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秘录》 第一章 林中秋风 八月,望日,雨后,黄昏。 大雨初歇,乌云还未散去,低垂着压的人心中沉闷。 一片稀疏的树林中,树叶遮盖,周围显得更加昏暗。 三辆马车缓缓移动,前面一辆是坐人的轿子,后面两辆则装满了货物的平板车,周围下人婢女跟随服侍,最外侧甚至还有十几名佩刀家丁跟随保护。 泥泞中的脚步声,驽马的喘息声在林中回荡,惊吓着路过的鸟虫。 没有人声,好像每个人都心事重重。 一个华服少年坐在不远处的树丫上看着马车驶过,他感受到前方阵阵寒意呈包围之势向着马车袭来,夹杂着心底的恐惧还有噩梦中的梦魇。 “江湖事,江湖了?。” 他在心底叹了一句,没有打算出手帮忙,也不打算出声提醒。 车队越走越远,好像并无事发生。 突然车队前方一个家丁打了个寒颤,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发出“咚”的一声,这一下惊吓到了旁边的婢女,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然而,紧接着她也直挺挺的倒了下去,也发出“咚”的一声,那嘴巴还张的大大的。 车队顿时乱成一锅粥,婢女连连尖叫,周围家丁拔刀四顾,将众下人和第一辆马车围在中间。 等了许久,四下渐渐安静,只有寒意袭来,再无变故。 杜仲年从马车中出来,打了个寒颤,心中骇然,这不像是中秋时节该有的寒意。 家丁中一个汉子恨恨道:“杜老爷,这趟差事怕是不简单。” 言至于此,杜仲年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想法,回答道:“事后给你加三成。”乱世之中,最不缺习武之人替人卖命。 随着杜仲年的话语,周围响起一阵嘎嘎的笑声,随即传来一个声音:“就怕没命拿也没命花。”声音如骨头摩擦敲击分外瘆人,吓得婢女紧紧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一个沙哑刮得人耳朵生疼的声音响起:“没命花不要紧,我们可以替他花。” 又一人声音尖锐直冲脑门:“老婆孩子都可以一块照顾,杜仲年的老婆闺女都细皮嫩肉的,记得留下来让你爷爷我好好照顾照顾。” 又一人声音极大,震的人耳朵轰鸣:“瘦死鬼就你还想要两个,自己别累死在床上就行。” …… 周围声音清晰传来,一个赛一个的难听,言辞也越来越下流猥琐,简直不堪入耳。 这杜仲年竟也是个练家子,从马车中翻出一把九环钢刀举向四周怒喝道:“住口,一群无耻之徒,装神弄鬼,有本事出来领教老夫三百回合!” 一个还算正常的中年人声音隐隐传来:“一起上,谁抢到归谁,速战速决好回去交差。” 话音刚落,一柄巨大的开山斧从前方呼啸而来,沿途将数个家丁拦腰斩成两截,即便马匹也不能幸免,鲜血飞溅到周围婢女身上,引发了又一轮巨大的骚乱,所有婢女尖叫着不管不顾四散而逃。 紧随开山斧,四周窜出一群玩意,怪叫着,狂笑着,一个比一个癫狂,一个赛一个丑陋,简直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活鬼。 婢女怎能逃脱,全被抓起丢在一旁,有敢反抗的都是一拳或者一脚打个半死再丢在一堆,而所有的男人一个不留。 活鬼们冲入人群,哪有人敢与之交手,一个个惊恐万状,或逃命或无力瘫倒在地,没有一合之敌。 其实杜仲年早在开山斧飞来之际,就已经做好打算,他根本没有打算跟这群人动手,在斧子飞过之际拉上马车中的妻女直追斧子而去。 斧子巨大,所过之处势不可挡,即便是那群活鬼也避了开去,杜仲年带着妻女紧随其后,竟然直接冲出了包围。 巨斧落地,伴随着轰鸣声掀起的一大片夹杂落叶的泥水直冲向杜夫人,杜夫人“啊”的一声扑到在泥泞中,身后不远处一个满脸刀疤的壮汉一跃而起,落点正是杜夫人所在之处。 杜仲年犹豫了一下,回首将杜夫人拉起,但是此刻那大汉已经赶到,只见他抬腿一脚踢在斧身右手借力一提,那开山斧向着三人横扫而去。 杜仲年避之不及,但不愧也是练武之人,一把将妻儿推开,举刀格挡。 但是一把九环刀怎么挡得住那巨大的开山斧,整个身子被扫飞,半空中发出惨哼,一只左臂已然被废。 “爹!”一旁的少女急忙飞奔过去将杜仲年扶起。 满脸刀疤的汉子上前两步将浑身泥泞的杜夫人提了起来,用沙哑而又难听的声音对杜仲年道:“杜老爷,你还要跑吗?” 杜仲年目眦欲裂,绝望中丢掉了手中的九环刀,但是右手暗中却一把拉住了女儿的手回身便跑。 “娘!”杜汐儿挣扎着痛苦着喊道。 那大汉一怔,随即哈哈大笑,也不急着追,抬手捏着杜夫人的脸让她看向杜仲年的背影,嘎嘎笑道:“你看,他们跑远了,把你一个人丢下了,快叫救命,叫杜仲年回头救你。” 杜夫人泪如雨下,紧咬牙关不发一言,只在心底咆哮:“快跑,汐儿,快跑!” 满脸刀疤的汉子觉得索然无味,隔着衣物在杜夫人胸前摸了一把,然后跟婢女丢在一起。 杜仲年奔跑方向不知事有意还是无意,正是少年所在。 华服少年口中“啧”了一声,似是觉得极为麻烦,但是也没有刻意隐藏。 父女二人越来越近,杜汐儿中途还摔了一跤,但脸上还算干净,看得出是个只有十多岁的少女,此刻哭成了个泪人。 不见少年提气,身子飘然而起落下树来,不过双脚却站在树根干燥处,显然这少年极爱干净。 见了少年这一手,杜仲年大喜,暗道有救,拉着杜汐儿扑地便拜:“少侠救命!” 少年眼神鄙夷,冷声道:“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杜仲年赶忙回答:“马车经过时,少侠不仅没有刻意隐藏,还多次张望。” “你看到我了?”少年有些惊讶。 “不,并未看到,只是少侠气息短促不像是习武之人,极容易察觉,再加上在下这一路上又极为戒备,所以有所发觉。” 少年奇道:“我气息短促说明内息不足,是不练内功的表现,你找我救命?” 杜仲年面色越发惨白,回答道:“穷途末路之下,别无他法只能赌少侠孤身在此定非常人。” 少年冷冷道:“赌对了还好,赌错了你就害死了一个无辜之人。” “这……”杜仲年愣住,情急之下他只是想尽一切办法活命,怎么可能想这些。 少年也不理他,转头看向一旁少女,只有十二三的年纪,身材娇小柔弱,明显不曾习武,心中暗道:“糊涂啊,都已经准备退出江湖了,何必再参与江湖之事。” 原来少年见杜仲年商人打扮,不曾教女儿习武,所以猜出杜仲年是已经退隐江湖从商多年。 少年看了眼远处,只有三人提着兵器漫不经心的往这边走,看样子已经将这父女二人视为囊中之物,竟然都不急着追赶。 少年对杜仲年道:“我不想参与江湖之事,你赶紧跑吧,趁他们还没追过来。” 杜仲年大急:“少侠,在下考虑不周,不曾考虑少侠安慰,但是在下都是为了小女汐儿的性命,望少侠……” “说了不救就是不救。”少年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 “这……”杜仲年哀求道,“小老儿如有冒犯之处,愿领责罚即便要这条贱命也毫无怨言,只求少侠能高抬贵手救小女一命。” “爹,不要!”杜汐儿跪在一旁哭道。 “这杜仲年是不是急糊涂了,该不会真以为这毛头小子能救他性命吧?”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将杜汐儿吓得一个激灵。 原来这些许功夫,那三人已经来到近前。 只见一个拄着拐杖的瘸子满脸脓疮满目凶光,身上散发着阴寒的气息;一个傻笑的黑脸汉子,左手拿着个刚从一个婢女身上砍下的手臂放在嘴中啃着,右手提一把鬼头大刀;还有一个是个尖嘴猴腮橡根竹竿似的瘦子,极长的双手耷拉着,各握一支判官笔,说话的这是这个瘦子。 少年看到那瘸子的时候打了个寒颤,突地笑了:“你们觉得我救不下他们?” 杜仲年听得此话心中暗道有救,还待开口再求情,却听少年道:“你们走吧,虽说我不参与江湖之事,但是你们却因我而耽误的逃跑时机,我便将着耽误的时间还给你。” 杜仲年再女儿杜汐儿的搀扶下站起身,抱拳感激道:“多谢少侠大恩大德,不知……”说着看了眼一旁的三人,他本想问少年怎么称呼,但是又担心留下姓名遭到报复。 少年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淡淡道:“叫我小秋,走吧。往那边去,靠近同平镇,遇到江湖人士的可能性大一些。” 杜仲年道:“多谢秋少侠,救命之恩杜仲年来日必报。”说罢带着女儿忍着半个身子的痛楚往小秋所指方向而去。 小秋看着父女二人的背影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句:“走快一点,耽误的时间一到,我可就不管了。” 话说旁边那三人,除了那用判官笔的瘦子另外两人皆是冷眼旁观,瘦子见他二人不说话一只忍到现在,终于忍不住了,骂道:“你个吃奶的小子,胆子不小,你们就这么看着他把杜仲年放走了?” 瘸子目光盯住小秋冷冷道:“他跑不了的。” 小秋又打了个冷颤,目光也不善:“我最怕冷了,你别逼我。只要片刻我就放你们去追他,不过现在不行。” 瘸子目光闪动不发一言,也不知在想什么,瘦子却忍不住了突然发难。 只见瘦子突然闪身上前两步,这两步大大缩短的他跟小秋的距离,右手判官笔带起一串寒光点向小秋左边太阳穴。他这一下只用了一支笔,看得出有所保留,为的是试探对方虚实。 “你……”小秋语气含怒,“弄脏了我的鞋子。” 说话间抬起左手捏住了点过来的判官笔,只见那笔尖在距离他太阳穴半寸住停下,仍由那瘦子如何使劲都不得寸进。 大骇之下,瘦子松手后撤,小秋跟上一步抬腿就是一脚,将那瘦子踹飞出去,半空中瘦子喷出一大片血雾重重的落在了数丈之外。 小秋看也不看一眼,随手将判官笔往旁边一丢,“噗”的一声全部插入了一旁的树中。然后他蹲下身子擦了擦被泥泞弄脏的靴子。 这一手惊得瘸子更加不敢妄动,而那黑脸汉子则一直带着傻笑,也不去管瘦子死活,三人就这样僵持着,直到远处其他人发现了这边的异常赶了过来。 “你们在干什么,杜仲年呢?”最先赶来的是一个脸色惨白毫无人气书生打扮的中年人,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还未靠近就出声问道。 小秋一怔,有些慌张的看向远处赶来的一群“妖魔鬼怪”,真的一个赛一个丑,手足无措之下挠挠头道:“那个……时间差不多了,你们可以去追杜仲年了。” 说罢不见任何动作身形一下往后弹起,落下时已经在了数丈之外,半空中转身展开轻功,身若轻燕,足不沾地,几个起落便没了踪迹。 留下一群妖魔鬼怪面面相觑,追也追不上。 第二章 天光破云 黄昏,偏离官道,河边。 一个看起来年龄不到四十的白衣男子,左手提用白布包起的三尺长物缓缓走来,所过之处如疾风过草,带着宝剑般的凌厉。似乎就连天空的乌云都在退却,随着白衣人的脚步缓缓退到了河对岸。 大雨过后,河水上涨,原本不宽的小河淹没了岸边茂盛的水草,使人辨不清深浅。白衣人走到溪边,此刻一河之隔,如两个世界,一边黑暗如夜,一边露出了黄昏的光亮。 白衣人到了溪边塞好长袍下摆,取水洗手洁面,还擦了擦白衣上的泥点。 此刻就在河对岸,杜仲年被一个长得极丑彪型大汉按在水里,鲜血染红了水面,一旁还躺着个只有十多岁的少女,旁边是一个拿扇子的书生打扮面色惨白的中年人。 白面书生以扇为指,一次次地戳向地上少女背后的“大椎”,肩膀的“肩井”,左肋的“期门”等穴位,每一下都使得少女惨叫着满地打滚。 周围还有数人围观,都带着兵器,长相也都是些极丑的模样,让人不忍细看。 白衣人的出现惹得这群活鬼投来不善的目光,一股阴寒之气扑面而来,如同地狱的恶鬼在通往人间的大门大开后狂冲而来。 “哼!”白衣人冷哼一声,阴寒之气如遇篝火一般散了个干净。 白衣人说道:“鬼门十三子什么时候也敢在江湖走动了。”说罢右手摘了几片草叶缓缓站起身来。 一个形容枯槁几乎入土的老者操着浑沌不清的嗓音道:“没想到还有人能认出我们来。” 白衣人用衣袖擦了擦脸,轻叹了一口气道:“鬼门门主都已经多年不入江湖了,你们竟然还没死绝。” 老者冷声道:“好小子,竟然连我们鬼门的事情都如此清楚,划下道吧。” 一群人都缓缓提气,使得周围更加阴冷,按着杜仲年的丑陋彪形大汉也将他往岸上一丢,从溪水中摸出一把九环刀。趁这个空隙杜汐儿强忍着痛爬向杜仲年,想查看伤势。 白衣人面色毫无变化,准确来说是露出一丝疲惫,他累了。随即转目看向那少女,半响目中露出不忍:“放了她,此事就揭过。” 左首一个满脸刀疤的汉子目光凶狠,将手中开山斧一挥发出呼啸之音,似是砍下了白衣人的项上首级,然后用沙哑的声音道:“劝你少管闲事,不然别怪老子剁了你的脑袋!” “我……我已经全部都……告诉你们了……求求你们……放了我女儿……”一旁的杜仲年在女儿的支撑下艰难的开口,声音虚弱怕是撑不了多久。 书生冷笑道:“那么重要的东西你不带在身边,杜老爷莫非当我们是傻子吗?。” 杜仲年缓缓吐出一句:“我所说句句属实……求你们……放了……”说到此处便没了下文,原来经过之前的折磨已然咽气。 “爹爹!”一时间周围只剩下少女的沙哑的哭喊声。 老者对那个丑陋的彪形大汉呵斥道:“你刚刚下手太重了!” 书生冷冷看向杜汐儿,道:“没办法,只能拿她去交差了。”说罢抬手揪着少女的头发将其提起身。 杜汐儿双目无神似乎已经麻木,感觉不到疼痛般仍由那书生拽着自己的头发,只有泪水从未停止过。 白衣人身形微动,西方天际夕阳射来一道亮光伴随着白衣人的身影直插入对岸的黑暗,乌云退却,天光大亮。 “啊!”一声惨叫,鲜血飞出。 惨叫的是那书生,飞出的鲜血也是那书生的。 只见那书生两只手的手腕处各插着一根草----刚刚白衣人摘下来的水草。 白衣人伸手揽过将要跌倒的少女,在周围几人落下的兵器中闪转腾挪,瞬间脱战回到了对岸刚刚站立之地,神色平静,好像刚才从未动过。 但是此刻乌云消散,日落的辉光将青云烧的通红,映红了半个天空,就连东边几点闲云也带着些淡红的边。就如同血溅三尺后四尺远处的几点血星。 右手托着少女后背将真气缓缓渡入,少女只感觉汩汩热流传遍四肢百骸疼痛立减,但无力感却又袭来,软软的瘫了下去。 白衣人也不在意,轻轻将她放下,让她靠在自己的腿上。直起身后看了眼手中多出来的一物,是一个铁制的挂坠,挂坠是一只手的摸样,正是鬼门十三子的鬼手坠。 老者瞥了眼书生,心中暗自震惊白衣人武功之强,当世怕是无人能敌。竟然一瞬间伤了书生,拿了他扇子上的鬼手坠,还能带人安然退去。 只见书生跪在地上浑身颤抖,额头冒出上豆大的汗珠,牙关紧咬不发一言,而他的手腕处被两根草叶贯穿,草叶被骨头死死夹住,怕是难以取出,这两只手应该是废了。 老者面色更加阴沉:“好俊的功夫,老夫手下从不杀无名之辈,小子你今天走不了了,报上名来!” 白衣人面色平静毫不在意地透露出自己的身份:“绝回谷,琴归羽。” “琴……谷主。”群鬼爆退。 漫笑江湖一步景,坐看天下一苇如。 在同辈人以及老一辈人中这个名字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是年轻一辈却极少有人知晓,只因琴归羽着三个字简直是江湖禁字,各家各派前辈都对此人之事讳莫如深。 一切都是因为十年前的一场变故。 十年以前,绝回谷还不叫绝回谷,叫剑神谷,因为被江湖人尊成为剑神的古剑柏就隐居于谷中钻研剑法,所以江湖人将山谷称为剑神谷。 但是十年前,琴归羽身为古剑柏传人,在剑神死后开放剑神谷,放言只要是用剑之人来到剑神谷,他便毫无保留将剑神的剑法倾囊相授,一时吸引无数武林剑客争相前往。 甚至很多不是用剑之人也佩剑混入其中,鬼门门主也是其中之一,当然大部分都未能进入谷中,看都没能看一眼剑神谷 至于后来,听说所有入谷之人无一生还,剑神谷也改名为绝回谷。 从此,武林剑客几乎死绝,很多人弃剑不用以表与绝回谷的势不两立,这也直接导致了无数江湖后辈不再学剑,现在整个江湖无数门派,学剑者寥寥无几,而且也都没落势微。 关于原因有无数猜测,一个最广为流传的说法是,因为青龙剑的风波。 青龙剑是前朝铸剑师花费一生之心血所铸之剑,铸成之后又以残余材料打造两把匕首,名为玄武,这两样神兵引发了江湖数十年的纷争。 