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师的帽子》 开场白 一个天色灰蒙蒙的早晨,木民谷下起了第一场雪。雪轻飘飘、静悄悄地落下来,几个钟头,所有的东西就变成了白茫茫一片。 小木民矮子精站在家门口的台阶上,看着盖上冬天被子安卧着的木民谷。他想:“从今夜起,我们要开始漫长的冬眠了。”(木民家矮子精都在十一月份开始冬眠。对于怕冷和不喜欢漫长的冬夜的人来说,这实在也是个好办法。)小木民矮子精关上门,悄悄地进屋,来到他妈妈的身边,对妈妈说: “外面下雪了!” “我知道,”木民妈妈说。“我已经把你们所有的床都铺好,放上了最温暖的毯子。你跟小吸吸一起,睡在屋檐下面那个小房间里吧。” “可小吸吸打起呼噜来太可怕了,”小木民矮子精说。“能换一换,让我跟小嗅嗅一起睡吗?” “随你便吧,小宝贝,”木民妈妈说。“小吸吸可以睡到朝东那个房间去。” 就这样,木民一家人,他们的朋友,以及所有他们认识的人开始庄严隆重地安排过一个漫长的冬天。木民妈妈在阳台上给大伙儿开晚饭,不过他们晚饭只吃松针。(要睡一整个冬天,肚子塞饱松针十分重要。)等他们吃完这顿晚饭(我想这顿晚饭不会怎么好吃),他们相互说过再见(说得比平时认真得多),木民妈妈就叫他们去刷牙。 接着木民爸爸绕屋子转了一圈,关上所有的门和百叶窗,在枝形吊灯上挂上蚊帐,这样它就不会有灰了。 接着大家上床,把毯子盖过耳朵,把被窝弄得舒舒服服,就开始想些快活事情。只是小木民矮子精叹了口气,说; “我怕咱们要把许许多多时间给浪费了。” “别担心,”小嗅嗅回答说,“咱们会做许许多多好梦,等到醒来,已经是春天了。” “嗯——”小木民瞌睡懵咙地嗯了一声,开始进入迷迷糊糊的梦乡。 外面在下雪,又密又轻。它已经盖住了台阶,厚厚地盖在所有的屋顶和屋檐上。木民家的房子很快就将变成一个大雪球。钟一个接一个地停止嘀哒嘀哒响。冬天已经到了。 第一章 一个春天早晨,才四点钟,第一只杜鹃来到了木民谷。它停在木民家的蓝色屋顶上,竟尽9咕地叫了八遍——声音还有点哑,虽然已经是春天,时候还早了一点。 接着它向东方飞去了。 小木民矮子精醒来,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躺了半天,才明白过来他是在什么地方。他已经睡了一百个白天加一百个黑夜,他做的那些梦还在他的脑瓜里翻腾,想引诱他重新回到梦乡。 可当他扭来扭去想找个舒服点的姿势再睡的时候,他忽然看见一件事情,使他的睡意全消——小嗅嗅的床已经空了! 小木民矮子精坐起来。不错,小嗅嗅的帽子也不见了。“我的天!”他说着竖起脚尖走到打开的窗子前面。好啊,小嗅嗅爬绳梯下去了。小木民矮子精爬过窗台,用他的短腿小心翼翼地也爬到下面去。在湿漉漉的地上,他清楚地看到小嗅嗅的脚印,可它们走到东走到西,很难跟上,最后,忽然有一大段路没有了脚印。“他一定非常快活,”小木民矮子精断定。“他在这里翻了个大跟头——这是明摆着的。” 小木民矮子精忽然抬高他的鼻子,竖起了耳朵细听。小嗅嗅正在远处吹口琴,吹他最快活的歌:《所有的小动物都应该在尾巴上打上蝴蝶结》。小木民矮子精赶紧向口琴声奔去。 在下面河边,他找到了小嗅嗅。小嗅嗅正坐在桥上,两条腿悬在水面上摇来晃去,他那顶旧帽子一直拉到耳朵上。 “你好,”小木民矮子精在他身边坐下来。 “你好,”小嗅嗅说了一声,管自吹他的口琴。 太阳这时候已经升起来,直射他们的眼睛,使他们把眼睛眯缝起来。他们就这么坐着,在流水上摇晃着脚,觉得又快活又无忧无虑。 他们在这条河上经历过无数危险,也把许多新朋友带回家里去。小木民矮子精的爸爸妈妈总是不声不响地欢迎他们的朋友,加上一张床,在餐桌上加上一张叶子。这一来木民家就很挤。在这个家里人人爱怎么干就怎么干,难得去担心明天的事。常常会出些意想不到的乱子,可谁也没工夫去为这种事苦恼。能做到这样总是一件好事。 小嗅嗅吹完他那支春天的歌,把口琴往口袋里一塞,说: “小吸吸还没醒吗?” “我想还没醒,”小木民矮子精回答说。“他向来要比别人多睡一个星期。” “那咱们得去把他叫醒,”小嗅嗅跳起来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咱们该做件特别的事。” 于是小木民矮子精在小吸吸的窗下吹他们的暗号。用两个手拿在嘴旁边做成个喇叭吹口哨,先吹三下短的,然后吹一下长的。这暗号的意思就是:“有事情!”他们听见小吸吸停止打呼噜了,可接下来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再吹一次,”小嗅嗅说。这一回他们吹得比上一次响。 窗子终于啪嗒一声打开。 “我在睡觉,”一个生气的声音叫道。 “下来吧,别发脾气了,”小嗅嗅说,“我们要去做一件非常非常特别的事情。” 这时候小吸吸抹平地睡皱了的耳朵,爬下绳梯。(我也许该交代清楚,他们每个窗子都有一个绳梯,因为下楼梯太花时间了。) 一看就知道,这将是个天气很好的日子。到处是刚从漫长的冬眠中醒来的昏头昏脑的小动物,他们走来走去要重新找到他们过去常去的地方,或者在忙着熨衣服,梳胡子,把房子整理好迎接春天。 有很多小动物在造新房子,我怕有些已经在开始吵架了。(睡了那么久,醒来脾气都是很坏的.) 住在树上的小妖精在梳他们的长头发。树林的北边,小田鼠在挖地道,挖得雪花纷飞。 “春天好?”一条老蚯蚓说。“冬天过得怎么样?” “很好,谢谢,”小木民矮子精回答说。“您睡得好吗,老伯伯?” “很好,”蚯蚓说。“请给我向你的爸爸妈妈问好。” 他们继续向前走,一路上向许多人打招呼,可山上得越高,碰到的人越少,最后他们只看到一两只母鼠,它们向周围闻闻嗅嗅,在大扫除。 到处湿漉漉的。 “嗨——多脏,”小木民矮子精一面在融雪当中小心翼翼地挑着路走,一面说。“对于一个木民来说,这么多雪真是糟透了。妈妈是这么说的。”他打起喷嚏来。 “小木民矮子精,你听着,”小嗅嗅说。“我有了个主意。到山顶去堆石块,证明咱们最早来到那里,怎么样?” “对,堆石块去,”小吸吸说着马上动身,要比别人先到山顶。 他们来到山顶,三月的风在他们周围嬉戏。他们脚下远处是蓝色的一片。西边是海,东边是河,环绕着这孤山;北边是大森林,象铺开绿色的地毯,在南边,木民家的烟囱冒起了炊烟,这时木民妈妈正在做早饭。可这些东西小吸吸全顾不上去看,因为山顶上有一顶帽子——一顶黑色的高帽子。“有人上这儿来过了!”他说。 小木民矮子精把帽子捡起来看。“这顶帽子好得少有,”他说。“小嗅嗅,也许你可以戴吧。” “不要不要,”小嗅嗅说,他爱他自己那顶绿色的旧帽子。“它太新了。” “也许爸爸会喜欢它,”小木民矮子精想着说。 “好吧,不管怎么样,咱们把它带回去,”小吸吸说。“不过这会儿我想回家了——我想吃早饭都想死了,你们呢?” “我正好也要说这句话,”小嗅嗅也说。 他们就这样找到了魔法师的帽子,把它带回了家,一点也没想到,它会使木民谷出乱子,不用多久,他们就要看到怪事了……当小木民矮子精、小嗅嗅和小吸吸来到外面阳台走廊上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吃完早饭,分头走了。只剩下木民爸爸一个人在看报。 “好啊好啊!这么说你们也醒了,”他说。“今天报上新闻少得出奇。一条小溪冲破水堤,淹了许多蚂蚁。不过蚂蚁都得救了。第一只杜鹃早晨四点钟到谷里来,接着向东飞走。”(这是一个吉兆,不过杜鹃朗西飞走就更好了……) “瞧我们找到了什么,”小木民矮子精得意地打断他的话说。“找到了一顶漂亮的新筒帽送给你!” 木民爸爸放下手上的报,仔细地看帽子。接着他走到一面照身镜前戴上它。帽子他戴着太大了——说真的,几乎遮住了他的眼睛,样子非常古怪。 “妈妈,”小木民矮子精尖声大叫。“你来看爸爸。” 木民妈妈打开厨房门,惊异地看着木民爸爸。 “你说我戴着这顶帽子怎么样?”木民爸爸问她。 “很好,”木民妈妈说。“真的,你戴上这帽子看着非常漂亮,就是帽子大了一点儿。” “这样是不是好一些?”木民爸爸把帽子推到脑后,问道。 “嗯,”木民妈妈说。“这样也很好,不过我觉得你还是不戴帽子更神气。” 木民爸爸把自己前看后看,左看右看,最后叹了口气,把帽子放在桌子上。“你说得有理,”他说。“有的人不戴帽子更好看。” “当然是这样,孩子爹,”木民妈妈温和地说。“孩子们,现在你们把蛋吃掉吧,*松针过了一冬,你们得好好吃点东西。”她又回到厨房里去了。 “那帽子怎么办?”小吸吸问道。“这么好一顶帽子。” “当字纸篓用吧,”木民爸爸说了一声,上楼写他的传记去了。(这一大本书要写他如火如荼的青年时代。) 小嗅嗅把帽子放在桌子和厨房门之间的地板上。“现在你们又有一件新家具了,”小嗅嗅做着鬼睑说,因为他永远弄不懂,人们为什么喜欢添东西。他爱穿他生下来就穿上的衣服(谁也不知道他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生的),他唯一离不开的东西,只有他那个口琴。 “要是你们已经吃完早饭,咱们去看看斯诺尔克他们怎么样了,”小木民矮子精说。在离开这里到外面花园去之前,他把蛋壳顺手扔进了字纸篓,因为他(有时候)是一个很有规矩的木民。 餐厅现在空了。 就这样,魔法师的帽子放在桌子和厨房门之间的地板上,里面有了一个蛋壳。这时候,一件真正的怪事发生了。蛋壳开始变形。 瞧,出的就是这种事。随便什么东西在帽子里一放久,它就要变成完全不同的东西——变得叫你事先怎么也想不到。幸亏这顶帽子木民爸爸戴着不合适。因为一切小动物的保护主知道,他要是再多戴一会儿,就会变成另一样东西——至于变成什么,你事先永远不知道。不过他也轻微地感到头疼了一阵——可吃过晚饭后也就好了。 现在蛋壳变软了,变得象羊毛一样,不过还是白的,过了一会儿它涨满了整顶帽子。接着五朵小云彩从帽边飘出来,飘到阳台那儿,轻轻地落到台阶上,停在那里,只离开地面一点儿。帽子空了。 “我的天,”小木民矮子精叫道。 “房子着火了吗?”斯诺尔克小妞焦急地问他。 五朵云彩悬在他们面前,一动不动,也不再改变形状了,象在等着什么。斯诺尔克小妞小心地伸出手,拍拍最近的一朵云彩。“象是棉花,”她用吃惊的声音说。其他人走近来,也摸摸它。 “就象个小枕头,”小吸吸说。 小嗅嗅把一朵云彩轻轻一推。它飘开一点,又停下了。 “它们是谁的?”小吸吸问道。“它们怎么到这儿阳台上了?” 小木民矮子精摇摇头。“在我碰到过的怪事当中,数这件事最怪了,”他说。“也许咱们该进去叫妈妈出来。” “不不,”斯诺尔克小妞说。“让咱们自己来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把一朵云彩拉到地面上来,用手抚摸它。“这么软!”她说。一转眼,她已经在云彩上嘻嘻哈哈地颠来颠去了。 “我也可以有一朵吗?”小吸吸叫着跳上另一朵云彩。“真妙!”可他刚说出“真”字,云彩已经升起来,在地面上空很好看地绕了个弯。 “好啊!”小吸吸叫起来。“它动了!” 接着他们全都向那些云朵扑过去,坐在上面,大叫:“走!走吧走吧走!”云朵也真的全部发疯似地颠来倒去,直到斯诺尔克小子发现了驾驶它们的办法。用一只脚踩一下,云朵就会拐弯。用两只脚踩它,它就前进。轻轻地摇摇身体,云彩走得就慢下来。 他们玩得真带劲,甚至飘到了树顶和木民家的屋顶上面。 小木民矮子精在他爸爸的窗外绕圈子,大嚷大叫说:“喔喔喔喔!”(他太激动了,想不出什么更聪明的话。) 木民爸爸放下他写回忆录的笔,向窗口冲过去。 “保佑我的尾巴:“他大叫起来。“还有什么事比这更荒唐!” “可以给你的故事好好地加上一章,”小木民矮子精说着驾驶云朵到厨房窗口,对他妈妈大叫。可木民妈妈正忙得不亦乐乎,只顾炸她的肉卷。 “这回你又找到什么了,小宝贝?”她说。“小心别掉下来!” 可在下面花园里,斯诺尔克小妞和小嗅嗅已经发明了一种新游戏。他们驾驶着云朵,用最大的速度向对方撞去,可相撞时只是轻轻地碰一碰。谁先掉下来算输。 “这回看看谁掉下来!”小嗅嗅叫着,驾驶他的云朵直冲过来。可斯诺尔克小妞机灵地在旁边一闪,然后从底下进攻他。 小嗅嗅坐的云朵翻了个身,他倒栽葱落到了花床上,帽子遮住了眼睛。 “第三轮,”小吸吸大叫。他当评判员,飞在他们两人上面一点。“准备,注意,上!” “咱们一块儿在空中飞一阵怎么样?”小木民矮子精问斯诺尔克小妞说。 “当然好,”她回答了一声,驾驶云朵飞在他旁边。“咱们上哪儿去?” “咱们去找赫木伦,让他吓一大跳,”小木民矮子精建议说。 他们在花园里飞了一圈,可赫木伦根本不在他常待的地方。 “他不可能走远,”斯诺尔克小姐说。“我上回看见他的时候,他正在玩邮票。” “那已经是六个月以前的事了,”小木民矮子精锐。 “噢,说得不错,”她认可了。“打那时候起咱们一直在睡觉,对吗?” “你睡得好吗?”小木民矮子精向她。 斯诺尔克小妞轻快地飘过树顶,想了一下才回答。“我做了个恶梦,”她最后说。“梦见一个很凶的男人,戴一项黑色高帽,对我咧着嘴怪笑。” “多滑稽,”小木民矮子精说。“我也做了个一模一样的梦。他也戴着白手套吗?” 斯诺尔克小妞点点头。他们慢慢地飘过树林子,还在想着这件事。忽然他们看到了赫木伦,他背着双手,眼睛看着地面,一路在走。小木民矮子精和斯诺尔克小妞一人在他一边三点着陆,欢快地叫道:“你早!” “唉哟!哦唷!”赫木伦倒抽一口气。“你们真把我吓了一大跳!你们不该这样忽然跳到我身边来。” “噢,对不起,”斯诺尔克小妞说。“你瞧我们在乘着什么?” “真是太怪了,”赫木伦说。“不过你们专做怪事,我已经见怪不怪。再说我这会儿正感到心情不好。” “为什么?”斯诺尔克小妞同情地问他。“天气这样好。” “你们怎么也不会明白的,”赫木伦摇着头说。 “我们来试试看弄明白,”小木民矮子精说。“你又丢了一张稀有的邮票吗?” “正好相反,”赫木伦阴着脸说。“邮票全在,一张不少。我收集的邮票很全,不缺一张。” “那不是很好吗?”斯诺尔克小妞给他打气说。 “我不是说过了,你们根本不可能理解我,”赫木伦悲叹说。 小木民矮子精焦急地看看斯诺尔克小妞,他们看到赫木伦难过,于是驾云退后一点。游木伦继续向前走,他们恭恭敬敬地等着他丢掉他的心事。 最后他叫起来: “一点没有希望:“停了一下他又说下去:“还有什么用处?等玩撒纸追逐游戏,我收集的邮票全都给你们撤掉。” “不过赫木伦!”斯诺尔克小妞说,她吓坏了。“这太可怕了!你收集的邮票是天下第一的!” “正因为是天下第一,”赫木伦绝望地说。“完了。没有一张邮票,或者说是没有一个错误我没收集到。全收集完了。我现在还有什么事可做呢?” “我想我现在开始明白了,”小木民矮子精慢腾腾地说。“你已经不再是一个收集家,而只是一个所有者,那就不那么有乐趣了。” “不是不那么有乐趣,”心都碎了的赫木伦说,“是根本没有乐趣。”他停下来,向他们转过他那张皱起眉头的脸。 “亲爱的赫木伦,”斯诺尔克小妞说着,温柔地握住他的手,“我有个主意。你收集点别的东西怎么样——收集点全新的东西?” “这倒是个主意,”赫木伦承认说,不过他还是哭丧着脸,因为他觉得经过那么一场大痛苦,不该露出快活的样子。 “比方说,收集蝴蝶怎么样?”小木民矮子精建议。 “不行,”赫木伦说,脸更阴沉了。“我的一个远房表兄收集蝴蝶,有他干我可不干。” “那么拍摄星星呢?”斯诺尔克小妞说。 赫木伦只是哼了一声。 “收集装饰品呢?”小木民矮子精抱着希望问道。“这种玩意儿永远收集不完。” 可赫木伦还是呸了两声。 “那我就真想不出什么了,”斯诺尔克小妞说。 “我们定要给你想出一样东西来,”小木民矮子精安慰赫木伦说。“妈妈准有办法。再说,你见过麝鼠吗?” “他还在睡觉,”赫木伦难过地回答说。“他说用不着那么早起来,我想他说得不错。”他说着继续孤独地走路,这时小木民矮子精和斯诺尔克小妞驾云飞到树梢上空,停在那儿,在阳光里慢慢地摇来摇去。他们在考虑赫木伦该收集什么。 “收集贝壳怎么样?”斯诺尔克小妞建议。 “或者收集稀有钮扣,”小木民矮子精说。 可是天气暖洋洋的,弄得他们直想睡,想不下去,于是他们躺在云朵上凝视着春天的天空,云雀正在那上面歌唱。 忽然他们看见了第一只蝴蝶。(大家知道,看到的第一只蝴蝶如果是黄的,就会有一个快乐的夏天,如果是白的,就会有一个安静的夏天。可不能看到黑色的和棕色的蝴蝶——它们太糟糕了。) 可这只蝴蝶是金色的。 “看见金色蝴蝶是什么意思?”小木民矮子精说。“我从来没见过金色的蝴蝶。” “金色的比黄色的还要好,”斯诺尔克小妞说。