笑道：“岳儿，可对你雷师叔座下弟子……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后半句却是对那女子说道。 柔媚女子娇声道：“弟子花容。” “嗯，花容……岳儿，你可对花容有意？”谢顶老者问过名字后，接着道。 “启禀师父，弟子与花师妹见的第一面便心生爱慕，这段时间相处以来，也颇为情投意合，若雷师叔答应，弟子愿与花师妹结为道侣。”魁梧青年急忙道。 “花容，你是何意？”雷姓老者回身问道。 花容娇羞一笑，身子如同丰腴游鱼，半钻入雷姓老者怀中，嗔道：“全凭师父做主呢。” 这远超师徒规矩的亲昵一幕，落在魁梧男子眼中，如遭雷击。 谢顶老者却是丝毫不感惊讶，嘴角笑意更盛。 “小妖精！” 雷姓老者笑着骂了一句，丝毫不避讳地一掌打在花容浑圆上，激起千层浪。 花容娇呼一声，柔媚入骨，听得对面魁梧男子身体酥麻，但旋即回过神来，面色铁青。 这个臭婊子！ 他想起这几日花容这个贱人对他的种种暗示，先前有多么心生荡漾，此时便有多么恼恨。 “师父，我去找何小山那家伙！已经过去大半月了，今日他若还敢再拖，弟子就拍烂他的脑袋！” 魁梧青年怒哼一声，也不再提结为道侣之事，更不愿多呆，随便找个借口，出了小院。 他阴沉着脸走出院门，一拳捶在道旁手腕粗细的树干上，咔嚓一声，树干崩碎，木屑横飞。 魁梧青年连骂了好几声婊子，大踏步向前院走去。 院内谢顶老者笑道：“我这弟子年轻气盛，不懂事，雷老弟莫放在心上。” 雷姓老者面无表情，但已无先前热络，只是喝酒，手中加大了揉搓力道。 …… 福云客栈前厅，靠门的客桌前，何小山一边饮酒，一边频频向门外看去。 面前的饭菜一口他没吃，身旁酒壶却是已经堆了三四个。 他的面色奇差，苍白中泛着不正常的乌青，嘴唇发紫，干枯皲裂。 “都已经送了三封书信了，怎么还不来？那位前辈怕不是把我忘了吧……” 何小山看眼天色，面色凄苦，心中渐渐绝望。 砰！ 一只大手拍在客桌上，单靠蛮力便在桌子上拍出一个大洞。 店内小二朝这边看了眼，又看向掌柜，见掌柜摇摇头，便识趣地没有上前。 “姓何的，都过去十几天了，你还要等到何时？真当爷爷们都是泥捏的？ 告诉你，最多再等一个时辰，到时你再敢找借口，老子就把你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来人正是从后院而来的魁梧青年，姓胡名岳，方才在小院受到的鸟气，这会儿都一股脑发泄了出来。 何小山不敢言语，给胡岳让开位置，他拎了壶酒来到门口，蹲着继续等人。 “前辈你快来吧，再不来我就真的要死了！ “你老人家若来，我何小山日后就是给你当狗都愿意。” “哎，看来是没希望了……还是把东西交出去吧。” “只是交了又如何？我就能活命吗？” 何小山喝着酒喃喃自语，满嘴苦涩，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他失望起身，对魁梧青年道：“我把东西给你们，放我一条生路。” 胡名岳冷笑一声，也没答话，一把抓过何小山，仿佛拖着一条死狗，向后院走去。 客栈其他客人对这一幕习以为常，也没谁侠义心肠出手相助。 客栈前厅边角处，一名相貌毫不起眼的黑衣男子将碗中酒喝尽，站起身向后院走去。 …… 胡岳拽着何小山来到小院，将他随手丢在一旁，道：“这小子松口了。” 谢顶老者和雷姓老者相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雷姓老者将坐在他身上的花容推开，站起身来到何小山面前，道：“咋了，你那位靠山没来？” 何小山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讪笑道：“他老人家有事，过不来……” “呵……” 雷姓老者猛地一巴掌扇出，将何小山扇飞数丈，后者脸肿的老高，趴在地面捂着嘴吐血不止。 “狗东西，还敢搬出一个青阳门长老的名头来拖延时间，害得老夫陪你在这儿空耗了半月！ 快将玉环拿出来吧，再敢耍小心思，老夫便将你制成阴傀，天天和畜生交配。” 何小山打个哆嗦，下意识夹紧双腿。 他惨笑道：“前辈息怒，那玉环被我藏在了落霞山的某处藏身洞**，晚辈这就带你们去拿。” 说着话，他艰难爬起身，就要去开门。 轰！ 院门突地轰然炸碎。 院内众人皆是一惊。 但见一道符文飞剑从尘埃中飞出，遥指众人。 一个相貌毫不起眼的黑衣男子缓步走来，他对何小山道：“小山，到我身后来。” 第五十章 联手 洛辰收到何小山加急密信后，便第一时间赶来了落霞城福云客栈。 何小山三份信中写的信息都十分隐晦，且行文仓促，还带着血迹。 洛辰察觉到了异常，故而他虽然来了，并没有立即现身。 他驱动噬魂面具，伪装成一位不起眼的路人甲，坐在客栈一边喝酒，一边观察。 何小山中了毒。 洛辰见他第一面便确定了这一点。 等那魁梧青年走出，与何小山一番对话，洛辰又确定何小山是被挟持了。 他以望气异术遮掩自身气息，来到小院前，听清里面对话后，大致摸清了何小山处境。 他便没再犹豫，直接祭出命符飞剑，刺破小院木门，以作震慑。 “小山，到我身后来。” 洛辰跨过木屑废墟，负手而立。 剑修、蜕凡境…… 何小山不认得来人，但已经知道他的身份。 何小山瞬间泪流满面，连滚带爬跑到洛辰身后，哽咽道：“谢前辈庇护！” “你是何人？” 雷姓老者看着命符飞剑，面色凝重。 洛辰道：“自是小山信中提到的前辈，两位道友的耐性也太差了些，如此对晚辈急着下手，未免失了身份。” 谢顶老者站起身，打量面前这位不速之客，三十岁上下，实际年龄肯定不止，以他蜕凡境中期的修为，竟是看不出此人身上有任何灵气波动。 要么对方身怀屏蔽气息的灵器，或是习练了相关秘法，要么便是此人修为远超于他…… “阁下是青阳门长老？”谢顶老者沉声问道。 洛辰不置可否，并未回答。 谢顶老者面容微沉，沉吟片刻，抱拳道：“在下谢苍，此事如何处理，还请阁下划下道来！” “在下雷昆！”雷姓老者也是一抱拳，脾气收敛些许。 “我认得二位，都是凶命赫赫的邪修，白元阁一楼可挂着二位的悬赏呢。” 洛辰面色淡然的一句话，却令谢苍、雷昆面色大变，若非洛辰收起了剑符，他二人都要暴起杀人了。 他们自然知道白元阁是何处，那来人的身份也就不言而明了。 他果然是青阳门长老！ 谢苍、雷昆暗自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 牵扯到青阳门，此事便难办了。 “在下陈落，二位放心，我来此仅是代表个人，不会搬出青阳门来压人。” 洛辰看出二人心中所想，避免他们破罐子破摔，便先给他们吃下一颗定心丸。 果然，二人闻言后都轻轻松了一口气。 “小山，你先吃了这丹药疗伤，然后将事情经过说来，有我在，莫怕。” 洛辰给了何小山一粒丹药，说道。 何小山接过丹药，一看竟是九灵青云丹！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中品疗伤灵丹，价值不俗，前辈竟然就这么轻易送给我了？ 何小山拿着丹药，鼻子有些发酸。 谢苍见这陈落眼睛都不眨一下便丢出一枚中品灵丹，不禁也是眼热。 雷昆则在想，何小山似乎在这个陈落心中地位不低，他先前对何小山百般折磨，不会被秋后算账吧？ 洛辰自然不知他二人所想，见何小山感动的纳头便拜，体内符文飞出，阻止了何小山这一拜。 “你受伤不轻，快吃丹药疗伤。”洛辰吩咐道。 何小山赶紧吃下丹药，盘膝而坐吸收药力，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才缓缓醒转。 九灵青云丹药效不俗，何小山面色已经恢复红润，甚至比之前还要健康。 只不过他嘴唇仍是发紫，显然体内毒药未解。 何小山站起身，深吸口气，而后将个中缘由缓缓道来。 事情还要追溯到上月。 有一位散修在落霞山卧牛岗停歇，偶然间在一处岩石上发现了一个环形凹痕，他仔细辨认下发现，这凹痕与自己之前得到的一个不知名玉环很是契合。 于是那散修便拿出玉环，试着放入凹痕中，没想到卧牛岗山底竟是打开一道石门！ 在那山腹中，赫然竟是一处疑似落霞宗留下的遗迹！ 当时异象不小，引来十几名散修，众人为争抢机缘，便爆发力了争斗。 事情越闹越凶，越来越多的人被吸引过去，玉环几经易手，最终一名威望颇高的散修提议众人暂停争斗，一起探寻，很快得到大家呼应。 众人进入遗迹内，愕然发现竟是一处囚牢，里面有许多枯骨，遗落不少灵物。 宝物在前，争斗再次爆发。 而异变也在此时发生。 不知是谁触动了什么机关，囚牢身处出现一个空间旋涡，蔓延出恐怖白火，凡触碰者，瞬间便会变成冰雕，进而化为一滩水。 且那空间旋涡存在巨大吸力，卷起众人，吞没其中。 何小山、花容以及胡岳当时都混在人群中。 他们三人比较谨慎，早早意识到不妙，第一时间便逃离了山腹囚牢。 而何小山是灵醒六重境，比花容二人修为都要高出一重，且颇有城府，佯装偷袭二人，却是扣出玉环逃走了。 师承有些渊源的花容二人联手追杀何小山，却数次被他逃脱。 好在谢苍、雷昆先后赶到，将何小山抓住。 雷昆给何小山下了秘制蛇毒，每天子时便要经受万蚁噬骨的痛苦，怎奈何小山却是硬气，百般拷问下，竟是死也不松口，不交代他将玉环藏在了何处。 而且他还说自己是青阳门一位长老收的记名弟子，被追杀时他已经暗中送了信，并将玉环的藏匿地点告诉了那位长老，若他死了，那长老定会给他报仇。 谢苍、雷昆二人虽然纵横落霞山多年，凶名赫赫，但在青阳门这等庞然大物面前，仍是蝼蚁。 他们都在青阳门长老手中吃过大亏，投鼠忌器，便留了何小山一命。 但要他们就这么放弃，又心有不甘，因此便在福云客栈住下，静观其变。 洛辰听完何小山叙述后，对谢苍、雷昆道：“那处遗迹存在极大凶险，不如咱们联手。 至于先前的恩怨……你们给何小山解毒，探寻之后再给他点补偿，便算了结。 二位，如何？” 谢苍、雷昆眼神交流片刻，谢苍道：“阁下贵为青阳门长老，会和我们这等邪修联手？” 洛辰笑道：“我在青阳门不过是挂职供奉，对山门的归属感没那么强，我这人向来不分黑白，做事全凭心情，如今有机缘可寻，与你们联手又如何？ 放心，我一来便说了，不会拿青阳门大势压你们，你们不必担忧青阳门会来横插一脚……我可不想只吃残羹冷饭。” “陈兄既然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等若再疑神疑鬼，便太不识抬举了。” 谢苍大笑一声，同意联手。 雷昆也无异议，扔出一个瓷瓶，道：“此乃蛇涎香的解药，每天一粒，连吃五天便可无恙。” 洛辰接过，三人相视一笑，如同多年好友般热络。 第五十一章 鬼胎 卧牛岗形似青牛盘卧，山势平缓，除了形状奇特外，在千里落霞山并不出名。 洛辰站在卧牛山下，无法想象眼前平平无奇的矮山会是何小山描述的险地。 他施展望气异能，只能察觉到一股隐蔽气息，隐晦难明，其他的异常并未发现。 “老夫还曾在此地闭关过一段日子，谁能想到，这不起眼的弹丸之地，竟隐藏有落霞宗遗址。” 身穿血色红袍的雷昆望着卧牛山嘀咕一声。 一旁谢苍冷笑道：“这四周还有些许杂鱼，老夫去去就回，二位道友稍等片刻。” 说话间，谢苍身如秃鹫飞出，一道凌厉阴沉的气息自他体内散出，几个起落没入旁侧密林，很快便有数道惨叫声响起。 不多时，谢苍返回，手中拎着几颗头颅，丢在了山脚。 卧牛山自上月发生那场异变后，时常会有散修来此探查，试图找出蛛丝马迹。 谢苍此番出手，既是为了消除隐患，也是在立威。 洛辰看眼谢苍刻意扔到离他不远处的几颗人头，笑了笑，并未多说什么。 雷昆道：“我建议咱们三位的弟子留守门外，守护玉环。” 谢苍点头道：“正该如此。” “同意。” 洛辰也没有异议，对何小山道：“你去开启石门，然后便寸步不离地守在玉环处，若谁敢靠近半步，便用我给你的上古符剑，杀无赦！” 何小山欣然领命，目光地还在花容和胡岳脖子上看了看，后二人下意识地后退几步。 上古符剑自然是没有的，但前辈如此说了，何小山自然懂得扯虎皮的道理。 他当惯了骗子，演技出神入化，便连谢苍和雷昆都以为何小山真的有一张上古剑符，脸色当即便十分难看。 众人注视下，何小山来到山脚一处不起眼的岩石，从怀中贴身衣物中掏出一个小巧玉环，弯腰小心翼翼地放入了一处环形凹陷内。 轰隆隆！ 蓦地响起一阵轰鸣声。 众人骇然看向卧牛山山体，但见霞光阵阵，盘卧的石牛好似活了一般，牛肚处缓缓打开一个十丈方正石门！ 一股刺骨寒意从石门内涌出。 雷昆祭出一道符篆护在身前，谢苍则是额头亮起符文，身形高大几分，凭着强悍体魄硬扛下寒气。 他们几乎同时看向洛辰，希望能探出此人实力。 只见这位青阳山长老没有祭出飞剑命符，反倒随手召出三道紫火。 “丹火！” “此人莫不是剑、丹双修？” 雷昆、谢苍二人皆是一惊，尽管有关兼修功法的争议很大，但毋庸置疑的是，兼修多门法诀的修士在前期战力必然非凡。 更何况这青阳门长老还主修的剑道！ 有点棘手啊…… 雷昆、谢苍二人对视一眼，短暂的交流后，都移开了目光。 洛辰仿佛没看到二人异样，他率先向山门走去。 雷昆、谢苍急忙跟上，一左一右，很有默契地都落后半步。 洛辰嘴角微微勾起，有意无意地将后背让给了二人。 迈入石门后，眼前陡然一暗，寥寥几颗的暗红色萤石散发着毫光，勉强可以看出这是一处密牢。 因为光线暗淡，无法辨认出密牢边界在哪，仅是眼前可见的地方，便有三十丈方圆。 一排排巨大牢笼延伸至黑暗深处，牢笼上镌刻有玄奥符文，只不过这些符文丧失了灵韵，已经失效。 牢笼上锈迹斑斑，牢笼内白骨累累。 洛辰并未收回丹火，他借着火光看去，神色渐渐凝重。 “这里关的似乎并非人类……”谢苍沉声道。 雷昆祭出一张挑灯符，丢入一个牢笼内。 挑灯符发出炙亮光芒，将整个牢笼都清晰照耀出来。 “骨架硕大，即便过了如此之久，仍似金石，的确不是人类！” 雷昆望着牢笼内的奇异骨架，不知在想什么。 洛辰暗中施展望气异能，看到了一道道煞气，即便过去几百年，这些煞气依然十分凝重，聚而不散，可想而知，这些骨架生物还活着时，都是大凶之物！ “二位，我们是分开搜索，还是一起？”洛辰收回丹火，身前陡然一暗，声音幽幽传出。 “此地占据整个山腹，藏有大隐秘，其中利益足够我们分配，不如便分开行动。” “我同意谢老哥的说法，咱们一起搜寻反而处处掣肘，放不开手脚，不如便就此散去，各寻机缘。” 雷昆、谢苍二人先后提议。 洛辰点头道：“也好，祝二位道友好运。” 言毕，洛辰向右手侧走去，很快便隐在黑暗中，消失不见。 雷昆、谢苍对视一样，雷昆打了个手势，谢苍会意，二人就此分开，各向两边探寻。 不多时，洛辰去而复返，嘿然一笑，脸上带着几分嘲弄神色，而后沿着中间通道，径直向山腹深处奔去。 而又过片刻，本已分开的雷昆、谢苍二人也重新回到通道上。 雷昆低声笑道：“这个自以为是的蠢货，殊不知老夫早已在他身上下了无色无味的追魂粉，一切行动皆在我掌控中。” 谢苍笑道：“还是雷老弟你手段高明，方才听到这小子得意的笑没？哈哈，大门派出身的这些家伙，修为再高，也是些经验匮乏的呆瓜。” “便让他在前边探探路，咱们隐在暗中，伺机联手做掉他，然后这里的机缘咱们再平分！” “好，便依雷老弟所言。” 二人短暂商议，一拍即合，而后再次分开隐入黑暗，向洛辰追去。 谢苍身形矫健地在牢笼间穿梭，暗自谋算：“待会先与雷昆合力袭杀那青阳门陈落，我再临阵反水，暗中找机会偷袭雷昆，若能一击毙命更好。 若不能，便与陈落联手宰掉雷昆！ 呵呵，雷昆此人贪婪成性，阴毒无比，想要从他手中分走利益，简直比登天还难！ 倒不如和陈落合作，此人虽然神秘，但毕竟是大门出身，做事总有要守些底线。” 打定主意的谢苍阴桀一笑，双目锐利，如是鹰枭。 另一边雷昆同样也在盘算。 “先做掉陈落，再假意与谢老儿合作，而后趁其不备，以毒药手段，慢慢耗死这头老秃鹫！” 雷昆摸摸腰间储物袋，眼眸泛起一丝猩红色。 “咦？迷魂粉怎么失效了？” 雷昆陡然停住脚步，愕然片刻，手指掐诀，却仍未感应到迷魂粉的气息。 这时，一抹霞光出现。 仿若夕阳余晖。 第五十二章 拘魂 “这是什么灵物？” 雷昆见到前方白骨堆中隐现的霞光，心中一喜，暂且放下心中疑惑，收敛气机，慢慢向霞光靠近。 离得更近些，他发现那霞光赫然萦绕在一截莹白如玉的指骨上，如同蛟龙盘卧。 雷昆心中喜色更盛，不过却没冒然上前，谨慎地先是丢出一道符篆。 符篆化作一道符文锁链，向霞光飞去，如同蔓延的藤蔓，缓缓将指骨包裹。 那霞光威能似被激发，猛地剧烈挣扎起来，但许是年代久远，灵韵消磨严重，始终挣脱不开。 雷昆等待片刻，确定彻底没有危险，这才合身扑上，一把将指骨抓在手中，脚下生出一缕清风，瞬间闪出十丈远。 他回身看去，见取得霞光的白骨之地并未有异常，这才长舒口气，看向掌心的指骨。 “这是什么大妖的遗骨……过了这么多年，灵性依然未消，这霞光是它的命符吗？” 雷昆看着霞光内流转的符文，目光痴迷，他从未见过如此玄奥的命符，故而他敢断定，这指骨命符定然蕴含着一门高深功法。 他若能参悟，即便是冒着损伤道基的风险，他也要改修此功法。 能有一门入玄的功法典籍，是每个散修梦寐以求的事情！ 没想到今日，他竟有如此机遇，呼吸都是粗重几分。 “等此间事了，便闭死关参悟指骨命符！” 雷昆压下心中激荡心情，将指骨往腰间储物袋上拍去，准备将指骨收纳其中。 便在这雷昆警惕性最低的瞬间，先前被符文锁链困住，迟迟无法挣脱的霞光突地轻轻一抹，便毫不费力地斩去枷锁。 雷昆刚察觉异样，便见霞光已经掠至他心口处！ 雷昆瞬间头皮发麻，一股凉意自脚底直通脑顶。 慌乱之间，再使用保命灵宝已然来不及，他仓皇召出血色命符挡在身前，企图挡下那突然暴起的霞光。 血色符文如同一方粘稠血池，附着在大红袍之上，看上去像是披上了重甲。 “好强的剑意！” 本是柔美的霞光陡然剑意浮现！ 雷昆平生从未见过如此气机充沛的剑意！ 他的目光中，那霞光刺在自身血色命符上，仅是一顿，便将他的命符斩碎。 命符气机被断，雷昆闷哼一声，一口血还未喷出，便觉胸口刺痛一闪而逝。 很快，刺痛便以心脏的位置为中心，瞬间蔓延至全身！ 雷昆耗尽最后一丝气力，想要将满腔愤懑、不甘一并吼出，那绞碎他心脏的霞光剑意，却又从后将他喉骨斩断。 雷昆红袍飘荡，向后倾倒，快要倒地时被霞光拖住，缓缓平放在地，没发出一丝声响。 “蜕凡中境，不过如此……” 幽幽一声冷笑，洛辰从远处黑暗中走来，俯身快速在雷昆身上翻捡，就要起身离开时，噬魂面具却发出一股吞噬的渴望。 洛辰心中疑惑，但仍是灌入灵气，催发了噬魂面具。 噬魂面具上浮现繁杂纹路，已经超过符文的程度，称之为法阵也不为过！ 而随着符文亮起，死去的雷昆眉心飞出一道虚影，被噬魂面具尽数吞去。 地面雷昆的尸体以极快的速度腐烂。 洛辰微是讶然，灵识沉入噬魂面具，便见到其内多出了一道阴魂，观其五官，赫然正是雷昆的模样。 他如同其他阴魂一样，失去了意识，本能地游荡着。 “原来如此……噬魂面具最主要的功能是拘人魂魄，而要支持魂魄没有灵识却不消散的状态，便要不停的进补灵物，以阴秽之气最佳！” 这还是得到噬魂面具后，洛辰第一次取人性命，但他很快便反应过来，同时对噬魂面具的来历愈发好奇。 “此物受损，若想探清它的来源，需要将其修复，吞噬阴秽之气或许便是一个方法。” 洛辰思索片刻，意念一动，驱动雷昆的阴魂附身，他又抹去雷昆储物袋灵识，很快便找到一件红袍穿在身上，样式与雷昆身上的红袍一模一样。 他向谢苍所在的方向掠去，低沉着声音道：“谢兄何在？” 沉寂片刻，谢苍从后方走出，皱眉道：“雷老弟，何事？” “那小子似乎有所察觉，我追丢了……” “……” 谢苍面色一沉，冷声道：“雷昆，你先前可是信誓旦旦说，有追魂香在，那小子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出你的手心……呵，这才多大一会，人就没了？” 洛辰闻言，这才知雷昆在自己身上下了追魂香，他先前只是猜测会有追踪之类的药物，但不知是什么。 他故作愠怒，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拂袖就走。 谢苍追上，道：“雷老弟莫要生气，那小子实力不明，如今又躲在暗处，咱们老哥俩可不能内讧，必须齐心协力才是！” ‘雷昆’这才怒气稍消，道：“围杀那小子的事先放在一边，我们来此地，是为了机缘，不可本末倒置。” 谢苍道：“这倒也是，方才我探查了数十个牢笼，都是只有枯骨，即便有灵器，也都损坏了。 据岳儿他们所说，当日这里出现一道旋涡，将众人都吸了进去，我猜测这里的宝物也没能幸免。 依我看，那道旋涡十有八九是一个隐蔽空间，说不定便是此地最大的囚笼，我们不如直接去找入口。” ‘雷昆’点头道：“谢兄言之有理，我推测入口就在山腹深处，不过能被落霞宗如此对待的囚犯，绝非俗物，此去恐怕是凶多吉少。” 谢苍面露疑惑，道：“雷老弟何时变得如此畏手畏脚了？” ‘雷昆’冷哼一声，并未作答，而是率先向山腹深处奔去。 谢苍心底愈发疑惑，但未看出其他异常，也就没再细想，与雷昆保持一段距离，同样向山腹深处掠去。 过了一刻钟，二人才来到尽头。 “没想到卧牛山内部竟有如此大空间……” ‘雷昆’轻声叹了一声，祭出一张挑灯符，看向山腹深处的石壁。 谢苍赶来，也站立石壁前，沉思起来。 第五十三章 尸骨 山腹深处，化作雷昆模样的洛辰和谢苍凝望石壁。 石壁之上，镌刻着奇异古怪纹路，如同一张巨大的符篆镌刻在了石壁之上。 “先前那帮人偶然间便能触发机关，我猜要想开启那隐蔽空间，并不难。” 谢苍冷笑出声，手腕一翻，丢出一枚玉球。 玉球撞在石壁之上，猛地爆开，巨大爆炸力冲击在石壁之上，却是未曾撼动石壁丝毫。 不过石壁上的符文却是被激发了。 石壁上竟是生出一道涟漪，荡漾开来，而后真应了那句老话，‘一石激起千层浪’，坚硬的石壁竟如水波那般，叠起千层波浪。 洛辰面色一惊，急忙后掠。 谢苍几乎同时也向后撤退。 而在此时，石壁水波中出现一道旋涡，有零星白火飞出，随之而来便是巨大的吸力。 “谢兄，快逃！” 洛辰惊呼一声，不管不顾向后逃去。 谢苍略是不甘，但眼见那白火所到之处，凡与之触碰的物体，皆化作冰雕，想起徒弟描述的恐怖景象，心知这等灵物远超自己修为太多，有心拿却没命要。 他一咬牙，转身掠走。 不过由于他迟疑了片刻，那股吸力已经传来，如同万千只小手，撕扯着他的身体，向旋涡拽去。 谢苍不敢托大，额头符文亮起，身形发生异变，嘴巴微尖，脚掌撑破长靴，五指化作利爪死死扣在地面。 他厉喝一声，发出如是秃鹫的叫声，硬扛着吸力向外奔去。 他每落下一步，便会在地面踩出一个深坑，如在泥潭中行走。 不过好在没有被吸力拉扯进旋涡，稳步前行，且速度越来越快。 “谢兄，我来助你！” 谢苍耳听得‘雷昆’呼喊声，心中先是一喜，但旋即疑惑，依他对雷昆的了解，此时不落井下石便算念情了，怎会帮助自己？ 他抬头看去，见‘雷昆’去而复返，心中暗自警惕。 “谢兄，抓住符文绳索！” 对面‘雷昆’祭出一张符篆，谢苍认得是捆灵符，心中一突，正要怒骂，却见捆灵符幻化的绳索只是伸向自己，没有捆他的意思。 雷昆老儿果真发了善心不成？ 谢苍犹豫片刻，伸手抓住了符文绳索。 “走！” ‘雷昆’怒吼一声，扯着绳索向外奔去。 谢苍得此助力，前冲的速度快了三倍，离得石壁越来越远，吸力也减弱许多。 “雷老弟，谢过了！” 谢苍发自肺腑地道了声谢。 只是他蓦然觉得绳索一松，他前冲的势头陡然一滞。 前方，他刚感谢过的雷老弟转过身来，笑意玩味的手指打出一道符篆。 那符篆雷光闪动，带着一丝毁灭万物的凶悍气息，当空向他劈来！ 这是雷符？ 不对！ 这是修行雷道术法的法修命符！ 谢苍骇然，猛地反应过来，此人不是雷昆！ 那便只能是青阳门的那个陈落了！ 想起先前他与雷昆对陈落的评语，谢苍满腹苦涩。 只是当次关头，容不得谢苍想这些，他全力施展命符，整个人如同化身一只秃鹫，粗壮的双臂交叉叠放胸前，硬撼这道符雷。 轰！ 雷电命符砸在谢苍身上，雷光大放，将谢苍身躯淹没，旋而又消散。 “不过如此！” 谢苍浑身酥麻，但并未收到实质性伤害，冷笑着出声。 洛辰笑而不语，又丢出一道符雷。 谢苍一拳悍然迎面打来，一拳将雷光打散。 “兼修剑、丹、雷法，呵呵，又有何用？你这雷法简直就是在给爷爷挠痒痒！” 谢苍须发皆张，豪气万丈，主动向洛辰一拳打去。 洛辰不退，又丢出一道符雷。 “雕虫小技！” 谢苍五指成爪，向符雷抓去。 轰！ 符雷在谢苍掌心骤然炸开，其蕴含的力量远非前两道符雷可比！ 雷光将谢苍手掌吞没，很快向其手臂蔓延。 “啊！” “小子，你他妈耍诈！” 谢苍惨叫一声，面色扭曲骂道。 巨大的冲击力将他身形击飞。 雷光消散，他整条右手臂化作焦炭，噗噗掉渣。 而这还不算糟，他被雷符击飞，重新回到旋涡吸力范围。 已经加强数倍的吸力拽着他的身形，拖入了旋涡中去。 一道霞光在谢苍身形被击飞的瞬间便缠绕在了他的脚踝，跟着谢苍一同进入了旋涡。 洛辰撤去雷昆阴魂，恢复原貌，身穿一袭血袍，盘坐于地，闭目仔细感受进入旋涡的剑意。 这道剑意是他在山巅静修半年的成果，与他心意想通，便如他身体的一部分。 方才他有机会斩杀谢苍，但最终选择留他一命，借助他去旋涡里面探探路。 “还真的能感应到……” 洛辰感受到剑意气机，心中一喜，虽不能看到内里情况，但他通过剑意气机，却能判断谢苍并未死去。 洛辰手指轻叩膝盖，又等了一炷香时间，确定谢苍还未死去，这才站起身，主动向旋涡走去。 巨大的撕扯力袭来。 洛辰也不反抗，任由吸力将他拽入旋涡当中。 眼前陡然一亮。 洛辰下意识用手臂挡住了眼睛。 “去死！” 耳旁传来谢苍狞笑。 洛辰面色不变，全力一拳向右边打去。 砰！ 两拳正面轰在一起，劲力爆开，响起巨大轰鸣声。 洛辰身形半步未退，却听对面闷哼一声。 这时洛辰已经适应了此处的光亮，他缓缓睁开眼睛，正见谢苍仅剩的左臂颤抖不止，正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你、你还是体修？” 谢苍像是见鬼了一样。 等他再仔细看清洛辰真是面容时，又是骇然。 这所谓的青阳门长老竟是一名少年，而且绝非那种修了百年驻颜有术的老怪物！ 青阳门何时出了这么一位少年天才！ 而另一边，洛辰没有去管谢苍，而是饶有兴趣地打量起四周来。 这是一方破碎空间，边缘处尽是空间裂痕，散发着暴虐的力量。 而在空间中心处，却躺着一具如同小山似的尸骨。 这具尸骨也不知存在了多少岁月，散发着蛮荒之气。 其骨如玉，浑身遍布命符纹路，簇簇白色火苗在它骨头上生出，如同盛开的白莲。 第五十四章 吞噬 洛辰看着面前未知巨兽的尸骨，被它的命符给震撼到了，仅是看了一眼，便觉体内本源命符发出躁动，竟是生出一股吞噬的渴望。 别闹…… 洛辰暗自无语，他的本源命符是靠着相互吞噬显化的，如今见了这异兽命符，竟不知天高地厚，想要将其‘吃下’。 以白尸骨上白火的恐怖程度，他根本不敢靠近，更别说吞噬它残存的命符了。 洛辰收回目光，这才看向一旁面色阴晴不定的谢苍。 “雷昆被你杀了？”谢苍沉声道。 洛辰也没再掩饰，笑道：“他想杀我，我就把他杀了。” 谢苍哑然无语，不知该说什么。 雷昆虽是刚入蜕凡中境，但其人阴险多谋，诸多手段层出不穷，是出了名的难缠。 而方才在山腹中时，虽离得远，但他并未察觉到打斗的灵气波动。 这也是他察觉到后来出现的‘雷昆’有些许异常，却并未多想的原因所在。 如今雷昆悄无声息地死了，必然是被一击毙命！ 这一点，谢苍自问做不到。 面前这少年到底是何实力？ 蜕凡境后期？ 又或是……化蝶境？ 谢苍握着仍有些酸痛的拳头，已经失去斗意。 不说此子剑符、雷符、丹火等其他手段，仅凭方才那一拳，他便不是对手。 那股稳如山岳，却一往无前的拳意，令沉浸拳道一甲子的他心颤不已。 他练了一辈子拳，都不曾达到如此境界。 况且此子神力惊人，体魄更是如同人形异兽，他别说只剩一条胳膊，便是在全盛状态，大概率也是打不赢的。 谢苍心思百转，长叹一声，姿态放的很低，道：“此地机缘，我不再争抢，可否放我离去？” 洛辰不置可否，问道：“你和雷昆都是蜕凡中境，为何修为这么弱？” 谢苍被噎了一下，恍过神来，惊骇道：“你、你还不到蜕凡中境？” 洛辰坦然点头。 谢苍愕然，一时间五味杂陈，只觉得近百年岁月都活到了狗身上。 他沉吟少许，道：“我等散修所学驳杂，凡是能抢到的资源，都不会错过，而且修行没有名师指导，不成体系，一身修为便如空中楼阁。 如我这般修到蜕凡中境的散修已经十分不易，大多数散修究其一生，都摸不到蜕凡境的门槛。 修行一途，是白骨路啊！ 你们大门派出身的弟子，一入山门，修行之法便被安排妥当，循序渐进，虽不一定有散修进境快，却根基稳固，远不是我们散修能够比的。” 洛辰点头，这与他想得一样。 比如他，拜入药谷，虽然秦长老包藏祸心，但在他前期的修行中却不比任何师父差。 秦长老尽其所能，要功法给功法，要资源给资源，更是将自身修行感悟倾囊相授，让洛辰少走了许多弯路。 而且洛辰还有书阁三百册藏书随便翻阅，这些都是散修渴望而不可得的。 况且他是天命者，自身天赋太好，又身具隐秘，故而即便他初入蜕凡境，命符修为仍然要强于雷昆、谢苍这等已经打破一道枷锁的蜕凡境中期散修。 恰如身具上古血脉的异兽，同等境界时，远强于寻常异兽。 谢苍见洛辰面色缓和，自认有了转机，颇为讨好道：“道友，先前是雷昆对何小山百般折磨，毒也是他下的，我只是没有出手阻止罢了。 咱们之间并无恩怨，何必生死相向？ 道友不如高抬贵手，放在下一条生路，在下愿将毕生所藏尽数奉上！ 此外，在下还知道雷昆老巢在哪，此人修炼的是采阴补阳的功法，洞府内养有诸多极品鼎炉，都是如同花容那般内媚骨天成的女子，服侍人的手段一流。 不知道友以为如何？” 洛辰面无表情，只是屈指一弹。 噗！ 谢苍左脚踝猛地被齐根专断！ 他后知后觉低头看去，正见一缕如是正午阳光般的剑气。 “好强的剑意！” “此物何时附在了我的身上？这里光亮太盛，我竟然毫无察觉！” 谢苍身形一趔趄，跪倒在地。 他失去一臂一脚，匍匐于地，强忍着痛苦，哀求道：“求你别杀我，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洛辰冷笑道：“能上青阳门悬赏榜的散修，无不是穷凶极恶之人，你既然敢做，便要有被杀的觉悟。” 说完话，洛辰便不再多言，操控着悟自青阳剑典的剑意斩向谢苍脖颈。 本是匍匐于地的谢苍猛地暴起，身如箭矢般飞出，也不知使用了何等秘法，浑身皮肤皲裂开来，血光崩出，但修为一涨再涨，已经接近蜕凡境后期！ 他任由剑意穿透肩骨，倾力一拳向洛辰脑袋打来。 他面目狰狞可怖，如同秃鹫扑向腐肉般迅捷。 他要殊死一搏！ 洛辰衣衫鼓荡，手中多出一把剑符凝聚成的三尺剑峰。 长剑周身如有黑洞，吞噬了周围光亮，紧接着一抹淡红阳光自黑暗中升起。 “这一剑，唤作……曙光。” 蓬勃的剑气喷薄而出，如同红日初升，自谢苍当先一拳上掠过，毫无阻碍的切割下去，将其身体一分为二。 鲜血尽数被剑气蒸腾，一滴都没有洒落。 洛辰收回剑符，回身搜捡，又利用噬魂面具，将谢苍的阴魂也拘押。 做完这一切，他缓步向空间内庞大的尸骨走去。 他走得极慢，但有任何异动，便会瞬间撤离。 他先是召出紫色丹火护在身前，而后尝试着操控紫色丹火去触碰尸骨。 不料丹火还未临近，便被白骨上的阴冷白火吞噬。 “根本不是一个等级啊……” 深谙吞噬之道的洛辰摇头笑了笑，而后他收回丹火，又召出具有天劫之力的雷符。 这一次他并未冒失地丢出雷符，而是让雷符护在他身旁。 因为随着靠近，一股阴寒至极，偏又带着炽热的气息在向他的身体渗透。 雷符与白火散发的气息苦苦抗衡，虽不落下风，但也极为艰难。 洛辰体内灵力迅速消耗着。 