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破红尘》 楔子 月牙山。月如钩。 牧东风躺在竹篱院落的摇椅上,望着弯月出神。 清风徐来。秋的风,凉意渐浓。 石台上摆着知味斋的桂花糕,粒粒饱满的石榴籽,还有一小碟落花生。 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孩子托腮坐在石台旁边,喃喃自语:“我说老牧,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感受,不要说着话就走神好不好?” 牧东风置若罔闻。 女孩子噘着嘴,捏起一颗花生,屈指弹向牧东风,口中念念有词:“中!” 牧东风的摇椅依然来回摇着,看也没看花生射来的角度,只是一抬手,花生稳稳地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 牧东风朝着小女孩笑了笑,捏开花生,丢进嘴里,边嚼着边道:“力道两分,角度三分,花生的味道嘛...五分。” 小女孩吐了吐舌头,嗔道:“你再这样,我生气了。” 牧东风停下摇椅,一脸歉然,道:“吆吆吆,我家新语公主生气了,谁这么没眼力价儿,敢惹我家公主?” 被唤作新语公主的小女孩不依不饶,恨声道:“是你这个老牧头。谁让你不理人的?” 牧东风挠了挠头,道:“老木头?木头都老了,那就劈了它砍柴。” 寒新语“扑哧”一声笑出了声,十二岁的女孩子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突然换成一副笑脸,贱嗖嗖地道:“老牧,跟我讲讲你当年的故事呗!” 牧东风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又躺了回去,喃喃道:“当年啊...”看了一眼寒新语,问道:“你想听当年的哪一段?” 寒新语眨巴着眼睛道:“从头讲吧,反正我们也无事。” 牧东风苦笑摇头,叹口气道:“故事得从三十五年前说起...” 《东风破红尘》楔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卷 东山再起 第一章 小城故事 大昊初年,齐州瘟疫。 数以千计的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他们三五成群,集结成队,从四面八方涌向枫叶城,却不得不在高耸的城墙边停了下来。 官府的守军不敢打开城门,任由哀嚎遍地,寒风肆虐,被当作难民的城外之人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 人群中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衣着破落单薄,鼻子冻得通红,小脸脏兮兮的,不停地搓着手,跺着脚,哈着气。 少年名叫牧东风,是二十里外石桥村人,父母在此次瘟疫当中双双殒命归天。哭干了眼泪的少年被好心的邻居带着一起逃难至此,已经两天水米未进。 牧东风的父母是从青州搬迁而来,没人知道他们过去是干什么的。来到石桥村,两人租种二亩薄田,养鸡,养猪,日子也还过的去。 十一年前,牧东风出生。 夫妻二人随和仗义,与邻里关系融洽和睦。 牧东风稍大些,和一群同龄的孩子在村头的落第秀才家里念私塾。教书先生寇世勋才高八斗,学贯古今,却两次参加秋围乡试不中,一气之下放弃科考,办起了私塾,发誓要在有生之年,带出状元徒弟。 七里八乡的百姓闻名而至,都想把孩子送到他这里读书。 枫叶城是齐州下辖的最小的县城,城中人口不过五万,衙役、帮闲加起来不超过三百人,面对着数以千计涌来的难民,县令何大鹏一筹莫展。 他站在城墙之上,来回踱着步,心里不停盘算:城门不开,城外难民会越积越多,一旦哗变,他担待不起;可若打开城门,且不说瘟疫难控,就连城内治安都将成为问题,人员安置更是头疼。 县丞崔五福站在何大鹏的身边,同样焦急万分。他的一家老小回乡省亲就在城外等着进城。 就在此刻,一名衙役快步奔上城墙,拱手道:“何大人,万马堂镖局的大当家卓不凡率城中大户求见!” “快请!”何大鹏忙道。 一会儿工夫,卓不凡和城中十余名大户来到城墙之上。 卓不凡开门见山:“何大人,我等前来分忧!” 何大鹏知道卓不凡侠肝义胆,急忙问道:“不知卓大当家有何高见?” 卓不凡拱手道:“何大人,您一向爱民如子,体恤民情。如今瘟疫横行,难民临城,我等绝不能见死不救,袖手旁观。这位...” 卓不凡一指旁边的人,道:“这位是咱枫叶城的妙手医圣钟东岳,愿为扫除瘟疫尽份心力。” 身旁的长须老者微微躬身,施礼道:“老朽不才,当尽心竭力,造福乡里。” 何大鹏忙上前一步,握住钟东岳的手,叹道:“有钟圣医出手,自然马到功成。” 卓不凡又道:“东西校场能容纳至少两千人临时安置,城中大户愿意出钱出力,准备毡布、帐篷、棉被、食物、水等急救物资。灾难当前,我等愿效犬马之力,与大人共进退。” 何大鹏连说三字:“好,好,好!” 停顿片刻,何大鹏肃正衣冠,老泪纵横,一揖到地,口中道:“下官替齐州百姓感谢诸位仗义援手,雪中送炭。” 众人急忙还礼。 何大鹏起身看了一眼城墙外的难民,挺了挺腰杆,转头大喝一声:“崔五福!” 县丞崔五福向前一步,大声道:“在!” “给你两个时辰,带人把东西校场清理出来,号召城中百姓出钱出力,安置难民,另外在东校场建一个隔离区,发现有瘟疫感染者,先隔离起来。钟圣医负责问诊配方。物资调配均有你来负责。” “遵命!”崔五福躬身行礼,转身带着钟东岳和城中大户匆匆离去。 就在离去前一刻,钟东岳道:“大人切记!所有城中衙役百姓,今后几日都要青巾遮面,挡住口鼻,尽量避免相互接触。” 何大鹏点点头,看向卓不凡,道:“卓大当家,你我负责城外难民秩序维持,本官先在城墙上喊话,让难民排成队列,你和县尉陆川半个时辰后出城。” 卓不凡抱拳道:“谨遵大人调度!万马堂的所有镖师都在城下候命!” 何大鹏看向县尉陆川,道:“留十人和本官在城墙上喊话,其余人等你都带下去,配合卓大当家维持秩序。凡有不听号令者,一律就地处决。非常时期,非常法度,绝不可心慈手软。” 陆川手按佩刀,挺胸道:“遵令!” 何大鹏目送卓不凡、陆川等人走下城墙,整理下官服,来到城墙边,清了清嗓子,大声道:“静一静,静一静...” 城外难民熙熙攘攘,看到城墙上有人喊话,都抬起头,瞬间静了下来,远处的人也慢慢聚了过来。 何大鹏目光坚毅,扫视一圈,朗声道:“各位袍泽同乡,我是枫叶城县令何大鹏,今天...”顿了顿,又道:“两个时辰后,本官将打开城门,放大家进城。” “好!”城外一片欢呼。 何大鹏把手往下压了压,待声音小了下来,接着道:“由于人数众多,人员安置需要时间,需要大家配合维持秩序。” 城外难民有人高喊:“这么冷的天,先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城再说。” 有人附和:“就是啊!又冷又饿,再不开城门,我们都要冻死了。” 何大鹏目光一凛,喝道:“不要吵,听我说,城外之人自动站成四队,老人妇女孩子在前面,队伍排好后,本官自然会尽早安排打开城门。如果都往前挤,谁都进不来。” “凭什么?我是先来的,为什么让给他们?” “对啊对啊!凭什么你说先让谁进,谁就先进,我不让。” ... 何大鹏咳嗽了一声,没有出声。衙役们在城墙上大声喊着:“安静!安静!听大人讲!” 城外就像开了锅一样,再也安静不下来。 何大鹏扭头跟身边的衙役嘀咕了几句,衙役撒腿跑下了城墙。 一袋烟的功夫,城门吱嘎嘎打开了,一个百人队整齐列队出城,所有衙役刀出鞘,弓上弦,长枪列阵,严阵以待。队伍前面两匹高头大马,马上端坐的正是陆川和卓不凡。 难民一窝蜂儿一样扑了过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没有放下的吊桥无计可施。 卓不凡勒住战马,大声喊道:“都听着,按照何大人讲的排成四队,否则吊桥不放,谁也进不了城。” 难民依然乱成一锅粥,你推我,我挤你,互不相让。 牧东风在人群中被推来搡去,几次差点跌倒。他看了看周围,只能使劲往外挤。 好不容易挤到边上,看见同村的二牛傻愣愣待在边上出神。牧东风拽住二牛的袖口,拉到一边,大声对二牛说:“把我举起来。” 二牛满脸疑问:“干什么?” 牧东风气急败坏道:“把我举起来!不然谁都进不了城。” 二牛想了想,闷了一声:“好!”一伸手,就把牧东风举了起来。 牧东风顺势站到了二牛的肩膀上,两手摇摇摆摆,慢慢站了起来,大声喊道:“听我说,别挤了!” 众人没人搭理他。 牧东风晃了晃身子,继续喊道:“安静一下!都别吵了。” 声音犹如石沉大海。 突然二牛紧紧攥着牧东风的脚丫子,大喝一声:“别吵了,安静!” 声如洪钟,振聋发聩。 人群瞬间静了下来。 牧东风吓了一跳,冲二牛竖了个大拇指,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子,大声喊道:“乡亲们!听我说两句。” 第一卷 东山再起 第二章 小荷露角 牧东风的高度让很多人不得不抬起头看他,没人这时觉得他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 牧东风拢了一下散乱的头发,清了清嗓子,大声道:“乡亲们,瘟疫让我们失去了亲人,可瘟疫不能让我们再失去理智。我知道大家都想抓紧进城,可现在这样,只会让何大人紧锁城门。我们要活下去,而不是乱下去。” 众人静了下来。 牧东风停了停,接着道:“乡亲们,活下去最重要的是要听指挥,现在大家听我指挥,所有人,原地后退三步。” 所有人没有动。 二牛大喝一声:“后退三步!”自己首先退了三步。 有人看到二牛后退,不自觉的也往后退了退,紧接着陆续有人退了退。这是有人喊了声“退三步”,所有人都行动了起来,大家都往后退了三步。 “原地不要动。”牧东风再次大喊。 二牛跟着高喊:“原地不要动!” 有人接着喊:“原地不要动。” 声音此起彼伏。 刚有人想弯腰,旁边人大喊:“原地不要动。”那人本想弯腰提上踩掉的鞋,被人一提醒,赶紧站直了身子,一动不敢动。 牧东风冲城墙上大声喊道:“何大人,请派四人站在吊桥桥头,我来组织大家排队。” 何大鹏微微点头,道:“去,四人站到桥头。” 百人队列里走出四人,来到吊桥桥头,一字排开。 牧东风大声喊道:“六十岁以上老人,往前走。其他人原地不动。” 二牛跟着大喊:“六十岁以上老人,往前走。