而琴归羽所作所为皆是因为他年幼也惨遭青龙剑、玄武双匕的纷争波及,所以仇视江湖剑客,誓要将江湖剑客一网打尽。 传闻还说,剑神古剑柏是被琴归羽所杀,现在青龙、玄武两样神兵皆在琴归羽手中。 但是近年来朝廷与武林门派之间摩擦较多,武林各派都以自保为先,再加上凡是有武林盟主主持,所以绝回谷渐渐谈出江湖视野,武林后辈也再各自前辈特意隐瞒保护下不在知道当初的事件。 一个拄着拐杖满脸脓疮的瘸子突然尖啸道:“是你杀了我鬼门门主!” 杜汐儿被他吓得一个激灵,浑身颤抖,琴归羽垂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待她平静才又抬头看向河对岸。 只听琴归羽漠然道:“是又如何,鬼门作恶多端,他还教出了你们这些妖魔鬼怪,拿活人练功,甚至生吃活人,他不死谁死。” 形容枯槁的老者冷笑道:“你做的又比我们好到哪去,所杀剑客怕是比我们杀的人加起来还多。” 琴归羽并不回应,扫了眼对面众人,向那老者问道:“你可是新任鬼门门主?鬼门十三子一共十三人,加上你这才十二人,怎么少了一个?” 琴归羽不提还好,一提让群鬼恨的牙痒痒,先遇到一个不知来历的少年一脚就废了一个,跑的飞快追还追不上,现在倒好竟然又遇上了琴归羽这个更不好惹的。 琴归羽见他们一个个并不回答自己,而且面色难堪,也不再多问,说道:“这姑娘我带走了,后面几年望你们好好活着,静待复仇。” “这……”鬼门十三子面面相觑,听这话琴归羽是要收杜汐儿为徒,让她日后好找自己报仇。 鬼门十三子自然坚决不能答应,因为一时失误杀了杜仲年,现在他们还要将杜汐儿带回去交差,若是就这么放走了不仅无法交差,还给自己竖了个日后的强敌。 可是不答应又能如何?对面可是绝回谷主琴归羽,那可是剑神传人,武功出神入化之人,那左手包起的三尺之物怕就是青龙剑。 但这僵持只维持了片刻,那领头的老者就道:“此事我等记下了,琴谷主后会有期。”说罢领先离去,其他众人也都跟上,但眼角却不时的瞥向琴归羽,不知是防备琴归羽突然发难还是眼馋他手中之物。 琴归羽一言不发,任由他们离开后蹲下身查看杜汐儿伤势,外伤并不严重,都是些青淤,她毫无武术根基,怕是内伤不轻。 来到对岸,杜汐儿爬向已经亡故的杜老爷,趴在遗体上痛苦,其声悲恸令人不忍。 第三章 红日西去 入夜,月升,亮如白昼。 同平镇是个小镇,客栈只有一个,名为同平客栈,医馆也只有一个,名为若归医馆,医馆郎中姓陈,叫陈若归。 同平镇位于江湖大城离州城西北方,近些年常有武林人士歇脚才得以发展成个小镇,镇上居民多为搬迁至此。 杜姑娘醒时正躺在同平客栈的客房里,只觉得眼前朦胧浑身发冷,想了半天才想起今天所经历的一切,自己最后应该是哭晕了过去,想起爹娘过世泪水又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一个妇人帮她拭去泪,温柔的扶她坐起柔声安慰着,又端来一碗药喂她。药很苦,但杜姑娘似感觉不到,麻木的一口口喝下,没一会就将药全部喝光。 妇人面露微笑扶她躺下,最后还揉了揉她的肩柔声道:“真乖。” 琴归羽一拱手:“多谢陈大夫、陈夫人。” 一碗热汤药让杜姑娘觉得腹中温热,全身也没那么冷,这才略微回神看向房中。 只见那妇人面容白皙,娥眉淡扫,目如漆墨,鼻如悬胆,口含胭脂,体态婀娜,生的是极美。言辞神态也是落落大方,不像是普通村妇。 陈大夫忙道:“恩公不必道谢,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陈夫人也道:“恩公所托奴家与良人绝不会推辞。” 琴归羽也不再多言,送二人离去。 杜汐儿翻身想要起床,却被琴归羽按住肩旁,又让她躺了回去:“你身子虚弱,躺好。” 杜汐儿强忍泪水道:“杜汐儿多谢恩公救命之恩,只是手无缚鸡之力,无以报答……” 琴归羽也不搭话,沉默半响突然问道:“想报仇吗?” 声音平静而又冷漠。 杜汐儿浑身一震,她从未接触过武功,从没有想过自己还有报仇一法。琴归羽的话如同点醒一个梦中人,让她全身开始颤抖。 她要他们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反正自己已一无所有。她看着这个坐在床边的男人,虽然他语气冷漠,但目光中却有些怜惜。 她点头,带着杀意,带着愤怒,带着仇恨。她也只能点头,除了点头她还能做什么? “你也姓杜?” “是。”杜汐儿点头,不知道他说的“也”指得还有谁。 “今日我收你为徒,你若愿意,从今日起你就是我弟子。” 杜汐儿挣扎着起身跪于床测口中道:“汐儿自然愿意,今生愿追随师父,侍奉左右。” 琴归羽没有拦着她跪下,此刻扶她起身道:“拜师礼很简单,等回到谷中你随我一块拜祭一下你师祖就成了,现在你好好休息,明天清晨还要赶路,一会掌柜就将饭菜送上来。” 杜汐儿点头答应着,又躺回床上。 客栈掌柜姓孙,四五十的年纪,一家四口人,膝下有一个女儿和一个小儿子,带着所有普通百姓的朴实,送来饭菜时还赠送了两块月饼。 将饭菜摆上桌又一拍额头笑道:“瞧我,糊涂了。”说罢高声将自己女儿叫了过来,嘱托好好照顾躺床上的姑娘。 琴归羽立在窗边一言不发,手中捏着一物,借着皎白的月光可清晰的看出正是从鬼门十三子手中夺来的鬼手佩,鬼手佩黑乎乎的,是一只五指曲起骨瘦嶙峋的手的模样。 “鬼门十三子一共十三人才对,对方怎么少了一人?” 琴归羽暗自思忖,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吃饭的杜汐儿,“过几日等她身体恢复了再询问吧。” 第二日,琴归羽找了辆马车代步,在日上三竿时才吃完早饭出发,只因杜汐儿直近午时才醒。 一日后到达离州城,这日八月十七,日出时分马车进城。 离州城远非同平镇可比,还未进城便听到城内喧哗之声。 马车在青石铺就得街道上平稳前进,杜汐儿靠在车壁上发呆,街上叫卖声不绝于耳,但无法让她提起兴致。 琴归羽抬手掀起车帘露出一条缝对车夫道:“到缥缈楼。”放下车帘,琴归羽也靠在车内不发一言,只感到马车一转,拐入另一条更加繁华的街道。 缥缈楼,素有天下第一楼之称,位于离州城内,占地约十五亩,有过半建在湖面之上。 江湖中传说“入得缥缈楼,天下仇家绝”说的是江湖中任何人不得在缥缈楼内动手,即使比武也不可。这个规矩是缥缈楼定下的,至今未被破坏过。 唐亡至今数十年,乱世之中江湖门派如雨后春笋一般一个接一个的出现,飘渺楼虽然出现的晚,但是与盟主府同在一城,十年来势力渐涨,如今也俨然一大门派。 缥缈楼外有副对联:漫笑江湖一步景,坐看天下一苇如。 杜汐儿下了马车楞在原地,她第一次来到离州,第一次看到缥缈楼,深深为缥缈楼的恢弘气势所折服。 缥缈楼院中心有一座三层高塔,登顶可观离州城风貌。其他房屋高两层,有一半建在水面上,以一尺粗细的圆木支撑,圆木深深打入湖底。 正是饭点,缥缈楼热闹非常,许多客人在喧哗,来此的多是江湖豪客,不拘小节。 琴归羽脚下不停直入内院,来到二楼一个靠窗的座位上。 此位置上已经有一个女子落座,女子浓妆艳抹,穿着打扮也与汉人不同。琴归羽毫不在意,直接在女子对面坐下,示意杜汐儿也坐下。 女子美目含怒,凶道:“你让本姑娘等了足足八个时辰!” “八个时辰,莫非昨天下午就在等了嘛?”杜汐儿心下嘀咕,心中觉得肯定是因为自己才耽误的行程,不然以自己师父的武功肯定很早就能到。 “路上有些事情耽搁了。”琴归羽面无表情,“救命之物,多等等也无妨。” 女子冷哼一声,嘟囔道:“你也知道是救命的,我怎么能不急。” 眼神落在琴归羽放在桌上用白布包着的长物,双目放光。此时跑堂送来两副碗筷,杜汐儿连忙起身,主动给琴归羽摆放好。 琴归羽微微点头,又看向对面女子,将手边东西推向她:“拿去,说好三年之后归还,千万不要泄露了风声。” 女子大喜口中道:“这个我自然清楚。”说着一把抱过,也不打开只是从上到下仔细的捏,越捏越是开心。 蓦地回过神来,女子上下打量了一下杜汐儿又斜着眼盯着琴归羽,似笑非笑目中还露出一丝玩味:“从哪捡的白嫩嫩的小姑娘,准备带回去当压寨夫人?” 琴归羽道:“新收的弟子,后面无事准备直接回谷了。”又转向杜汐儿,“这位前辈是苗族人,叫阿瑶。” “见过阿瑶前辈。”杜汐儿弯腰为礼,恭敬道。 “叫什么前辈,叫姐姐,别跟你师父学,一脸死板。” 杜汐儿抿着嘴不吱声。 阿瑶狐疑地看向琴归羽;“这么娇滴滴的小丫头,你确定?” 琴归羽尚未开口,似乎急于证明自己一般,杜汐儿道:“我可以!”放在桌下的双手紧紧的捏在一起。 阿瑶一怔多看了她两眼,扯开话题:“本以为你物色徒弟肯定需要花上一些时间,还想着让你亲自帮我摆平一下呢,就不用拿着这容易引来祸端的玩意了。” 琴归羽道:“习武不能只看天赋,天性也同样重要,汐儿符合条件。” 阿瑶又多看了了杜汐儿两眼。 用过早饭之后便有跑堂过来领两人去客房,阿瑶也不再停留直接告辞离去。 从进这飘渺楼开始,琴归羽从未跟楼中的伙计说过一句话,但是伙计却将两人所需一且安排的妥妥当当,杜汐儿觉得很是神奇,心中只当是阿瑶前辈的安排,但这疑惑很快就有了答案。 客房门外,琴归羽对伙计道:“替我多谢你们乐老板。” 那伙计笑道:“我们掌柜的说了‘故友前来未能远迎,还望莫怪’。” 琴归羽点头道:“你告诉他,他日若有机会再与他相聚。” 伙计笑着应下了。 在缥缈楼停留了一日,琴归羽见杜汐儿伤也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便在午后又叫来马车,向西北方向行去。 依然是一日路程到达同平镇,这几日马不停歇,杜汐儿确实有些撑不住了,又再同平客栈歇了一日,午后才又出发前往出事地点。 杜汐儿之前就有询问,琴归羽因为跟阿瑶有约定,所以便先去赴约,只告诉杜汐儿她家人以及家丁侍女皆已经安葬,才让她暂时安心。 等到了林中,日头已经西偏。 虽过了数日,但仍一眼便能看出哪里有新翻过的痕迹,四周全部都被认真打扫过,数日前争斗的痕迹都已消失,只有那些土堆诉说着一切。 琴归羽告诉她,前方这个就是杜仲年以及杜夫人的安葬之处,杜汐儿缓缓跪了下去,泪水无声的流下。 今日八月二十,日头偏西未沉。 琴归羽静静地站在杜汐儿身后,目光在那娇弱的背影上停了一会儿便转向别处,他在想自己故意不杀鬼门十三子让她心中充满仇恨的做法是否正确。 透过林间空隙能看到宽广的天空,此刻阳光似乎分外刺目。 这种问题,多年后杜汐儿自己也说不清。 第四章 飘渺楼主人 时过境迁,秋去春来,三年后。 杜汐儿已经随琴归羽隐居绝回谷近三年,这三年算是天下百姓较为安定之时日,朝廷与江湖门派之间暗中摩擦不断,但是明面上尚未扯破脸皮。 如今天下时事,此处为君细说。 话说八年前大将赵匡胤于陈桥兵变立国宋,后“杯酒释兵权”掌控兵权在手; 两年后,即六年前,湖南周行逢病逝,张文表叛乱,赵匡胤趁机起兵收楚地,同时以“过路”为借口灭掉夹在宋与楚之间的南平; 赵匡胤自然还不满足,再两年,起兵蜀地,一年后蜀灭。自此,中原往南仅剩汉、唐两国。 蜀国被灭之际正是杜汐儿跟随琴归羽回谷的那一年。 唐朝后数十年间,江湖各门各派林立,各国草莽无数,占山为王者数不胜数,长期下来已经与朝廷立处于对立之地。 江湖各派原本并不愿与宋朝廷发生冲突,但是宋连灭三国,声势浩大,再加上赵匡胤自收拢兵权后一直将习武之人视为潜在威胁,习武之人若不能为之所用尽皆惨死。 以至于六年前南平与楚被灭之后,江湖各派少有的团结起来,推举武林盟主主持大局。 但是后来,蜀国依然被灭,宋军遭到了江湖门派更大的反抗,以至于有江湖门派驻扎之地朝廷都无法插足。 如今已近三年,天下似乎安定许多。 三月,梨花开时节,离州城。 离州城中居住的江湖人士较多,只因武林盟主的府邸就在城中,名为乾和山庄。 但是今日离州城中江湖人士多的有些不寻常。 幸好几日之前还未到达离州城时便打听了消息,原来时盟主独孤明八十大寿,江湖各门各派尽皆来贺。 琴归羽在马车之中提前带上了斗笠,而杜汐儿只改了名字,名为梦回,姓随琴归羽,姓琴。 梦回之际,大梦初醒。 可能杜汐儿希望自己曾经的遭遇是一场梦,梦醒即可遗忘,也可能是她觉得琴归羽的出现令她从噩梦中醒来,所以才改的这个名字。 琴归羽没有问,他很少问问题,可能是因为他十三岁之后再也没有人问过他问题,所以他觉得十三岁之后就算已经长大了。 杜汐儿当年十三,如今已经十六,若不是当年之事,她应该还是个大家闺秀,坐于闺房待嫁。 但是琴归羽也有一个好习惯,那就是喜欢说,说清楚要求,说清楚代价。 相处的三年,杜汐儿发现自己的师父吩咐别人总是简单直接:你需要做什么,做到什么程度,如果完不成又如何。 当然,对杜汐儿会更温和,从来不会说完不成会有何种惩罚,但是杜汐儿依旧拼命完成。 因为到达绝回谷的第一天,琴归羽就详细的向她介绍了五年内她能够到达的武功高度。 听完后她心都凉了,几乎绝望。 正是因为这一整天的详细介绍,才让杜汐儿每日废寝忘食,即使双手都磨出泡也不休息。 “希望你日有寸进。”琴归羽如此道。 所以杜汐儿每日练功都要求自己必须比前一天的自己更进一步,无寸进则不息。杜汐儿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但是琴归羽没有阻止。 只要没有阻止杜汐儿就会继续,还能挥剑就绝不会握着不动,只要手臂还能抬起就绝不会垂下,身子还能站着就决不会坐下,直至全身每一丝力气都被榨干直接扑到在地上。 而琴归羽则坐在溪边石头上看着她,不言不语,神情平静而又异常冷漠。 当然杜汐儿也知道,自己随时都可以停下休息,师父也不会责怪自己,但是她不会停下。 三年来杜汐儿从琴归羽口中了解了很多江湖之事,可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除了琴归羽他自己的事。 除去指导自己武功,有时琴归羽会在书库中看书写字,但是大部分时间琴归羽只是坐在溪边石头上出神,那目光望向山谷出口方向,无悲无喜。 三年,杜汐儿慢慢的也就理解为何自己的师父如此年轻便隐居了。 哀莫大于心死。 飘渺楼,一如三年前,没有任何变化。 正门外是离州城最繁华的街道,大门上方写着“飘渺楼”的金字牌匾熠熠生辉,门旁两边是两块毫无特色甚至于格格不入的普通木板,木板上是两句话: 漫笑江湖一步景,坐看天下一苇如。 进入便是大堂,也是一般客人吃饭之处。江湖豪客也多有穷困潦倒食不果腹者,但是只有付得起钱才能进入大门。 飘渺楼近年来势力越发的壮大,但是老板乐正商依旧一直以商人自居。 乐正商是个剑眉星目相貌堂堂中年男子,身形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一头长发疏的整整齐齐,身上长衫极为合身不长不短不肥不瘦。 此刻这个完全不像商人的商人正站在大门外,似是在迎客,但是又对周遭进出之人视而不见,态度极其高傲。 杜汐儿紧随琴归羽来到乐正商近前,琴归羽抱拳道:“乐老板财源广进。” 因为琴归羽戴着斗笠,乐正商怔了一下才朗声哈哈大笑:“知我者……杜兄是也,请!” 当下领着二人进入大门,经过大堂乐正商对着众客人一拱手不发一言直入内院。 乐正商的一声“杜兄”让杜汐儿一愣,还当是以自己的姓用作掩饰,随即又想起当年师父问自己是否“也”姓杜,想来这个乐正商跟师父是多年的好友知晓当年之事。 当年杜汐儿第一次来到飘渺楼之时惨遭祸事,并无心思多看,此番到来仔细观察下,却见飘渺楼内厢舍俨然,假山流水,繁花似锦,别有山间洞天之感。 最惹人注意的是正前方一座三层飞檐高楼,只可惜正门无匾,此楼无名。 但是乐正商却未作停留,领着二人绕过客房直入后院。 只感到眼前豁然开朗。 后院竟然是完全开放,目光所及之处毫无遮拦,因为后院全部建在水面上,粗壮的圆木打入湖底支撑起一座座亭台楼阁,更加难得的是四下还种植各类珍贵难觅的茶花。 三人踏着吱吱作响的木桥来到一座水上小阁楼入座,正是春季百花盛开时节,水面习习微风吹来还带着水气也平添了些凉意。 杜汐儿主动走进门窗想关上几扇,却被乐正商拦住:“百般红紫斗芳菲,此时不赏岂不可惜?琴兄内功深厚,旧伤莫非还未痊愈?” 