离得尸骨尚有一丈，洛辰不再上前，至此已是他的极限。 蜕凡境温养命符，除了稳步修行外，还可以吞噬其他命符灵韵。 只不过这种做法是饮鸩止渴之道。 但体内本源命符散出的渴望，令洛辰隐隐觉得，以他命符之奇异，或许不用担心吞噬命符所带来的命符相冲，损害道基的后果。 毕竟他能违背常理的兼修体修、法修、器修三大修行体系的功法，而没有丝毫冲突，足以说明他本源命符的奇特之处。 想到此处，洛辰便不再压抑体内本源命符。 一道“一”字命符在洛辰身上显现。 而就在这命符显化的瞬间，空间内剧烈颤动起来，边缘处的空间裂缝快速延伸。 似乎无法承受“一”字命符的气息。 而与此同时，尸骨上的白火尽数熄灭，一缕缕神性灵韵自白骨上散出，被“一”字命符吞噬。 第五十五章 合谋 卧牛山下，何小山盘坐在放置玉环的岩石边，全身戒备地守护。 花容扭动纤细腰肢，裙摆间露出丰腴大腿，眉目荡漾着风情，款款走来。 她识趣地远远站定，掩嘴巧笑道：“小山哥，你年龄比奴家还小几岁，我说你怎会有如此修为，手段更是了得，原来真的是青阳门陈长老的记名弟子，真是羡煞奴家了呢……” 她声音媚如丝，有着勾魂的魅惑，小山哥叫的十分热络。 何小山心中冷笑一声，谨守心神，面上很自然地露出几分潮红色，目光带着些许痴迷与挣扎。 他气息略是乱了几分，道：“花仙子说笑了，我能拜在那位长老门下，也属机缘巧合，并没什么值得称道的。” 花容试探性的向前走了一步，见何小山没有制止，便又走了几步，在丈许外寻了一块干净矮石，款款坐下。 她浑圆处被石头挤压，显出惊人的弧度与弹性，纤手拢起滑落脸颊的青丝，侧望向何小山，浅笑道：“小山哥谦虚了，能入青阳门长老的眼，小山哥自有过人之处。” 说到“过人之处”时，她引人遐想的掩嘴笑了一声，目光在何小山身上打转，又是笑道： “我们散修虽然逍遥自在，但却是无根浮萍，有苦自知，若有拜入高门大派的机会，便是争得头破血流，也要试上一试。 还是小山哥命好，成了陈长老的记名弟子，若是办事妥当，想必用不了多久，便能拜入青阳门呢！” 何小山闻言心中也是一叹，他知晓自家事，能得那位长老器重，自然是好事，但能否拜入青阳门，还真不好说。 不过他面上自然不会流露情绪，而是颇为傲然的笑道：“估摸着这次事了，正式拜师一事便八九不离十了。” 花容满脸艳羡，呵气如兰道：“若是我也有这般好命就好了……” 何小山笑道：“花仙子有雷昆庇护，已是极好的，散修中又有几人能拜蜕凡境修士为师？” 花容面色微僵，略是凄苦的一叹。 “我师父大名想必小山哥也有所耳闻，实不相瞒，我与其说是弟子，不如说是……哎！” 花容说及伤心事，泫然欲泣，断断续续的哽咽声，竟带着些娇喘的意味。 这柔媚入骨的靡靡之音，落入何小山耳中，险些令他心神失守。 何小山讪笑一声，顺着她话中意思道：“雷昆之事，我倒是有所耳闻，可怜了花仙子这般娇俏的模样和身段，实在是所托非人啊……你若是先遇到陈长老便好了。” 花容止住哭声，问道：“小山哥何出此言？” 何小山似笑非笑道：“陈长老最爱美人，他老人家最见不得美人受苦，据我所知，他有一副美人图，已经作画两百八十册，都是他的红颜知己。” 花容心中一动，白了一眼，道：“小山哥说笑了，陈长老看着不像那般人。” 何小山摇头道：“陈长老可与雷昆不一样，他不修鼎炉之道，只是爱慕美人容颜气度，莫看他冷漠，那只是对外人如此，能入他眼的美人，都视为掌中宝，一心一意的爱护。 我曾见陈长老携百美御剑游山的壮观景象，端的是神仙风姿，羡煞旁人啊。” 花容面色微红，目中隐隐有些凄迷神色，她轻咬红唇道：“小山哥，依你看……奴家可入得陈长老眼？” 何小山肯定地点点头。 花容不可置信道：“我已是残花败柳，怎能被陈长老看上？小山哥莫要消遣我。” 何小山笑道：“陈长老尤喜身世凄惨的美人，他常说美人如酒，经历风霜打击而尤傲然开放者，愈显其醇香。” 花容闻言，喃喃道：“陈长老真是我们女子的贴心人儿，若能服侍陈长老些许时日，奴家便是死了也值了……” 何小山心中翻个白眼，暗道这狐媚子还真会演戏，他面上故作神秘道：“花仙子，此事倒也不难。” 花容诧异道：“此话怎讲？” 何小山压低声音道：“实不相瞒，陈长老昨日自福云客栈小院出来后，还向我打听你来着，想来是有寻花之意。” 寻花之意…… 花容俏脸微红，如是醉酒般，娇羞一笑，“小山哥，若我投靠陈长老，他老人家会不会收留我？” 何小山笑道：“那是自然，陈长老最是护人，即便是我这等可有可无的记名弟子，传信说有危险，他也强行出关，救我于水火，更何况是枕边人？” 花容陷入沉思。 何小山见她面色变幻，显然十分意动，便再加一把火，“花仙子，陈长老已是蜕凡境后期，身后更有青阳门这个庞然大物，那雷昆根本不算什么！ 只要陈长老开口，雷昆定会双手将你奉上，屁都不敢放一个。” 花容笑道：“还请小山哥教我，若此事能成，奴家便欠你一个人情，你让奴家做什么都行！” 何小山自动忽略了后一句话，压低声音道：“我可以帮你，此事若成，你须在陈长老面前帮我说些好话，促成我拜师一事。” “那是自然，便是小山哥不说，此事奴家也会去办。”花容满脸喜色。 何小山点头应允道：“花仙子是个聪明人，等陈长老出来，我便去和他说明你的心意……不过还有一事！” 花容道：“小山哥但说无妨。” 何小山面露恨意，道：“那胡岳前几日对我百般羞辱，我要他死！” 花容惊道：“他可是谢苍亲传弟子，你若杀了他，谢苍如何会罢休？” 何小山狠戾道：“此间就我们三人，我俩联手除掉此獠，等谢苍出来了，就说有其他修士来闯门，胡岳不幸被杀，他无凭无据，又能如何？ 退一万步讲，即便此事败露，有陈长老庇护你我，那谢苍还敢向陈长老出手不成？” 花容犹豫不决。 何小山叹道：“罢了罢了，此仇等陈长老出来再报也不晚，只是先前之事，也休要再提了。” “我做！” 花容闻听此言，当即便下定了决心。 第五十六章 背刺 胡岳潜伏在一株高木上，身体靠着树干，巡视四周，目光时不时地落在花容身上。 他体内生出一股股燥热，旋即想到此女依偎在雷昆那老不死怀中对着自己媚笑的情景，心中便生出一阵恶心，但很快边又被燥热压过。 “雷昆这老杂毛，狗东西，已经能当他孙女的人，还是他徒弟，都下得去手……还有花容这个贱人，贱婢！你等着，老子迟早要让你知道厉害！” 胡岳心中暗自发狠，脑中生出诸多羁旅场景。 他炙热的目光落在花容高耸处，舔舔发干的嘴唇。 “果然是贱人，这才多大一会，便与何小山勾搭上了，定是见那何小山是青阳门长老记名弟子，便眼巴巴地贴了上去！ 呸，臭婊子，你把何小山伺候爽了，他还能帮你拜入青阳门不成？ 这对狗男女！” 眼见何小山不知说了什么，逗弄的花容含羞带怯的扭捏模样，胡岳心中怒火几乎要冲出胸腔！ 而很快，胡岳便笑了起来。 因为那何小山色迷心窍，竟是不管不顾向花容扑了上去，欲要行苟且之事。 呵呵……就这般定力，废物一个，是如何踩了狗屎运，被青阳门长老收为记名弟子的？ 不过倒也不能全怪他，花容这狐媚子确实太诱人。 胡岳胡思乱想着，从树上跳下，大踏步向前走去。 花容被何小山压在身下，瞅准时机猛地爆发出极大力道，将何小山掀开，向胡岳跑来。 “胡大哥，救命！” 花容惊慌的像只小兔子，波浪耸动，着实惊人，她娇呼一声，扑向胡岳。 胡岳下意识揽住了花容腰肢，指间美妙的触感让他登时心猿意马，下意识加重了些力道。 “胡大哥，这何小山忒不是人，请你救我！”花容苦苦哀求，丰腴身子像一只美女蛇，缠在了胡岳身上。 胡岳大手下移，趁机按在浑圆处，心中豪气涌现，道：“放心，有我在，定护你周全，不过事后你要和我多亲近亲近。” 花容眼眸似能凝出水来，羞涩道：“都依胡大哥，到时还请怜惜奴家。” 胡岳听得心痒痒，恨不得将这狐媚子就地正法，厮杀一番，不过眼见何小山走来，他收敛心思，将花容揽到身后。 “胡岳，你当真要与我为敌？”何小山沉声道。 胡岳冷笑道：“可笑，咱们何时是朋友了？呵呵，莫不是忘了，前几日老子拿捏你，就像料理一条死狗！” 何小山闻言彻底疯狂，发足奔来，全身劲力催发至掌心，向胡岳眉心拍去。 “来的好！” 胡岳高喝一声，凛然不惧，若是全盛时期的何小山，他或许不是对手，但如今这家伙体内余毒未消，十成力能用出七分便不错了。 故而他双脚微沉，浑身肌肉虬结，双臂舒展如翅膀，十指弯曲如爪，阴桀凌厉的气息霎时散开。 他低吼一声，就要以爪对掌，却陡然察觉背后一道杀机浮现。 噗！ 一把利刃自其后心处捅入，准确无误的直刺心脏。 胡岳气息当即溃散，他还未痛呼出声，便觉那把利刃在心脏中一阵搅动。 “贱……人！” 胡岳脸庞狰狞，临死之际，从喉间艰难挤出满含恨意的二字，而后魁梧的身形轰然倒在地面。 背刺这一剑的花容上前抽出匕首，在胡岳身上抹了抹，贴身收回。 何小山笑道：“花仙子好手段，我还以为需要补上一掌呢。” “多做多错，谢苍那老儿可不好骗。”花容淡然道。 何小山心中对此女的狠辣阴毒又有了新的认知，面上笑道：“此事即成，待会儿陈长老出来，我会遵守约定。” 花容娇羞一笑，柔柔怯怯的，令人难以想象她方才刚杀过人。 何小山重回岩石处守候，闭目养神，心中则在盘算如何杀掉此女。 花容跃上先前胡岳所处的枝丫，接替胡岳的任务，监视四周。 下方胡岳尸横地面，无人去管。 日渐高悬，又渐渐偏西。 不知何时，卧牛山开始出现细微裂纹，渐渐地，裂纹越来越大，并连在一起，如是一张蛛网，很快便遍布整座山岗。 花容身处高处，率先看到这一幕，惊骇叫道：“卧牛山要塌了！” 何小山闻言骇然转身，正见一道粗如儿臂的裂缝从山顶蔓延下来，他本能地快速向后逃去。 也就在他逃离山脚十息后，整个卧牛山轰然塌陷，山石碎裂，激起近百丈的尘土！ 何小山跑出安全区域，望着眼前如同世界末日的景象，双腿一软，浑身被汗水浸透。 若是方才晚了片刻，他便要被砸成肉酱了！ 花容走来，望着仍在崩塌的卧牛山，呢喃道：“他、他们是不是都死在里面了！” 何小山默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那里是……”花容突然惊呼出声。 何小山循声看去，正见尘雾漫天的卧牛山腹地，出现了一团白火。 这白火只是一小蹙，但处在尘埃中，却如烈阳，任何人望去，都会第一时间被其吸引。 很快，那白火动了，赫然竟是一道人影！ 这人缓慢地走过塌陷的山石，走出了尘埃。 诡异的白色火焰缭绕在他衣衫、长发上，如是一片片羽毛。 他的容颜俊雅无双，眉心生有一道鸾凤印记，此时因为白火的存在，带了几分邪魅。 别说花容这样的女子见到他时目露痴迷，便是何小山也陷入呆滞。 那人缓步向二人所在地方走来，身上白火渐渐消失。 他取出一根麻绳，将长发随意束在脑后，姿容少了些许邪魅，多了几分出尘气度。 “何小山，是我，不必惊慌！” 来人正是吞噬完异兽尸骨命符的洛辰，眼见二人爬附于地，身体颤抖，显然惊惧到了极点。 何小山茫然抬起头，还一会才反应过来，瞬间喜不自禁，惊呼道：“是、是陈长老？” 洛辰笑了笑，陈长老便陈长老吧，无所谓。 旁侧花容这时才恍然，原来这才是陈长老真容……如此仙人，别说和他结成道侣，便是让她成为最低贱的肉炉，她也愿意。 而一想到先前何小山承诺自己的话，她登时心情荡漾，体内暖流齐齐涌向下身，竟有了些春意。 “奴婢花容，见过陈长老。” 花容控制着面容，展露出自认最诱人的笑容，款款行礼，将姣好的身段展露无遗。 洛辰只是瞥了此女一眼，微微皱起眉头，问何小山道：“那个叫做胡岳的呢？” 何小山道：“禀告陈长老，已经杀了。” 洛辰点点头，道：“谢苍、雷昆也都死了，此女便交给你处置了。” 说完话，洛辰便向落霞山外方向走去。 花容愣在当场，大脑一片空白。 她很快便明白过来，春意当即化为寒意。 “小山哥，你、你……饶我一命，我给你做牛做马，我……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很润的……我……” 花容凄笑着向何小山求饶。 何小山心中杀意森然，面上却是露出色相，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哦！” 第五十七章 闲棋 洛辰走得并不快，他似在等待着什么。 约莫半炷香时间，何小山赶来。 他胸前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浑身浴血，手中提着一颗女子头颅。 “怎么这么久？”洛辰笑问道。 何小山跪在地面道：“小的体内余毒未解，无法全力施为，便故作被花容所惑，趁她不备暗下杀手。 不过此女心机深沉，早有察觉，假戏真做，提前对我下手……一番缠斗，这才耽误了些时间。” “舍了如此绝色尤物，不后悔？” “可惜，但不后悔，若任留此女存活，此间隐秘便有泄露的风险！小的绝不会让任何威胁到陈长老的事情发生！”何小山匍匐于地，语气坚定道。 “哈哈，你的话只需信三分，不过我喜欢聪明人。” 洛辰笑道：“再给你一次抉择的机会。第一呢，我这儿呢，有两颗头颅，都是青阳门白元阁悬赏的邪修，你可以拿着去青阳门换一份前程。 第二个呢，便是做我在落霞山的眼线，替我组织起一个情报网。 何小山，你选哪个？” 去青阳山换一份前程……那便是拜入青阳门当弟子了！ 何小山心脏慢了半拍，听完两个抉择后，他满脸纠结，最终一头磕在地上，咬牙道：“愿为陈长老效犬马之劳！” 洛辰看着何小山，淡漠道：“你选择第一个，我也不会杀你，你可想好了？” 何小山坚定道：“小的还是选择第二个！” 洛辰将何小山搀起身，笑道：“相信我，这将是你这辈子做的最对的选择。” 何小山抹去额头磕出的血水，释然一笑。 洛辰拿出两个储物袋，递给何小山，道：“这是雷昆、谢苍的储物袋，里面灵物颇丰，我拿走了几件看上眼的物件，其他的你都拿着，作为启动资源。 你去物色些人手，首要看重的是心性，不要大奸大恶之辈，但也不要心慈手软的废物，其次便是出身，最好孤家寡人一个，无牵无挂。 最后呢，最好年龄小一点，至于修为，并无特殊要求。 后续所需资源，你列出清单，仍是先前的联络方式，只要不过分，我都满足你。 这事是水磨豆腐的慢功夫，我也不要求你短时间内做出成绩，你尽心办事，做的好了，我不会亏待你的。” 何小山茫然接过储物袋，仅是匆匆一瞥，便险些幸福的晕过去。 两个活了近百年的蜕凡境老怪物毕生所藏，岂会少了去？ 他再耳听洛辰话语，浑身血气翻涌，生出赴死之心，他再次跪拜，心悦诚服道：“愿为陈长老效死！” 前后两次跪拜，一次效力，一次效死，心境可谓是天差之别。 洛辰笑道：“不用你去效死，尽心办事便可……你现在修的是何功法？” 何小山道：“偶然间得到的一本《柳筋诀》，算是法修法诀。” 洛辰微感惊讶，这何小山二十岁左右，靠着一本杂品功法，竟修到了灵醒六重境，若是自小在山门培养，成就肯定更高。 且观他气机沉稳，显然修行时十分谨慎，每一层境界都打得很牢固。 再加上他的心性手腕，将来成就不会太低。 既然有心走这一步闲棋，洛辰不介意再帮他一把，因此说道：“过段时间我给你寻一份功法，能否参悟，便看你造化了。” 何小山还想再拜，洛辰伸手拦下，他拂袖道：“以后无需讲这些虚礼，其实不妨告诉你，我今年不过十五岁，并非什么长老，只是青阳门弟子罢了。” 在何小山愕然的目光中，洛辰脚踩飞剑飞走。 一道声音飘来。 “帮我查明雷昆、谢苍洞府。” 等何小山缓过神来，洛辰已经没了踪影。 “十五岁的蜕凡境……” 何小山心情复杂，不过还是喜悦居多，如此天赋绝伦之人，自己有幸能在其还未崛起之前追随，正如陈……或许这名字也是假的，呃，正如他所说，只要尽心办事，还愁自己没有前途？ 何小山收起储物袋，畅意一笑，他想起与这神秘少年初识的情景，不禁感慨人生真是无常。 一个自己无法驾驭的面具，换一份锦绣前程，值！ 何小山没有立即离去，而是返身重新向卧牛山跑去。 因为这里的动静太大，已经引来大量修士，他又不是蜕凡境，可以横行无忌，若冒然离去，被有心人看到，定会引来麻烦。 “这位朋友，你可知卧牛山发生了何事？” 何小山跑了一阵，拦住一位刀疤脸莽汉。 那汉子瓮声道：“俺刚来，哪会知道！” “巧了，我也是刚来，咱们同去！” “好，同去。” …… 洛辰在落霞城歇息一晚，第二天早上动身返回青阳门。 及到谷口，刚好遇到要出谷的韩常。 韩常迎上来，满脸神秘道：“洛师兄，出大事了！” 洛辰问道：“出什么事了？” 韩常压低声音道：“昨日落霞山卧牛岗不知为何突然塌陷，生出种种玄妙异像，门内长老赶去，很快便传回了消息！ 你猜怎么着？” 韩常故意拉个长音，买了个关子。 洛辰忍着笑，随口道：“我哪知道，我又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卧牛岗是何地，没听过，想来不甚起眼，总不会出现落霞宗遗迹了吧？” “我去！” 韩常爆了粗口，愕然道：“还真被洛师兄说着了，真出现落霞宗遗迹了！” 洛辰故作惊讶，啧啧称奇。 “咦？洛师兄，你这两日不就是去了落霞城，你没听说吗？”韩常狐疑看向洛辰。 洛辰笑道：“我临时有其他事，并未去落霞城。” 韩常不疑有他，又道：“此时说来还有些曲折，听说在这次异像之前，已经有过一次异变，只不过当时知道消息的人都死了，因此并没有引起大家重视。 这一次便不同了，包括咱们青阳门在内的三大山门都被惊动了，想来关于那处遗址，必然会爆发一场惨烈争斗！” 洛辰闻言哈哈笑了一声，向谷内走去。 韩常挠挠头，不知洛辰因何发笑。 第五十八章 宝典 洛辰回到药谷，径直去了修行密室。 他开启聚灵阵，盘坐在石台之上，手指掐古怪印诀，身上衣袍无风自动，点点白火生出，一缕缕如是柔顺地羽毛。 洛辰的眉心处，显现一道鸾凤模样符文，仿若天生的王者，孤傲绝世。 这便是他在卧牛山隐秘空间内，吞噬那具异兽尸骨残存命符得到的传承。 是一种体术功法。 因为那异兽的灵识早就溃散，故而洛辰虽得了传承，但并不知道其来历，仅能凭眉心的命符印记和奇异白火，寻出些许蛛丝马迹。 “药谷石殿并无相关的记载，等空闲时，去白元阁查询。” 洛辰感受着激发鸾凤命符时身体的状态，暗忖： “这门玄妙体术功法应该是中等功法……并不比青阳剑典差，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还要更为玄奥！ 目前我能感悟到的两种异能，其一为白火……异兽尸骨上的白火十分恐怖，极寒却又极热，凡与之相触的灵物，表面化为冰雕，内里则被焚燃成灰烬，只不过我刚参悟，目前修出的白火还不具备这般威力。 其二则为小涅盘……此异能可以燃烧体内灵力为代价，修复肉体受到的伤害，虽没到起死回生的地步，但也算是十分变态了！” 洛辰又看向本源命符。 吞噬异兽命符后，他的本源命符成长十分明显，原来略是虚幻，此时凝实许多，灵韵更强，反哺给他身体的灵力愈发充沛。 而且，他感到离得第一道天道枷锁显化已经不远了…… 如果此时再面对雷昆和谢苍，他根本不要设陷阱耍手段，直接平推过去，就是一剑的事。 “这具鸾凤异兽生前一定无比强大，但却被落霞宗镇压在牢狱之中，窥一斑而知全豹，可知当年有仙人坐镇的落霞宗是何等的强横！ 只是这尊庞然大物为何会被灭门，整个宗门遗址都消失不见？能灭杀落霞宗的势力又该强大到何等地步！ 当年隐秘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此事极不合理，或许……青阳门祖师若还在世，应当知晓一二。 落霞山……千里落霞山！” 洛辰唏嘘不已，心中更加坚定了暗中扶持何小山，在落霞山建立情报网的决心。 又思索了片刻，洛辰手指功法印记变幻，缓缓入定，开始闭关，修行这门新得的体术功法。 他将其命名为《火凤宝典》； …… 三月后。 洛辰从修行密室走出，外边正下着瓢泼大雨，他望着雨幕，不由得怔怔出神。 韩常打着雨伞从石殿内走出，见到密室外的洛辰时，微是一愣，很快又返回石殿，手中多了一把雨伞。 他小跑着走来，笑道：“洛师兄，你出关了！今日雨大，喏，给你伞！” 洛辰从韩常手中接过雨伞，笑着问道：“我闭关这段时日可曾有书信？” “韩师弟？” 洛辰见韩常直愣愣地看着自己，不禁又问了一句。 韩常反应过来，下意识挠挠头，讪笑着掩饰尴尬。 他心中暗叹，三月不见，洛师兄怎的又帅了，较之以往，眉眼之间多出一抹邪魅，偏又极具英气，没有丝毫阴柔感，当真是男女通杀的无上姿容。 若像修为那样，给相貌也评级，洛师兄至少也是道境吧，等到弱冠之龄，说是仙人境，应该也不为过。 “有的、有的！落款都是何小山，总共有三封。” 韩常收敛心神，急忙从怀中拿出三封书信，显然这些信件一直都被他贴身藏好。 “韩师弟有心了。” 洛辰随手递出一个瓷瓶，而后接过书信，看了起来。 按照先后顺序，何小山依次禀报了卧牛山事情的后续情况，条理清晰且事无巨细，足足写了十页。 第二封信则罗列了有关组建情报网想法，结尾处要洛辰提出建议。 第三封却是关于谢苍、雷昆两人各自洞府的位置信息，还有详细的守卫情况。 洛辰看完点点头，对何小山的办事效率和能力都十分满意。 他将书信收起，见一旁韩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疑惑道：“韩师弟，你有何事？” 韩常拿着瓷瓶道：“洛师兄，这颗洗髓丹我不能收，一直以来你对我都十分照顾，历练中更是帮我评了中等…… 如此大恩，我都没法报答，只能帮你做些小事，因此这颗洗髓丹我是断然不会收的。” 洛辰摇头笑道：“你想多了韩师弟，我想委托你办件事，这枚洗髓丹是报酬而已，我又不是冤大头，干嘛无缘无故给你丹药？” 韩常讪讪一笑，道：“洛师兄你有用得着我的，尽管吩咐便是，不需要报酬。” “一码归一码，让你收下你就收下，莫再废话。” 洛辰懒得矫情，面色微沉，韩常当即不敢再推脱。 洛辰返回密室，在石台上写了封密信，而后将一截指骨放入信封。 这指骨取自那异兽尸骨。 洛辰这段时间修行时都会以鸾凤命符温养指骨，经过三月时间，指骨已是传功符宝，只不过其拓印的功法是简化版的。 洛辰将信封密封好，交给韩常，道：“等雨停了，你去趟落霞城福云客栈，找到一个叫何小山的人，将这封密信交给他。 日后若有其他事，便也要劳烦韩师弟代为联络。” 韩常隐隐觉得这趟送信的意义不凡，因此毫不迟疑便答应下来。 “我去趟白元阁，你忙自己的去吧。” 洛辰撑开雨伞，走入雨幕。 韩常遥遥望去，但见潇潇雨幕中，那袭青衣如是傲世青莲，缓步前行，狂风骤雨还未临其身，便被某种无形力量化去力道，变得柔和。 “自历练后，山门不少女弟子都来找我打听洛师兄，便是剑南峰的周晓蝶都假着采药的借口，来药谷了好几次…… 怎奈洛师兄先是在山巅闭关半年，下山后出去两天，回来又闭关三月。 不过也好，那些庸脂俗粉怎入得洛师兄眼？免得她们伤了自尊。” 韩常感叹几声，撑着雨伞向药谷外走去。 洛师兄虽说让他雨后再去落霞城，但事情应该颇为急迫，他还是早点去为好，以免耽误了事。 同时他对那何小山也十分好奇，这一年多以来，药谷时常收到何小山的来信。 他打听过了，青阳门没有叫何小山的弟子，那么大概率便是落霞城那边的散修了。 此人的出现，让韩常有了些许危机感，他可是打定主意要抱紧洛师兄大腿的，以当洛师兄第一狗腿为荣。 不过好在今日洛师兄开了口，似乎日后和何小山联络的事情，都交给他来做了。 韩常想着心事，走得愈发快了。 第五十九章 悬赏 洛辰持伞走过剑门，拾阶而上，途中因为大雨的缘故，很少见到其他弟子。 他一路来到白元阁，啪地收起雨伞，抖落雨水后，将雨伞收入玉佩，走进白元阁。 白元阁一楼大厅，分出诸多办事区域，以木牌明示其作用。 每个区域开办有许多小窗口，当值的弟子在窗口内耐心地为来人办理相应事务。 洛辰看到这里的布局，便感到很亲切。 此时厅内人数不多也不少，洛辰进入后，立即便吸引了众人目光。 陌生但极其出彩的相貌，搭配药谷独有的青衣，众人不管见没见过，都很快便认出洛辰身份。 三三两两地低语，都在讨论洛辰。 这倒不是众弟子闲的无聊，实在是这位药谷亲传弟子太具传奇色彩。 入门三年，露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每一次露面，便会掀起轩然大波。 白元阁外先以雷霆手段连败剑南峰弟子七人，而后以极其无赖的谋略破去危局，紧接着一气登上青云梯七十层，本有继续登梯的实力，却不知为何放弃。 剑门外，以单年三百六十一分的夸张积分创下青云门开派以来的记录，并一举闯入潜龙榜，位列第十。 此后更是一人碾压两峰剑魁，彻底坐实新一代弟子第二人名号。 至于第一人，当仁不让便是比洛辰还要神秘的掌门关门弟子，苏珞。 众人议论声中，洛辰神色淡然地走到悬赏区域。 “洛、洛师兄，好久……不见！” 洛辰意外地看到窗口当值的弟子还算是熟人，剑南峰弟子周晓蝶。 周晓蝶见到洛辰，显然也十分意外，温润柔媚的眸子闪过异样情绪，微是不安的打了声招呼。 严格来说，二人是有过节的。 洛辰笑道：“周师妹，你好。” 周晓蝶见洛辰露出笑意，并没有给自己冷脸，心中欢喜，小心翼翼道：“洛师兄，先前在白元阁，我们剑南峰、我……” “是我年轻不懂事，冒犯了师妹，周师妹莫见怪便是。” 洛辰看周晓蝶实在难堪，便先是道了歉，双方之间的不愉快，真论起来还是上一辈恩怨，大家都是同门，关系能缓和自然无需闹得太僵。 “洛师兄，谢谢你……”周晓蝶低下头，轻咬樱唇，眸子泛起水雾。 洛辰欣赏着面前少女低头那一瞬的风情，不禁也暗赞一声。 此女天生媚骨，比那花容肤浅妖娆的媚态可要高级太多，若再长大些，定是绝代尤物。 “周师妹，我这儿有两颗邪修首级，你帮我看看能换多少山门贡献点。” 洛辰笑着说道，并从玉佩中拎出两个布袋。 周晓蝶心中积郁的心结解开，恢复了甜甜的笑容，仍带着些羞意，道：“洛师兄，邪修名字你可知道？” 洛辰道：“好像是叫谢苍、雷昆。” “谢苍、雷昆……听着有点耳熟。” 周晓蝶疑惑喃喃了一句，拿出一本册子，开始查阅，只是她手刚掀开封页，便陡然僵住。 “谢苍、雷昆？” 她不可置信地惊呼出声，声音不小。 周围众弟子本就在关注洛辰，而且又有许多弟子今日白元阁，就是冲着周晓蝶来的，毕竟周晓蝶是潜龙榜第九，拜入苏歆长老门下，每月只有这一日回来白元阁当值，平日里难得一见。 故此，周晓蝶这一喊，登时将大厅弟子吸引了过来。 “抱歉，洛师兄，我不是故意的。”虽然与洛辰虽然接触的少，但周晓蝶知道洛辰是淡然的性子，不喜麻烦。 洛辰也是无奈，摆手道：“无妨，周师妹快帮我查便是。” “谢苍……悬赏六年……其人首级价值山门贡献值两千五百点。” “雷昆，悬赏五年，首级价值……三千点。” 谢苍和雷昆都是极有名的蜕凡境邪修，尤其是雷昆，作恶多端，凶命更盛。 故而周晓蝶很快便找到二人的悬赏贡献值，宣读了出来。 这时，周围弟子也都大致搞明白了事情缘由，不禁都震惊了，但却没几人相信。 毕竟青阳门悬赏榜分恶榜、鬼榜、人榜。 一般来说，人榜上大多为灵醒境邪修，能登鬼榜者，至少也是灵醒九重境，大部分都是蜕凡境。 而臭名昭著的谢苍、雷昆二人可都是蜕凡境中期老怪，在鬼榜中排在前十！ 青阳门弟子领取悬赏任务时，只会从人榜选择，至于鬼榜和恶榜，根本不会去考虑。 “估计是认错人了吧。” “大概率是的，谢苍老魔头是体修，动辄将人灭门，上一届弟子第一人林凡，几次诛杀此獠，都铩羽而归。” “那雷昆更加难缠，手段阴狠毒辣，曾经有三名长老设下死局，前去剿杀，却让这老小子逃掉了。” “肯定是认错了。” 众弟子小声议论着，他们并非针对洛辰，而是以谢苍、雷昆的实力，单说任何一个人，都不是洛辰可以应对的，更何况还是两人！ 周晓蝶此前便想通了此中关节，故而才会说出抱歉，此时闻听周围弟子话语，心中更加难过了。 好不容易和洛辰解开了误会，这下子因为她的失误，要害的洛辰当中丢脸……完了、完了！ 洛辰暗自翻个白眼，心想这些人戏真多……他懒得理会，就要掀开布袋，好领了贡献值，好去二楼查阅典籍。 却在这时，有人走来，呵斥道： “发生了何事，你们为何在此聚集？” 洛辰循声看去，见走来一名中年修士，看服饰应是门内长老。 “晓蝶，你哭什么，可是有谁欺负你了？” 这位长老走上前，见周晓蝶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样，当即便怒了，他目光扫视一圈，最终落在洛辰身上，厉声道：“可是此子？莫怕，有师伯为你做主，定不轻饶了他。” “杨师伯，不、不是的，洛师兄没欺负我。”周晓蝶闻听这火上浇油的话，心中更急了。 “哦？那你哭什么……”杨长老面色稍缓，问道。 周晓蝶害怕师尊这一根筋的师弟再说出什么话，连忙将事情大致经过讲了一遍。 “小子，你也忒狂了些，从哪弄来了两颗头颅，便敢妄称杀了谢苍、雷昆？” 哪成想，杨长老闻听事情经过后，一句话便又把仇恨值拉满。 周晓蝶顿时心如死灰，她这才记起杨师叔便是当年围杀雷昆的三个长老之一。 第六十章 一成 “小子，你可知雷昆和谢苍是何修为？” 白元阁一楼大厅，杨长老看着洛辰，冷笑质问道。 “雷昆初入蜕凡境中期，谢苍已在蜕凡境中期浸淫多年。”洛辰坦然回答道。 “呵，你倒是了解的清楚，那你是何修为？”杨长老继续追问。 洛辰想了想，展露些许修为气息，道：“姑且算是灵醒九重境吧。” “姑且……灵醒九重境？” 杨长老颇有些惊讶，打量洛辰几眼，皱眉道：“你是哪一峰弟子？” 旁侧周晓蝶轻声道：“杨师伯，历练考核那日你在闭关未去观礼，因此不认得他，他是洛辰，就是那个一人力压白凌和殷樱的药谷弟子。” 周晓蝶多解释了几句，希望洛辰能晓得此中缘由，不要记恨杨师伯，她又怕洛辰听不出她隐晦的意识，又对洛辰介绍道： “洛师兄，这位是我们剑南峰杨长老，他参与了当年对雷昆的围杀，所以……” 后半句她没说出，但洛辰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中笑了笑，微是点了点头。 “原来你就是洛辰……” 杨长老又重新打量洛辰几眼，脸上讥笑意味稍微敛去，板着脸教训道：“洛辰，年轻人行事要稳重，这杀良冒功的事情可是违背门规的，切不可为了一时虚名，而毁了大好前程！ 即便你天赋再好，小小年纪已经修到灵醒九重境，但如何是谢苍、雷昆这等奸诈恶徒的对手？ 你且去吧，此事休要再提，趁着还未铸成大错，迷途知返。” 洛辰微是摇头。 “你！不知好歹的蠢货！”杨长老凝眉喝骂。 “我师尊有一句话说的倒挺贴切，他说咱们山门的这些个剑修，脾气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都是满脑子只知道拔剑的莽夫…… 杨长老，你莫要瞪我，这可是我师尊说的，你是长辈的，总不至于拿我这个晚辈撒气吧！” 洛辰夹枪带棒地损了一通，眼见杨长老气的满脸通红，真的要拔剑了，急忙将布袋掀开，高声道：“这首级是真是假，杨长老应该见过他二人吧，你一看便知！” “我自然认得，这首级要能是真，我……” 杨长老冷笑着转头看去，脸上怒气瞬间凝固、消散，转而变作震惊、愕然。 旁边有见过谢苍、雷昆画像的弟子，也是愣在当场，没见过二人画像的弟子，看看杨长老表情，也差不多猜出了真想。 周晓蝶在这里挂了个闲职，自然也是看过画像的，她媚意天成的眸子呆呆地看向洛辰，小嘴张大，满脸的骇然。 洛、洛师兄真的杀了谢苍和雷昆！ 白元阁一楼大厅内骤然陷入诡异的沉寂。 洛辰将众人反应落在眼中，心中无奈笑了笑，他每次都是想要安静，不想惹麻烦，偏偏每次都不能如愿。 此时他很想怼杨长老一句，类似‘若是真的，你该怎么样？’的话。 但他知道杨长老是个死脑筋的剑修，方才也并非是针对自己，且当他知道自己身份后，虽然说话不好听，但的确是在维护自己。 故而他先前接着秦长老名义讽刺了一番，但不可能真把人得罪死。 逞一时之快，但把路走死了，不是他的风格。 