其他人原地不动。” 声音再次陆续响起。 吊桥缓缓落下,近百位老人跟着四个衙役,缓步走向城里。 接下来是抱着孩子的妇女。 难民依次排队陆续进城,千人队伍只用了一个半个时辰就进城完毕。 东西校场。 难民队伍不散,排队等候发放食物、棉衣等物资,很多城中百姓在另外一侧排队捐献。 难民安置秩序井然,有条不紊。 东校场隔离区里的钟东岳忙得不亦乐乎。青巾下的面容大汗淋漓。 牧东风跟在钟东岳屁股后头,不停地帮他擦汗。 卓不凡陪着县令何大鹏走进帐篷,看到这一幕,两人相视一笑,不觉莞尔。 卓不凡上前拍了拍牧行风,道:“孩子,你出来一下。” 牧东风跟着二人走出帐篷,瞪着大眼睛,沙哑着嗓子道:“感谢何大人收留我们。” 何大鹏笑了笑没说话。 卓不凡从怀里取出两个热乎乎的馒头,塞给牧东风,道:“饿了吧,孩子。先吃点垫垫。” 牧东风接过馒头,一口啃掉半个,回头冲帐篷边的二牛喊道:“二牛,过来。” 二牛怯怯地走了过来。 牧东风把另一个馒头塞给二牛,道:“快吃,还热着呢!” 何大鹏笑着递过来水囊,道:“别噎着!” 牧东风灌了一口,笑道:“谢谢何大人。” 卓不凡看了一眼何大鹏,叹口气道:“这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 何大鹏点点头道:“小小年纪,很不简单。多大岁数了?” “我十一,他十六。”牧东风拽了一把二牛答道。 “嗯!我十六。”二牛憨憨笑道。 …… 三年后。 牧东风长成俊美少年。童二牛成了枫叶城捕快。 和牧东风一起行镖的还有一个小丫头。 小丫头比牧东风年长半岁,生的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皮肤凝脂一般,身材高挑,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她就是卓不凡的独生女儿卓青烟。 卓青烟拴好枣红马,一把拽过牧东风,小声道:“这次说好了,不许丢下我。我先去给爹爹请安,等会儿去知味斋找你。” 牧东风耸了耸肩膀,道:“那你快点,如果干爹问我,你就说我闹肚子去钟大夫那里了。” 卓青烟撅了撅嘴,道:“每次都是我帮你打掩护,你还催,小心我把你的秘密都告诉爹。” 牧东风嘿嘿一笑,忙道:“好好好,这次一定等你,干爹那边你替我保守秘密,我答应你,下次送你一个大惊喜。” “什么惊喜?”卓青烟嗤之以鼻。 牧东风神秘笑道:“提前说了就不是惊喜了。反正保管你笑的合不拢嘴。” “那好吧!我先去了,半个时辰后知味斋见!”卓青烟甩着马尾蹦跳着跑了。 牧东风自言自语道:“唉!女人真是麻烦。”边摇头边出了门。 他和卓青烟二人跟随大师兄胡波押镖青州,来回用了十三天,现下他急着去汇合童二牛,走之前说好了去月牙山溶洞探险。 兴冲冲来到知味斋,在门口碰到了童二牛。 二人点了壶茶,等着卓青烟前来。 童二牛比三年前更壮了。虎背熊腰,五大三粗,捕快服被撑得鼓鼓囊囊。他看着悠闲磕着瓜子的牧东风,问道:“老牧,这次青州之行有啥趣闻没有?” 牧东风看了二牛一眼,道:“有啊!我们在青州碰到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童二牛一下来了精神。 牧东风道:“青州知府衙门招贼了。这贼不偷金银,不偷珠宝,偷走了知府大人官印。” “啊?!偷官印。”童二牛大吃一惊。 牧东风点点头,道:“不止是官印,还有官服,听说青州府衙已经乱了套了,到处在设卡盘查。我们差点儿没能回得来。” “谁会偷官服官印呢?”二牛一脸懵逼。 牧东风嘿嘿一笑,道:“听说是万里独行大盗谭万里的杰作。此人向来行事乖张,估摸着有人出重金想要扳倒青州知府,所以来个釜底抽薪。” 二牛点点头,道:“那说不定没几天我们都会收到协查通告。丢官印这可是大事。” 正说着,一名捕快跑了进来,看到童二牛,忙道:“二牛,快点走了,县尉陆大人招呼我们回衙门呢。我去叫一下丁三哥,你先回去报到。” 童二牛看向牧东风,牧东风点点头,道:“去吧!正事要紧!改天我们再约。” 童二牛随着捕快离开了。牧东风看了看卓青烟还没来,起身喊小二结了账,自己一个人溜达了出来。 正行在大街上,突然一个人影闪了一下,从他身旁嗖的窜了过去。牧东风一愣神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一摸口袋,牧东风大吃一惊,“坏了,钱包被偷了。” 钱没多少,关键荷包是师姐卓青烟送他的。 一狠心一跺脚,牧东风顺着人影的路线追了下去。 第一卷 东山再起 第三章 鬼使神差 人影是朝着枫叶城东门去的,牧东风撒开脚丫子一路狂追。 出了城,往东十五里,就是月牙山。 月牙山,形如上弦月。 进山的路只有一条,蜿蜒崎岖。 就在牧东风准备上山的途中,童二牛从后面骑马追了上来,一干捕快纵马来到山脚下。 童二牛从马上一跃而下,来到牧行风跟前,诧异道:“你来干啥?” 牧东风气喘吁吁道:“有贼偷了我荷包,我一路追过来的。” “啊?!不会是我们要捉拿的谭万里吧?”童二牛摸了一把脸上的汗,道:“你别去了,山上危险。我去给你抢回荷包。” 牧东风看了看天,接口道:“我给你们看马吧,骑马也上不了山。” 众捕快这时都下了马。 县尉陆川认得牧东风,道:“天快黑了,我们今天也无法入山了,反正月牙山就这一条路,今夜我们就在山下扎营,明天一早上山捉拿大盗。” 牧东风一听说要在野外露营,新鲜得很,好说歹说,陆川同意今晚留下他。 十几名捕快四处寻找树枝、干草,天一擦黑,篝火就生了起来。说是露营,根本没有铺盖,马鞍、石头、干草就成了睡觉的地方。 有两个捕快山脚下打了几只野味,支着架子一烤,还别说,香味十足,随身带着水和干粮,一通吃下来,牧东风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没心没肺地挤在干草堆里睡着了。 捕快们三人一组轮流守夜。 就在童二牛值守的后半夜,一个黑黢黢的人影悄悄地靠了过来。 初夏的夜还有些凉。 童二牛站起来去小解,正在树后爽完哆嗦的一刹那,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就连树枝都被吓得瑟瑟发抖。 童二牛急忙蹲了下来,从腰间慢慢抽出朴刀,缓缓起身,四处张望,发现火堆旁另两个值夜的捕快倒在地上,其他捕快都已抽刀在手,背围着火堆小心戒备着。 童二牛连忙整理好衣服,靠了过去。 陆川看向童二牛,问道:“什么情况?” 二牛摇摇头,道:“我刚在解手,啥也没看到。” 陆川俯下身,探了探地上捕快的鼻息,松了口气,道:“被打晕了。”接着看了下四周,纳闷道:“刚才有人来过。袭击了我们,人却跑了?” 童二牛忽然想起来,大喊:“老牧不见了。” “老牧?”陆川一时没有转过神来,回头一看,可不咋的,牧东风不见了。 陆川沉思了片刻,果断下令:“童二牛,你骑马速回枫叶城寻求支援,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偷人,凭我们几个肯定不是对手。不止要加派捕快,另外通知卓大当家也赶过来。毕竟是他干儿子被劫了,我想他也不会坐视不管。” 童二牛一听,赶忙着急火燎地上马离开。 陆川安排人救醒了躺在地上的二位,沿着山脚搜寻下去。 就在大家都在寻人的时候,牧东风已经被一黑衣人扛到了半山腰的山神庙里。 山神庙多年失修,到处通风撒气。 黑衣人放下肩上的牧行风,顺手从袋子里取出一根麻绳把他绑了起来。 寻来树枝,点上篝火。 火光映红了黑衣人的脸,络腮胡子,刀疤脸,酒糟鼻子,招风耳,不仔细看,你都以为是夜叉出行。 黑衣人看向牧东风,“喋喋”干笑两声,撕裂着嗓音说道:“已经醒了,就别装了。” 牧东风睁开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这是哪里?你是谁?” 黑衣人围在火堆边,烤了下手,道:“你不知道我是谁,可我知道你是谁。” 顿了顿,黑衣人又道:“万马堂的大当家卓不凡是你干爹吧?” 牧东风看看四周,答道:“既然你知道他老人家,还要劫我,看来你和我干爹有仇?” “没错。看我脸上的这道疤了吗,就是卓老贼的杰作。当年要不是他,老子怎么能混成今天这副模样。”黑衣人恶狠狠地说道。 牧东风扭动了一下身子,道:“我知道你是谁了。干爹给我讲过,说他当年走镖山西的时候,路遇一个千里独行大盗,两人苦战三百回合,大盗最后被干爹的斩马/刀所伤,那人就是你吧?哈哈哈...” “闭嘴!小毛孩子,你死到临头了,还在这胡说八道。等会儿爷歇好了,先把你给宰了,吃你的心,挖你的肝,看你还笑不笑的出来?”黑衣人虽然嘴上残忍,人却没有动。 牧东风闭上了嘴,等了一会儿,发现黑衣人没动地方,眼珠子儿转了两圈,道:“怎么?起不来了?受伤不轻啊!” 这时,庙外传来脚步声。黑衣人连忙抱了下干草,盖在牧东风身上,顺手把一块破布塞进了牧东风的嘴里。 打了个滚儿,黑衣人藏在了供桌的下面。 “师父,庙里有人。”一个声音传了进来。从外面走进两个人,一老一少。 老的是一道士,青衫高髻,慈眉善目,手擎一把拂尘,端然有仙风道骨之态。 小的是一道童,十三四岁年纪,手持宝剑,剑眉星目,英气逼人。 小道童先是掠进庙内,四下张望了一下,喃喃自语:“人呢?怎么没人?”回头问老道士,“师父,该不是我们把人吓跑了吧?” 老道士打量四周,一指草堆,道:“看看那里面。” 小道童抽出宝剑,慢慢上前,用剑尖挑开茅草,牧东风眨巴着大眼睛正在瞪着他们呢。 小道童吓了一跳,退了两步,大声喝道:“什么人?装神弄鬼?” 牧东风“嗯嗯”了两声,又扭了扭身子。 小道童擎剑怒喝:“吆喝,问你话还不说。看来...” 老道士咳嗦一声,指了指嘴吧,小道童恍然大悟,连忙上前,把破布从牧东风嘴中取出。 牧东风大口喘着气,扭头冲供桌方向努了努嘴。 小道童回头看了一眼师父,连忙蹑手蹑脚地朝着供桌方向欺身过去。猛的掀开布帘,供桌下空空如也。 牧东风叹了口气,道:“唉!人跑了。” 小道童返身回来,莫名其妙问道:“谁跑了?你是谁?” 牧东风转了下身子,努努嘴,道:“先把绳子解开。” 小道童一脸不屑,道:“凭什么?你先说。” 牧东风却道:“你先解。” “不行,你先说。”小道童气鼓鼓道。 第一卷 东山再起 第四章 拜师惜别 老道士摆了摆手,自我介绍起来:“贫道青云,这是我的徒弟叫云棠。”看了看云棠,接着说道:“还是先给他解开绳子吧。” 云棠哼了一声,走上前,剑一挥,绳子断了。 牧东风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脚,抱拳道:“感谢道长救命之恩。