后一句自然问的琴归羽,琴归羽取下斗笠放在一旁道:“已无大碍,汐儿,听乐老板安排。” 杜汐儿点头坐在一旁,心中还是不免有些担心。 要说旧伤其实也不严重,琴归羽年轻之时伤了心肺,每到春季闻到花香都会心胸难受咳嗽不止,这也是绝回谷多竹林而无繁花的原因。 不过这一路走来,琴归羽好像并无不适,这也让杜汐儿稍稍安心。 还未到午时用饭时间,乐正商吩咐下人送了些精致糕点过来,还送了一坛带着新鲜泥土的酒。 乐正商一只手托着酒坛笑道:“琴兄,这可是好酒,今日若不是你来,别人可喝不到。” 琴归羽拱手道:“乐老板破费了。” 杜汐儿起身准备倒酒,却又被乐正商拦下:“我与你师父乃多年好友,你不必拘礼。” 说罢拍开封泥,一股浓郁的酒香弥漫开来,乐正商剑眉上扬深深吸了一口,然后亲自给二人倒上了酒,示意二人尝尝。 杜汐儿双手捧起碗抿了一口,一股凉意从口中直落入腹中,然后又反出一股灼热直冲喉咙,顺带浓郁的酒香弥漫开来。 杜汐儿捧着碗怔怔的看着,耳边听见琴归羽的赞叹声:“好酒!” 乐正商盯着杜汐儿,见她的表情变化极为有趣,忍不住哈哈大笑问道:“比之绝回谷的竹叶青,如何?” 杜汐儿看了一眼琴归羽,不知该如何回答。绝回谷竹林茂密,以竹叶酿酒,酒色碧绿口感微甜,而又带着竹叶的苦涩。 琴归羽也不回答,只示意杜汐儿自己回答,杜汐儿道:“晚辈喜欢甜的。” 乐正商目光闪动,叹道:“那看来在下还是比不过琴兄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杜汐儿听不懂他的话,琴归羽倒是有些意外,道:“汐儿身世坎坷,对她而言我有救命传道之恩,若是其他人倒是可以跟着乐老板学学经商之道,也可以为绝回谷赚些银两。” 乐正商挥挥手道:“琴兄说的哪的话,钱财乃身外之物,若是有什么需要置办的琴兄只管开口便是。” 琴归羽抱拳道:“那就谢过乐老板了。” 杜汐儿坐于一旁并不明白他二人在说些什么,但是她却也敏锐的察觉出这个乐老板似乎有些害怕琴归羽,说话间一直观察着琴归羽的脸色。 杜汐儿想着可能是自己多心,毕竟琴归羽并不担心窗外繁花,也不担心酒中是否异常,而且杜汐儿自己也从未见过琴归羽与朋友交往,不知道琴归羽毫无变化的脸色是否异常。 杜汐儿察觉酒比较烈,只喝了几口就没再动。不像杜汐儿这么多想法,琴归羽和乐正商二人看起来相谈甚欢,聊的大都是江湖琐事以及赵宋朝廷,一坛酒很快就下去一半。 在乐正商提到此阁楼位置距离岸边较远,可观赏春景而又不怕花香影响琴归羽之时,杜汐儿才完全放下心来。 第五章 又一个琴归羽 不知不觉已经晌午时分,二人聊的忘了时间,都是江湖隐秘之事杜汐儿听着倒也不觉无聊,直至有下人过来提醒该用膳了,三人这才察觉时间已过。 乐正商吩咐下人准备膳食,刚吩咐下去,一个手持齐眉棍的护卫便寻来耳语了一番。乐正商听后脸色微变,连忙告罪离去。 乐正商离去阁楼中便安静下来,杜汐儿似乎回到了谷中与琴归羽独处的时候,琴归羽一言不发,杜汐儿也一言不发。 片刻功夫下人便准备好膳食一样样送了上来,周围的其他阁楼亭台也渐渐有人前来,交谈之声不绝于耳,大都是关于今日盟主大寿之事。 琴归羽到也不怕有人能认出自己,毕竟已经过去十几年,当年见过自己的大都是武林前辈,此刻应该都是在盟主府贺寿,而周围这些入不得盟主府的自己还不放在眼中。 然而他们的对话却让琴归羽吃惊不小,甚至于起身走到门旁看向旁边的阁楼。好在对面谈话声音大,也吸引不好感兴趣之人来听,倒也不引人注意。 只听一人道:“听说绝回谷主琴归羽也要来给盟主祝寿,此事不知是真是假?” 另一人声音却是洪亮,好像就怕别人听不见:“那是自然,半月之前就投了拜帖,还能有假?” 先前那人问道:“他真的敢来?独孤盟主大寿,来贺的无一不是武功奇高之人,只手遮天,我若是这琴归羽,我是不敢去。” 回答那人一拍桌子“嘿”了一声道:“这就是你我跟琴归羽的差距,这事啊放在谁身上都不敢去,你敢去?还是你敢去?” 被问之人连连摇头,现在坐在盟主府内的人估计随便拉出一个自己这一桌人都不是对手,这不是白送性命。 那声音洪亮之人极为兴奋,说道:“但是琴归羽还就真的来了,我跟你们说啊,这江南唐国有个富贾姓司马你们可知道?” 周围人连声回答:“知道,知道。” 旁边一个阁楼中传来一个声音道:“那富商复姓司马,名为丰年,嘿嘿,唐国国君虽然是个无能之人,司马丰年倒是不受影响丝绸生意越做越大,还生了个女儿叫司马宠,在江南那可是有‘武林第一美人’之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阁楼中也坐着一群人,先前说话那人抱拳道:“在下草字张千里,江南人士,在江南有个诨号叫‘千里不留行’。” 周围人纷纷抱拳道声“久仰”,其实没一个听说过。 那声音洪亮之人被抢了风头有些不开兴,高声道:“没错,就是这个司马丰年,在下不才有个朋友认识这个司马丰年,一个月之前司马丰年就收到了独孤盟主的请帖。” 旁边一人高声问:“这司马丰年是个商人,盟主怎么可能邀请他,我看你就是瞎说。” 那人眼睛一瞪道:“谁瞎说,你爱信不信……” 话音刚落先前那个张千里接过话头道:“在下可为这位兄台作证,因为听说司马丰年的女儿司马宠,跟盟主的小孙子有婚约。” 声音洪亮的汉子大声道:“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听我朋友说,这司马丰年亲口说的绝回谷主琴归羽投了拜帖,说要在盟主大寿当日,也就是今天亲自到访为盟主祝寿。而且这司马丰年听说了琴归羽的事啊,吓得根本不敢来。” 琴归羽立在门前暗觉事情不妙,拦住一个下人问道:“这后院今日怎么这么多人,前院人坐满了吗?” 那端菜的小斯道:“今日盟主大寿,乐掌柜为给盟主祝寿将后院阁楼价格降了一半,所以人比往常多,客官若是觉得吵小的给重新安排。” 琴归羽摇摇头道:“不必了,你去吧。” 此刻站在不远处一个颇有气质的男子看向这边,琴归羽转脸看去,只见男子穿着藏青鹤氅,系着一条宝蓝色腰带,有双透亮的眼眸,引人注意的是男子手中提着一柄长剑。 男子抱拳道:“华山派陈寂。” 琴归羽点头道:“蜀川唐羽。” 陈寂恭敬道:“原来是蜀中唐家,绝回谷位处巴蜀南方,唐兄可曾听说琴归羽亲来贺寿之事?” 琴归羽摇头道了声“不知”,他确实不知,自己此次前来是跟阿瑶约好,自己提前到达是因为乐正商相邀,并无拜见独孤盟主的安排。 陈寂微笑道:“此事江湖早有流传,只是江湖传言多有夸大之嫌疑,所以很多人无法确信。听我师兄说,此次琴归羽不仅亲来,还以‘玄武双匕’作为贺礼。” 琴归羽目光微动,如果此话为真,那自己就知道此事谁是主谋了,抱拳问道:“阁下师兄是?” 陈寂道:“华山派掌门,云天南。” 琴归羽面色不善转身回了阁楼,陈寂一怔,还以为自己哪里得罪了对方。 琴归羽坐在桌边一时思绪万千,半晌才开口道:“看来必须得走一趟乾和山庄了。” 刚刚所有对话杜汐儿都听在耳中,此刻道:“汐儿愿为师父走一趟。” 琴归羽看了看她,他的本意是亲自去一趟乾和山庄,但是往事纷繁,去了也不过是自找麻烦,思索良久才道:“也罢,不失为一个方法。” 说罢叫来下人取来笔墨写了封书信交给杜汐儿,嘱咐道:“此刻乾和山庄江湖人士众多,你万不可暴露身份。那边有独孤盟主在,你不会有危险,但是信莫要交给盟主以外的人。” “是!”杜汐儿答应着将信装好。 临走之时琴归羽又道:“若是察觉危险,独孤盟主是可信之人。晚一些你若不回,我便去接你。” 杜汐儿往前院走去,没有注意到的是与她擦肩而过的一个飘渺楼护卫,在她离去后护卫狐疑的看着杜汐儿。 这个护卫正是之前来找乐正商的那人,所以记得琴归羽和杜汐儿,他收到一封信要求交给琴归羽与对杜汐儿,此刻见到杜汐儿孤身离去不免有些疑惑。 护卫来到琴归羽所在阁楼递上一封书信,琴归羽疑惑的接过,却见信封上赫然写着“琴谷主亲启”落款竟是阿瑶! 琴归羽将信捏在手中并不打开而是看向送信的护卫,这个护卫必定已经看过信封上的称呼,说明他已经知道面前之人是谁,琴归羽在等他解释。 四周的喧哗声似乎在远去,风中夹杂的水汽似乎更加明显,护卫察觉到了浓郁的杀气,后背不知何时已经湿透。 让他送信之人显得极为随意,似乎只是一封普通的信件,拿到手后才发现异常但是并未放在心上,因为那人他非常信任,所以直到死都一言不发没有说出是谁让他送的信。 琴归羽轻轻扶他坐下,似乎是累了一般,从远处看去没有一丝异常。 ------------------------------------- 盟主府名为乾和山庄,位于离州城一角,不像飘渺楼位于繁华之处,乾和山庄位置偏僻,像极了武林盟主独孤明掌而不治的性格。 虽然位置偏僻了些,但是并不难找,恰恰相反随便找个人都能详细的给你指路。 杜汐儿问了路,很快便来到乾和山庄的位置。此处已经是离州城的边缘,乾和山庄两面紧挨着城墙。 远远的看去,乾和山庄比之飘渺楼只大不小,黑色的院墙并不太高,轻功稍好之人便能随意翻过。四下房屋大多破败,还有人气的并不多,估计也是山庄能建的如此之大的原因。 离州城已经是当年推选武林盟主之时能够选择的最北方了,但是依然位于长江之南,而且在当年位于北方赵宋,中间南平,南方楚地,东方李唐四国交界处。不过现在南平和楚已灭,离州城也早已处于宋之管辖。 当年因为江湖门派与宋军冲突,城内百姓遭殃,周围破败的房屋大抵都是那时废弃的。独孤明虽然成为了盟主,乾和山庄的江湖地位也水涨船高,但是此处也未让人清理,多年下来这一片更加没了人气。 杜汐儿来到山庄正门外,大门敞开,往里望去能看到一座用清水砖雕花嵌缝砌作的雁翅形照壁,照壁中间石刻的“鸿禧”二字,照壁前有两排护院家丁分立两侧。 杜汐儿刚刚站定还未多看,一个汉子便走过来要看请帖。杜汐儿哪来的请帖,只能抱拳道:“烦请通报一声,我要见独孤盟主。” 那汉子上下打量一番道:“没有请帖不能进,请回吧。”说罢回头就要离去。 杜汐儿道:“我有要事要见独孤盟主,还请通报一声。” 汉子毕竟也是有经验之人,也不赶人,问道:“今日来此江湖豪客无数,皆是为祝贺而来,若是随意放人进去也是我的失职,不知姑娘是何人,要见盟主所为何事?” 杜汐儿皱眉暗想:若是之说来意也是三言两语说不清,可是我身份特殊若是让外人知晓怕是多生事端。 转念又想:独孤盟主今日八十大寿,师父当年年少说不定跟盟主有来往,师父还说独孤盟主是可信之人,只要见到盟主一切问题可解。 想清楚后,杜汐儿说道:“请告知独孤盟主,就说绝回谷传人代家师来为盟主贺寿。” 那汉子面色终于变化,多看了杜汐儿两眼微微点头道:“那……烦请姑娘稍后,我去通报一声。” 杜汐儿道:“有劳了。” 第六章 独孤三郎 三月,正是梨花开的时节。 春风得意马蹄疾,应该是独孤景现在心情的写照,他现在本该是满面春风,而且得意之色让别人是个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为什么? 因为他姓独孤,而武林盟主叫独孤明,武林盟主的儿子叫独孤泽,独孤泽有三个儿子,老大叫独孤柳,老二叫独孤珂,剩下那个自然就是独孤景。 还有? 还有就是现在是三月,三月是梨花盛开的时节,而在江南有“武林第一美人”之称的司马宠最喜欢梨花,而独孤景在自己所住的院中种满了梨花。 还有就是今日盟主大寿,江湖各路英豪齐聚乾和山庄,现在从庄内随便拉出一个不起眼的人,那都是在江湖中叫得出名号的人物,随便拽出一个年纪小的,那也是师出名门。 而这些人不管是名号有多响还是师门有多大,见到独孤景都会抱拳打声招呼,年长者就叫一声“三郎”,年幼者就叫一声“独孤兄”。 就这些够不够他得意? 不够,还不够。 那今日江南富贾司马丰年也受邀而来,一个商人能来参加武林盟主的寿宴必定事出有因。可能是因为他要跟独孤泽,也就是独孤景的父亲,讨论一下儿女的婚事。 这些够不够? 不够,依旧不够,独孤景觉得不够,因为今日他的风头全被半个月之前的一个拜帖抢了。 独孤明能当上盟主,那么自然在武功和威望上都有极高的高度,也必定够平息江湖各派大部分大大小小的纷争。 位置越高,攀附之人越多。但是没有请柬连门都进不去,所以多的是提前两三日便前来祝贺的江湖豪客。 当然大部分人都都识趣,知晓自己没有资格进入乾和山庄,报了姓名身份送上寿礼便离去。也有些为求一步登天之辈投上拜帖妄图见盟主一面,也都被赶出门去。 并不是谁的拜帖都像绝回谷的那么有用,或者说,不是谁的拜帖都像琴归羽的那么有用。 半月之前,就在江湖各路人士还在赶来为盟主祝寿的路上之时,一个消息不胫而走。 绝回谷琴归羽差人送来一封拜帖,言明将在寿辰当日赶到,此外还点明要将失踪多年的“玄武双匕”作为贺礼。 此消息一出,无数人趋之若鹜,越来越多的人都出发前来。不过只有半个月时间,也导致稍远一些的人无法赶到,不然整个离州城肯定都会人满为患。 宴会还未开始,众人都在庄内闲逛,遇上好友也交谈一二,但话题却句句不离“琴归羽”三字。 独孤景四下打听,遇人便问,但是年轻者都不了解,年长者又都绝口不提,最后终于在部分同龄人口中问出了一些眉目,但是也只知琴归羽仇家众多,大多江湖前辈欲杀之而后快,还有就是江湖近些年剑客稀少与其有关,除此之外大家也都跟独孤景一样不曾了解。 “冷艳全欺雪,余香乍入衣,春风且莫定,吹向玉阶飞。” 梨花院是独孤景所居住的院子,院中种满了梨树,而独孤景此刻手持玉笛坐在台阶上正出神,听得声音扭头一看是独孤珂。 “二哥。”独孤景道。 独孤珂身着青衫手捧书卷微笑着坐下,问道:“怎么了三弟,为兄看你兴致缺缺,你一向不是最喜热闹了吗?” 独孤景一挥手从眼前抚过满院白花,开口想说些什么,但又叹了口气问道:“二哥你说,这个绝回谷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为何大家都在谈论可却对这琴谷主毫不了解?” “这个……”独孤珂思索了一下,用书一砸手心道:“哦!是不是说明这位谷主是个盖世豪侠,武林泰斗,万人敬仰的存在?” 独孤景下巴都要掉下来:“二哥说的这些跟我刚刚听到的毫无关系,而且如果是个盖世豪侠,武林泰斗,受万人敬仰,为何之前从未听说?” “不是?”独孤珂又一砸手心,“那就说明此人心狠手辣,恶贯满盈,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恶徒!” “这个……”独孤景想了想刚刚跟相熟的江湖平辈打招呼时聊的只言片语,道:“似乎……有些类似,但又不太对。” 独孤珂问道:“哪里不太对?” 独孤景道四下看了一圈道:“这些人,没有一个说得出那位琴谷主的恶行。” “一个都没有?” “一个都没有。” 独孤珂“哦?”了一声,似乎很是感兴趣又问:“这是怎么一回事?三弟平时最喜欢听江湖轶事,从小就缠着爷爷让爷爷讲侠客的故事,如今遇到如此奇怪之事,三弟怎么提不起兴致?” 独孤景叹道:“也不是提不起兴趣,只是……让人觉得困惑啊。” 独孤珂也糊涂了:“三弟此言何意啊,恕为兄糊涂不太明白?” 独孤景看着二哥,声音压低,但是眼神大有深意:“爷爷讲了那么多江湖侠客,武林公害,但是从未提到过‘绝回谷琴归羽’这六个字。” 独孤珂一怔,独孤景突地大吼一声:“有意思。” 独孤景一下跳起身,一手背在身后一手转着手中的玉笛,一步一步晃向梨树林中口中还道:“非常有意思。” 独孤珂被他喊的摸不着头脑,不过见他并无刚刚看的那么失落便也就放下心来,起身整了整衣冠捧书走了。 独孤景越走越偏,直至院子后方一角假山旁,这假山其实是当初收拾院子被独孤景扔在这的一直没有收拾,加上此处梨树茂密时间长了别有一番滋味。 不远处便是院墙,过了那院墙就是庄外了。独孤景手中玉笛一转躺在他手臂上,口中道:“出来吧,此处四下无人。”说罢转身,不禁眼前一亮。 只见一个身着白衣的美貌女子走来,细细看去这姑娘发如泼墨,柳眉杏眼,朱唇皓齿,呈窈窕之姿,长袖善舞之态。白衣与梨花相印成趣,让独孤景想起司马宠了。 独孤景不停的用笛子挠头,本来发现有人尾随,并未当回事,毕竟身在乾和山庄又正是爷爷大寿,四下皆是江湖好手,并无危险可言,但现在发现竟是一个如此好看的姑娘,突然感觉有些尴尬。 姑娘款款走进,香风扑面,柔声道:“公子叫小女子过来所为何事?