因此眼看杨长老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洛辰说道：“依我的实力，确实不是这两个老魔头的对手，但我前些日子去落霞山，偶然遇到这二人不知为何起了争执，越打越凶，竟是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最终……” 大厅内随着洛辰的话语微是缓和，众人看着洛辰，静等下文。 洛辰笑道：“最终他二人以命换命，我赶到时，二人都只剩下一口气，因此，我说是我杀的，倒也没错。” “靠！这也行！” “妈的，怎么觉得好假，跟闹着玩似的。” “无巧不成书，若不是真的，难道还真是洛辰杀的？” “老子明天也去落霞山转悠去，不遇到俩邪修拼成两败俱伤，我就不回来了。” 众人听完洛辰讲述，都是破口骂街，还真有几人当场离去，冒着大雨往落霞山去了。 周晓蝶突地掩嘴一笑，满室都有了春色，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也随之缓和。 “你小子为何先前不说！我看你们药谷没一个好东西！” 杨长老梗着脖子骂道，虽然有了台阶下，但他面子上仍然挂不住，便仗着长辈身份，骂几句出出气。 洛辰没好气道：“杨长老若是晚来几步，这会儿我已经领完贡献值回药谷了！” “你！” 杨长老又被噎了一下，偏偏无法发作。 洛辰这时又道：“除了这两颗脑袋，我这儿还有两份情报，不知能值多少贡献值？” “洛师兄，什么情报？”周晓蝶好奇问道。 洛辰笑而不语，从怀中拿出一个两张纸，递给了周晓蝶。 周晓蝶接过，指尖感到纸张上残留的余温，脸颊登时烧红。 “周师妹可是染了风寒，身子不舒服？”洛辰诧异问道。 “没、没有……” 周晓蝶搪塞了一句，暗自啐了自己一声，强装镇定地看向纸张。 “这！” 她快速看完，脸上再次惊骇。 杨长老冷着脸夺过纸张，看了后，脸上神色也变得十分精彩。 “这是你调查的？”杨长老表情复杂的问洛辰。 纸张上自然便是何小山调查的关于谢苍、雷昆二人洞府位置、部署情况的情报信息。 洛辰在密室写信时，分别誊抄了一遍，原文件已经销毁。 “的确是弟子……当日我割了二人首级，便根据他们身上线索，顺藤摸瓜，搜集了这些情报。” 洛辰面不红，心不跳的说道。 “好！单凭这两张情报，便再奖赏你五千贡献值。” 杨长老大手一挥，承诺下来，而后又对周晓蝶道：“晓蝶，此事你给洛辰办理，稍后我自会找刘仁淳说明情况。” 周围众弟子满脸艳羡的看向洛辰，加上首级的奖赏，那便是一万零五千点贡献值了……这样的狗屎运，哪还有？ 洛辰将身份玉牌递给周晓蝶，等她利用法阵为自己拓印一万零五千点贡献值后，收回身份玉牌，而后摇摇头，道：“不够，我还要剿灭二人洞府余孽后的五成收益。” “啥玩意？” 杨长老有点没反应过来。 洛辰笑着伸出一只手，晃晃五根手指。 杨长老当场炸毛，吼道：“五成利？你小子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给你一成利都嫌多，你只是张张嘴，就敢要五成？” “好，成交！一成就一成！” 洛辰果断认怂，转身便走，也没按计划上白元阁二楼，而是快速向外走去。 等杨长老反应过来追去，已经不见了人影。 “都不准笑！” 杨长老回身怒喝厅中捧腹的众弟子，骂道：“今日的事哪个兔崽子要敢说出去，老子扒了他的皮。” “弟子保证不说出去，嘶……哈！” “一定，哈……一定！” “杨长老告辞！” 众弟子作鸟兽散，出了大厅，再也抑制不住，纷纷大笑起来。 杨长老铁青着脸拿着纸张上三楼去了。 周晓蝶望着雨幕，不知想着什么，目渐迷离。 第六十一章 习练 “明明生命力已经足够旺盛了，为何还不发芽？” 药谷崖壁草庐前，洛辰看着根植于泥土中的枯枝，轻声低喃， 距离那日悬赏榜风波已经过去一月，洛辰在药谷潜修，极少出谷，寥寥几次也是稍作伪装，去白元阁藏书阁查阅典籍，并用贡献值换了几个符阵术法。 期间他每日都会以精血温养枯枝，枯枝内生命力增长极快，内里气象更是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似有什么灵物在孕育。 但一月过去了，枯枝表面看来毫无变化，洛辰曾将其拔出，也未见到它生出根茎。 若非有望气异能，洛辰早已将这枯枝遗弃。 再次以精血温养枯枝后，洛辰便站起身，不再去管。 他返回草庐，屋内陈设简单，居中摆放有一个半人高的三足蛇兽丹炉，靠窗的位置有一个书桌，上面摆放着大量符篆，以废品和半成品居多。 “如今炼制中、下品灵丹已经没有任何问题，有命符相助，成丹率几乎可以达到百分之百，接下来可以尝试炼制上品灵丹了……倒是符篆制作进展不快” 洛辰随手拿起桌上一张成品符篆，运转灵气一捻，符篆化作一道无形灵力散开，如清风般拂过草庐，屋内灰尘瞬间便被净化，且满是淡淡的青草香味。 毕竟是亲手制作的符篆，即便只是净化尘埃这种不入流的符篆，洛辰依然很开心。 他来到丹炉前，在蒲团上盘膝坐下。 此炉是他很早之前向秦长老讨要的，品阶不高，只是下品灵器，但用来练手，已经足够。 洛辰抬起手掌贴在炉膛上镶嵌的青玉处，缓缓催发灵力。 灵力度入青玉内，丹炉上当即显化符文，以青玉为中心，向整个丹炉延伸，最终又形成回路，归于青玉。 这些符文组成了丹炉上的符阵，青玉便是符阵的阵眼所在，也是丹师操控丹炉的着力点。 丹炉灵器品阶好坏，其一看丹炉材质，其二便是丹炉上的符阵。 洛辰对于符阵的理解，有两层。 其一，他将阵眼青玉比看作心脏，以其为核心分布的符阵便是血管，虽没有像动脉、静脉那样分明，但作用相似，而他催发的灵力便是血液。 其二，这符阵便如同他探入丹炉进行操作的虚幻手臂，以灵力为引，借助符阵控制火候，且何时加入什么灵药，加入灵药量多少，也都是通过符阵来精准把握。 也正是悟透了这两点，洛辰炼丹水平才开始突飞猛进，及至后来突破蜕凡境，有了命符后，中、下品灵丹的炼制对洛辰来说已是信手拈来，鲜有失误。 上品灵丹因为炼制过程繁琐，药理也更玄妙深奥，目前成功率不足一成。 “炼丹最关键的便是对灵力的掌控能力，而这一点，对修行来说，也十分重要。 同样有十成灵力，能发挥三成为庸者，六成为英才，九成便是天才，至于十成……必定是心智坚韧者，因为若不经过百般锤炼，再有天分，也做不到这一点。” 洛辰想着近来炼丹制符的经历，心生感悟。 而这也是他明明修了青阳剑典以及火凤宝典这等高等功法，却还不放弃丹、符之道的原因。 细微处亦有道之所在。 洛辰缓缓吐出一口气，自旁侧木箱中取出火灵木烧成的上等火炭，填入丹炉底部火室内。 他召出紫色丹火，将火炭引燃。 赤红色火焰升腾，以紫色丹火为焰心，在符阵加持下，很快便充斥整个丹炉。 灵醒境炼丹，以灵木之火为主火，可成中、下品灵丹。 蜕凡境炼丹，则需以丹火为主火，将命符灵韵拓印入丹药，才可练成上品灵丹。 洛辰面色肃穆，右手按在青玉之上，缓缓度入灵气，左手手指在玉佩上轻抹，有五味灵药、一根兽骨间次飞出，从丹炉上端口器内落入炉内。 丹火缓缓将药材包裹，炙热的火焰在洛辰操控下如同一只只小手，热力丝丝渗入药材，将其炼化为粉或是灵液。 过得一刻钟，四团药粉、两团灵液在丹火中淬炼成型，杂质尽祛。 粉粒晶莹，灵液剔透。 淡淡的药香在丹炉内弥漫，但有符阵遮掩，并未溢出。 “主药，碧蜥胆！” 洛辰轻喝一声，一团新鲜苦胆自玉佩内飞出，掠入丹炉。 碧蜥胆悬在丹炉内，方才炼制好的辅药在灵火的包裹下，缓缓围在碧蜥胆周围，而后按照丹方记载的顺序，依次在丹火中，与碧蜥胆相融。 这是一个极为漫长且枯燥的过程，洛辰却不敢有半点大意，灵识仔细观察着碧蜥胆情况，适时地加大或减少灵气输入量，进而控制丹火的强和弱。 在这个过程，碧蜥胆吸收辅药的药力，自身不断萎缩、凝练，在丹火命符的淬炼中，侵染灵韵，慢慢的有了丹药的形状。 待药力完全融合，青色丹药趋于圆润饱满，灵韵也凝聚到了极点，丹药身上缓缓生出符文印记。 依药典里所讲，这个过程是在拓印天道印痕，这些符文印记相当于丹药的‘命符’。 这也是上品灵丹药效远远高于中、下品灵药的根本原因。 “上品灵丹，六碧养魂丹，成了！” 洛辰轻喝一声，面露喜色，他手掌在青玉上轻拍，丹药便从炉顶飞出，落在他手中。 看着手心的碧绿圆润丹药，洛辰成就感十足。 六碧养灵丹有温养命符的奇效，寻常修士若在修行时服用，可抵得上一月苦修。 先前他已炼制了六次，都以失败告终。 这第七次，终是成了。 “成丹率略有提高，但这丹药品相不算太好。” 洛辰仔细观察丹药后，便发现了不足。 他闭目凝思，将炼丹过程又在脑中过了一遍，找到了十三处可以完善的环节。 “再来！” 洛辰将丹药收好，再一次开炉炼丹……守着一座药谷，药材自然不缺。 如此又过了三月，洛辰深入简出，在不落下修行的同时，丹道、符道皆进步神速。 而在这一日早间，已经快一年没露面的秦长老却是来到了洛辰草庐。 第六十二章 蛛网 洛辰看到秦长老时，略有些恍惚。 一年未见，他很难将眼前这个瘦削苍老的人，和印象中那魁梧健硕身影重合在一起。 洛辰起身略是抱拳，并不行弟子礼。 自洛辰接管药谷部分管理权利，并从秦长老分走三成利后，二人师徒的关系早已名存实亡。 秦长老也不在意洛辰态度，他看了眼丹炉，道：“炼丹如何？能否炼制出中品丹药？” 洛辰道：“可以，不过成功率不高，不足三成。” “你正式炼丹才不到两年吧……好天赋啊！” 秦长老慨叹一声，看向洛辰的目光有些复杂，不过很快将情绪收敛，道：“我才从白元阁回来，刘淳仁说有个巡查使的差事，想交给你做。 按照门规，咱们青阳门弟子经过评级后，都是有任职的，不过潜龙榜的弟子特殊，职位都是根据个人意愿来定的。 你是药谷弟子，任职一事可有可无，不过刘仁淳既然提起，我便来说一声，你若不想去，我替你推了便是，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巡察使是何职位？” “青阳门势力范围三百里，以青阳城统管，下辖三十二镇，管理人员都是山门中评级为下的弟子。巡察使便是代表山门的巡检人员，主要职责为督查各镇的管理情况，若有奸佞之事，一经查明，有先斩后奏的权利。” 洛辰想了想，道：“我去。” 秦长老点点头，道：“那你便自去白元阁领这份差事吧。” 说完，秦长老便出了草庐，御火下山，回了石殿。 洛辰略是收拾一番，出药谷来到白元阁，先是来到悬赏办理区域。 今日当值不是周晓蝶，而是一名男弟子。 “洛师兄，你是来取剿灭谢苍、雷昆余孽的分成的吧？”男弟子显然认识洛辰，一见面便笑着打招呼。 如今有关洛辰‘一成’的故事在青阳门早已人尽皆知，为此，杨长老借着剿灭邪修余孽的说法，至今都没有返回山门。 洛辰道：“奖励已经分发了？” 男弟子道：“昨日刚分到白元阁，刘阁主亲自做的决定，将属于你的那一份分成换算成了贡献值，总计五千，他还说你若有异议，可去三楼找他。” 洛辰笑了笑，递出了身份玉牌。 男弟子接过，替洛辰划拨了五千贡献值。 洛辰道了声谢，又来到分管任职的窗口。 “洛、洛师兄！”窗口后站着一位女弟子，见到洛辰，神情登时紧张起来，下意识整理一下头发、衣衫。 “刘阁主说给我分配了一个巡察使的差事，我来认领。”洛辰笑道。 女弟子先是愣了片刻，等从洛辰笑容中回神来，手忙脚乱的拿出一本账册，翻至一页，看了后道：“请洛师兄将身份牌给我。” 洛辰把身份玉牌给了她，问道：“巡察使这职位需要任职多久？” 女弟子接过玉牌，开始登记，一边替洛辰办理手续，一边道：“并无固定的时间限制，只需要将负责的区域巡查一遍，而后按照规定提交一份巡查文书便行。” 洛辰点点头，耐心等待了半炷香时间，女弟子将他的身份牌和一个剑形玉简、一本小册子一同递回。 “这是巡查守则，洛师兄可以抽空看看，都很简单的。“女弟子笑道。 洛辰接过，笑着道谢，在女弟子不舍的目光中走出白元阁。 “洛师兄！” 洛辰刚走到剑门，迎面遇到了刚从山外返回的韩常。 韩常远远喊了一句，跑到洛辰身前，低声道：“洛师兄，我刚从落霞山回来，何小山已经初步将情报网搭建了起来，这是详细的名单。” “回谷再说。” 洛辰接过名单，也不急着看，等回到草庐后，这才打开仔细翻阅。 韩常静静候在一旁，心中并不平静。 这些时日，都是他在与何小山对接，何小山所做之事，在洛辰授意后，也并未瞒着他。 韩常心中忐忑、兴奋兼有，他和洛辰一同进入山门，但洛辰崛起的速度远超他的想想。 他虽没有证据，但心中已经确定洛辰突破到蜕凡境了。 至于是何时突破的，他便不知了。 如今洛辰又开始暗中搭建情报网，韩常初次听到时，吓了一跳。 但细想来，以洛辰的心性手腕，此事多半会成。 “看洛师兄的态度，对这情报网不算太上心，应该只是走的一步闲棋，但那何小山并非善茬，好不容易有次机会，肯定会尽力施为的，我能参与进来，也得尽心办事才是，对我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机遇……” 韩常心中胡乱想着心事，那边洛辰已经看完何小山提供的初步筛选出来的名单。 “韩师弟，这几人你去接触一下，探探他们的底线，具体怎么做，你出身世族，应该难不倒你。” 洛辰提笔圈了几个人名字，而后将名单递给韩常。 韩常仔细看了后，点点头。 洛辰又递出身份玉牌，道：“这身份玉牌还有一万八千点贡献值，我给你写个授权信，你拿着去白元阁，按照名单后附的资源清单，购买双份的，随后去落霞城交给何小山。 这是上品灵丹六碧养魂丹，品相不太好，你先拿着。” 洛辰又丢出一个小瓷瓶，摆摆手，示意韩常别再废话。 韩常早已摸清洛辰脾气，因此也不再矫情，收好名单，拿着身份玉牌和授权信办事去了。 洛辰先拿出巡查守则，仔细翻看了一遍，又握着巴掌大小的剑形玉简，以灵力激发。 一股信息反馈给他的灵识。 却是一份青阳门下辖各区域的详细的地图，其中大部分区域都是黯淡灰色，只有五个地方为红色小点，正是洛辰此次负责巡查的五个镇区。 除了这份地图，还有一些信息，却是有关五大镇区的风土人情介绍，以及目前任职五大镇的大里长个人信息。 洛辰一一记在脑海。 半个时辰后，韩常返回草庐，笑道：“洛师兄，都办妥当了。” 洛辰接过身份玉牌，也没查看，收回鱼形玉佩内。 这个细节落在韩常眼中，心中暖暖的……洛师兄对他还真是信任啊！ “我刚接了巡察使的任职，需要出山一趟，你见到何小山后，告诉他，我对他很满意，另外再告诉他一句话，情报网改名蛛网，成员益精不益多。” 洛辰吩咐完，拍拍韩常肩膀，便下山去了。 第六十三章 红烛 青阳门，红烛镇。 洛辰遥望远处傍山而建的繁华镇子，想着有关此地的讯息，迈过了界碑。 红烛镇离青阳门百十里，人口众多，经济繁荣，在三十二镇排名前五。 山门中出身红烛镇的弟子不在少数。 此地每月逢十五有点红烛的风俗，自古相传，可镇邪魅，佑平安。 算算日子，今日便是十五了。 洛辰沿着古道来到镇区外，在朱红玉石牌坊下驻足，其上以剑气镌刻‘红烛’二字，笔风肆意洒脱，别有一番豪迈气。 洛辰望着‘红烛’二字，眼睛微微眯起…… 过了片刻，洛辰迈步走入小镇长街，并未第一时间去大里长府邸，而是随着人群，闲逛起来。 他如今显露的是一副平平无奇的青年容貌，纯粹的大众脸，丢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小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人口愈万，又是临山而建的狭窄地形，故而街道偏窄。 房屋多是就地取材，使用山中青条岩砌成，大气厚重，配着古朴的石板窄巷，十分有水墨画韵。 街道之上， 小贩的叫卖声； 三两好友的交谈声； 悍妇拎着笤枝抽打顽皮孩子的哭声； 酒馆夹杂着饭菜香味的醇酒香； 青苔土腥味； 混合着汗水味儿的脂粉气； 一幅幅真实的生活画卷在小镇中展开，古韵中便多了浓浓的人味儿。 洛辰走走停停，有时在酒馆吃些饭菜小酌几杯，或是到某个小院讨杯茶水喝，也会和偶遇的镇民谈起家常。 他在此间百姓脸上见到最多的便是笑脸，那种从心底溢出的喜悦，做不得假。 傍晚时分，洛辰踩着霞光走上镇子后边缓慢上斜的山道。 山道尽头，建着一座府邸，面积不大，在夕阳映照下，散出金黄色光芒。 洛辰登山之时撤去阴魂，恢复本来面貌，来到府邸门前，回望‘红烛’牌坊一眼。 有护卫走上前，见来人姿容不凡，青衫渲染彩霞，愈发衬得其人飘然出尘，当即不敢怠慢，恭敬道：“敢问仙师从何而来，可是要寻我家大里长？” 洛辰笑道：“在下青阳门药谷弟子洛辰，暂任巡察使一职，特来拜见此间大里长，劳烦你通报一声。” 那护卫闻言肃然起敬，道：“大里长日间便已经吩咐下来，但有山门来的巡察使，无需禀报，直接请到他书房便是。” 洛辰摆手道：“书房我便不去了，让你家大里长出来见我即可。” 巡察使是青阳门来人，地位比一镇大里长尊贵，护卫虽不是修行者，但此事还是拎得清的。 故而他也不敢多言，转身去了府衙，没多久便跟着一人快步走出。 “可是洛师弟当面？” 来人看容貌四十岁许，蓄着美鬓，一身儒雅月白长衫，腰悬古剑，方正的面庞在看到洛辰后，露出赞叹喜色。 洛辰看到来人第一眼时略是一怔，眼睛微微眯起，脑海浮现此人信息。 罗乐章，五十三岁，担任红烛镇大里长三十年，历年考核中，除去初来红烛镇前两年评为乙等，此后二十八年皆为甲等。 其人去年刚突破蜕凡境，门内长老议会已经决定，年底将其提拔回山，任职白元阁执事。 “罗师兄，幸会幸会。” 洛辰脑海信息一闪而过，略是拱手，笑着寒暄。 说着话，他递出代表巡察使身份的剑形玉简。 罗月章双手接过，仔细勘验一番，递还洛辰，笑道：“洛师弟果然不愧为这一代弟子翘楚，竟能任职外巡使，可见山门对洛师弟的器重！” 青阳门弟子考核后基本都会被分配职务，根据天赋差别，职务自然迥异。 外巡使在诸多职务中，属于排名靠前的肥差，毕竟巡查之事关乎各镇大里长政绩考核，他们或多或少都会有所表示，只要在山门规矩之内，都是合理的。 而且，外巡使因其特殊性，往往被视为跳板，只要不出错，任职结束后，回到山门定会担任要职。 一般来讲，山门是不会给新入门弟子分派外巡使职务的，多是表现优异且修为突破蜕凡境的往届弟子，才会得此职位。 故而罗乐章此番说道，还真不算是恭维。 “只是五镇巡察使，并非正规的，我只是恰哈有空，被抓了壮丁而已。” 洛辰自谦笑了笑，目光在罗乐章头顶停留片刻，指指下方小镇，笑道：“我上午便已来了红烛镇，这里的百姓生活安稳闲适，富足安康，当真是盛世景象……这都是罗师兄施良政，体恤爱民的结果啊。” 罗乐章也是自谦一笑，“良政不敢当，不过是少做恶行罢了。这世俗之人很容易满足的，只要有口饭吃，他们便不会反抗。 如果还能维持安定，便会有欣欣向荣之气，若在安定的基础上，再能做到行居有法，上下疏通，自然便有繁荣之景。” 洛辰赞叹道：“罗师兄金玉良言，在下受益匪浅。” 罗乐章笑着拱拱手，自矜的神情中，那份因此而生出的傲气却也掩饰不住。 此时夜色渐浓，各家百姓纷纷走出家门，点起红烛，欢声笑语中，一左一右放于门墩前。 霎时间，整个红烛镇遍摇红烛，点点烛光如是繁星投在地面的倒影。 成群结队的孩童欢呼雀跃地冲出家门，在巷道中嬉闹，父母见到后也只是笑骂几句，并不会像寻常那般拎起竹条教训一顿。 罗乐章笑道：“洛师弟，你还真是个有福气的，刚好十五这天到来，这红烛镇每月十五点红烛可是传承了千年的习俗，我在这儿呆了三十年，却怎么也看不腻。” “这景象自然是极美的。” 洛辰眼睛微微眯起，随口问了句与当下话题无关的话，“罗师兄，我进红烛镇时，见到那牌坊上所书的字体极好，却不知是出于何人之手？” “那字是我家大里长所写，气派得很，已经挂十年了，全镇的百姓都赞不绝口呢！” 一旁护卫适时地插了句话。 只是他说完后便是一愣，因为方才热络的氛围突然冷了些。 护卫一头雾水，不明所以，还以为是风变大了的缘故。 得了结果的洛辰侧身对罗乐章道：“罗师兄，近日红烛镇可发生有什么血案？” 罗乐章道：“并无血案发生，洛师弟何出此问？” 洛辰面色渐冷，睥睨这位坐镇此地三十年的师兄。 “那为何罗师兄身上血腥味如此浓重？！” 第六十四章 血祭 “那为何罗师兄身上血腥味如此浓重？！” 洛辰漠然地看着罗乐章，质问道。 罗乐章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笑道：“洛师兄许是走了一天，累了吧……老齐，快带洛仙师去府衙休息。” 他转过身对身旁护卫吩咐道，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休息倒不必了，罗师兄还未回答我的话呢！” 洛辰冷笑斥了一句，那护卫诺诺不敢上前， 罗乐章干笑一声，道：“洛师弟莫名其妙说这一句，叫师兄如何回答？” 洛辰闻言微是摇头，不再理罗乐章，问那护卫道：“小镇百姓所点蜡烛从何而来？” 护卫道：“都是府邸统一采购、发放的。” “哦？这是本镇惯有的规矩吗？” “那倒不是，先前都是各家自行采购的，不过后来镇里富裕了，便开始由府邸统一分发了。” “此事是你们大里长决定的？” 护卫拍胸脯道：“启禀仙使，此事正是我们大里长推行的！仙使莫要小看这红烛，按照风俗月月都要点，每年累积下来，可不是小数目啊！ 大里长是真心为我们红烛镇百姓着想，他的这份恩情，俺们红烛镇百姓记一辈子！” 说完，护卫邀功地向罗乐章看去，他没有看到想象中的欣赏眼色，却见大里长神情阴诡，有些骇人。 “若我所料不差，这个规定大致也是十年前实施的吧！” 洛辰冷笑一声，神情竟有些愤怒。 护卫心情惴惴，怯道：“是、是的，十年前。” “罗乐章！” 洛辰蓦地看向罗乐章，直呼其名，毫不掩饰眼神中的厌恶神色，“好一个连续二十八年甲等评定的大里长，你做的好事！” 护卫被洛辰身上余威震慑，吓得连退几步，脚下打绊，一屁股跌坐在地，茫然地看着突然翻脸的二人，不知发生了何事。 罗乐章声音清冷道：“洛师弟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可是你今日走访时，有人向你检举我？” 洛辰道：“那倒没有，红烛镇百姓人人都对你人人赞不绝口。” 罗乐章笑了，问道：“那洛师弟突然一通发火，到底为何？” 洛辰对那护卫挥挥手，让他离开。 护卫不敢多待，连忙爬起来，仓皇下山去了。 “罗乐章，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些百姓所点红烛，其中有一百零八为祭炼过的阵器，再由那‘红烛’牌坊作为阵眼，整个小镇便是一座掠夺生人生机的邪恶法阵！ 此事你认还是不认！ 下方那些百姓敬你爱你，但你为何要做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待护卫离开后，洛辰厉声斥问罗乐章。 此时山下万烛齐放，美不胜收。 山顶在这一刻却是森然杀机。 罗乐章笑着摇头道：“洛师兄说的好生吓人，不过尽是无稽之谈。凡事讲究证据，你如此血口喷人，可要想清楚后果！” 洛辰闻言冷笑一声，也不再废话，直接一拳向罗乐章打去。 罗乐章一怔，显然没想到洛辰如此鲁莽，竟敢直接向他这位蜕凡境修士动手！ “洛辰，即便你天赋再好，也不过灵醒境，你莫要得寸进尺，须知刀剑无情！” 罗乐章压下心底狠戾情绪，仍不想撕破脸皮，他生怕将洛辰打死，故而不敢全力施为，只用三分力道，向洛辰手腕抓去。 只是他手掌还未触及洛辰拳头，便被恐怖的拳罡弹开，匪夷所思的蛮横气机震得他手臂发麻！ 而洛辰一拳却没有丝毫凝滞，在罗乐章视线中，以极快的速度锤在他肩头。 只闻得咔嚓一声！ 随即便是剧烈的痛苦从肩头传来！ 罗乐章倒飞出去，满脸茫然。 灵醒境的拳意能有如此强横吗？ 他重重摔在地上，微是弹起，又摔落。 罗乐章面色阴沉，他左臂骨折，便以右手拍地，同时腰间古剑长虹般掠出。 他本不想在红烛镇与洛辰动手，以免人多嘴杂，影响不好。 但没想到洛辰如此棘手，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故而这一次，他不再有所保留，蜕凡境前期的修为展开，剑锋乍起烈芒，金色剑气中带着浓郁的血气，煌煌中带着邪气，十分诡异。 “洛辰，这是你自找的！” 罗乐章眼珠化作血色，长剑斩破夜色，直取洛辰头颅。 洛辰身如渊渟岳峙，仍是古朴一拳打出。 “找死！” 罗乐眼见洛辰自负到竟是妄图以肉拳硬接自己这一剑，狞笑一声，剑芒再涨寸许。 而在此时，空中蓦地升起小龙卷！ 却是从洛辰拳意中生出。 咔、咔、咔…… 剑芒甄灭在恐怖拳罡之中，长剑被压弯，而后猛地寸寸断裂！ 罗乐章眼见这一幕，骇得目瞪口呆…… 这洛辰是蜕凡境！ 他怎么可能是蜕凡境！ 罗乐章身形急忙后掠，与此同时，一柄剑形命符疾射而出，在夜色中拖出一道白尾，隐隐有音爆声响起。 给我死！ 罗乐章不再隐藏，以气机催发命符，心中尽是杀意。 洛辰只是一步踏出，两指准确无误地捏住了剑符，手指轻捻，将剑符碾碎。 这小子不是刚入门三年吗，怎会如此强大？ 罗乐章闷哼一声，面色剧变。 他须发皆张，眼见洛辰向自己走来，急忙捏碎了一枚玉简。 随着玉简破碎，虚空中似有某种禁锢被打破，下方小镇登时浮现一百零八道血气锁链，交织而成球形大网，将整个红烛镇尽数笼罩其内。 如是恐怖血色炼狱！ 血气锁链的一头赫然是万千烛火，另一头却没入罗乐章身体！ “洛辰，三十年来，红烛镇在我的治理下，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这些凡人过着幸福安稳的生活！ 这都是我的功劳！ 我只是每月吸掠他们极其微弱的生机，顶多让他们折损些寿命，但不会伤他们性命！ 我们是高高在上的修行者，庇护他们，如今不过是索取一些报酬，这很过分吗？ 啊，过分吗？” 罗乐章无需御物便凌空而起，他面庞狰狞如厉鬼，身上浮现丝丝缕缕的血线，涌出血雾，令整个人看起来如同魔神。 第六十五章 诛邪 初到红烛镇，洛辰在牌坊下以望气异能观红烛二字，见那凹陷的笔画分明是浓稠血池！ 那时，洛辰便觉此地有异。 随后，他在小镇闲逛，又施展望气异能，察觉出此地百姓的生机或多或少都有损耗。 若少数人这样还算正常，但人人都是如此，那就太诡异了！ 他本以为小镇内藏着邪修，故而来大里长府邸找罗乐章，除了对接巡查事宜，还要与他商讨此事，寻出那个邪修。 只是没想到的是，洛辰见到罗乐章第一眼，便见他头顶气息如是悬挂一道血瀑，比谢苍、雷昆这两个老魔头还要浓郁几分！ 洛辰当时不动声色，随口询问些问题。 待红烛被点起，洛辰再以望气异能观看小镇，便见一百零八血气锁链围困整个小镇的可怖情景。 而血气锁链的尽头，都在身旁这位大里长身上。 至此，洛辰已经确定了事实真相。 而罗乐章自以为隐藏的很好，根本不承认此事。 洛辰也懒得再与他费口舌之争，一拳断其肩骨，又一拳折其佩剑，再一指碎其剑符，终是将他真面目逼迫出来。 洛辰看着半空之中邪气滔天的罗乐章，双眸闪烁雷芒。 “洛辰，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我有血烹祭灵大阵，便是蜕凡境后期修士我也可以一战，何况是你？ 我只是掠夺他们些许生机，再过些时日，便离开此地，返回山门了。 但如今因为你，他们都得死！ 哈哈哈，你是罪人，罪人！ 死死死！ 灭亡吧！” 罗乐章被血气侵染，愈发癫狂，身形拔高，八尺、九尺、一丈…… 一柄血淋漓的符文巨剑在他手中凝聚。 而此时，下方小镇中，有浓稠血雾自红烛中涌出，如是张牙舞爪的血色魔鬼，向百姓们扑去！ 他要以万千生民血祭，生出魔身，铸就血剑。 “他们是青阳门治下子民，便该受我等庇护，修行者也是父母生养，怎就高人一等？” “令治下子民安定幸福，本就是你的本分，何时成了你对他们的施舍？” “你为了突破蜕凡境，为你返回青阳门增加筹码，便视万千生灵性命如草芥，该杀！” 洛辰在罗乐章捏碎玉简的一瞬便已脚踩紫色丹火冲出。 “强者生，弱者亡，这本就是天道，此时你在我眼中如是蝼蚁，死！” 身形已经暴长至一丈三尺的罗乐章高举血剑，像是审判生死神灵，一剑斩下。 如是一道血瀑轰然砸落。 洛辰冷笑一声，仍是一拳迎上。 他曾面对天劫出拳，何惧这邪魔血剑？ 拳罡如滚龙壁，更是生出无数电弧符文，散发出狂暴、死寂、毁灭的气息. 已经登堂入室的憾山拳意! 经天劫淬炼而生出的雷符！ 强悍如蛮古凶兽般的体魄！ 在这一刻，皆在这一拳当中。 血剑落下，与拳罡轰然撞在一起，能量余波席卷旁侧府邸，房屋倾倒，山石滚落。 血剑当即碎去。 无数雷电符文击碎血气，向罗乐章手臂蔓延，很快便将他全身吞噬。 一道凄厉嘶吼自山上传出，响彻整个小镇。 洛辰闪身来到罗乐章身后，一拳狠狠砸在其脑顶，紧跟着一脚踩下，将罗乐章丈余高的身形轰然砸入地面。 洛辰拽着他的头发，将其拉出，快速折断其手脚经脉，捏碎其人喉咙，并封存他修为，而后找到他储物袋，灵识快速搜寻，翻出一枚血玉。 洛辰紧握血玉，很快便有一篇符阵法术信息汇入他脑中。 正是血烹祭灵大阵！ 一炷香后，洛辰缓缓睁开眼睛，捏碎血玉后，伸手拍在已是半死的罗乐章脑顶，磅礴气机灌入他体内，按照方才参悟的血烹祭灵大阵，强行逆转法阵。 罗乐章身体快速萎缩下去，体内被洛辰封存的生机倒流而出，沿着血气符文锁链，如溪流般返回锁链另一头被祭炼过的红烛。 红烛散出柔和血气，重回小镇已经昏迷的百姓体内。 轰！ 小镇入口处，写有“红烛”的牌坊寸寸炸裂，流出血水，很快便化作血气，汇入血气溪流中去。 约莫过了一刻钟，红烛熄灭，锁链消散，整个小镇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 洛辰丢下手中已经化作干尸的罗乐章，身形疲惫地晃了一下，即便以他浑厚的修为，强行逆转血烹祭灵大阵，也有些吃不消， 他吃下几枚丹药，就地盘坐。 “洛、洛师兄！” 等洛辰结束了打坐，七八名穿着和罗乐章相似服饰的青年来到崖边，他们面色惨白，忐忑地喊了一句。 洛辰回身看了眼，知是青阳门在小镇任职的其他弟子，方才他和罗乐章激战之时，这几人仓皇逃离了。 洛辰也未责怪他们，淡淡说道：“你们之中的谁职位最高？” 一名高瘦青年走出，神情拘谨地行了一礼。 洛辰审视他几眼，也未询问其姓名，吩咐道：“你去带人收拾残局，做三件事。 第一，召集小镇所有山门弟子，仔细筛查一遍，有问题的人格杀勿论。 第二，组织护卫队，做好小镇百姓的救治、安抚工作，并按照户籍，对整个小镇进行一次排查，有问题便抓，敢反抗就杀。 第三，派一人连夜去山门送信，将此间事情经过交代清楚，请执法堂派人来接管后续工作。 我就在此为你们压阵，能办到吗？” 那瘦高青年单膝跪地道：“禀告洛师兄，能办到！” 身后众弟子也都单膝跪地，异口同声应允。 “去吧，尽心办事，若表现尚可，方才你们渎职之罪我不会上报山门。”洛辰适时说道，安稳住人心。 众弟子皆是大为振奋，告退一声，自去办事了。 洛辰用噬魂面具吞纳了罗乐章魂魄，虽不能连带他的记忆一起获得，但对于罗乐章的想法，他大致能猜的到。 到下方各镇区任职的弟子，大多在入门考核中评级丙等，不出意外的话，一辈子都要蹉跎在这俗世泥泞中。 罗乐章是个心高气傲之辈，自然不甘心就此孤老，他有成绩，差的便是修为。 只要能突破蜕凡境，以他接连二十八年考核优良的政绩，重返山门，那是板上钉钉的事。 故而他便选择铤而走险，坠入了进境更快的邪道。 事实也却如他所愿……如果自己没有当这个巡查使的话。 “这方世界，小民的生计完全被各大修行势力掌控，唯一的作用便是提供有修行天赋的优质弟子。 若统治者心善倒还罢了，但实际情况是，大多数修行者都视凡人性命如草芥，与牲畜无异，不过是生育工具罢了。 