“你等着瞧吧!” ☆☆☆ 他们回家吃晚饭的时候,在门口台阶上遇见赫木伦。他快活得满脸亮光。 “啊?”小木民矮子精说。“怎么啦?” “研究自然!”赫木伦叫道。“我要采集和研究植物。是斯诺尔克小子想出来的。我要采集全世界最漂亮的植物标本!”赫木伦说着张开他的裙子1,给大家看他采集到的第一批标本。在泥土和叶子之间有一棵很小的葱。 “这叫‘水百合’,”赫木伦得意地说。“采集到的植物标本第一号。一个完美的标本。”他进屋把所有的东西倒在饭桌上。 “把它们放到墙角去,亲爱的赫木伦,”木民妈妈说,“因为我要在这儿放汤。大家都到齐了吗?麝鼠还睡着?” “睡得象只猪似的,”小吸吸说。 “今天你们玩得高兴吗?”木民妈妈一面在一个个盘子里分汤,一面问大家。 “高兴极了,”全家人叫道。 ☆☆☆ 第二天早晨小木民矮子精上柴间去,要把云朵放出来,可它们全不见了,一朵也没留下。大家全都想不到,它们跟曾经扔在魔法师帽子里的蛋壳竟会有关系。 ☆☆☆ 1赫木伦一直穿着他姑妈给他的裙子。我相信赫木伦一家人都穿裙子。这好象很奇怪,可事实却是如此。——作者。 第二章 夏天里一个温暖的日子,木民谷下着细雨,因此大家决定在室内玩捉迷藏。小吸吸站在墙角,双手捂住鼻子,数到十,然后转过身来开始捉——先到平时大家躲着的地方去捉,接着到一些特别的地方去捉。 小木民矮子精先躺在阳台桌子底下,想想觉得不放心,因为这地方不太安全。小吸吸准要掀起桌布,他就要给捉到了。于是他向周围张望,看到了墙角那顶黑色高帽子。这倒是个好主意!小吸吸绝对不会想到往帽子底下看。小木民矮子精悄悄地溜到墙角那儿,把帽子扣到自己头上往下拉。可帽子只能拉到腰间,不过他只要缩起身子,把尾巴也塞过去,他就完全看不见了。当他听到其他人一个接一个被捉到的时候,他禁不住格格偷笑。赫木伦显然又躲在沙发底下——他一向找不到更好的地方。现在他们全都跑来跑去找小木民矮子精。 他怕大家找得发脾气,从帽子里出来,把头伸到门里说:“你们瞧瞧我!” 小吸吸把他看了半天,很不客气地说:“还是瞧瞧你自己吧!” “他是谁?”斯诺尔克小子低声问,其他人只是摇摇头,继续盯住小木民矮子精看。 可怜的小家伙!他在魔法师的帽子里已经变成一只非常古怪的动物。他身上胖的地方变瘦,小的地方变大。而最奇怪的是,他自己一点儿也不明白出了什么事。 “我想我把你们大家都给吓唬了,”他说着用两条细长腿犹豫地走了一步。“你们不知道我刚才在哪里!” “这件事我们一点儿不感兴趣,”斯诺尔克小子说,“不过你实在丑得吓死人。” “你说话真不客气,”小木民矮子精难过地说。“我想你是捉迷藏捉昏了。现在咱们再玩什么?” “恐怕你最好是先介绍一下自己,”斯诺尔克小妞冷冰冰地说。“我们可不知道你是谁!” 小木民矮子精看着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可他心里猛地一亮,这也许是个新玩意儿。于是他快活地笑着说:“我是加利福尼亚的国工!” “我是斯诺尔克小妞,”斯诺尔克小妞说,接着指往斯诺尔克小子:“这是我哥哥。” “我叫小吸吸,”小吸吸说。 “我叫小嗅嗅,”小嗅嗅说。 “唉哟,我的天!你们这些人多没劲,”小木民矮子精说。“你们不能想出一句更有意思的话来说说吗?现在让咱们出去走走吧,我觉得天晴了。”他说着走下台阶到花园去,后面跟着又惊奇又怀疑的三个小朋友。 “他是谁?”赫木伦问,他正坐在屋前数着向日葵的雄蕊。 “我想他是加利福尼亚的国王,”斯诺尔克小妞说。 “他打算在这儿住下吗?”赫木伦问。 “这要由小木民矮子精来决定,”小吸吸说。“我真奇怪,他上哪儿去了。” 小木民矮子精哈哈大笑。“你们有时候实在滑稽,”他说。“咱们去找找小木民矮子精好不好?”“你认识他?”小嗅嗅问道。 “当——然,”小木民矮子精说。“说实在的,还熟得很。”他确实喜欢这个新游戏,而且觉得自己玩得很不错。 “你怎么会认识他的?”斯诺尔克小妞问他。 “我和他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小木民矮子精又哈哈大笑着说。“可你们知道吗,他这个人讨厌极了!简直没法跟他一起过!” “你怎么敢这样说小木民矮子精!”斯诺尔克小妞凶巴巴地说。“他是天底下最好的木民,我们把他当个宝。” 这对小木民矮子精来说真是太捧场了。 “真的吗?”他说。“我本人以为他是个真正的灾星。” 斯诺尔克小妞听了哭起来。 “滚开!”斯诺尔克小妞对小木民矮子精说。“要不然把你打倒在地,骑在你头上。” “好吧好吧,”小木民矮子精安慰她说。“这不过是做做游戏罢了,对吗?你们这样爱我,我高兴极了。” “可我们根本不爱你,”小吸吸尖声大叫。“这个丑国王诋毁我们的小木民矮子精,赶走他。” 他们一起向可怜的小木民矮子精扑过去。他太惊讶了,竟没想到自卫,等到他开始发火,已经为时太晚。木民妈妈到外面台阶上来时,他已经躺在那里劈劈啪啪地挨手掌和尾巴的拍打。 “孩子们,你们在干什么?”木民妈妈大叫。“马上住手,不许打架!” “他们在揍加利福尼亚的国王,”斯诺尔克小妞哼了一声。“不过他该打。” 小木民矮子精打人堆里爬出来,精疲力竭,气得要命。 “妈妈,”他叫道,“是他们先动手的。三个打一个!这不公平!” “我完全同意,”木民妈妈严肃地说。“不过我想是你欺负了他们。你到底是谁呀,我的小动物?” “唉哟,请别再玩这个可怕的游戏了,”小木民矮子精哀叫说。“它已经一点儿也不有趣了。我是小木民矮子精,你是我的妈妈。就是这么回事!” “你可不是小木民矮子精,”斯诺尔克小妞看不起他地说。“他有漂亮的小耳朵,可你的耳朵活象壶把!” 小木民矮子精一听,完全闹糊涂了,抓住自己的一双卷曲大耳朵。“可我是小木民矮子精!”他毫无办法地大叫。“你们不相信我的话吗?” “小木民矮子精有一条漂亮的小尾巴,大一点太大,小一点太小,可你的尾巴活象扫烟囱人用的刷子,”斯诺尔克小子说。 “噢,天呐,他说得一点不错!”小木民矮子精用发抖的手掌摸了摸屁股后面。 “你的眼睛活象汤盘,”小吸吸说。“小木民矮子精的眼睛小小的,很和善!” “对,说得一点儿也不差,”小嗅嗅附和他说。 “你是一个骗子!”赫木伦断定。 “难道没有一个人相信这是我吗?”小木民矮子精哀求说。“你仔细地看看我吧,妈妈。你一定能认出你亲生儿子小木民的。” 木民妈妈仔细地看。她把他那双惊恐的眼睛看了半天,然后安详地说:“对,你是我的小木民矮子精。” 就在这时候他开始变样了。他的耳朵、眼睛和尾巴开始缩小,他的鼻子和肚子开始长大,一直到他最后又回复到老样子。 “现在好了,我的小宝贝,”木民妈妈说。“瞧,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能把你认出来。” ☆☆☆ 1蚁狮,就是蚁蛉,是一种昆虫,样子很象蜻蜓。它的幼虫在沙地里造漏斗形陷阱,潜伏阱底。一有蚂蚁等误落阱底时,它就吃掉它们。—— ☆☆☆ 过了一会儿,小木民矮子精和斯诺尔克小子坐在一个秘密地方——在茉莉花丛底下,有一大片绿叶把他们遮住。 “你准是做了什么事情才使你变了样的,”斯诺尔克小子说。 小木民矮子精直摇头。“我什么事也没做,”他说。“我也没说任何不该说的话。” “也许你踏进一个仙人圈了,”斯诺尔克小子猜想说。 “我想不起有这回事,”小木民矮子精说。“我一直坐在咱们当字纸篓用的黑帽子底下。” “在那个帽子里?”斯诺尔克小子怀疑地问。 小木民矮子精点点头,他们一块儿想了好一阵。接着他们同时叫起来:“那准是……!”他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来!”斯诺尔克小子说。 ☆☆☆ 他们走到阳台上,小心翼翼地爬到帽子那里。 “它看来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斯诺尔克小子说。“当然,除非你认为圆筒高帽有点特别。” “可咱们怎么能证明是因为这顶帽子呢?”小木民矮子精问道。“我可不想再到它里面去了!” “咱们引个别人过去怎么样?”斯诺尔克小子建议说。 “这样做太下流了,”小木民矮子精说。“怎么知道他还会不会复原呢?” “那就叫个敌人进去,怎么样?”斯诺尔克小子又提议。 “这个……”小木民矮子精说。“你有敌人吗?” “那大公猪,”斯诺尔克小子说。 小木民矮子精摇摇头。“他太大了。” “那么蚁狮怎么样?”斯诺尔克小子提出。 “这倒是个好主意,”小木民矮子精也赞成。“有一回他把我妈妈推到一个洞里,往她眼睛上喷沙子。” 于是他们去找蚁狮,顺便带去一个大瓦罐。找蚁狮洞要到沙地,他们上海滩去。不多一会儿工夫,斯诺尔克小子就找到一个大圆洞,赶紧对小木民矮子精做手势。 “他在这里!”斯诺尔克小子悄悄说。“可咱们怎么引他到瓦罐里去呢?” “这看我的,”小木民矮子精悄悄地说。他拿着瓦罐,把它深深地埋在沙里,罐口朝天。接着他大声说:“这些蚁狮都是些没有力气的动物!”他对斯诺尔克小子做了个手势,两个人低头朝洞里看,等在那里。沙虽然动了一下,却没东西出现。 “一点力气也没有,”小木民矮子精再说一遍。“你知道吗,它们要挖好几个钟头才能钻到沙里去!” “对,不过……”斯诺尔克小子用犹豫的口气说。 “正象我告诉你的,”小木民矮子精做出乱摇他的耳朵的样子。“要好几个钟头!” 就在这时候,沙洞里露出一个吓人的脑袋,瞪着眼睛。 “你说我没力气?”蚁狮嘶嘶地说。“三秒钟我就能钻到沙里去。” “你得实地表演一次,我们才能相信你真有这种惊人本领,”小木民矮子精引诱他说。 “我要用沙喷你,”蚁狮恼火地回答说,“等我把你喷到我的洞里,我就要把你吃掉!” “噢,别别别,”斯诺尔克小子求他说。“别这么干,你不如表演给我们看看,你三秒钟就能钻到土里去。” “到这儿钻吧,我们可以看得清楚些,”小木民矮子精指指埋着瓦罐的地点说。 “你想我会赞这个神,给你们这些小鬼显我的本领吗?”蚁狮傲慢地说。不过他到底还是忍不住,想显显他有多么强大,能钻得多么快,因此他看不起他们地哼了一声,从洞里爬出来,赶紧问: “好,叫我往哪里钻?” “那儿,”小木民矮子精指点说。 蚁狮耸起肩膀,竖起鬃毛,样子叫人害怕。 “别挡住我!”他叫道。“现在我要钻下去了,不过等我重新上来,我要把你们吃掉!-,二,三!”他说着象个旋转着的螺旋桨一样往沙里钻,一直钻到埋在他下面的瓦罐里。当真只有三秒钟,甚至只有两秒半,他已经在下面暴跳如雷了。 “赶快盖上盖子,”小木民矮子精叫道。他们赶紧把沙拨开,把罐盖旋紧。接着他们把瓦罐拿出来,一路滚着它回家。蚁狮在它里面又叫又骂,给沙弄得呛起来。 “瞧他多生气,真可怕,”斯诺尔克小子说。“我真不敢想他出来以后会怎么样。” “他现在出不来,”小木民矮子精放心地说,“等到他出来,我想他不知变成什么东西了。” 他们回到家,小木民矮子精吹三声长口哨,把大家叫来。(这三声长口哨表示出了一件异乎寻常的事情。) 大家从四面八方跑来,围着那个旋紧盖子的瓦罐。 “你们在里面放着什么?”小吸吸问。 “一只蚁狮,”小木民矮子精神气地说。“一只凶狠的真正蚁狮,我们把他给逮住了!” “真了不起,朋友!”斯诺尔克小妞佩服地说。 “我想现在得把它倒到帽子里去了,”斯诺尔克小子说。 “那他就会跟我一样变成另一样东西,”小木民矮子精说。 “能不能请你们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赫木伦干脆地问道。 “我上回变样,就因为我躲在这顶帽子里,”小木民矮子精解释说。“我们想出来了。现在我们要证实一下,看看蚁狮是不是也变成别的东西。” “可……可他一定要变成另一种东西,”小吸吸大叫。“就怕他变成比蚁狮更危险的东西,一分钟就把咱们大伙儿给吃掉。” 他们心惊胆战地看着瓦罐,听着里面闷着的西西沙沙声。 “噢!”斯诺尔克小妞说,脸吓灰1了。 小嗅嗅提议,变的时候大伙儿得躲在桌子底下,同时在帽子上压一本大书。“做实验总得冒险,”他说。“现在马上把他倒到帽子里去。” 小吸吸马上钻到桌子底下,小木民矮子精、小嗅嗅和赫木伦把瓦罐倒过来举在帽子上面,斯诺尔克小子快手快脚地旋开罐盖。蚁狮连沙一起落到帽子里去了,说时迟那时快,斯诺尔克小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一厚本外文字典压在帽子上。接着他们全都钻到桌子底下等着。 起先一点事情也役有。 他们从桌布底下朝外偷看,越来越紧张。可还是没有变化。 “全完了,”小吸吸说。可就在这时候,大字典开始皱起来,小吸吸兴奋得把赫木伦的大拇指当作自己的大拇指咬。 现在字典越卷越厉害。书页象些枯叶,外国字从它们上面爬出来,落到地板上满地爬。 “我的天,”小木民矮子精说。 可是还不止这样。帽子边上诌者樟飨滤矗幼满出帽子,淌到地毯上,那些字只好狼教用“蚁狮只不过变了水,”小嗅嗅失望地说。 “我想变水的是沙,”斯诺尔克小子悄悄说。“蚁狮一准马上就爬出来。” 他们又等了很久,都忍不住了。斯蒂尔克小妞把脸藏在小木民矮子精的膝盖上不敢看,小吸吸吓得直抽抽嗒嗒地哭。忽然之间,帽子边上出现了一只全世界最小的刺猬。它吸吸空气,眨眨眼睛,浑身乱糟糟、湿淋淋的。 有两秒钟工夫一片死静。接着小嗅嗅开始哈哈大笑,紧接着大家在桌子底下高兴得又叫又打滚。只有赫木伦没跟大家一样兴高采烈。他看着朋友们只觉得奇怪,说道:“咱们不是一直盼着蚁狮变成一样什么东西吗?它变了,我真不明白你们为什么大惊小怪。” 这时候小刺猬大模大样地走着,有点难过地走到门口,走下台阶。水已经不再流,现在阳台上象个水塘。整个天花板上都是外国字。 ☆☆☆ 1斯诺尔克他们只要一激动,脸就常常变灰。——作者。 他们把这件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木民爸爸和木民妈妈,木民爸爸和木民妈妈觉得这事非同小可,决定把这顶帽子扔掉。因此他们把它滚到河边,它落到了河水里。 “云朵和魔法变化都没有了,”看着帽子飘走,木民妈妈说。 “云朵可真有趣,”小木民矮子精十分扫兴地说。“我不反对让它们再变出来一次!” “我想你认为水满出来很有趣,那些字也很有趣吧?”木民妈妈生气地说。“瞧阳台!那些小字满墙爬来爬去,我真不知道把它们怎么办好。它们到处都是,弄得整个屋子脏透了。” “不管怎么说,云朵还是有趣的,”小木民矮子精硬是说。 那天晚上他睡不着,躺在那里望着很亮的六月之夜。这夜里充满了细语声、沙沙声和脚步声。空气甜甜的,有一股花香。 小嗅嗅还没回来。在这种夜里,他常常带着口琴独个儿去散步,可今天没听见他的口琴声。他大概在一路上寻找什么,很快就要在河边搭上帐篷,不肯到室内来睡。小木民矮子精叹了口气。他觉得忧愁,可不知道为什么。 正在这时候,花园里传来很轻的一声口哨。小木民矮子精心里卜通一跳,轻轻地竖起脚尖走到窗口朝外看。这声口哨是说:“有秘密事!”小嗅嗅正等在绳梯底下。 “你能保守秘密吗?”等小木民矮子精爬下绳梯到了草地上,小嗅嗅悄悄地问道。 小木民矮子精拼命点头,小嗅嗅向他*过来,又悄悄地说:“那帽子又漂来了,要像到河那边的沙滩上。” “怎么样?”小嗅嗅的眉毛表示这句问话。小木民矮子精的耳朵抖抖,表示回答:“好。”接下来他们象影子似地爬过下了霜的花园,直上河边去。 “你知道,咱们确实有责任把帽子弄上来;因为帽子里装的水都是红的,”小嗅嗅说。“住在河下游的人看见这样可怕的水一定要作呕。” “咱们原先该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小木民矮子精说。他觉得在深更半夜能这样跟小嗅嗅一起走路非常神气;小嗅嗅向来是独个儿走夜路的。 “它就在这儿什么地方,”小嗅嗅说。“水里有一道黑色的东西。你看见了吗?” “看不清楚,”小木民矮子精一面在朦胧的夜色中一脚高一脚低地走着,一面说。“我可不象你那样有夜眼。” “我不知道怎么把它弄上来,”小嗅嗅望着河上说。“你爸爸不买一条船,真是太笨了。” 小木民矮子精很犹豫。他说:“我游水不错——水不太凉就好了。”凉就好了。” “你不敢游的!”小嗅嗅说。 “我当然敢,”小木民矮子精一下子感到勇气百倍,反驳他说。“它在哪儿?” “在那边,”小嗅嗅说。“你很快就能到那沙洲。不过小心,别把你的脚放到帽子里去。你抓住帽顶。” 小木民矮子精滑到夏天温暖的水里,用狗爬式往河里游去。水很急,他先是觉得有点害怕。接着他看见沙洲,上面有一样黑的东西,于是用他的尾巴当舵直上那儿,两脚很快就踏在沙上。 “你没事吧?”小唤嗅从这边岸上叫,小木民矮子精涉水走上沙洲时,回答了一声。 