还说此处四下无人,莫非……公子打算对小女子图谋不轨?” 独孤景更尴尬了。 “我……在下……在下失言,姑娘莫怪。在下独孤景,武林盟主正是在下的爷爷。”独孤景正襟拱手。 “哦?”姑娘从头道脚打量了一下独孤景,道:“小女子杜汐儿,家师绝回谷主。” “你……姑娘就是传闻中绝回谷琴谷主的弟子?”独孤景伸头打量了一下远处,又回头看向面前自称是琴谷主弟子的姑娘,很担心被其他人听见。 各路江湖高手听闻琴归羽要来给盟主祝寿尽皆坐立不安,虽说年轻一辈中少有人知道琴归羽的过去,但是从这半月以来仅仅绝回谷的一个拜帖就令江湖风起云涌,从中可见一斑。 江湖各路顶尖高手名义上是祝寿,但是却也有人是借祝寿的名义来见琴归羽,绝对所图非善。 “怎么,不像?”杜姑娘近身娇声问道。 “不不不,只是怕别人听到姑娘的师承会有不善之心,毕竟以在下陋见,琴谷主在江湖上名声似乎并不好听。” 杜姑娘越走越近,吐气如兰,撇嘴问道:“那公子你呢?” “我?我什么?”独孤景脸色发红,一边退一边缩着脖子。 “那自然是,公子你觉得小女子的名声呢,是否也有不善之心啊?”杜姑娘依旧不依不饶步步紧逼。 独孤景一点一点往后挪,使劲咽了口口水:“那……这个在下不敢……” 话未说完变故陡生,杜姑娘趁其说话之际右手手腕一翻一掌拍出,直取独孤景胸前膻中穴。 独孤景虽说一时失态,但好歹从小习武,千钧一发之际横移的半个身位使那一掌拍在了自己左肩。顿时左臂一阵发麻,肩头还有一点刺痛。 但是杜姑娘拍到一掌立即变掌为爪,死死抓在独孤景肩头。 独孤景用力一挣,只听“刺啦”一声伴随着剧痛,衣袖被直接抓下,独孤景左臂上也留下了五个抓痕,鲜血冒出。 独孤景吃痛右手抱住左臂喝道:“杜姑娘,在下刚刚言辞如果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只是姑娘跟随在下一直到此处,难道不需要给在下一个解释嘛?” “解释?这就是解释!”杜姑娘从衣袖中掏出一把匕首直刺独孤景喉咙。 独孤景却不闪躲,挥起玉笛一砸“叮”的一声将匕首砸偏,神奇的是玉笛竟然毫发无伤。 砸偏匕首后独孤景趁胜追击,直点杜姑娘胸前。 杜姑娘立马收手瞬间后撤躲过,再猛地期身前来。 独孤景从未见过这种猛地后退再期身上前的躲避方式,这一退相当于将之前近身打对方措手不及的优势全部放弃。 独孤景从小学的大部分都是拳脚功夫,此时左臂受伤力气发挥不出来,重心便都落在了右手上。 独孤景以玉笛防御,配以点穴手法,只听“叮叮”之声不绝,一时间杜姑娘也并不能胜。 最后杜姑娘匕首猛攻数下引独孤景防御,自己则一跃退后,再凌空一翻落在了远处几株梨树之间,衣裙飞舞间白花飘落,煞是好看。 未等独孤景上前,施展轻功跃过墙头没了身影。 独孤景纵身追去,可是他轻功不佳,通过假山梨树踮脚才上了墙头。 只见院墙外就是离州城的城墙,城墙与院墙之间是个小巷,摆了许多杂物。独孤景凝神望去,早已没了杜姑娘的踪迹。 第七章 逐出家门 独孤景实在想不通对方为何突然对自己下杀手,自己对绝回谷对琴归羽都不甚了解,莫非这就是江湖中人对琴归羽到来如此重视的原因?或者绝回谷此番前来明面上是祝寿其实另有目的? 不管如何,此事怕是有些蹊跷,独孤景决定前往前院将此事交与长辈处置。 独孤景回房换了衣裳,出来后前往前院。途中却发现院中江湖豪客都已不见踪迹,知道宴会已经开始,于是施展轻功直奔前院。 长廊中,独孤景纵身一跃。 “咚!”一声无人听见的声响,独孤景刚觉好像有个人打了自己一拳,全身内息突然被打乱,毫无防备之下站立不稳连连退后数步。 独孤景震惊的看向院内,杀机弥漫,阵阵杀意全部指向院中一人。 只见武林盟主独孤明须发皆白精神矍铄,此刻坐在桌前一只手放在桌上一个打开的木匣上,面带寒霜看着对面一个中年男子。 此时院内数百江湖客,除长辈带来见世面年轻一辈之外,无一不是江湖好手或者成名多年,此刻半数人物已经举兵待战,杀意充盈下年轻一辈脸色惨白。 所有杀意皆指向中间夹道上站着一个身着玄裳的中年男子,男子面色毫无变化,坦然自若,仿佛来的是自家后花园。 独孤景一眼就看出男子的衣着只是看起来朴素,其实是上等丝绸。 同样的衣物从不会出现在武林人士身上,因为越是贵重之物就越是娇气,这种上等丝绸不能划不能剐,而且极其昂贵。 独孤景认识这种丝绸是因为他在江南富商司马丰年家中见过,司马家的掌上明珠司马宠还曾详细的跟独孤景介绍过这种丝绸,以及手感和辨别方法。 此刻司马丰年也正坐在一旁的桌上,就在独孤景父亲独孤泽的旁边,身上穿的也是同样昂贵的丝绸。 玄裳男子双手背在身后,后面跟着一个着劲装的汉子,护袖绑腿背后还背着一柄长枪。那长枪大约人高,比普通长枪粗了一圈而且通体银白,阳光一照熠熠生辉,长枪竟然通体都是精铁铸造。 是谁一封拜帖就引起江湖动荡,又是谁胆敢只身前往高手云集的盟主府,男子是何人呼之欲出。 独孤景终于见到这半月以来江湖谈论最多的琴归羽,本以为是个五六十年纪的凶神恶煞之人,没想到竟是个只不过三十出头举手投足透露儒雅的中年人。 正自打量,突然独孤明冲着独孤景招招手,示意独孤景过去他身边。 独孤景快步上前,走进了才发现碗筷被推在一边,桌上放着一个打开的木匣,木匣中垫以锦缎,上面摆着两个匕首。 匕首通体漆黑,一长一短,两把匕首都以龟蛇为柄,长匕首柄上个“玄”字,短匕首柄上一个“武”字。 “这是……”独孤景满脸震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玄武短匕? 独孤明伸手去拿,同桌一个老者提醒了一声“小心”,老者须发皆白衣衫破烂,正是丐帮帮主凌鹤。 独孤明道:“琴谷主诚心而来,想必不会做这些卑鄙之事。” 口中说着手下未停将两把匕首取过来,也不要那锦缎,而是直接从自己身上撕下衣服一角将匕首包起来,这一举动引得众人注意。 独孤明抬眼看了眼对面琴谷主,面色依旧冷峻,声若洪钟般高声道:“诸位,琴谷主不辞辛劳远道而来,为我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祝寿,并赠以厚礼,为的不过是下次武林大会的参与身份。” “依老夫来看,此举想必表明琴谷主不再隐居绝回谷,愿意参与武林之事,也表明琴谷主愿意与众豪杰当面商讨曾经的恩怨。若是能够妥善解决,老夫这么多年的盟主之位也算是有所作为了。” “商讨?”一旁坐着的一位面部棱角分明,颜色冷酷的中年人冷笑,“曾经之事只要这个姓琴的自杀谢罪那便立马可以一笔勾销。” 独孤景认得此人是京城王家家主“无剑”王病,听说此人曾经用剑,但因为当年整个武林不学剑之风而直接弃剑不用。 独孤景虽说不知具体原因,但知晓此事与琴归羽有关,而他自己也是不学剑法中的一个。如今看来,“无剑”王病与琴归羽说不定有深仇。 琴谷主静静地看着王病不发一言,那面上似笑非笑,极尽嘲讽。 王病怒目而视拍案而起,眼看就要动手。 独孤明轻唤了一声“王家主”让王病停下身子,再次冷哼一声坐下不发一言。 众人都觉反常,王病平日最是记仇,而且脾气极差睚眦必报,此刻竟然忍下了。 独孤明继续道:“承蒙各位武林同道不嫌弃,于六年前推举老夫担任盟主一位,私以为这些年来也为武林中处理了一些个争端,算是有所作为。” 琴谷主此刻接过话头说道:“独孤盟主之为人在下虽然远在蜀地但也是佩服得很。” 独孤明并不回应,继续说道:“若是诸位不嫌弃,老夫再做一个决定,就同意琴谷主参与下次武林大会……” 话音未落满座哗然,一人高声喊叫:“这不行,这武林大会谁都能参加,就是琴归羽参加不得。” “对,就琴归羽参加不得。”旁边另一人附和着。 独孤明目光停留在琴谷主身上就不曾移开,琴谷主面色轻松似乎并未听见刚刚的声音。 独孤明缓缓道:“武林大会本就是所有江湖同道都可参加,不分出身和武功高低,只为选出能够主持大局的盟主,以兴盛武林,保百姓安宁。” 那人在人群中又喊道:“琴归羽残杀武林剑客,他有什么资格谈论兴盛武林?” 琴谷主面容含笑看着独孤明,目光毫不退缩,说道:“盟主以为如何?在下愿听盟主调遣。” 独孤明目光中杀意一闪而过,再次说道:“若是琴谷主愿意在两年后武林大会上给武林同道一个交代,老夫愿意担保你能够参加武林大会。” “盟主!” “盟主三思啊!” 周围声声劝说但是并未能改变独孤明的想法。 琴归羽笑容越加明显,抱拳道:“在下愿听盟主安排。” 独孤明道了声好,终于移开目光扫视群豪,说道:“既然如此,若是在座诸位有谁与琴谷主有仇隙,便可在这两年中准备好证据证物带至嵩山,到时在大会上有的放矢,免得空口无凭落人口舌。” 说罢又盯向琴谷主,说道:“到时候琴谷主可要言而有信,给武林同道一个交代!” 琴谷主道:“那是自然。” 独孤明问道:“各位意下如何?”说罢看向王病。 王病冷哼一声没有说话,算是同意。 独孤明又看向同桌其他数人,主桌皆是跺一跺脚整个武林都要抖上一抖的人物。 却见同座的有丐帮帮主凌鹤,华山派掌门云天南,蜀中唐家家主唐千手,同属四川的青城派掌门简愚道长,天下第一楼“缥缈阁”主人乐正商,“剑雨”花青还有武当山道长孙松年六人。 主桌未能坐满的原因是嵩山小方寸寺方丈不曾前来,还有一个位置是给琴归羽所留,但是他并未落座。 其六人中由于武当道家与朝廷过于亲近所以孙松年不敢多言语,他能坐在主桌完全是因为独孤景的大哥独孤柳拜入了武当学道,不然以孙松年的身份根本不能与青城山简愚道长一桌。 其他五人互相之间打量了一下,无人说话。既然这五人都没有反对,那其他众人也皆都沉默不再多言,只觉得今日之事发展的出乎意料毫无由头。 独孤明扫视一圈道:“既如此,那老夫再宣布一事,此玄武双匕为江湖奇兵放到老夫这边却是暴殄天物,就将这两把匕首送给后辈——三郎独孤景。景儿,来见过各位前辈。” 独孤景又惊又喜,自刚才独孤明叫他过来之后,他便一直立于一旁根本没有机会开口说话,没想到现在爷爷突然将这奇兵赠给自己。 独孤景上前对着众人抱拳朗声道:“晚辈独孤景,见过各位前辈。” 独孤明又道:“距离下一此武林大会还有两年,届时盟主之位也将由更有能力的江湖豪杰担任,半身入土别无所求,只求后辈能够独当一面而不是永远庇佑于盟主之荫下。” “所以老夫决定,从今日起将三郎独孤景放逐,逐出盟主府,直至两年后武林大会结束。望两年后武林大会召开之时,你能带着这对匕首参与,见匕首如见老夫。”最后一句话说的极其郑重。 一语既出,四座哗然。 若是想让独孤景历练江湖,自然有更好的方法,现在将其逐出乾和山庄,身上还带着武林中让人眼红的奇兵玄武双匕,没有盟主的庇荫怕是要引起一些人的抢夺。 坐在一旁的独孤泽----独孤景的父亲----此刻也是一脸惊讶,但立马便冷静下来,同时也沉默着没有出声反对,甚至没有开口问一句原因。 “爷爷!”独孤景急道,“我……” 独孤明打断他:“景儿,你该出门转转了。” 言语中温和而又平静,完全更不像是刚刚做了决定的样子。说着独孤明将用自己衣角包好的玄武双匕交到独孤景手中,独孤景木然的抬起双手接过。 独孤景低垂着头,一副丧气之样,双手就要收回,就发现手被紧紧按住。他以为是爷爷独孤明改变了主意,兴奋的抬头,却对上了独孤明一对深邃的眼睛。 独孤景看不懂那神色,只感到爷爷的手用力的捏在自己的手上,他低头的一瞬间猛地瞪大了眼睛直感到心口猛跳气血上涌,耳边传来独孤明温和的声音:“入了江湖可不能淘气,若是遇到琴谷主或者是琴谷主的传人,也要好好相处,不要意气用事,你要学的还有很多。” “是,爷爷。”独孤景紧咬牙关,用尽力才挤出这几个字。 那包着玄武双匕的一截衣角上,用鲜血写就的“快走”两字深深的刺痛了独孤景的双眼。 第八章 是非之始 独孤柳将木然的独孤景领向山庄外,独孤景不停的回头看向身后,双手死死拽着胸口,怕别人看见玄武双匕,更怕的让山庄内任一人看见那截衣角上的字。 山庄门口,一个护院搓着手看着独孤景,嗫嚅了半晌叫了声“三少爷”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独孤景默然不答,一旁的独孤柳从怀中拿出一个钱袋暗中往独孤景臂弯中一塞,故作正经的整整道袍双手结了个太极印道:“道法自然。” 独孤柳自然是希望他宽心,安慰他一切遵循自然,但是独孤景哪里听得进去。 独孤景一手按了按独孤柳赛过来的钱袋,口中道了声“多谢大哥”便缓缓走向庄外。 独孤柳轻叹口气转身离去。 独孤景还是无法理解爷爷为什么要这么做,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要立即离开。 琴归羽明明只是要求参加两年后的武林大会而已,庄内还有数百武林同道,武功顶尖的前辈几乎都在庄中,难道琴归羽真的如此恐怖让整个武林都惧怕? 独孤景双手紧紧捂着胸口站在山庄大门外发呆,那弯腰驼背小心谨慎的样子很难不被人注意,但也只会让人觉得他也跟之前来投拜帖的江湖无名之辈一样是被“请”出山庄的,毕竟贺礼都还在怀里。 独孤景旁边还有个人,一个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少女,同样的在打量山庄,独孤景出来后便一直打量着独孤景。 独孤景百思不得其解,站立半天一直没有离去,旁边少女也没有离去,动都没有都没有动一下,这引起了独孤景的注意。 独孤景扭头地看了一眼,只见少女十六七的年纪,鹅黄色衣裙承托出雪白的肌肤吹弹可破,绑袖绑腿更是使得少女少了柔弱多了干练,一条灰中带红的长鞭缠在腰间。 独孤景收起所有异样的神态,问道:“姑娘也想进庄去?” 少女瞥了他一眼语气平静,道:“是。” 独孤景觉得有些好笑:“不知姑娘投的是谁人的拜帖?” 少女道:“绝回谷主。” 这时那个送独孤景出来的护院实在忍不住了,说道:“姑娘别等了,这几天以前确实有不少冒充绝回谷的,先来的几个已经被揍的半死了,后来也就没人敢冒充了。刚刚我兄弟见你年纪小,是个姑娘家,怕你也被揍,所以骗你说进去通报了,你赶紧走吧,别再来了。” 独孤景轻叹口气转身离去,之所以在庄外站那么久,不仅是因为自己想不通前因后果,也是为了看看是否有变故。 现在看来庄内并无任何变化,琴谷主也还在庄内,除了最早的远远听不真切的争吵声之外什么也没有发生,而且自己现在身怀神兵,估计已经被盯上了。 “没想到自己家也会变成了不能久留之地,可笑。”独孤景仰天苦笑。 “公子。”独孤景刚走几步少女清脆的声音叫住,“公子刚刚怎么进去的?”原来是想问这个。 独孤景抱拳道:“在下独孤景,乃是武林盟主最小的孙子。”说罢看向少女,少女也抱拳为礼道:“琴梦回,家师绝回谷主。” 这少女正是带着书信而来的杜汐儿。 独孤景笑了笑,没想到对方竟然还在说谎,摇了摇头转身便走。 杜汐儿自然不能让他走,不依不饶追上来道:“麻烦公子带我进去。” “我为什么要带你进去?”独孤景并不想理会她,所以脚下不停直接离去。 “我要见盟主。”杜汐儿也紧跟着没有一步不落。 “那你来晚了,我现在都进不去了。”独孤景越走越快。 “可是你刚刚还说你是独孤盟主的孙子。”杜汐儿紧随其后。 “现在也是。”独孤景用上了轻功步伐,依然在走,但是速度飞快。 “那你带我进去,我师父让我……”杜汐儿不仅一步没落,那平静的脸色看起来好像根本没发现独孤景在越走越快。 “姑娘!”独孤景终于停下来,因为他发现这个姑娘轻功比自己好,“如果你真的是琴归羽的徒弟,那你就应该让他带你进去,而不是我。” 杜汐儿道:“但师父在飘渺楼,让我先来见过独孤盟主,有要事相告。” 独孤景冷笑:“冒充绝回谷的人那么多,但如此入戏的,姑娘你是第一个。” 想到现在庄内琴谷主正与数百人对峙,庄外竟然还有人敢冒充,不禁自言自语道:“难不成这天下还有几个琴谷主,你是那个琴谷主的徒弟,那个杜汐儿是另一个琴谷主的徒弟?” 听到“杜汐儿”三个字的时候,杜汐儿的脸色变了,她双手有些颤抖,一把扯住独孤景问道:“公子从何处知道这个名字的?” 独孤景一愣,没想到对方反应如此之大,想着现在放她进入庄内是否太过危险,当下心中一动决定将她引走。 当下说道:“姑娘移步说话。”当先抬脚走去,但是却被杜汐儿一把拽住。 杜汐儿可没有那么多时间听他慢慢道来,只道:“还请公子明说。” 独孤景暗叹一声,天作孽有可活,只能三言两语将遇见杜姑娘的事情说了。 