等会儿,你刚才说,你叫什么,青云。难道是江湖三老之一的青云道长?” “嗨!救你的人是我好不好。我师父的名讳岂是你能叫的。”云棠把剑回鞘,看牧东风的眼神透着不善。 牧东风嘿嘿笑了笑,道:“是的是的,云师兄说的对。感谢师兄的救命之恩。师兄,你看,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 “等等,等等,这一会儿功夫我怎么成你师兄了?师父,你什么时候答应收他为徒了?”云棠一脸懵逼。 青云道长找了个位置,盘膝坐了下来,看向牧东风,问道:“你叫什么?” “我叫牧东风,师父。万马堂卓不凡是我干爹。我从小就是孤儿,父母死于三年前的那场瘟疫。”牧东风来到青云道长身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说道:“师父,你老的大名如雷贯耳,我很早前就想拜你为师,请您收下我吧!” “哎呦!你这家伙还挺不见外呢。见面就磕头,师父哪是这么容易就收徒的!”云棠来到青云道长身边,嫌弃地看向牧东风。 青云道长笑了笑,道:“卓不凡的干儿子?你是不是三年前指挥难民入城的那个小家伙?” “是我是我。师父这都知道,太厉害了!”牧东风腆着脸,笑道:“我给您说,师父,那天简直太凶险了。亏得我急中生智,大义凛然,大公无私,视死如归...” 青云道人抬手止住牧东风,笑道:“嗯,也算一段善缘。贫道可以收你为徒,不过你得告诉我你是怎么到这儿的?” “啊!我也不知道。你们进门之前,有个黑衣人把我掳来的。好像是我干爹的仇人,叫什么谭万里的。” “谭万里?”青云道长皱了下眉,道:“可是被称为万里独行大盗的山西首恶谭万里?” 牧东风点点头,道:“应该就是他。他偷了我的荷包,把我引到月牙山下。本来枫叶城的捕快已经赶过来了。没想到,他趁着天黑把我掳到这里。亏得师父和师兄碰巧在这,否则我可能就被刨心挖肝,死无葬身之地了!” 青云道长点点头,道:“还好还好,我们也算到的及时。云棠,你去四周看看,谭老贼应该没走远。” “师父,谭老贼应该受了伤,而且伤的不轻。”牧东风道。 云棠撇撇嘴,道:“你怎么知道谭万里受了伤?” 牧东风指了指篝火旁,道:“那儿有血迹。不是我的,自然是他的。而且在你和师父来之前,我觉得他喘气都困难。不过,他溜得还是蛮快的,眨眼功夫,人就不见了。” 青云道长抚须笑道:“对于谭万里来说,再重的伤都不耽误他逃命。罢了,先不去管他了,你随我下山吧。” 牧东风一乐,笑道:“师父,你答应收我为徒了?” 青云道长点点头道:“贫道和你干爹有过数面之缘,朋友一场。既然今天你我相识,也算有缘。天快亮了,我们下山进城,和你干爹说一声。你接下来随贫道闯荡江湖,三年为限,能学多少,就看你的造化了。” “多谢师父!”牧东风急忙磕头行礼。 三人来到山下的时候,天已大亮。 枫叶城的捕快齐聚山下,卓不凡与卓青烟以及万马堂的镖师一干人等也赶了过来。看到牧东风安然下山,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寒暄过后,说起收徒之事,卓不凡自然乐意。他朝青云道长拱手道:“道长能看上风儿,在下自然高兴。只是这孩子从小无父无母,被我惯坏了。倘若日后有失礼的地方,道长多担待!” 一旁的卓青烟上前撤住卓不凡的衣袖,小声道:“爹,我也要拜师,我也要和风弟一起去闯荡江湖。” 卓不凡一甩衣袖,道:“不许胡闹!你一个女孩子,闯什么江湖?老实在家待着。再说了,风儿三年就回来了,你去添什么乱?” 卓青烟噘嘴就要哭,牧东风赶紧上前拉起她的手拽到一边,小声道:“师姐,你听我说,我三年就回来找你,等我学成一身本事,我答应你,一定带你闯荡江湖,自由自在。你在家等着我,照顾好咱爹咱娘,还有小黑。” 不劝还好,这一劝,卓青烟哭的更是梨花带雨。 牧东风一看,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师姐,大姐,大妈,我说姑奶奶,你别哭了,我知道你舍不得我走。可我不是说了嘛,三年我就回来了。到那时候,我绝对不再和你分开,成天死缠着你...” “噗哧”一声,卓青烟被逗笑了。她瞥了一眼牧东风,道:“谁说舍不得你了?我是心疼小黑以后没人欺负了。可先说好,你回来得给我带礼物。” “好好好!” “得给小黑带礼物。” “好好好!” “得给咱爹咱娘带礼物。” “好好好!” “这个给你。”卓青烟从脖子上摘下一块贴身玉石,递于牧东风,道:“你收好!不许丢了。” 牧东风连忙接过来,套在脖子上,塞进怀里,拍了拍胸口,道:“放心吧!师姐。人在玉在,人不在玉也在。” “呸呸呸!你肠胃不好,出门要少吃凉的,辣的,多喝热水。冷暖知道加减衣服,出门不许喝酒。还有...”卓青烟就像个送儿远行的老妈子。 牧东风频频点头,像个拨浪鼓。 这时青云道长冲牧东风招手道:“风儿,过来。” 牧东风忙跑上前。 青云道长正色道:“风儿,去跟你干爹磕个头吧!我们该上路了。” 牧东风郑重其事地走到卓不凡身前,双膝跪倒,“咚咚咚“磕了三个头,眼含热泪道:“爹,您多保重!风儿不孝,等我学艺归来,再来孝敬爹娘!” 卓不凡按捺住心中激动,扶起牧东风,笑道:“跟随师父好好学,家里事不用挂心。” 在众人恋恋不舍地注视下,青云道人、牧东风、云棠消失在晨曦中。 童二牛边擦眼泪边问道:“我们接下来干什么?” “继续搜山,不能让谭万里那老贼跑了。”卓不凡和陆川几乎异口同声。 第一卷 东山再起 第五章 山雨欲来 三年后。 云台山红石峡。 牧东风跟随青云道长穿行峡谷。 流瀑飞雨,颇为壮观。一线天外,天高云淡。 三步一泉,五步一瀑,十步一潭,水声潺潺。 牧东风跟在青云道长身后,问道:“师父,师兄为什么没和我们一起啊?” 青云道长没有回应。 牧东风继续问道:“师父,你说干爹收到我们的信,会来和我们汇合吗?” “师父,中原武林大会为什么要在茱萸峰召开啊?” “师父,如果我要参加中原武林大会比武,能得第几名?” “师父...” 青云道长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牧东风,道:“风儿,为师饿了,我们先歇会儿,吃点东西吧。” “好!”牧东风选了块平坦的石头,用袖子擦了擦,说道:“师父,您坐这儿。我去打点水。” 这时,从后面赶上来一队人。 十几个人,十几把刀,清一色劲装短打,中间簇拥一锦衣公子,脚步迅疾,似乎非常急于赶路。 牧东风闪身让开路,拎着水囊要去打水。 就在看到青云道长的瞬间,锦衣公子突然喝了一声,道:“且慢!” 所有人立刻停了下来,动作整齐划一。 锦衣公子看向青云道长,拱手道:“这位可是威震中原武林的江湖三老之一的青云道长?” “贫道青云。阁下是?”青云道长起身行礼。 锦衣公子翩翩长衫,朗眉剑目,玉树临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端然一个皓月皎洁的玉公子。 牧行风花痴一样叫道:“好帅气的公子!” 锦衣公子冲牧东风微微一笑,转脸看向青云道长,道:“在下金陵南宫流云?” 青云道长哦了一声,道:“金陵南宫世家?” “家父南宫雁。”翩翩公子温润如玉,连说话都透着一股清流。 牧东风心中一震,金陵南宫世家出了九位公子,个个举世无双,而南宫流云排行老幺儿,喜好抱打不平,人送绰号小菩萨。 但南宫流云的武功传承却不是南宫一脉,而是少林一派,他是当今少林方丈智能大师的俗家弟子,流云飞袖独步江湖,侠名远播。 南宫流云往前迈了一步,拱手道:“久闻道长大名,今日相遇,三生有幸!” 青云道长还礼道:“南宫公子客气了,令尊与贫道素有交往,不过多年不见,不知近况可好?” 南宫流云闻听道长问起家父,脸色黯然道:“不瞒道长,家父三个月前仙逝了。” 青云道长一惊,问道:“令尊一向身体无恙,为何猝然仙逝?” 南宫流云愤然道:“说来话长。四个月前向阳侯沈万山到访金陵断剑亭,与家父论剑。期间并无发现不妥,但半个月后家父突然暴毙。我等四处探访,得知沈万山明日在茱萸峰举办中原武林大会,所以...” “沈万山?”青云道长一怔,道:“可是近年朝廷钦封的江湖三世祖向阳侯沈万山?” “没错,正是此人。”南宫流云切齿道:“家父临终之前,是中毒症状,但抢救已晚。家父当时说起,沈万山到达金陵,不止是断剑亭论剑这么简单,而是另有隐情。” “有何隐情?” “沈万山让家父北上豫州,投靠朝廷,家父不从,沈老贼定然是暗中施毒,半月毒发,致使家父不治身亡。” 牧行风怒道:“可恶!沈老贼真是该死。” 南宫流云看向牧东风,问道:“这位是?” 牧东风连忙道:“我是道长的徒弟,我叫牧东风。” 南宫流云拱手道:“感谢牧兄弟仗义直言,只可惜这些只是我等猜测,并无确凿证据。” 顿了顿,南宫流云又道:“道长,晚辈还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青云道长点头道:“南宫公子一路当心!沈万山既然已上茱萸峰,到时自有公论。” 南宫流云颔首道:“南宫世家遭此大难,我等当誓报此仇。倘若明日与沈老贼狭路相逢,还望道长主持公道。” 牧东风一掐腰,大声道:“放心吧,南宫公子,我和师父一定站在你们一边。” 南宫流云再次拱手,道:“就此谢过,先行告辞!” 一行人匆匆而过。 青云道长起身道:“风儿,我们也不歇息了,抓紧赶路。如果真像南宫流云说的那样,此次武林大会定然凶险异常。我们先去子房湖与你师兄汇合,再一起上山,见机行事。” “好的,师父。” 当师徒二人到达子房湖的时候,天色已晚。 子房湖附近有多家客栈,牧东风师徒三人入住的叫悦来客栈。 云棠早已安排好了房间,两间上房。 吃罢饭,三人来到房间。 牧东风把路上遇到南宫流云的事告诉云棠,云棠更是惊讶。他看向青云道长,说道:“师父,说来也奇怪,我一路走来,发现此次来参加中原武林大会的人很复杂。” “都有那些人?”青云道长问道。 “少林、武当自不必说,青城、崆峒、华山、峨嵋都有弟子入山,就连丐帮、唐门、铁剑门、七色山庄、八方风雨楼、天一阁都打出了招牌,还有一尘道长也到了。” 青云道长笑了笑,道:“很热闹啊!” “可不是。师父,不止这些,弟子发现三天前就已经开始热闹了。官府的人,六扇门的总捕头君有义、开封城左武卫的都尉霍来运都已经带人上了山。” “这么大的阵势!”牧东风瞠目结舌道。 “更蹊跷的不在这里。”云棠笑了笑道:“江湖黑道的人马也都闻风而动。大漠独眼、九尾剑怪、江南七煞,还有你的老相识万里独行大盗谭万里都在其中。” “看来今年的中原武林大会非比寻常,云棠,为师让你送的书信都送到了吗?”