一股暗黑的河水打着转从帽子里流到河上——水是红的。小木民矮子精用手沾了一点,小心地舔舔。 “我的天,”他咕噜说。“是木莓汁!太妙了!以后只要把帽子装进水,木莓汁咱们要多少就有多少。”接着他叫的“哇哇”声传到河这边小嗅唤的耳朵里。小嗅嗅心急地往回叫:“怎么样,拿到没有?” “拿到了,”小木民矮子精叫道,用尾巴紧紧箍住那顶魔帽,重新下水。 后面拖着那么重一顶帽子,逆水游泳很不容易。等到小木民矮子精挣扎着回到这边岸上,他累坏了。 “帽子在这里,”他自豪地喘着气说。 “很好!”小嗅嗅说。“可咱们这会儿拿它怎么办呢?” “这个,可不能放在我家,”小木民矮子精说。“也不能放在花园里。有人会找到的。” 最后他们决定放在山洞里,也不能让小吸吸知道这个秘密(这山洞虽然是他的),因为他是个小人物,守不了这么大的秘密。 “瞧,”小木民矮子精认真地说,“咱们做了事情不能告诉爸爸和妈妈,这还是头一回。” 小嗅嗅胳肢窝里夹着帽子,动身沿着河边往回走。可他们来到桥上时,他一下子停下了。 “什么事?”小木民矮子精吓了一跳,悄悄地问他。 “金丝雀!”小嗅嗅叫起来。“三只黄色的小金丝雀待在桥上。它们夜里出来,倒真怪。” “我不是金丝雀,”待在最近的一只鸟叽叽地叫着说。“我是一只蟑螂。” “我们三条都是可敬的鱼!”他的朋友叽叽地说。 小嗅嗅搔搔他的脑袋。 “瞧这帽子有多大本领,”他说。“我断定那三条鱼准是在帽子里游泳,变成现在这模样儿的。来吧!咱们直奔山洞去,把这顶帽子藏起来!” 穿过树林子的时候,小木民矮子精紧紧跟着小嗅嗅。小道两旁充满西西沙沙、啪嗒啪嗒的声音,简直叫人觉得害怕。有时候一些闪闪烁烁的小眼睛从树后看着他们,不时有些东西从地上或者树枝上对他们叫。 “一个美丽的夜!”小木民矮子精听见身后有一个声音。 “很美,”他勇敢地回答一声。夜色中一个小影子鬼鬼祟祟地在他身边溜过。 海滩亮一些了。天上透着淡蓝色的微光,远处传来鸟儿单调的叫声。夜已经过去。小嗅嗅和小木民矮子精把魔帽带到山洞,放在最黑暗的角落,让帽沿朝下扣在地上,免得有人落到帽子里面去。 “现在咱们已经尽到力了,”小嗅嗅说。“唉,只要能把那五朵小云弄回来就好啦!” “对,”小木民矮子精站在洞口眺望大海,回答说。“不过我在想,现在已经够美丽,它们还能使它更加美丽吗?” 第三章 第二天早晨,麝鼠照旧带了一本书出去,躺在吊床上。他正躺得舒服,吊床的绳子断了,他跌到了地上。 “绝对不能原谅!”麝鼠把缠在双腿上的毯子解开,叫了一声。 “唉呀,”正在给烟叶浇水的木民爸爸说。“我希望你没受伤吧?” “不是这个意思,”麝鼠阴着脸,咬着他的小胡子回答说。“地球可以裂开,天火可以落下来,这我一点也不在乎,可我不愿意落到一个尴尬的处境。对于象我这样一位哲学家来说,这太有失体统了!” “不过还好,这件事只有我一个人看见,”木民爸爸说。 “那就够糟了!”麝鼠回答说。“你会记住我在你家出的洋相!比方说,去年一颗流星落到了咱们这儿来。那没什么。可你也许会记住我坐在你妻子做的巧克力冻上。这最伤我的尊严了!你的客人有时候把头发刷子放在我的床上——这真是再蠢不过的玩笑。更不要说你的儿子,你那个小木民矮子精……” “我知道我知道,”木民爸爸难过地打断他的话说。“不过家里老不太平……你也知道,绳子日子久了要发脆,一碰就断。” “它不该断,”麝鼠说。“我跌死了倒没什么。可你想想,万一你的几位少爷小姐看见了可怎么得了!不管怎么说,我现在打算去找个没有人的地方,抛弃一切,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过一辈子。我吃了秤砣铁了心了。” 木民爸爸很感动。“噢,”他说。“你要上哪儿去呢?” “到山洞里去,”麝鼠说。“到了那儿,就没有人跟我开愚蠢的玩笑,打断我的思考了。你可以一天给我送两次饭。不过不能在十点钟以前。” “好,”木民爸爸鞠躬说。“还要给你送点家具去吗?” “对,可以送点,”麝鼠说,口气温和多了。“不过简单点就行。我知道你很好,可你那家人叫我实在受不了。”麝鼠说着拿起书和毯子,慢腾腾地上山崖那儿去。木民爸爸暗自叹了口气,接着继续给自己的烟叶浇水,很快就把刚才那件事忘得干干净净了。 麝鼠来到山洞里,对周围样样都感到非常满意。他把毯子铺在洞里的沙地上,坐下来马上思考。他一个劲思考了大概两个钟头。周围一片安静,透过洞顶裂缝,阳光柔和地照过他的藏身地方。阳光过去一点,他跟着移过去一点。 他想,我要在这儿一直住下去。根本没有必要跑来跑去。跟人说话,建造房子,烧东西吃,积聚财物!他很满意地把他这个新家看了一遍,最后看到了小木民矮子精和小嗅嗅藏在最黑的墙角里的那顶魔帽。 “那个字纸篓,”麝鼠自言自语说。“噢,它原来在这儿。想来总用得上。” 他又思考了一阵,接着决定睡一会儿。他用毯子把身子里起来,把假牙放在帽子里不让它沾上沙子。接着他又安心又快活地睡着了。 木民家午饭吃煎饼——黄澄澄的大煎饼,上面涂上黑麦酱。还有昨天留下的粥,可没人要吃,决定留到第二天早晨再吃。 “今天我觉得想找件不平常的事情做做,”木民妈妈说。“我们摆脱掉那顶可怕的帽子,实在值得庆贺。再说,老待在一个地方不动,也真叫人厌烦。” “你说得一点不错,我亲爱的!”木民爸爸说。“咱们上哪儿去旅行一次怎么样?” “什么地方咱们都去过了。再没有什么新鲜地方可去了,”赫木伦说。 “一定能找到新鲜地方的,”木民爸爸说。“真找不到新鲜地方的话,咱们造也造它一个出来。孩子们,现在别再吃了——咱们把食物带着去旅行。” “已经在我们嘴里的,可以把它们吃完吗?”小吸吸问道。 “别说傻话了,小宝宝,”木民妈妈说。“快去收拾你们要带的东西吧,爸爸这就要动身了。没用的东西可别带。咱们可以给麝鼠留张条子,让他知道咱们在哪儿。” “天保佑我的尾巴!”木民爸爸把一只手按在脑门上叫起来。“我忘得一干二净了!咱们得到山洞去给他送食物和家具!” “山洞里!”小木民矮子精和小嗅嗅同时尖声叫起来。 “对,吊床的绳子断了,”木民爸爸说。“麝鼠说他再也没法子思考,因此他要抛弃一切。你们把刷子放到他的床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离开这儿上山洞去了。” 小木民矮子精和小嗅嗅面色顿时发青,恐怖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帽子!”他们都在想。 “那没什么,”木民妈妈说。“咱们去海滩旅行,顺路给麝鼠把吃的东西送去。” “海滩太普通了,”小吸吸咕噜说。“不能换个地方吗?” “别多嘴,孩子们!”木民爸爸很凶地说。“妈妈要去洗个海水澡。好了,走吧!” 木民妈妈赶紧去收拾东西。她要带去的东西有:毯子、煎锅、桦树皮1、咖啡壶、大量食物、涂了可以使皮肤更容易晒黑的油、火柴,等等等等。她还用大口袋装上雨伞、厚衣服、医肚子疼的药、打蛋器、垫子、蚊帐、游泳衣和桌布。她走来走去,动脑筋想还忘了什么东西没有。最后她才说:“现在好了!在海边休息一下,那多么可爱啊:“木民爸爸带上他的烟斗和钓竿。 “好,你们全都准备好了没有?”他问道。“你们肯定没忘掉什么?那好,咱们出发吧!” 他们排好队向海边走。走在最后的是小吸吸,他后面拉着六只玩具小船。 “你想麝鼠已经变成了什么东西?”小木民矮子精悄悄地对小嗅嗅说。 “但愿没有!”小嗅嗅也悄悄地回答他。“不过我有点担心!” 这时候大伙儿一下子停下,赫木伦几乎让龈痛亮搜睛。 “谁在叫?”木民妈妈吓得叫起来。 整座树林子给狂叫声震得发抖,小路上有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在向他们跑来,一路跑一路发出恐怖和狂怒的咆哮声。 “躲起来!”木民爸爸叫道。“一只怪物来了!” 大家还没来得及躲,只见那怪物原来是麝鼠。他眼睛瞪圆,小胡子竖起,摇动着双手,发出谁也听不懂的声音,不过一听就知道他很生气,或者很害怕,或者生气正是由于他害怕。接着他尾巴一转,逃掉了。 “麝鼠出什么事情啦?”木民妈妈焦急地问。“他一向是那么文静,并且架子十足。” “吊床断了绳子就气成这样!”木民爸爸摇摇头说。 “我想他生气是为了咱们忘了给他送食物,”小吸吸说。“现在他那一份咱们可以吃掉了。” 他们继续向海滩走。心有点儿乱。不过小木民矮子精和小嗅嗅溜掉,抄近路上山洞去。 “咱们可不能从洞口过去——也许那东西还在那儿!”小嗅嗅说。“咱们爬到洞顶,打裂缝往下看吧。” 他们悄悄地往上爬,象印第安人那样绕来绕去,一直来到洞顶上那条裂缝那儿,朝洞里看下去。魔帽在那里,里面是空的。毯子扔在一个角落,书扔在另一个角落。洞里没有人。可洞里的沙地上到处可以看见奇怪的脚印,就象有个人在这里跳过舞,蹦来蹦去。 “这脚印不是麝鼠的,”小木民矮子精说。 “我想是别人的脚印,”小嗅嗅说。“奇怪极了。”他们又爬下来,紧张地朝四周望。 可没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他们永远也弄不明白是什么东西把麝鼠吓唬成这个样子,因为麝鼠拒绝再提起这件事1。 可这时候其他人已经来到海滩。他们在海边站成一堆,又讲话又挥手。 “他们找到了一只船!”小嗅嗅叫着说。“来吧!咱们跑过去看看。” 一点不错。是只可爱的大船,有桨,有钓鱼用具,漆成白色和紫红色。 “这船是谁的?’”小木民矮子精跑到他们那儿时,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 “没主的!”木民爸爸得意地说。“它遇了险,给海水冲到了咱们这儿海边,咱们就有权把它留下来。” “这船总得有一个名字!”斯诺尔克小妞叫道。“叫它做‘红嘴鸥号’吧,这名字不是很美吗?” “你才是红嘴鸥,”斯诺尔克小子恶狠狠地顶她说。“我情愿叫它做‘海鹰号’。” “不,应该叫个拉丁文名字,”赫木伦叫道。“叫它做‘木民纳特斯·玛里蒂玛’吧,意思就是‘木民的船’。” “船是我先看见的!”小吸吸尖叫道。“该由我给它起名字。叫它做‘小吸吸号’不是很好玩吗?名字又短又甜。” “就象你一样……我觉得不好!”小木民矮子精笑话他说。 “嘘,孩子们!”木民爸爸说。“别吵别吵!当然应该由妈妈来起名字。今天是她的旅行。” 木民妈妈脸有点红。“我起得出就好了,可我没这本领!”她不好意思地说。“小嗅嗅想象力丰富。我断定他想出来的名字要好得多。” 小嗅嗅听了她的话受宠若惊。“这个我可说不准,”他说。“不过说实在的,打一开头我就想,叫它‘潜狼号’倒也不错。” “去你的,”小木民矮子精说。“由妈妈来起名字。” “好的,小宝贝们,”木民妈妈说。“只要你们不认为我脑子笨,太老派。我想这船的名字应该能够提醒咱们大家,坐着它去做什么事,因此我想‘冒险号’会是一个好船名。” “好极了!”小木民矮子精叫道。“咱们来给它举行命名典礼!妈妈,你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代替香槟酒吗1?” 木民妈妈在她带着的那些篮子里要找一瓶莓汁。 “唉呀,多糟糕!”她叫起来。“我想那瓶木莓汁给忘了!” “唉,我不是问过你,东西都带齐了吗,我亲爱的?”木民爸爸好意地说。 他们全都难过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坐没有举行过命名典礼的船去航行就会倒大霉。 这时候小木民矮子精有了一个出色好主意。“给我锅子,”他说。接着他舀了半锅海水,带着它上山洞去找那顶魔帽。等到他回来,就把两锅莓汁交给他爸爸,说:“你尝尝这个!” 木民爸爸喝了一口,十分高兴。“孩子,这木莓汁你是打哪儿弄来的?”他问道。 可小木民矮子精说这是秘密。于是他们灌了一瓶木莓汁,在船头上把瓶子打破,这时候木民妈妈自豪地宣布说:“我现在命名你为‘冒险号’。” 大家欢呼,接着他们把篮子、毯子、雨伞、钓竿、垫子、煎锅和游泳衣放到船上去,于是木民一家和他们的朋友就此动身,到无边无际的绿色大海上去了。 ☆☆☆ 1桦树皮用来生火刮刮叫,你们出去远足旅行,必须把它们带上。——作者。 1要是你想知道麝鼠的假牙变成了什么,你可以去问你妈妈。她一定知道。——作者。 1船只命名下水时.习惯上要在船头上敲破一瓶香槟酒。这是个晴天。也许还不够明朗,因为太阳上有一片金色的烟雾,可是“冒险号”张开它的白帆,飞快地往海上驶去。海浪拍打着船舷,风在歌唱,美女鱼和美男鱼在船头周围跳舞,而白色的大鸟在空中回旋。 小吸吸已经把他的六只玩具小船一只接一只连成一串,现在他这整个船队正随着“冒险号”前进。木民爸爸掌舵,木民妈妈坐在那里打盹。她真是难得有这么清闲。 “咱们上哪儿去?”斯诺尔克小子问道。 “让咱们上一个海岛去吧!”斯诺尔克小妞求木民爸爸说。“我还没上过海岛。” “这回就让你去,”木民爸爸说。“见到第一个海岛咱们就上岸。” 小木民矮子精高高地坐在船头那里,留神着暗礁。朝下望着绿色的深海底,看着“冒险号”的船头破开白色的浪花,真是太棒了。 “哈哈!”小木民矮子精叫道。“咱们上海岛去!” 大海上远远有一个孤零零的哈蒂法特纳岛,周围被暗礁和激浪包围住。(哈蒂法特纳人一年一度在那里聚集,然后又出发去进行他们没完没了的长征,环游世界.他们来自指南针的四面八方,一声不响,小白脸十分严肃。他们为什么一年要开一次会,那很难说,因为他们又聋又哑,一生中只有一个遥远的目标:到达旅游的终点.他们所以开年会,也许想有一个地方能使他们感到象在家里一样,可以休息一下,见见朋友。他们的年会总在六月举行,因此水民家人和哈蒂法特纳他们来到孤岛差不多是在同一时间。)这个岛荒凉而诱人,从海上露出来,周围是激浪,岛上是翠绿的树,好象穿戴好了要去参加盛会似的。 “到岸了!”小木民矮子精叫道。大家都*到船舷来看。 “有个沙滩,”斯诺尔克小妞叫道。 “还有个很好的海港!”木民爸爸叫道,巧妙地使船绕过暗礁,驶到岸边。“冒险号”插入沙滩,小木民矮子精带着系在船头上的缆索跳到岸上。 海滩很快就热闹起来。木民妈妈拖来一些石块,搭了一个行军灶好热那些煎饼,她去拉柴火,把啦计开,四个角各放一块小石头压住,不让它给吹走;她摆好所有的杯子,把一瓶奶油理到石头前下的湿沙里;最后她扎了一束百合花放在桌子当中。 “我们能给你帮点什么忙吗?”等到事情都办舒齐了,小木民矮子精问道。 “你们可以在岛上勘探一下,”木民妈妈说(她知道他们就是想去探险)。“知道咱们在哪儿上的岸很重要。不知道就会有危险,对吗?” “一点不错,”小木民矮子精说。他带着斯诺尔克兄妹和小吸吸朝南边海岸走,而喜欢一个人发现东西的小嗅嗅向北走。赫木伦带着他的铲子、绿色的采集罐和放大镜进树林子去。他想他会发现几种还没有人发现过的了不起的植物。 这时候木民爸爸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来钓鱼。太阳慢慢地落下去,金色的烟雾笼罩着海面。 海岛中间有一片青草地,很平滑,周围是花丛。这儿就是哈蒂法特纳人秘密聚会的地方。这种会一年一次,都在仲夏时节。已经有三百个左右的哈蒂法特纳人到了这里,至少还有四百个要来。他们在大草地中央插着一根高杆,漆成蓝色。高杆上挂一个寒暑表。他们静静地掠过草地,文雅地相互鞠躬,每次经过那寒暑表边深深地向它鞠一个躬。(看着真有点怪.) 赫木伦这时候一直在树林子里逛来逛去,被奇花异草迷住了。它们不象木民谷长的花草——噢,根本不象!沉甸甸的银白色花丛看去象是玻璃的,枣红色的驴蹄草象是王冠,还有天蓝色的玫瑰花。 可赫木伦不去注意它们美不美,因为他忙于数雄蕊和叶子,自言自语地咕噜说:“标本第二百十九号!” 最后他来到哈蒂法特纳人的秘密地点,只顾埋头找稀有标本,走进去了。他一直没有抬头,直到脑袋撞在蓝色的高杆上,才吓了一大跳。他有生以来没见过那么多哈蒂法特纳人。他们密集在所有东西上面,用灰白的小眼睛盯住他看。“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发脾气,”赫木伦心里说。“他们很小,可多得可怕!” 他看着那闪闪发亮的桃花心木大晴雨表。它显示着“有风雨”。“不对头,”赫木伦对阳光眯缝着眼睛说了一声,敲敲晴雨表,它就降低了很多。这一来,哈蒂法特纳人威胁地咝咝响着朝他上前一步。 “别担心,”他害怕地说。“我不会拿走你们的晴雨表!” 可哈蒂法特纳人不听他的。他们一个劲地过来,咝咝响着,挥着他们的手。赫木伦吓得心都跳到了喉咙口,赶紧找机会逃走,可对方团团围住他,象道厚墙,越走越近。在树木间,哈蒂法特纳人越来越多,眼睛盯住他,无声地踏脚。 “走开!”赫木伦尖叫。“去!去!” 可他们依旧悄没声音地向他走近。这时候赫木伦提起裙子,开始爬上高竿。这木竿又脏又滑,不过害怕使他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力气,他竟然爬到了竿顶,抓住了晴雨表。 这时候哈蒂法特纳人已经来到高竿脚下,等在那里。整块草地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人,象一块白色的厚地毯。赫木伦一想到掉下去会出什么事,不由得汗毛直竖。 “救命啊!”他放开嗓子大叫。“救命啊!救命啊!”可树林子里一片寂静。 接着他把两个指头塞到嘴里吹口哨。三短,三长,三短。sos。 ☆☆☆ 小嗅嗅正顺着海滩走,听到了赫木伦的这个呼救信号,抬起头来仔细听。等他弄清方向,马上冲去搭救。口哨声越来越响,小嗅嗅觉得已经很近了,就改为仔细地向前爬。树林子里亮起来,接着他看到那块草地,看到那些哈蒂法特纳人,还看到紧紧地抓住高竿待在顶上的赫木伦。“太糟了,”他自言自语地咕噜了一声,接着大声对赫木伦说:“喂!你是怎么搞的,弄得这些和平的哈蒂法特纳人变得那么好斗?” “我不过敲了敲他们的晴雨表,”可怜的赫木伦哼哼说。“它给一敲,气压就低下来了。试试着把这些该死的东西弄走吧,亲爱的小嗅嗅!” “我得想一下,”小嗅嗅说。 (哈蒂法特纳人根本听不见这些话,因为他们没耳朵.) 过了一会儿赫木伦叫道:“快点想吧,小嗅嗅,我要滑下来了!” “你听着!”小嗅嗅说。“你还记得那一回吗,那些田鼠到花园里来?木民爸爸把一大堆木竿插到地上,上面装上风车。风车一转,地面大震特震,田鼠吓得只好讨饶!” “你讲起故事来总是非常有趣,”赫木伦苦恼地说。“可我不明白它跟我这些哈蒂法特纳人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得很!”小嗅嗅说。“你没看见吗?哈蒂法特纳人又聋又哑,看也看不清楚。可是他们的感觉特别灵敏!试试看把高竿前后摇动吧。哈蒂法特纳人在地上会感觉到,就害怕了。要知道,这种感觉一直通到他们的肚子里!它们这些肚子象无线电收音机!” 赫木伦试着在高竿上摇来摇去。 “我要掉下来了!”他吓得大叫。 “摇得再快点,再快点!”小嗅嗅叫道。“幅度不要大。” 赫木伦狠狠地又摇了几摇,这时候那些哈蒂法特纳人开始感到脚跟不舒服。他们开始沙沙响着,着急地动来动去。紧接着就象那次的田鼠一样拔腿就逃。 才两秒钟,草地上已经跑了一空。小嗅嗅感觉到那些哈蒂法特纳人逃进树林子时碰到了他的腿,象荨麻那样扎他。 赫木伦从上面滑到草地上来,完全精疲力竭了。 “噢!”他哼哼说。“自从我到木民家以来,碰到的尽是麻烦和危险。” “安下心来吧,赫木伦,”小嗅嗅说。“你到底还算是运气好的。” “该死的动物哈蒂法特纳人,”赫木伦咕噜说。“我怎么也要把他们的晴雨表拿走,罚他们一下。” “还是别动它,”小嗅嗅警告他说。 可赫木伦不听,把闪闪发亮的大晴雨表从高竿的钩子上拿下来,得意洋洋地夹在胳肢窝里。 “现在咱们回到大家那里去吧,”他说。“我俄坏了。” 当他们来到的时候,大家正在吃煎饼和木民爸爸在海里捉到的金枪鱼。 “啊!”小木民矮子精叫道。“我们已经把整个岛绕了一遍,远远那头有一座荒凉的悬崖,它一直伸到海里去。” “我们看到许多哈蒂法特纳人!”小嗅嗅告诉他们。“至少有一百。” “别再提那些畜生了,”赫木伦板着脸说。“我受不了。不过你们来看看我的战利品。”他自豪地把晴雨表放在桌布当中。 “噢!那么亮那么好看!”斯诺尔克小妞说。“是个钟吗?” “不,是个晴雨表,”木民爸爸说。“它告诉你天气是好是坏。有时候说得很准。”他用指头们们雨表。接着他绷起了脸严肃地说:“要有雷雨!” “是大雷雨吗?”小吸吸担心地问。 “你自己看吧,”木民爸爸回答说。“晴雨表指着最低点——要是它不是作弄咱们的话,就是有雷雨。” 不过它确实不象是在作弄他们。金色的雾气越来越浓变成了一层灰黄色的浓雾,*近水平线那儿,海异常地黑。 “咱们得回家了!”斯诺尔克小子说。 “还不到回家时候!”斯诺尔克小妞央求说。“我们还没来得及把悬崖的另一边好好查探一下!我们甚至还没游过水!” “咱们再待一会儿,看看会出什么事,好吗?”小木民矮子精说。“刚发现这个岛就回家,太可惜了!” “万一有雷雨。咱们就根本不能走了!”斯诺尔克小子高兴地说。 “那更好!”小吸吸叫起来。“咱们就永远待在这儿。” “别闹,孩子们,我得想想,”木民爸爸说。他走到海边,闻闻空气,把头转向四面八方,皱起眉头。远处隆隆地响。 “打雷!”小吸吸说。“噢,多可怕呀!” 水平线上空呈现出一排乌云。它们颜色深蓝,把一些轻飘飘的小云朵推到前面。不时电光一闪,照亮大海。 “咱们留下吧!”木民爸爸拿定主意。 “留一整夜吗?”小吸吸尖声问。 “我想是的,”木民爸爸回答说。“现在赶紧搭帐篷,很快就下雨了。” “冒险号”给拖到沙地上。他们在林边用船帆和一些毯子搭了个帐篷。小木民矮子精用青苔塞起所有的缝,斯诺尔克小子绕着帐篷挖了一道沟,让雨水有地方可以流走。所有的人跑来跑去,把他们的东西安全地盖住。这时候雷声越来越近,一阵微风焦急地叹息着穿过树间。 “我去看着岛角上天气怎么样,”小唤嗅说着把帽子牢牢地拉到耳朵上,动身就走。他独自一个觉得很高兴,跑到岩石最远一头,用背顶在一块大石头上。 海变样了。它现在是深绿色,海面上的浪花象奔跑着的白马。岩石闪着黄色,象黄磷。雷雨庄严地隆隆响着从南方过来。它把它的一大张黑帆罩在大海上空,罩了半个天空,不祥的电光闪闪发亮。 “雷雨直往这儿岛上来了,”小嗅嗅感到一阵快活兴奋,心里想道。他面对着过海而来的雷雨。忽然他看见一个很小的黑色骑士,坐在一样黑色的东西上面,看去象是一匹长着短腿的马。过了一会儿才在乳白色的云彩衬托下看得更清楚。骑上的披风鼓起来象一只翅膀,他们越升越高……接着在耀眼的电幕中消失了。云彩遮蔽了太阳,雨在海上落下来,象拉开一道灰色的幕。“我看见魔法师了!”小嗅嗅想。那一定是魔法师骑着他那头黑豹!他们真正存在,不光是古老童话故事里说说的。 小嗅嗅转身跳过一块块石头回去。他赶回帐篷正是时候,因为大颗大颗的雨点已经给风扫来扫去,在嘻嘻嘻嘻地敲打帆布了。小吸吸最怕响雷,用毯子把整个身子里紧,其他人你贴着我我贴着你地坐着。帐篷里充满赫木伦的植物标本的浓烈气味。 就在他们头顶上一下子响起了可怕的霹雳声,他们这小避难室被一道道白色的电光一次又一次照得通亮。雷声在天空中轰隆隆地响过来响过去,象开着一辆大火车。大风激起最大的浪头冲击孤岛。 “真是老天爷保佑,咱们不是在大海上,”木民妈妈说。“天响,多可怕的天气呀!” 斯诺尔克小妞把她发抖的手拉住小木民矮子精的手,使他感到有男子汉大丈夫保护人的那种神气。 小吸吸躺在毯子底下吓得直叫唤。 “这就没事了!”木民爸爸说。可就在这时候,一道闪电照亮了全岛,紧接着是霹雳一声。 “它把什么给劈倒了!”斯诺尔克小子说。 真是太过分了。赫木伦抱着他的头坐着。“麻烦!老是麻烦!”他叽咕说。 现在雷声渐渐向南方移去,越去越远,闪电也越来越弱,最后只剩下雨声和海闻岸声。 “我先别告诉他们魔法师的事,”小嗅嗅想。“他们已经吓得够厉害了。” “你现在可以出来了,小吸吸,”小嗅嗅说。“没事了。” 小吸吸乱转一通才从毯子底下钻出来,打了个哈欠,抓抓耳朵。他慌张成这样,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几点钟了?”他问。 “快八点了,”斯诺尔克小子回答说。 “那我想咱们该睡觉了,”木民妈妈说。“这些事把咱们折腾了半天。” “去看看闪电劈掉了什么不是很有劲吗?”小木民矮子精说。 “早晨去吧!”他的妈妈说。“早晨咱们哪儿都去查看一遍,还好好游泳一番。现在岛上湿淋淋,灰秃秃,没意思。”她把他们都打发上床,然后用手提包当枕头,也睡觉了。 外面风雨加倍厉害。海浪声现在夹杂着一些奇怪的声音:哈哈大笑声、跑步声和大海远处打大钟的声音。小嗅嗅一动不动地躺着倾听,做梦,回想他环游世界的旅行。“我很快一定又要动身,”他想。可还没到动身的时候。 第四章 半夜里斯诺尔克小妞惊醒过来,感到很可怕。什么东西碰了她的脸。她不敢张开眼睛看,只是用鼻子东闻西嗅。有一服烧东西的气味,因此她把毯子蒙过头,哆嗦着叫唤小木民矮子精。 小木民矮子精马上醒来,问她出了什么事。 “这里有什么危险东西,”她在毯子底下闷声闷气地说。“我能感觉到它。” 小木民矮子精朝着黑里望。是有什么东西!一些小小的亮光……朦胧的影子在睡着的人中间飘来飘去。小木民矮子精吓坏了,推醒小嗅嗅。 “瞧!”他倒抽一口冷气。“有鬼!” “没什么,”小嗅嗅说。“都是些哈蒂法特纳人。雷雨天气使他们得了电,因此他们这样闪闪发光。千万不要动,不然你会触电的。” 那些哈蒂法特纳人象在找什么东西。他们到处东碰西磕,燃烧的气味越来越浓,接着他们一下子全聚集在赫木伦正在睡觉的那个角落。 “你看他们是在找他吗?”小木民矮子精担心地问。 “他们也许只是在找晴雨表,”小嗅嗅说。“我警告过他不要拿。现在这些哈蒂法特纳人找来了。” 那些哈蒂法特纳人全向晴雨表上扑去,爬到赫木伦身上,好容易够到晴雨表;燃烧的气味现在强烈极了。 小吸吸醒来开始哼哼抱怨,同时传来一声狂叫。一个哈蒂法特纳人在赫木伦的鼻子上踩了一脚。 一转眼大家醒来了,站起身子。一下子乱成一团。他们踩到了哈蒂法特纳人;小吸吸触了一下电;赫木伦吓得大叫,窜来窜去,最后给帆布缠住,弄得整个帐篷在他们头上塌下来。怕人极了。 事后小吸吸说,他们起码花了一个钟头才从帆布里摸索着爬出来的。(也许他夸张了一点。) 等到他们爬出来,那些哈蒂法特纳人已经不见,带着晴雨表回到树林子里去了。谁也不想去追他们。 赫木伦可怜地呻吟着把鼻子理到沙里。“这太过分了!”他说。“一个可怜无辜的植物学家,为什么不能过平静的生活呢?” “生活是不平静的,”小嗅嗅心满意足地说。 “好了,孩子们!”木民爸爸说。“天好了。很快就要亮了。“木民妈妈哆嗦着,抓紧她的手提袋,看着夜间汹涌的海。“咱们要不要把帐篷重新搭起来,想法子再睡一觉呢?”她问。 “用不着了,”小木民矮子精说。“咱们用毯子里起来等出太阳吧。” 于是他们成排地坐在海边,紧紧*着,小吸吸坐在当中,因为他觉得坐在当中最安全。 这时夜差不多过去,雷雨已经去远了,可激浪仍然哗哗地扑到沙地上来。东方的天空开始变成灰色,天气很凉。接着天一亮,他们就看见那些哈蒂法特纳人动身离开岛上。他们坐上船,象影子似地从岛的角上飘走,向海上飘去。 赫木伦松了口气。“我但愿永远不再看见一个哈蒂法特纳人,”他说。 “他们也许在找一个新岛安身,”小嗅嗅羡慕地说。“找一个谁也不会发现的秘密岛!”他用向往的眼光看着一只只小船飘走。 当东方地平线上露出第一道金色阳光时,斯诺尔克小妞正枕在小木民矮子精的膝盖上睡觉。几小朵被雷雨遗漏掉的云彩变成贝样的粉红色。接着太阳把它闪光的脑袋高高升在海上。 小木民矮子精弯身叫醒斯诺尔克小妞,这时他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她美丽的蓬松头发烧光了。这件事一定是在哈蒂法特纳人碰到她的时候发生的。她知道了会怎么说呢?他怎么安慰她好呢?真是一个大灾难! 可斯诺尔克小妞张开眼睛微笑。 “你知道吗,”小木民矮子精赶紧说,“真奇怪,我开始越来越觉得小姑娘没有头发好。” “真的吗?”她惊奇地看看他说。“为什么?” “因为没头发看上去干净!”小木民矮子精回答。 斯诺尔克小妞马上举手去拍拍她的头发——天呐!她碰到的只是一点烧过的头发,她吓坏了。 “你的头发没有了,”小吸吸说。 “你这样正好——真的,”小木民矮子精安慰她说。“请你不要哭!” 可斯诺尔克小妞已经扑到沙地上,为了失去至高无上的光荣秀发而大哭特哭。 大家围着她,想办法要使她重新高兴起来——可是办不到。 “你听着,”赫木伦说。“我生下来头上就秃,可我实在一直过得很好。” “我们用油擦你的头,头发一定会重新长出来的,”木民爸爸说。 “而且是卷曲的!”木民妈妈加上一句。 “真的吗?”斯诺尔克小妞抽抽嗒嗒地问。 “当然是真的,”木民妈妈安慰她。“想想看吧,有一头卷曲的头发,你看着将是多么美丽啊!” 斯诺尔克小妞这才住了哭,坐起来。 “噢,瞧多好看!”小嗅嗅说。海岛被雨水冲刷了一遍,如今在清晨的阳光下闪耀。“我来吹一支晨曲吧,”他说着掏出口琴。于是大家起劲地跟着他唱: “一点都用不着担心和害怕,我们大家来日方长。哈蒂法特纳人一个也不剩,全坐船去了升起太阳的地方。我们将不再追求什么美,因为斯诺尔克小妞的头发永远卷曲得象波浪。” “大家来游泳吧!”小木民矮子精叫道。于是大家穿上游泳衣向激浪跑去(只有赫木伦、木民爸爸和木民妈妈没去,他们觉得还是太冷)。 碧绿的和白色的海浪滚到沙上来。噢,做一个木民,并且在日出的时候跳跳舞,这有多么好啊!昨夜的事已经忘掉,六月的一个漫长日子正展开在眼前。他们象海豚似地潜过波浪,随着浪峰冲向岸边,小吸吸正在那儿的浅水里吹口琴。小嗅嗅在外面远远的地方仰泳,望着蓝色的和金色的天空。 这时候木民妈妈在煮咖啡,找她为了避开阳光而埋在湿沙里的一瓶奶油。可她找来找去找不到——风雨把它冲走了。“唉,天呐,叫我拿什么来涂面包好呢?”她叹气说。 “没关系,”木民爸爸说。“咱们倒也看看雷雨把咱们的奶油弄走,却还给了咱们什么。喝完咖啡咱们沿着海滩去查看一次,看看海水冲上来一些什么!” 大家就照他说的办。 在海岛远远那头,一些闪光的光滑岩石高耸在海边,那儿有两大片布满贝壳的沙地(美人鱼的私人舞池),还有一些黑色的裂口,激浪隆隆响着扑进去,好象冲击一道铁门。这里真可以找到洞穴、咯咯响的旋涡和各种使人兴奋的东西。 每个人去寻找海水冲上来什么。(这是最叫人兴奋的事,因为可以找到最奇怪的东西,而在海上抢救这些东西又困难又危险。) 木民妈妈爬到一片由外形可怕的岩石挡住的小沙地上。这儿长着一簇簇蓝色的海石竹,海燕麦在风刮过它们的细茎时西西沙沙地响。木民妈妈找了一个地方躺下,在那儿她只能看见蓝色的天空和在她头上摇晃的海石竹。“让我休息一会儿吧,只休息一会儿,”她想,可她很快就在温暖的沙上睡着了。 可斯诺尔克小子跑到最高的山冈顶上向周围眺望。他从这个岸看到那个岸,觉得海岛象是在汹涌的海上飘浮着的一朵大睡莲。他看见小吸吸——只是一个小黑点——正在寻找遇难的船,他甚至看到小嗅嗅的帽子;毫无疑问,那边是赫木伦正在挖起一棵稀有的贝兰……还有那儿!那不是遭雷劈的地方吗?一座可怕的悬崖,比十座木民的房子还要大,象个苹果似地被雷劈成两半,各自向后倒下,中间留下一道深缝。斯诺尔克小子哆嗦着爬进裂缝,望着被雷劈开的黑色岩壁。石头黑得象乌棺木,可它中间露出一层闪亮的东西。那是金子——准是金子! 斯诺尔克小子用他的一把削笔刀去凿它。他凿下一小粒金子,落在他的手掌上。他凿了一粒又一位,兴奋得人也热起来,凿下来的金子也一粒比一粒大。过了一会儿,他把什么都抛在脑后,只知道有被雷开发出来的闪闪发亮的金脉。他不再是个在海滩找东西的人,而是个淘金者! 这时候小吸吸只找到一样很普通的东西,可他同样兴高采烈。他找到了一条救生带。它给海水冲得有点破烂了,可他系上正合适。“现在我可以到深水里去了,”他想。“而且我断定我很快就能游得跟别人一样好。小木民矮子精见了准吓一大跳!”再过去不远,在桦树皮、飘着的东西和海草之间。他找到一块椰衣垫子、一个坏了的戽斗和一只没后跟的旧靴子。把它们从海里弄上来就是惊人的财宝!接着他看见小木民矮子精远远站在水里在对付一样东西。一样很大的东西:“真可惜我没先看见它!”小吸吸想。“那会是什么东西呢?” 这时候小木民矮子精已经把他发现的东西从水里拖出来,一路把它滚上岸边。小吸吸伸长脖子——这才看到了是什么。一个救生圈!一个又大又漂亮的救生圈! “妙哉!”小木民矮子精叫道。“你看这玩意儿怎么样?” “很不错,”小吸吸侧着头,表示这没什么大不了似地说。“可你看这个怎么样?”他把他找到的东西放在沙地上给他看。 “这救生带很不错,”小木民矮子精回答。“不过这半个戽斗有什么用呢?” “舀得快点也许还行,”小吸吸说。“你听我说!咱们来交换怎么样?这椰衣垫子、戽斗和靴子换你那个旧救生圈?” “你别想!”小木民矮子精说。“不过你那救生带也许可以换一样少有的宝贝,它准是从很远的地方漂到这里来的。”他说着举起一个玻璃球,摇摇它。里面一团雪花转起来,慢慢地又落到一间小房子上面,这小房子有银纸糊的窗子。 “噢!”小吸吸说。