杜汐儿越听越是心惊,无论对方是谁,既然知道自己的名字那与当年之事绝对脱不了干系,于是确认道:“公子所说可都是真话?” 独孤景点头:“自然。” 杜汐儿抱拳:“多谢。”说完转身向乾和山庄走去。 虽然少女从刚一见面就面无表情,但是刚刚这一瞬间独孤景似乎感觉有些不对,但又说不出来。 被逐出家门这种事情已经够他糟心了,独孤景也没有心思去考虑他人,便直接离去。 乾和山庄不像飘渺楼在城中繁华之处,而是在离州城一角,独孤景现在直往城中心走去。 自己现在已经无处可去,准备先找个地方让自己好好想想该做什么,该去哪,毕竟一直待在离州城也不是办法,这里太多人认识自己了。 看看日头,午时早已经过了,距离离州城最近的小镇好像叫同平镇,坐马车也得花上接近十二个时辰,还要在野外过夜,而且同平镇位于离州城西边。 想到此处独孤景不禁肚中嘀咕,不明白为什么小镇离的那么远。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能够理解,多年乱世,百姓草木皆兵,好不容易有所安宁自然想离习武之人远一些。 独孤景要在寿宴结束之前找到地方落脚,不能去飘渺楼,因为飘渺楼虽然安全但是人多眼杂,自己的行踪会被暴露。 独孤景不知道具体多少人会眼馋玄武双匕,但他知道肯定不会太少,虽说只要不出离州城就相对安全,但还是小心为上。 随便找了家客栈,随便要了间客房住下,来到房间独孤景就没再出门,但是却跳窗离去。故技重施数次才在距离飘渺楼不远之处一个小客栈住下。 关好门窗这才将玄武双匕从怀中掏出来,先进入眼帘的是独孤明的那截衣角以及上面用血写的“快走”二字。 独孤景被送出来之后在家门口站了许久,庄内并无异变,守门的家丁也道一切正常,甚至大门都未关上。 “莫非琴谷主送来玄武双匕别有用心,爷爷没有办法所以特命我将匕首带走,假借江湖历练之名,实则是让我暗中保管,两年后带去嵩山?” 但是最后独孤明的那句“见匕首如见老夫”确实让人无法不多想。 想到这里独孤景依然云里雾里,虽然很多细节不明了,但是自己至少有了目的,后面两年先按照爷爷的要求将匕首保管好。 将半截布打开就是玄武双匕,有长短两把,较长的一把开双刃,柄上刻字“玄”,较短的一把单刃,柄上刻字“武”,两把整体漆黑寒光四射,但是在脊处都呈现一些墨绿色。 独孤景小心拿起那把“玄”仔细翻看,拿来一块湿布轻轻擦了擦,发现并不掉色。 他用布将匕首包起来一抹,再打开时发现布已经被划出了一道口子,刀脊处墨绿色沾了水更加明显,但是布上还是干干净净没有颜色。 这颜色竟然不是毒也不是颜料,而是匕首本身的颜色。 突然独孤景灵光一闪,前朝那位铸剑大师铸的那把剑叫青龙,而玄武双匕是用剩下的材料打造的,莫非是因为剑身也呈现墨绿色才得名? 独孤景不曾见过青龙剑,此刻也就只能猜测。 又把玩了许久,独孤景发现两把匕首极其锋利,吹毛断发,衣物布匹触之即破,木桌一戳就是一个窟窿,不禁惊叹于匕首之锋利这位不知名号的铸剑大师的技艺之高超。 传说玄武双匕是铸造青龙剑剩余的材料所铸,武功高强者有任何一样神兵利器在手都会如虎添翼,很多门派多年积累也不见得能有一件镇派兵器,也难怪引无数人抢夺。 独孤景正思索着突然被打断。 笃笃笃! 是敲门声。 独孤连忙将两把匕首包起往怀中放,口中问道:“谁?” 门外传来一个娇媚的声音:“独孤公子,这么快就把小女子忘了么?” 独孤景眼睛眯起,口中道:“杜汐儿!” 第九章 投怀送抱 “杜汐儿!”独孤景惊诧。 “公子不打开房门请小女子进去坐坐么?” 独孤景无所适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转念一想,这玄武双匕是琴谷主自己赠送给爷爷的祝寿礼物,她是琴谷主的徒弟总不会是来抢回去的。 那自己倒要看看她葫芦里装的什么药,不仅如此自己还要找她算算那一掌之仇。 独孤景右手紧握玉笛,缓缓伸左手将门栓一推自己身子立马后退。 门缓缓被人推开,进来的正是在院中声称自己是琴归羽弟子的杜汐儿。 此刻杜姑娘换了一身粉红色襦裙,入襦裙领口不高,竟然可见里面红色抹胸一角,外面是一件精白纱衣,从里到外都是名贵丝绸。 杜姑娘一手推门,一手卷着如瀑长发,轻抬穿着绣花鞋的纤足走进门来。 此刻的杜姑娘如出水芙蓉,娇艳但又如此纯洁无瑕,也没了午时见面时的咄咄之感。 虽然一眼看去杜姑娘没有携带任何兵器,但是独孤景并未松懈,也没有功夫去欣赏此落凡绝色。 杜姑娘见独孤景一脸凝重,忍不住“咯咯”笑道:“三郎这么防备小女子么?”笑声如银铃,煞是好听。 独孤景不为所动依旧警惕:“杜姑娘来找在下所为何事,莫非还是要来取在下不值钱的性命的?” 口中虽然如此说,但是独孤景却从杜姑娘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所以不免多打量了几眼,心中疑惑却想不起来是谁。 杜姑娘转身缓缓将门关上,甚至门栓也拴上,这一举动让独孤景更加警惕。 杜姑娘却毫不在意,缓缓来到桌边坐下一手托腮,说道:“你的性命虽然不值钱但是你身份贵重啊,还是活着更有价值。” 此话似乎暗示自己不再有杀心,独孤景没有接话,不知道此话是真是假。 杜姑娘继续道:“而且你功夫厉害,我打不过你。” 独孤景冷笑道:“姑娘说笑了,琴谷主何等人物,他的弟子武功怎么可能差。” 杜姑娘眼睛一转,问道:“你真觉得我的武功比你强?” 独孤景道:“琴谷主武功定然极高,不然今日也不会有胆量前来,那姑娘作为琴谷主传人武功比在下厉害并不奇怪。” 杜姑娘又问:“那中午除了一开始你没有防备之外,我都没占到便宜,那是不是说明我手下留情了呢,那三郎你要不要谢谢我的不杀之恩?” “你……”独孤景被气的说不出话来,“你究竟想干什么?” 杜姑娘面带桃花:“小女子这不是担心公子嘛。” “担心我?”独孤景气极反笑,“那在下还是谢过杜姑娘不杀之恩吧,至于姑娘的担心,在下实在是受之不起。” 杜姑娘巧笑嫣然,缓缓站起身,独孤景忙将笛子横在胸前。 却见杜姑娘往床边走去,中途还把价值不菲的精白外衣褪下仍在地上,坐在床边单手撑着身子杜姑娘娇声道:“一会小女子可以让公子更受不起。” 蓦地,独孤景感觉身上燥热口舌发干,喉结滑动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独孤景移开目光道:“杜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又道,“杜姑娘还请自重,如果有事还请明说。” 杜姑娘轻叹一口气道:“我不好看么,三郎为何不看着我?” 独孤景转脸看向别处,但是余光一直防备着,说道:“杜姑娘午时先是有意靠近,再就是突然发难偷袭,一招不成后面处处盯着在下要害,直到现在在下肩膀伤口还未敷药,现在姑娘所作所为怕更是别有用心。” 杜姑娘撇嘴委屈道:“中午是我不对,你不要生气嘛!” 杜姑娘娇嗔的模样越加熟悉,一个不知道是谁的面容几乎要浮现出来,但是却立马消失了,独孤景目中露出疑惑。 独孤景不禁嘟囔着:“在哪见过?” 杜姑娘没听清他说了些什么,不过眼神中却露出些许期待,口中问道:“三郎带着玄武双匕可是打算藏起来,让江湖上谁也找不到,直到两年后再带着匕首赶赴嵩山参加武林大会?” 独孤景回过神来,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不过这个表情落在杜姑娘眼中却被当作对方已经认出来自己的身份。 考虑对方是琴谷主徒弟,而玄武双匕又是琴谷主送来,所以独孤景并不隐瞒于是说道:“是又如何?” 杜姑娘叹了口气眼神幽怨:“师父也将我赶出来了,让我两年后跟三郎一块去嵩山见他。” 杜姑娘侧卧在床晃着小脚,那左脚上的绣花鞋就这么掉了下来,杜姑娘似乎笔并不在意而是说道:“所以公子打算去哪里隐居两年,能不能带上小女子?” “这……”独孤景没想到对方竟然说出这话,一时间想入非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笃笃笃”敲门声突然响起。 独孤景神色一变,看了杜姑娘一眼没有出声,也没有回答她,却见杜姑娘也是一惊,不发一言。 独孤景神情变化,暗道:难道不是对方的人么? “咚咚咚!” 门外的人也没有说话,但听起来似乎有些着急,可以确定绝对不是客栈的跑堂。 独孤景又看向杜姑娘,却见她也惊疑不定,不敢确定门外之人是不是对方带来的,所以依旧站立不动没有出声。 “砰!”房门直接被踹开,站在门外的是一个一身鹅黄色衣裙的少女,手中一条长鞭,原本冷漠的面庞此刻全是杀意。 正是杜汐儿。 独孤景第一次在同龄人身上感受到如此真切的杀气。 杜汐儿目光在房里扫了一圈,扫过地上的纱衣和脱掉一只的绣花鞋,目光没有停留直到落在了杜姑娘身上,充满杀意的声音幽幽传来:“你果然在这里。” 杜姑娘神色慌张:“你是谁,找我做什么?” 杜汐儿声音冰冷:“你竟然不认得我?也罢,我只问你一遍,你跟‘鬼门十三子’是什么关系?” “鬼门十三子”独孤景在心中默念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听说过这个称呼,便往杜姑娘望去。却见杜姑娘神色惊讶中带着慌张,强装镇定冷笑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杜汐儿杀意不减:“那你可以死了。” 说话间手臂挥起向前一指,那鞭子如同灵蛇一般蠕动,在空中划过一长条弯曲的形状,鞭梢带起尖锐的破空声直冲向杜姑娘,其速之快,刹那便至。 杜姑娘大惊,坐在床上根本躲闪不开,只看见一个红影一闪,再反应过来时便已经缠上了自己的脖子。 本想求饶,却感觉脖子又突然猛地一紧,一口气喘不上来求饶的话更加说不出口,然后整个身子都被鞭子拽向了杜汐儿。 与此同时杜汐儿也闪身上前,中途右手一抖解下了鞭子但同时左手直接掐住了杜姑娘的喉咙。 杜姑娘比杜汐儿矮了半个头,但是此刻连反抗都不敢,眼角竟然渐渐有了泪花,因为被掐住了喉咙口中哀求也显得很是艰难。 “不要……不要杀我,求你……求你放了我……求你……救命……”最后一句话时对独孤景说的。 独孤景却见她双目含泪,梨花带雨,于心不忍便道:“琴姑娘手下留情。” 杜汐儿手上力道不减,转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挡我者死。” 说罢又冷声问向杜姑娘:“好好回答我,你是谁,鬼门十三子是你什么人,冒充我师傅的人是谁现在何处?不说清楚,我要了你的命!” 被她看了一眼独孤景感觉自己背后汗毛都竖了起来,却见杜姑娘更加痛苦,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颗颗落下,如雨打梨花格外惹人心疼。 独孤景用力捏了捏手中玉笛,说道:“看样子琴姑娘是在找人,在下不知这位杜姑娘是否真的知晓姑娘刚刚提的人,但是如果姑娘真把她杀了,好不容易有的一点线索不就又断了么?人海茫茫,下次到哪去找知情人?” 杜汐儿沉默不语,独孤景继续说道:“不如放开杜姑娘,有话慢慢说。” 杜汐儿目光闪动似是被说动,手上也渐渐松开,然后下定决心一般直接松开了手,露出了杜姑娘脖子上血红色的一圈勒痕,甚至有一些地方有血珠冒了出来被抹成了一片。 杜姑娘在她松手后眼睛一翻,整个人软软的瘫了下去。 独孤景忙上前将她托住,但是杜姑娘全身无力,似乎已经昏了过去,独孤景只好伸出手臂环住她,缓缓放倒让她坐在地上。 转念一想,又将杜姑娘横抱而起送往床上,打算让她躺到床上,一切等杜姑娘醒了再说。 刚背过身去走了两步,杜姑娘突然睁开双眼双手按住独孤景肩井穴,独孤景惊呼一声,双手无力的垂下。 杜姑娘趁机一个翻身跃向窗户,眼看就要离去,但是杜汐儿反应极快喝道:“你找死!” 抬手就是一鞭,这一鞭气势更猛,远非之前所能比。 杜姑娘耳中破空声如同索命般压近,顾不得回头,伸手一扒窗沿将自己拽出窗外,但是后背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知道自己被鞭子打中,也不敢回头,瞬间消失在窗外。 杜汐儿飞奔到窗边也跟着一跃而出消失在窗外。 第十章 鞭长莫及 独孤景双臂又麻又软只能眼看着杜汐儿追出去,不过片刻杜汐儿便回来了。 杜汐儿速度很快,从窗户迅速跃进房内反手将窗户带上,对独孤景道:“外面人多,没了踪迹,应该是盟主寿宴结束了。” 独孤景不敢说话,他知道是自己的过错怕杜汐儿责怪她。 杜汐儿问道:“刚刚那人你可熟悉?” 独孤景摇头,将杜汐儿闯进来之前发生的事含糊的说了一遍。 对于杜姑娘独孤景只是觉得有些眼熟罢了,天下相像之人也不是没有,想必只是跟以前见过的某人相似罢了。 杜汐儿紧紧握着手中的鞭子,半响轻叹了一口气,人已经跑了,再责怪任何人也都于事无补。 来到桌边坐下一言不发,双手收拾长鞭将其再次盘在腰上,虽然面庞依旧冷漠但是也没了刚刚的杀气。 杜汐儿一言不发却给了独孤景机会好好端详她。 却见她长发如泼墨一泻而下,面庞白皙看起来年纪只有十五六岁,眉若远山目含星辰透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坚毅,唇不施胭脂而朱。 此刻一言不发的她一身鹅黄色衣裙显得整个人安静而又恬淡,如果不是绑袖和绑腿,活脱脱一个大家闺秀。 独孤景目光移动,最后被她的双手吸引过去,十指纤细而又修长,但是又绝不是大家闺秀那不沾阳春水的模样,只见她双手虎口处都缠着绑带,但是右手拇指第一指节处、食指和中指之间的位置很明显能够看见有茧,这在习武之人中是很常见的特征。 独孤景认识一个人,那人是年轻一辈中的“武痴”,那人的师父是武林前辈中的“武痴”,这“武痴”师徒二人都有使用绑带保护双手,因为一天十二个时辰他们练功至少十个时辰,除了吃饭睡觉全在练功。 如果不将双手保护好就会被磨破起泡,甚至鲜血淋淋。 杜汐儿似乎发现独孤景在看自己,也扭头看他。独孤景立马收回目光看向别处,片刻后瞄了一眼,发现她还在看着自己,那面无表情的模样让自己浑身不自在。 “为何看着在下?”独孤景问。 “你看我干什么?”杜汐儿也问。 两人同时开口。 独孤景挠挠头也过去桌边坐下,为展现自己没有恶意将玉笛放在了桌上,空闲出双手给自己倒了杯茶,顿了顿又给杜汐儿也倒了一杯并用双手恭敬的送到琴梦回面前。 双手在腿上搓了搓,独孤景陪笑道:“琴姑娘,在下不知姑娘和那杜姑娘有何仇怨,但因为在下的缘故让杜姑娘跑了,此事是在下的错,在下愿出一份力为姑娘寻回杜姑娘,他是琴谷主的弟子好找的很。” 独孤景知道错在自己,本来江湖仇怨就复杂得很,自己既然要管就应该确保不出纰漏,而且杜姑娘逃遁说明对方确实知道些事情,只不过不愿回答。 独孤景特地提起琴谷主,也是好心提醒对方,杜姑娘身份特殊希望对方能够手下留情,毕竟琴谷主并不好惹。 杜汐儿静静听他说完,问道:“琴谷主?你怎么认定她是琴谷主的弟子?” 独孤景回答得很快:“她自己亲口告诉在下的。” 杜汐儿道:“那我也说我是琴谷主的弟子呢?而且你也可以说自己是琴谷主的弟子,谁都可以说自己是琴谷主的弟子。” 独孤景觉得她的说法有些不可理喻,但却又无法反驳,只道:“按姑娘意思,那杜姑娘是假的?那今日从午时开始整个下午琴谷主都在我家中,在下被……在下出门之前还见过琴谷主,难道姑娘觉得会有人在琴谷主在的情况下冒充其弟子?” 话说完突然想起,面前这个少女就这样做了,明明琴谷主就在庄中还去投拜帖。 杜汐儿显然已经知道了那个假琴归羽下午就在庄中,此时听到毫不吃惊,说道:“那个人也是假的。” “哈哈哈!”独孤景没法不笑,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怎么可能会有人蠢到在各路江湖前辈面前冒充一个……” “独孤公子!”杜汐儿打断他的话,显得有些不耐烦,“师父曾提过独孤盟主,师父说独孤盟主是江湖中少有的值得敬重之前辈,你是独孤盟主后人所以我才在这跟你好好说话,若是换了旁人……” 杜汐儿站起身继续说道:“既然有人胆敢冒充我师父进入盟主府,那必定有所依仗而且所图非小,公子若是信得过我,我在这里提醒一句,公子家中说不定有所变故。” 