但这不对！” 洛辰看着逐渐恢复人气的小镇，轻轻叹息了一声。 第六十六章 道观 洛辰第二日离开红烛镇时，青阳门执法堂小队已经接管了红烛镇，善后工作正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有关昨晚事情的经过，洛辰以陈述的口吻写了一份密信，递交给了执法堂领队，算是有了一个交代。 在众人恭送中，洛辰也不再掩饰蜕凡境修为，御火直接飞走了。 “第一个巡查点便闹出了这么大动静，接下来还有四镇，总不能每个都出事吧……” 洛辰暗自腹诽了一句，回望一眼红烛镇，灵力贯入丹火，飞行速度加快许多。 接下来的十日，洛辰接连去了固信、延史二镇。 他改变了策略，先到镇下各村巡查，而后才到镇中对接大里长。 这二镇都十分贫瘠，人口稀少，加起来都没红烛镇多，时有恶性事件发生，但都没牵扯到修行者。 洛辰顺手处理了几件，然后对接大里长，查过了户籍、账目等资料后，也就没有过多停留。 这一日，洛辰来到永宁镇界内，行至一个小山村，略是驻足。 有一对儿年轻夫妇从对面山道走来，丈夫搀扶着妻子，向村内走去。 洛辰看着二人背影，略是蹙眉，他缓步也跟着进入了山村。 山村散落在山谷中，不过二十几户人家，这对夫妇住在入村不远的小山坡上，几间瓦房，围着篱笆，十分普通的世俗家庭。 洛辰在二人快要回到院子时叫住了他们。 “你们好，我是外地来此寻亲的，走得渴了，能否讨杯水喝？”洛辰双手拢袖，客气笑道。 这对夫妇脸上都带着些许潮红，陡然听到人声，略有些惊吓。 那汉子将妻子护在身后，看眼洛辰，满是戒备道：“这里穷乡僻壤的，你从哪儿来的？” “延史镇。”洛辰笑道。 那汉子见洛辰说的顺嘴，不像是扯谎，略松口气，他打开篱笆门，道：“你稍等片刻，我去给你打碗水。” 说着，他扯了一把偷偷打量洛辰，略有些出神的妻子，二人回到院中，妻子小步进了内屋，汉子则去厨房拿了瓷碗，在院中水井打了碗水，隔着篱笆门递给了洛辰。 洛辰一口气喝干了水，不好意思道：“劳烦小哥再给一碗水，今天走了远路，到现在还滴水未沾呢。” 汉子略有些不耐，但还是回身又去打水了。 洛辰随口问道：“这位小哥，你们夫妇是刚从道观回来？” 他们二人身上有浓重的香火气味儿，故而洛辰才会有此一问。 汉子脸上浮现些许怪异神情，眼神不自然的向远处看了一眼，也没回洛辰问话。 洛辰接过水喝过，道了声谢，便离去了。 他出了小山庄，沿着夫妻二人来的道路，向山中走去。 行至十里，一座恢弘道观出现在视野中，悬挂‘送仙观’的匾额。 名字怪异、位置偏僻的道观，往来香客却是颇多。 洛辰眼底灵韵流转，在走出道观的信徒们身上观察了一会儿，去到偏僻处换了个富家翁模样，手腕一翻，手托一个锦盒，走进了道观。 有迎来送往的道童迎上，说些吉祥话，目光在洛辰身后看了看，略是怪异道：“这位员外，只是你一人吗？” 洛辰道：“我夫人马上就到。” 来送仙观的香客大多都是夫妇，洛辰早就看得十分清楚，进门之前便已想好了说辞。 道童目光贪婪的在洛辰手中一看便造价不菲的锦盒上看了看，恭敬道：“这位员外，请先随我到偏房休息片刻，稍后等您夫人到了后，我再引您二位去拜见仙师。” 道童引着洛辰来到一处逼仄偏房，甫一进门，洛辰便以气机将其敲昏，足够他三四个时辰内醒不来。 洛辰扒了他的道袍下来，而后驱动一个和这道童身形接近，容貌略有些相似的阴魂，附在身上。 洛辰将道士塞到床下，走出偏房，低头向后殿走去。 穿过一个廊道庭院，洛辰躲开沿途的道士，从高墙翻入后院。 后院布置的十分雅致，翠竹、假山、池塘应有尽有，一座雄伟大殿临水而建。 不时有道童引着夫妇进入大殿。 洛辰看了片刻，心中冷笑一声，等不再有道童往后院带人，大殿厚重殿门轰隆一声关闭后，他隐蔽自身气息，几个起跃便神不知鬼不觉掠到大殿拐角之处。 洛辰自鱼形玉佩中那出一道中品灵符，蚊兵符，手指一捻，符篆便化作一只蚊虫。 洛辰灵识附着其上，操控着蚊虫自殿门缝隙内掠入，附在一个石柱上。 虽隔着一道墙，但有符篆所化的蚊虫当做第三只眼睛，殿内的情况洛辰看得一清二楚。 此时空旷的殿内共摆放十二个蒲团，以屏风相隔，六对儿夫妇已经蜕去外衣，相对而坐。 在这大殿之上，一座庄严宝相的神像之下，盘坐一位鹤发童颜的道士。 香炉散出的紫烟将其身形笼罩，在神像衬托之下，如是仙人。 他手中浮尘一转，双目缓缓睁开，手指掐诀，说道：“尔等俗人，既来送仙观，便有仙缘。 有封仙道君在上，赐仙丹，助尔等以凡俗之身，孕育仙胎。 吾代道君圣言。 尔等勿生妄念。 服丹！” 这道士口吐雷声，在空旷的大殿之内回响不绝，如是从九天传下。 下方六对夫妇闻言皆庄严肃穆的捻起面前莹白丹药，毫不犹豫地吃了下去。 道士也在这时掐诀完毕，身下浮现符阵，整个大厅内升起迷幻粉色雾气。 六对夫妇眼中皆浮现痴迷神情，不知身在何处。 而原本立着的屏风登时化作了女子，相貌分别与六对儿夫妇中的女子一模一样。 她们各自蜕去衣物，扑向对面男子，瞬间便春意满殿。 而那鹤发童颜的道士则冷笑着走下，进入迷雾之中，手中印诀不断变幻，那六位经过拣选的女子便牵线木偶一般，向他走去。 六位女子脸上浮现无限媚意，闻到道士身上气息，便如蛇一般缠了上去。 “又是六位上品鼎炉，啧啧，其中一位还是春水玉壶的绝佳品相。” 道士仰天大笑一声，极为得意。 轰！ 便在这时，重达几百斤的门板如被陨石砸中，轰然炸碎。 第六十七章 马简 殿门炸裂，满是靡靡之音的大殿如是晴空降下一道霹雳。 不过那些凡人夫妇被丹药所迷，深陷幻境，仍在‘各自为战’。 那鹤发童颜的道士则惊悚转身，正见一位穿着送仙观道袍的青年道士走见大殿。 他面色阴沉，扒开身前疯狂往他身上扑的女子，呵斥道：“大胆，你是何人？敢闯封仙道君的圣殿，找死不成！” 来人自然便是洛辰，他冷笑一声，连和此人说话都欠奉，直接并指一挥，剑意飞掠，瞬间便将这邪道双腿齐根斩断。 邪修道士惨叫一声，险些痛得昏厥过去，他双手捂着大腿伤口，去堵飞溅的鲜血，却怎么也堵不住。 洛辰飞掠到他身旁，拎起此人衣领，走出大殿，他向后打出一道符篆，一道水幕落下，将大殿封死。 洛辰伸手在邪修腿上连点几下，以气机帮他止血，而后一巴掌将略有些昏厥的邪修打醒。 “这道观是你建的？”洛辰问道。 邪修道士看着洛辰，如同在看恶魔，他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见到话都不说一句，直接砍人的！ 他唯恐以这位的脾气，回答晚了，人头就没了，急忙道：“是我师父建的！他老人家自号青狐道人，三年前将此地交由我打理，便不知去往何方了！ 平日里上交师父的月钱，都是由我大师兄上门来收的！ 对了，我师父是蜕凡中期，门下算上我共有五名弟子！ 修为最高的大师兄，上月刚入蜕凡境！ 仙长，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别、别杀我！” 洛辰还未多问，这邪修便将洛辰可能问的话一股脑全说了。 洛辰闻言连连点头，然后……扭断了他的脖子。 “这邪修炼的是采阴补阳的邪术，编出一个封仙道君的名号，蒙骗附近居民，先测缘，筛选适合当鼎炉的女子，以其有仙缘为由，将他们夫妇带至后殿，骗他们说在大殿行房，可孕育仙胎。 再利用邪丹、阵法幻术，以纸人代替妻子与丈夫行欢，自己则与真妻子修行房中术，采阴元修行。 而当事的夫妻二人还误以为是与对方行房…… 如此一来，即可掩人耳目，肆无忌惮的敛财，还能修炼，当真是……呵呵！” 洛辰看眼地面尸体，冷笑一声，用噬魂面具吸收这邪修魂魄，而后将其尸体以火符焚烧，又用水符清理了现场痕迹。 他驱使邪修阴魂上身，又套上从邪修储物袋中还找到的衣物，穿在身上。 而后洛辰进入大殿，毁去纸人与大殿幻阵。 下方众人醒转过来，看着相互赤身的情景，登时乱作一团。 洛辰盘坐在神像之下，漠然开口：“尔等心不诚，触怒了封仙道君，速速离去，否则道君降下天雷，便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说着话，他祭出雷符，恰好位于神像掌心处。 众人吓得面无人色，急忙随便穿了些衣物，仓皇逃走了。 不多时，便有数位道童奔入后殿，见到破碎的大门，先是一惊，待见到仙师老神在在坐于神像下，便都稳住了心神。 “我方才修行略有所悟，一掌打坏了这殿门，你们找人修缮一下。” 洛辰站起身，又吩咐道：“接下来几日，不用再把人往后殿带了，我有事外出一趟。” 这时，一名道童上前道：“仙师，那三日后大仙师来收月钱……” “一切照旧。” 洛辰言简意赅地道，而后轻甩浮尘，大踏步出了大殿。 门内弟子面面相觑。 先前说话那道童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干活！小心等仙师回来后还未装好殿门，丢了性命！” 众道童不敢再迟疑，急忙去忙活了。 …… 洛辰出了送仙观，转入山林，再出来时已恢复原身，他回望送仙观一眼，召出丹火，向永宁镇方向飞去。 半刻钟后，洛辰落在一处地势平坦河滩上，不远处的河湾之地，建有一座中等规模小镇，不似红烛镇那般繁华，但要比固信、延史二镇强许多。 洛辰习惯性的先以望气异术看了看，而后才走入小镇，直奔镇中心长街之上的大里长府邸。 他手持巡察使剑修玉简，没有阻碍地来到府邸大堂。 一位清瘦老者迎了出来，恭敬道：“永宁镇大里长马简见过洛巡察使。” 他已是蜕凡境前期的修为，但姿态却放的很低。 有关洛辰在红烛镇力斩罗乐章的事迹，已经被山门记录在正式文书上，下发了各镇。 他自认不是罗乐章对手，更何况那人还有一座邪阵相助……故而他在洛辰面前，不敢仗着资历拿大。 洛辰先以望气异能确认此人并未修行邪术，而后直接了当道：“马师兄可知送仙观？” 马简略是沉吟片刻，道：“有所耳闻。” 洛辰见状，想起剑修玉简中信息对其人迂腐无能的评价，顿时觉得十分到位。 许是察觉到了洛辰目光中的不满，马简轻咳一声，唤来一名青年。 “洛巡察使，这是上一届弟子，孙德生，送仙观所在的五泼岭，便是他一直在负责。”马简将青年介绍给洛辰。 洛辰冷眼看着这青年，道：“你对送仙观了解多少？” 孙德生额头冷汗涔涔，支支吾吾道：“弟、弟子…知之甚少。” “这么大一座道观便在你眼皮底下，你告诉我你知之甚少？” 洛辰一脚揣在孙德生身上，冷斥道：“你是知之甚少，还是与那道观邪修同流合污？” “冤枉啊，洛巡察使！便是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与邪修勾结啊！” 孙德生一听邪修，便想到近日盛传的红烛镇一事，吓得双腿发软，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洛巡察使，我真的不知道送仙观有邪修啊！我去过送仙观几次，与那道观观主有过交谈，但并未发现异常，而且……” 孙德生略是犹豫片刻，一咬牙说道：“而且送仙观每年的税收都按时缴纳，那观主还时常托人送我些孝敬钱，我见那道观香火鼎盛，也没有听到不好的传言，便很少去那里巡视…… 洛巡察使，还请明察，我真的没有邪修串通啊！ 大里长，你快替我说几句话啊，这些年相处，我是什么德行，你还不清楚吗？” 孙德生苦苦辩解，又向马简哀求。 只是马简稳坐太师椅，不为所动。 洛辰看得摇头，道：“你且起来吧，你的问题以后再追究。当下那观主已死，但其背后却还有其他牵连……” 第六十八章 围剿 大堂之上，洛辰将送仙观隐秘一一道出。 下方马简、孙德生二人冷汗涔涔，尤其是马简，浑浊的眼睛恢复清明，尽是恐慌之意。 他是‘和稀泥’的性格，只求能安稳在大里长职位上终老，哪想到治下出现了这么一个藏污纳垢的邪观，性质极其恶劣。 完了、完了！ 这一次大里长的职务怕是不保啊！ “洛巡察使，你说要如何做，我们永宁镇全力配合你！” 马简毕竟人老成精，很快便找到了补救的方向，既然还有邪修未除，他便有将功补过的机会，因此他急忙弯着腰向洛辰拍着胸脯保证。 洛辰冷笑一声，却也懒得再与这老儿计较，“每月最后一日的戌时，那观主的大师兄便会前来收取月钱，彼时我会将其诛杀。 你率人在外埋伏，等我这边得手，便攻占道观，注意留存道观内的账册、名录等。 此时牵扯甚大，关乎千百生民的名声，也关乎我青阳门威望，切记不可声张。 拿到名册后，你自去山门请罪，后续如何处理，交由山门执法堂便是。” 马简见洛辰说的通透，心中叹服，他还期望洛辰能替自己美言几句，自然唯洛辰马首是瞻，一口应允：“小老儿遵命！定不会走脱一个贼子！” 洛辰起身，见马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直截了当道：“递交山门的文书里，我只会按实上报，你做了什么，没做什么，不会有所偏倚，因此你也不用动歪心思，老老实实办事就行。” 言毕，洛辰在二人恭送目光中，出了府邸。 他在暗影里换了容貌，腰佩长剑，如是游侠儿，混迹在人群中了。 …… 月底这日，走遍永宁镇辖区的洛辰驱使送仙观观主阴魂上身，返回送仙观。 后殿大门已经修缮一新，洛辰只是点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 他挥手驱散献媚的道童，在神像下盘坐，闭目静修。 道观外，急着将功补过的马简亲率镇中所有好手，暗中将道观团团包围，只等洛辰给出进攻的讯息。 戊时。 一个枯瘦中年人来到送仙观。 早就候在道观门口的众道童齐齐跪拜在地，口尊‘大仙师’。 枯瘦中年人看也不看诸位道童，大步来到后殿。 门窗紧闭的大殿内颇为昏暗，烛火摇曳。 洛辰看眼来人，将一旁道童早就备好的托盘拿起，缓缓站起身。 “上次便给你说了，为兄已是蜕凡境修士，见到我需要下跪！” 枯瘦中年人伸手将洛辰手中托盘接过，掀开红布看了看，收入储物袋中，而后劈头盖脸便是一顿臭骂。 “我若是不跪呢？”洛辰笑着说道。 枯瘦中年人三角眼一瞪，褐黄的眼珠子闪过杀意，斥道：“那我就教教你师门规矩！” 说着，他抬起长竹竿也似的手臂狠狠向洛辰脸色扇去。 洛辰嘴角微微勾起，猛地爆发强悍气机，一拳打在枯瘦中年人手腕处。 措不及防之下，其人手腕当即折断。 他惨叫还未发出，洛辰便欺身一撞，一肘狠狠击在他肋部。 喀嚓一声，也不知多少肋骨折断。 短短瞬间，枯瘦中年人连遭重击，大脑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连修为都未施展，便去了半条命。 他撞破殿门，横飞到院落。 骤然间，他身上泛起乌光。 一道符文在其手臂上浮现，却是一头黑狐。 他身体快速生长出钢针也似的黑毛，十指探出尖锐利爪。 他伸手一拍，止住退势，就要翻身而起，将那个不知为何修为大涨，而且不讲武德，偷袭他的孽障师弟，撕成碎片！ 噗通！ 一脚狠狠揣在他背部，将他整个人面朝下踩入砖石地面。 又是咔嚓一声，却是脊骨折断。 刚凝聚出来的黑狐命符当即溃散。 洛辰将昏死过去的中年修士从地面碎石中拉出，捻出一张符篆，曲指一弹。 符篆化作一团火球，升至五丈高，轰然爆炸开来。 道观道童皆是悚然，但火球来自后殿，此时正是仙师与大仙师密谈之际，他们哪敢打扰？ “大仙师那可是蜕凡境的得道仙人，怎会有事？想来定是仙师研制出了新花样，要讨大仙师欢心呢！喝喝喝！” 为首的道童只是瞥了一样，便漠不关心，招呼大家继续吃肉喝酒。 前殿的气氛登时又欢乐起来。 “青阳门诛杀邪魔，闲人退至一旁，贼子乖乖俯首，若敢违抗，格杀勿论！” 马简双手负后，御剑飞临送仙观，身后一轮弯月衬托得其仙风道骨。 他运转充沛气机发出的冷喝声，化作一道道音波，传遍整座送仙观。 众道童闻言皆是惊惧，大半道童闻听青阳山名号，吓得赶紧爬在地上，如是鸵鸟般抱头瑟瑟发抖。 零星几人趁着混乱破窗而出，就要逃窜，却被早已埋伏许久的永宁镇护卫拦住，干脆利索地砍翻在地。 孙德生率领护卫将前殿众人控制住，恰好这些贼人聚众饮酒，一番盘查之下，除去已经伏诛的四人外，其余十人尽在前殿。 事情办的出乎意料的顺利，孙德生颇为高兴地向马简禀报一番，而后得令，揪着道童领头之人去查封道观账册。 马简微松口气，收起剑符，快步来到后殿，正见到在大殿门口，一掌将邪修拍晕的洛辰。 早已恢复样貌的洛辰随手将中年邪修丢在马简身前，道：“前边的事都办妥了？” “已经办妥了！没走脱一个贼子！”马简恭敬道，他看眼脚边这邪修惨状，心中直打哆嗦。 一个蜕凡境前期修士，没见到半点打斗波动，就这么解决了？ 马简暗中倒吸一口凉气，便是掌教亲传，在洛辰这个年纪，也没这般变态吧！ “此人背后师门，我已询问清楚，与我最后一个要去巡查的余兴镇有关。” 洛辰祭出一道水符洗了洗手，又道：“你可带着此人以及相关名册前往山门，我这就去余兴镇处理余孽。” 马简再次恭敬抱拳。 洛辰召出丹火命符，凌空而去。 马简双手拢袖，望着那远去的火尾，慨叹道：“我青阳门当兴啊！” 第六十九章 余兴 余兴镇距离永宁镇六十余里，洛玄御火飞行不过一炷香时间，便已来到余兴镇外。 余兴镇地处一处宽阔山谷，谷内深处高崖悬有一条三十丈瀑布，不过水流并不湍急。 洛辰站在谷外看去，见那道瀑布如是自九天垂下的水帘，霞光百丈，飞鸟逐水而嬉，水雾混着淡淡的灵气，美轮美奂。 一条清澈溪流自谷内淌出，叮咚悦耳，镇上喧闹声也随着溪水一同流出。 洛辰逆着溪水快步入镇，直接去往深谷崖壁处。 一条石梯自下斜入高崖，没入瀑布之后。 洛辰登上石梯，直到三十丈时，一个悬空凿除的山洞出现在视野内。 有护卫不断的进出，颇为忙碌。 此处正是余兴镇大里长府邸所在，隐在瀑布之后，倒别有一番雅趣。 洛辰略是打量一番，而后先洞府走去。 自有守卫上前询问，洛辰表明了身份，便被护卫恭敬带入洞府内的一处石室。 石室不大，却布置的十分雅致，摆放许多古玩字画，一位俊逸青年正在檀木案桌上挥毫泼墨。 闻听护卫禀报，青年急忙置笔，拢袖走出，目光热切地看向洛辰。 “洛师弟，我叫柳康良，入门稍早十年，便舔着脸以师兄自居了，哈哈。” 俊逸青年把洛辰往里请，笑着道：“早知洛师弟会来，但却不知具体时日，师兄多有怠慢之处，还望洛师弟海涵，来，坐坐，师兄给你泡杯我们余兴镇特有的灵泉茶。” “不必麻烦了柳师兄，我刚从永安镇前来，有一事要与柳师兄商议。” 洛辰先暗自以望气异能看了柳康良一眼，心中略是诧异，因为此人竟已是蜕凡境前期！ 而且他身上似有遮掩修为的灵器，但却逃不过洛辰的眼睛。 洛辰心中略有猜疑，面上并不表露，拉住要去泡茶的柳康良，直接道明来意。 柳康良面色微是一苦，无奈道：“洛师兄，莫非我治下的余兴镇也出了邪修？” 无怪乎他会如此询问，这位洛师弟刚担任巡察使，去的第一个镇区便闹出那般泼天大案来，让人赞其英姿之余，未免又心中惶惶，毕竟谁都不想出事栽跟头。 而让柳康良哀叹的是，洛辰还真的点了头。 这下，不用洛辰阻拦，他也没了泡茶的心思。 柳康良对护卫挥挥手，护卫识趣的离去，并将石室屋门关闭。 洛辰沉吟一声，道：“我巡查长宁镇时，在五泼岭发现一座道观，以‘送仙’之名，行龌龊之事。” 当下，洛辰将长宁镇之事简略说了一遍。 柳康良越听脸色越僵，待听到那建立道观的邪修魔头就藏在余兴镇时，便如同吃了苦胆一样苦涩。 “我自忖已经足够勤勉，每月都会在余兴镇内巡视，从不敢偷懒，没想到还是出了岔子！”柳康良长叹一声，不住地摇头。 洛辰道：“柳师兄不必澳懊恼，正所谓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此中功过是非，山门自有严苛门规考量，当下之急，便是要擒拿贼首。” 柳康良收起自怨自艾情绪，道：“还请洛师兄明示！” “以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那邪修贼首自号青狐道人，狐类体修功法，兼修幻阵法术，至少是蜕凡境中期修为。” 洛辰沉声将审讯得到的信息道出。 柳康良面色微变，道：“嘶！竟是蜕凡境中期修为……如此看来，需要向山门求助了！洛师弟有所不知，我们余兴镇修为最高的不过是一位散修供奉，蜕凡境前期修为。 而且此人还经常闭关，单论战力，实在是……噢，我倒是忘了，还有洛师兄你在呢！” 柳康良说着说着，陡然想起洛辰在红烛镇骇人的战绩，当即便讪讪一笑。 “长宁镇的大里长已经前去山门了，援兵很快便会到来，但余兴镇离得长宁镇太近，只怕援兵未到，那邪修便先是听到了动静……因而，此事不能再拖，当行雷霆手段！” 洛辰手指轻扣椅子扶手，嘴角泛起莫名笑意，“而且，柳师兄不知，那邪修非是旁人，正是你们余兴镇那唤作胡茂荣的散修供奉！” “啥？” 柳康良面色僵住，不可置信的惊呼一声，旋而捂着嘴巴，向门外方向看了一眼，而后压低声音，问道：“不可能吧洛师弟，胡供奉已在余兴镇担任供奉近二十年……他、他怎么可能！” 洛辰微是摇头道：“没什么不可能的，此人隐藏极深，若非是他大弟子亲口所说，我也不信……不过这也能说得通，为何你每月都会巡查，却仍被蒙蔽！ 最大的隐患，往往来自内部！ 一个在余兴镇供职近二十年的散修，谁会想到他竟是暗里戕害百姓的邪修？” 青阳门除去青阳城，下辖三十六镇，自身培养的蜕凡境修士大都会在山门担任长老、执事，故而几乎大半的镇区都会从散修中挑选蜕凡境担任供奉，弥补镇区无高修为修士坐镇的短板。 胡茂荣乃是上一任余兴镇大里长找来的供奉，也是经过山门批准的，如今竟发现此人乃是害人无数的邪修……柳康良只觉得心头烦闷，有苦却说不出。 “如此一来，便要靠洛师弟一人了！” 柳康良慨然长叹一声，对着洛辰拱拱手，面露惭愧，“师兄我资质愚钝，当年考核被评为下等，调来余兴镇，勤勉七年，这才当上了大里长……想我修行十余载，年二十六，却不过还是灵醒七重境，实在难以启齿。” 灵醒七重境么…… 洛辰眼睑微垂，笑道：“柳康良也不可妄自菲薄，门内对你评价颇高，此次若能及时除掉胡茂荣，你也算大功一件！” “但愿如此吧！”柳康良又是叹气一声。 “柳师兄，大体情况便是如此，趁此时消息还没有散开，那贼人尚未警觉，我们这就去斩杀此獠！” 洛辰站起身，问道：“柳师兄，你可知这胡茂荣身在何处？” “上月时，胡供……那老恶贼说要闭关，此时理应在据此十里的斩虎山洞府。” 柳康良引着洛辰便向外行去，“洛师弟，我这就去召集镇内弟子，虽说修为不足，但到底是个助力。” 第七十章 山洞 柳康良和洛辰出了石室，便要去召集人手。 洛辰忙道：“这倒不用，只你我二人去便行，人多了反问是拖累。 况且这胡茂荣有五位徒弟，其中两位在长宁镇已被我斩杀，其余三位徒弟中，有两人身在外镇，而他新收的关门弟子，正在余兴镇内。” “在何处？”柳康良惊诧道。 “红袖招。当家花魁，魅狐儿！”洛辰道。 柳康良面色闪过些许不自然。 洛辰笑道：“柳师兄，你该不会入过这女子的暖帐吧？” 柳康良面色涨红，支支吾吾道：“也是一时不察，呵呵，一时不察……我说当日回来，怎会那般亏空了身体……” 后半句他却是以极小的声音呐呐自语。 洛辰笑了笑，不再多言。 柳康良自去组织护卫队，招来一位中年修士，同样也是灵醒七重境。 柳康良在他耳旁低语几句，那中年修士面色微愣，但旋而抱拳领命而去。 “洛师弟，都安排妥当了，咱们这就出发前去斩虎山！”柳康良很快返回，禀告道。 洛辰点头，道了声得罪，一把抓过柳康良肩头，御火直接冲破瀑布，破空而去。 下方余兴镇居民陡见仙人御火飞行，登时一阵欢呼。 一队人马却是气势汹汹地闯过拥挤人群，往镇内最有名的销魂窟而去。 肃杀之气浓重，很快便席卷开来。 …… 柳康良以袖遮面，饶是如此，狂风还是不停地往他嘴中灌。 他眯着眼，不时地费力给洛辰指方向。 洛辰瞥眼其人狼狈姿态，嘴角泛起一抹不可察觉的笑容。 不到半刻钟，二人便来到余兴镇东南方向十余里的一座险山前。 “此处便是斩虎山，传言此山百年前盘踞一头绝世虎妖，青阳门仙师途径此地，剑斩虎妖时，连带山尖都削去丈许，故而得名斩虎山。” 柳康良指着明显没了山尖的大山为洛辰介绍道。 洛辰对这等传言不感兴趣，目光环视一圈，最终向临近山巅的一处石台飞去。 “洛师弟当真是好眼力，我还未指出洞府所在，便被你慧眼识破了天机。”柳康良发自内心的恭维道。 洛辰带着柳康良急速落在石台之上。 眼前石台被草木遮掩，又布置有幻阵，生出氤氲迷雾，若非靠近了仔细观瞧，还真无法看到这里隐藏有一处空旷山洞。 此时天近午时，阳光正烈，但这石台之上却十分昏暗，面前山洞更是不见毫光，时有阵阵腥气自洞府内散出。 柳康良以手掩鼻，皱眉道：“奇怪，以往来过几次，并未察觉胡……这老恶贼的洞府如此阴诡啊！洛师弟，我们要不要守在此处，等待山门援兵赶到再进去…… 此地是那老儿洞府，也不知设下了何等凶险机关，我们若冒然进去，略有不妥啊！” 洛辰面色平静，打量了几眼，对柳康良的建议置若罔闻，迈步便进了山洞。 柳康良一咬牙一跺脚，也走进去了，他小跑着紧紧跟在洛辰身后，面色局促的警戒四周。 山洞狭长，斜向下通入山腹，光线越来越昏暗。 洛辰祭出挑灯符和驱邪符。 挑灯符化作明亮烛火飞在前方，驱邪符则悬在洛辰二人头顶，发出阵阵无形能力波动，将二人身形笼在其中。 柳康良感到驱邪符传来的阵阵温热暖力，情绪安稳些许。 山洞越往里越宽阔，两侧石壁十分光滑且干燥，半点青苔都未生长。 那股腥臭味也不知何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醇香。 “将这枚辟毒丹吃下。” 洛辰捻出两颗青色丹药，自己吃下一颗，也没回身，向后递出一颗。 柳康良接过丹药，认出是中品灵丹，暗道这洛师兄还真是财大气粗，他先是隐蔽的嗅嗅，端详了片刻。 “咋的，怕我给你下毒？” 洛辰戏谑的声音传来。 柳康良讪讪一笑，“哪能呢，洛师兄自己也吃了，总不能自己毒自己，再说了，咱们是同门，你怎么会害我？ 只是这中品灵丹太珍贵，我不舍得吃……谢谢洛师弟美意，我这就服用。” 柳康良张嘴将丹药吃下，感激地对洛辰道了声谢。 洛辰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客气。 二人又前行十丈，洛辰猛地举手攥拳，停下了脚步。 柳康良紧张的看向前方，见甬道内空无一物，不禁疑惑道：“洛师弟，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发现？” 洛辰道：“前处有阵法机关。” 柳康良狐疑地又看了看，仍是什么都没看出。 这时却见洛辰又祭出一张符篆，以灵力激发后，符篆化作一只巨狼，先前狂奔而去。 噗噗噗！ 虚空蓦地生出刀刃，交织成网，密不透风，迅疾地斩在巨狼身上。 由符文幻化的巨狼当即被绞杀，留下一地灰烬。 柳康良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这一切，对洛辰彻底佩服，感叹道：“若非是洛师兄，我就要惨死在这乱刀阵法之下了！老恶贼果然奸诈！” 洛辰却是一步迈出。 “洛师弟，不可！”柳康良惊骇莫名，连忙压低声音劝阻，伸手去拽洛辰，不料洛辰速度太快，连衣角都未碰到。 刀刃再起！ 柳康良干着急却没有任何办法，眼见那刀网硬生生斩在洛辰身上，预想的血肉飞溅的场面却未发生。 铛铛铛！ 阵法刀刃斩在洛辰身上，准确的说是斩在他散发的气机之上，发出清脆撞击声，直到刀刃破碎，洛辰都安然无恙，连衣衫都半点未曾破损。 甬道之中，洛辰身形掠至阵法中心处，一拳打碎右方山壁上的一块略微凸起的块石之上。 轰隆一声，仿若与山壁浑然一体的块石当即碎去。 而与此同时，已然斩出的刀网也随之溃散。 “我知道了，这块石是这乱刀阵法的阵眼，先前洛师弟以巨狼符探阵，便是要找出阵法的阵眼所在！” 柳康良快步来到碎石处，感慨着称赞道。 洛辰只是微微点头，也不接柳康良的话茬，后者已经到嘴边的奉承话当即被也噎了回去。 “这样太慢了！” 柳康良耳听洛辰说了这么一句，茫然看去，却骇然发现身前洛辰开始狂奔，充沛气机将其衣衫撑起，如是穿了重甲。 甬道之内，一袭青衣几乎是以蛮不讲理的方式，一拳凿阵！ 第七十一章 歌声 斩虎山山洞之内，洛辰一拳轰碎乱刀阵法的阵眼，而后心生不耐，脚下岩石碎裂，人如蛮兽冲出。 他气机鼓荡，仅凭一双肉拳，便要凿阵！ “洛师弟，危险！快回来！” 柳康良人都吓傻了，急忙焦急呼喊，想把洛辰劝回。 “柳师兄莫慌，你且在后压阵。” 平静的声音传来。 前方甬道内，地面突然凸出无数剑尖，与此同时，石壁骤然急发密密麻麻的箭雨。 柳康良只见洛辰一拳打出，狂暴拳罡卷折了数根符文箭矢，地面剑刃连他衣衫却都刺不破，便不再废话了。 咔嚓一声，洛辰一脚踩碎一块镶在地面里的红玉，箭雨消停，刺出的剑刃也缓缓没入地下。 洛辰也不停步，祭出一道火符，一掌催出，火符化作火龙，前冲十丈，显露出六道重甲兵士来。 待洛辰踏入某条界限后，身披黑虎鳞甲，脸覆狰狞鬼脸青铜面甲的兵士拔剑冲出，甬道登时晃动不止。 重甲兵士皆身高丈余，面甲后的猩红双眼如是守护地狱的魔兵，手中长剑亦为猩红色，也不知喝了多少鲜血才会有如此浓重煞气。 “是战傀！” 后方柳康良惊呼道。 洛辰冷笑一声，撩起衣摆，一步踏出，周身雷弧闪烁，身形掠起，双拳如双蛟跃出水面，接着前冲的劲势，狠狠砸在当先两具战傀面甲之上。 轰然爆裂声中，洛辰冲势不减，竟是按着战傀头颅，硬生生将其壮山岳的身躯击倒，狠狠地砸入地面。 地面岩石碎去，激射在周遭岩壁之上，劲力未消，赫然将岩壁也砸的皲裂。 而头颅深陷地面的两具战傀早已四肢无力，失去灵性，瘫软在地。 后方柳康良已是看傻了！ 读山门下发文书内相关的描述是一回事，待亲眼见到洛辰出手，他才彻底明白那简单的几句话说蕴含的力量。 “洛师弟小心！”柳康良感慨之余，忙出声提醒。 却是后方战傀赶到，举剑向洛辰斩去。 本就不算宽阔的的甬道几乎被一左一右两柄巨剑占满！ 巨剑之上，血光翻涌，隐隐传出阴魂凄厉哭嚎声，柳康良离得三丈远，闻听这哭嚎声，却也是一阵目眩，头昏脑涨。 他恍惚目光中，看到那袭青衣以极其蛮横不讲理的方式连出两拳，两柄巨剑便似不堪一击的玻璃一般碎裂。 哭嚎声消失，柳康良面色惨白扶着石壁站立，脸上已经因接连不断的震撼而变得麻木。 他的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挣扎和犹豫。 又是砰砰两声，失去巨剑的两具战傀拳头还未打出，便被洛辰两拳打爆了脑袋，倾倒在地。 甬道之中还剩最后两道战傀，长剑刚刚拔出。 洛辰身如鬼魅，在尘土之中，躲过血剑，接连给了两具重甲战傀两拳，幽暗的甬道之中，雷光大放，将重甲战傀吞没。 霎时间，浓重血雾从战傀身上剥离，烙印它们脑后的血色符文也尽数溃散。 战傀雄武的身躯化作脓水，叮里哐啷，失去支撑的战甲砸落一地。 “走了！” 洛辰转过身来，对着柳康良喊了一声，转身之事，似是没忍住，喉间滚动，竟是喷出一口血来。 “洛师弟，你没事吧！”柳康良急忙上前，关切问道。 洛辰伸手抹了嘴角血迹，摆摆手，吞下一枚白色丹药，又强行压下涌到吼间的一口鲜血，而后继续向前。 只是和方才相比，失去了一往无前的气势。 柳康良快步跟上，眼底那抹犹豫和挣扎散去…… 甬道再往前变得愈发宽阔起来，顶部岩壁逐渐镶嵌了晶石，散发出清辉。 洛辰脚步一顿。 柳康良道：“洛师弟，怎么了？” 洛辰摇摇头，继续向前。 晶石越来愈多，及至后来，竟是星辰一般，偶有几颗硕大夜明珠，被晶石环绕，如是皓月悬空。 只是晶石变多，按理说甬道应该越来越亮才是，但诡异的是，四下里却愈发地幽暗了…… 洛辰眉头皱起，停下脚步，回身看时，已不见了柳康良踪迹。 他嘴角泛起微不可查的浅笑。 这时，一道空灵的歌声响起，听不清歌声内容，但曲调极为好听，婉转悦耳，如是从九天传来。 