他内心正在激烈斗争,因为他什么东西都舍不得脱手,哪怕是交换。 “瞧!”小木民矮子精说着又把玻璃球里的雪花摇起来。 “我拿不定主意,”小吸吸犹豫着说。“我实在不知道我更爱哪一样:救生带呢,还是你的风雪球。” “我可以保证这玩意儿举世无双,”小木民矮子精说。 “可我不能放弃这救生带!”小吸吸叹气说。“老朋友,小木民矮子精,你那风雪球算咱俩的好吗?” “这个嘛,”小木民矮子精说。 “我只要偶尔拿一下就行,可以吗?”小吸吸求他说。“只在星期日拿一拿,怎么样?” 小木民矮子精想了一下,最后说:“好吧!星期日,还有星期三也让你拿。” ☆☆☆ 这时候小嗅嗅正在一路上慢慢地走,只有海浪跟他作伴。他在海浪快追到时才猛地跳开,看见它们追不上他的靴子,哈哈大笑,玩得很开心。 就在岛角后面,他碰上了木民爸爸正在抢救一根漂来的木头。 “不错吧?”木民爸爸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咱们用这个可以给‘冒险号’造一个码头!” “要我帮你把它拉出来吗?”小嗅嗅问道。 “不要不要!”木民爸爸有点吃惊地说。“我一个人对付得了。你不能另外去找样东西拉出来吗?” 可以抢救的东西多的是,可没有一样东西小嗅嗅有兴趣。小桶,半把椅子,没底的篮子,熨衣板;还有一些拉起来很麻烦的重东西。小嗅嗅把双手插进口袋,吹了声口哨。他宁愿逗弄海浪。 在岛角那儿,斯诺尔克小妞正在岩石上爬。她在头上戴一个海百合花环,想找一样会叫大家吃惊并且羡慕的东西。等他们羡慕过以后,她要把这东西送给小木民矮子精,当然,只要不是一件她可以用来打扮的东西。爬石头很费事,她头上的花环都要吹掉了。不过风现在已经不那么大,海水从怕人的绿色变成平静的蓝色;海浪不再暴跳如雷,叫人害怕,而是欢快地晃动它们的一坡泡沫。斯诺尔克小妞重新爬到下面铺着小石子的海边来,不过这里什么也看不到,只有一些海草和漂来的木头。她有点泄气,向岛的尖角再走出去些。“大家找到那么多东西,只有我一个人什么也没找到,实在太难过了,”斯诺尔克小妞心里说。“他们找到过魔帽,捉到过蚁狮,带回来了晴雨表。我巴望我能做点大事,自己一个人做的,让小木民矮子精好好看看。” 她叹着气朝荒寂的海边外面看。她的心一下子几乎停止跳动,因为岛的尖角那儿,一个人正在浅水上漂来漂去!那人很大很大——比斯诺尔克小妞要大十倍! “我马上跑去把农家叫来,”她想,可接着停下来,关照自己不要害怕,先去好好地看看是什么。于是她四肢哆嗦着向那可怕的东西走过去,发现这是个女巨人——一个没有腿的女巨人!多可怕!斯诺尔克小妞向前哆哆嗦嗦地又走了几步,可接下来是最奇怪的事——这女巨人是木头做的,非常漂亮。她的两额和嘴唇红红的,圆圆的蓝眼睛透过清澈的水露出微笑;她的头发也是蓝色的,画成波浪形,按在肩膀上。“她是一位女王,”斯诺尔克小妞尊敬地说。这美人的双手交叉在挂满金花和项链的胸前。她的衣服是红色薄纱做的,而她整个儿是涂上颜色的木头。唯一奇怪的事是她没有背部。 “把她送给小木民矮子精再好也没有了,”斯诺尔克小妞心里说。“怎么也得送给他!”当她傍晚坐在女王腰间,划着它驶进海湾时,她感到十分得意。 “你找到一条船了吗?”斯诺尔克小子问她。 “真想不到你一个人能找到它,”小木民矮子精佩服地说。 “这是船头人像,”木民爸爸说,他年轻时飘洋过海到过很多地方。“水手们喜欢在他们的船头上装饰一位美丽的木头女王。”头女王。” “为什么?”小吸吸问。 “噢,我想他们是爱女人吧,”木民爸爸说。 “可她为什么没有背部呢?”赫木伦问道。 “当然是因为要钉在船头上,”斯诺尔克小子说。“连小娃娃也懂得这个道理!” “她太大了,在‘冒险号’上钉不上,”小嗅嗅说。“真可惜!” “噢,多漂亮的姑娘!”木民妈妈叹了口气说。“试想一个姑娘这么漂亮,却不能因此获得快乐:““你打算拿它怎么办?”小吸吸问。 斯诺尔克小妞垂下眼睛微笑。接着她说:“我要把它送给小木民矮子精。” 小木民矮子精说不出话来。他满脸通红,走上前去鞠了一躬。斯诺尔克小妞不好意思地行了个屈膝礼,他们两个都十分窘。 “好了!”斯蒂尔克小子对他妹妹说。“你还没见过我找到了什么!”他神气地指着沙地上一大堆闪闪发亮的金子。 斯诺尔克小妞的眼睛都突出来了。“真的金子!”她喘着气说。 “那儿有的是,多得很,”斯诺尔克小子夸口说。“一个金山!” “他留下的都归我,”小吸吸得意地说。 噢,他们多么羡慕各人在海边上找到的东西呀!木民家一下子阔起来了。不过最珍贵的东西还是船头美人像和风雪玻璃球。小船在雷雨后离开孤岛时,东西装得实在沉。小船后面拖着一只大木筏,装着从水上收集来的木头。他们装走的东西有金子、小风雪球、漂亮的大救生圈、靴子、戽斗、救生带和椰衣垫子,船头上躺着那个美人像,她望着海。它旁边坐着小木民矮子精,手放在它美丽的蓝色头发上。他太高兴了! 斯诺尔克小妞的眼睛离不开他们。 “噢,我能象那木头女王一样美丽就好了,”她想,“可我连头发也没有了。”想到这里,她不再觉得快活了。 “你喜欢木头女王吗?”她问小木民矮子精。 “喜欢极了!”他头也不抬地回答说。 “可我记得你说过你不喜欢有头发的姑娘,”斯诺尔克小妞说。“再说她不过是涂上颜色的!” “可颜色涂得那么漂亮!”小木民矮子精说。 斯诺尔克小妞听到这里简直受不了了。她喉咙里象堵着什么东西,望着大海,脸色十分苍白。“那木头女王的样子蠢透了!”她最后说。 小木民矮子精这才把头抬起来。 “你的脸色为什么这样苍白?”他觉得奇怪,问道。 “噢,没什么!”她回答说。 接着他从船头爬下来,坐到她身边,过了一会儿他说:“你知道吗,这木头女王看着真是蠢透了。” “可不?”斯诺尔克小妞说,脸色又红润起来。 “你记得咱们曾经见过的那只金色蝴蝶吗?”小木民矮子精问道,斯诺尔克小妞点点头,她又疲倦又快活。 孤岛远远在落日的余辉中发出红光。 “我不知道你们想把斯诺尔克小子的金子派什么用处?”小嗅嗅说。 “我想咱们该用它来装饰花坛的边,”木民妈妈说。“当然指大块的那些,至于小块的,看来一点用处也没有。” 接着他们一声不响地看着太阳落到海里,变成蓝色,紫色,而“冒险号”轻轻地摇晃着朝家走。 第五章 靠近七月底,木民谷里热极了。真是连苍蝇也不想嗡嗡飞。树木好象累了;河水也不再适合做木莓汁,河越流越窄,穿过灰尘多的乡间,水都变成了棕色。拿回来的那顶座帽放在五斗柜上,在一面镜子底下。 太阳一天天照射着藏在山间的小峡谷。爬行的小动物躲在凉快的阴暗处,鸟儿不啼叫,小木民矮子精和他的朋友们变得容易发脾气,互相争吵。 “妈妈,”小木民矮子精说。“给我们点事做做吧1我们光顾吵架,天气又那么热!” “对,小宝贝,”木民妈妈说。“我都看出来了:我很高兴你们能不打搅我。你们不能到山洞里去住几天吗?那里凉快点,还可以去游泳,整天休息,不打搅别人。” “我们还可以睡在山洞里吗?”小木民矮子精兴奋地问。 “当然可以,”木民妈妈说。“脾气好了再回家。” 住在山洞里实在太有劲了。他们在沙地中央放一盏煤油灯,接着每人挖一个洞,在里面铺上床。带去的食物分成六大份,其中有葡萄干布丁、南瓜酱、香蕉、杏仁猪、甜玉米、煎饼,准备第二天当早饭吃。 一阵微风凄凉地呜呜响着掠过荒寂的海岸,太阳西沉,变成一个红色火球,整个山洞充满了它的余辉,这说明神秘的黑暗就要来了。接着小嗅嗅吹他的口琴,而斯诺尔克小妞把她头发卷曲的脑袋枕在小木民矮子精的膝盖上。吃了葡萄干布丁以后,大家都觉得在山洞里很舒服。等到半夜悄悄地降临山洞,他们都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小吸吸说了上百次,这山洞是他最先发现的,可这一回谁也不想叫他住口。接着小嗅嗅点亮灯问道:“要我给你们讲个可怕的故事吗?” 赫木伦马上想知道这故事有多么可怕。 “这么可怕,”小嗅嗅把双臂有多宽张开多宽,说道,“除非你胆子特别大!” “不不,我胆子不大,”赫木伦回答说。“不过讲吧,小嗅嗅,我害怕了就告诉你。” “好,”小嗅嗅说。“这是个奇怪的故事,我是从喜鹊那儿听来的。在世界的尽头有一座山,这山高得叫你抬头看了都眼花。它黑得象煤烟,滑得象丝绸,陡得可怕,山顶看不见,只看到云。在山顶上有魔法师的房子,它象这个样子。”小嗅唤说着在沙地上画了一间房子。 “它连窗子都没有?”小吸吸问道。 “没有,”小嗅嗅说,“连门也没有,因为魔法师总是骑一只黑豹从空中飞回家。他每天出去用他的帽子收集红宝石。” “你说什么?”小吸吸问,眼珠都弹了出来。“红宝石!他打哪儿弄来的红宝石?” “魔法师能千变万化,爱变什么就变什么,”小嗅嗅回答说,“他能遁地,甚至还到埋有财宝的海底。” “他要这些宝石来干什么?”小吸吸羡慕地问。 “不干什么。他就是收集它们,”小嗅嗅说。“跟赫木伦收集植物标本一样。” “你们说什么?”赫木伦在他的沙洞里醒来问道。 “我在说魔法师满屋子都是红宝石,”小嗅嗅说下去。“到处东一堆西一堆的,而且嵌在墙上,象些野兽的眼睛。魔法师家没屋顶,飘过它上空的云彩反映着红宝石红得象血。他的眼睛也是红的,在黑暗中闪光!” “现在我有点害怕了,”赫木伦说。“说下去得小心点。” “这魔法师一定非常快活,”小吸吸说。 “一点儿也不,”小嗅嗅回答说,“只有找到红宝石之王他才能快活。这块红宝石几乎跟他那头黑豹的脑袋一样大,望到它里面去就象望着跃动的火焰。魔法师到过所有的星球,包括海王星,去寻找这块红宝石,可是没找到。如今他刚到月球的火山口去找,可也没什么希望,因为他打心底里相信,这块红宝石是在太阳里,可又去不成,因为太热了。” “你说了半天,都是真的吗?”传来斯诺尔克小子的怀疑声音。 “信不情由你,”小嗅嗅无所谓地答应了一声,剥着他的香蕉皮。“你知道喜鹊还想到什么吗?它想到魔法师曾经有过一项黑色高帽子,两个月前上月亮去时把它丢了。” “真的?”小木民矮子精叫起来,其他人也一个劲地吵吵闹闹。 “什么?”赫木伦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帽子,”小吸吸告诉他。“春天我找到的那顶黑色高帽子是魔法师的!”小嗅嗅含有深意地点点头。 “万一他回来找他的帽子可怎么办?”斯诺尔克小妞哆嗦起来问道。“我可不敢看他那双红色眼睛。” “咱们必须把这件事告诉妈妈,”小木民矮子精锐。“这儿离开月球远吗?” “不近,”小嗅嗅回答。“再说,魔法师难得花很长时间去找遍所有的火山口。” 大伙儿一下子沉静下来,紧张万分,埋头在想家里五斗柜上放在镜子底下的那顶黑帽子。 “把灯旋亮一点!”小吸吸说话的声音都发抖了。 赫木伦忽然跳起来说:“你们听见声有吗——在外面?” 他们望着黑洞口,竖起耳朵听着。很轻的踏步声——会不会是黑豹的脚步声? “不过是雨声罢了,”小木民矮子精说。“终于下雨了。现在咱们睡一会儿吧。” 他们于是爬进各自的沙洞,把毯子拉过头。小木民矮子精熄了灯,外面雨声渐沥,他沉入梦乡去了。 ☆☆☆ 赫木伦惊醒过来。他梦见自己在一只漏水的小船里,水刚淹到他的下巴,叫他大吃一惊的,是梦竟变成了现实。夜里雨从洞顶漏进来,嘀嘀嗒嗒地落到赫木伦的床铺上。 “救命啊!”他哼哼说。接着他绞干他的衣服,出来看天气。到处一样——灰蒙蒙,湿漉漉,阴沉沉。赫木伦但愿他喜欢洗澡,但是他不喜欢。“昨天太热,今天太湿,我要进去再躺下,”他说。 斯诺尔克小子的沙洞看去完全是干的。 “瞧!”赫本论说。“雨全落在我一个人的床上。” “你真倒霉,”斯诺尔克小子说了一声,翻了个身。 “我想到你的沙洞里跟你一起睡,”赫木伦说。“我不打呼噜了!”呼噜了!” 可斯诺尔克小子只嘟哝了一声,继续睡他的觉。这一来赫木伦满心想报复,他在他的沙洞和斯诺尔克小子的沙洞之间挖了一道沟。 “这种缺德事不象是你赫木伦干的!”斯诺尔克小子起来坐在湿毯子上说。“我真奇怪你会想出这个点子来。” “不错,我这样做连我自己也觉得有点奇怪,”赫木伦说。“好,咱们现在干什么好呢?” 斯诺尔克小子把他的鼻子伸出山洞,望着天空和大海。接着他心里有数地说:“去钓鱼。我去准备好船,你把大家叫醒了。”他踏着外面湿漉漉的沙,上木民爸爸造的码头去,一面走一面闻着海上的空气。周围很静,雨轻轻地下,每一滴雨在闪亮的水上造成一个涡。斯诺尔克小子点点头,拿出他们最长的一根钓丝。接着他拖起抄网,在一个个钓钩上装上鱼饵,同时吹口哨,吹起小嗅唤的那支打猎歌。 等到大家走出山洞,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啊!你们终于出来了,”斯诺尔克小子说。“赫木伦,你把桅杆拿下来,放到桨架上。” “咱们一定要钓鱼吗?”斯诺尔克小妞问。“咱们钓鱼从来没有结果,我可怜那些小狗鱼。” “可今天会有结果,”她的哥哥说。“你坐在船头上。” “也让我帮点忙,”小吸吸尖叫说,抓住钓鱼丝。他跳到船沿上,船身一侧,钓丝和桨架跟船锚全缠在一起了。 “真棒!”斯诺尔克小子嘲笑他说。“太棒了。真是个老水手。请你在船上一动别动算了。首先要尊重别人的劳动啊。哼!” “你要责备他吗?”赫木伦不相信地问他。 “责备?我责备他?”斯诺尔克小子绷着脸说。“船长还有话说吗?没有了!把钓丝好好放出去——它也许会钓上一只旧皮靴!”他退到船尾,把油布雨帽在头上拉下来。 “我的天!”小木民矮子精说。“你来摇桨吧,小嗅嗅,让我们把这团乱七八糟的东西解开。小吸吸,你真是个蠢东西。” “我知道,”小吸吸说,很高兴有点事做做。“咱们打哪一头开始呢?” “打中间,”小木民矮子精说。“不过别把你的尾巴也缠过去了。” 于是小嗅嗅慢慢地把“冒险号”摇出海。 ☆☆☆ 当所有这些事发生的时候,木民妈妈正跑来跑去,忙得不可开交,觉得非常快活。花园里下着蒙蒙细雨。到处是和平、有秩序和安宁的气氛。 “现在一切好了!”木民妈妈自言自语说。噢!她一家人乖乖地到山洞里去了,这多么好啊!她决定趁此机会打扫一番,于是收集袜子、橘子皮、小木民矮子精的怪石块、树皮、各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在无线电收音机里她找到一些有毒的粉红色多年生植物,是赫木伦忘记装到他的本子里去的。木民妈妈一面想着什么,听着や懒さ南赣晟面把它们搓成一团。“现在一切都好了!”她再说一遍,无意中把这团东西扔到了魔法师的帽子里。接着她回到她的房间去打一会儿盹(因为木民妈妈最喜欢在屋顶上嘀嘀嗒嗒的雨声中打盹)。 ☆☆☆ 这时候斯诺尔克小子让长乘垂在海水里……等着。已经等了两小时,斯诺尔克小妞不耐烦得要命。 “期待最有意思了,”小木民矮子精告诉她说。“每一个鱼钩都可能钓到点什么。”(这钓丝有许多鱼钩。) 斯诺尔克小妞叹了口气。“反正把钓丝沉下去的时候上面有鱼饵,把它拉出来的时候有鱼……” “也可能什么也没有,”小嗅嗅说。 “也可能有一条章鱼,”赫木伦说。 “女孩子永远不懂这种事,”斯诺尔克小子说。“现在咱们可以动手把它拉上来了。不过大家绝对不能出声。大家别响。” 第一个鱼钩拉上来。 空的。 第二个鱼钩拉上来。 也是空的。 “这只说明鱼在深处,而且极大,”斯诺尔克小子说。“现在大家别做声!” 他又拉起了四个空鱼钩,于是说:“这条鱼实在狡猾。它吃掉了我所有的鱼饵。嗬!它一定很大!” 大家把身体探出船边,朝黑咕隆咚的水底看。 “你们想这会是条什么鱼呢?”小吸吸问道。 “至少是一条马梅卢克鱼,”斯诺尔克小子说。“瞧!又是十个空鱼钩。” “哈哈,”斯诺尔克小妞讽刺说。 “哈什么,”她哥哥生气地说,继续拉鱼钩。“不要响,要不然会把它吓跑的。” 一个鱼钩接一个鱼钩拉上来,上面是水藻。没有鱼,根本没有。本没有。 忽然斯诺尔克小子叫起来。“小心!它在拉!我保证它在拉。” “一条马梅卢克鱼!”小吸吸尖叫。 “现在你们必须镇静,”斯诺尔克小子说,其实他只是要让自己镇静下来。“一声也别响。它上来了!” 绷紧的鱼丝忽然弯曲,神秘的绿色深水里闪过一样白色的东西。是马梅卢克鱼的灰白肚子吗?好象是一样又大又可怕的东西从奇怪的水底上来。它是绿色的,软糊糊的,象森林里一棵大树干,从船底下滑上来。 “抄网!”斯诺尔克小子大叫。“抄网在哪里?” 说时迟那时快,空气中充满喧闹声和翻腾的水沫。一个可怕的波浪把“冒险号”推到浪顶上,弄断了钓丝。接着又猛地回复平静。 只有断钓丝可怜巴巴地在船边晃荡。水里剩下一个大旋涡,表明大怪物曾经在那里经过。 “好了,谁说这是一条狗鱼?”斯诺尔克小子狠狠地问他的妹妹。“我活一天就永远忘不了这件事!” “它把这玩意儿弄断了,”赫木伦抓住钓丝说。“依我看钓丝太细。” “噢,请你住嘴,”斯诺尔克小子说,用手捂住脸。 