独孤景一脸错愕,对方的话让他一时无法接受,而且他现在根本无法判断两人究竟谁才是真的琴谷主弟子。 杜汐儿缓缓道:“那人是你放走的,我本也考虑让你将她抓回来,但是我明明紧跟其追了出去却丢了踪迹,说明对方要么擅长易容匿踪之术要么还有帮手,想来想去即使你帮忙也毫无办法。你是独孤盟主后人,我也不为难你,告辞!” 说罢转身离去。 独孤景坐在桌前一言不发,在他眼中看来,杜姑娘是琴谷主弟子确实更为可信,当时琴谷主正在庄中自己也是亲眼所见,虽说自己从未见过琴谷主但当时满院数百人难道都从未见过不成? “……说明对方要么擅长易容匿踪之术……” 独孤景灵光一闪想到刚刚杜汐儿临走前的推断。 如果杜姑娘是假的并且擅长易容术,那么今天山庄内的琴谷主很有可能也是易容的,杜姑娘应该是他的弟子没错,易容术必定也是他所教。 但是一切都是猜测,没人能够证明杜姑娘是假的琴归羽传人,也没人能证明琴姑娘是真的。 独孤景心中盘算着:杜姑娘先后两次出现的都很突然,而且第一次对我的杀心绝不会错,第二次身上不曾带有武器而且一颦一笑尽显柔媚,但是行事实在难以理解让人心中害怕。 相比之下琴姑娘虽然一脸冰冷甚至有时杀意彻骨,但行事有迹可循,还是琴姑娘可爱得多。 杜姑娘的那件纱衣和一只绣花鞋依旧扔在地上,看到那件纱衣独孤景脑海中有浮现出杜姑娘的身影。 坐在床边红唇娇艳,香肩如酥,体态婀娜,特别是粉色襦裙下红色的抹胸特别醒目——不对,那应该是肚兜…… 独孤景端起桌上的冷茶一饮而尽,然后将杜汐儿那杯也端过来一口干了,然后重重的放下了杯子。 他不知道如果琴姑娘迟来一会自己会不会真的答应杜姑娘,也不知道答应了会有什么后果。 不过此事确实大有蹊跷,一定要弄清楚,独孤景下定决心。而且杜姑娘能找到自己说明别人也能找到自己,此处不安全需要立马离开。 ------------------------------------- 独孤景找到杜汐儿的时候她正坐在客栈大堂中,准确的说根本没要他找,出门就看到了。 独孤景四下仔细观察一番,只有寥寥数人,今日飘渺楼为恭祝盟主大寿,黄昏两个时辰内酒水全部免单,现在所有江湖中人估计都在飘渺楼喝酒。 这客栈还能开的下去,当真神奇。 见无人注意自己,独孤景来到杜汐儿对面坐下,不等杜汐儿回开口便主动说明来意:“琴姑娘孤身一人想在离州城找一个人几乎是大海捞针,在下愿意助姑娘一臂之力,而且在下自记事以来便住在离州城,此处不是故乡胜似故乡,对姑娘找人应该有些帮助。” 杜汐儿双手握拳,只要有一点线索她就绝不会轻易放弃,此仇不报枉为人。 “好。” 杜汐儿脸上看起来很是平静,回答也极其简单,但是她心中却一点也不平静,这也是她一直坐在此处不离开的原因之一。 至于另一个原因,杜汐儿也直接开口对独孤景说明:“一会要先去一趟飘渺楼。” “啊?为何?” 独孤景一惊,现在飘渺楼怕是座无虚席全是江湖客,认识自己的不在少数,自己绝不能出现。虽然飘渺楼有不让动手的规矩,但是暗地里却不敢保证,还是怕。 “去见我师父。” 独孤景想起来在庄外对方曾说过自己的师父去了飘渺楼,让她自己先去投拜帖。 这一行为实在有些奇怪,如果琴姑娘的师父真的是琴谷主,那么他不会担心自己的徒弟因为自己被仇家寻仇吗? 独孤景想不明白,只能归结于对方不是琴归羽,对面这个姑娘也不是琴归羽的徒弟。 不过如果这个琴姑娘不是琴归羽的徒弟,那就更加解释不通,独孤景想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要在今天冒充琴归羽的弟子,如果也是有所图谋,那这手段未免太低劣了些。 独孤景道:“琴谷主名声在外,在下也想见见琴谷主风采。只不过在下现在有些特殊情况,不便在江湖人士面前出现,不过我知道飘渺楼旁边不远有个无人之处,我在那边等着。” 杜汐儿自然听得出对方想法,不过也不在意,同意了。 二人在靠近飘渺楼的巷口分开,杜汐儿独自前往,独孤景则躲在僻静之处。 远远的杜汐儿走向飘渺楼,独孤景在想:要不将玄武双匕藏在某处然后一同前去? 随即立马摇了摇头,放在哪里都不安全,而且自己若是被抓住,结果也是一样的,自己还是在这里好好等琴姑娘带着他师父过来的好。 琴归羽,琴梦回。 琴梦回这个名字未免太假了一些,显得太过刻意,莫非琴姑娘不是琴归羽的弟子而是他女儿? 独孤景暗中算着年龄,但是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琴谷主具体年纪,不过琴谷主早已成名,至今已经隐居多年,所以必不可能太年轻。 独孤景沉吟着。 可能独孤景自己都没发觉,他已经更加愿意相信杜汐儿了。 第十一章 话说七分 话说中午乾和山庄外,当时杜汐儿听独孤景提到自己了的名字,立马察觉不对,因为自己的名字除了当初的仇人应该没人知晓,所以假冒自己之人必定与鬼门十三子有脱不开的干系,所以刨根问底问出了因果。 只不过独孤景一时好心耽误了时间,回到山庄却发现乾和山庄大门已经紧闭,庄外也平添了不少人而且佩刀都已出鞘,在杜汐儿靠近之时头来不善的目光。 杜汐儿知道变故已经发生。 不过她灵机一动,说自己要找琴谷主的徒弟,几个汉子互相之间对视了一下,虽然面露疑惑但却并没有显得很惊讶,甚至知道杜汐儿所说的是谁,便告知了杜姑娘的歇脚处。 云梦泽,八百里云梦,三万里山河,乃兵家要地。 离州城伴泽而建,泽中一条支流蜿蜒入城形成一片湖泊,名为永平湖。飘渺楼便位于永平湖畔,也是离州城最繁华之处,每逢佳节湖畔灯火辉煌如长龙蜿蜒舞动。 永平湖的另一边,与飘渺楼隔岸相望,有一座楼阁,若是独孤景在便会发现这座楼阁原本并不存在。 杜姑娘歇脚之处。 杜汐儿靠近询问,依旧用的“琴谷主弟子”这个名号。 护卫脸上似笑非笑,看的杜汐儿一脸茫然。不过对方依旧告知杜姑娘就在楼内正在换衣,片刻就出来。 杜汐儿讶然,迅速离去,身后护卫竟然发出低低的笑声。杜汐儿更加迷茫,不知道怎么回事,更不知道这个冒充自己的人搞什么鬼。 片刻杜姑娘换了一身襦裙出得楼阁,身后跟着个小斯。杜汐儿第一次见也惊讶于她的面容,当真绝色。 一个护卫笑道:“小姐找盟主家三少爷去?” 杜姑娘瞪了他一眼。 护卫也不怕,道:“刚刚有个姑娘来找,也不候着就走了。” 杜姑娘漫不经心:“许是找错人了。” 护卫还待说什么,但见她走远便闭了嘴。 后来的事便简单了,她竟然孤身一人前去找独孤景,杜汐儿才有机会一路打听跟踪到了独孤景所住的客栈。 杜汐儿知道今日之事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完成,现在乾和山庄不知发生了何事,虽然自己提醒了独孤景但是他并没有回去,这也让杜汐儿心中有些放不下。 本来事情有变应该第一时间返回飘渺楼才是,但是因为意外遇到独孤景获得了仇家的消息,导致杜汐儿心神不宁,情绪激动之下只顾追查。 现在时间已晚,杜汐儿心中有些自责。 日落西山,飘渺楼内灯火明亮。 江湖豪客最是不拘小节,此刻的飘渺楼大堂中座无虚席,各色人等都有,杜汐儿皱着眉,无论三年前还是现在她都不愿跟江湖人士接触。 随着杜汐儿踏进门内,大堂顿时安静下来——鸦雀无声,所有人齐齐转头看向她。 杜汐儿感到了一阵压迫感,还察觉出一些异常,这些江湖人士的行为太过反常。 用力的握紧拳头,神色不变对一旁的跑堂道:“你们乐老板在何处,我要见他。” 跑堂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道:“里边请。” 杜汐儿跟着跑堂往内院而去,所有人的目光也随着缓缓移动,就在杜汐儿还有一步就跨过门槛之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姑娘请留步。” 杜汐儿回头看去,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她自然是不认识的。 老人道:“姑娘腰间的鞭子,若是老夫没认错的话,可是当年火云教的镇教之宝,有‘朱雀’之称的火云鞭?”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看向杜汐儿腰间,杂乱的议论声传来。 江湖最为出名的兵器当然是青龙剑和玄武双匕,两样兵器出自一人之手,所用也是相同的材料,听说是天下间少有的神兵利器,削铁如泥。 但有青龙有玄武,江湖便有好事者排了两样兵器作为朱雀和白虎。这个朱雀便是当年被琴归羽灭掉的火云教的镇派之宝,而白虎则是一柄长枪,以枪法奇异而得名。 天下皆传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皆被琴归羽所得。 杜汐儿侧着头不答话,但是右手缓缓抬起摸向腰间。 “哈哈哈哈!”爽朗的长笑打破了此处涌动的暗流,随着笑声从内院走出一个剑眉星目相貌堂堂中年男子。 正是飘渺楼的掌柜——乐正商乐大老板。 笑声不停,乐正商道:“雪老人好眼力啊,这等不值钱的物件也能一眼辨认的出,不过……” 雪老人道:“不过什么?” 乐正商依旧语气带笑:“雪老人你不想想,火云鞭当年被琴归羽所得,怎么可能会在这么一个小姑娘手中。” 雪老人面露冷笑,显然这个说法并没有说服他。 乐正商并不着急,神色轻松:“这柄鞭子是仿造的。” “仿造的?”众人惊讶道。 “乐老板是如何确定这是仿造的?”有人问。 “因为仿造这火云鞭的不是别人,正是在下。” 乐正商对一旁的跑堂说道:“你,去将另一柄取来。”又转向雪老人,“当年做了两柄,另一柄在下收藏多年,既然雪老人喜欢那另一柄就送给前辈了。” 脸上的表情好像还有些自豪。 众人依旧将信将疑,不过片刻之后当跑堂取来一柄一模一样的火云鞭送到雪老人手上时,也就没人怀疑了,而且这柄看起来比杜汐儿腰间的还新一些。 乐正商抱拳笑道:“各位武林同仁,今晚酒钱都算在乾和山庄账上,各位吃好喝好,不必担心乐某人亏本。” 在众人哈哈大笑声中,乐正商将杜汐儿带入了后院。 偏房,杜汐儿抱拳道:“多谢前辈。” 乐正商摆摆手道:“无妨。”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让杜汐儿坐下,又道,“姑娘现在过来可有什么事?” 杜汐儿心中不安,如果琴归羽还在飘渺楼乐正商就不会带她到房中单独询问了,所以琴归羽怕是已经离开,于是问道:“乐掌柜,请问我师父现在在何处?” 乐正商一怔,奇道:“原来不是琴谷主让姑娘过来的吗?琴谷主今日午后取了信件便已经离去了,现在不在飘渺楼。” “信件?什么信件?师父是来见阿瑶前辈的,当初所借之物说好这几日便归还。” 乐正商摇点头:“我知道,但是阿瑶今日并没有来我飘渺楼,只送来了一封信,信中说了些什么我也不知道,当时琴谷主看了信便走了。” 杜汐儿有些心慌,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用手捂住心口半响才缓过来。 乐正商见她脸色不好,轻轻扶住杜汐儿肩膀关切询问是否不舒服,杜汐儿摇摇头,自从三年前被琴归羽收为徒之后今日是第一次离开琴归羽身边,而且还是在绝回谷之外的地方,这让杜汐儿心中非常不安。 乐正商的关切显得有些太不寻常,不过杜汐儿并未察觉。 “乐掌柜,我师傅离开之前什么都没说吗?或者……后来是否有回来留下什么话?” 乐正商皱着眉想了想,突然道:“是了,琴谷主看了信之后又自言自语,好像说了句‘为何要去江南’,只是声音太小我也并未放在心上,所以不能确定是否听错。” “江南?”杜汐儿重复了一遍。 虽说杜汐儿不懂今当时事但也知道,江南属于唐国,十年前自己才刚记事时,北方朝廷大军便已经将领地推至长江,现在唐国江南与北方某朝领地只有一江之隔。 杜汐儿问:“乐掌柜,从离州城去江南该怎么走,路途多远?” 乐正商倒了杯茶水递给杜汐儿才回答道:“出了离州城往南至长江可乘船,但是下游有一段河道险峻,可以走陆路绕过,无论如何走也至少也需要一两月的时间。” 杜汐儿端着茶水不发一言。 琴归羽自从出谷一直到离州城,路上从未说过要前往江南,而且中午时分还曾言如果杜汐儿久去不归便亲自前往乾和山庄。 杜汐儿说道:“师父应该去了乾和山庄才对。” 说罢将中午琴归羽所说的话重复了一遍,说话间突然心中一动,故意隐去了在水阁中的所听所闻,假装并不知晓有人冒充之事,只说为了给盟主贺寿。 乐正商神色不变,沉吟道:“既如此姑娘可以在此住下,外面天色已晚,若是琴兄真的前往了乾和山庄片刻必然回来。” 杜汐儿只是突发奇想试探一下,但是在试探什么自己都不清楚,也不知道乐正商的反应是否正常。 “多谢乐掌柜,我还是去乾和山庄寻一下师父。” 当时山庄有变无法进入,所以还是先来了飘渺楼,没想到竟然不在。 乐正商暗暗皱眉,说道:“若是琴兄真的从乾和山庄返回岂不是跟姑娘错过了,到时怕是琴兄还要责怪在下。” 杜汐儿摇摇头道:“不会的,多谢乐掌柜好意,不叨扰了。”说罢放下茶水起身便走。 乐正商看了眼一口未动的茶水也跟着起身道:“既如此在下就不挽留了,前院雪老怪在,走偏门。” 带着杜汐儿来到偏门,乐正商说道:“若是姑娘寻不到琴兄,在下愿意……”突然又改口道,“姑娘还是前往江南,在下分明听琴兄说要前往江南,说不定阿瑶就在江南。” 杜汐儿道谢。 第十二章 乾和 夜。 是夜,凉如水。 独孤景所选小巷果然僻静,刚入夜便已悄无声息,与不远处飘渺楼的灯火明亮如同两个世界。 巷口黑暗,如深渊般吞没着光明和嘈杂。 “琴姑娘?”独孤景的身影出现在巷口,给那深渊带来些人气。 “师父他……师父不在飘渺楼,你曾说在你家见过我师父?”杜汐儿迅速调整心态改变了语气,心中并不希望独孤景听出自己刚刚有些失神。 独孤景确实没有听出来,只是回答道:“是,在下从家中出来之时,琴谷主正在庄内,当时数百武林前辈都在庄中。” 虽然江湖中人不愿提及琴归羽,但是琴归羽毕竟才隐居十几年,而且年纪中年,还是有很多武林前辈见过他,不至于有人冒充琴归羽还不被发现。 这只是独孤景的想法,杜汐儿自然知道那人是假的。 “我要去一趟乾和山庄。”杜汐儿说罢转身便走。 “啊?为什么?”独孤景大吃一惊,连忙追问,“在下被逐出了家门,我爷爷让我两年内不许回家。” “去找我师父。”杜汐儿脚下不停。 独孤景没办法只得跟着,甚至主动引路走人少背街之处,毕竟离州城武林人士较多,若是让杜汐儿自己走怕是走不远就会被人认出来,独孤景身带重宝,自知还是小心为上。 独孤景问道:“莫非中午时在庄内的人就是琴谷主?” 杜汐儿道:“不是,那时我师父在飘渺楼。” 独孤景道:“那为何现在要去我家找琴谷主?” 杜汐儿道:“师父不见得在你家,只是……你可还记得不久之前在客栈内我提醒你家里有变故?” 独孤景道:“当然记得……” 杜汐儿沉默着。 独孤景声音都有些扭曲:“你是说……我家出事了?” 杜汐儿若是喜爱开玩笑的人就可以回答他“不是”,可惜,杜汐儿跟琴归羽学了很多就是没学开玩笑。 独孤景在不安中脚步越来越快,最后甚至飞奔而去,虽然这个速度在杜汐儿眼中并不算多块,但是独孤景却已经用尽全力。 乾和山庄位于离州城西北角,位置偏远,体现着盟主孤独明“不争”之心态。甚至平日里山庄都不曾布置很多护卫家丁,不然中午也不会让那个杜姑娘翻墙跑了。 独孤景本意自然是从正门敲门进去,进去后有自己的爷爷在,不管这个姑娘是不是琴谷主的徒弟,自然都不会让别人欺负了。 不过意料之中的,还未靠近就见山庄大门外被约百人团团围住,最外侧十数人手执火把按刀而立,所有人都身着佩玉服。 佩玉服上下主色是靛青色,依据穿着之人身材量身定制,紧身而又不影响行动,因为在腰间领口等处有醒目的玉玦形象的刺绣而得名,是拘仙阁的统一装束。 “拘仙阁!” 如果不是杜汐儿拦住,独孤景已经冲了过去。 拉着独孤景躲在墙角,杜汐儿问道:“什么拘仙阁?” 独孤景咬牙道:“朝廷一直与武林人士作对,拘仙阁便是朝廷针对江湖门派的爪牙,江湖各大门派平时无论何事都有可能被拘仙阁百般阻挠。” 杜汐儿道:“这个师父只提过一次,不过师父说并不了解。” 独孤景道:“拘仙阁最近几年才在江湖中频繁出现,成立时间并不长,只有六七年的样子。