青云道长一脸凝重。 “送到了,师父。弟子上山之前都已办妥。”云棠笑嘻嘻道。 “嗯,但愿这两个老家伙能赶上这出好戏。”青云道长甩了一下手中拂尘,道:“时间还早,你们出去逛逛吧。另外风儿可以去寻寻你干爹,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也该到了。” “是,师父。”牧东风一脸兴奋,拉着云棠师兄跑出了房间。 第一卷 东山再起 第六章 江山无限 说起来,云棠比牧东风大不了多少,可云棠的江湖见识比牧东风强了不知多少。 牧东风除了吃喝强于师兄之外,在【青云诀】上的天赋无人能及。青云道长的青云诀简直就是为牧东风量身打造。三年下来,牧东风的功力一日千里,尤其在剑术上突飞猛进,小小年纪,能在青云道长剑下走百余合而不落下风。 牧东风拽着师兄云棠走出悦来客栈,腆着脸笑道:“师兄,咱去吃点啥?” 云棠抬脚欲踢,恨声道:“就知道吃。”说完,噗哧一笑:“我早就给你看好了。街尾有一家酱香猪蹄,街首有一家红烧狮子头,不过我建议你去吃隔街的卤煮拼盘。” 牧东风嘿嘿笑道:“为啥?” 云棠哈哈大笑:“都是下货,和你绝配!” 牧东风一听,乐了。“下货好,下货好。我就喜欢头舌心肚肠肺肝。走走走,今天我请。” 店名很有意思,叫作七道江山。 第一道,猪头肉凉拌黄瓜,起名独占鳌头。 第二道,爆炒牛舌,起名舌灿莲花。 第三道,凉拌猪心,起名雄心勃勃。 第四道,山药栗子猪肚煲,起名宰相肚里能撑船。 第五道,干锅肥肠,起名荡气回肠。 第六道,夫妻肺片,起名感人肺腑。 第七道,猪肝泥,起名肝脑涂地。 牧东风边吃边乐,冲着掌柜的频频伸大拇指。掌柜的五十岁上下,笑嘻嘻地来到牧东风身边,躬身行礼,道:“少侠,可是小店菜品不佳?” 牧东风赶忙咽下口中物,起身道:“色香味一般,名字起的不错。” 掌柜的笑道:“承蒙少侠夸奖!不是小人夸口,中原之地,七道江山,远近闻名,色香味只此一家,断无分号。少侠既然对口味褒贬,可否指教一二。” 牧东风频频点头,话锋一转,笑道:“指教不敢当。七道江山,我每道只尝了一口。先说第一道,黄瓜是昨天摘的,蔫儿了;第二道,牛舌腌制未加蛋清,火大,老了;第三道,猪心焯水未控干,腥了;第四道,栗子有虫眼儿,酸了;第五道,肥肠未刮油,腻了;第七道,研泥的杵子上有蒜,味串了。” 掌柜的脸色通红,大吃一惊,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此道行家,怪小人眼拙,少侠快快楼上雅间请,容小人重新备菜,亲自下厨,定让少侠大快朵颐,不虚此行!” 云棠在旁边噗哧笑出声来,道:“掌柜的不用客气,我这师弟就算吃皇宫国宴,也能挑出毛病来。不用管他,你去忙你的。” “非也非也!”邻桌的一名儒衫老者突然插言。 “食色,性也。人以食为天。关乎吃,断不能随随便便,马马虎虎。”儒衫老者自顾自地说道。 “先生说的好!要不我们一起上楼,领教一下掌柜的七道江山绝技。”牧东风乐颠颠地嚷道。 “相请不如偶遇,老朽求之不得。”儒衫老者起身拱手,道:“叨扰了!” 牧东风双手抱拳,道:“同道中人,相识便是缘分,楼上请!” 掌柜的忙让开身,前面引路,领着三人来到二楼雅间。 雅间名——江山无限。 儒衫老者沟壑面容,白净无须,掌中青锋仅有尺半,更像是稍长一点的匕首。 落座后,掌柜的去做准备。 云棠起身行礼,道:“晚辈云棠见过半剑世叔。” “嗯?”儒衫老者一脸诧异。 云棠介绍道:“家师青云道长,晚辈云棠,这个是我师弟牧东风。” 儒衫老者恍然一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青云世兄的高徒,怪不得!” 牧东风一脸惊讶,道:“师兄,你怎么知道他就是江湖三老之一的半剑书生?” 云棠笑道:“你只会挂着吃,没注意到半剑世叔的剑。天下剑唯有世叔的剑这个尺寸,别人都三尺青锋,世叔的剑只有尺半,所以世叔的江湖名讳就叫楚半剑。” 楚半剑展颜一笑,道:“你只说对了一半,老朽的剑不只是尺寸一半,连锋刃也只有一半。” 云棠莫名奇妙:“锋刃一半?” 楚半剑抽剑在手,两人定睛一瞧,可不咋的,楚半剑掌中青锋只开刃一半,煞是奇特。 牧东风奇怪地看向楚半剑,问道:“为何世叔的剑如此特别?” 楚半剑叹了口气,道:“此剑名曰奈何,乃中原铸剑大师烛庸子的杰作。据传此剑为天外陨铁所铸,熔、炼、锻、铸耗费了烛大师毕生精力,只能堪堪完成半剑工艺。” 云棠点点头道:“江湖传言此剑大凶,唯有世叔能驾驭得住。” “不错。最早,奈何剑与韩信兵法都藏于淮阴韩家,五十年前一场浩劫,两件至宝流落江湖。奈何剑辗转多次易主,每一个主人都是不得善终。三十年前的中原武林大会,一段机缘,奈何剑落入老朽之手,才有了半剑书生的称号。”楚半剑手抚剑身,感慨万千。 奈何剑颜色深黑,隐隐透出红光,看上去极为沉重,开锋后削铁如泥,吹毛短发。 云棠咽了口唾沫,喃喃道:“果然是一把好剑。” 楚半剑把剑收回鞘中,苦笑道:“剑是好剑,只可惜这些年来奈何剑饮血无数,煞气太重。老朽已掌剑三十载,是该易主的时候了。” 云棠眼里放了光,急道:“世叔是要把奈何剑送人吗?” “没错,老朽此番参加中原武林大会,就是为奈何剑寻找新的主人。” 牧东风却是始终没插话,忽闪着大眼睛看着楚半剑,突然问道:“世叔,你说如果七道江山去掉夫妻肺片,改成酱猪蹄,起名独步天下如何?” 楚半剑一口水喷了出来,惊讶道:“你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是啊!”牧东风兴奋地说道:“其实吧,第三道雄心勃勃也有待推敲,独占鳌头已经是凉菜了,又来一个凉拌猪心有损七道江山的威势。假如改成一道红烧猪尾,起名神龙摆尾则更有气势。对不对?” 楚半剑哈哈大笑,道:“小家伙有意思!九道江山不更牛?” 第一卷 东山再起 第七章 日月无光 楚半剑一下对这个少年感起兴趣:“老朽很奇怪,你对奈何剑不关心吗?” 牧东风哦了一声,道:“我很关心,只是觉得这件事得等会儿再说。” “为什么?”楚半剑问道。 “其实吧,我知道世叔你会问我的。有时候就是这样,越关心的东西越不能正眼瞧,越正眼瞧的呢越是得不到,当然了,越不正眼瞧别人就会越奇怪。这不,世叔都主动问我了。如果我能等会儿再说,估计世叔都有可能把剑送给我。”牧东风一本正经地开着玩笑。 楚半剑一愣,他没有想到牧行风会给出这样的答案。 想了想,楚半剑笑了。 “你叫什么来着?”楚半剑问。 “我叫牧东风。”牧东风答。 “在欲望面前能按捺得住,很不错。”楚半剑点头赞赏。 牧东风害羞地笑了笑,道:“其实,我是觉得我现在没有能力护住这把剑。刚才世叔也说了,剑是好剑,煞气太重。假如剑入我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说不定哪天我就被觊觎这把剑的人咔嚓了。所以说呢,与其念念不忘,不如天天向上。” 楚半剑道:“小小年纪有这觉悟,不简单。” 说着话,掌柜的掀开门帘走了进来,托盘上第一道江山如期而至。 “黄瓜是院子后面刚摘的,肉是猪拱嘴儿,今天独占鳌头的配料全是老字号德馨斋的,这下算是齐活了。”掌柜的边说边上菜。 牧东风拿起筷子,笑道:“那我得先尝尝看。” 突然,楚半剑伸手拦住了牧东风,看向掌柜的,问道:“掌柜的,哪儿人啊?” “啊?!”掌柜的一愣,躬身道:“小人老家邯郸。” 楚半剑从包裹中取出一副银筷递于掌柜的,说道:“配料没拌匀,再调调吧!” 掌柜的脸色煞白,颤巍巍接过银筷,瞟了一眼手按剑柄的云棠,结结巴巴道:“刚才已经拌好了,客官...客官可以直接...” “是吗?”楚半剑从掌柜的手里拿回银筷,往菜里一放,片刻功夫,银筷就渐渐发黑。 “刷”的一声,云棠的剑瞬间出鞘,搭在了掌柜的肩膀上。 掌柜的浑身哆嗦,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带着哭腔道:“大侠饶命!小人是被逼的。” 牧东风放下筷子,皱了皱眉,问道:“是谁逼你的?” “就在刚才,两个人闯进堂屋,给了小人一包粉末,让小人拌到菜里,不然就要杀了小人,小人不敢不从啊!求大侠饶命!” 牧东风起身拔剑,道:“带我去看看。” 掌柜的缩成一团,看样子吓得不轻,也不抬头,嘴里说着:“大侠饶命!他们会杀了小人的。” 牧东风上前两步,手伸了出去,想要扶起掌柜的。 忽然,云棠喝道:“小心!” 掌柜的左手一扬,一捧石灰粉撒向云棠,从袖口里滑出一把匕首,猛的刺向牧东风,双腿也不闲着,发力一拧,身子旋了起来。 电光石火之间,一切发生的非常突然。 牧东风拧身错步,避过匕首,不退反进,提膝上顶,一下顶在掌柜的胸膛上。只听得闷哼一声,掌柜的后仰着飞了出去。 云棠放下衣袖,拍了拍衣服上的石灰,看向地上的掌柜。 掌柜的后仰在地上,胸骨估计已经碎了,眉间的痛苦再也掩饰不住。 云棠剑往前刺,顶在了掌柜的胸前,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暗杀我们?” 掌柜的眼神狠厉,就像变了一个人,也不说话,银牙一咬,鲜血顺着嘴角流了出来,转瞬间一命呜呼。 楚半剑上前探了探鼻息,翻了翻眼皮,说道:“剧毒藏在牙缝,不成功便成仁,这是日月无光的常见手段。” “日月无光?”牧东风一脸狐疑。 “日月无光是近年江湖崛起的杀手组织,创始人是青州修氏夫妇,男的叫修日月,女的叫艳无光。据说,日月无光只要出手,必有人亡。要么是敌人,要么是自己。这群人就是一群疯子。”楚半剑一脸凝重道。 “日月无光为什么会盯上我们?”云棠一脸不可思议道:“我和师弟几乎没在江湖露过面,肯定没有什么仇家。” “应该是奔着老朽来的,只不巧,你二位赶上了。”楚半剑自言自语道:“这些年因为这把剑,不知道有多少人命丧黄泉。” 牧东风撇撇嘴,道:“我出去看看他还有没有同伙。” 楚半剑摇摇头道:“不用了。日月无光组织行事有一个原则,刺杀任务只派一人执行,无接应,无配合,无退路。假如任务失败,半月后再派人,再失败一月后继续派人,直至任务完成。” “啊!”云棠惊呼:“那世叔岂不是很危险!时时刻刻,防不胜防啊!” 楚半剑笑了笑,道:“老朽这三十年,每天都在重复这样的故事,习惯了就好了!” 牧东风恨声道:“什么日月无光?什么杀手组织?哪天我杀到他老窝,把他连根拔起,看他还如何派任务?” 一语成谶! 三年后,牧东风伙同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横扫日月无光青州总舵,将修日月、艳无光斩于剑下。