洛辰抬头看去，见本是不高的崖壁不知何时变得高远、空旷，晶石也也化作了真的星辰。 在这繁星之中，却悬挂着九道圆月。 此时有九道倩影正端坐圆月之内，丝带随着清风飘扬，她们都生极美，或清纯娟雅，或端庄大气，或温柔娴静，或妖娆妩媚…… 九人合唱，却只发出一个声音，而这歌声中，偏偏又根据各人气质，蕴含了诸多撩人心肠的情绪。 有羞怯低语，有欲说还休，有勾魂媚笑…… 洛辰缓缓坐下，遥望九位桂月宫娥，目露痴迷神情，纤长手指在膝盖上轻叩，嘴中也跟着歌谣，哼唱起来。 曲调舒缓，不知不觉中竟与洛辰体内气机流转同步。 这歌曲极长，沉浸其中的洛辰却不觉烦躁。 悠扬的歌声回荡在星空之上，渐转急切高亢。 洛辰体内的气息也随之快速流转，变得狂暴起来。 九位宫娥缓缓从月宫走出，身姿曼妙，衣衫如纱，若有若无，白葱一般的脚趾点着朱红。 她们从九天而来，歌声愈发激荡高昂。 洛辰体内气机震荡如是擂鼓，不知何时，他已是七窍流血。 宫娥飞下，如天外飞仙，展开芊芊玉臂向洛辰扑去。 洛辰浑身血液在此刻沸腾开来，气血蒸腾，皮肤由内而外皲裂。 蓦地，洛辰一拳打出。 已是临近的宫娥被拳罡所阻，歌声骤停，她们姣好的面容顿时扭曲开来，皮肤生出坚硬毛发，身后探出粗长的尾巴。 赫然竟是九只符文凝聚出来的狐妖！ 她们嘴巴咧开，尖牙利齿，口角垂涎，腥臭的味道令人作呕。 洛辰再打一拳。 龙卷携带狂暴雷霆倾泻而出，如是一道暴瀑冲天而起。 九尾符文妖狐卷入拳罡风暴，身形被撕裂，发出凄厉吼叫。 咔咔咔…… 洞顶九颗夜明珠裂开。 星空幻境也随之破碎。 “洛师弟！你怎么了？” 柳康良模样也十分凄惨，他离得洛辰很近，此时幻境破去，他也显出了身形。 眼见洛辰摇摇欲坠，柳康良急忙去扶。 “柳师兄……”洛辰气息微弱的喊了一句。 柳康良伸手握住洛辰手臂。 “洛师弟，嘿……” 柳康良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轻笑，猛地一掌打在洛辰胸口。 第七十二章 钓鱼 柳康良突然一掌偷袭，不偏不倚，正打在洛辰胸口。 本就在幻境中受伤不轻的洛辰再遭重击，咳血横飞出去，身如飘絮，狠狠撞在石壁之上，而后身形滑落，倒在了血泊之中。 一掌偷袭成功的柳康良大笑一声，来到洛辰身前，探了探他鼻息，对着甬道深处道：“出来吧，快点的话还能问几句话，再迟些，人估摸着就死了。” 甬道深处走出一个灰衣老者，身形欣长，脸上即便有着皱纹，依然可看出其年轻时容貌相当俊朗。 这老者面容此时有些惨白，嘴角还有未擦净的血丝，看眼血泊中的洛辰，冷笑道：“这小子那几拳当真可怕，若非我境界最近又有些许突破，只怕就要损坏道基了。” “我为少主选中的血食，当然不会是普通……只是可惜！” 黑暗之中，却是又走出一人，身形高大魁梧，笼罩在宽大黑袍中。 他幽幽叹息一声，来到洛辰身前，伸手掀开帽檐，神情复杂地对洛辰道：“我们又见面了，我的好徒儿。” 洛辰勉力睁开眼睛，瞳孔瞬时放大，满脸的不可思议，他情绪过于激动，牵扯到伤势，咳出一大口鲜血。 “竟、竟是你……” 洛辰嘴中流血不止，恨声道。 这黑袍人却是药谷秦长老，秦永忠！ “是啊，正是为师！” 秦长老看着洛辰，笑道：“以你的聪慧，想必此时也猜的出，你此次巡查五镇，正是我设的局。” 他站起身，双手负后，轻笑道：“你的巡察使职位是为师主动找刘仁淳要的，为的便是让你走出青阳门。 永安镇送仙观、余兴镇斩虎山……呵呵，那红烛镇却是个意外，没想到你暗中竟已经成长到了如此地步，实在令为师惊讶！” “为何要杀我！”洛辰眼睑微垂，低声问道。 “为何？” 秦长老脸颊蓦地变得狰狞，俯身对洛辰吼道：“寇石是你杀的，对不对！” 洛辰笑了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根本没什么白衣人，也没什么宗门流落在外的少主，对不对！” 秦长老愈发癫狂。 “果然是你，这段时日我见你多次改变容貌，气息也数次变化，便知是你不假！” 洛辰仍是笑。 秦长老险些一掌拍烂这小子脑袋，但到底是忍住了，他沉默良久，道：“说说吧，你是如何发现寇石隐秘，又是如何伪装成化蝶境的？” 旁侧灰袍老者和柳康良也都竖起耳朵，对此十分好奇。 洛辰捂着胸口，漠然道：“回答你之前，能否告诉我，你们是何来历？” 他视线在那应为胡茂荣的邪修和柳康良身上掠过，最终看向秦长老。 “小子，告诉你也无妨！也好让你死得明明白白。” 却是柳康良走出，笑着开口：“我们来自武阳山传承三百年的柳氏家族，二十年前，柳氏家族被青阳门灭门，柳石……也就是你知道的寇石，是我族唯一侥幸留存的嫡系血脉，也是我族少主。 秦长老和胡长老是家族隐在暗处的供奉，青阳门并不知此事，为保少主平安成长，我们先设局杀了药谷前任长老，秦长老再借机进入青阳门任药谷长老，而后选中少主当了记名弟子，我则隐藏天赋来到了余兴镇。” 柳康良看着洛辰十分精彩的面部表情，心中生出快意。 “我们柳氏家族有一门残缺秘典，其中有一秘法，便是能够吸收他人命符，化为己用，少主天赋并不算太好。 但少主是我们复仇的希望，故而，我们一直在暗中寻找天命者，快十年了，终于……找到了你！” 柳康良说到此处，便不再多言，看向洛辰的眼神满是贪婪。 “二位长老，我最近修行秘典已经小成，再经半月散功、半月恢复，便能吸纳此子天命者命符！” 柳康良转过身，略是激动地说道。 灰衣老者胡茂荣冷哼一声，不去看柳康良。 秦长老对灰衣老者叹道：“老胡，柳氏家族如今只剩康良一支偏房血脉，既然他能成功修行秘典，那便是柳氏先祖在天之灵的照应……到了今日，我们别无选择了！” “还不是你无能！少主就在你眼皮子底下，也能被一个刚修行的孩子给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胡茂荣没给秦长老好脸色，冷笑着讥讽道。 秦长老面色数变，却没再争辩，转身对洛辰道：“洛辰，我们师徒一场，说真的，若非身负血仇，我还真是很欣赏你，想传你衣钵。 呵……不过事到如今，也只能是可惜了，给你个机会，将你自身隐秘说出来，我承诺等康良吸收你命符后，放你到世俗去隐姓埋名，安稳过完一生。” 洛辰抚掌笑道：“精彩，哈哈，比我想象中还要精彩许多……放我一命吗？我的好师尊，我可是杀了你们少主的，这种骗小孩的话，还是不要说了。” 秦长老面色一窒。 柳康良得了秦长老支持，此时正是志得意满之时，闻听洛辰话语，不禁噗笑道：“洛辰啊洛辰，你都死到临头了，还装什么淡定！ 胡长老九月玄狐幻音大阵乱你气血，伤你五脏六腑，我又一掌断你经脉，你即便是天命者又如何？ 说实话，咱们一对一赌斗，我还真不是你对手，但可惜啊……哈哈，你这一身天赋和隐秘，都将是我的了！ 哈哈哈哈！” 洛辰看着笑得额头青筋都出来的柳康良，淡淡道：“小心乐极生悲……” 柳康良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笑得更厉害了，“怎么，你已是这般境地，难道还想杀我不成？ 哈哈哈，笑死我了！” 洛辰靠着墙壁，轻轻打了个手指。 狂笑不止的柳康良笑声戛然而止，双手捂着小腹，面色变得扭曲，且泛起青紫色。 一口黑血突地从他嘴中喷出。 他艰难抬起手指向洛辰，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异变来的太突然。 以至于秦长老还未反应过来，便见柳康良栽倒在地，咳血不止，五官外凸，扭曲的像是从地面爬出的恶鬼。 “他吃了我给的丹药，是一颗双丹，外丹为辟毒丹，内丹却是被我命符印记包裹的毒丹……这双丹的炼制方法，还是从‘师尊’的药理手册中学到的！” 本是重伤濒死的洛辰缓缓起身，他的身上生出如是凤羽的白火。 “我知此行有诈，便将计就计进入陷阱，想着钓一钓鱼，没想到竟是将师尊你这个老王八钓了出来……还真是意外之喜。” 洛辰眉心生出一抹鸾凤印记，笑容邪魅。 第七十三章 斩落 洛辰看到柳康良第一眼，见此人已是蜕凡境，却遮遮掩掩的，便心知有异。 同柳康良一起来斩虎山，洛辰以驱邪为由，给了柳康良辟邪丹，并因为有命符气机的缘故，知道他确实服用了丹药。 这只是洛辰临时起意的一记后手。 山洞内到底会发生什么，洛辰并不知道，如果柳康良没有与邪修勾结，那么他便不会引爆毒丹，并且会在事后奉上解药。 若他果然存有二心，那便对不起了…… 双丹，顾名思义，除了外表的丹药，内里还有毒丹这个‘核’。 毒丹被命符印记包裹，是否引爆药力，全在炼制丹药人的一念之间。 这种丹药的炼制之法还是洛辰入药谷第一年，从秦长老药理手册中看到的。 当时寇石还未死，洛辰向秦长老请教时，秦长老还给他详细剖析过炼制双丹的要点。 洛辰近来炼丹，因为双丹极其考验对命符及火候的控制能力，对修行大有裨益，故而他足足炼制了三十颗。 今日他以双丹除掉柳康良这位柳氏家族最后一颗独苗……一饮一啄，自有天意。 除了双丹这记后手，洛辰击杀战傀时，故意吐血，露出破绽。 进入九月玄狐幻音大阵后，他放低心神戒备，主动着了道儿，心里却始终保持着清净。 至于柳康良那一掌……洛辰根本没想躲，以他肉身的强度，柳康良的修为根本不足以伤他。 为了演戏逼真，他还不得不自己费力逆转劲力，伤了经脉。 而他之所以敢这么做，还是得益于自卧牛山参悟的火凤秘典。 以他目前习练秘典的程度，参悟了两个异能， 其一为白火。 其二便是‘小涅盘’。 只要他还有一口气，体内灵力不缺，他便能燃烧灵力恢复伤势。 更何况自身的伤大半还是他自己造成的……表面看起来很重，实则都没伤及根本。 施展‘小涅盘’恢复伤势，连体内十分之一的灵力都未消耗。 洛辰‘浴火重生’，随手吞下几颗恢复灵气的丹药，笑望秦长老道：“秦师，想要知道我的隐秘，你不拿出点真本事，恐怕是不行的。” 秦长老面色阴沉，默然不语。 “这是个什么怪物！” 一旁胡茂荣见到邪魅如妖的洛辰，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遍数他修行一百五十年的经历，也从未遇到这么邪门的修士。 这真的只是修行不过三年的小子？ 便是如他这般凶名赫赫的老魔头也没这般阴沉的心思！ 而且他身为体修，能从这小子身上感到令他绝望的气息……这并非对方修为高于他，纯粹是功法上的压制。 胡茂荣心悸道：“秦老儿，你不是说这小子只是丹修吗？他为何还修炼了高等的体修功法？” 秦长老心中烦躁，沉声道：“怎么，你怕了？” “老夫怕个卵，我们一个蜕凡境后期，一个蜕凡境中期，怕他一个刚入蜕凡境，乳臭未干的小娃娃？”胡茂荣被戳到痛楚，当即炸毛。 秦长老冷笑一声，召出丹火，对洛辰道：“洛辰，就像我这位胡老哥说的，凭你的修为，你不会真以为你今天能活着出这个山洞吧！” “秦师，既然你们占尽优势，便不要试图施展法阵了吧……挺卑鄙的！” 洛辰讥讽一声，猛地屈指一弹，飞出五团白火，砸向二人，与此同时，急速反身向外掠去。 “出手偷袭，你又高尚到哪去？” 秦长老回讽一句，他手指掐诀，手中丹火化作五道，与白火对撞在一起。 没有爆炸声。 白火消失。 紫色丹火则变作了冰晶，还未落在地面，便化作水雾。 “这是什么火！” 虽然挡下白火，秦长老面色却再次骇然。 不过此时不是深究的时候，他手指诀印急速变幻，紫色丹火呼啸射出，带着恐怖威能，轰向洛辰。 与此同时，胡茂荣身影鬼魅掠出，身如黑狐，贴着石壁飞奔，如履平地。 他双目赤红，满是利齿的嘴中吐出数道钢针。 钢针之上，泛暗青色，冒着凉气，在虚空留下些许残影，只刺洛辰后脑。 洛辰掠出的同时便祭出数道符篆，两张化作水盾，一张化作土墙，还有一张符篆轰向山洞顶部。 水盾、土墙遇到呼啸而至的紫色丹火，毫无阻碍便被击穿，而那钢针也隐在紫火中，继续向洛辰砸去。 倒是那张轰在洞顶的符篆爆开，炸裂了洞顶石壁，作为阵法阵器的晶石，随着乱石一起砸落。 胡茂荣脸上闪过心疼神情，随手拍碎落石，吼道：“姓洛的小子，你毁我洞府，待会抓到你，老夫要将你扒皮抽筋！” 他身形再次加速，已是快追上了紫火和钢针。 洛辰丢完符篆后，随即便驱使十几道白火挡在身前。 紫火与钢针砸在白火组成的网内，冲力不减，但都化作了冰晶。 洛辰随手将冰晶拍掉，一反常态的突然折回反冲。 “老杂毛，吃我一拳！” 洛辰迎上貌若青狐的胡茂荣，运足了十成力，一拳打出。 拳罡中除了布满雷符，还裹挟了白火。 这一拳来的过于突然。 胡茂荣又是全力飞奔的态势，即使强行躲开，也要气息紊乱，受些内伤。 故而他根本也不想着躲。 “小子找死！” 虽然惊骇于洛辰修的体修功法，但胡茂荣浸淫蜕凡境中期数十年，已是半只脚踏入了蜕凡境后期，如何会怕一个修行不过三年的晚辈？ 他借着前冲劲力，遍布狐毛的手臂探出，五爪利如匕首，指尖乌黑，如是蛇牙，显然是蓄了毒的。 这一爪若是落实，便是坚石也要化为齑粉，即便退一万步来讲，这小子皮糙肉厚，硬抗了下来，但只要洛辰身上破皮流血，他指尖内的尸毒也能要了这小子的命！ 轰！ 拳爪悍然碰在一起。 二人皆是倒飞出去。 “不可能！” 胡茂荣强行压下胸中血气翻涌，惊呼出声。 一个刚突破蜕凡境的小子怎么可能和他劲力相当？ 但手臂上的冰晶以及被雷弧烧焦的毛发却彰显着这一切都是真的…… 胡茂荣一脚蹬在地面，止住退势。 他抬头看到洛辰做了一个并指的手势。 骤然间，胡茂荣心生大恐怖。 而在此时，一道炙烈剑光突然在他胸口绽放。 那时一抹如同阳光的剑气。 这小子竟还是一个剑修！ 生死关头，胡茂荣强行运转功法，命符灵韵护在身前。 剑气斩落。 斩破了他的灵器护甲。 斩碎了他的命符灵韵。 在他的胸前，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森然剑伤！ 第七十四章 焚天 秦长老赶来时，正见到胡茂荣被一剑斩落的场景。 那炙热而暴虐的剑芒……秦长老在青阳门待了十几年，再熟悉不过！ “你竟然还参悟了青阳剑典！” 秦长老因为惊怒，眼睛有些发红，同时眼底有了一丝忌惮。 洛辰也没有再逃跑，答为所问的笑道：“你有什么丹药，还是快给这老狐狸吃点吧，再晚点，他即便不死，也得根基大损。” 地面上胡茂荣闻言气得吐了口血，他挣扎着站起身，怒道：“小子，就凭你这微末伎俩，还伤不到老夫！” 他胸口剑伤几乎自肩头斜至腰胯，深可见骨，看着极为恐怖。 但他是体修，体魄强悍，且那一剑大部分威力都被身上玉甲灵器挡下，要说伤及根基，确实还差得远……但要真说伤的不重，那便是睁眼说瞎话了。 洛辰嘿然一笑，不无讥讽之意，胡茂荣听到他笑声，又是一口血喷出。 秦长老伸手拦下几乎就要冲出的胡茂荣，对洛辰道：“你为何不跑了？” 洛辰脸色笑意逐渐消失，声音清冷道：“我为何要跑？不杀了你们，我如何睡得安稳！” “哦，你确定就凭你能杀掉我们？” 秦长老气极反笑，“我承认你天资绝艳，但你未破天道枷锁，不知蜕凡境差距两个小境界，是何其大的鸿沟…… 你初入蜕凡境，即便你是天命者，但命符到底还很脆弱，便如新生的婴儿一般，天赋再高，没有成长之前，也是枉然。 洛辰，我屡番设计害你，但你也断了柳氏一族的血脉……咱们扯平如何，以后你还是我徒弟。” 洛辰闻听秦长老荒诞言语，却觉得这一刻，他恐怕说的是真心话。 “秦永忠，你我两家世代为柳氏家族供奉，咱们能有今天这般境界，全都来自柳氏家族，你敢欺师灭祖不成！” 胡茂荣与秦长老相识多年，自然知道他脾性，因此也辨出秦长老话语真伪，故而他不顾伤势，指着秦长老鼻子便是破口大骂。 秦长老置若罔闻，只是看向洛辰。 洛辰却是笑了笑，摇头道：“我这人呢，很记仇，从不相信什么一笑泯恩仇，对我来说，只有死人才安全。” “那便是不死不休了……可惜了你这身天赋！” 秦长老轻叹一声，面色也没过于愤怒，他丢给胡茂荣一个瓷瓶，缓步向洛辰走去。 一团又一团紫色丹火自他身上飞出，甬道被映照的通亮。 洛辰眉头轻蹙，此时真正面对蜕凡境后期修士，即便他施展望气异能看出，对方气息并没高出他太多，他还是感受到了莫大压力。 “是否和天道枷锁有关？” 洛辰心中暗忖的同时，不待秦长老有所施为，率先发难。 二人本就相距不远，洛辰速度又极快，瞬息之间，便已临近。 他身上白火收缩几分，气息流转至拳头，毫不迟疑一拳打出。 这一次他不再有所保留，雷符威能尽数施展开来，拳罡之中如是生出雷池，寂灭的气息传出，在空中拖曳出绚丽的尾巴。 “离火！” 秦长老面色淡然，轻喝一声，周身十八道紫火按某种玄妙规律运转，符文流动，火焰节节攀升，竟是组成了一座火阵！ 他身前凭空生出一句火甲人，手指掐诡异诀印，一掌迎上洛辰拳头。 噗！ 白火撞上紫火，拳罡、雷弧齐齐炸开。 火甲人手臂寸寸折断，却是猛地又化为一团火焰，扑向洛辰。 如此近距离，又事发突然，根本避无可避！ 洛辰闷哼一声，只觉周身被紫火缠绕，如陷泥潭，他的灵气都在蒸腾、消散。 他以白火对抗紫火，虽然白火层次比秦长老丹火高，但毕竟修行时日短，白火威能尚浅，且这一次秦长老催发的丹火具备某种灵韵，竟反过来将白火彻底压制！ “洛辰，你还嫩的很！” 秦长老冷笑一声，一指虚点，却有一道紫火指印落下，直刺洛辰眉心。 洛辰面色肃然，身形后掠的同时，瞬间做出决断，不再以白火对抗紫火，体内却是运转三转紫气丹诀。 他体内本源命符灵韵随之流转，一股吞噬之力发出，很快便将周身紫火吸纳，经三转紫气丹诀炼化，又被本源命符吸收。 “可行！” 福灵心至的一个想法，竟起了效果，洛辰畅意一笑，没了紫色丹火禁锢，他也不再躲避，猛地折身一拳轰在紫火指印之上。 拳罡被指印击破，拳骨承受了指印余波，传来酸麻之感，但对洛辰来说，和挠痒痒差不多。 “不可能！” 在洛辰吞噬他的紫色丹火之时，秦长老面色当即巨变，不待那一指能落下，他便数次变幻诀印。 紫色丹火散开，将洛辰笼罩其内。 虚空在这一瞬登时变色，成为火的海洋。 秦长老凌空而立，双目化为显化符文紫火。 “洛辰，交出你身上隐秘，为师饶你一命，若是再执迷不悟，只有死路一条！” 洛辰一拳打散紫火指印，抬头看着如是火神的秦长老，讥讽道：“你还真是仁慈……” 话音未落，洛辰便是脚踩丹火冲天而起，拳意凝聚。 他虽只是蜕凡境前期，但身为天命者，又学有两大秘典，气息虽不如秦长老，但也没有差太多。 胡茂荣已被他打伤，短时间失去了再战之力。 这便是他敢尝试反击的底气所在。 如今因为功法同源的缘故，他能够吞噬秦长老丹火，可谓是天生相克。 洛辰底气便更足了！ 故而这一拳，洛辰再无半点心理负担，意念通达，拳意也攀至顶峰，一如那日面对雷劫时悍然出拳。 “不知死活！” “焚天！” 秦长老冷漠呵斥，微抬的双手缓缓落下，漫天紫火轰然落下，如是天火降临，势要毁灭一切。 洛辰对这番如是末世的景象置若罔闻，体内三转紫气丹诀运转至极致，拳意却一涨再涨。 火海将洛辰身形淹吞没。 秦长老察觉到那抹拳意很快便崩溃，心中冷笑不已。 不过是蜕凡境前期的蝼蚁，安敢蚍蜉撼树？ 只是蓦地，他面色僵住。 只见仅存的一抹拳意却是再起龙卷，火海不但不能将其扑灭，却如火上浇油一般，拳意愈发纯粹，龙卷越来越大。 秦长老面色大变，连忙掐诀，收敛丹火附在身躯之上，形成厚重火甲。 只是这一拳却并未向他打来，而是突然转向，向他身后而去。 秦长老下意识转过身去，便见伤势已经恢复大半的胡茂荣被洛辰一拳轰爆了脑袋！ 第七十五章 一剑 胡茂荣得了秦长老丹药，便退至一旁，吞服丹药养伤。 大局未定，秦长老出手没有小气，是上品疗伤灵丹，三色玄莲丹。 故而没多大功夫，他胸口剑伤已经愈合、结痂，最多再有半刻钟，他便能消磨掉体内残余剑气，凭借他蜕凡中期的体魄，至少能恢复八成实力。 疗伤期间，胡茂荣一直关注着前方战局，秦老儿的实力他再清楚不过，此时再回想方才挨的那一拳、一剑，心中也暗自惊惧。 天命者修士当真如此恐怖？ 以区区刚入蜕凡境的修为，硬撼他和秦老儿两人，也只是稍落下风。 若单独面对这小子，他还真不是对手！ “待会等这小子落败，我便上去补上一拳，抓出他的心脏，报方才一剑之仇！” 胡茂荣吐出一口浊气，看着洛辰被漫天火海淹没的场景，心中又是嘀咕，该不会被秦老儿丹火烧死吧…… 而突然间，秦老儿不知为何收敛丹火，凝成火甲覆在身上……这一招，是秦老儿的保命手段之一！ 便在这时，他就见火海之中一道人影冲出，拳意纯粹，霸道无匹，仿佛有憾山断江之势！ 胡茂荣惊骇，登时毛骨悚然，他拍地而起，就要逃往甬道深处，只是那道人影来的太突然，也太快了！ “秦老儿误我！” 胡茂荣本以为有秦长老挡在前面，洛辰断不能过来，故而也没布防……他哀嚎声未落，一拳便是轰来。 电石火光之间，胡茂荣祭出数张符篆、灵器，并抬起手臂交叉挡在身前。 只是一拳临身，拳罡将符篆、灵器尽数轰碎，而后悍然打在他手臂之上! 嘭！ 胡茂荣一双手臂当场爆成碎末，而那一拳威势不减，正打在他面庞之上！ 又是一声闷响，血雾炸开，红白之物在巨大灵力冲击之下，化为齑粉。 洛辰飘然落下，周身白火升起，将血雾烧成冰晶，叮当散落一地。 他的身后，胡茂荣无头尸首缓缓倒地。 “洛辰！” 秦长老转过身，浑身覆在火甲之下，怒吼一声……而后他竟是转身御火跑了！ 饶是以洛辰的心性，也是愣在当场，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这老儿……” 洛辰一时间不知如何吐槽，他如今气势正盛，怎回放走这个心腹大患？ 他驾驭剑符，化作流光向洞外追去！ “我的好师尊，你好歹也是蜕凡境后期大修士，竟怕我这个刚修行三年的徒弟……这也太丢人了吧！” “你不怕生出心魔，无法化蝶？” 洛辰不停地讥讽秦长老，怎么难听怎么说。 怎奈秦长老铁了心要跑，并时不时地丢出符篆和暗器阻碍洛辰，虽都被洛辰蛮横拍碎，但也着实减缓了洛辰的速度。 洛辰心中着急。 秦长老御火飞行的手段炉火纯青，而且应该施展了什么秘法，速度本就比他快，再有品阶不俗的符篆灵器自爆挡路，他一时竟没有办法！ 一番追逐，很快便来到洞口。 “这要是让他出了山洞，我就更追不上了！” 洛辰数次不惜损伤经脉，燃烧灵力追赶，却仍差了三丈，眼见秦长老就要逃出山洞，他愈发焦急。 “洛辰，你等着，老夫早晚会杀了你这个欺师灭祖的混账玩意！” 秦长老掠出洞口，恶狠狠地丢下一句场面话。 洛辰心中气苦，饶他自忖心思缜密，也没能料到秦长老竟如此惜命！ 定是他先吞噬了秦长老的丹火，又爆发那最后一拳，震撼到了秦长老…… 但彼时险恶局面，他不那般做，这条命可就要悬了！ 洛辰不禁轻叹一声，只是后半口气还未叹出，便是一愣。 只见飞出山洞一半的秦长老，身体陡然急停。 而后一抹恐怖剑光凭空出现！ 即便此时骄阳似火，这道剑芒却如是夜幕弥漫，吞噬了一切光亮！ 这剑气极为诡异，仿佛来自地狱，任何生灵在其面前，不但是血肉要被斩杀，便是魂魄也要甄灭。 洛辰视线中，秦长老被这恐怖一剑斩作了两半！ 而与此同时，面对这一剑，他没来由地心生一股心悸，眉心鸾凤符文传来刺痛感。 洛辰下意识地便收敛鸾凤符文，停在原地，试探性问道：“敢问洞外是哪位前辈相助，晚辈谢过前辈！” 一声浅笑传来。 而后从洞外走入一位少女，一身宽大黑袍，其五官精致，生得柔媚，那双冷冽如寒泉的灵眸此时却满是戏谑笑意。 洛辰微是恍惚，没想到竟是掌教关门弟子，苏珞！ 他初见此女是在落霞城魏记交易会，那时只是匆匆一瞥，二人也无太多交集，但彼时他对此女印象很不错，为人爽利，酷酷的。 第二次见面是历练结束回药谷的路上，当时掌教也在，这少女说话和她的剑术一样犀利，能噎死人，是个缺心眼的，洛辰那时便打算对其敬而远之。 没想到又在这里遇到了。 她为何会在这里？ 她何时来的？ 洛辰一瞬间心生诸多疑惑，他并未上前，而是远远抱拳道：“谢苏姑娘相救之恩。” “怎么不叫前辈了？” 苏珞一说话果然便扎心……还是熟悉的味道。 洛辰并不接话，远远打量着她。 有一说一，这姑娘长得真是好看，尤其是清冷的气质和妩媚的相貌糅在一起，虽然年龄尚小，但已经极美。 不说她黑袍之下身姿如何，单论这张脸，便足以令其他女子黯然失色。 “你这人心思真阴沉，我方才救了你，咱们又是同门，你却对我如此戒备……十几岁的人，活得像是个老魔头。” 苏珞一开口，洛辰眼中刚聚起的美少女形象便荡然无存了。 缺心眼！ “苏姑娘，你怎会来这里？”洛辰并不接她的话茬，想了想，还是直接询问。 苏珞道：“我师尊让我来的” “掌教……” 洛辰喃喃一声，笑意玩味道：“苏姑娘，你一句话没问，便将秦长老杀了，你不怕杀错了人？” “我师尊说秦长老是坏人，杀了不会错的。” 洛辰闻言微愣，暗道难道掌教早知秦长老底细？ 他偷眼观瞧苏珞神色，见她满脸好奇，似要开口询问，洛辰便知她不知此中隐情，连忙抢白道：“姑娘定是想问秦长老为何会在此处，又为何与我为敌？ 此间事情颇为复杂，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等我稍后详细写成文书递交山门，便不与姑娘细说了…… 你且稍等，我去山洞内拿些东西，很快便回。” 说罢，也不待苏珞询问，洛辰便一溜烟跑回了山洞。 第七十六章 断瀑 洛辰身形掠回山洞，先找到胡茂荣尸首，吞噬他的残魂，经一番仔细搜查摸尸后，又将沿途还未损坏的阵法阵器一股脑都收走。 再来到柳康良躺尸处，同样也是噬魂、摸尸一条龙。 洛辰摸摸富裕起来的鱼形玉佩，心中颇为满意。 他继续向里，没过多远便走出山道，来到一座洞室。 “这里应该是胡茂荣这老狐狸的老巢……没想到还是个讲究人。” 洛辰环视镶金嵌玉的洞室，不禁啧啧称奇。 这洞室面积颇大，中央处，不知从处引来一眼灵泉，建有一座阵法灵池，养着一对儿吞吐灵气的阴阳大鲵，使得整座洞室灵气充沛，比起药谷修行密室，可要高出几个档次！ 而在灵池旁，又摆着一张玉床，流转青、白二色毫光，如水般温润。 “这似乎是一整块……醒神玉！” 洛辰大致猜出玉床材质，他走上前，坐在玉床之上，登觉神魂明澈，心中急躁、烦闷之气尽消，且心中自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灵韵生出。 他尝试着运转青阳剑典，便觉灵池灵气如潮水般向他涌来，体内气机流转更是快了三分，且对剑典的感悟也更加深刻明晰。 “这果然是上品天然灵宝，醒神玉！” 洛辰缓缓起身，抚摸玉床，感受着温润的触感，面色大喜。 “这胡茂荣守着如此异宝，又有阴阳鲵帮忙聚拢灵气，修行小一百年，竟然连蜕凡境后期都没突破……这等天资，还真是够差的。” 洛辰为胡茂荣的暴殄天物深感痛惜。 噬魂面具内，胡茂荣灵性尽丧的阴魂正在漫无目的地游荡着，若他灵智仍在，听到洛辰如此评价，怕是要当场气炸。 “胡茂荣已是如此富有，那秦长老呢？他说不得还掌握了柳氏家族的部分传承，肯定富得流油！” 洛辰心中一阵激动，也不再细看，一挥手先将玉床收入玉。 而后他召出剑符，在灵池周围简单粗暴地一通凿挖，没多大功夫，便将灵池整体挖出，连带着那一对儿阴阳大鲵放到鱼佩里去了。 洛辰知这洞室内布置有一座大阵，便驱使剑符，将洞室内能看得着的阵器全部挖出，收入囊中。 最后，墙角处的几株品相不俗的灵药也没有放过。 一番搜刮，几乎是挖地三尺，洞室内再无一片完好的地方，洛辰这才的收手。 “这些修行多年的老魔头一个个真是富得流油，从今以后，我洛辰就是正义的化身，对这等邪魔外道，见一个杀一个！” 洛辰神识在玉佩内堆积如山的灵物上扫过，心中升起强烈的正义感。 他意犹未尽地看眼洞室，御火向外飞去，等重新回到洞口时，见苏珞未走，不过……秦长老尸首也不见了踪迹。 洛辰心中咯噔一下，走上前，道：“苏姑娘，我已将洞内余孽杀尽，不知秦长老尸首去了哪里？他可是首犯……” 苏珞冷笑道：“人是我杀的。” 洛辰一时语塞，沉吟片刻，道：“功劳自然是苏姑娘的……但秦长老抢了我很多东西，我想拿回。” 苏珞置若罔闻，反问道：“你说方才去杀了邪修，邪修的灵物你拿了没？” “拿了。” “那邪修的灵物归谁所有？” “自然是……我。” “秦长老抢了你的东西，东西便归秦长老了，我又将秦长老杀了，他的东西自然归我，与你何干？” “我……” 洛辰满头黑线，看着这丫头满脸肃然，根本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不禁气的牙痒痒。 “你想要，可以来杀我，我死了，东西自然归你。” “你……” 洛辰不想和她说话了，直接御火向外飞去。 “谢苏姑娘相助，余兴镇尚有余孽未除，我先走一步。” 话不投机半句多，洛辰连告辞都欠奉，匆匆丢下一句话，直接走了。 “师尊来之前交代，让你三日内回山。” 苏珞不冷不淡，远远喊了一句，也是御剑而起，不过方向与洛辰截然相反。 …… “缺心眼！” “长得再好看将来也是注孤生的命！” “切，掌教弟子了不起啊！” 洛辰御火飞行，越想越气，一想到秦长老牵扯到的隐秘与财富，便肉疼的厉害。 “要不要追上去……” 洛辰想了想，还是作罢，一来这触及了他为人的底线，而来……他还真不一定能打得过苏珞。 先前，他以为凭借升级后的望气异能，可以看穿苏珞气息。 上一次有掌教在，他不好施展异能，但今日再看，仍是雾里看花，只能隐约见到一抹令他神魂发憷的剑意，其他的便看不真切。 此女身具定然身具大气运，且隐秘非小。 洛辰目前还未在同龄人中遇到对手，便连成名已久的蜕凡境邪修他也杀了好几个了，但想起苏珞杀秦长老的那一剑，洛辰心中没有必胜的底气。 “那一剑似参悟于青阳剑典，与我参悟的剑式有想通之处，但似乎又不尽相同……” 洛辰在山巅闭关修行青阳剑典，除了参悟出了剑意，也得了一套还只是雏形的剑法，本是要等秦长老底牌尽出，与他搏命时作为压箱底的杀招使用……没想到半路杀出个苏珞，倒让他没了试验剑招威力的机会。 此时回想苏珞那一剑，洛辰心生诸多明悟，并且下意识摸摸眉心。 当时看到那一剑，他眉心的鸾凤印记不知为何会隐隐作痛。 沉思许久，洛辰也没想明白此中关节，便暂时将此事压在心底。 余兴镇很快便至，山谷飞瀑在阳光下映射出巨大飞虹，美轮美奂。 只是谷内却是一片肃杀之气。 洛辰飞临山谷，早有人在谷口等待。 洛辰落下，那先前柳康良离谷时，吩咐其去红袖招捉拿花魁邪修的中年修士，急忙迎上前，目光看了看洛辰身后，面色略有些疑惑。 “你叫什么名字？”洛辰问道。 “禀洛巡察使，我叫郑麟，任余兴镇兵尉。”中年修士毕恭毕敬回答道。 兵尉，总领一镇防卫、刑狱，权柄仅次于大里长。 洛辰颔首道：“那花魁可曾伏诛？” 郑麟道：“已经收押在死牢！” “好！” 洛辰拍拍他肩膀，道：“你们大里长已经殉职，从现在起，你暂代大里长一职，按照户籍将整个镇区排查一遍……注意分寸，别做以权谋私的蠢事，我就在此地看着。” 郑麟先是愣住，似对柳康良的死大感意外，但他很快脸上浮现喜色，激动道：“谢洛巡查使提拔，卑职一定将此事办好！” 洛辰挥挥手，示意他去办事。 他则御火飞临瀑布，召出剑符，化作三尺青锋，一剑斩出。 三十丈瀑布被这一剑拦腰，悬停十息方才重新跌水！ 洛辰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心中积郁的壁垒这才消去。 第七十七章 聒噪 洛辰一剑斩得山谷瀑布断流，既有愤懑之气不得出，也有看了苏珞那一剑，心有所悟的缘故。 只是他这一剑之威，着实镇住了下方余兴镇百姓，不少人跪拜于地，口称仙人。 洛辰随意挥了挥手，便御火向上冲去，飞至山巅，落在一块岩石之上。 他拿出一块红玉，仔细端详观瞧，此玉是从柳康良身上寻得，不出意外，正是柳氏家族传世的那篇残缺秘典。 洛辰将红玉握在手心，以气机牵引，红玉上生出玄妙灵韵。 早已有参悟青阳剑典以及火凤秘典的经验，洛辰此时再参悟此残缺秘典，也算是熟门熟路。 灵气自他本源命符中流出，在红玉灵韵牵引下，自行运转开来，比一般功法确实要玄奥许多，但较之青阳剑典和火凤秘典，却是远远不如。 