不对,应该是正好六年,就在我爷爷当上武林盟主那年拘仙阁第一次出现在江湖。” 杜汐儿道:“此处是宋之地界,南平已灭,出现在此处也不算意外。” 独孤景担忧道:“但是拘仙阁出现往往就是针对武林门派之时,即使是我爷爷也被多次算计,现在出现在这里能有什么好事!” 杜汐儿道:“这个我自然知道,但你现在过去怕是自投罗网,门都进不去。” “这……”独孤景心中急切,一时六神无主,“这该如何是好?” “有其他地方能进入庄内吗?”杜汐儿问。 这一问提醒了独孤景,自己所住的梨花院便是山庄最僻静之处,平日里还会在院墙外安排人巡守,今日因为来访江湖客众多,所以都被调走了,不然下午也不会让那个杜姑娘就这么翻墙离去。 领着杜汐儿绕了个大圈,来到山庄另一边,四下越加僻静,黑暗如水般流淌。 山庄这边院墙靠近城墙形成了一个小巷,因为位处角落,堆了很多杂物。远处还是能隐约看见拘仙阁举着的火把,但是无人注意这里。 二人贴着城墙迅速靠近。 虽然无人听见,但是独孤景还是压低声音道:“走到再巷尾进入院内,院墙后就是我所住的院子,里面是一片梨树,种植较密,夜里不辨方向,你跟紧我。”杜汐儿点点头。 独孤景刚要起身进入小巷却又被杜汐儿拉住,二人再次隐入黑暗。 只见沿着乾和山庄墙根有一队拘仙阁守卫行来,大约五六人,因为没有举火把,所以现在走进了才被发现。 二人又等了片刻,发现这一小队人的巡视范围就是这边一片,而且几人明显都是在闲逛,没有规律可言,隐约中还有闲谈和咒骂声传来。如果贸然跑出去怕是不等进入小巷就会被发现。 独孤景面色气愤道:“拘仙阁果然滴水不漏。” 杜汐儿突然说道:“我来引开他们,你进入山庄。” “绝对不可。”独孤景一口否定,“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杜汐儿道:“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独孤景沉默,要想进入山庄,确实需要有人来引开这一小队拘仙阁护卫。 杜汐儿道:“只有这一个方法,我来是为了找我师父,你进去后看我师傅是否还在庄内,我在庄外等着。” 杜汐儿没说的是傍晚她只是顺口告知独孤景家中有变故,没有详细说清楚,虽然是独孤景没有当真但是杜汐儿心中依旧有些愧疚。 说完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他们不认识我,不会有事的。” 独孤景只能同意,如果换成他来引开拘仙阁守卫,那么杜汐儿即便进去了也无法正确找到正院位置,而且最重要的是庄内无人认识杜汐儿。 在守卫转身时,杜汐儿跑了过去,直奔小巷,果然那几个守卫按刀呵斥:“什么人!” “站住!”一人拔刀喝到。 几人齐齐奔来。 独孤景看到一共有六人。 杜汐儿听话的站在原地,静静的等待他们靠近,但是这样做却让他们更加提高了警惕,尽皆拔刀,但是脚步却放缓,几人慢慢呈现包围状向杜汐儿靠近。 见那六人靠近如此警惕,杜汐儿不再等待,只见她身子一弓如弹簧一般弹向正前方一人,此人距离独孤景藏身处最远,这样也能保证独孤景更加安全不被发现。 那人如临大敌举刀便砍向身前,这一刀极为精准,砍的正是杜汐儿身子即将到达之处,时间把握的也非常合适。 平常人身在半空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拘仙阁的几个守卫见状已经在心中把杜汐儿当成个送死的。 这是独孤景第二次看到杜汐儿动手,看的他心惊胆战,身子颤动就要冲出去救人。 却见刀锋劈下,护卫身前三尺皆是可攻范围,但是刀尖几乎擦着杜汐儿的鼻尖,砍空了。 杜汐儿就像撞到了一堵墙,身子停在了三尺三分远处。 杜汐儿神色平静,腰间的长鞭都不取下,一拳攻向那人,周围其他几名护卫也是心中惊骇,提刀上前七人斗在一起。 但是杜汐儿依旧没有取下兵器,只用一双肉掌迎敌,显然并不将这六人放在心上。 独孤景伸手擦了把冷汗,刚刚已经冲出去了,见杜汐儿无恙又忙折回头躲起来,幸好无人发现。 隐约中见只见杜汐儿空手与六人战的游刃有余,独孤景自认为没有那个能力一人迎战拘仙楼六名侍卫还如此轻松,心中对杜汐儿的身份更加确信了几分。毕竟虽然武林同辈不了解琴归羽身上的旧事,但都传说琴归羽武功出神入化,若是他的弟子武功平平反而不太真实。 黑暗中杜汐儿迎着六人的刀光似乎有些不敌的样子,甚至频频在危险处躲过刀锋,但是每躲一次都将几人引向了更远处。 独孤景心中佩服的同时也更加放心,这就像一个师父在给自己的小徒弟喂招,一招一式都在掌控之中,小徒弟无形中都被师父牵着走。所以独孤景知道杜汐儿只是看起来危险罢了,没听说有师父给徒弟喂招还能受伤的。 又等了片刻,确认走远后,独孤景忙奔向小巷,消失在了黑暗中。 小巷中的杂物比独孤景想象中的多,连续摔了几跤,不禁在心中暗骂管家。 但是他轻功不佳不好直接越墙过去,而且自己所住的院子虽然偏了一些但是胜在熟悉且不用担心也有拘仙阁护卫。 跌跌撞撞翻过杂物,独孤景摔得灰头土脸,终于摸到了一面墙,到了。 于是一跃而起在旁边城墙上借力,这才翻上了院墙。位置没错,隐约是一片树林,独孤景跃下院墙时还回头看了一眼,似乎是想看一下杜汐儿的位置,当然并没有看到。 第十三章 亢龙有悔 前院,大厅,灯火通明。 出了梨花院独孤景便看到了前院的灯光明亮,直奔而去。 “什么人?” 两柄长枪斜地里刺出挡在了独孤景面前。 独孤景道:“是我,是我,别动手!”从黑暗中缓缓走出。 一个护卫惊讶道:“三少爷?你怎么会在这?” 另一个护卫转头喊道:“不用担心,是三少爷!” 黑暗中悉悉簌簌的声音,也不知有多少人退去。 独孤景问道:“出什么事了,拘仙阁的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两个领路的护卫对视一眼也不回答,只是道:“到了前院少爷便知晓了。” 一路上众护卫来来往往悄无声息,慢慢点起了火把,但是都围绕在前院周围,稍远一些便不再巡视,一片谨慎防备之态。 独孤景心中越来越不安,撇下护卫直奔大厅。 大厅内只寥寥数人,独孤明,独孤泽,独孤景的两个哥哥独孤柳和独孤珂,还有一人独孤景见面较少,是他姑姑,也就是独孤泽的妹妹独孤舞。此外只有一个外人,青城山简愚道长。 只见独孤明盘膝坐于案前,五心向天。 “爷爷!” 独孤明缓缓睁开双目,目中血丝让独孤景心中一惊,忙奔了过去,但却被独孤泽拦住。 独孤明挥手示意让他过来,独孤泽才放开独孤景,不过依旧小声嘱咐了一句:“轻点。” 独孤景缓缓握住独孤明的手问道:“爷爷,你再怎么了?” 独孤明轻声问道:“景儿,你怎么回来了?” 独孤景声音颤抖:“庄外都是拘仙阁的人,我怕家中出意外便偷偷从后院进来了。” 转头问道:“我爷爷怎么了?” 众人满目怆然,却无人回答。 独孤明道:“爷爷让你做的事你可还记得?” “当然记得,不过是玄武双匕罢了。” 独孤明轻轻摇头道:“很重要,景儿,记住……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独孤明的话。 简愚道长抓住独孤明的手腕摸了摸脉象道:“盟主还是不要再多说话了,运气疗伤为要。” 独孤明摇了摇头道:“我自己清楚。”说罢又对独孤景道:“景儿,你已被逐出家门,实属不该回来。” 独孤景急道:“爷爷,现在你还说这些干什么,是不是拘仙阁的走狗干的,我要出去跟他们拼了。” 独孤景再傻也看出独孤明伤势严重,虽然不了解前因后果但是庄外拘仙阁护卫可是真实存在的,现在依旧包围着山庄大门。 独孤柳道:“虽然现在庄外拘仙阁人不过百来号,但是过半都是后收的江湖好手,不然也不必在此对峙。” 独孤景猛然站起身:“那现在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吗?爷爷身为武林盟主竟然被拘仙阁所伤,今日来的那些武林前辈都在何处?” 独孤泽道:“三郎,你还小不懂武林纷争。” 独孤景怒道:“我是不懂武林纷争,但是如果是我定然不会放着武林盟主不管不顾,只求自己逃命,都是一群……” “住口!”独孤泽喝到。 “我为什么要住口,他们做得我还说不得了?”独孤景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听闻琴谷主要来都扬言要来复仇,我当是有情有义的肝胆之辈,结果拘仙阁一到全作鸟兽散。今日我不仅要说,我还要骂,骂他们胆小如鼠,骂他们见利忘义,骂他们忘恩负义!” 独孤泽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虽然独孤景说的难听但是他却不再拦着。 小一辈虽然不明白,但是他们看的很清楚,不是众江湖人士害怕拘仙阁,而是拘仙阁看准了时机。不得不说,拘仙阁极为了解江湖人士。 中午来贺者虽众,但是若是没有半月之前琴归羽以及玄武双匕这样信息流出,真正来贺寿者怕是十之无一,大部分人都是因为琴归羽这才亲自前来,若是没有琴归羽,大都只让小辈代贺罢了。 独孤明今日正好八十大寿,人生七十古来稀。 当年能当上武林盟主有一部分原因是年长德高,另一小部分原因是武功服众,然而最多的原因则是众门派博弈的结果。 如果抛去独孤明武林盟主的身份,他只是个江湖一角世家门派的家主。 独孤景发泄完缓缓走进独孤明身边坐下,静静的陪着,双目中已泛有泪花。 ------------------------------------- 中午时分,独孤明请假扮琴谷主之人上座,当然尽皆不满之声。 宴席中途,一人走出以贺寿为名送礼,并要求亲手交与盟主,虽说要求反常但是那人言语间直指琴谷主,言说琴谷主心意不足但是自己无能只能用他人铸造之物为礼云云。 此话不仅刻薄而且还一棒子打了在场的很多人,又引起一些人的不满与骚乱。 江湖人士本就不同帝王那般不可靠近,同时也是为了平息众人怒火,独孤明便答应那人要求,让那人走进。 但是那人带来的却是极为狠毒的暗器,只听那人衣袖中“嗡”的一声,一片毫光穿透衣袖直冲独孤明。 琴谷主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把推向独孤明,这也使得独孤明让过了大部分银针,但是余下银针尽皆刺入胸口,瞬间独孤明胸口便红了一片。 琴谷主冷喝一声“找死”当先冲上前去将那人制住,但是为时已晚,那人已经提前服了毒药此刻身体颤抖七窍流血倒了下去。 之后在场众人辨认尸体,竟然无人认识,更加不知道何门何派。 独孤明原地坐倒疗伤,独孤泽下令关闭山庄大门封锁,中护卫开始巡逻,宴会也提前结束。 后来众人发现银针有毒,于是丐帮帮主凌鹤,青城派掌门简愚道长合力之下帮忙暂时将毒素压制,独孤明也缓过气来。 此刻庄内所有人都无法洗清嫌疑,除了少数比如凌鹤,简愚道长,武当山孙松年,蜀中唐家唐千手,飘渺楼乐正商等数人外尽皆不得靠近。包括剑雨花青这类无门无派的散人。 独孤明压制住毒素缓过一口气后下令,打开山庄大门放众人离去,也有许多人不同意并要求留下,但是抵不过独孤明坚持。 部分江湖人士事不关己离去,部分人为保全脸面上前道别,最后庄内留下之人少之又少。 独孤明在哈哈大笑声中喷出一口鲜血。 独孤明对余下之人连声道谢后也让家丁送客,余下数人虽说极为担忧,但是在送客声中也不便再留,告罪离去。 至此,仅剩简愚一人。 不久,拘仙阁至。 众人这才想到是拘仙阁暗中安排。 ------------------------------------- 趁着简愚道长帮独孤明输入真气之时,独孤景的姑姑独孤舞将独孤景拉在一旁,轻声告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独孤景这才想起琴谷主之事,忙问:“琴谷主呢?” 独孤舞道:“早已离去了。” 独孤景道:“姑姑你可知琴谷主又一个女徒弟吗?” 独孤舞奇道:“女徒弟?不曾听说啊,今日琴谷主来此只带了一名随从,还是个男的,你见到过那个背着白虎长枪的。” “白虎长枪?”独孤景问。 独孤舞点点头。 独孤景道:“中午听好……听别人说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都被琴谷主所得,想来是真的。” 他本来想说好友,但是却说不出来,便改了口。 当下又将中午在自己梨花院中遇到杜姑娘,并且还被打伤的事情说了一下。独孤舞当下查看伤口,极为心疼,立马命人去拿金疮药给敷上。 “景儿。”独孤明语气严肃。 独孤景忙靠近询问,但是独孤明却道:“你已被逐出家门,离去吧,两年内乾和山庄与你毫无关系。” 独孤景答应道:“好,等爷爷伤好我就离开。” 独孤明突地暴怒:“走!现在就离开!中午你就被逐出家门,难不成你想让我出尔反尔言而无信!” 独孤景吓了一跳抓着独孤明的衣袖:“不,我不走!” 说话间看到了独孤明衣角残缺了,不由得一怔,那残缺的一角此刻正在独孤景怀中。 独孤明看到了独孤景神情变化,声音温柔了许多,道:“景儿,记住爷爷说的话,你不可能永远都在乾和山庄的庇佑之下,你要学的还很多。” “爷爷。”独孤景轻声唤着。 独孤明继续说道:“入了江湖可不能淘气,不要意气用事……” 声音渐低,越来越小几不可闻。 独孤景急道:“爷爷!爷爷!简愚道长麻烦看看我爷爷!” 独孤明声音微弱:“若是遇道琴谷主或是琴谷主传人,定要好好相处……” 声音停歇,呼吸渐止,江湖一代武林盟主,也是第一位武林盟主就此逝去。 独孤泽双手捏的咯咯作响,冲向角落一拳打碎一个早就让护卫送过来的木匣,露出里面的一对精钢铁虎爪,带上虎爪一言不发直奔山庄大门而去。 只听庄外呼喊声,兵器交错声不绝于耳。 片刻后,全身是血的独孤泽返回院中,手提数枚人头丢于堂下。 山庄外,拘仙阁领头之人听闻独孤明已死,高声道:“独孤泽,既然盟主已死,人你也杀了泄愤了,那在下就不打扰了,无须远送,告辞!” 且听庄外人声渐远,护卫来报拘仙阁离去。 原来拘仙阁的目的从始至终都只有盟主独孤明一人。 第十四章 选择 大厅中的痛哭声传出,使得众护卫纷纷驻足转目望去,远处护卫发现进出异常也都纷纷停下望向大厅,一时间乾和山庄内一片寂静。 独孤明的遗体被妥善处理,明日此事便将昭告天下。 独孤泽坐于大厅交椅上将各种事宜一一吩咐下去,小斯婢女被妥善送回了住处,众护卫逐渐被调走山庄警戒也渐渐放松。 但吩咐将独孤景送回住处时,护卫犯了难,无论独孤柳、独孤珂包括独孤舞都好处理,无论留下陪伴盟主遗体还是返回住处,独孤舞可返回出嫁前所住闺房。 唯独独孤景,他是盟主亲口下令逐出的家门,中午时分已经传出命令,日后见独孤景如见外宾。 一时间护卫目目相觑,没人主动站出护送独孤景。 独孤泽道:“怎么,你们没听到我说话吗?” 独孤景接口道:“不用了,爹,我就在这哪也不去。” 这时一个护卫来报:“庄主,庄外一个女子自称是绝回谷琴谷主的弟子,要见盟主。” 独孤泽冷冷道:“来得正好,让她进来。” 来者正是杜汐儿,她并未伤及那几个拘仙阁护卫的性命,之时只是费了些心思逃遁,方才远远的见拘仙阁已经离去便前来拜见。 独孤景引荐道:“爹,简愚道长,这是我在庄外遇见的绝回谷传人。琴姑娘,这是我爹,旁边这位是青城派简愚前辈。” 杜汐儿不知道具体怎么称呼独孤泽,于是抱拳道:“见过两位前辈,在下琴梦回,师承绝回谷琴谷主。” 独孤泽冷声道:“免了,来人。” 一个手势四周护卫一拥而上将杜汐儿团团围住,独孤景因为站的近也被围在中央。 独孤景讶然:“爹,你做什么?” 杜汐儿也道:“前辈这是何意?” 独孤泽道:“好一个琴谷主,残杀无数江湖剑客还不满足,还要勾结拘仙阁为祸武林,将天下习武之人赶尽杀绝吗?” 杜汐儿怒道:“你莫要血口喷人,我师父才不会做这种事。” 独孤景急道道:“爹,你认错人了,中午的那个琴谷主并不是琴姑娘的师父。” 独孤泽道:“你闭嘴,说话颠三倒四,是你说他是琴归羽的弟子,她自己也亲口承认了,还有什么好说。动手!” 四周护卫手持枪棍齐齐向杜汐儿攻去,攻击之处皆是全身关节,意在制服而不伤及性命。不过独孤景站在的太过靠近让部分护卫束手束脚,不敢放开手脚。 杜汐儿解下长鞭握在手中,眼看就在斗在一起,独孤景一把将杜汐儿护在身后高喊:“全部住手,今天有我在谁也不能动琴姑娘一下。” 