此是后话,按下不表。 楚半剑叹口气道:“这顿饭没有吃成,接下来还得报官、验尸,麻烦不断。你们先走吧,老朽料理完后事会去客栈找你们。和道长很多年不见了,现在都老了,见一面少一面了。” 牧东风还想说点什么,云棠摇摇头,示意先离开再说。 两人为了不引起注意,从二楼窗户跃了出去。 来到大街,天已到掌灯时分。 牧东风还没有从刚才的情绪里面走出来,闷闷不乐,道:“日月无光,难道不是活生生的人吗?为什么他们对别人只有杀戮?” 云棠叹口气道:“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群人,不止对别人的生命漠视,就算自己的生命同样无视。” 牧东风握了握手中的剑,正色道:“师兄,我觉得刀剑虽然无情,但须明辨是非善恶。恣意杀戮,有违天道,你我有责任卫道除魔,还这世界朗朗乾坤。” 云棠拍拍他的肩膀,道:“嗯!师兄今后陪你铁肩担道义,仗剑走天涯。” 第一卷 东山再起 第八章 春秋大梦 回到客栈,牧东风和云棠先去拜见了青云道长,把巧遇半剑书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师父。 青云道长听罢,展颜一笑,道:“就知道楚半剑不会错过明天的盛会。” “师父。”牧东风边给青云道长捏肩边问道:“您说,半剑世叔的奈何剑真的是把凶器吗?” 青云道长摇头道:“剑无错,奈何人心难测,所以楚半剑为剑起名奈何。其实此剑原名霓裳,三十年前为得此剑半个江湖都轰动了。你世叔也是机缘巧合,偶得此剑,从此才有了半剑书生的尊号。” 牧东风问道:“那日月无光又是怎么回事呢?” 青云道长答道:“按照你们的说法,为师估计是有人料到楚半剑会来参加五年一届的中原武林大会,提前买通日月无光的人,埋伏在七道江山,准备下毒暗杀,夺取奈何剑。” 云棠皱眉道:“为杀一人,提前布局五年,这也太变态了吧?” 青云道长摇头:“未必是五年前的安排,也可能是一个月前杀手杀掉掌柜,易容而成,不然七道江山也不会被风儿挑出这么多的毛病。” 牧东风点头道:“师父这一说,就解释的通了。我还纳闷呢,一家堂堂的老字号竟然如此不专业,看来确实是有人冒充。” “看来此次武林大会龙蛇混杂,定是有人想借此大会生事。明日上山,你二人一定要谨慎小心,待会儿为师出去一趟,联络一下几个老不死的,提前准备一下。”青云道长手持拂尘,微微一笑,笑容里闪过一丝老狐狸的狡黠。 江湖三老可不就是老狐狸嘛! 青云道长、半剑书生、不笑和尚三人加起来两百多岁了,从第一届主持中原武林大会到今天整整三十年。岁月静好,偏催人老。江湖三老有意借此武林大会让贤退位,淡出江湖。 “师父,”牧东风忙道:“干爹和师姐还没到,我和师兄能不能明天晚点上山。” “不能。”青云道长说道:“为师信中已有交代,会面时间地点定在明日巳时茱萸峰,你们不用在这儿等,到时在山顶自然能够相见。” “嗯,知道了。”牧东风耸了耸肩。 “还有一件事...”青云道长接着道:“你两个明天重点观察一下向阳侯沈万山的踪迹。此人狠毒奸诈,此番上山,定有蹊跷!” 云棠应道:“放心吧,师父。我会的。” 云棠和牧东风回到自己房间,闷闷不乐。 牧东风摸着卓青烟三年前送他的玉,喃喃道:“师兄,你说我师姐会不会来?” “师父不是说了吗,他信中已有交待,你就安心等着吧。瞧你这点出息!我看你还是想想明天怎么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出沈万山吧。” 牧东风撇撇嘴,道:“这还不容易。哎,你说,我送师姐的礼物,师姐会喜欢吗?” “会!一定会。你能送一个大姑娘这种礼物,她一定会一脚把你踹下山,你信不?”云棠嗤之以鼻。 “你不懂。”牧行东风得意地笑道:“师姐的性子是你们这帮俗人理解不了的。” “好好好,我不懂。那你说说明天怎么找沈万山吧。”云棠无奈叹口气道。 “放心吧!师兄,一切有我。山人自有妙计!”牧东风抱着枕头,渐渐打起了呼噜。 云棠摇摇头,自语道:“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梦里牧东风真的见到了卓青烟,他傻傻地笑,卓青烟也跟着傻傻地笑,两人中间隔着一道墙,半人高,墙上种着一棵株玉米,穗红粒满。 拂晓时分,牧东风笑醒了。他甚至忘了梦里梦到了什么,却一直笑着。 他起身来到院子里练了一套剑,出了身汗,打水洗漱完来到青云道长房间,敲开门后却发现屋里没人,被褥没有打开,看来昨晚青云道长没有回来。 牧东风急忙唤醒云棠,说道:“师父一夜未归,估计武林大会有变。” 云棠打了个哈欠道:“师父的武功出神入化,断然不会有危险,你着什么急啊?” “我不是担心师父有危险,我是说武林大会有变。我们现在赶紧出发,你负责收拾行李,我去准备些东西。”牧东风神秘十足。 “准备什么?”云棠问道。 “你甭管了,反正有用,要知道师父可是让我们盯住沈万山的。我们现在连人都找不到,如何盯住,所以你听我的,我去想办法先找到沈万山。你收拾好行李直接上山,我在茱萸峰山顶的必经之路上等着你。”牧东风自信满满。 云棠起身伸了个懒腰,道:“那好,我们路上见吧!” 牧东风转身出门,转瞬消失不见。 云棠来到师父房间,收拾行李时发现包裹里有一封信,上面写着“青云启”。 云棠想了想,打开信一看,心中一惊。 信的内容很短:道兄台鉴,武林大会凶险异常,万望小心。因要事缠身,无法赴约,重阳日扬州天一阁相会,不见不散!不笑敬上。 看来这是不笑和尚的信。 江湖三老一人遇刺,一人爽约,只有青云道长一人赴会,云棠想到这里,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 云棠急忙打包行李,结账走出客栈,疾步开始上山。同行江湖客越来越多,上山的台阶上站满了人。 “上山的路上被设了卡,需要登记才能上山。”前面的人窃窃私语。 “什么?设卡?什么人如此大胆?” “嘘!小点声。官府的人设的卡,六扇门、左武卫联合执法,说是为了保证武林大会的安全。” “官府的人?这都什么事啊!武林大会怎么成官办的了?” “听说江湖三老已经投靠朝廷了,此次大会由向阳侯沈万山主持,大会比武的胜者由朝廷封赏。” “啊!那么说,这次武林大会不成了武举盛会,将来能否混个一官半职就看今天的了。” “是啊!排队登记吧,武大人。哈哈...” “哪里哪里?邓大人,哈哈哈哈...” 云棠听得莫名其妙,这时身后有人扯他的衣袖,转脸一看,吓了一跳,身后一个厉鬼正呲牙看着他。 第一卷 东山再起 第九章 无关紧要 这是一个鬼脸夜叉。 云棠吓得浑身一哆嗦。 当牧东风摘下面具的时候,云棠长舒了一口气,问道:“吓死我了,你这是要干啥?” 牧东风呵呵笑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现在我们怎么上山啊?” “我知道有条小道上山,跟我来。”云棠拽着牧东风离开人群,往西北方向走去。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一条羊肠小道露了出来。 云棠边走边说道:“我看,我们今天也不用找沈万山了,他的人把山都封了,估计他已经到山顶了。” 牧东风答道:“有可能。那你说师父呢?师父上山了吗?” 云棠回头道:“说不定师父昨晚就上山了。” “半剑世叔呢?” “没猜错的话,估计师父和世叔在一起。”云棠在前面引路,不停用剑挑开挡在路上的树枝。 牧东风摆弄着手里的面具,自言自语道:“那我这东西看来用不上了。官府设卡阻挡上山,你说师父知道了会怎么办?” “师父?如果是师父,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云棠抽出剑,挥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说,沈万山知道师父已经上山了。”牧东风半信半疑。 云棠道:“你没看出来,挡在山下的都是一群小喽啰,各宗门的掌门估计早都已经上山了。” 牧东风自嘲地笑笑:“那我们算什么?不请自来!看来你我都是下一届的掌门人了。” “我们啊?!无关紧要。”云棠加快了上山的脚步。 就在二人上山的时候,另外一群无关紧要的人正在云台山下争吵不休。 修日月过去也一直认为自己也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他是一个浪子,一生颠沛流离,浪迹天涯,直至有一天他认识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艳无光。 修日月在很小的时候,父母双亡,那年他六岁,他被自己的亲叔叔赶出家,到处流浪,靠乞讨为生,受够了人世间的冷眼和唾弃。 一次乞讨的时候被一家大户的孩子放狗咬,腿被恶狗咬掉一块肉,血淋淋的。后来一次一连三天没讨到吃的,就在奄奄一息的时候被一个孤老太太抱回家,养了七天才活过来。孤老太太看他可怜,收养了他,没想到,第二年老太太感染瘟疫去世,他又重新成为孤儿。 十岁那年,他因为吃不饱肚子,偷了镇上财主的银子,被家丁打个半死。十三岁,和镇上几个流浪的半大孩子合伙杀了一个路过的商人,从此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由于修日月心狠手辣,做事果断,慢慢混出了名堂。后来在一次拦路抢劫的过程中,碰巧救了一个被拐卖的女人,这女人就是艳无光,后来成为了他的压寨夫人。 艳无光与修日月臭味相投,相依为命,三年之后,组成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黑道组织“日月无光”。 两人率领一群江湖亡命之徒,在青州驼山占山为王。驼山在青州西南,此山绵延数里,远远的看上去,山顶双峰对峙,有点像驼峰,故名驼山。 驼山和云门山、劈山都是青州的天然屏障,修日月占据昊天宫,拼命扩大势力范围,没成想,队伍越来越大,成为青州一代枭雄。 “日月无光”随着队伍越来越大,所有黑道生意几乎全接。打家劫舍,杀人放火,放高利贷,无恶不作。 后被青州府重兵围剿,作鸟兽散。 修日月、艳无光遂转入暗处,只做一门生意,就是有偿暗杀。他们高薪雇佣各路杀手,只接暗杀任务,十年来在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一时风头无二。 