赫木伦还想说句什么,可小嗅嗅踢踢他的腿。他们全束手无策,不开口。接着斯诺尔克小妞怯生生地说:“再来一次怎么样?咱们可以用缆索代替钓丝。” 斯诺尔克小子咕噜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他说:“可钓钩呢?” “你那把小刀,”斯蒂尔克小妞说。“你只要把刀刃和开塞站和螺丝钻和凿子都打开,它准能捉住点什么。” 斯诺尔克小子把手从眼睛上放下来,说道:“不错,可鱼饵全没有了!” “煎饼,”他妹妹说。 斯诺尔克小子考虑了一阵,大家紧张地屏着气等着。 最后他说:“当然,只要马梅卢克鱼吃煎饼,那么……”大家一听就知道鱼要钓下去。 他们用赫木伦裙子口袋里藏着的一小根铁丝把小刀紧紧拴在缆索上,再把煎饼扣在刀上,抛过船舷,扔到水里去。 现在斯诺尔克小妞满面通红,她跟大家一样兴奋。 “你象狄安娜,”小木民矮子精服贴她说。 “狄安娜是谁?”她问。 “狩猎女神!”他回答说。“她跟木头女王一样美,跟你一样聪明!” “哦,”斯诺尔克小妞说。 这时候“冒险号”颠簸了一下。 “嘘!”斯诺尔克小子说。“它在咬了!” 又颠了一下,这一回更厉害,接着狠狠地一晃,大家都跌倒了。 “救命啊!”小吸吸尖叫道。“它要把咱们吞下去了!” “冒险号”的船头可怕地钻下去,可它终于重新稳定下来,用惊人的速度向大海冲去。缆索在船前面绷得象弓弦那么紧,另一头消失在翻腾的浪花中。 那马梅卢克鱼显然喜欢吃煎饼! “镇静!”斯诺尔克小子大叫。“在船上别动。各就各位!” “只要它不潜下水去就好……”小吸吸爬到船头,心里说。 可是马梅卢克鱼直奔大海,一转眼工夫,海岸象油漆刷子唰的一抹油漆,在他们后面高得很远很远了。 “你们看它能继续游多久?”赫木伦问道。 “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咱们可以砍断缆索,”小吸吸说。 “永远不砍,”斯诺尔克小妞摇着她的卷发说。 接着那马梅卢克鱼猛地转过它的大尾巴,绕了个大弯,仍旧游回海岸。 “它现在游得慢点儿了,”小木民矮子精跪在船头上叫道。“它开始累了!” 马梅卢克鱼是开始累了,也开始生气了。它把缆索猛地一拉,接着又要挣脱,因此“冒险号”摇晃得怕人。 马海卢克鱼有时候停着一动不动,要骗他们,接着忽然又游起来,游得那么快,一个波浪掀起来几乎淹没了他们。于是小嗅嗅掏出他的口琴,吹起他那支打猎歌,其他人用力打拍子,弄得甲板都震动起来了。接下来,就在他们以为要完蛋的时候,那马梅卢克鱼翻了个身,大肚子朝天,一动也不动,映着阳光。 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鱼!他们一声不响地看了它半天,接着斯诺尔克小子说:“好,我终于逮住它了,对吗?”他的妹妹自豪地点头同意。 把马梅卢克鱼拖上岸时,天又开始下雨了,赫木伦的衣服很快湿了个透,小嗅嗅那顶变了形的帽子变得更厉害了。 “现在山洞里大概很湿,”小木民矮子精说。他坐在船桨旁边都冻僵了。 “妈妈也许已经在担心,”过了一会儿他又补上一句。 “你是说咱们得马上回家,对吗?”小吸吸说,拼命装出他不想回家的样子。 “对,回家去给大家看这条鱼,”斯诺尔克小子说。 “咱们是得回家了,”赫木伦说。“经历了一场怪事,浑身湿透,很有劲,不过到底不太舒服。” 于是他们在马梅卢克鱼下面放上木板,大家同心协力地把它拉过森林。鱼张开的嘴实在大,树枝插到它的牙缝里去了。它好几百公斤重,他们拉几分钟就得歇一会儿。这时候雨越下越大,等他们回到山谷,雨把整座房子都蒙住不见了。 “把它扔在这儿一会儿怎么样?”小吸吸建议。 “绝对不行!”小木民矮子精生气地说,于是大伙儿冲过花园。斯蒂尔克小子忽然停下来一动不动。 “咱们走错路了!”他说。 “胡说!”小木民矮子精回答。“那不是板房吗?那边就是桥。” “对是对,可房子呢?”斯诺尔克小子问道。 这真是再奇怪也没有了。木民家没了影。一句话——它不在原处。他们把马梅卢克鱼放在台阶前面,不过应该说是放在本该是台阶的地方前面。不过…… 不过我必须先解释一下,当他们去捕捉马梅卢克鱼的时候,这木民谷出事了。 话说木民妈妈上楼去打盹,去之前无意中把那一团有毒的粉红色植物扔进了魔法师的帽子。毛病就出在这里:她根本不该打扫得那么干净。当房子在午饭后沉睡时,那团粉红色植物开始发生奇怪的变化。它慢慢地从帽子里一扭一扭地长出来,爬到地板上。卷须和嫩芽一路爬上墙,绕着窗帘和百叶窗爬,钻过裂缝、空调机和钥匙孔。在潮湿的空气中,花朵开放了,果子成熟了,大片的嫩叶铺满了楼梯,一路向桌子腿、椅子腿和柜子腿之间推进,从枝形吊灯上垂了下来。 屋子里充满轻柔的簌簌声:有时候听见爆芽的声音,有时候听见果子成熟了落在地毯上的声音。可木民妈妈只以为是下雨,翻个身又睡着了。 木民爸爸正坐在隔壁房间里写他的回忆录。自从造好码头以后,他什么有兴趣的事情也找不到,这就继续写他的童年回忆,写着写着,想起了那么多往事,不由得落下泪来。他一向有点孩子脾气,与众不同,没有人理解他。他岁数大了还是老样子。他有过种种惊心动魄的生活。水民爸爸写了又写。同时想着大家读着他的故事时会感到遗憾,当初怎么不理解他,于是又高兴起来,自言自语说:“这是活该!” 正在这时候,一个长熟了的梅子落在他的纸上,黏糊糊地弄了一大摊。 “天保佑我的尾巴!”木民爸爸叫起来。“小木民矮子精和小吸吸准又回了家!”他转过头来要教训他们。可他后面一个人也没有,却看到密密的树丛,上面长满了黄色的浆果。他一下子跳起来,蓝色的梅子马上从四面八方象雨一样落到他身上。接着他看到一根大树枝正慢慢地向窗子那儿伸展过去,同时绿芽向四面八方绽开。 “喂!”木民爸爸大叫。“大家醒醒!快上这儿来!” 木民妈妈惊醒了,只见满房间都是白色的小花,从天花板上挂下来,不由得大为惊讶。 “噢,多么美丽呀!”她说。“谁是小木民矮子精干的,要叫我大吃一惊。”她小心地拉开床边鲜花织成的帘子,下床到地板上。 “喂喂喂!”木民爸爸还在隔壁房间大喊大叫。“开门!我出不去了!” 可木民妈妈没法开门进他的房间,因为门上全爬满了藤。于是她打破自己房间的一块门玻璃,好容易钻到外面楼梯口。那儿成了个小树林子,客厅成了个大森林。 “我的天!”木民妈妈说。“当然又是那顶帽子作怪。”她坐下来用一片狄渡确纭嫩芽通过烟囱向上生长,又从屋顶上爬下来,把木民家全盖上了,象是厚厚一层绿色地毡。这时候小木民矮子精站在外面雨底下,看着花儿在开,水果由绿变黄,由黄变红。 “房子原先一直是在这里的,”小吸吸说。 “是在这些花木里面,”小木民矮子精愁眉苦脸地说。“可如今我们进不去,他们出不来。” 小嗅嗅去观察这个绿色花树林:没门设窗,只是密密一大片野草野花。他抓住一门藤,它已经硬得象橡皮,拉也拉不动,可等到他走开,它抛出个圈,象存心似的,正好套住他头上的帽子,把帽子从他头上举起来了。 “又是魔法,”小嗅嗅咕噜说。“都已经叫人腻烦了。” 这时候小吸吸跑过长满树木的阳台,发现通地下室的门还开着,不由得欢呼起来。小木民矮子精紧紧跟着他,往黑咕隆咚的洞里看。“大家进去!”他说。“不过得快,趁这儿还没给树木封住。”他们一个接一个爬进黑暗的地下室。 “唉哟!”走在最后的赫木伦叫道。“我钻不过去。” “那你就留在外面守卫着那条鱼吧,”斯诺尔克小子说。“现在你可以在家里研究植物,不用到处走了,对吗?” 可怜的赫木伦在外面雨底下叽哩咕噜抱怨,其他人从地下室一路上去。 “咱们的运气还算好,”小木民矮子精到了楼梯顶的时候说。“地下室的门开着。有时候会不注意的。” “先发现的是我,”小吸吸尖叫说。“因此你们该谢谢我!” 他们一推门过去就看见一个惊人场面:麝鼠正坐在一棵树上吃梨。 “妈妈呢?”小木民矮子精问他。 “她在想办法帮你们的爸爸走出房间,”麝鼠苦着脸说。“这就是采集植物的结果。我一向就不大相信那位赫木伦。我但愿麝鼠的天堂是个安静的地方,因为我再不想待在这儿了。” 他们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上面很响的斧头声。接着传来一声啪啦和欢呼。木民爸爸出来了! “妈妈!爸爸!”小木民矮子精叫着,一路又推又擦地钻过森林来到楼梯脚。“我不在的时候你们怎么了?” “唉,小宝贝,”木民妈妈回答说。“我们一定又是对魔法师的帽子疏忽大意了。快上这儿来——我在衣柜里找到了一源栗。” 这是一个激动人心的下午。他们玩森林游戏,小木民矮子精粉人猿泰山,斯诺尔克小妞扮泰山的爱人珍妮。小吸吸份泰山的儿子,小嗅嗅扮猩猩契塔,而斯诺尔克小子在矮树丛间爬来爬去,戴上用橘子皮做的大牙齿3,扮他们的敌人。 “现在我要把珍妮抢走,”他大叫着,用尾巴把斯诺尔克小妞拉到餐桌底下一个洞里,因此小木民矮子精一回家到枝形吊灯里的房子,发现出了什么事,只好抓住爬藤降落到地上冲去救她。接着他从空调箱顶上发出泰山的叫声:“啊啊啊——啊啊啊啊!”珍妮和其他人也大叫着回答他。 “唉,事情真是糟得没有法子更糟了——这样也算是一种安慰,”麝鼠叹息说。他已经躲在浴室的蕨树林子里,用手帕裹住头,好听不见任何声音。 可是木民妈妈十分镇定。“很好很好!”她说。“我觉得咱们的客人玩得很快活。” “但愿如此,”木民爸爸回答说。“请给我只香蕉,亲爱的。” 就这样一直玩到傍晚。没有人在乎地下室门是不是给植物封住了,甚至没有人想到那可怜的赫木伦。他照旧坐在外面,湿裙子箍住他的两腿,守卫住那条大鱼。他有时候吃个苹果,有时候数数林中花朵的雄蕊,可大部分时间在叹气。 雨停了,天色黑下来。就在太阳下去的时候,那堆花木林子,就是木民家,又出了怪事:花草树木枯萎得跟它们长出来时一样快;果子皱缩了掉到地上;花朵凋谢,叶子卷起来,房子里又一次充满西西沙沙和毕毕剥剥的声音。 赫木伦看了一阵,轻轻去拔一根树枝.它一下子就给拔出来,干得象—根松明。这时候赫木伦有了一个主意。他拉了一大堆子树枝,去板房去找来火柴,在花园小道中间生起了个熊熊火堆。 他快活万分,在火堆旁边坐下来烤干他的衣服。过了一会儿他又有了个新主意。他用意想不到的气力把那条大鱼的尾巴拉到火里来。他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烤鱼。 因此,等到木民一家人和朋友们u都卮┕籼走廊,把门撞开,只见赫木伦兴高采烈,已经把一大条马梅卢克鱼吃了七分之一。 “你这坏蛋!”斯诺尔克小子说。“现在我怎么秤我这条鱼呢?” “把我秤一秤,再把我的份量加上去不就完了吗?”赫木伦出主意说。这是他最快活的一天。 “现在咱们把森林烧掉,”木民爸爸说。他们把屋子里所有乱七八糟的东西搬出来,让火堆烧得更大,大得这木民谷里谁也从来没见过。 整条马梅卢克鱼在快灭的火堆里烤熟,从头到尾给吃得一点不剩。后来过了很久他们还在争论它到底有多长:是从阳台到板房那儿呢,还是只到丁香花丛那儿? 第六章 八月初的一个大清早,某甲和某乙翻过山,就在小吸吸找到魔法师帽子的地方停下来。某甲戴一顶红帽子,某乙提一个大手提箱。他们走了远路,累坏了,于是休息一下,看山下的木民谷。在银色的白杨树和梅树之间,升起了木民家的炊烟。 “烟,”某甲说。 “有烟就有物食,”某乙点点头说。他们动身下山向山谷走,一路上讲某甲和某乙平时讲的那种古怪话1。(大家听不懂,不过他们自己懂。) 他们竖起脚尖,小心翼翼地走到房子前面,羞答答地站在台阶旁边。“你想他们会让咱们屋进吗?”某甲问。“这要看了,”某乙说。“碰上他们发脾气,可不要怕害。” “咱们该敲门吗?”某甲问。“万一人有来出哇哇叫呢!” 这时候木民妈妈正好把头伸出窗口,叫道:“来喝咖啡!” 某甲和某乙吓了一大跳,一蹦就跳进了放土豆的地窖。 “噢!”木民妈妈也吓了一大跳。“我断定那是两只老鼠跑到地窖里去了。小吸吸,你跑下去给它们一点牛奶吧。”就在这时候,她看到了台阶旁边的手提箱。“还有行李,”木民妈妈想。“天呐,这么说它们是来住下的。”于是她去找水民爸爸,耍他多放两张床——两张很小很小的床。这会儿共甲和某乙已经钻到土豆堆里,只露出眼睛。他们在那里心惊胆战,等着看会遭到什么不幸。 “不管么怎说,我闻到了物食味气,”某甲咕噜说。 “有人来了,”某已悄悄说。“别声出!” 地窖门咯吱响,楼梯顶上站着小吸吸,他一只手提着灯,一只手拿着一碟牛奶。 “喂!你们在哪儿?”他叫道。 某甲和某乙只是往里面躲得更深,互相有多紧*多紧。 “你们要喝点牛奶吗?”小吸吸问他们。 “别理他,”某乙对某甲悄悄说。 “要是你们以为我会在这儿站半天,你们就错了,”小吸吸生气地说。“我想你们什么也不懂。你们这两只连从前门进来也没想到的傻瓜老鼠!” “你已自才是瓜傻鼠老!”某甲和某乙顶他说,这话真叫他们气坏了。 “噢!讲外国话,原来他们是外国来的,”小吸吸心里说。“我还是去把木民妈妈请来吧。”他锁上地窖门,跑到厨房去。 “怎么样?他们爱喝牛奶吗?”木民妈妈问道。 “他们讲外国话,”小吸吸说。“都不知道他们讲些什么。” “什么外国话?”小木民矮子精问道,他跟赫木伦正在剥豆。“‘瓜傻鼠老’!”小吸吸说。 木民妈妈叹了口气。“那就够烦了,”她说。“我怎么问得出他们过生日要吃什么布丁,或者睡觉要几个枕头呢?” “他们的话咱们很快就能学会,”小木民矮子精说,“听上去不太难学。” “我想我懂得他们的意思,”赫木伦沉思着说。“他们不是说小吸吸是只傻瓜老鼠吧?” 小吸吸红了脸,摇摇他的头。 “你那么聪明,你自己去跟他们说话吧,”他说。 赫木伦于是摇摇摇摆地到地窖楼梯上,客气地叫:“迎欢你们上里这民木家来!” 某甲和某乙把脑袋从土豆堆里伸出来,看着他。 “想喝奶牛吗?”赫木伦又问。 接着他们一起上楼,走进客厅。 小吸吸看到他们比自己小得多,于是变得很客气,关心地说:“你们好,很高兴看到你们。” “谢多。我也很兴高看到你,”某甲说。 “我不是象好闻到了物食的味气吗?”某乙问道。 “他们说什么了?”木民妈妈问。 “他们饿了,”赫木伦说。“不过他们看来还是怕小吸吸。” “请替我向他们问好,”小吸吸热情地说,“并且说我一辈子里还没见过两张脸这么象鲱鱼的。现在我要出去了。” “吸吸小太躁暴,”赫木伦说。“不要意介。” “请进来喝杯咖啡吧,”木民妈妈热情地请某甲和某乙到外面阳台上。赫木伦跟在他们后面,因为有了当翻译的新差使,他觉得十分得意。 ☆☆☆ 某甲和某乙就是这样住到木民家来的。他们不吵不闹,总在一起,眼睛从来不离开他们的手提箱。第一天天快黑时,他们非常担心:发疯似地在楼梯上走上走下好几次,最后躲在客厅的地毯底下。 “你们么怎啦?”赫木伦问他们。 “格罗克来了!”某乙悄悄说。 “格罗克?他是谁?”赫木伦听了有点怕,问道。 “她大巨、酷冷、怕可!”某乙说。“关上门别让她来进。”赫木伦跑去找木民妈妈,把这个可怕消息告诉她。 “他们说有一个巨大、冷酷、可怕的格罗克,她要上这儿来了。咱们今天晚上得把所有的门锁上。” “不过没有一扇门有锁,只除了地窖门,”木民妈妈用担心的口气说。“天呐!外国人总是这么麻烦。”她于是去告诉木民爸爸。 “咱们得全副武装,并且把家具移去顶住门,”木民爸爸说。“这么巨大的格罗克可能很危险。我要在客厅装上警钟,某甲和某乙可以睡到我的床底下。” 可某甲和某乙已经爬进写字桌抽屉,不肯出来。 木民爸爸摇摇头,到板房去拿一支旧式的大口径短枪。 天早黑了;萤火虫带着它们的小灯出来;花园里满是天鹅绒似的黑影子。风在树木之间阴沉地飒飒响。木民爸爸在小路上走时,有一种害怕的感觉。万一这格罗克就躲在矮树丛后面呢:她是什么模样的,特别是她大到什么程度?等他重新进屋,他把一张沙发推到门前,说:“咱们得通宵让灯点着。你们大家要保持警觉,小嗅嗅得睡到屋里来。”紧张极了……接着他叩叩写字桌抽屉,说:“我们会保护你们的!”可是没有回答声,因此他拉开抽屉,看看某甲和某乙是不是已经给逮去了。不过他们睡得甜甜的,身边放着他们的手提箱。 “好了,咱们上床吧,”木民爸爸说。“不过你们都得武装好。” 他们吵着说着各自回房,转眼间木民家一片寂静,孤零零的煤气灯在客厅桌子上亮着。 半夜了。接着敲一点钟。到两点过一些的时候,麝鼠醒来要下床。他昏头昏脑地摇摇晃晃下楼,”在挡住门的沙发前面站住,觉得异常奇怪。“什么意思!”他咕噜了一声,就想把它推开,这时候,木民爸爸装的警钟自然就响起来了。 一转眼间,整座房子充满了哇哇叫声、枪声、脚步声,大家拿着斧子、铲子、耙子、石头、小刀和剪刀冲下楼到客厅来,站在那里看着麝鼠。 “格罗克呢?”小木民矮子精问道。 “噢,这不过是我,”麝鼠赶紧说。“我只是想出去看看星星。