且存在诸多晦涩不通之处，修行日久，定会灵气积郁，对经脉、气血有损。 半刻钟后，洛辰睁开眼睛，便嫌弃地要将红玉捏碎，但最终还是没有用力，犹豫片刻，随手丢入玉佩中了。 “这柳氏家族传承秘典是吞噬他人命符来修行的路数，有违天和，而且还不是完整版，存在许多漏洞，前期修行速度是很快，但若想化蝶，却是千难万难。” 洛辰至此算是彻底明白秦长老和寇石对自己的谋划……和他最开始猜测的出入不大，正是要利用这秘典功法，窃取他天命者命符，并移植他修行根骨！ “要想窃取我命符，便要收集十八种异兽精血，布下夺基大阵，并且我和寇石必须同为灵醒九重境的修为！ 夺取命符的过程，便是先将我炼为人丹，历经丹火七七四十九天的熬制，而后寇石再在夺基大阵的帮助下，施展秘法，剥茧抽丝一般，从我身上汲取命符。 这个过程，比之凌迟还要残酷百倍！” 洛辰心中怒意翻涌，若此刻秦长老在身前，他定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他也尝尝被练成人丹的滋味！ 还有那寇石……一拳打死他，当真是便宜他了！ 洛辰心中冷笑，青阳剑意掠出，将周身岩石尽数绞为齑粉。 过了一刻钟时间，他周身三丈内，除去盘坐的岩石，竟是被削低了丈许！ 洛辰发泄一通，情绪才渐渐平息下来。 “掌教派苏珞前来助我，估计是早有察觉，更甚至，带走秦长老尸首，也是掌教的意思……” 此时冷静下来，洛辰一番复盘，也没了去找苏珞强要秦长老尸首的意思。 只是回山后，有必要去找一趟掌教了…… 洛辰又是沉思片刻，又从玉佩中取出数枚玉简。 “胡茂荣主修体修功法，兼修阵法，那个九月玄狐大阵倒是有些意思。” 洛辰依次探查玉简，皆是篆刻了法阵的修行之法，他最终握住一枚已经有破损的玉简，静心参悟一炷香时间。 “所需辅助阵眼一百零八个，主阵眼九个，还要以灵狐精血炼制……倒是颇为麻烦，不过相比我从藏经阁选的几个法阵，这九月玄狐大阵品阶最高，威力也强，算是一门保命手段。” 洛辰又接连参悟了其他符阵，发现先前在甬道遇到的乱刀、战傀等阵法都在其中，还有洞室内培育阴阳大鲵，聚灵的法阵。 “制作阵眼的灵石、灵晶等物，胡茂荣的储物袋中有许多，回药谷后便在后山开辟一座洞府，先以目前有的法阵练手，习练阵法之道。” 洛辰收回玉简，又仔细复盘了这次巡查使之行，而后也没有修行，便静静看着下方万家灯火点起，又熄灭…… 翌日清晨，洛辰站起身，御火下山，来到瀑布后府邸。 郑麟本是站在瀑布后，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看着余兴镇怔怔出神。 见洛辰走来，他急忙迎上，道：“洛巡察使，排查工作正在有序进行，预计再有三日便会完成，昨晚还真揪出了几个隐姓埋名的邪修，他们忌惮于您的存在，根本不敢反抗，便乖乖俯首了！” 洛辰知道是那一剑起了震慑作用，笑了笑，也没在意。 郑麟看了看洛辰脸色，又道：“方才牢狱那儿传来消息，说是审讯了一晚的魅狐儿终于开口了……” 洛辰摆摆手道：“我只是巡查，并不具体参与管理，你现在是代理大里长，这事你自己看着办，最终形成一份文书，递交给山门就行。” 郑麟拱手称是。 洛辰又去柳康良的石室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关于柳氏家族有用的线索，便只能作罢。 “这里大局已定，我先回山门述职去了，估摸着最迟今日晚间，执法堂便会派人前来，你们不必担忧。” 洛辰兴致缺缺地嘱咐郑麟几句，便离开了余兴镇，往青阳门而去。 “苏珞临走说，掌教让我三日内返回山门，到底是何意？” 洛辰路上思索着此事，先是飞回药谷一趟，直接去秦长老房间搜查一番，发现秦长老走之前应该便不打算回药谷了，收拾的十分干净，自然也是半点线索都找不到。 洛辰无奈轻叹一声，出了药谷，去白元阁述职。 因为要去青阳门主峰，洛辰远远地便落在地面，徒步而行。 及至剑门时，发现山脚处站着一位紫衣少年。 此人身高八尺，身材十分雄健，相貌也是威风凛凛，虎目开阖间，血光闪动。 洛辰看了几眼，也没在意，从他身旁走过，就要上山。 “你是青阳门弟子？” 紫衣少年却是突然开口问道，声若惊雷，胆小之人骤听其声，恐怕要被骇破胆。 洛辰转过身，眉头微皱道：“是的，不知阁下是？” “看你年龄，应该是新入门的弟子吧，不过你为何穿青衫？”紫衣少年打量洛辰几眼，无视了洛辰问话，冷傲又是询问。 洛辰冷笑一声，不再理他，转身继续登山。 “挑山贴早已递交上去了，这么久过去了，还无一人敢下山应战，好好好！便先拿你活动活动筋骨！” 紫衣少年被洛辰态度激出了火气，本就烦躁的心情一点就着。 他大喝一声，隐带虎啸之声，一拳向洛辰后背打去。 “聒噪！” 洛辰不耐烦回过身，很轻松便躲过这一拳，而后顺势欺身一拳，将其拍晕在地。 “这脑残谁啊……” 洛辰习惯性的抽下他腰间储物腰带，又搜捡一番，随后丢进了玉佩，嘟囔一句，上山去了。 第七十八章 挑山 洛辰来到白元阁时，发现广场之上竟是聚集了四峰弟子，似是在商议什么大事。 便是四峰长老也来了几位……事情似乎还不小啊。 “递交挑山贴的是叱虎山的王元，据传是灵醒七重境修为，参悟叱虎宝典时间长达三月，天资不俗。” 众人之前，一位白元阁长老手持一份书帖，面色肃然道：“根据规矩，我们需要派人迎接挑战，这关乎着我们青阳门新一代弟子的声望。 重要性想必不用我多说，你们都清楚。” 这位长老扫眼跃跃欲试的众弟子，接着道：“按理来说，任何新入门弟子都可前去应战，但此事关系重大，便直接从四峰剑魁里挑选三人吧。” 以宋风羽为首的四大剑魁战意十足，尤其是白凌和殷樱二人，面上已经显露出不耐，明显是嫌弃这位长老说话啰嗦。 此时白元阁三楼，白元阁阁主正陪着一位华服老者喝酒。 那华服老者身材与刘仁淳是差不多的高度和宽度，但二人风格迥异，刘仁淳是肥，这华服老者却生得极为壮实，垒起的肌肉将衣衫撑的紧绷，令人十分担心他抬下胳膊衣服便会裂开。 华服老者面大如盘，满脸络腮胡，短粗的脖子几乎与头颅等宽，此时拎着酒壶猛灌一口，厚大的手掌擦一下虎须，笑道： “刘阁主，你们这一批弟子中，倒是有几个好苗子，剑意剑心都不错……只不过似乎没有拔尖的。” 他先是赞赏几句，而后话锋一转，便不那么友善了。 刘仁淳面上仍是和和气气的，笑道：“我听说你们出了个天命者，参悟叱虎宝典七月，连太上长老都惊动了，亲自收为了关门弟子，成了你们掌教的小师弟？ 呵，那头幼虎为何没来？” 华服老者闻听天命者，满脸傲然，笑道：“那痴儿最近有所参悟，闭关了，哎，他才参悟叱虎宝典，突破了蜕凡境没几月，这就又闭关了……年轻真好啊！” 刘仁淳眼睛眯的更小了，笑着附和了几声‘天资好’的场面话。 华服老者抚须道：“刘阁主，听闻你们掌教新收了一个女娃娃，是天生剑胚？如今是何境界，可在广场之上？” 刘仁淳摇头道：“我也没见那弟子几面，具体境界不好说，估摸着也突破蜕凡境了吧。” 华服老者冷哼一声，不快道：“你这老小子还是这般阴绵，忒不痛快，你们这位掌教的新弟子入门第二年便登上了青云梯一百层，早就是蜕凡境了，这在落霞山地界可不是什么隐秘，你又何必遮遮掩掩？” 刘仁淳哈哈大笑一声，给华服老者主动又拿了壶酒，道：“冯老哥多年不见，却是变得奸诈许多……你既然早知她境界，为何故作不知，来问我？” 华服老者却是叱虎山供奉长老冯奎，他被刘仁淳一句‘奸诈’说的十分不悦，不再与这死胖子说话，转头继续审视青阳门新一代弟子，暗自拿他们与自己弟子王元作比较。 “估摸着也就这四峰剑魁勉强算是对手，其余弟子，不值一提……青阳门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呵呵！” 冯奎心中正在盘算，陡然见下方众弟子哗然起来，神色疑惑，循着众弟子的目光看去，见一位青衫少年登上了白元阁广场。 “这是新入门的药谷亲传弟子，洛辰。”刘仁淳凑上前，笑着对冯奎解释了一句。 冯奎凝眉向洛辰看去，自动忽略了这小子俊秀得不像话的相貌，看了许久，眉头却皱的更紧了。 “一个药谷弟子，竟有灵醒八重境？比你们四峰剑魁修为还高？”冯奎疑惑问道。 刘仁淳笑道：“我说了，他是亲传弟子。” “亲传弟子又如何……” 冯奎冷笑一声，看着下方众弟子围着洛辰的热闹场景，道：“此子威望很高？” 刘仁淳轻轻嗯了一声，却也没多做解释。 冯奎暗忖道：“估摸着是有些丹道天赋……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丹修比斗太弱，再者说元儿是灵醒七重境，只要那叫做苏珞的女娃不出手，便无妨。” 他正想着，又见从山道之上急匆匆跑来一名青阳门弟子，神色即复杂又兴奋，他来到广场之上，对那主持‘挑山’比斗的白元阁长老低声说了一句。 便见那白元阁长老脸色瞬间变得极为精彩，并向他看了过来，而后叫了两位弟子，吩咐了几句。 那两位弟子闻言面色也是大变，而后也向三楼这里看了一眼，便急匆匆下山去了。 冯奎心中略是咯噔一下，微感不妙。 刘仁淳也发现了异常，问道：“发生了何事？” 那白元阁长老神情复杂，支支吾吾，而后道：“目前情况不明，待会等那两位弟子回来了再禀报阁主。” 本是热闹的广场登时沉寂下来。 众弟子都伸长了脖子向山道看去。 冯奎和刘仁淳身处白元阁三楼，而且二人修为高深，自然第一时间发了异常。 冯奎面色瞬间变得阴沉，一步迈出，如猛虎般扑下，他身影化作一道残影，冲向了山道。 没多时，冯奎便抱着一位魁梧紫袍少年回到广场，他将怀中昏迷的少年放在地上，变得猩红的虎目环视四周，最终看向白元阁三楼，大嘴一张，吼道：“刘仁淳，给我叱虎山一个解释！” 刘仁淳御剑飞下，脸上也没了笑意，道：“王元……如何了？” “放心，还没死！”冯奎面色阴沉。 刘仁淳看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洛辰身上。 冯奎见状，怒极反笑：“刘仁淳，‘挑山’一事，已是三百年的规矩！ 我今日带领徒儿前来例行挑山，你们青阳门不敢应战也就算了，还敢趁机派出长老打伤我徒儿？这便是你们青阳门的待客之道？” 刘仁淳笑道：“冯老哥息怒，事情还未搞清楚，你这般说怕不太合适吧？” “不合适？你们新入门的弟子俱在此处，而我这徒儿现在这般情况，若不是你们山门长老出手，又能是谁？” 冯奎是真的怒了，已经激发了叱虎命符，一身凶悍气息散开，旁侧青阳门弟子皆是惊惧后退。 他吼声如虎啸山林，令人听了后神魂刺痛。 刘仁淳一步迈出，散出气机将众弟子护在身后。 “是我打得……” 一触即发的僵持场面，突地响起一道带着几分苦涩的声音。 冯奎循声看去，就见那随后赶到的药谷弟子走了出来。 第七十九章 演示 洛辰越众从刘仁淳身后走出，道：“人是我打的……” 他笑容略是无奈，方才刚到广场，他只听了一会，便觉着不太对劲。 只是不待他说话，众弟子见到他前来，纷纷都围了过来。 他近日担任巡察使后，在红烛镇做的事早已在山门传开，众弟子已将洛辰视为同苏珞一样的天才，便连四峰剑魁都没了争胜之心。 面对数百张嘴巴问这儿问那儿，洛辰到了嘴边的话，却怎么也没机会说出口。 此时到了这番局面，关乎两大山门恩怨，他不站出来也不行了。 “人是我打的，但我刚从外边回来，不知山门情况，这位……师弟，一见我没说两句话，便背后偷袭！ 我也是没有办法，这才还了手，一时失手将这位师弟打伤了，实在是抱歉。” 洛辰略是抱拳，开口解释。 冯奎看着洛辰，却是冷笑一声，对刘仁淳道：“刘仁淳，你们青阳门真是越来越卑鄙了，怎的，敢做不敢当，事发后便推出这么一个替罪羊来顶缸？” 刘仁淳道：“冯老哥，你莫要这么急躁，事情到底如何，不可轻易下结论。” “哼，事情还不够明白？” 冯奎怒火却是越来越盛，“方才你也说了，这小子只是你们药谷的弟子，一个丹修，怎可能打得过我徒儿王元。 而且我已探查王元伤势，对方必是一招致敌，且王元体内有灵韵残留，必是蜕凡境修士所为！ 一个灵醒八重境的丹修，能有如此实力，你当老夫是傻子吗？” 冯奎越说越怒，他本就是一点就着的火爆脾气，此时徒儿被人暗算，一口恶气堵在胸口，几乎要炸开。 他猛地向前一步，踩得广场地面一阵剧烈晃动，连护体阵法都被激发出来了。 他还要施压，但身体却猛地一滞，满脸见鬼的看向那药谷丹修弟子。 蜕凡境？ “一人做事一人当，人确实是我打得，这位前辈你可将你徒儿叫醒，我们当面对质。” 洛辰此刻也不再隐藏修为，身上蜕凡境修为气息散开，直面冯奎威压，淡然说道。 不但冯奎愣住了，便是身后众弟子也都连连惊叹。 听说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却是另一回事。 如今亲眼看到洛辰确实是蜕凡境无疑，心中依然生出无比的震撼。 一个苏珞，如今又来一个洛辰…… 众弟子心中即喜悦，却也生出一阵无力感。 当同龄人太过优秀，他们连嫉妒都不具备资格。 这其中，尤以四峰剑魁感慨最多。 历练结束，参悟青阳剑典后，他们联手重回阴灵谷调查了许久，最终……都怀疑是洛辰干的。 本想等洛辰完成巡查职责回来后对峙的，但时到今日，这事也不就用提了。 四人相视一眼，很默契地达成了一致意见。 “冯老哥，洛辰说的对，你将王元唤醒，是非曲直，一问便知。” 刘仁淳满脸笑意，接下洛辰的话。 冯奎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心中其实已经认了七分，他回身给王元吃了颗丹药，而后帮他梳理气机。 王元本就伤得不重，得冯奎调理气息后，幽幽醒转过来。 “师父……” 周元神情恍惚的喊了一句，随即便看到了洛辰。 “贼子！” 王元怒从心头起，一跃起身，瞬间爆发十成修为，五指成爪，掌心隐有黑虎虚影，劲力带着虎啸之声，向洛辰脑袋抓去。 “先前我未用全力，才让你一拳得手，贼子，看拳！” 王元愤怒出手，冯奎也未阻挡，他还未死心，想探探洛辰虚实。 洛辰微是摇头，一步踏出，如在剑门外时那般，先轻巧躲过这一抓，而后一拳打在其脖颈处，将其拍晕在地。 俨然又来个情景再现。 满场哗然。 “当时便是这般……” 洛辰后退一步，双手举起，示意自己没有再出手的意思。 “我这人比较孤僻，不知‘挑山’之事，最近又出门在外，今日方回……” 洛辰继续解释道：“当时在山脚，王元师弟或许误以为我是青阳门派出应战的弟子，故而直接对我出手。 我呢，则以为他是歹人，便出手重了点，还望冯师伯海涵……” 冯奎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冯老哥，晚辈们打打闹闹，也是常有的事，你看孩子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你便别介意了。 这里是疗伤丹药，也算我们青阳门的一点心意，你给王元服下，等他伤好了，我们再派实力相当的弟子和他比斗。” 刘仁淳拍拍洛辰肩膀，隐晦地挑挑大拇指，而后将其护在身后，笑眯眯拿出一个瓷瓶递出。 冯奎闻听刘仁淳看似给台阶下，实则夹枪带棒的损人的话，面色数次变幻。 最终，他忍住没出手，怒哼一声，拎起来之前寄予厚望，如今却令他颜面大损的宝贝徒弟，含恨下山去了。 一句话都没再说。 白元阁广场之上，登时欢声雷动，众弟子高呼洛辰之名。 人群之中，尤以韩常喊得最是起劲，胸膛高挺，与有荣焉。 洛辰冲众弟子拱拱手，低声对刘仁淳道：“刘阁主，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帮着跟叱虎山解释解释，别结了死仇。” 刘仁淳翻个白眼，笑道：“咋了，知道怕了？方才我看你那一拳打得挺起劲，也没见你有所顾虑。” 洛辰笑道：“对方先动的手，我是也是被逼无奈……” 刘仁淳指指洛辰，笑骂道：“你小子还真是滑不溜秋，吃干抹净，得尽了好处，偏还要强词夺理，咋啥好事都让你占尽了？” 洛辰脸不红心不跳，只是笑笑。 刘仁淳道：“不过你放心便是，咱们青阳门可不怕他叱虎山，打了便打了，他们受着便是。 更何况，他们来‘挑山’，你又是新入门的弟子，是那王元技不如人，丢人现眼，也怨不得旁人。 那冯老儿若敢因此事嫉恨，日后私下里报复你，那便是坏了祖宗规矩，都不用我们青阳门出手，他们叱虎山太上长老都能拍死他。 只不过呢，小辈们之间争斗，却是合情合理的。” 洛辰笑道：“老的只要不出手便成，至于小的，呵呵……” 刘仁淳也笑了，拍拍洛辰肩膀。 “跟我来三楼一趟。” 第八十章 高歌 白元阁三楼。 洛辰喝口灵气充沛的茶水，打量着这处雅间。 剑意几乎流泻出纸张的山水画、被当做景观花卉栽植的上品灵药、吞吐着精纯灵雾的铜兽上品灵器摆件等等，便连不远处的香炉都是上品灵器。 这种种细节无不彰显着……刘阁主是个财大气粗的狗大户。 “怎么，看上了哪件物品？”刘仁淳见洛辰眼珠子打转，笑着问道。 洛辰笑道：“我年纪轻见识短，看不出好赖，随便看看。” 刘仁淳道：“你这小子说话和苏丫头一个样，能把人噎死。” 洛辰闻言便不乐意了，“刘阁主，你这就是骂人了啊，我说话过脑子，可不像苏珞……” “姓洛的，你说谁说话不过脑子！” 突然一人御剑直接破门而入，剑光一闪，一柄长剑便指在了洛辰鼻尖。 洛辰讪讪一笑，道：“苏姑娘，我可没说，你听差了！” “那你的意思，是我耳朵有毛病了？”苏珞灵眸冰冷地看着洛辰。 洛辰哑然，好一会才道：“是我舌头有毛病，说话含糊不清……” “不和你这城府阴沉的说谎精一般见识。” 苏珞收回长剑，自去一旁座位坐下。 洛辰默然无语，只能喝茶缓解尴尬。 一旁刘仁淳不知何时已经拿出了酒，更过分的是还就着花生米，看得乐呵，吃得也挺开心。 不过被苏珞冷眼一看，刘仁淳干咳一声，急忙收起酒水、小碟。 洛辰无奈埋怨道：“刘阁主，你方才说等个人，便是等苏姑娘吗？你也不早说……” 苏珞道：“按师门规矩，叫我师姐！” 洛辰闻言不乐意，但察觉有剑意气机刺来，忙改口道：“见过苏师姐！” 苏珞轻轻嗯了一声。 剑意散去，洛辰不禁暗自腹诽几句。 刘仁淳笑道：“洛辰，唤你前来，是让你进行述职。” 洛辰看眼苏珞，又看向刘仁淳。 刘仁淳微不可查点点头。 洛辰这才道：“述职之前，我有一事想向刘阁主请教？” “但讲无妨。”刘仁淳道。 “我这一次的巡察使职务是白元阁指派，还是另有其他人安排？” “你是想问，是白元阁安排的，还是秦永忠一手促成的吧……”刘仁淳喝口茶，慨叹一声。 洛辰肃然点头。 刘仁淳道：“想必你心中已有答案……正是秦永忠一手促就。 那日，秦永忠前来递交丹药，他随口提到，说你近来静极思动，要出去游历一番，他想为你讨要一个巡察使的职责，监管五镇便可，也算是历练。 按照山门规矩，历练后山门弟子都要担任职务，你情况特殊，便省去了此事，那日秦永忠开口，我也就没多想，便答应了……” 洛辰点点头，暗道果然如此。 “洛辰，实不相瞒，我与秦永忠交好，十几年来，若非此次他主动暴露，我还真不知他是柳氏余孽！”刘仁淳面色烦闷，不知何时又拿出了酒，小酌起来。 洛辰也不知该说什么，沉吟片刻，拿出早已写好的文书，递给刘仁淳，而后开始从红烛镇讲起，直到昨日诛杀秦长老为止。 刘仁淳只是看了几眼文书，便放在一旁，听着洛辰叙述，喝酒极快。 便是苏珞也听得聚精会神，灵眸神采奕奕。 洛辰口才不错，讲的简单却十分清晰。 而且没了秦长老这个隐患，他深知只有展露足够的天赋，才能换得山门更大的庇护。 故而期间他只是略去望气异能及火凤秘典等隐秘，并没隐藏憾山拳和参悟青阳剑典一事。 而且还隐晦透漏出自己兼修数种功法，但并无冲突的怪事。 从头至尾的打斗过程他说的很简略，只把凶险处讲明。 饶是如此，刘仁淳听完后，也是抚掌赞叹：“洛辰，我们还是小看了你的天资，更难能可贵的却是你这份心性……” 洛辰笑着谦虚几句，问苏珞道：“苏师姐，我有一些疑问，想请教你。” 苏珞道：“你是想问，山门是否早就知道秦长老身份？” 洛辰点头道：“不错。” 苏珞道：“我来之前，师尊说你定会这么问，便让我转告你，山门先前不知……但那日药谷外出现了一位白衣人，引发了天地气相，师尊他有所察觉，而后便循着蛛丝马迹探寻，反倒查出了秦长老的身份。” 洛辰面色大变。 苏珞说话时便在仔细看洛辰表情，见状笑道：“你这反应果然不出师尊所料！ 洛辰，我师尊说，你大可放心，他并未监视你，你也不必担心自身隐秘会引来觊觎…… 他让你以后大可放心修行，有他在，青阳门不会做自断根基的蠢事。” 洛辰面色舒缓，起身冲着门外方向遥遥一拜。 苏珞大感意外，暗道：“这家伙倒也不坏……” 她待洛辰坐回椅子后，又道：“师尊还说，有关秦长老一事，让你将知道的都说出来，这样有助于山门彻底清除柳氏一族这颗毒瘤。” 一旁刘仁淳插嘴道：“洛辰，柳氏家族牵扯到二十年前的一桩旧事……简单来说，便是青阳门一位被寄予厚望的弟子突然消失。 山门在调查过程中，偶然间发现了柳氏家族的隐秘，又牵连出数起先前山门天赋极好的弟子无端死亡的案件。 山门便发出剿杀令，将柳氏一族覆灭，但没想到竟还有漏网之鱼。 此事牵扯极大，还希望你莫要隐瞒。” 洛辰闻言，沉吟少许，道：“也没什么不可讲的，这一切根源，还要从我拜入青阳门说起……” 洛辰缓缓自贾宏去松溪村测试说起，期间只说自己偶然听到二人谈话，这才发现了隐秘，而后设计先杀寇石，又在落霞山得了秘法，能够伪装气息，便行险招，以白衣人震慑了秦长老，再之后，便是此次巡查使之行了…… 同时，他将红玉拿出，交给了刘仁淳。 刘仁淳一番探查，当即便面沉如水，险些将红玉捏碎。 “洛辰你先回去吧，有关奖励与补偿，自有掌门定夺，必定不会让你吃亏……” 刘仁淳收下红玉，将洛辰送至门外，而后和苏珞一起向后山飞去。 洛辰走下白元阁，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压在心底已久的块垒尽消。 他拎出方才从刘仁淳那里讨来的一壶酒，边喝边笑，大有放浪形骸之意。 他也不用灵气解酒，很快便醉了。 这一日，一袭青衫醉酒下山，纵情高歌。 醉言醉语间，道不尽的风流与豪情！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这一日，也不知有多少人为那少年冲天豪气所倾倒…… 第八十一章 局势 洛辰宿醉方醒，脑袋昏昏沉沉，捂着头从床上坐起，打坐片刻，体内酒气便被灵气蒸干。 “洛师兄，你醒了！” 一直守护在草庐外的韩常听闻动静，忙走进屋内，端着一碗山泉水，笑着递给洛辰。 洛辰一口喝下，嗓子好受多了，问道：“我昨日是不是醉酒说了许多胡话？” “胡话倒没有，不过洛师兄却吟了许多诗，那些诗写的极好，门内不少长老都在抄录呢……不少人都说，以后再与人交手，一边出剑，一边吟唱这些诗，那才有高人风范。” 韩常想着那些豪气冲天的诗歌，敬佩道：“想不到洛师兄还会写诗，洛师兄你是不知道，昨日那些女弟子见你纵酒下山的情景，有多疯狂，后来若非执法堂吕堂主亲自出面，你今日一早醒来，估计会多出许多道侣……” 洛辰哑然失笑，“那些人走了吗？” “药谷外现在有执法堂弟子守着，她们进不来。”韩常幸灾乐祸道。 那就是还没走…… 洛辰大感头疼，他不过是因为心中去了心魔，恰好手上有酒，便顺应心意放纵了一回，没想到竟引来这么多麻烦！ “还是闭关些时日吧，时间久了，大家就忘了……” 洛辰喃喃一句，打算先打造个洞府，而后习练阵法，好生布置一番。 韩常闻言却是道：“洛师兄你怕是暂时无法闭关了。” 洛辰道：“为何？” “洛师兄想必已经知道‘挑山’比斗了吧。” 洛辰点点头，“昨日在白元阁听了一会，略有耳闻。” “这‘挑山’比斗，是落霞山三大山门三百年前定下的规矩，起因则是因为那场围绕落霞城的争斗。” 韩常娓娓道来，为洛辰解惑：“当时三大山门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但大家实力相当，若再争斗下去，定是‘三败俱伤’的局面。 故而，当时的三位掌教经过一番密谈，定下了‘挑山’比斗的规矩，将三大山门的恩怨，转移在了新入门弟子身上。 这么一来，既可以发泄各山门积累的怨念，也算是对山门弟子的一种磨砺，同时，某种程度上来讲，也是气运之争。 而在百年前，因为落霞城一处秘境的出现，这‘挑山’又被赋予了新的意义。” 洛辰细细琢磨着韩常的话，道：“以‘挑山’比斗中各山门弟子的表现，来决定谁能进入秘境？” 韩常道：“是，但也不全是。这秘境位处落霞山内五百里，秘境空间不稳定，极其脆弱，故而三十年才能开启一次，每次维持半月，且允许进入的修士数量有限。 因为这处秘境是一位散修发现，三大山门是后来才介入的，散修抱团组成临时联盟对抗，当年经过一番争斗，死了不少人，最终散修保留了少数名额，三大山门得到大部分名额。 但关于名额的分配，三大山门内部却一直争论不休，后来为了避免过多死伤，便也将名额分配之争，归到了‘挑山’比斗上。” 洛辰道：“这么说，接下来需要我去参加‘挑山’比斗？” 韩常道：“不错，洛师兄，依据规定，‘挑山’比斗的时间为新弟子入门的第三年。 每个山门可派出五名弟子，分别前往另外两个山门投贴进行挑战，规定时间是一月之内完成。 每名挑山的弟子投递名帖后，需要在一日内挑战三场，胜一场积一分，败一场无积分，守山的弟子不计算积分。 因为秘境是三十年开启一次，故而最终要计算三次的‘挑山’成绩。” “这么说来，前两次的成绩不太好了？”洛辰见韩常面色有些凝重，便问道。 韩常点点头，道：“上上一届因为有掌教四弟子夏华胥在，成绩还行，不过上一届中，玄月谷和叱虎山各出现了一位修行奇才，我们青阳门败的很惨。” “有多惨？” 韩常叹气道：“一场未胜。” 洛辰听笑了，道：“怎么可能一场未胜？即便那两位奇才再厉害，也只能守一场吧？” 韩常道：“洛师兄有所不知，当年我们青阳门弟子前去‘挑山’，他们直接将奇才派出，一上来便把我们青阳门弟子打成重伤，一日之内根本不可能恢复，接下来两场便只能弃权。 派出的五人皆是如此遭遇……” 洛辰闻言也是默然，沉吟道：“那现在，我们青阳门总战绩如何？” “第一年十八胜十二败，积十八分，第二年……零分，总共十八分，而叱虎山目前积三十八分，玄月谷积分三十六分。”韩常一声叹气，神情颓丧。 “目前其他两大山门派了几人来挑山？战绩如何？” “挑山才刚开始，昨日那周元是第一个来的，被洛师兄你一拳打晕了，冯师伯嫌丢人，直接带人走了，后边比赛也没打。” 洛辰仔细想了想，不禁叹口气，“有我和苏珞在，我们青阳门的这十五积分，他们是别想得了，他们之间互战，便按五五来算，估摸着能各得七、八分，算起来也在四十五分上下，我们才十八分……” 韩常道：“门内弟子也都在讨论此事，大家都说，只要不差太多就行，谁让上一届弟子不争气……哼，当时咱们公布历练成绩时，那些老弟子还阴阳怪气嘲笑咱们呢。近日里为了此事，咱们新入门的弟子可没少和他们老弟子起冲突！ 洛师兄，你现在可是我们大家的希望，一定要替我们好好出这口恶气。“ 洛辰笑了笑，道：“尽力而为吧……” “洛辰！” 山谷内，蓦地传来呼喊声。 洛辰面色有些不耐，起身走出草庐，脸上带着假笑道：“苏师姐，寻我何事？” 苏珞御剑来到草庐前，丢出一个储物袋，道：“这是师尊让我给你的奖励。” 洛辰接过，大致扫了一眼，当即满脸真诚笑意：“苏师姐辛苦了，来来，里面请，寒舍简陋，还望苏师姐别嫌弃。” “虚伪！” 苏珞毫无留情地揭穿。 洛辰将储物袋收好，也不甚在意，几次接触下来，他对苏珞的话已经产生了免疫。 “洛辰，敢不敢和我前去挑山？” 苏珞没进草庐，却也没走，冷清问了一句。 第八十二章 讨诗 “洛辰，敢不敢和我前去挑山？” 苏珞立于飞剑之上，眼眸清冷，询问洛辰。 洛辰道：“如何不敢？你便是不说，我也会参加……除了咱们二人，其他三人定了吗？” 苏珞却是摇头道：“没其他人，就咱们两个。” 洛辰疑惑道：“挑山比斗，每个山门不是要派出五人吗？” “规定里也没说一人不能重复参加啊？” 苏珞飞近了些，道：“玄月谷，叱虎山，咱们一人一个，连战十五场，你可敢去？” 洛辰反身问韩常道：“规矩允许？” 韩常被苏珞看了一眼，话都说不利索了：“啊？不、不知道……从没这样的先例，但、但好像也没说不允许。” “这是师尊首肯了的，你去不去？”苏珞有些不满洛辰的墨迹。 洛辰笑道：“刚得了掌教这般丰盛的赏赐，去一趟又有什么难的！昨日刚与叱虎山的弟子交过手，那我便去叱虎山好了。” 苏珞闻言竟是破天荒的笑了笑。 不但韩常看傻了，便是洛辰也都微是恍惚，好美…… “走了！” 苏珞御剑向外飞去，黑袍烈烈，秀发飘扬。 洛辰召出剑符，御剑追上。 “洛师兄出谷了！” “洛师兄御剑好帅啊！” “那前边的狐媚子是谁？” “别瞎说，那是苏珞……” 洛辰甫一出现，下方守在山谷的女弟子便陷入疯狂，像极了前世追星的粉丝。 只是突地一道剑气斩下。 却是苏珞听到‘狐媚子’后，并指一挥。 剑气落在众位女弟子不远处的山坡之上，斩断数根山木，碎石无数。 众人当即便噤声了。 待洛辰二人飞远，哀叹声此起彼伏。 “完了，洛师兄被抢了！” …… 苏珞自斩出那一剑便沉默不言，周身剑意森然，不少都是针对洛辰的。 洛辰心中苦笑，还真是无妄之灾，别人骂的，关他什么事？ 洛辰看着苏珞的背影，暗自感叹。 这姑娘是真的缺心眼，想到什么说什么，拔剑时也从不顾虑，先砍了再说。 这样的人，美则美矣，但还是敬而远之为妙，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二人来到剑门处，早有人在前方等候。 洛辰看去，却都是熟人，白元阁阁主刘仁淳，执法堂堂主吕阳。 “洛辰，又见面了。”吕阳为人豪迈，见到洛辰后脸上浮现赞许神色。 刘仁淳道：“我的酒喝着可还行?” 洛辰讪讪一笑，对二人行礼晚辈礼，不接刘仁淳调侃的话茬。 苏珞道：“洛辰选了叱虎山，那我便去玄月谷。” 刘仁淳颔首道：“吕堂主，昨日冯奎在我这儿吃了暗亏，我再去叱虎山，有寻衅的嫌疑，因此便劳烦吕老弟和洛辰走一趟叱虎山了……我陪苏丫头去一趟玄月谷，如何？” “如此甚好，小弟便预祝你们旗开得胜，壮我们青阳门之威！”吕阳笑着拱手道。 “祖师爷保佑，这一届弟子中出了苏丫头、洛辰二人，也该我青阳门扬眉吐气，报十年前之仇！” 刘仁淳胖脸红润，意气风发，鼓励地看了洛辰一眼，和苏珞御剑先行一步。 吕阳道：“洛辰，来我飞剑上，你养好精神，待会好好杀杀那帮蠢虎们的威风！” 洛辰轻笑一声，从善如流，跃至吕阳宽如门板的飞剑之上，谢过之后，盘膝而坐。 吕阳御剑向北飞去，速度极快，他雄浑气机散开，将洛辰护在其内。 “吕堂主，我们青阳门这样做，当真不会群情激奋，引起众怒？”洛辰想想要做的事，仍觉得有些荒唐儿戏。 吕阳站立剑首，望着远方群山，虽没有回身，洛辰依然能感到，此刻他定然是一脸的傲然睥睨神色。 “我们青阳门只派出一人，连战十五场，怎么说也是他叱虎山占便宜，若连这也要反对，那他们可真的就是不要脸面了！ 再者说，这是掌教的意思，你莫要担忧，只管放开了闹，有多少本事尽管施展，其他的，交给我来处理就行！” 洛辰笑道：“有吕堂主这番话，弟子便晓得该如何做了！” 沉吟片刻，吕阳道：“洛辰，你小子还真是隐藏的够深，若非这趟巡查之行，山门上下还真要被你蒙在鼓里！ 现在我们这些老家伙也渐渐回过味儿来了，你那日一个时辰就走出剑门，非是你天资不好，反而说明你剑道天赋极强！ 山门已有声音，说你将是下一代剑道执牛耳者。” 洛辰苦笑道：“说此话之人定然与我有仇，这明显是要捧杀我！” 吕阳笑了一声，道：“年纪轻轻却是看的透彻，你这份心性，着实不错，难怪以秦永忠为首的柳氏余孽都要折在你手里！ 不过，未来的事谁又说的准呢？” 