峨嵋派掌门风满楼、逍遥派护法铁中振、追魂剑上官飞先后被杀,就连官府派去缉拿修日月的六扇门捕快也被暗杀分尸。 最可怕的是修日月、艳无光阴阳双修,练就江湖传说的“阴阳鬼手”,武功已臻化境,无人能及。 云台山下,争吵不休的正是修日月和艳无光。 修日月气鼓鼓地冲着手下黑无常发脾气:“你一再给我说这次肯定万无一失,结果呢?楚半剑毫发无损,屁事没有。你还能不能办点事了?” 黑无常大气都不敢出,低着头道:“事发突然,要不是有两个毛孩子捣乱,没准就成了。” “成个屁!楚半剑何等人物,你派个乙等杀手就是去送死,这下倒好,人没杀成,反而打草惊蛇了。” 艳无光揪了一颗葡萄丢进嘴里,道:“这也没什么。不就是损失了个乙等杀手吗。奈何剑最少值三万两银子呢。这次我们倾巢出动,还怕除不了一个将死之人。” “将死之人?你懂个屁!楚半剑在江湖上被尊称为半剑书生,位列江湖三老之一。你们这群人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是不是觉得杀了几个江湖人物就天下无敌了。” 艳无光脸色一变,大声道:“你喊什么喊?老娘怎么就被驴踢了。江湖三老怎么样?你怕他,我不怕,明天我就杀上云台山给你看看。” 修日月气得鼻子都歪了,嚷道:“头发长见识短的东西,你早晚把我气死拉到。垂涎奈何剑的人没有一万也得八千,如果楚半剑这么好对付,还能轮到我们日月无光。不是我先小看你,加上我,就算我们所有人一起上,连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 黑无常怯怯地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怎么办?”修日月坐了下来,阴鸷的眼神看向艳无光,阴笑道:“看过西游记的皮影戏没有?” 艳无光摇摇头,道:“没有。” “西游记里孙悟空再厉害,不也得被紧箍咒卡的死死的,要想拿下楚半剑,我们得来演一出三打白骨精的戏,你——”修日月指了指艳无光,道:“你来演小娘子。” “什么小娘子?”艳无光莫名其妙。 修日月嘿嘿一笑,道:“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正在上山的牧东风和云棠,突然感觉道一丝凉风吹过。牧东风打了个喷嚏,自言自语道:“怎么觉得有点被别人惦记上的感觉,还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第一卷 东山再起 第十章 风起云涌 茱萸峰俗名小北顶,是历代文人墨客,僧道修行的圣地。 这里植被茂密,古树参天。 茱萸峰峰腰有药王洞,深三十米,宽约十米,相传是药王孙思邈采药炼丹的地方,洞口有红豆杉一株,高约二十米,树干粗达三人合抱,枝繁叶茂,树龄在千年左右,洞内名泉一斗,泉状若小井,水涌平地面,终年不涸不溢。 牧东风和云棠在药王洞捧水解渴,休息片刻,随后继续登山,一口气攀至峰顶。 登上峰顶,极目远眺,可见黄河如银带;俯视脚下,群峰形似海浪涌。山顶气候多变,倏忽间风起云生,白雾从山间咕嘟嘟地涌出,红日随即隐去。山峰在云雾中出没,云腾山浮,如临仙界。 峰顶没有熙熙攘攘,远处看只有十数人之多,分为两队,对峙而立。 一队青云道人居中,半剑书生在侧,另有四人分列两旁。 另一队居中是一月白长衫老者,手持一把折扇,眼神阴鸷、表情冷淡,一看就是上位者的姿态。 牧东风和云棠隐身在矮树丛中。 月白长衫老者一捋山羊胡,寒声道:“先自我介绍一下,老夫沈万山,先父徐州沈不让,曾官拜向阳侯。三年前,新帝登基,蒙新帝不弃,老夫世袭侯爵,御封江湖三世祖,加赐四爪金鳞蟒服,领袖江湖各门各派。” “等会儿。”楚半剑摇了摇头,问道:“徐州沈不让,可是卖主求荣,攀权附贵的沈家老贼?” “放肆!”沈万山大怒道:“先父名讳岂是尔等可以诽谤?” “诽谤?你父亲如果不是密告徐婧业谋反,安能受到太后武氏赏识,向阳侯?我呸!向阴侯吧?”楚半剑脾气本就不好,现下更是怒火中烧。 “大胆楚半剑,就凭你这句话,就该碎尸万段,诛灭九族。新帝武曌登基,乃顺天应势,尔等聚众谋反,无异于螳臂挡车,不自量力。”沈万山恼羞成怒。 “非也,非也。”青云道长一甩拂尘,道:“我等江湖中人,不问朝政,此番上山,乃是中原武林大会相邀,并非聚众谋反,沈侯爷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必遭天下人耻笑。” 沈万山哼了一声,道:“什么江湖中人,不问朝政。徐婧业扬州兵败,匿于江湖,至今未被就地正法。就是你们这群江湖中人,私藏朝廷重犯。本侯已得线报,中原武林大会就是钦犯徐婧业聚众谋反的大会,现在云台山已经封山,六扇门和左武卫将对你们逐个甄别,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反贼徐婧业找出来。” 楚半剑向前一步,抽剑在手,恨声道:“跟他啰嗦什么?一剑杀了,为民除害。” “不可。”青云道长喝道:“不可意气用事。就算不为我们自己着想,也要为天下英雄考虑。假如你我肆意妄为,就等同于把中原武林大会的各路英雄放在火上炙烤。” 青云道长转脸看向沈万山,问道:“沈侯爷带兵上山,意欲何为?” “第一,中原武林大会延期到端午召开,由朝廷派人督办,地点改在开封最大的白云校场。第二,武林大会最终评选结果出来之后,胜选者由朝廷分封官职,授予江湖令,缉拿反贼徐婧业。第三...” “等会儿,”楚半剑截口道:“沈万山,你要把中原武林大会变成朝廷鹰犬的选拔大会?” “楚半剑,你再敢胡说八道,小心你的脑袋!”沈万山厉声喝道。 “就凭你这几个鸟人?”楚半剑擎剑在手,剑拔弩张。 青云道长忙道:“且慢!半剑兄断不可造次,你我虽为江湖中人,但刀戈一起,必将生灵涂炭。天下英雄即便勇猛无敌,可面对朝廷重甲,哪里有必胜把握。万望半剑兄斟酌!” 楚半剑突然跃起,几个飞纵消失不见,耳畔传来铿锵之声:“青云道兄,山高水长,后会有期!沈万山,老匹夫,看在天下英雄性命攸关的面子上,今日不与你计较。他日再见,定取你首级!” 青云道长叹了口气,道:“沈侯爷,既然朝廷插手江湖,我等不再过问武林大会就是。希望朝廷能够感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好自为之。贫道告辞!” 沈万山刚才被楚半剑一吓,惊魂未定,忙道:“道长且慢!武林大会一直由江湖三老主持,希望道长随本侯去开封主持大局,本侯定在皇帝面前美言,国师之位非道长莫属!” 青云道长摇摇头道:“贫道闲散,年事已高。从此不问江湖,侯爷自便吧!” 沈万山身边副将苟仁抽刀在手,大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向阳侯好意,尔敢不从?” 青云道长脸色微变,正色道:“区区兵将,能奈我何?贫道心意已决,断无更改。”言毕,看向苟仁。副将苟仁手中钢刀嘡的一声,转瞬断为两截。 沈万山呵斥副将道:“放肆!不可对道长无礼。既然道长不愿屈尊,本侯也不好强人所难。道长请便!” 青云道长拱手道:“各位江湖同道,中原武林大会横生枝节,突生变故,贫道力所不逮,无力回天,各位自便吧!”说完,飘然离去。 余下诸位相顾无言,四方散去。 沈万山对手下副将苟仁道:“抓紧四处联络各门各派,散播消息,中原武林大会延期至端午日,改由开封白云校场举办,江湖三老届时继续主持武林大会。武林大会将要选贤推举武林盟主,一统领袖江湖武林!” 副将苟仁躬身道:“是!” “另外,加紧追踪徐婧业线索,确保在端午之前缉拿归案。”沈万山看向苟仁,继续道:“半剑书生不可再留,让日月无光的修日月抓紧行事。还有,让大漠独眼、九尾剑怪、江南七煞到山下与本侯会面,商量接下来开封白云校场的武林大会事宜。” 副将苟仁领命而去。 云棠悄悄拽了牧东风的衣袖,小声道:“跟我走!” 两人沿小路原路返回。牧东风问道:“师父已走,你我当如何?” 云棠笑道:“师父已告诉我去处,你我同去扬州。” 牧东风挠了挠头,道:“我得先回趟家。” 第一卷 东山再起 第十一章 不期而遇 枫叶城。 万马堂镖局。 曾经热闹非凡的万马堂,如今已经物是人非。 白衣麻布,灵幡飞扬,一代大侠卓不凡溘然长逝。前往吊唁的宾朋无不痛心疾首,泪流满面。 卓青烟咬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说,默默地跪在灵前,脸色铁青,眼神迷惘。 童二牛门前屋后地张罗着。 县尉陆川来到灵前,蹲在地上,对卓青烟母女道:“齐州府已经发了海捕文书,通令齐州捉拿凶犯,卓大当家一生侠名远播,我等自然尽心竭力,还望卓夫人和小姐节哀顺变!” 卓夫人忙叩首回礼,道:“感谢大人!” 卓青烟呆呆地望着棺材,恨声问道:“到底是何人杀了我爹爹?” “从作案手法上看,极大可能是仇家复仇。卓大当家的身上有唐门的独门暗器十一枚,三处刀伤五处剑伤,但致命伤在咽喉,像是峨眉刺。”陆川分析道。 卓青烟欲哭无泪,小脸涨得通红,咬牙道:“我爹爹遇袭地点是在哪里?” “百里之外的红叶谷。所有镖师全军覆没,没留一个活口,红货一扫而光,这不再简单的仇杀,而是杀人越货。因为地处齐州与豫州交界之地,案件已交由豫州府接管。两州捕快已经在红叶谷附近展开搜捕,如此大的镖队不可能凭空消失。”陆川小心翼翼道。 卓青烟点点头,黯然道:“多谢陆大人,爹爹的葬礼还望大人负责操持,我一个女儿家,无法引幡出殡,风弟也不在身边...” “我来扛幡。”童二牛一旁插言:“我替风兄弟扛幡。” 陆川点头:“你和牧东风亲如兄弟,卓大当家待你们如父子,好,童二牛,你来扛幡。时候不早了,起殡!” 哀乐声起,哭声一片。 墓前。 卓青烟悲恸万分,奈何泪已哭干。她叩首三个,喃喃道:“爹爹,女儿在此立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卓夫人扶起卓青烟,低声叫着卓青烟的乳名道:“婉儿,人死不能复生,报仇的事需要从长计议,等风儿回来,你们姐弟俩商量着办。” 卓青烟却道:“风弟的师父青云道长一个月前寄来书信,让我和爹爹去云台山汇合。现在爹爹被杀,线索稍纵即逝,我不能一直等下去。母亲,我明天就出发赶去红叶谷,你在家等风弟回来,让他去红叶谷找我。家里的事由二牛哥照应着,我先把镖局解散,留下荷花照顾你的起居。爹爹的被杀并非一人所为,如果女儿不现在出发,我担心线索一断,再想找到仇人难如登天。” 卓夫人无奈道:“可你毕竟女儿身,报仇之事...” “母亲,你不用再劝我了。