我把你们那傻瓜格罗克的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那你马上出去,”小木民矮子精说。“再别这样了。”他说着把门打开。 这时候——他们真看见了格罗克。人人都看见了她。她一动不动地坐在台阶下面的沙路上,用毫无表情的圆眼睛盯住他们看。 她并不怎么大,看来也不危险,可大家就是觉得她极其坏,而且会在那里一直等下去。这就糟糕了。 没有人有足够的勇气去进攻她。不过她坐了一会儿,也就溜到黑暗中去了。可她坐过的地方,地面冻住了! 斯诺尔克小子关上门,浑身抖了一通。“可怜的某甲和某乙!”他说。“赫木伦,你去看看他们是不是醒了。” 他们是醒了。 “她走了吗?”某甲问道。 “走了,你们在现以可稳稳安安地觉睡了,”赫木伦回答说。 某甲叹了口气,说道:“谢谢爷老天!”他们连同手提箱尽可能缩到抽屉尽里头,又去睡觉了。 “现在我们可以回到床上去睡了吗?”木民妈妈放下她的斧子说。 “可以了,妈妈,”小木民矮子精锐。“小嗅嗅和我守卫到太阳出来。可你把你的手提袋放在枕头底下,好安全一点。” 接着他们两人坐在客厅里打纸牌,一直打到天亮。那天晚上再没听到格罗克的声音。 1他们讲话时,每个多音词都倒过来讲,例如“食物”叫“物食” ☆☆☆ 第二天早晨,赫木伦着急地到厨房来说:“我跟某甲和某乙谈过了。” “好,到底是怎么回事?”木民妈妈叹气说。 “格罗克要的是他们的手提箱,”赫木伦解释说。 “真是个怪物!”木民妈妈叫起来。“要偷他们的那么一点东西!” “是啊,”赫木伦说,“不过事情也不那么简单,那手提箱是格罗克的。” “嗯?”木民妈妈听了,也觉得事情可不简单。“这一来事情的确不好办。咱们跟斯诺尔克小子谈谈。他总是有办法。” 斯诺尔克小子听了很感兴趣。“这是一个大案子,”他说。“咱们得开一个会。大家三点钟到丁香花丛那儿去讨论这个问题。” 这是一个温暖的可爱下午,充满花香和蜜蜂的嗡嗡声,花园由于晚霞的鲜艳色彩而灿烂夺目。 鹰鼠的吊床吊在两丛树之间,上面有一个牌子写着: 代表格罗克的起诉人斯诺尔克小子戴着法官的假发,坐在一个箱子后面:一看就知道他是法官。他对面坐着某甲和某乙,他们在被告席上吃着樱桃。 “我要向他们起诉”小吸吸说(他念念不忘他们曾经把他叫做傻瓜老鼠)。 “那我为他们辩护,”赫木伦说。 “那我呢?”斯诺尔克小妞问道。 “你可以做木民家的证人,”她哥哥说。“小嗅嗅当记录。不过小嗅嗅,你要记得详细些!” “为什么格罗克没有一个为她辩护的人呢?”小吸吸问道。 “这没有必要,”斯诺尔克小子回答说,“因为格罗克是对的。现在全明白了吗?好。咱们开庭。” 他用锤子在箱子上敲了三下。 “他们是么怎回事?”某甲问道。 “不大楚清,”某乙回答了一声,向法官吐了个樱桃核。 “在我允许你们说话以前,你们不可以开口,”斯诺尔克小子说。“你们只能说是和不是。别的话都不许说。案中所说的手提箱是你们的还是格罗克的?” “是,”某甲说。 “不是,”某乙说。 “他们自相矛盾,把他们的话记录下来,”小吸吸大叫。 斯诺尔克小子在箱子上敲了一锤。“不许说话!”他叫道。“现在我最后问一遍。这手提箱是谁的?” “我们的!”某甲说。 “现在他们又说是他们的,”赫木伦毫无办法地叹气说,“可早晨他们却不是这么说。” “好,那我们就不用把它交给格罗克了,”斯诺尔克小子松了口气说。“不过闹了半夭,结果如此,真是太可惜了。” 某甲把身子*过去,向赫木伦悄悄说了声什么。 “他们说,”赫木伦大声说出来,“只有手提箱里面的东西是格罗克的。” “哈!”小吸吸说。“我完全相信是这么回事。现在事情全清楚了。很好办,格罗克拿回她放在手提箱里的东西,而这两个鲱鱼脸留着他们这个旧手提箱。” “根本不清楚!”赫木伦振振有词地说。“问题不在于谁是手提箱里的东西的所有者,而在于谁对这些东西有最大的权利。你们大家见过格罗克了,对吗?好,我问你们,她对这些东西有权利吗?她那模样一看就叫人讨厌!” “说得对极了!”小吸吸惊讶地说。“你真聪明,赫木伦。不过反过来说,也得为格罗克想想,因为没人喜欢她,她太孤单了,她憎恨所有的人。手提箱里的东西也许是她唯一的东西。你真要把她这些东西也拿走吗——她在夜里又孤单又没人理睬?”小吸吸越说越激动,声音发着抖。“某甲和某乙把她唯一的东西骗走了。”他擤了擤鼻子,话说不下去了。 斯诺尔克小子在桌子上敲了一锤子。“格罗克不需要任何辩护,”他说。“再说你的观点带有情绪,赫木伦的观点也是这样。证人过来!你说吧!” “我们非常喜欢某甲和某乙,”木民家的证人说。“我们从开头起就不喜欢格罗克。要是她一定要回手提箱里的东西,那就太可惜了。” “要实事求是,”斯诺尔克小子严肃地说。“你一定要公正。特别是因为某甲和某乙是非不分。他们生下来就这样,没法子。起诉人,你有什么话说?” 可麝鼠已经在他的吊床上睡着了。 “好吧好吧,”斯诺尔克小子说。“我断定他根本不会感兴趣的。在我宣判之前,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对不起,”木民家的证人说,“要是咱们知道手提箱里到底是什么,是不是会容易解决些?” 某甲又悄悄说了声什么。赫木伦点点头。 “这是一个秘密,”他说。“某甲和某乙认为这是世上最美丽的东西,而格罗克只认为是最值钱的东西。” 斯诺尔克小子把头点了又点,皱起眉头。“这个案子太难解决了,”他说。“某甲和某乙有道理,可是做法不对。要实事求是。我必须想一想。现在大家别说话!” 丁香花丛之间一片寂静,只听见蜜蜂嗡嗡地响,花园里给太阳烤得热烘烘的。 忽然青草上掠过一阵凉风。太阳躲到云后,花园里暗下来。 “什么事?”小嗅嗅说着,把笔从记录本上提起来。 “她又来了,”斯诺尔克小で悄说。 格罗克坐在冻住的青草上,盯着他们看。 接着她盯住了某甲和某乙,开始咆哮着,一摇一摆地慢慢越走越近。 “走开!走开!救命响:救命啊!站住!”他们吓得语无论次地大叫。 “别过来,格罗克!”斯诺尔克小子说。“我有话对你说!” 格罗克停下来。 “我已经想够了,”斯蒂尔克小子说下去。“你同意某甲和某乙买下你手提箱里的东西吗?肯的话,你要多少钱?” “要高价,”格罗克用冷冰冰的声音说。 “我在哈蒂法特纳岛上的金山够不够?”斯诺尔克小子问。 “不够,”格罗克照样冷冰冰地回答。 这时候木民妈妈觉得冷,决定去把她的披巾拿来。于是她跑过有格罗克的冰脚印的花园,跑上阳台。到了那里,她突然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她拉起魔法师的帽子,回到审判的地方来,把帽子扣在青草上,说:“这里有整个木民谷最值钱的东西,格罗克!你知道这顶帽子曾经长出什么来吗?木毒汁和果树,还有最漂亮的自动小云朵:它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魔法帽子。” “让我看看!”格罗克看不起这帽子似地说。 木民妈妈于是放几个樱桃在帽子里,大家一声不响地等着。 “但愿它们别变成什么凶恶的东西才好,”小嵝崆那地对赫木伦说。可他们运气很好。等格罗克朝帽子里看,里面是一堆红宝石。 “瞧,”木民妈妈兴高采烈地说,“你倒想想,要是里面放个南瓜,它会变出什么来呢?” 格罗克看看帽子,又看看某甲和某乙,接着又看看帽子。一看就知道她正在拼命动脑筋。接着她一把抓起帽子,二话不说,象个冰冷的灰色影子似地溜到森林里去了。这是木民谷最后一次看见她,也是最后一次看到那顶魔帽。 大家的脸色马上又好起来,花园里充满了夏天的声响和香味。 “谢天谢地,咱们终于摆脱了那顶帽子,”木民妈妈说。“到底做了一件聪明的事。” “不过那些云朵具好玩,”小吸吸说。 “在森林里扮人猿泰山也好玩,”小木民矮子精难过地加上一句。 “总算摆脱了那恶煞凶神!”某甲一只手提着手提箱,一只手拉住某乙朝木民家走,大家站在后面看着他们。 “他们又说什么了?”小吸吸问道。 “这个嘛!大概是‘再见’吧,”赫木伦说。 第七章 这是八月底——是猫头鹰在夜里号叫,一簇簇蝙蝠无声无息地在花园上空飞扑的时候。木民森林满是萤火虫,大海在激荡。空气中有一种期待和某种忧愁的气氛。满月出来,大大的,黄黄的。小木民矮子精一向最喜欢夏天这最后几个星期,他也说不出是什么道理。 风和大海改变了它们的调子;空气中有一种新的感觉; 树木在等待着,小木民矮子精猜想是不是将要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他已经醒来,躺在那里看着天花板,想着阳光,想着这时候一定很早。 接着他转过脸,看见小嗅嗅的床空了。这时候他听见外面窗子底下传来一个暗号——一声长口哨和两声短口哨,这意思就是:“你今天打算做什么?” 小木民矮子精跳下床,朝窗子外面看。太阳还没照进花园,花园里看来又凉快,又诱人。小嗅嗅正等在那里。 “你早!”小木民矮子精说,说得很轻,不吵醒任何人,接着他拉住绳梯下去。 他们互相问了好,接着到河边,坐在桥上,脚在水面上晃来晃去。这时候太阳已经升到树梢上,照过他们的眼睛。 “春天里咱们就是这么坐着的,”小木民矮子精说。“你记得吗,咱们从冬眠醒来,还是第一天?其他人都还在睡。” 小嗅嗅点点头。他忙着在折纸船,放到河上,让它们飘走。 “它们飘到哪儿去呢?”小木民矮子精问道。 “飘到我不去的地方,”小嗅嗅回答说,小船一只接一只地绕过河弯不见了。 “它们装着肉桂、鲨鱼牙齿和琥珀,”小木民矮子精说。 “你谈谈你打算做什么吧,”他说下去。“你有什么打算吗?” “有,”小嗅嗅说。“我有个打算。不过你知道,这是我单独一个人的打算。” 小木民矮子精看了他半天,接着说:“你想走?” 小嗅嗅点点头,他们坐了一会儿,在水上晃着腿,不说话,河水在他们底下不停地流去,流到小嗅唤向往着的、想一个人去的各种奇怪地方。 “你什么时候动身?”小木民矮子精问他。 “现在就动身——马上就走!”小嗅嗅说着,把所有的纸船同时扔到水里,从桥上跳下来,嗅嗅早晨的空气。这是动身去旅行的好日子;山脊在阳光中召唤他,路向上盘绕,接着在山的另一边消失,在那边可以找到新的山谷,新的山…… 小木民矮子精站在那里看着小嗅嗅收拾他的帐篷。 “你在外面要待很久吗?”他问道。 “不,”小嗅嗅说,“到春天的第一天我就回到这儿来,在你的窗下吹口哨——一年过得挺快!” “对,”小木民矮子持说。“那再见了!” “再见!”小嗅嗅说。 小木民矮子精一个人留在桥上。他看着小嗅嗅越去越远,最后在银色的白杨和梅树之间不见了。可接着他听见口琴吹奏《所有的小动物都应该在尾巴上扎上缎带》,因此他知道他的朋友很快活。他等在那里,听着口琴声越来越轻,到最后完全消失。他这才沿着蒙着霜的花园快步跑回家。 他看见某甲和某乙在阳台台阶上晒太阳,缩成一团。 “你早,小木民矮子精,”某甲说。 “你早,某甲和某乙,”小木民矮子精回答说,他对某甲和某乙的古怪话也已经掌握了。 “你在哭?”某乙问道。 “没……没有,”小木民矮子精说,“不过小嗅嗅走了。” “噢,天呐——多么惜可啊!”某甲同情地说。“亲一下乙某的子鼻会教你兴高起来吗?” 小木民矮子精于是亲热地亲亲某乙的鼻子,可亲了以后心情还是不见好。 接着他们两个把头*在一起,唧唧喳喳地说了很长时间的话,最后某乙庄严地宣布说:“我们定决让你看看提手箱里的西东。” 箱里的西东。” “手提箱里的东西?”小木民矮子精问道。 某甲和某乙拼命点头。“跟我们来,”他们说着在篱笆底下钻过去。 小木民矮子精跟着他们爬,发现他们在最密的灌木丛那儿做了个秘密的藏身地方。他们用天鹅毛铺在地上,装饰上贝壳和白色小石于。那里很暗,经过篱笆的人不会想到另一边会有一个秘密的藏身地方。某甲和某乙的手提箱放在一个草垫子上。 “这垫子是斯诺尔克小妞的,”小木民矮子精认出来。 “她昨天还在找。” “噢,不错,”某乙高兴地承认。“我们到找了它——可她当然不知道。” “晤,”小木民矮子精说。“你们现在要给我看你那个手提箱里的东西了吧?” 他们快活地点点头,站在手提箱两旁,庄严地说:“一,二,三!” 接着箱盖啪嗒一声打开了。 “我的天!”小木民矮子精叫起来。柔和的红光照亮了周围,他面前是一块跟黑豹的头一样大的红宝石,发出晚霞似的红光,象一团在燃烧的火。 “你常非欢喜它吗?”某甲问道。 “是的,非常喜欢,”小木民矮子精用微弱的声音回答。 “在现你会不再哭了吧?”某乙说。 小木民矮子精摇摇头表示不会再哭了。 某甲和某乙满意地叹了口气,盯住宝石看。他们一声不响,看得入了神。 宝石一直在变换颜色。起先它十分苍白,接着忽然变成粉红色,就象服在积雪覆盖着的山顶上的朝霞,接着从它的中心又放射出深红色的火焰,象一朵黑色的大郁金香。 带着火的雄蕊。 带着火的雄蕊。 “噢,小嗅嗅能看见它就好了!”小木民矮子精叹气说,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想得很多很多。 最后他说:“真了不起。改天我可以再来看看它吗?” 某甲和某乙没有回答,于是他又在篱笆底下爬出来,在灰色的白昼光线中感到有点头晕,只好在草上坐了一会儿定定神。 “我的天!”他再说一遍。“这要不是魔法师现在还在月亮的火山口寻找的宝石王,我赌咒吃掉我的尾巴。想想看吧,这两个古怪小家伙一直把它藏在他们的手提箱里!” 正在这时候,斯诺尔克小妞走到花园里来,坐到他身边,可小木民矮子精一个劲地埋头想心事,没有注意到她来了。过了一会儿,她小心地摸摸他的尾巴。 “噢,是你?”小木民矮子精说着跳起来。 斯诺尔克小妞羞答答地微笑。 “你看见我的头发没有?”她拍拍自己的头顶说。 “得了,随它去吧,”小木民矮子精心不在焉地说。 “你怎么啦?”她问道。 “我亲爱的小玫瑰花瓣,我没法对你说明。我的心非常沉重。你知道,小嗅嗅已经走了。” “噢,不可能!”斯诺尔克小妞说。 “是走了,真的走了。他跟我告别了,”小木民矮子精回答说。“他没有叫醒任何人。” 他们两个在草上坐了一会儿,太阳渐渐地晒热他们的背部,接着小吸吸和斯诺尔克小子走出房子,到台阶上来。 “你们早,”斯诺尔克小姐说。“你们知道吗,小嗅嗅已经上南方去了?” “什么,丢下我就走了?”小吸吸气愤地说。 “一个人有时候要独个儿过一下,”小木民矮子精说。 不过你太小,还不懂。其他人呢?” “赫木伦去采蘑菇,”斯诺尔克小子说,麝鼠把他的吊床搬到屋里,他想夜里开始要冷了。还有你妈妈今天心情很不好。” “生气还是难过?”小木民矮子精很奇怪,问道。 “我想是难过,”斯诺尔克小子回答。 “那我得马上进去看看她,”小木民矮子精说。他看见妈妈坐在客厅沙发上,样子不高兴极了。 “妈妈,你怎么啦?”他问道。 “我的小宝贝,出可怕的事了,”她说。“我的手提包不见了。没有它我什么事也干不了。我到处找,可是没找到。” 小木民矮子精于是组织大家去找,只除了麝鼠。 “在所有的没用东西当中,”麝鼠说,“你们妈妈的手提包最最没用。不管她有手提包没手提包,日子还不是照样过。” “问题不在这里,”木民爸爸生气地说。“我必须承认,木民妈妈没有了手提包,我觉得再别扭不过了。我还从来没见过她不拿手提包的:““手提包里东西多吗?”斯诺尔克小子问道。 “不多,”木民妈妈说。“只有一些我们可能会有急用的东西,象干袜子、糖果、绳子、爽身粉等等。” “我们找到了奖我们什么?”小吸吸想知道。 “什么都可以!”木民妈妈说。“我要为你们开个大型庆祝会,你们不用吃别的东西,光吃蛋糕喝茶,大家也不用洗澡,一早就上床!” 听了这话,大家加倍努力去找。他们搜遍了整座房子。 他们看过地毯底下和床底下;看过地下室和炉灶;看过顶楼和屋顶。他们搜遍了整个花园、板房,一直找到河边。可哪儿也找不到那手提包。 “也许你带它爬树,或者带它去游泳了吧?”小吸吸问。 木民妈妈只是摇头,悲叹:“噢,今天真倒霉!” 接着斯诺尔克小于建议登报。他们就这么办,报纸头版上登了两大栏: 小嗅嗅离开木民庄黎明时神秘地出走再用大一点的字体登着: 木民妈妈的手提包失踪还没有线索,正在寻找中。 将为找到者举行空前盛大的八月庆祝会。 ☆☆☆ 消息一传出,森林里、山上、海边都是人,连林中最小的老鼠也参加寻找。只有老弱病残的人留在家里,整个山谷回响着叫声和奔跑声。 “天呐,”木民妈妈说。“真是天翻地覆啦!”不过她心底里暗暗高兴。 “外面底到干吗吵?”某甲问道。 “当然是为了我的手提包罗,孩子!”木民妈妈说。 “你那个黑色的?”某甲又问。“能照出自己,有四个袋小的?” “你说什么?”木民妈妈问道,她听着太兴奋了。 “黑色的,有四个袋小的?”某甲再说一遍。 “对对,”木民妈妈说。