洛辰又是一声苦笑。 他有点被架在火堆上烤的感觉。 这一次叱虎山之行，若再挑山成功，这把火只怕会更加汹涌猛烈！ “洛辰，年轻人懂得藏拙是极好的，但过犹不及，年轻不气盛，还算什么年轻人？” 吕阳许是想起了陈年往事，颇有几分唏嘘之意。 洛辰闻言点头，自昨日彻底了却心结，又一番纵酒高歌后，他心境已然改变许多。 而且意念通达，他的手脚如同打开了镣铐，剑意和拳意都精进不少。 “你昨日那些诗做的极好，暗合剑修真意。” 吕阳微是侧头，摩挲着下巴，目光有些灼热道：“洛辰，你还有诗没，这里也没外人，你多说几首，以后有用的着的地方，尽管开口，只要不过分，我都可以帮你。” 洛辰闻言哭笑不得，诗仙老人家的诗他也不记得几首，昨儿个喝的酩汀大醉，因为诗歌契合心意，他张嘴便唱是了出来，哪想到会引来如此大的动静？ 看吕阳这番姿态，是要讨要几首专属诗歌，下次与人出剑时好装逼…… 几首诗换吕阳的人情，肯定是大赚特赚的买卖，不过关键是，他真的没存货了…… “吕堂主，我一个山村出来的小子，能有什么学识？ 昨日所吟诗歌，不过是儿时一个冬雪之日，一位借宿的游方道人随口吟唱，我从小记性便好，都给记了下来。 凡是我听到的，昨儿个都已经说了出来，真的没诗了！” 这股妖风不能助长，否则那些不要脸的长老都跑来要诗，还不得烦死！ 故而洛辰毫不犹豫便是一口否决。 吕阳翻个大大的白眼，不再说话了。 第八十三章 隐秘 “洛辰，你可知落霞山地界三大仙门渊源？” 飞剑掠过落霞山时，沉默许久的吕阳看眼落霞山方向，开口问道。 洛辰正在暗自清点掌教给的补偿灵物，闻言略是沉吟，道：“莫非和当年的落霞宗有关？” 吕阳颔首道：“不错，确实与落霞山有关。” 洛辰眸子微亮，凑近了道：“弟子心中一直很好奇，当年落霞宗有仙人坐镇，门下弟子万万，如此庞大的宗字号仙门为何会被灭门？” 吕阳声音幽幽道：“你可知帝族？” “帝族……” 洛辰想起曾看到的一本山川地理典籍，里面有帝族的记载，不过只有只言片语，说的十分隐晦。 “弟子见识浅薄，还要向吕堂主请教！” 吕阳并未第一时间解释何为‘帝族’，而是问道：“那你可知我们所处何州？” 洛辰道：“元州，南疆九州之一。” 吕阳点头道：“南疆九州，皆有宗字山门存在，但并非都有仙人坐镇，当年落霞宗还在时，我们元州是当之无愧的九州最强。” “帝族是南疆九州的统治者？”洛辰猜出些端倪。 “是，也不是。” 吕阳微是一顿，抬手指了指天，道：“帝族传承于远古，凌驾九州之上，地位尊崇，但既不统，也不治。” “也就是说，九州附属于帝族，但却各自独立？”洛辰道。 “你这么说也没错，其实，即便是各州之内也并非统一，各大仙门都有自己独立的势力范围，便如我们青阳门一样。” “宗字仙门实力超凡，为何不统一州内势力？”洛辰疑惑问道。 吕阳道：“帝族不统治九州，自然也不会任由宗字仙门无限制坐大。” “这么说来，落霞宗是因为有了一统元州的苗头，犯了忌讳，招来了帝族的怒火？” 洛辰想到某种可能，不过很快便觉得有些牵强，“即便落霞宗越了界，但也犯不着直接灭门吧！这未免也太儿戏了些。” 吕阳道：“能灭落霞宗的，只有帝族！你的猜测只是灭宗的原因之一，但肯定还有其他原因，只不过随着落霞宗灭门，诸多隐秘也已被人彻底抹除，此中真相，不得而知。” 洛辰想起卧牛山小秘境的所见所闻，心中思绪繁杂。 吕阳背对洛辰，并未察觉他的异样，接着说道：“我们青阳门初代祖师经历了那场大战，侥幸存活，但却受了诅咒。 他聚拢那些同样侥幸存活的人，匆匆创建了青阳门，留下青阳剑典传承，便兵解离世，而当年有关隐秘，却是一个字都没留下。 严格来说，我们青阳门传承于落霞山。” 洛辰闻听这番隐秘，心中惊骇的同时，疑惑道：“帝族既然已经出手，为何不斩草除根？” 吕阳笑道：“我当年也如你这般，问我师尊，他的回答是，帝族的目的不在于灭宗。” “莫非当年落霞宗出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人或物，已经到了威胁帝族的地步，帝族这才出手的？”洛辰脱口惊呼。 吕阳道：“你猜的没错，我师尊也是这么说的。 否则，以帝族的底蕴，便是九州宗门齐力，也无法撼动。 更不可能为了私怨，动辄灭杀一个有仙人坐镇的庞大宗门！ 洛辰，你天赋秉性俱是上上之选，如今你没了师承，可想好接下来拜谁为师？” 洛辰见吕阳眼睛炙热，心知他有收自己为徒的意思，但拜师一事牵扯甚大，他暂时也没拜师的打算，故而隐晦推辞道：“此事我还没想好，等挑山过后再说不迟。” 吕阳微是一窒，到嘴边的话也就没再提。 气氛有些僵，洛辰转移话题道：“吕堂主，你方才说咱们青阳门传承于落霞山，那叱虎山和玄月谷呢？” 吕阳冷笑道：“他们两家，都是看门狗！ 当年落霞宗覆灭后，元州排名第二的赤霄谷趁势壮大，得帝族扶持，最终称‘宗’！ 而玄月谷和叱虎山则是赤霄宗安排在落霞山的钉子！ 一来是为了钳制我们青阳门发展。 二来则是为了落霞宗当年留下的隐秘。” 洛辰恍然，不过随即想到落霞城，疑惑问道：“我听闻当年落霞城之战，玄月谷和叱虎山之间可没少爆发惨烈争斗，他们既然都是赤霄宗扶持的，为何会自相残杀？” “这两条看门狗本就存在血仇，后来虽然都得了赤霄宗扶持，但面对利益时，该撕咬还是会撕咬的，只要没到我们青阳门坐收渔翁之利的局面，赤霄宗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况且，这也是赤霄宗有意为之……” 吕阳话说一半便顿住，看了洛辰一眼，似有考究之意。 洛辰笑道：“赤霄宗这是怕玄月谷和叱虎山串通一气，欺上瞒下，更怕他们被我们青阳门渗透、策反， 而只要他们争斗不停，便会死人，便不可能合谋。 赤霄宗遥牵绳线，左手大棒右手萝卜，恩威并施，便可稳坐钓鱼台，将落霞山情况牢牢掌控。 这赤霄宗还真是深谙权衡之道。” 吕阳抚掌赞道：“掌教私下里曾称你为‘麒麟子’，你也确实配得上这个雅称，我青阳门当兴啊！” 洛辰闻听‘麒麟子’称谓，又想到掌教赐予的灵物中有一本手札，是他亲笔写的剑道修行感悟笔录。 虽不是传功符宝，却是字字珠玑，他方才只是随手看了几眼，便觉受益匪浅。 只不过……手札只是残篇！ 这是个圈套啊！ 莫非掌教仍然有收他为徒的念头？ 洛辰仔细思索片刻，发现拜入掌教门下，似乎是当下最佳的选择了。 先前他所忧虑的，无非就是他身怀隐秘，怕被掌教识出，进而招来杀身之祸。 这也是秦长老给他留下的后遗症。 但昨日在白元阁，苏珞转述了掌教的话，明显便是在打消他的这个疑虑。 如今他风头正盛，已经够引人注目了，即便不成为掌教亲传，也别想清净了。 阴暗处，也不知有多少针对自己的图谋正在酝酿。 此时拜在掌教门下，反而会得到最好的庇护。 掌教亲传的身份，可以消除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洛辰权衡之下，便有了决断。 “叱虎山，到了！” 而在这时，吕阳轻喝了一声。 洛辰向前看去，便见一座巍峨大山出现在视野中。 第八十四章 弃子 叱虎山险峻巍峨，山巅隐在云端，雷声阵阵。 洛辰以望气异能看去，隐见一尊睥睨天地的黑虎盘卧。 它周身缭绕紫红色电弧，牵动天地灵气，聚而为阴云，风声呼啸，大有摧城之势。 洛辰只看了一眼，便急忙收回目光，悄然抹去眼角因刺痛而流出的酸涩泪水。 “山门大阵，果然不能轻易探视。” 洛辰回想先前看剑门的情景，那时他的眼眸险些被剑芒刺瞎。 吕阳并未察觉洛辰异常，他御剑来到叱虎山十丈外，悬停百丈高处，运足了劲力道：“青阳门吕阳，携山门弟子洛辰，特来挑山！” 其声如雷，传遍叱虎山上下。 一位老者从山壁一处洞府内走出，身形不高，却十分雄壮，正是昨日带弟子前往青阳门挑山的冯奎。 而与此同时，山腰一处习武场之上，很快便聚集了众多弟子，年龄都不大，显然是新入门的弟子。 王元也在其中。 作为这一代弟子中的俊才，王元此时却无往日跋扈气焰，脑袋低垂，面色涨红。 周围弟子都离得他远远的，小声议论，不时便传出讥讽笑声。 昨日青阳门之事，冯长老虽未明说，但有关事情始末，已经叱虎山流传开来。 王元也彻底沦为笑柄。 而且，众叱虎山弟子也都知道，青阳门除了那位神秘的掌教亲传弟子苏珞，还多了一位修丹道的天才，名叫洛辰。 那人入门三年，已是蜕凡境，先后两次，都只是一拳，便打晕了灵醒七重境的王元。 今日此人前来挑山，除非他们这代弟子第一人，参悟叱虎宝典十月，已经突破蜕凡境的齐武出关，否则便无人能够战胜此子。 只是可惜，齐武修行正在关键时刻，无法迎战。 故而，早在昨日，关于迎战洛辰挑山一事，山门长老们已经达成了共识，那便是战略性放弃…… 不过是三场而已，输了便输了，也没什大不了的。 他们青阳门十年前可是一场未胜！ 因此，众弟子即便听到洛辰真的来挑山了，也都神色淡然，伸长了脖子向下看去，都想一睹这一拳打晕王元之人的风采。 只是洛辰此刻被吕阳魁梧身躯遮挡，众人根本瞧不见。 人没见到，过议论声倒是更多了。 洞府之外，冯奎面色阴沉。 昨日挑山情景还历历在目，他冯奎的连带着面子、里子，可是都丢在青阳门了。 但对于这个名不见经传，突然冒出的药谷洛辰，他却束手无策。 齐武闭关，剩下弟子中，他亲传弟子王元不说是翘楚，但也是稳居前三的存在，还不是被那小子一拳就给打晕了？ 其他人上去也是白给！ 所以他很憋屈，突然就有点理解十年前青阳门长老们的感受了。 “战帖何在？” 郁闷归郁闷，此时面对代表青阳门的吕阳，冯奎气势却是丝毫不属。 他气息展开，有叱虎山大势加持，瞬间便将吕阳风头压了下去。 叱虎山众弟子一阵欢呼。 吕阳冷笑一声，双指一抹，一份硬纸写就的书帖便如剑矢般飞出，直奔冯奎而去。 冯奎伸手接过，指尖微麻，一股极其细微的剑意传入体内，而后猛地炸开。 他早有察觉，体内磅礴气息席卷而去，将这抹剑意击溃。 他面色如常，暗里气血却是翻涌。 “吕阳这小子多年未见，剑意竟已精进到如此地步！” 冯奎打开战帖，扫了一眼，心中则是暗自吃了一惊。 他十年前曾和吕阳交过手，胜了半招。 但他年龄愈百，而吕阳却也不过甲子之龄。 如今若再交手，他多半是要落败了…… 强压下烦闷心情，冯奎收下战帖，双手负后，立于山崖，道：“叱虎山还礼！” “鲁立番。” “吴星。” “乔永泰。” “你们三人代表我们叱虎山，迎接青阳门洛辰挑山！” 习武场上，被叫道名字的三位弟子哭丧着脸出列，他们灵醒四重境的修为，在诸位同门中只能算是中等。 很明显，被当成了换子的炮灰。 其他弟子则是松口气。 有王元在前，他们知晓这洛辰的可怕之处，如今自身没被抽中，不用当众出丑，自然是极好的。 众弟子纷纷为走出的三人加油，真心实意没几人，大多数都是在起哄。 三人脸色愈发难看。 “王元都输了，我们输给人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三人中，为首一位瘦高少年挥拳为自己打气。 他没有刻意压制声音，其余弟子听到，都是笑了起来。 王元面上更挂不住了，恨声道：“乔永泰，你给我等着！” 那瘦高少年打个哆嗦，这才醒悟过来，自己方才说的话，算是把王元得罪死了。 他登时欲哭无泪。 另外两人拍拍他肩膀，神色反而好受多了。 他们本来就是弃子，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 灵醒四重境打不过蜕凡境，再正常不过，不丢人。 三人走出习武场，沿着陡峭的石梯下山。 洛辰从吕阳飞剑跃下，脚下生出丹火，缓缓落在山脚。 “这便是洛辰？” “他果真是蜕凡境！十五岁的蜕凡境啊……可怕。” “也就是齐师兄闭关，否则怎会允许此獠猖狂？” 洛辰身影甫一出现，便引来山腰习武场上众叱虎山弟子惊呼。 王元隐在人群中，双拳紧握，眼中恨意几乎溢出。 山道中，乔永泰三人微是顿足，遥观洛辰脚踩丹火飞下的一幕，心中又是惴惴起来。 三人面面相觑，片刻沉默后，继续下山。 来到山脚处，三人齐齐抱拳，鲁立番和吴星对视一眼，都是向后退了一步。 这样一来便把乔永泰突显了出来。 乔永泰面色一僵，此刻众目睽睽下，他就是想退，也不敢再退了。 输可以，得罪王元也可以，但若丢了叱虎山脸面，他就真的不用在山门里待了。 “叱虎山，乔永泰，迎战洛师弟！” 乔永泰挺胸抬头，故作镇定地向前迈出一步，并以师弟相称洛辰，给自己壮胆。 洛辰笑了笑，不以为意。 他略是拱手。 “青阳门洛辰，特来挑山，请赐教！” 他话音刚落，便是一步迈出，下一刻，身影已在乔永泰面前。 随手一记手刀打出。 乔永泰刚摆出拳架，便结结实实挨了一掌。 闷哼一声，随即便昏厥在地。 “再来！” 洛辰从乔永泰身旁走过，单手负后，做出请的姿态。 第八十五章 齐武 眼见洛辰砍瓜切菜一般，一掌劈晕乔永泰，习武场上众叱虎山弟子都默然了。 境界差距太大，根本没得打。 众人看眼王元，投去同情的目光。 此时王元正下意识摸着脖颈，见众位同门看来，面色一窒。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看，吴星也被洛辰一掌劈晕了。” 不知谁喊了一句，算是缓解了气氛，众人重新看向山道，正见洛辰走过晕倒的吴星。 “叱虎山鲁立番迎战！” 山脚下，仅剩的叱虎山弟子鲁立番高喝一声，五指成抓，隐有虎啸。 气势倒是做得很足。 洛辰微是颔首，而后……上前同样一记手刀，将其劈晕。 有一位叱虎山长老从山上飞下，拎起昏厥的三人，深深看了洛辰一眼，脚踩符文飞回。 洛辰也不甚在意，没有如叱虎山众人预想的那般回身，仍然站在山脚，微是抬头，看向习武场方向。 “青阳门吕阳，携山门弟子洛辰，前来挑山！” 这时，吕阳又是喊了一句。 习武场上，众人当即便炸开了锅。 这位青阳门长老脑袋是不是秀逗了？ 洛辰不是刚打完三场，完成了比斗吗？ 不过很快，便有人回过味儿来，神情错愕道：“难道……他想连挑六场不成？” “看他这架势，或许可不是六场，而是十五场！” 王元冷笑开口，竟是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而此时，冯奎代表叱虎山出声质问：“吕阳，你们青阳门也忒没规矩，挑山一事，规定的是派出五名弟子参加，哪有一人接连挑山的道理？” 冯奎面色阴沉，先前的战帖，已被他捏成了齑粉。 吕阳笑道：“那挑山可有规定，不允许一人代替五人参加？” “你！” 冯奎被问的哑口无言，缓了好一会，怒道：“你这是强词夺理！既然当年诸位祖师定下五人挑山的规矩，便要遵守，否则便是背信弃义，休怪我叱虎山翻脸！” 吕阳面色淡然道：“既然如此，那我青阳门便有五位唤作洛辰的弟子，这是第二位洛辰的战帖！” 说话间，吕阳重新甩出一纸战帖，刺向冯奎。 冯奎却是恍若未见，任由这战帖擦身而过，插入身后石壁。 吕阳见状，冷笑一声，视线越过冯奎，向山巅雷池望去，道：“我来之前，掌教曾言，若你们叱虎山承认不如青阳门，此事便作罢，我们青阳门再派四人前来挑山。 若不然，便只有洛辰一人挑山。 敢问偌大一座叱虎山，竟怕我青阳门弟子一人否？” 叱虎山山巅，雷光大震，少顷，一道声音传来。 “我们叱虎山应战便是。” 吕阳听出这是叱虎山掌教声音，略是拱拱手，便又道：“青阳门吕阳，携山门弟子洛辰，前来挑山！” 洛辰也跟着道：“青阳门药谷洛辰，特来挑山，还请叱虎山诸位，不吝赐教！” 习武场上，众人只觉得愤懑、憋屈，但偏偏无可奈何，对方是蜕凡境，他们真的打不过啊！ “打不赢，和不敢打，是两码事。 “敢于向强者出拳，也是磨砺。” “你们应战便是，稍后齐武便会出关。” 山巅又传来几句话语，众弟子瞬间便惧意尽消，战意盎然。 “按照伏虎榜，前十一名，除了王元，按由低到高的顺序，依次迎战！” 冯奎从洞府跃下，坠在习武场，看眼众弟子，做出了安排。 “叱虎山第十一名孙骁，迎战！” 一名弟子出阵，飞掠下山，声音回荡在山道间，颇有食牛之气。 洛辰缓步上山。 山道那弟子人未到，却有一道低沉却无比浑厚的吼声传下。 这音波之内含有摄人神魂的能量波动。 正是源自于叱虎宝典的虎叱功！ 洛辰在来的路上，已向吕阳了解过叱虎山大致功法和攻击手段，故而也不觉意外。 他魂穿此界，又有道韵拓印，神魂稳固，自然不可能被区区一声虎叱伤到。 洛辰待那名弟子冲下，闪电般敲在他脖颈处……一如先前三人一样。 而后不断有人冲下！ 洛辰登山的脚步始终未曾有变，来一人便敲晕一人，如在散步。 …… 习武场上，众叱虎山弟子目光都被山道战况吸引。 一名弟子却是从众人中走出，来到冯奎面前。 这弟子相貌普通，修为也只是灵醒四重境，但面对冯奎时，却无半点恭敬。 “需不需要我出手？” 这弟子饶有兴致地看着山道上的洛辰，淡然道。 冯奎微是弯腰，道：“不必，不能耽误公子大事。” 这弟子微是点头，便不再多言。 …… 洛辰登上习武场时，已经连战十场，山道上躺下了十人。 “王元，这第十四场比斗，你去迎战！”冯奎沉声吩咐道。 王元肯定不是洛辰对手，冯奎如此安排，是想让王元战胜心魔，避免给日后的修行留下隐患。 王元会意，应声出阵，不发一言，将胸中愤恨、惧意全部贯入拳头之上。 其身后浮现一尊斑斓山虎，随着他这一拳，一起拍出。 这是他最巅峰一拳！ 洛辰将修为压制在灵醒七重境，也是一拳打出。 拳罡都未生出。 两拳相撞，山虎虚影当即便溃散，王元闷哼一声，倒飞出去。 若非冯奎将其拦下，恐怕就要跌入山崖了。 “还有最后一场！” 洛辰没再在意王元，向山巅看去。 而在此时，山巅之上，有一枯瘦少年从雷池走出，纵身一跃，身形拔高至丈许，也不御物，就这么直接轰然砸落在习武场上。 众弟子急忙避开。 轰隆一声！ 坚硬的赤金岩轰然炸裂，习武场护体阵法被激发，地面裂痕这才停止蔓延。 尘土落下，一道身影显现出来。 他上身衣衫早已爆裂开来，如是刀斧雕刻的肉身上，遍布黑金色符文。 符文灵韵流转，宛似爆裂岩浆，更有道道雷弧萦绕其周身，愈发衬托得其人如同魔神一般。 “叱虎山，齐武，迎战！” 少年狭长的眼眸开阖间有雷霆闪动，居高临下看着洛辰，吼声如雷。 习武场上，众叱虎山弟子皆是振臂高呼齐武之名。 先前被洛辰一人压得无法抬起的头颅也是彻底昂起。 他们叱虎山也有蜕凡境弟子！ 有齐武在，何惧他洛辰？ 冯奎冷着的脸也有了笑意，挥挥手对众弟子道：“尔等退后，免得被误伤。” 众弟子纷纷退到习武场边缘。 冯奎走出，抬手打出一道气机，操控习武场防御大阵结出一道结界。 “有我护阵，你们尽管放开了打。” 冯奎也是退至一旁，将场地彻底让出，他见吕阳御剑飞来，冷笑道：“怎么，吕堂主害怕了？” 吕阳笑道：“冯道友说笑了，我只是想给洛辰嘱咐几句，怕他打得兴起，杀了人。” “呵呵……” 冯奎回以冷笑，对场中二人道：“最后一场挑山比斗，开始！” 第八十六章 对拳 齐武，叱虎山这一代最优秀弟子。 他参悟叱虎宝典七月，惊动了闭关的太上长老，亲自收为弟子，成为叱虎山当代掌教小师弟。 其人天赋，比十年前叱虎山那个力压得青阳门一代弟子的煞虎还高，被叱虎山上下寄予厚望。 已经有小掌教之名。 来叱虎山的路上，吕阳已和洛辰详细讲过齐武，评价颇高。 习武场上，结界之中。 洛辰面对从高崖直接跳下的齐武，以望气观之，只见无边雷池之中，盘踞一尊魔虎，双目蓄着恐怖雷浆，呼吸之间，天地异像翻涌，身具无上天威。 “此人果然不负盛名，必是天命者……修行至今，我还未放开手脚对战，今日有了对手，便打个痛快！” 洛辰目光灼热，身上拳罡自生。 几乎同时，二人皆是一言未发，向对方撞去。 齐武身上黑金符文亮起，居高临下一拳砸下，如是巨大铁锤从天而降，携带者狂暴雷电，看得人胆战心惊。 “死！” 齐武低沉的声音极为威严，如是高高在上的皇者，心志不坚者，被这一叱，恐怕就要匍匐称臣。 洛辰冷笑一声，自然不会被其蕴含了幻能的虎叱震慑，他的意，经过天劫淬炼，坚定无比，不可撼动。 一道拳罡龙卷平地而起。 若非有阵法防护，习武场的砖石恐怕要被绞为齑粉，十不存一。 先前因齐武出拳，而纵情欢呼的众叱虎山弟子，在见到这一拳后，陡然惊惧，集体噤声。 待看到那拳罡之中，竟还有令人心悸的雷弧时，更是错愕。 青阳门不是剑修吗？ 再者说这洛辰不是药谷弟子，不应该修行丹道吗？ 为何他面对齐武不出剑，也不祭出丹火，反而出拳？ 和齐武品拼肉身，找死不成？ 但眼见这一拳威势，众人却不敢小觑，更多的则是惊疑。 法阵之中，轰地一声！ 两拳直直撞在一起，一道肉眼可见的冲击波陡然爆开，冲击在防护法阵上，只听咔咔咔几声，阵法竟是裂开了！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急忙后掠，唯恐被波及。 冯奎见场中二人各退一步，分明是势均力敌的场面，面色快速变幻。 作为操控法阵之人，他比别人更知方才这一拳余威有多么恐怖。 而惊骇二人实力的同时，他又心生焦虑。 他不过粗通阵法，能操控防护法阵已是他能力的极限，如今阵法损坏，根本经不起几拳，他脸面何在？ 正在他焦急间，一道流光从崖顶落下。 融入习武场防护阵上，补缺了裂痕。 “后退十丈。”清冷的声音传下，一道人影出现在崖顶山台，却是叱虎山掌教。 观战众弟子急忙后掠。 冯奎松口气，对着掌教抱拳。 吕阳看眼冯奎，笑了一声，目光鄙夷。 冯奎盛怒，但此时正值比斗关键时刻，他晓得轻重，只得压下出拳的冲动。 “待会洛辰被齐武踩在脚下，你还能笑得出来？” 冯奎不能动手，阴阳怪气几句却是免不了的。 吕阳微是摆摆手，像是赶苍蝇，对冯奎的话置若罔闻。 冯奎被噎了一下，也不再嘴炮。 而就在这短暂几瞬之间，场中洛辰和齐武已经接连对了七八拳。 法阵之中雷鸣不止。 恐怖的能量一波又一波地轰击在法阵之上！ 好在法阵有掌教亲自维持，十分牢固，将灵力余波都禁锢在阵法之中。 “你是体修？还兼修了雷法？” 齐武止住后退身形，紧握微是发麻的拳头，疑惑地看眼洛辰。 洛辰战意正足，根本懒得答话，只以拳头回应。 齐武冷哼一声，又是一拳迎上。 拳罡相撞，闷雷阵阵。 二人出拳越来越快，表面看来也没什么章法，只是追求最纯粹的力量，拳拳到肉。 拳罡对撞拳罡，雷光硬撼雷光。 渐渐地，观战弟子已经看不清二人身影。 而随着对战白热化，众人愈发惊骇莫名。 这洛辰肉身竟是恐怖如斯！ 他莫非也修炼了高深体术不成？ 否则，他如何能以肉身硬捍齐武而不落下风？ 齐武不会输吧…… 焦虑情绪很快在叱虎山弟子中蔓延开来。 便连冯奎也面色凝重，眼底深处泛起一丝杀意。 吕阳斜撇一眼冯奎，冷笑道：“我们掌教称洛辰为‘麒麟子’，冯老哥应当知晓这意味着什么……年轻人的事就应该交给他们来解决，我们这些老骨头，还是安分些为好。” 闻听吕阳夹枪带棒的威胁话语，冯奎面色愈发难看。 吕阳轻笑一声，看着如是人形蛮兽的洛辰，心中咋舌不已。 他早就听闻洛辰兼修丹道、拳法、雷法、剑道，但他一直以为洛辰战力强悍，必是以剑道为主，但今日观战，方知他拳法早已登堂入室，凝练真意。 莫非这小子主修的拳法？ “又或者……他的剑道更强？” 吕阳心中猜测，但不管如何，洛辰的实力毋庸置疑。 “如此天资，大概率要被掌教收为亲传了……可惜了啊！” 吕阳为不能收洛辰为徒而深深懊恼。 而在这时，众人蓦地一片惊呼。 却是法阵之中对战的二人互换一拳，皆打在对方额头上！ 二人横飞出去，皆狠狠地撞在法阵屏障之上，令得整个习武场都为之一振。 “痛快！” 青衫鼓荡的洛辰，在众人骇然目光中弹去衣衫灰尘，而后冲天而起，高声道：“齐武，再接我一拳！” 洛辰畅意一笑，身形急掠而下，原本狂暴的拳罡在此时却是尽数收敛。 相比之前的出拳，这一拳既无声势浩大的龙卷，也无爆裂雷光，显得平平无奇。 下方齐武却是面色凝重，他感受着那浓郁的拳意气机，心中泛起一抹危机感。 “他先前竟在拿我练拳！” 齐武眼中雷芒愈发炽烈、狂暴，嘴角泛起桀骜狞笑，肉身再次拔高三尺，猛地一踏地面，如是炮弹冲出。 一声虎叱骤然从齐武喉间发出，相比之前，这一声虎叱如从九天传来，具有一丝神性。 与此同时，齐虎身形跃在半空，命符飞出，化作一头黑色雷浆凝成的魔虎。 第八十七章 挫败 齐武一拳打出，命符凝聚雷虎。 法阵之中登时阴云密布，风雷大震，有震天虎叱传出。 如此声威，震慑了在场所有弟子，便连蜕凡境后期的冯长老都大为震动。 齐武对叱虎宝典领悟之深，已经快赶上给他这个修行百年之人！ 冯奎心中即嫉妒，又倍感欣慰。 “洛辰要败了！” 冯奎冷笑着瞥眼身旁吕阳，没有看到想象中的慌乱神情，心中不免又憋了一口气。 吕阳非但没有慌，反而笑了笑，对冯奎的话置若罔闻，随口叹道：“这一拳已有真意啊！” 而随着他这句话说出，法阵之中，洛辰平平无奇的一拳捶在虎头之上。 一抹厚重无比的拳意气韵乍现。 这股拳意纯粹到了极致，朴实无华，有着一往无前的坚韧意志。 任你千万种变化，我只此一拳，足矣！ 本是气势滔天的命符雷虎，被这一拳砸在脑门，当即摧枯拉朽，支离破碎。 风雷倒卷，阴云俱散。 虎叱声也戛然而止。 显露出真身的齐武面色骇然，下意识双臂挡在胸前，命符显化，肌肉粗壮了一圈，如是架起一道钢板，护住了周身要害。 嘭！ 一拳落下。 齐武身形炮弹般倒飞出去，轰然砸在法阵光幕之上。 半空之中，留下一道血虹。 却是齐武被这一拳震伤了肺腑，咳出了血。 观战众人愣愣看着这震撼一幕，皆是傻眼，万般疑惑、惊骇情绪堵在喉间，发不出一言。 冯奎老脸涨红，看向洛辰的目光满是忌惮和杀意。 习武场中，法阵震颤，又出现碎裂的趋势。 一道清光降落，再次稳住了处于破碎边缘的法阵。 洛辰身形缓缓落地，他微闭双眼，身上拳意如龙游弋，好一会儿才敛去。 他睁开眼睛，双眸愈发清澈明亮。 洛辰看向捂着胸口起身的齐武，见他没有认输的意思，微是点头，身形一步掠出。 “那便再来！” 拳随意动，大有催山断江之势。 齐武抹去嘴角血水，双眸转赤红，须发飞舞，愈显张狂。 他魁梧的身躯骤然恢复原形，低矮枯瘦，与方才魔神般的身姿形成鲜明对比。 但诡异的是，他身上的气势却反而更强了。 他低吼一声，上身伏地，十指弯曲成爪，掌心黑色雷光涌动，如虎一般，向洛辰扑去。 洛辰眉头微蹙，收回些力道，一拳打出。 齐武一掌拍来，指甲瞬间疯长，探出半尺长的黑红色利刃，其五指之间有雷弧以玄异方式交织成符。 洛辰察觉有异，但这一掌来的突然，且太过迅速，他想收拳已是来不及。 电光火石之间，洛辰已有决断，不顾经脉损伤，将方才收回的劲力迅速重新催发。 雷符显化。 更进一步的拳意凝练如浆。 拳掌相交！ 雷爆登时炸响！ 洛辰闷哼一声，倒飞出去，如方才齐武那般撞在法阵之上。 他臂膀的衣袖化为齑粉，整条手臂一片赤黑，形如焦炭，且有轻微扭曲，眼看着像是废了。 而反观齐武，却立在原地纹丝不动。 沉闷已久的观战诸人瞬间爆出轰然欢呼声！ “我就说，齐武师兄怎会败？” “先前那一拳，不过是试探罢了。” “不过这洛辰也算强悍了，在我们这一代弟子中，是当之无愧的翘楚，但怎奈何，和他同代的，还有齐武师兄！” 众弟子终于吐出胸中恶气，对洛辰也多有称赞言语，但却是一番胜利者的姿态。 唯有冯奎面色阴沉，虎目凶光毕露。 吕阳向前踏出一步，身上剑光浮现，脸上没有挫败，不过目光颇为担忧的看着阵中洛辰。 “不过是一场比斗，你用出这般自残的手段，值吗？” 法阵中，洛辰右臂无力垂下，吐出一口淤血，却并未像场外众弟子想象的那样重伤不起。 他缓步向前走去，质问齐武。 半跪于地的齐武抬起脑袋，面如金纸，头发愈发枯黄，但目光依旧阴桀锐利。 他颇为吃力的站起身，强行将翻涌的气血咽下。 “这样的招式，我还能再用几次，再来！” 齐武手臂微抬，场外欢呼声登时停止。 因为众人骇然发现，齐武右手几乎没了血肉，只剩下骨架，到手腕处方止！ 这番场景，看得众人头皮发麻！ “你够狠！” 洛辰对眼前少年生出些许敬佩，他不再多言，左手并指一挥，剑意升起，在半空凝聚出一柄巨剑。 巨剑之上，绽放炙热阳光，如同悬着一轮烈阳。 “一剑定胜负吧，或是……生死。” 洛辰神情淡然，灵力贯入命符凝聚的巨剑，虚空的空间都开始扭曲。 这一剑，在他领悟的青阳剑典剑式中，杀意最强！ 也是他第一次在对敌中使用。 齐武矮小的身躯在这一剑之下愈发显得渺小，但他寸步未退，身躯笔直，左手掌心再次蕴出雷光，交织出奇异纹路。 洛辰驱使巨剑，就要落下。 齐武肌肉紧绷，正要冲出。 一道流光却是自山巅飞来，落在二人之间，玄妙气韵展开，阻下了洛辰的剑符，也将齐武逼回。 流光散去，一位魁梧中年人显现。 场外众人纷纷行礼。 “见过掌教！” 齐武面露不甘神色。 叱虎山掌教拍拍自家小师弟肩膀，转过身看向洛辰，毫不掩饰赞赏之意。 “洛辰，你是体修的好胚子，修行剑道，可惜了。” 洛辰收回剑符，对叱虎山掌教行了一礼，并未回话。 吕阳闯入法阵，将洛辰护在身后，拱手道：“司徒掌教，洛辰修行一事，自有我家掌教定夺，便不劳贵山门费心了。 方才二人胜负未分，不知这番比斗如何定论？” 叱虎山掌教笑道：“我横插一手，自然是洛辰胜了，比斗而已，没必要论生论死。” 吕阳道：“合该如此，司徒掌教大义，吕某佩服。” “你们青阳门了不得啊，先是那个叫苏珞的小女娃，如今又不声不响出了个洛辰，真让人眼馋。”叱虎山掌教赞叹。 吕阳讪笑一声，道：“既然比斗胜负已分，我等便打扰了，告辞！” 吕阳祭出飞剑，带着洛辰，御剑离去，丝毫不拖泥带水，直到行出很远，才传来畅快笑声。 隔了几里，笑声仍能传来，显然是吕阳有意为之。 叱虎山崖壁洞府走出十几位长老，面色都不太好看。 “都散了吧，技不如人，便忍着！” 叱虎山掌教一句话压下满山的怒气。 众弟子羞愧的低下了头。 齐武冷声道：“我还有底牌未出，我不一定会输！” 叱虎山掌教看向桀骜的小师弟，笑道：“若我说那洛辰手臂根本未伤，你信吗？” “不可能！” 齐武面色第一次出现慌乱。 “师兄骗你作甚，他根骨之强，远超你的想像，若非我是化蝶境，也看不出端倪。 小师弟，这洛辰将是你的宿命之敌，你怕吗？” 叱虎山掌教眼睛微微眯起，审视着齐武。 齐武看向远方天际，阴桀的气息渐渐收敛。 “我早晚杀之！” “善！” 第八十八章 提点 “哈哈哈……” 一剑飞掠，畅快的豪迈笑声回荡在山野间。 巨剑之上，吕阳回身看着渐渐淡去的叱虎山轮廓，笑个不停。 他经历过十年前挑山的屈辱，那时的愤懑、无奈，他记忆犹新。 此时此刻，他发自肺腑的高兴。 “洛辰，你这一战，打得痛苦，不出一日，必定声名远扬。” 吕阳大笑一声，冲洛辰挑挑大拇指。 洛辰吃下丹药后，手臂已经止血，但在他刻意控制下，仍是半残的状态。 此时闻听吕阳赞赏话语，他笑道：“吕堂主，我固然名声大震，但骤得盛名，也是烈油烹煮的危险境地。 你是经历大风大浪的前辈，能否给晚辈支些招儿？” 吕阳啧啧道：“洛辰，你当真是十六岁的少年？为何我感觉你像个修行几百年的老狐狸……” 洛辰讪讪一笑，“前辈莫笑我太过敏感，实在是晚辈一入青阳门，便遇到了秦长老这样的邪修，此事对晚辈的影响太大…… 我一介山野出身的穷苦少年，无依无靠，即便有些天赋，但命只要一条，万事还是小心为妙。” 他这番话虽有遮掩的心思，但的确也是诚心之言。 前世匆匆不到三十年的人生，虽说作为一名维和特种兵，他经历过太多世间险恶，但那恶意只存在于敌人，他永远可以将后背放心的交给队友。 这一世却不同。 修行本就残酷至极，人人追求大道，更多的是利己主义。 根本不知道谁会在何时，冷不丁从背后捅你一刀。 已经死过一次，洛辰将小命看得无比重要。 “呃……” 吕阳本想说青阳门门规森严，但话到嘴边，却如何都说不出口。 “你这样或者太累……” 良久，吕阳才慨然长叹。 洛辰道：“但至少能活下去，不是吗？” “这倒也是，谨慎些总没错。” 吕阳笑了笑，沉吟片刻，道：“你方才所问之事，我本来就想趁机提点你几句的，没想到你倒先问出来了…… 你崛起太快，根基薄弱，威望也稍显不足。 