我主意已定,断然不会置爹爹的身死于不顾,为人子女,当恩仇必报!”卓青烟目露坚韧,道:“至于身份问题,我会女扮男装,奔赴红叶谷,母亲不必担心。” 第二天一早,卓青烟收拾妥当,一身男装,英姿勃勃,手擎青锋剑,胯下枣红马,与卓夫人和童二牛在枫叶城外匆匆告别,单人匹马奔赴红叶谷。 中午打尖在芙蓉小镇的百味饺子馆。 店内都是匆匆而过的客商。 卓青烟选了一个角落坐下,要了一份饺子,无聊地等着。这时,店里走进一位儒衫老者,尺半青锋,双目炯炯有神。 卓青烟多看了老者两眼,老者看了一眼店内拥挤的客人,来到卓青烟身边,道:“小哥,方便拼个桌吗?” 卓青烟把青锋剑和包裹拿开,道:“请坐!” 儒衫老者正是江湖三老之一的楚半剑。 楚半剑含笑坐下,招呼小二儿:“一份韭菜鸡蛋水饺,一份酱牛肉,一壶竹叶青。” 继而看向卓青烟,问道:“小哥哪里人?” 卓青烟小心道:“齐州枫叶城。” “哦?枫叶城。可曾认识万马堂镖局的卓不凡?”楚半剑问道。 “不认识。”卓青烟谨慎回答。 “哦。小哥这是赶往何处?”楚半剑顺口一问。 “红叶谷。”卓青烟有问有答。 “所为何事?”楚半剑觉得眼前人有些拘谨,故没话找话。 “为何要告诉你?”卓青烟出言不善。 楚半剑一愣,笑道:“小哥,你有些太过紧张了。行走江湖,结识天下英雄,多个朋友多条路嘛!况且,老朽能看出来,小哥心事重重,定然有难言之隐。你我相识就是个缘,假如小哥不弃,可与我言之,说不定我能帮上忙呢!” 卓青烟眼睛眨了眨,问道:“刚才你问起卓不凡,你与他是何关系?” “老朽楚半剑,江湖人称半剑书生,我与卓不凡的师父一尘道长师出武当同门,论起来他得喊我一声师叔呢。” 卓青烟慌忙起身,鞠躬行李,道:“晚辈卓青烟拜见师叔祖,卓不凡正是家父。” 楚半剑一乐,道:“这么巧?孩子快坐。老朽和你父亲多年未见,不知他一向可好?” 卓青烟眼泛泪光,泣道:“不瞒师叔祖,家父三日前被人刺杀,人已经殁了。” “什么?死了?什么人干的?”楚半剑怒目圆睁。 “晚辈不知,爹爹三日前押镖行至红叶谷,被一群江湖客围攻,全军覆没。爹爹身中三刀五剑,十一枚唐门暗器,致命伤在咽喉,被峨眉刺刺中,不幸身亡。晚辈为报父仇,不得不女扮男装,前去红叶谷调查爹爹死因。” “你是女娃儿?”楚半剑皱眉道。 “是的,晚辈卓青烟,是爹爹唯一的女儿。” “不对啊!前些天老朽在云台山碰到青云道兄,还看到他两个徒儿,其中一个不就是卓不凡的儿子,你的弟弟吗?” “师叔祖见过风弟了,太好了。他是我爹爹收养的义子,叫牧东风。他们在哪里?”卓青烟喜出望外。 “老朽有事先行离开了,估计他们业已离开云台山,这样吧,既然你我遇上了。老朽陪你去趟红叶谷,寻找线索,看看能不能为你父报仇。”楚半剑接过小二儿送来的水饺,正色道。 “多谢师叔祖仗义援手,晚辈感激不尽!”卓青烟再次起身鞠躬致谢。 楚半剑回头看了一眼,小声道:“不过你先得帮我一个忙,后面的尾巴跟我一路了。” 第一卷 东山再起 第十二章 红叶山庄 卓青烟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出门前的害怕,出门后的迷茫,到现在有了主心骨。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再怎么发狠,其实也是心虚。 好在她碰到了楚半剑。 楚半剑何等人物?江湖武林神一样的存在。江湖三老本身就是一块金字招牌。 卓青烟长舒了一口气,这是这几天她感觉到最轻松的时刻。父亲的突然离世,让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下子变得手足无措,她心里的依靠突然没了,骤然间无所适从。 没有一个人是突然长大的。 她甚至于想到了牧东风,假如是牧东风碰到这种事,他会怎么做。父亲活着的时候,是打算把自己许配给牧东风的。 现在这种情况,牧东风会和自己去千里寻仇吗?自己后半生的依靠会是那个叫做牧东风的吗?她很长时间沉浸在胡思乱想当中。 一个本该幸福安逸的家就这样破灭了,由于父亲的死,由于这次意外,卓青烟从一个白纸一般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背负血海深仇的江湖儿女。 造化弄人。 按照楚半剑的指引,卓青烟看到了身后探头探脑的一个侏儒。三尺身材,胡子拉碴,贼眉鼠眼,走路摇摆,活像一只草原上的鼹鼠。 卓青烟捂住嘴,小声道:“师叔祖说的是那个矮子?” 楚半剑点点头,冲窗外努了努嘴。 卓青烟往外一瞧,吓了一跳,店外站了一排五个侏儒,真不知道从哪儿找来这么多矮子,还齐刷刷的一个尺寸。 探头探脑的侏儒来到楚半剑身后,朗声道:“阁下是否是江湖三老之一的半剑书生?” 楚半剑头也没回,道:“不是。” 侏儒本来想好后边的词被楚半剑一声否认,突然接不上茬了。他支吾了半天,道:“不...不可能。你得说...我是半剑书生,不然我接不上话了。” 楚半剑无奈道:“好吧!我是半剑书生。” “嗯,这就对了。”侏儒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道:“本教教主有请半剑书生前往本教总坛一叙!” “不去!”楚半剑想都不想,脱口而出。 侏儒咽了一口唾沫,为难道:“你得问,你们是什么教?” 楚半剑转过身来,看着侏儒道:“你们什么教?” 侏儒哈哈大笑,道:“你真笨,我刚才都告诉你了,本教。我们教的名字就叫本教。哈哈!” 楚半剑回头看了一眼卓青烟,摇了摇头,外加叹了口气,道:“你若想笑,你就笑吧!别憋着。” 卓青烟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楚半剑认真地看向侏儒,道:“请问本教教主请老朽前去,管饭吗?” 侏儒挠了挠头皮,道:“教主没说,你等会儿。”然后扭扭地跑出去,大声问道:“管饭吗?”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又跑回来道:“不管饭。” “那等我吃完饭。”楚半剑低头开始吃饭,不再言语。 卓青烟也低头开始吃饭。 侏儒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道:“那我等着。”说完,就在旁边的板凳上坐了下来。 楚半剑一边吃一边对卓青烟道:“孩子,你慢点吃,不着急。” 卓青烟点点头,道:“师叔祖,你可以叫我乳名,我叫婉儿。” 楚半剑笑了笑,道:“婉儿,好名字。那好,我以后就叫你婉儿了。” 侏儒插言道:“我叫立春,我没有乳名。” “我知道。”楚半剑道:“你叫立春,外面的五个分别叫雨水、惊蛰、春分、清明、谷雨,是不是?” 侏儒一惊,道:“你怎么知道?” 楚半剑没有回话,吃完最后一个饺子,看向卓青烟,道:“婉儿,你吃完饭,就在这等着老朽,老朽去去就回。” 卓青烟跟着站起身,道:“师叔祖,我也去。” 楚半剑笑了笑,道:“也好!把你自己放这儿,老朽也不放心。” 侏儒忙跳下板凳,摆手道:“不行不行!教主只请半剑书生一人,其余人等不能同往。” 楚半剑脸色一凛,道:“外面说。”说完,走了出去。卓青烟跟了出去。 侏儒立春没有走门,从窗户嗖的窜了出去,拦在楚半剑身前,道:“等会儿,没说清楚,你不能走。” 楚半剑双手一摊,道:“那给你们一刻钟时间商量,商量好了告诉老朽,到底老朽能不能带人去。”说完,拉着卓青烟道:“走,师叔祖给你去买串糖葫芦。” 立春看向其他几个侏儒。 几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半天。 立春走向楚半剑,道:“这个娃儿要去也行,你们得把眼睛蒙上,我们用马车拉你们去。” “可以。”楚半剑艺高人胆大,连考虑都不考虑立刻答应。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出发了。 一个时辰左右,马车赶进了一个山庄。 楚半剑和卓青烟取下头罩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正厅的三个大字“节气教”。 “节气教?”卓青烟一脸茫然,道“不是本教吗?” 立春哈哈笑道:“本教叫着顺口。这个山庄叫红叶山庄,庄外就是红叶谷。” “红叶谷?”卓青烟一阵激动,这里不就是爹爹遇害的地方吗。 楚半剑冲卓青烟点点头,意思是先别激动,见机行事。 卓青烟亮出青锋,随时戒备着。 立春回头看了一眼卓青烟,瓮声瓮气道:“娃娃,把剑收起来,小心伤了你自己。” 楚半剑拍了拍卓青烟的肩膀,道:“稍安勿躁!” 大厅里迎出一人,拱手道:“欢迎半剑先生光临红叶山庄,快请里面坐!” 此人也是儒衫打扮,面色白净,全身无出众的地方,却是让人看上去格外舒服。 “小生潘不安,红叶山庄总管,见过半剑先生。” 楚半剑笑道:“可是江湖人称貌似潘安,剑如荆轲的潘不安?” 潘不安人畜无害的笑容再现:“都是江湖同道谬赞,先生见笑了!里面请!” 楚半剑跨步进入大厅,宾位就坐。 潘不安看向卓青烟,问道:“冒昧问一句,这位公子是?” 楚半剑正色道:“三天前,万马堂大当家卓不凡在红叶谷遇害,潘总管不会不知道吧?这位正是苦主卓青烟。” 第一卷 东山再起 第十三章 请君入瓮 潘不安不安起来,沉声道:“半剑先生所说,小生略有耳闻,豫州六扇门的捕快也是刚走,对卓大当家的遇害小生深表遗憾,不过很抱歉,小生确实不知此事来龙去脉,无法给苦主一个交待。” 楚半剑哼了一声,道:“就在红叶山庄的门口发生这么大的屠杀事件,而你却说并不知情,只有那群捕快才会信你,反正老朽不信!” 潘不安吩咐上茶,笑道:“不瞒半剑先生,节气教上下也都在调查此事,发生在红叶山庄家门口的事,我们自然也不希望引火烧身。” 卓青烟问道:“你们现在调查出什么没有?” 潘不安坐了下来,苦笑道:“根据线索分析,应该有唐门的人,小刀会的人,铁剑门的人,还有就是...” “还有什么?”卓青烟迫不及待。 “还有就是峨眉刺。据我们所知,擅长使用峨眉刺的组织除了扬州的天一阁,能一刺封喉的,少之又少。”潘不安喝了口茶,瞟了一眼楚半剑道。 “不可能,天一阁的君不见三天前还在云台山参加中原武林大会,老朽还见过她。”楚半剑道。 潘不安看回卓青烟道:“所以我们才无法确定真正的杀人凶手。” 卓青烟恨声道:“唐门、小刀会、铁剑门,我会一个个去拜会,一定要为爹爹报仇雪恨。” 楚半剑微微点头,道:“请问潘总管,不知贵教请老朽来此有何贵干?” 潘不安起身道:“红叶山庄邀请半剑先生来此,是为了还红叶山庄一个清白。” “如何还法?”楚半剑问道。 “刚才小生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做了交代,就是希望半剑先生为红叶山庄主持公道。不瞒先生,我们已经知道,万马堂的卓大当家正是先生的师侄,所以为了避免产生误会,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我们才冒昧让春分舵的人邀请先生来此,相信先生会秉公处理,还红叶山庄清白。”潘不安礼貌而又圆滑地把问题抛给了楚半剑。 楚半剑沉思片刻,道:“老朽现在只是听你一面之词,到底事情是什么样子老朽现在也不能妄下结论。既然红叶山庄有意撇清自己,那就拿出一个态度。老朽接下来会赶往事发地点探查,包括找到负责本案的豫州捕快了解情况,不如由红叶山庄负责安排一个人和我们一起,调查有什么进展我们双方也能及时互通有无,避免产生刚才潘总管所说的误会。” 潘不安点头,道:“那是自然。接下来先生和卓公子的食宿包括用马用车都由我们来安排,以尽地主之谊。立春。” “来了,”侏儒立春摇摆着走了进来。 “先生,你和卓公子的接待全部由他们来对接。”潘不安冲楚半剑躬了躬身,道:“他们是春分舵的人,方圆五十里以内,他们还是有些面子的。” “哦!”楚半剑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不屑道:“天下真是无奇不有,老朽还是第一次听说,江湖上还有一个叫春的分舵。” 潘不安脸色一变,不过瞬间恢复了神色,笑道:“七天为限,希望半剑先生能查清真相,还红叶山庄一个清白。请!” 云台山下。 牧东风与云棠相约分手,独自向东,而云棠直接向南奔赴扬州天一阁。 牧东风归心似箭,快马加鞭。 行至徐州界,牧东风绕道西南,夜宿大桥镇。 夜里,忽听琴声悠扬,歌声传来。 “一盏离愁,孤单窗前自鬓头。 奄奄门后,人未走。 月圆寂寞,旧地重游。 夜半清醒泪,烛火空留。 一壶漂泊浪迹天涯难入喉。 君去后,酒暖思谁瘦。 水向东流,三春如梦向谁偷。 花开却错,谁家琵琶东风破。 岁月流离,不解时候。 仍记总角幼。 琴幽幽,人幽幽, 琵琶一曲东风破, 枫染红尘谁看透。 篱笆古道曾走, 荒烟漫草年头。 分飞后。” 一把琵琶,美妙旋律指尖流淌; 一身青衣,飘逸轩昂轻吟浅唱; 一曲《东风破》,一扬一顿,一张一弛,一男一女,一弹一唱,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牧东风不觉口渴,顺手摘下腰间酒壶,开盖抿了一口,站起身,冲两人伸了大拇指,道:“你们是这个。” 抚琴之人闻此,抚掌叫好,道:“独坐敬亭山,相看两不厌。你是真正懂我们的人。” 牧东风眉角现笑,道:“知道你俩琴色双绝,就别再装了。” 大堂抚琴之人正是牧东风绕道相会的朋友,此人名叫聂双耳,锦衣高靴,中等身材,不胖不瘦,不高不矮,三里可听蝉鸣,五里可闻蛙叫,耳力极强,人送绰号顺风耳。 大堂吟唱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与聂双耳齐名的红尾狐。红尾狐红衣红鞋,十分惹眼。形容女人的词语有很多,比如:貌若天仙、亭亭玉立、窈窕淑女、秀丽端庄、国色天姿、温柔可人、活泼可爱、楚楚动人、婀娜多姿、清新单纯等等。但看到她,你只有一个词汇,那就叫千娇百媚。如果用一个字来形容,就是媚。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诱人的味道。 红尾狐的眼睛是雪亮的,炯炯有神,仿佛一眼就能看穿这世间的蝇营狗苟,魑魅魍魉。红尾狐的绰号就叫千里眼。 红尾狐和聂双耳就是江湖新晋崛起的耳眼通神的“千里眼顺风耳”。 牧东风展开身形,施展八步赶蝉轻功,几个纵跃,来到聂双耳身边,张开双臂,来了个熊抱,哈哈笑道:“几天不见,变化很大嘛!” 聂双耳上下打量牧东风,戏谑道:“老牧,你老了。” 牧东风冲聂双耳肩膀捶了一拳,笑道:“老而弥坚,老当益壮。不像你,年轻有为。” “还是老牧有见识,我说什么来着,本人年轻有为,风流倜傥,意气风发...”话未说完,一颗松子从后面急飞而来,啪一声打在聂双耳的后脑勺上。 聂双耳哎呦一声,回头嗔道:“都多大岁数了,还这么顽皮,好玩吗?” “多大?本姑娘二八豆蔻,出水芙蓉,美的像妈,媚的像花,要你管?”红尾狐一脸豪横。 “美的像妈?”聂双耳一副难以理解的不可思议。 红尾狐骄傲地扬了下头,道:“怎么,你妈不美吗?” “美,美...”聂双耳顿时语无伦次。可不,谁敢说自己的妈不美呢。 牧东风看着二人吵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笑道:“好了,不闹了,去我房间说话。” 第一卷 东山再起 第十四章 耳眼通神 就在牧东风三人嬉笑打闹的同时,楼上雅间里也有三人在密谋。 楼上的三人全都身穿黑色披风。中间之人大脸阔嘴,眼角处一道两寸长的刀疤,面色狰狞,一看就不是善茬,手边横放一把黑漆漆的刀,没有刀鞘,刀锋、刀身、刀把通体黢黑。 刀疤脸是披风社三大堂的堂主黑刀墨星。此人凶残异常,杀人不眨眼,曾一人带刀屠杀逍遥门十五口,鸡犬不留,人送绰号墨三光。 墨三光看了一眼另外两人,道:“耶律锋后半夜才能赶过来,估计入不了城了。我们一会儿吃完东西,然后回去睡觉,养足精神明天对付那几个胡人。” 两人中一人贼眉鼠眼,年纪稍大,赶忙起身给墨三光倒了一杯酒,谄笑道:“墨堂主,有您老前来压阵,谅那胡人也不敢节外生枝。反正时间还早,不如一会儿小弟做东,带墨堂主去凤临阁耍耍,听说前几日凤临阁来了几个雏儿,水灵得很呢!” 墨三光嘿嘿一笑,道:“没想到,侯舵主还有这嗜好。“扭头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另一人,道:“肖舵主意下如何啊?“ 肖舵主如一根标枪一样坐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冷道:“我看今天就免了吧,明天还有正事。” 墨三光悻悻的哼了一声,道:“肖舵主说的对,改天吧!” 被称为侯舵主的人赶忙接话:“全凭墨堂主安排,那就改天。”说完,狠狠地剜了姓肖的一眼,心说:“就你傻了吧唧的一本正经,好不容易有机会巴结一下总舵的堂主,被你一句话就给搞砸了。” 墨三光摸了摸眼角的刀疤,问道:“你们的人都准备好没有?” 侯舵主单字名吉,抱拳道:“禀告堂主,徐州分舵二十九人全部到达指定地点,等待指令。” 肖舵主双字名九元,亦道:“金陵分舵加上我一共来了十二个人,全部就位。” 墨三光点点头,道:“对付几个胡人而已,足够了。明天一早,我在客栈等着你们,天亮出城,安排在东郊的兄弟先不要露头,看看形势再说。匈奴人嗜赌如命,估计交易完,他们会入城赌两把,埋伏在长乐赌坊附近的兄弟要盯紧那个叫耶律锋的人。” 两人点点头,齐道:“堂主英明!” 墨三光满意地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散了!” 侯吉赶忙起身相送,道:“堂主慢走!” 肖九元也站了起来,拱了拱手,没说话。 墨三光下楼的当口,正好赶上红尾狐与聂双耳上楼。聂双耳背对楼梯口,正好挡住了墨三光的去路。 红尾狐一眼看见身穿黑披风的墨三光下楼,想提醒聂双耳当心,话到嘴边,身后的墨三光突然一掌劈向聂双耳,嘴里喝道:“滚开。” 聂双耳什么人?人称顺风耳,多少次交手当中绝处逢生,靠的就是这看家本领,不用回头,也知道有人在背后出手,迅速向一侧移步,旋身起脚,连环踢出两脚,和墨三光劈出的手掌碰个正着。 墨三光下行的身躯硬生生被震退一步,而聂双耳轻松落地,右手一撩长袍,左手背于身后,一副武学宗师的范儿,朗声道:“来者何人?背后偷袭,意欲何为?” 墨三光看了看聂双耳,又看了看身边的红尾狐,道:“刚才下楼匆忙,一时没收住,得罪了!”说完,瞬间离开,没有丝毫停留。 墨三光身为披风社堂主,绝不是莽撞武夫,一看当时情景,就知红聂二人武功不俗,正事要紧,为避免节外生枝,赶忙离开。 聂双耳反应也快,对身边的红尾狐道:“你和老牧先上去,我去看看。”说完,纵身追了上去。 牧东风已经看到这边的情况,迅速冲了过来。红尾狐简单交代一下:“耳朵哥已经盯上去了,他让我们先上楼。” “我上去,你在下面守着。”牧东风不给红尾狐反驳的机会,举步上了楼。 牧东风来到二楼,正好和肖九元、侯吉碰了个对面。他灵机一动,急忙闪身让出路,嘴里喊着:“客官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侯吉看了他一眼,眼神没有停留,回头对肖九元道:“我说老肖,以后你能不能改改你这脾气。他一个堂主,我们招待好一点有什么问题?你看你,一句话,把事搅黄了不说,还拉着个臭脸,连个笑模样都没有,他指不定回去怎么向舵主告我们状呢!” 肖九元气鼓鼓地道:“就看不上他指手画脚的样子,要不是有总舵主的亲笔信,我来都不来。” 牧东风见他们下了楼,转身跟了下来,冲红尾狐一使眼色。 红尾狐会意,点点头,跟了出去。 牧东风回房取了兵器,紧跟着出了门,大街上却没了踪迹。 牧东风低下头,看着路两边,往前搜索了大概三十步,在长乐赌坊门口发现了一根削尖的竹签。 牧东风笑了笑,他知道这一定是红尾狐留下的路引,弯腰捡了起来。他没有急于进去,反倒是在路边茶摊坐了下来。 果不其然,盏茶功夫,聂双耳从东边返了回来。牧东风招了招手,聂双耳看到后,三步并作两步窜了过来,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低声道:“人进了长庚客栈,天字三号房。披风社的人,看来级别不低,最少是个堂主。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黑刀墨三光。” 牧东风点头,道:“另外两个进了长乐赌坊,狐姐跟进去了。我们等等吧,人多了太扎眼。” 茶摊儿老板这时走上前来,道:“客官不好意思,要收摊了,您明天再来吧!” 两人尴尬起身,让了让地方。 茶摊儿老板边收拾桌椅板凳,边道:“看你们是外乡人吧?大桥镇最近不太平,前几天闹飞贼,官府张贴公文,要施行宵禁。估计再过一个时辰,官兵就出来撵人了,你们也赶紧去找个住的地方吧。” 茶摊儿老板再回身的时候,发现两人已经不见了,喃喃道:“哎,人呢?见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