“孩子们,出来玩吧,现在不用再为我操心了。” “你打的么什意主?”某乙跟着某甲进花园时,问他说。 “见着她那么过难,我可受不了,”某甲说。 “我想们咱得把它来回弄,”某乙叹气说。“太惜可了! 睡在袋小里实在服舒。” 某甲和某乙来到还没人发现的秘密地方,把木民妈妈的手提包从一棵玫瑰树丛里拉出来。他们一人一边提着手提包,穿过树林子走,这时候正好是十二点钟。老鹰一看见他们,马上飞去木民谷报告,很快报上就登出最新消息: 木民妈妈的手提包找到了。找到它的是某甲和某乙。 木民家的动人场面…… “这是真的吗?”木民妈妈叫起来。“噢,太好了!你们在哪儿找到它的?” “在玫瑰丛树里,”某甲说。“睡在它面里真服舒……” 这时候许多人跑来祝贺他们,木民妈妈永远不会想到她的手提包曾经做过某甲和某乙的卧室。(也许这样很好。) 接下来大家什么也不想,只顾着想那天晚上要举行的八月盛会。一切都得在月出之前准备好。准备一个所有该来的人都会来的晚会,它明摆着会给大家很大的乐趣,那是多么带劲的事啊!连麝鼠也表示有点兴趣。 “很有许多桌子,”他说。“小桌子,大桌子——连最僻静的地方也摆上。有这么大的一个晚会,没有人愿意还在老地方坐着的。我怕比平时更坐不住。一开头得给大家最好的东西。接下来就无所谓了,因为他们都已经自得其乐。 不用再准备歌曲等等去打搅他们,让他们自己爱表演什么就表演什么吧。” 麝鼠发表了这么一通含有无比智慧的惊人意见后,又回到他的吊床上去读书。这本书的名字叫做《万物无用论》。 “我戴什么好呢?”斯诺尔克小妞激动地问小木民矮子精说。“戴蓝色羽毛还是戴珍珠冠呢?” “戴羽毛吧,”他说。“就让羽毛围着你的耳朵和脚踝。 或者再插两三根在你的尾巴上。” 她谢过小木民矮子精以后,飞也似地跑开,在门口跟拿着些纸灯笼的斯诺尔克小子懂了一下。他生气地咕噜着骂妹妹不中用,走过花园,就在树上开始挂灯笼。 这时赫木伦正在合适的地方安排烟火。这些烟火当中有孟加拉闪电、蓝色的星雨、银喷泉,还有喷出星星来的火箭。 “简直叫人等不及了!”赫木伦说。“咱们可以先放一个吗?” “白天放看不见,”木民爸爸说。不过你高兴的话,可以拿一个炮仗到贮藏土豆的地窖里去放放。” 木民爸爸正忙着在阳台上一个大木桶里做混合糖汁。 他放进仁推咸迅伞俸现13啤滋恰4舛罐114两个柠檬,还放上两品脱杨梅汁,使糖汁做出来味道特别好。 他不时尝一尝……很不错。 “只有一件事很可惜,”小吸吸想起来说。“没有音乐——吹口琴的小嗅嗅走了。” “咱们开无线电收音机,”木民爸爸说。“瞧吧,样样都会进行得很好的……咱们第二杯就为小嗅嗅祝酒。” “那么第一杯为谁呢?”小吸吸很想知道。 “当然是为某甲和某乙罗,”木民爸爸说。 准备得越来越热火朝天。山谷里、森林里、山上和海边所有的人都来了。他们带来吃的喝的,摆满花园里一张张桌子:大桌子上是一大堆一大堆闪亮的水果,一大盘一大盘三明治,在树丛底下的小桌子上放着麦穗、用稻草串起来的浆果和带叶子的坚果。木民妈妈在浴槽里放上油,准备煎饼,因为木盆不够。接着她从地窖里拿出十一大瓶木莓汁(说来真可惜,第十二瓶打破了,因为赫木伦正好放炮仗——不过也没什么,并不浪费,地上的木莓汁大都让某甲和某乙舔光了。) 等到天黑得可以点灯笼的时候,赫木伦敲锣通知大家,晚会开始了。 某甲和某乙坐在最大的一张桌子的头上。“想想吧!”他们说。“大家这么碌忙半天,全都为了我们!真叫人不白明。” 开头非常庄严,大家穿上最好的衣服,甚至感到有点别扭和不舒服。他们相互间好,鞠着躬说:“天没有下雨,真是太好了,想一想吧,手提包到底找回来了。”没有人敢坐下来。 接着木民爸爸作简短的开会词。他首先说明为什么要开这个会,他感谢某甲和某乙,随后讲到八月夜短,大家要尽情狂欢,最后他讲他小时候是怎么样怎么样的。这等于通知木民妈妈可以把一小车煎饼推出来了。大家噼噼啪啪地拍手。 地拍手。 场面—下子活跃起来,晚会很快就变得热烈万分。整个花园——实际上是整个山谷——满是点着灯的小桌子,萤火嫔辽了杆,树立的灯笼在微风中摇晃,象发亮的果子。 烟火神气地射向八月天空,高高地爆出白色的星雨,星雨又慢慢地落到山谷上来。所有的小动物向星雨抬起头来,大声欢呼——噢,太美了! 接着蓝色的星雨开始落下,孟加拉闪电在树梢上空旋转。木民爸爸把他那一大桶红色糖水顺着花园小路滚过来。 人人拿着他们的玻璃杯跑过去。木民爸爸一人给舀一份——递过来的还有茶杯,汤碗,桦树皮大杯,贝壳,甚至用叶子卷起来做的杯子。 “为某甲和某乙的健康干杯!”整个木民谷响彻了欢呼声。“万,万,万岁!万,万,万岁!万,万,万岁!” “真是个乐快的子日!”某甲对某乙说,他们两人也为彼此的健康干杯。 接着小木民矮子精从椅子上站起来说:“现在我提议为小嗅嗅的健康干杯。昨天晚上他一个人上南方去了,不过我深信他跟咱们一样快活。让咱亲:他有一个好地方搭帐篷,还有欢快的心情!” 大家听了都举起玻璃杯来。 “你说得好极了,”斯诺尔克小姐在小木民矮子精重新坐下时对他说。 坐下时对他说。 “噢,这个……”他不好意思地回答说。“当然,我预先把话都想好了。” 接着木民爸爸把无线电收音机搬到花园里,旋到跳舞音乐的地方,整个山谷里马上都是跳舞,蹦跳,踏脚,扭摇和旋转。树木也传染上跳舞的狂热,甚至那些僵着腿的小老鼠也大着胆子到舞池上来。 小木民矮子精向斯诺尔克小妞深深鞠了个躬,对她说: “我可以请你跳一个舞吗?”他一抬头,只见树梢上空有一样东西闪闪发亮。 这是八月的月亮。 它升起来,深黄色,大得叫人不相信,边上有点磨损,象个锡做的杏子,它使木民谷充满一种神秘的光和影。 “瞧!今天晚上连月亮上的火山口也看到了,”斯诺尔克小妞说。 “这些火山口一定极其荒凉,”小木民矮子精说。“可怜的魔法师正在那里找呢!” “要是有个好的望远镜,咱们能看见他吗?”斯诺尔克小妞问道。 小水民矮子精认为可以,不过提醒她别忘了跳舞,这时候晚会更加热烈了。 “你累了吧?”某乙问某甲说。 “不累,”某甲说。“我正在想。家大对我们在实好。我们该报回些么什。” 他们两个嘀咕了一阵,点点头,又嘀咕了一阵。接着他们到他们那个秘密地点去,当他们回来时,一人一边提着那个手提箱。 ☆☆☆ 半夜十二点刚过,整个山谷忽然充满了粉红色的光。 大家停止跳舞,以为又放烟火了,却原来是某甲和某乙打开手提箱。宝石之王在草地上闪耀,比任何时候都美,使得火光、灯笼甚至月亮相形之下都变得暗淡了。大家围住这颗闪耀着的宝石,十分敬畏,话也说不出来。 “真没想到有这样美丽的东西,”木民妈妈赞叹说。 小吸吸深深叹了口气说。“某甲和某乙真幸运!” 正当宝石之王在黑暗的地球上象只红色眼睛似地闪耀时,魔法师在高空的月亮上看见了。他本已绝望,不想再找了,又疲倦又难过地坐在火山口旁边休息,而他那只黑豹在不远处睡觉。他一下子认出了下面地球上那红点子——这正是他寻找了几百年的宝石之王,世界上最大的宝石!他跳起来,眼睛发亮,戴上手套,把披肩在肩头上挂好。他把所有的宝石全扔在地上——魔法师只关心一颗宝石,就是他不到半小时就可能到手的那块宝石。 黑豹驮着他的主人扑向空中,他们开始飞过广大的空间——快得象闪电。嘶嘶响的流星在他们的去路前面飞过,星尘象飞雪似地落在魔法师的披肩上,他只觉得下面那点红色的火越燃越亮。他直飞木民谷,黑豹最后一跳,就平稳和无声地降落在孤山的顶上。 木民谷的居民还是那么张大了口,在宝石之王前面静静地敬畏地坐着。在它的光焰中,他们好象看见了他们曾经做过的一切美好的事。渴望记住它们,并且再做一次…… 小木民矮子精想起他半夜里同小嗅嗅漫步。斯诺尔克小妞想起她得意地找到了木头女王。木民妈妈想象着自己再一次躺在阳光下的热沙上,抬头透过摇晃着的海石竹穗头看天空。 当每一个人正逗留在遥远的地方,迷失在美好的回忆中时,猛地吓了一大跳:只见一只红眼睛小白鼠从森林中溜出来,直奔那颗宝石之王,后面跟着一只象煤那么黑的大猫。它在草上趴了下来。 大家知道,木民谷从来没有白鼠,也没有黑猫。 “嘘!嘘!”赫木伦赶猫。可那只猫只是闭上眼睛,根本不理睬他。 接着麝鼠说:“你好啊,堂兄弟!”可那只白鼠只是忧郁地瞪了它好一会儿。于是木民爸爸拿着两杯糖水走上前,要请新来的客人尝一尝,可它们理也不理。 一种暗淡气氛笼罩着山谷。人们郧运接,感到奇怪。 某甲和某乙着急起来,把宝石重新放回手提箱,盖上盖子。 正当他们想把手提箱拿回去的时候,那只白鼠用后腿站起来,开始变大。它越变越大,大得差不多象木民的房子。 它竟变成了红色眼睛的魔法师,戴着白手套。等他长够了,就在草地上坐下,看着某甲和某乙。 “走开,你这老笨蛋!”某甲说。 “你们是在哪里找到这宝石之王的?”魔法师问道。 “少管事闲!”某乙说。 大家从来没见过某甲和某乙这么勇敢。 “我已经找了它三百年,”魔法师说。“我什么也不关心,就只关心它。” “我们是也的,”某甲说。 “你不能拿走他们的宝石,”小木民矮子精说。“他们光明正大地从格罗克那里买下了它。”(不过他没说他们是用魔法师本人的旧帽子把它换来——他反正已经有了一顶新的。) “给我点什么东西吃吃吧,”魔法师说。“这件事使我太激动了。” 木民妈妈急忙走上前来,递给他一大盘果酱煎饼。 魔法师吃饼的时候,大家*近一点。一个能吃果酱煎饼的人不会太危险。可以跟他谈谈。 “吃好吗?”某甲问他。 “好吃,谢谢,”魔法师说。“我已经八十五年没吃煎饼了。” 大家马上为他难过,更*近一些。 他吃完煎饼,抹抹小胡子,说:“我不能把你们的宝石硬拿走,不然就是抢了。不过你们不能跟我交换吗,比方说,我用两个钻石山和一山谷的各式宝石踉你们交换?” “不干!”某甲和某乙说。 “你们不能把它送给我吗?”魔法师又问。 “不——不干……”他们再说一遍。 魔法师叹了口气,接着坐了一会儿,动着脑筋,样子十分难过。最后他说: “好吧,你们继续开晚会吧,我也让自己高兴高兴,给你们变点小戏法。我给每个人各变一样东西。现在你们可以每人提出一个愿望。木民家的人先提吧!” 木民妈妈犹豫了一下。“是一样看得见的东西呢,还是一个看不见的希望?”她问。“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魔法师先生?” “噢,当然明白!”魔法师说。“变出看得见的东西来当然容易得多,不过提一个希望也可以。” “那我就希望小木民矮子精不再为看不见小嗅嗅而难过,”木民妈妈说。 “噢,天呐!”小木民矮子精红了脸。“我心里难过,怎么会一看就看出来的!” 魔法师把他的披肩抖了一下,小木民矮子精心中的忧愁马上就烟消云散。他的苦苦渴望变成了期待,好受多了。 “我有了一个主意,”他叫道。“亲爱的魔法师先生,请让整张桌子,连同上面的东西,马上飞去给小嗅嗅吧,也不管他这会儿在什么地方!” 说时迟那时快,桌子飞到空中,连同那些煎饼、果酱、水果、鲜花、糖水和糖果,向着南方飞去了。还有麝鼠留在桌子角上的书。 “唉呀!”麝鼠说。“我只望我的书向来,谢谢你。” “这就办到!”魔法师说。“喏,给你!” “《万物有用论》,”麝鼠念书名。“这一本不对。我的一本是《万物无用论》。” 魔法师只是笑。 “现在轮到我了,”木民爸爸说,“不过我很难决定求一样什么东西!我想到的东西很多很多,可没有一样正合适。 一座绿色房子会更加有趣,一只小艇也不错。再说我几乎样样都有了。” “也许你根本就不想要什么,”小吸吸说。“你的愿望可以送给我吗?” “噢,这个……”木民爸爸说,“这个我还说不准……;”“你得赶紧决定啊,亲爱的,”本民妈妈催他说。“为你的回忆录要一对上好书夹怎么样?” “噢!这个主意好极了!”木民爸爸高兴得叫起来。当魔法师递给木民爸爸两个红色摩洛哥皮的镶金书夹时,大家欢呼起来。 欢呼起来。 “现在轮到我了!”小吸吸大声尖叫。“请给我一只船吧! 一只象贝壳似的船,有紫色船帆、花木梨桅杆,还有绿宝石做的浆叉。” “这才算得上是个愿望,”魔法师和气地说,抖了抖披肩。 大家屏住了气,可小船没有出现。 “办不到吗?”小吸吸失望地问道。 “当然办到了,”魔法师说,“不过我只能让它停泊在海滩旁边。早晨你到那里去就找到它了。” “有绿宝石做的浆叉吗?”小吸吸追问一句。 “当然有。有四个,还有一个备用的,”魔法师说。“请下一位说!” “晤,”赫木伦说,“告诉你实话吧,我向斯诺尔克小子借了一把园艺用的铲子,弄断了.因此我只要一把新的。” 当魔法师把新铲子变出来的时候,他用很有教养的样子行了个屈膝礼。1“你那么一个劲地变戏法,不觉得累吗?”斯诺尔克小妞问道。 “这些东西很容易变,一点不累,”魔法师回答说。“那你想要什么呢,我亲爱的年轻小姐?” “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斯蒂尔克小妞说。“我可以悄悄地说吗?” 悄地说吗?” 她刚很轻很轻地咕噜了一声,魔法师露出有点儿奇怪的表情,问道:“你真希望这样吗?” “是的!当然希望!”斯诺尔克小妞气也喘不过来地说。 “那么好吧!”魔法师说。“说变就变!” 紧接着大家惊叫一声。斯诺尔克小妞认不出来了。 “你变成什么样子啦?”小木民矮子精急得说。 “我希望我的眼睛象木头女王的那样,”斯诺尔克小妞说。“是你说她漂亮的,对吗?” “对,不不不过……”小木民矮子精不高兴地说。 “你不觉得我这双新眼睛漂亮吗?”斯诺尔克小妞说着哭起来。 “好吧,好吧,”魔法师说,“要是不好,你的哥哥可以希望你的眼睛复原,对吗?” “对是对,不过我本来想要的是另外一样东西,”斯诺尔克小子抗议说。“她想出傻主意,可不能怪我!” “你想要什么?” “一架帮忙弄清楚事情的机器,”斯诺尔克小子说,“这架机器能告诉我事情对还是不对,好还是不好。” “那太难了,”魔法师摇摇头说。“我变不了。” “那么我就要一架打字机,”斯诺尔克小子生气地说。 “我的妹妹用她那双新眼睛也可以看见东西!” “是可以看见,不过不太好看,”魔法师说。 “最亲最亲的哥哥,”斯诺尔克小妞照着小镜子哭着说。 “请你希望我变回原来的小眼睛吧!我的样子太可怕了!” “唉,好吧!”斯诺尔克小子最后说。“为了家里人,你可以把它们变回来。不过我希望你将来少爱点虚荣。” 斯诺尔克小妞再看看镜子,又哭起来,但这回是由于高兴而哭。她那双有趣的小眼睛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不过她的眼睫毛的确长了一些。她满面红光,抱住她的哥哥说:“小甜饼!小蜜罐!过圣诞节我要送你一级打字机!” “别别别!”斯诺尔克小子急坏了说。“大家看着,你可不能亲我。别别别,你那么疯我可受不了——就这话。” “好了!这一家人中,现在只剩下某甲和某乙了!”魔法师说。“你们可以提出个联合愿望,因为你们两个我分不出谁是谁。” “你不能给己自说出一个望希吗?”某乙问道。 “不行,”魔法师难过地说。“我只能满足别人的希望,变出各种东西。” 某甲和某乙看着他。然后他们交头接耳地嘟哝了半天。 接着某乙一本正经地说:“我们定决为你望希一样西东,为因你太好了。我们要一颗跟我们的石宝一样的石宝。” 大家见过魔法师大笑,却没人相信他会微笑。他高兴得你可以从他身上看出来——从他的帽子到他的靴子。他一言不发,把披肩在草地上一抖——瞧!花园里又一次笼罩着粉红色的光,就在他们面前,草地上放着宝石之王的双胞胎——宝石之后。 “现在你不再过难了吧?”某乙说。 “不难过了,”魔法师用斗篷轻轻地把那颗发亮的宝石拿起来。“现在每一个动物可以提出他希望要的东西!我在天亮前将满足大家的要求,因为我得在太阳出来以前回家!” 于是大家轮流提愿望。 唧唧喳喳说话的、大笑的、哼着歌的林中动物在魔法师面前围成一大圈,他们各有各的要求。求得太蠢的可以再求一次,因为魔法师这时候心情特别好。跳舞又重新开始,一车车煎饼在树下推过。赫木伦放起越来越多的烟火,木民爸爸拿出放进了漂亮新夹子的回忆录,大声地把他的一些童年回忆念给大家听。 木民谷里从来没有开过这样快活的庆祝会。 吃掉所有的东西,喝掉所有的饮料,谈各种各样的事情,跳舞把腿都跳断了,在天亮前宁静的时刻回家睡觉,——噢,这多么美好啊! 现在魔法师飞回世界的尽头去,而老鼠妈妈钻进她的窝,他们各有各的快乐。 可最快乐的恐怕要算是小木民矮子精。他跟着他的妈妈穿过花园,这时候月亮在黎明时分暗淡下来,树木在大海吹来的晨风中簌簌抖动。 木民谷里现在是秋天,没有秋天,春天又怎么能回到这儿来呢? ☆☆☆ 1赫木伦一直爱行屈膝礼,因为穿着裙子鞠躬,他觉得太傻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