此番挑山，你一己之力压下叱虎山虎头，可谓是风头无两，短时间内只有好处，没谁会愚蠢到在此时针对你。 但等此事尘埃落定，没了热度，不说最明显的叱虎山会开展一系列报复，便在我们门内，也可能有人会对你不利。” 洛辰皱眉道：“吕堂主是说，上一批弟子中会有人因嫉恨而迁怒于我？” “果然聪慧！” 吕阳由衷抚掌赞叹一句，道：“十年前那批弟子其实不差，整体综合实力甚至还要强过你们这代弟子，不过却没有拔尖之人。 而更不巧的是，叱虎山和玄月谷都出了天资绝艳的奇才。 这才导致十年前挑山惨剧的发生。 他们本就背负着屈辱，平日里在门内十分低调，唯恐惹了事端，被人翻出旧账，戳脊梁骨。” 洛辰仔细想想，好像上一代弟子的确没什么存在感。 他唯一有印象的，便是当日初上白元阁时，为周晓蝶一众剑南峰弟子出头的李灵文。 “这一次挑山，你表现的越好，便衬托得他们越差，剑修本就是心高气傲之辈，再加上年轻气盛，大概率会对你心存怨怼。 大部分弟子心性都不坏，自然会调节心态。 但人心难测，保不准便有阴狠之辈，想踩着你的声望，来洗刷屈辱，并成就自身名声。” 吕阳立于剑首，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偌大一个山门，不可能贤良，出几个蛀虫败类，也是难免。 洛辰颔首，嘴角闪过一丝莫名讥讽笑意。 “谢吕堂主提点，晚辈一定会小心此事。” “不必谢……其实，想要一劳永逸解决后患，十分简单！” 吕阳笑意玩味地看向洛辰。 洛辰闻弦知意，但面上故作恍惚，不待吕阳说下文，猛地一拍腿道：“对呀，我根基薄弱，找个靠山不就行了？ 反正我如今也没有师承。 有了强大靠山，那些人即便再嫉妒怨恨，也不敢对我出手！” 吕阳先是一愣，而后眉开眼笑，咳嗽一声，魁梧的身姿挺得愈发直，还召出了玄奥剑意壮大自身声势。 如此作态，就差直说，老夫身为执法堂堂主，是青阳门数得着的几位实权人物之一，一身剑道几乎通玄，有他在，不管是谁胆敢对你出手，老夫一剑劈了他！ 只是他注定抛媚眼给瞎子看了。 但听洛辰道：“我和苏珞都是独自一人挑山，若不出意外，她也会挑山成功。 而即便如此，山门中也无人敢对她下黑手。 这是为何？ 还不是因为她是掌教亲传！ 我若能拜在掌教门下，谁还敢动我！ 想当初我悟剑结束回山时，掌教还问我要不要跟他学剑，当时我脑子一抽，拒绝了……自作孽啊！” 洛辰在那儿自言自语，表情跌宕起伏，十分夸张。 吕阳看得面颊直抽，以他的心智，如何看不出这小子是在故意说给自己听？ 想来这小子经过秦永忠一事，早有拜入掌教门下寻求庇护的意思。 此时趁机说出，一来绝了自己收他为徒的念想，二来想借他的口，探探掌教的口风。 “莫非这小子一开始便有如此打算，这才有那一问？不能吧……这未免也太老谋深算了，但以这小子的脾性，搞不好还真有这种可能！” 吕阳手指摩挲下巴，越想越有可能。 他没好气瞪了洛辰一眼，眼见这小子自言自语一通后，看向了自己，似有话要说。 他抢先道：“我跟掌教不熟，你想拜他为师，我帮不上忙。” 洛辰被噎了一下，神情讪讪。 吕阳登时哈哈大笑起来。 他被洛辰噎过好几次，总算是报了仇。 “我这儿还有一枚生骨丹，你先吃下，快点疗伤，别留下暗疾。” 吕阳丢给洛辰一个瓷瓶，手指掐诀，加快了飞剑速度。 洛辰接过，拱拱手，张嘴吞下。 他运转功法，炼化药力后，再次控制手臂恢复些伤势。 吕阳斜瞥洛辰一眼，笑意莫名。 飞剑化虹，很快便返回青阳门地界。 第八十九章 剑池 洛辰和吕阳离得青阳门尚有几里，便远远看见青阳主峰一片欢腾景象。 “看来苏丫头先我们一步返山了。” 吕阳双手负后，整个人从上到下，都透着股高兴劲儿。 洛辰笑问道：“吕堂主，你觉得我和苏珞谁强？” 吕阳想了想，道：“我不知你还有何底牌，但若论生死，你必死无疑。” 洛辰闻言眉头微挑，还要细问，吕阳却是摆摆手，打住了这个话题。 显然涉及某些秘密，不便细说。 洛辰想起那日在斩虎山洞口，苏珞剑斩秦永忠的一幕，那股令他心悸的剑意气息…… “看来苏珞身具大隐秘呀……” 洛辰心中了然，但旋而轻笑一声，他又何尝不是隐藏颇深？ 真要与苏珞一战，他未必便弱了。 不过二人同为青阳门天骄，虽有些小矛盾，但还未到刀剑相向的地步，未来大概率也不会为敌，且很有可能会是并肩作战的同伴。 “这世界远比我想象的要玄奥，即便我身具‘一’字命符，但仍不可小觑了他人，切忌、切记！” 洛辰感慨间，吕阳已经御剑飞过剑门。 “禀告掌教，吕阳携药谷弟子洛辰，前往叱虎山挑山，洛辰出十四拳，败十四人，最后一战力挫叱虎山掌教小师弟齐武，最终十五战全胜！” 吕阳御剑上山，蕴含着充沛灵力的声音传遍山峰上下，回荡于山野间。 本是欢腾的山门，先是短暂的沉寂，而后爆发更大的声浪。 “洛辰！” “洛辰！” “洛辰！” 弟子们站立原地，挥舞着手臂，纵情欢呼。 长老们也都中走出洞府，捻须而笑。 “洛辰，你去还礼，这是你应得的荣誉。” 吕阳拂袖，柔和的劲力将洛辰托至半空，他则飞落山道，与他人一起，为洛辰喝彩。 洛辰面对漫山遍野的欢呼声，不禁热血沸腾，生出无限豪情。 他也不再遮掩自身气息，唤出剑符，御剑而起。 剑意缭绕其周身，炙比骄阳。 洛辰立于飞剑之上，抱拳还礼，舌绽春雷。 “药谷洛辰，不坠山门声望，不负掌教和各位长老栽培，更不负诸位同门期盼，我带着胜利，回来了！ 这份荣耀，不单单属于我自己。 没有山门为我撑腰，我即便再强，也是昙花一现。 诸位，为青阳门贺！” 洛辰右臂焦黑，无力垂在身侧，但另一只手却是握拳高举，动情高呼。 “为青阳门贺！” “为青阳门贺！” “为青阳门贺！” 下方各弟子被洛辰情绪感染，忘情回应。 许多弟子看到洛辰凄惨模样，不禁热泪盈眶。 洛师兄虽然赢了挑山，但却受了这么重的伤，如今丝毫不居功，处处为山门着想，真是我辈楷模啊！ 而那些山门长老，自然不会被洛辰三言两语扰乱了心智。 他们目光灼灼地看着洛辰身上剑道气象，无不惊骇。 此时他们也都反应过来，洛辰当日一个时辰便悟剑结束，根本不是他们原本想象的那样，没有剑道天赋……反而是剑道天赋太高！ 如此璞玉，若能收到我的门下……诸位长老越想越激动，遥遥地相互看了一眼，不禁危机感十足。 老不要脸的太多，洛辰只有一个！ 看来想要收徒，得下血本才行了！ 众长老开始翻捡储物器物，挑选合适的收徒礼品。 “药谷洛辰，先于红烛镇斩杀罗月章，救下万千生民性命，后助山门铲除柳氏余孽，如今又一人挑山，一雪前耻。 念其功绩，及其天资心性，本座宣布，收洛辰为关门弟子！” 山巅之上，传来一道温和声音。 欢呼声骤停。 随即响起无数哀叹声。 “掌教，你收苏珞为弟子时，已经宣告过是关门弟子了！你不能言而无信！” “就是，掌教，你身份尊贵，说是口含天宪也不为过，说出的话要负责任的！” …… “掌教，我老魏已是眉毛埋入土的人了，可怜我始终找不到传人，一身无敌剑道眼看着就要失传，没想到临老出了个洛辰，我看他十分有眼缘，此子可继承我大道！你就发发善心，把洛辰让与我吧！” “我呸，魏老儿，你说这话也不嫌害臊，你门下弟子都能从山顶排到山脚剑门了！” “那都是记名的，记名的！” …… “洛辰是我的，谁敢和我抢，我便自裁于此！” “你这老不死的瞎掺和什么，想死是吧，你人老了剑也不利了，我的要不要借给你用？省得你切不利索，最后生生把自己疼死！” “找打，老子我当年纵横落霞山时，你还在你老娘肚子里没睁眼呢！” …… 随着掌教一声话，青阳门长老们彻底发了疯，纷纷御剑往山顶上冲，要找掌教理论。 下方弟子们都看傻眼了！ 这还是平日里冷漠的长老们吗？ “实话告诉你们，洛辰早已拜我为师。此事没得商量，尔等休再聒噪。” 山顶之上，掌教身影出现，长袖一挥，一道流光飞出，不待洛辰反应过来，将其卷走。 “洛辰身受重伤，特奖励其剑池修行十日！” 掌教轻飘飘丢下一句话，飞身而起，身后裹挟着洛辰的流光同他一起，没入虚空，不见踪迹。 “造孽啊！” 众长老对着虚空哀嚎，却无可奈何。 青阳主峰上不多时便剑光四起，数位积怨颇深的长老借这个机会，各寻对头，痛快厮杀了一回。 门下弟子啧啧称奇，今日算是大饱眼福了。 …… 洛辰被柔和流光裹挟，随着掌教遁入虚空，来到一处神秘空间。 抬目四望，如置身汪洋。 细看之下，便会发现，脚下‘水面’乃是由浓郁的符文灵韵组成。 水面之中，插满无数符文凝聚的宝剑。 “这是我青阳门核心重地，剑池！” 白衣白发的青阳门掌教笑着为洛辰解惑，“青阳门历代长老，兵解之前，都会来到此处，将一身剑道灵韵留在此处。 因此剑池还有一个名字，剑冢！” 洛辰闻言不禁肃然起敬，心知这是青阳门不输剑门的传承之地。 “掌教师尊，你方才说我可以在此修行十日？”洛辰道。 “师尊？哈哈……我记得当日我说教你练剑，你可是拒绝了的。” 掌教笑着指指洛辰，满脸促狭。 洛辰脸不红心不跳，笑而不语。 第九十章 圣体 剑池之中，洛辰一声‘掌教师尊’，叫的熟络，一点不显生分。 方才在山道上，他受门内弟子敬仰，可谓是赚足了声望，算是彻底在青阳门站稳了跟脚。 而后诸多长老争着收他为徒，最终被掌教以蛮不讲理的方式收归门下。 声望，靠山。 回青阳门前吕阳提点的两个因素，不费吹灰之力，短时间内便得到了。 这让洛辰一肚子谋划落空。 果然不愧是剑修门派，风气刚直，倒显得他有些心术不正了。 洛辰心中自嘲一笑，顺杆子往上爬，对掌教揶揄的话语置若罔闻。 青阳门掌教见到洛辰如此模样，不禁伸手点几下，大笑起来。 “就是这种不要脸的性子，继续保持，哈哈，你师兄师姐们都自持剑修风度，太端着了，本尊收你当关门弟子，必然错不了！” 掌教大为赞赏地看着洛辰，说出的话也不知是骂人还是夸人。 洛辰笑了笑，不要脸就不要脸吧，此时这番处境，能拜入掌教门下，脸面啥的，不要也罢。 掌教双手拢袖，一双深渊也似的眸子，仿佛能看穿一切，脸上笑意渐渐消失，神情竟是变得肃穆起来。 洛辰没来由心中一紧。 掌教道：“既然当了你师父，便有引导你修行之责……洛辰，你能否放下心中戒备，对我直言，你目前的修行状态？” 洛辰呼吸急促几分，一时默然，不知如何作答。 掌教面色柔和几分，等了片刻，仍未等到答案，便自顾自道：“你不说，那我来说好了。 你领悟青阳剑典，一个时辰便出关，那日我第一次见你，便知你已经领悟剑典真意，甚至胜过当年的我。 你还兼修了丹道，我曾从韩常那里得到过一枚你炼制的中品灵丹，当然，他不知道是我……那丹药蕴含的灵韵极好，算算你开始炼丹的时间，称你为丹道天才一点都不过。 此外，你还修了符道、雷法，都是不俗。 而最重要的是，你几次对敌，剑法用的不多，反倒是拳法出众，已经登堂入室，尤为难得的是，你还领悟了属于自己的拳道真意。 以你肉体、气血的强悍程度，你还兼修了体术功法，且这体术功法极为不俗，不比青阳剑典差。” 随着掌教一句句话语说出，洛辰额头泛起冷汗，浑身冰冷。 “你所学术功法，应该来自帝族，与神凤有关！” 掌教拢袖而笑，笑容耐人寻味。 洛辰瞬间心神失控，他现在感觉像是被人扒了底裤，一点隐秘都没了！ 若非他还存有一丝理智，知晓他实力与掌教差距巨大，且掌教对他并无恶意，他就要转身跑路了！ 短短瞬息，洛辰心思百转，思索着可能出现的境况以及对策。 “把汗擦擦，看把你吓得，本尊就这般不值得信赖？看来你对青阳门，还是没有归属感啊……” 掌教轻叹一声，说得好像洛辰有多大罪过似的。 洛辰面上讪笑一声，心中警觉却并未降低。 他习得火凤宝典一事，是他仅次于‘来自异世界’和‘觉醒一字命符’的秘密。 掌教如何得知？ 他一直在监视我？ “本尊没那么无聊，并未监视你，之所以知晓你习练了帝族宝典，却是苏珞告诉我的……” 掌教仿佛能够看透洛辰心思，笑着解释一句，但却说的模糊，并未点明。 苏珞…… 洛辰下意识就要去抚摸浮现刺痛感的眉心，但硬生生忍住，心中大致有了些许猜度。 掌教见洛辰面色稍缓，这才道：“至于你兼修的其他功法，如今并非是什么秘密，山门中弟子多有猜测，说你所学太过斑杂，修行前期或许厉害，但日后必定早夭，没有大前途。” 洛辰道：“既然如此，掌教为何要收我为徒？” 掌教笑道：“以你参悟青阳剑典的天赋，已经值得本尊收你为徒，而且你还是天命者，即便你以后当真碌碌无为，又如何？” 洛辰彻底无言，良久恭敬行了一礼，口称‘师尊’，道：“不瞒师尊，我虽兼修数种功法，但体内劲力并未有任何冲突，此事十分诡异，我遍查典籍，也没能找到例证，还请师尊解惑！” 掌教闻听洛辰真心实意的师尊称呼，心中满意，沉吟少许，问道：“不同体系功法之间没有冲突，那同种类型功法呢？” 洛辰半真半假，试探着说道：“弱一点的功法修出的劲力，会被强大功法劲力吞噬。” 掌教一直镇定自若的神色首度惊变，面色凝重道：“洛辰，你若信得过师尊，便撤去遮掩，让师尊探看你的修行气机。” 洛辰闻言没有迟疑，仅仅使用异能遮掩本源命符，而其他的修为气息却是尽数展开。 掌教神情瞬间精彩极了，数次变幻，啧啧称赞道：“你这种天赋我虽不曾听闻，但可以确定的是，你不但是天命者，还是圣体。” “圣体？”洛辰还是第一次听说，不禁诧异说道。 掌教解惑道：“这世间有一部分人受天道眷顾，天生道体，能自行灵醒，这样的人被称为天命者……而天命者中，还有极少数人体质更为罕见，天生便具备天道异能，修行速度不一定比寻常天命者快，但同等境界，实力却要强出数倍。 这，便是圣体！ 你这兼容数种修行体系而没有功法冲突，且具备吞噬异能的体质，应该是圣体无疑。” 掌教再看洛辰时，目光灼热。 洛辰心中微松口气，能够解释的通便好……此时提前向掌教透透底，打打预防针，以免日后暴露，引起不必要麻烦。 面对掌教略有些‘可怕’的目光，洛辰急忙转移话题道：“师尊，我已经摸到天道枷锁显化的瓶颈，你先前说的允许我在剑池修行十日，算不算数？” 掌教白发无风自动，神采奕奕道：“十日太过小气，你安心在此修行，莫说十日，便是三十日，一百日，为师也应允了。” 洛辰急忙作揖行礼。 掌教猛地想起洛辰的吞噬异能，心中不知为何突然咯噔一下。 但毕竟是新收的徒弟，说出口的话，让他如何收回？ “洛辰不过蜕凡境前期，天道枷锁还未显化，即便有吞噬异能，他又能吸收多少剑道灵韵？” 掌教转念一想，又放下心来。 青阳门开山五百年，剑道大家代有人才出，千百大剑修兵解之地所聚拢的剑道灵韵，那可是天大的数量，岂会怕一个蜕凡境前期修士？ 想到此处，掌教大大方方道：“洛辰，你先养好伤势，随后放心修行，为师亲自替你护道。” 洛辰拜谢，索性就地盘膝而坐，开始吐纳。 第九十一章 显化 自从参悟剑典，在药谷山巅习剑半年后，洛辰已经触摸到第一道枷锁显化的瓶颈。 这段时间历经几场恶战磨砺，天道枷锁显化的迹象愈发明晰。 若无挑山比斗，洛辰一回山门，便打算闭关的。 他命符特殊，突破蜕凡境时便引动了天劫，此次天道枷锁显化，必定不会平常。 且他隐有预感，突破之时所需灵气必是海量，药谷灵力法阵都未必能够满足。 如今得以在剑池修行，对他来说，可谓是天大的机遇。 至于突破时可能出现的异像……有了先前一番‘坦诚布公’的对话，他已坐实了圣体之名，即便闹得再大，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毕竟在掌教看来，他身具吞噬异能。 而且，他如今拜掌教为师，不同于先前在药谷，需要时刻隐藏天赋。 日后能得到多大重视，根本上取决于他展露的天赋。 他越能体现自身价值，便能得到更多的资源倾斜。 这对洛辰很重要！ 故而在掌教面前，洛辰不打算再低调行事，反正自己的老底已被掌教摸得差不多了，也没隐瞒的必要。 得到掌教允诺后，洛辰就地而坐，有掌教在旁侧护道，他没有丝毫顾虑，心念通达，很快便入定。 浑厚的气机彻底展开，除了本源命符被异能遮掩外，其余一应命符皆显化出来。 他眉心浮现白火命符印记，体外拳罡走龙卷，丹火、符篆隐匿其内，雷符化作恐怖雷池。 更有一抹淡阳剑意如龙游弋。 剑池之内，万千道剑符灵韵霎时间嗡嗡作鸣，与洛辰剑符遥相呼应。 有的剑符灵韵畏惧，自动躲避。 有的却爆发强烈剑气，似要与洛辰剑意一决高下。 不远处，随意斜躺虚空的掌教暗吃一惊。 他看着洛辰神异变化，脸上罕见地露出骇然神色，不过没多久，便都化为浓浓的笑意。 “此子不输苏珞……我青阳门当兴！” 掌教屈指一弹，掌心多出一壶酒来，痛快豪饮几口。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小小年纪，诗却写的如此霸道豪气。 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虽不知这宣父是谁，但好一个‘丈夫未可轻年少’！ 等此佳徒，幸甚、幸甚！ 为师便等着你这只鹏鸟，扶摇直上九万里！” 掌教酒量似乎不大行，喝了几口酒，脸上便浮现几分醉意。 看着洛辰修行，他饮酒不停，嘴中呢喃着洛辰先前醉酒吟唱的诗歌，兴致颇高。 其人白发低垂如瀑，白衫胜雪，斗酒吟诗，说不尽的风流。 洛辰沉心修行，自然不知掌教所思所为。 既然身处剑池，他便运转青阳剑典功法，贪婪地吸收剑池浓郁的剑符灵韵。 不同于外界天地间的灵气，这些剑道灵韵不但灵气精纯充沛，还蕴含着先辈的剑道真意，对他有致命的诱惑力。 任何一道剑意，都对他砥砺剑道有莫大的帮助，相比来说，提升修为反倒是其次的了。 洛辰意念散开，灵识快速搜寻周围剑符灵韵，先从相对来说弱小的剑符入手。 锁定、追捕、吞噬！ 洛辰自身剑意如过江之龙，与剑池剑符搏命撕咬，搅动起风云。 落败的剑符被他吸入体内，很快便炼化为精纯灵力，被饕餮也似的本源命符吞噬，化作本源命符成长的养料。 在此期间，诸多剑道感悟在他心头生出。 有精华，也有糟粕。 洛辰以它山之石攻己之玉，不断锤炼。 他的剑意愈发纯粹凝练…… “太慢了！” 不知过去多久，洛辰察觉本源命符吞噬灵气速度越来越快，一道锁链虚影已经初现神韵。 他知已到天道枷锁显化的关键时刻。 他一声轻喝，福灵心至，尝试运转青阳剑典的同时，又运转起火凤宝典来！ 这被掌教称作来自帝族宝典的体术功法，比青阳剑典也不遑多让。 此时两者同时运转，立即便产生了激烈冲突。 洛辰闷哼一声，自知心急了，不过他很快稳住心神，压低功法运转速度，一心两用，以本源命符气机牵引，凭借着强大的控制能力，尝试多次后，终于找到了平衡点。 洛辰心神大定，缓缓加快功法运转速度。 他又将一应命符全部散出，向周遭席卷而去，协助剑意镇压剑池的剑符灵韵。 一时间，炼化灵力的速度当即便提高了三倍不止。 这番场景，看得掌教又是赞叹连连。 果然不愧为圣体，身具神奇的吞噬异能，着实羡煞旁人。 “天道枷锁要显化了吗？” 掌教微微眯起眸子，轻叹了一声。 咦？ 他突地咦了一声，眼睛蓦地睁大。 方才洛辰天道枷锁显化，一瞬间展露出诡异气象……洛辰的天道枷锁符文竟是多如繁星！ 匆匆一瞥之间，以他的修为，竟无法得知有多少符文？！ 只是这异像一闪而逝，他再想探查，却已隐匿，无迹可寻。 “我当时第一道枷锁显化时，枷锁上有天道符文一千九百道，已可称得上是绝顶天才，洛辰的枷锁符文……啧，至少也得上万了吧！ 这等异像，简直是闻所未闻！” 掌教惊叹之余，脸上却是浮现担忧神情。 枷锁符文固然能体现人的天赋，但符文过多，虽能证其人明修行天赋强大，但对于接下来的修行，却是巨大的阻碍。 修为若想更进一步，便需要挣脱天道枷锁。 天道枷锁强大，虽说突破后得到的好处也巨大，但突破的过程，却要漫长的多……一些奇才，往往会卡在这一关，久久不能突破，时间久了，道心蒙尘，最终泯为众人。 “洛辰心身坚韧，当无此虑……只不过浪费些时日罢了，就当是给他的磨砺。” 掌教喝干酒壶最后一口酒，见洛辰顺利显化天道枷锁，便不再关注，眼睑微垂，很快响起轻微酒鼾之声。 下方修炼的洛辰并未因为天道枷锁显化便停止修行。 来一次剑池不容易，哪能轻易离去？ 反正掌教答应自己修行一百日也是可以的，多待一天是一天。 洛辰享受着白嫖的快乐，继续疯狂掠食剑池的剑意，被本源命符吸收后，化作冲击天道枷锁的动力。 如惊涛拍岸，一点点消磨枷锁上密密麻麻、数不清楚的神异符文。 时间飞逝。 剑池剑符灵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 洛辰本源命符上的天道枷锁慢慢变得黯淡。 等枷锁上符文只剩不到一千之数时，剑符灵韵已变得十分稀薄，残存三分之一都不到。 这一日，掌教缓缓醒来，伸个懒腰，神清气爽。 只是他神情猛地呆住，愣了许久，才缓缓骂出一句。 “艹！” 第九十二章 名额 洛辰缓缓从入定中醒来，体内天道枷锁已经细若丝线，光芒黯淡。 但恰恰就是这看似不堪一击的最后一丝束缚，洛辰已经调蓄充沛灵力，冲击了不下百次，却怎么也无法将其挣断。 看来已经达到了突破蜕凡境前期的瓶颈。 既然苦修无益，洛辰所幸便结束修行。 只是可惜了此地的剑道灵韵…… 洛辰意犹未尽地咂咂嘴，只是待看清周围情况后，突地一愣。 “什么情况，剑池的灵韵为何如此稀薄了？难道……” 洛辰心中咯噔一下，抬头看向为自己护道的掌教，正迎上他复杂的目光。 “掌教，你听我解释，我……” “不用解释了，你赶紧离去，我怕我会忍不住揍你，还有，不许将此地情况告知他人！” 掌教摆摆手，黑着脸示意洛辰赶紧滚蛋。 洛辰微松口气，没直接出手便好，他急忙起身，冲掌教毕恭毕敬行了弟子礼，而后脚踩剑符，斜刺里冲向虚空的一处旋涡。 “离得落霞山秘境开启还有五日，此次你若不拿回足够好处，休怪为师翻脸无情！” 掌教冷喝一声。 “弟子定不负师尊期望！” 直到洛辰身形被旋涡吞没，掌教脸上才缓和几分。 “这小子命符是有多么强悍，吞噬如此多剑道灵韵，竟还未打断枷锁，突破到蜕凡后期……” 掌教环顾剑池，重重叹息一声。 他十分头疼，不知该如何向山中长老们解释……实情是肯定不能告诉他们的，否则洛辰会有大麻烦。 以往有人在剑池修行，都是参悟剑道真意，从未如洛辰这般，直接吞噬剑符灵韵的！ 青阳门积累数百年的家业，今日毁去大半，但偏偏罪魁祸首是门内弟子，天赋奇高，身具大气运。 “剑道灵韵是死的，人却是活的，苏珞自有她本身的使命，青阳门大兴，重铸落霞宗荣光，当应在洛辰身上……” 掌教眼眸深邃，轻轻踏出一步。 他衣衫飘荡，只是并指挥出，却有万千道剑光斩落，如是阳光普照剑池。 剑出同源，却各自衍变，每道剑意的气象各异。 本是灵韵稀薄的剑池，登时又浓郁起来，比原来景象更盛大几分。 掌教面容苍白，晶莹剔透的白发枯槁几分。 他在虚空缓缓坐下，没多时便酣睡起来。 其身后显化红霞，剑光交错。 …… 洛辰出了剑池，回到青阳主峰山巅。 此时正值子夜，山道无人，不过却有数道强大气息被惊动。 洛辰一瞬间便觉被数十道气息锁定。 他知是在山中开辟洞府的长老、客卿，急忙行礼，并第一时间飞走，逃离‘是非之地’。 或许是慑于掌教‘淫威’，众长老并未再去理会洛辰。 洛辰松口气，御剑来到药谷，回到草庐。 他弯腰查看那截枯枝，见其生机愈发强盛，但仍未发芽，轻笑摇了摇头，侍弄一番，走入草庐。 随后扔出一张挑灯符，不大的草庐登时被映照地亮堂堂的。 洛辰手指在腰间玉佩一抹，一堆东西便倾倒在桌前。 这些都是挑山前，掌教让苏珞带来的剿灭柳氏余孽的奖赏。 其中丹药、符篆并未有多少，但炼制丹药、符篆的原材料倒是有一大堆。 诸如灵药、异兽身上的灵物、金石器材等奇珍异宝，大多品质不俗，且都是寻常难以得到的罕见物。 洛辰一件件挑拣，嘴角便没合拢过。 这其中有许多材料都是他急缺的物品，有了这一笔横财，之前许多想炼制的丹药，如今都能尝试了！ “掌教果然大方，且深知我的心意，能拜入他的门下，真乃一大幸事！” 洛辰心情极好，拿秦长老和掌教这么一对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足足一刻钟，洛辰才将灵物归置完毕，分类放回玉佩内。 而后，他拿起仅剩的手札，正是半本掌教的修行手册。 先前他只是匆匆看了几眼，便觉受益匪浅。 洛辰翻开手札，驱使挑灯符离得近些，细细研读。 他看得极慢，每一句话都要仔细琢磨半天，与自身修行相印证，直到吃透，才看下一句。 直到天亮，洛辰才将半部手札看完。 他合上手札，闭目凝思起来，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 一缕阳光也似精炼剑意浮现。 约莫过了半炷香时间，他又一次叩指之后，身侧剑意已是一分为二，二再化三，很快便化作无数道剑意，如细碎眼光般，充斥整个草庐。 挑灯符的光芒尽数被剑意无声绞碎。 洛辰缓缓睁开眼睛，剑意骤然消散，仿佛一直都未出现。 “有人领路，当真是事半功倍，从秘境中回来后，再去找掌教，要剩下那半步手札。” 洛辰其实很想现在便去找掌教，但想想剑池之事，他还是忍住了。 此时去讨要手札，只怕手札没拿到，他身上会被戳几个血洞出来…… 洛辰意犹未尽收回手札，走出草庐，飞掠而下。 韩常正在巡视药圃，见到洛辰，先是一愣，而后急忙迎了上来。 “洛师兄，好久不见！” 韩常毕恭毕敬打招呼，身段放的很低。 洛辰察觉他态度的变化，犹豫少许，也未纠正。 他此番在剑池修行，一晃已经过去了将近三月，故而韩常才有好久不见一说。 “此次进入秘境的人员名单，都定下了？”洛辰询问道。 韩常笑道：“出来了，我这里早就抄录了一份，准知道你出关后会问。” 说这话，韩常拿出一纸名录。 洛辰接过，眉头微微皱起，道：“为何我们青阳门只有十个名额？” 先前青阳门积十八分，此次挑山中，他和苏珞都是连胜十五场，总共积三十分，合计四十八分。 而叱虎山原本积分三十八，玄月谷积分三十六。 叱虎山和玄月谷都选择了放弃来青阳门挑山，他们之间弟子实力接近，按说挑山比斗，应是五五之数，怎么算，也不会超过四十八分。 三大山门总共有三十秘境名额，按积分来分配，青阳门不该只有十名的。 韩常无奈叹气道：“洛师兄有所不知，叱虎山和玄月谷联起手来耍诈……他们派弟子去对方山头挑山比斗，被挑战的一方都派出了实力垫底的弟子充当炮灰，最终的结果是，他们各得十五分！ 最终算下来，总积分都在我们青阳门之上。 我们能有十个名额，还是据理力争的结果，此事闹得动静不小，险些又打起来。” 洛辰捏着名录，一时间也是无言。 叱虎山和玄月谷，毕竟是赤霄宗拿来钳制青阳门的两条看门狗，他们如此行事，倒也在意料之中。 “此次秘境之行，怕是要被针对了！” 洛辰心中冷笑一声，生出极强的战意。 第九十三章 毒瘤 青阳门此次进入落霞山秘境的十人中，洛辰这一代弟子只入选两人，便是他和苏珞。 上一批弟子三人，夏华胥那一批弟子五人。 皆是蜕凡境。 洛辰记下名字，将名录递还给韩常，问道：“何小山那里可有来信？” “有，好几封呢。”韩常从储物袋中拿出五封密信。 洛辰接过一一看了，面无表情召出丹火，将密信焚烧殆尽，“我去一趟落霞山城。” 韩常恭送洛辰出谷。 洛辰御剑向落霞山飞去。 …… 落霞城东城区，幽暗巷道中，一处不起眼的小酒馆。 改换一副普通容貌的洛辰缓步走入酒馆，懒洋洋的伙计打个哈欠，唱喏道：“客官里面请，您喝点什么酒？” 洛辰看着面前样貌清秀，看似懒洋洋，眼底深处却带着阴冷沉着的伙计，暗自点头。 他也不就坐，道：“打二两二锅头。” 伙计眼底闪过一丝讶色，面上却是冷静，笑着小声道：“不巧，店内的二锅头刚卖完，下批酒得等几日。” 洛辰笑道：“我与你家老板交好，知他爱藏酒，你休要聒噪，带我去后院找他，我自去讨酒喝。” 伙计不敢再言，头前带路，领着洛辰往后院走去。 “伙计，那捞什子二锅头是何酒，我是店内常客，怎么没听过你们还卖这么奇怪的酒？” 店内为数不多的酒客们闻言嚷了起来。 伙计回身作揖，笑道：“各位仙师老爷，那酒是我家老板私酿，不售卖的。” 说完，继续带着洛辰往后走。 二人来到僻静后院，别看酒馆不大，这后院面积却不小，假山奇石，池塘白荷，园林景观十分雅致，竟是别有洞天。 伙计在一处密室台阶外停步，做出请的姿势，不敢再上前一步。 洛辰随手抛出一枚下品丹药，摆摆手，自去敲门。 小伙计欢喜收下丹药，看着洛辰的身影，目光疑惑。 先前在酒馆说的那番话，是堂主曾特意嘱咐过的暗语，只说若有人前来，需恭敬相待，但也没有过多交代。 伙计先前猜测来人或许是堂主的前辈，但今日一见，似乎不像。 这人太年轻了，身上修为气息只比自己强些。 估摸着是堂主好友吧。 伙计心中想着，因为得了赏赐的缘故，心情大好，转身回前方酒馆去了。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平日里神秘且高高在上的堂主，此时正匍匐于地，迎接来人。 …… 洛辰将何小山搀起，笑骂道：“哪有这么贱骨头的？” 何小山却一脸肃然，道：“您传我修行秘法，还给我海量物资，让我创建蛛网，想我何小山一介散修，资质平平，何德何能值得您如此做？ 说您是我的再生父母也不为过！” 洛辰耳听何小山越说越离谱，彻底无语，赶紧打断道：“传你秘法，给你资源，是让你替我卖命做事的。 我不是善财童子，你尽心办事，我便继续支持你，敢有异心，便杀了你。 道理便是如此简单，别搞这一套，腻歪的让人恶心。” 何小山讪讪一笑，心中感慨万千。 如今这落霞山，洛辰之名可是人尽皆知。 一人迎战叱虎山，拳压齐武，而后被青阳门掌教收为关门弟子。 且他担任巡察使期间的事迹，也传出些许。 一时间可谓是风头无两。 再考虑到其年龄，简直是匪夷所思，已经有传言他是大能者轮回转世了！ 即便过去数月，此事热度依然未消。 只是洛辰为人神秘，很少露面，令无数想一睹其容的人大失所望。 何小山却对洛辰事迹一点都不惊讶。 经过卧虎山一事，他早已将洛辰奉为神人。 他时常庆幸，能有缘投入这般天骄麾下。 他呕心沥血，一手创建蛛网，很受洛辰器重，未来紧跟他的脚步，只会走得更高、更远！ 得了韩常送来的秘法，他十数年积累，终是厚积薄发。 短短不到一年时间，他接连突破，如今已是灵醒八重境修为！ 这放在以往，是他根本不敢想象的事情！ 故而洛辰方才所说，他根本没听进去。 大恩大德，他无以为报，只有一条贱命可供驱使。 “我看你来信，说蛛网内出现了不稳定因素？”洛辰坐下，喝着何小山奉上的清茶，问道。 何小山羞愧道：“是属下无能，第一批招进来的一人，其平日里木讷寡言，但哪想到却心藏祸心，暗中背着我拉拢他人，图谋我手中掌握的资源。 他近日突破到了灵醒八重境，自觉已成气候，便愈发跋扈，屡次逼宫。 不过属下已布下杀局，原定明儿晚便将其要斩草除根。” 洛辰冷笑道：“有了毒瘤，需及早剜去……我既然来了，你那些布置便撤去吧，好不容易培养的心腹，折在火并中，不值当。” 何小山谄媚一笑，就要奉承几句。 洛辰急忙制止，踹了他一脚，“再恶心我，剑斩你狗头。” 何小山后颈一凉，他丝毫不觉得洛辰是在说笑。 “除此之外，还有一事。” 洛辰手指轻敲桌面，道：“再过五日，落霞山那处被三大山门联合散修控制的秘境便要开启。 你帮我去查一查，散修中得到名额的都有哪几人？” 何小山从袖口拿出一张密函，笑道：“此事属下早就着手调查了，今日这份材料才到我手上，还没寄给您。” 洛辰满意点点头，道：“功过相抵，你失职一事，便不追究了。” 何小山背后不禁冷汗森森。 洛辰打开密函，仔细查看起来。 何小山察言观色，小声道：“散修共有十个进入秘境的名额，都是通过散修联盟举办的选拔会选出来的，年龄都在五十之下。 最终获胜的十人，其脾性、修为、展露的底牌以及过往主要经历，属下派人一一都调查清楚了，密函中都有详细记载。 您看还有什么遗漏之处，我再派人去调查。” 洛辰将密函收下，笑道：“不用了，很详细。你现在发出诏令，将所有蛛网成员召回，聚集地方……就你在落霞山设立的隐秘据点吧。” “属下遵命！” 何小山杀意腾腾地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