四周护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停了手。 独孤景道:“爹,爷爷遭奸人暗算,我也悲伤难过,但是那是拘仙阁所为,不能怪罪无辜之人。” 独孤泽道:“无辜?那是你们这些小辈不了解琴归羽为人,他十几岁就成名,当年领着千余无恶不作的邪教妖人将江湖搅得天翻地覆,无数武林正派人士惨死,最后如果不是跟魔教同归于尽还不知有多少无辜之人会丧命。” 独孤景只听独孤明说过以前江湖纷乱,现在才知道原来是琴归羽挑起的。 独孤泽继续道:“后来拜到剑神古剑柏门下,众人以为他会藏于剑神谷不出,不成想他不仅弑师,还编造剑神遗篇吸引江湖剑客前往,残杀了无数江湖剑客。哼,琴归羽本就是无情嗜杀之徒,恶贯满盈,人人得而诛之,怎么会那么好心前来给你爷爷贺寿。必定是想再次掀起武林争斗,甚至与拘仙阁勾结,其心可诛。” 杜汐儿右手紧紧捏着长鞭喝到:“你胡说八道,我师父不是那样的人。” 独孤泽道:“那等你师父来救你之时好好解释一下,现在你就好好留在这吧,不过以琴归羽的为人怕是不会来救你了。”说罢冷喝一声:“还不动手!” 话音刚落杜汐儿施展轻功倒飞而出出了包围落入院中,但是却有更多护卫齐齐围上。杜汐儿展开鞭法,一时间鞭梢破空声大作,几个没有防备的护卫被鞭梢扫中带起一片血雾,惨叫着退出来一看伤处如同被刀刮去一层。 周围护卫枪棍较长可攻远处,见状纷纷退开,但是杜汐儿鞭子更长,带起阵阵凌厉的风,众护卫退的更远。 逼退护卫,杜汐儿转攻为守,层层鞭影环绕成圆圈将杜汐儿护在中间,所有伸过去的长枪棍棒瞬间就被搅碎。但是护卫人多势众,专攻杜汐儿鞭影交错之地,一时间两方不分胜负。 独孤泽对周围几个护卫道:“带三郎回房,这几日不许出门。” 独孤景甩开护卫道:“我不走,快放了琴姑娘。” 独孤泽见护卫还是面面相觑的模样,怒道:“你们不动手难不成要我亲自动手不成?” 护卫上前抓向独孤景道:“三少爷,得罪了。” 独孤景挥起玉笛砸向伸过来的那只手,护卫吓得一缩。独孤景道:“爷爷说的对,我不该回来。” 独孤泽瞪着他道:“怎么,你还真打算离家不归不成?”他很了解自己的儿子,独孤景从小就在盟主后人,乾和山庄三少爷这样的背景下长大,江湖历练并不适合他,而且养尊处优必定不会舍得离去。 独孤景道:“爷爷说,我要学的还有很多,我答应爷爷,入了江湖我必定不再淘气,不再意气用事……若是遇到琴谷主或者琴谷主传人也定要好好相处。”说话间眼眶再次红了,眼中中也泛出泪光,但是目光却越来越坚定。 独孤泽喝道:“你只听你爷爷的话,为父的话就不要听了吗?” 独孤景说道:“我听我觉得更对的话。”说着伸手一指院中被困的杜汐儿继续说道:“琴姑娘是琴谷主传人没错,但是她与中午害了爷爷的人毫无关系。琴姑娘孤身一人带着绝回谷传人的身份来此,愿意相信爷爷可保其平安,我今日,也愿意相信琴姑娘所言为真。” 独孤泽目光闪烁一时间没有细想独孤景的话,说道:“你这还是在意气用事。” 独孤景道:“那就让景儿再意气用事一次吧。” 说完调转身子直冲向杜汐儿,四周护卫见独孤景过来也不好阻拦,就这么放他进入了包围圈。 独孤景来到杜汐儿身旁道:“琴姑娘,你愿以身犯险助我,愿意相信我爷爷能够保你平安,现在我爷爷已经去世,就让在下替爷爷保你一次。” 杜汐儿一愣:“你说独孤盟主已经……” 独孤景咬牙点点头,顾不得悲伤,拉上杜汐儿奔向山庄大门,众护卫在盟主去世之后本就无心再战,加上对面又是独孤景,此刻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只好一直跟着移向山庄大门。 照壁旁,独孤景停下脚步。杜汐儿一把揽过独孤景施展轻功越过了照壁,虽然带了个人但是身形毫不沉重,在照壁顶上一点便飞出了山庄。 山庄外有江湖客围观,见独孤景被一个女子带着离去,身后山庄大门冲出众多乾和山庄的护卫,还以为堂堂三少爷被人从家中掳走了。 落地杜汐儿打了个踉跄,看来带一个人对她而言还是有些勉强。独孤景一刻也不停留,拉上杜汐儿逃遁而去,众护卫本就无心紧逼,越追越慢,距离也越拉越远,最后拐了几个弯便完全丢了踪迹。 永平湖岸边,湖风吹过带着阵阵凉意。 独孤景带着歉意道:“对不起琴姑娘,差点让你受伤,也没问出琴谷主的去向。” 杜汐儿问道:“我师父不曾去过乾和山庄吗?” 独孤景理了理头绪,将姑姑独孤舞告知的事再次跟杜汐儿说了一遍,说道:“姑姑说没有听说琴谷主有女弟子。” 杜汐儿道:“那你是否还是不相信我的身份?” 独孤景道:“现在是否相信已经不重要了,我愿意相信你没有恶意,而且这中间肯定有很多我们不曾了解之事。” 杜汐儿道:“玄武双匕和白虎长枪并不在绝回谷,或者说,师父从始至终就不曾得到过这两样兵器。” 独孤景道:“江湖传闻饲养兵器都被琴谷主所得。” 杜汐儿摇摇头道:“另外两种兵器我并不知晓到底被何人得到,青龙剑在三年前被师父借给一个前辈至今尚未归还,本来这次出谷便是为了取回青龙剑。至于朱雀,这就是,这是当年剿灭火云教所获得,当年是火云教的镇教之宝。”说完还补了一句:“就是刚刚你爹爹说的魔教。” 独孤景怔了怔接过火云鞭,火云鞭整体暗灰色,中间混着红色,但是多年过去鞭子已经陈旧,红色也显得极为暗沉。 独孤景心中想到如果这真的是朱雀,那么琴姑娘的身份就更加能够信确了。 杜汐儿道:“鞭子不知道用的什么材质,也不知如何制作,极为坚韧,刀剑难以砍断。” 独孤景道:“如此看来,可以百分百确定中午来到我家给爷爷祝寿之人绝对不是你师父了。” 杜汐儿点头:“定然不是。”说罢神色渐渐低落。 独孤景道:“既然如此,事情反而简单了。” 杜汐儿抬头看他。 独孤景道:“只要找到你师父,别说证明你的身份了,现在所遭遇的一切问题全部可以立马解决。” 杜汐儿恍然大悟,道:“确实如此,玄武双匕和白虎枪在何人手中说不定我师父也都知晓。” 独孤景道:“是了,所有人都说四样兵器都在琴谷主手中,想必没人比琴谷主更了解另外两样兵器的去向了。” 有拨云见日之感,独孤景感觉前路似乎极为清晰,但是杜汐儿的下一句话让她如遭雷击。 杜汐儿道:“可是乐掌柜说师父去了江南,我不明白师父为何要去江南。” “乐掌柜?那个飘渺楼主人乐正商乐掌柜?”独孤景惊呼道。 乐正商中午分明跟独孤明坐在一桌。 第十五章 夜话 杜汐儿神色又落寞了下去:“可是乐掌柜说我师父去了江南,我不明白师父为何要去江南。” 独孤景如遭雷击:“你说的可是飘渺楼主人乐正商乐掌柜?” 杜汐儿点头道:“是啊,除了他还能有何人,乐掌柜似乎与师父是故友,我去乾和山庄之前便跟我师父在飘渺楼,在那之前乐掌柜还与师父对饮。” 独孤景异常惊讶:“可是,乐掌柜午时分明在我家给我爷爷祝寿,而且跟我爷爷坐在同一桌。如果来的琴谷主是假的,乐掌柜为何不说?” 杜汐儿比之独孤景矮了接近一个头,此刻黑暗中看向独孤景,她终于明白当时自己为什么下意识的防备乐正商了,原因非常简单,已经传遍江湖的事情他竟然隐瞒不提,他自己分明知道去给盟主祝寿的琴谷主是假但也决口不说。 杜汐儿道:“乐掌柜他,不可信。” 独孤景问道:“今日你去飘渺楼发生了什么?” 于是杜汐儿将今日到达飘渺楼直到自己离去之间发生的事情都详细说了一遍,中间独孤景有疑问也就直接开口询问,半个时辰后可以说将所有细节毫无遗漏完完本本都问了个清楚。 说完杜汐儿看着沉吟的独孤景,以为他要说些什么,结果他开口道:“琴姑娘真是毫无心机啊,将琴谷主有隐疾之事都告知了我。” 杜汐儿一怔道:“此事并非要紧,告知你又有什么关系。” 独孤景扯开话题说道:“由此看来乐掌柜必定是与拘仙楼或者说假琴谷主有联系,此事他必定也参与其中。” 杜汐儿问:“冒充我师父的人也与拘仙阁有关系?” 独孤景点头:“这是自然,虽然说我爷爷是拘仙阁的目标,但是那人在今日冒充琴谷主绝对不可能没有想法。如果说拘仙阁的目的是我爷爷,那么冒充琴谷主的那人目的又是什么?” 杜汐儿说道:“我师父若在现场必定能救下独孤盟主。” 这一句话提醒了独孤景:“对了,那人也曾救我爷爷,如果不是那人出手,想必我爷爷当场就会……”说到此处神色黯然。 杜汐儿安慰道:“你……你莫太难过,等找到我师父,必定帮独孤盟主报仇。” 独孤景点点头继续道:“在你或者琴谷主看来,出手救人并无任何不妥之处,但是那人救我爷爷是为了什么,还特地以琴谷主的身份。是了,他的目的很明显,他亲口说过。” 杜汐儿问道:“亲口说过?什么目的?” 独孤景道:“他以玄武双匕为贺礼,让我爷爷同意他参加两年后的武林大会。” 不待杜汐儿问,独孤景解释道:“上一次武林大会是六年前,也是第一次江湖各门各派几乎都参加大会,我爷爷就是在那次武林大会中被推选当上武的林盟主。本来武林大会拟定十年一次,但是我爷爷考虑自己年岁已高,于是将时间提前了两年,此举也被武林各门各派所称赞。” 杜汐儿点头道:“独孤盟主是武林前辈江湖泰斗,我师父也曾表达敬仰之情。” 独孤景道:“嗯,因为下一次武林大会必定会重新选择武林盟主的归属,所以冒充琴谷主的那人目的在于武林盟主之位么?” 又道:“他与拘仙阁串通——可能他就是拘仙阁的人——拘仙阁多次帮助朝廷剿灭武林门派,他若是能够得到武林盟主之位,拘仙阁必将势如破竹。” 杜汐儿道:“但是即便是我师父亲到也不见得能都得到武林盟主之位。” 独孤景沉思片刻:“所以除了借助琴谷主的名气之外,他必定还有后手。比如拉拢更多的江湖门派支持,飘渺楼就是其中之一,所以乐正商才会有所隐瞒。” 杜汐儿气愤道:“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我师父,此事还是需要到飘渺楼找乐掌柜。” 独孤景道:“琴姑娘你还叫他乐掌柜?” 杜汐儿问道:“有何不妥?” 独孤景面色古怪道:“你可知这个乐正商有什么癖好么?” 杜汐儿摇头,江湖之事他知道的太少,只了解一些大帮大派曾经的事件罢了。 独孤景面露难色,踌躇片刻还是说道:“寒风断柳不空箭,铁枪折扇伴芳菲,醉饮痴情琵琶曲,张狂剑雨雪中眠。这几句诗列出了江湖中武功名气都如日中天的十二个人,其中这个‘伴芳菲’指的就是飘渺楼掌柜乐正商。” 杜汐儿问:“那又如何,这里面可有我师父?” 独孤景摇摇头道:“没有,琴谷主实在特殊,江湖晚辈都不曾听说,仔细想想怕是担心有晚辈乱闯绝回谷吧。而且诗句中提到的都是无门无派之人,如果有门派大家便可直接称呼某某门派便可。” 杜汐儿道:“那‘飘渺楼主人’也可用来称呼,飘渺楼可算门派?” 独孤景道:“飘渺楼成立时间较短,这诗句是多年以前的一位前辈排的,别人只当他是随意列出,结果他自己说诗句是按照武功从低到高排列,后来这位前辈被排在开头第一位的‘寒风’追杀而亡。” 知道话题扯远,独孤景道:“别的不说,单说这个‘伴芳菲’,听说乐正商好淫,特别喜好年纪小美丽的女子,每夜都必须有美艳女子侍寝,而且听朋友说……说乐正商有怪癖,常让女子去衣陪伴,所以名号‘伴芳菲’。” 独孤景言辞不露骨,但是杜汐儿怎么会不懂,骂道:“好一个衣冠禽兽的人渣。” 独孤景挠挠头,面色尴尬。他没说的是乐正商为人爽朗而又面如冠玉仪表堂堂,很多女子都是主动侍奉,之前有同龄人提过此事也有不少羡慕之辈。 杜汐儿冷冷道:“乐正商欺瞒我师父,勾结拘仙阁,看来要想找到我师父只能从飘渺楼入手了。” 独孤景点头道:“是,但是飘渺楼护卫众多,更有‘入的飘渺楼,天下仇家绝’的说法,江湖人都不敢在飘渺楼内动兵器,所以我们得从长计议。” 杜汐儿眉头紧皱:“那该如何是好,从后院湖面潜入。”说着看向灯光明亮的飘渺楼。 飘渺楼后院有水阁建于水面上,岸边弯曲,此刻所站之处正好能够看到后院的灯火。 独孤景扶额道:“那如何能叫潜入,后院离岸边太远实无办法。水陆交接的岸边是飘渺楼薄弱之处,但是也是防守巡逻最严密之处。乐正商能放琴姑娘离开必定是没想到琴姑娘会遇到我,只当琴姑娘依旧蒙在鼓里,所以琴姑娘你千万不能让他知道了,更不能落到他手中。” 杜汐儿捏向腰间的长鞭目光带着冷意,她现在只想将乐正商绑来询问琴归羽的下落。 独孤景不知她在想什么,只见她盯着远处飘渺楼看了半响突然扭头离去,连忙追上问道:“琴姑娘,干什么去。” 杜汐儿道:“闯飘渺楼。” 独孤景吓了一跳:“万万不可啊,在下刚刚才说过,飘渺楼内护卫众多不能动手。” 杜汐儿咬牙道:“没有时间耽搁,我不知道师父现在何处处于何种境地,若是师父出了意外,我……” 独孤景拦住杜汐儿正色道:“我明白,还望琴姑娘不要冲动。若说现在谁能知晓今日发生这一切事情的前因后果,乐正商绝对是其中一个,在下也必定要找乐正商好好算算这笔账,但是不是现在。” 杜汐儿似乎又变为白天见到时那般,神色平静而又冰冷:“那要等到何时!” 独孤景道:“今夜,子时。” 杜汐儿一愣,独孤景继续道:“估计还有一两个时辰,我们可以提前做些准备,虽说没有万全策,但至少保证自己能够全身而退,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杜汐儿咬了咬嘴唇,说道:“好,听你的。” 独孤景点点头道:“先去找个客栈作为歇脚之地,还有准备一些必须物,比如夜行衣。” 说话间当先行去,领着杜汐儿走街串巷,夜行衣并不是大街上随便能买的东西,所以找了几件深色的衣物代替。至于兵器反倒省事一些,离州城江湖人士众多,找家铁匠铺就能买到,独孤景泽换了一个短拐,然后按照杜汐儿的要求给她找了一柄长剑。最后找了家客栈息休至子时。 子时将至,二人提前跃窗出了客栈,在独孤景的带领下再次走街串巷,这次走的都是住户稀少的街串的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巷,遇到死路则直接越墙而过,又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又回到了出发时的客栈,这次只要了一间客房。 房内,杜汐儿不解,独孤景道:“路上在解释,现在将随身能够认出身份的物品都藏在房中,藏好后我们便出发前去飘渺楼。” 杜汐儿点头将长鞭和琴归羽写的信件藏于床榻下,独孤景也将玉笛和玄武双匕放在一起。 路上独孤景道:“现在整个离州城都知道玄武双匕在我手上,暗中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岸边视野开阔无人靠近,但是说不准在刚进入街道就已经被人盯上,这样做也是以防万一。” 杜汐儿问:“那为何要将衣物放在原来的房间?” 独孤景笑道:“让进去翻东西的人以为我将匕首随身携带了,若是房内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他们就会知道我已经发现有人跟踪。” 杜汐儿道:“原来如此,师父说江湖险恶,原来人心真的如此复杂。” 独孤景沉默不语,以前他也都是将这些当故事来听,这也是第一次真的用到。曾经自己只不过是生活在盟主的羽翼下,现在却也是第一题真切体会到江湖险恶。 第十六章 夜闯飘渺楼 子时已过。 即便是江湖中人也很少在这个时间醒着,但是今日有些不同,今日对于很多人而言是个不眠之夜。 墙外不远处独孤景与杜汐儿二人沿着河岸悄无声息的摸来,二人并未靠近,站在岸边向飘渺楼后院看去。 飘渺楼后院并无客房,多已熄灯,只余一处水阁依旧透出昏黄的亮色。护卫一队一队交错而过,似乎比平时更加频繁,看得出所有人都极为紧张。 独孤景道:“今日江湖客众多,加强戒备也是情理之中。” 杜汐儿说道:“那个亮着灯的水阁就是今日我与师父所待之处。” 独孤景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突然发现阁楼内似乎有数人在忙碌着什么,于是说道:“琴姑娘你可能看清水阁内的情形?” 杜汐儿眯起眼睛看了半天,摇摇头道:“太远了,看不清晰。” 独孤景道:“我们可以再靠近一些,近处有栈桥。不过需要多加小心,平日飘渺楼护卫只巡逻内院和前院,极少到后院的。今日后院都在巡逻,怕是太过危险。” 杜汐儿点点头当先开路,又前行十几丈方才停下脚步,前面就是飘渺楼的院墙,再向前去后院就会被院墙挡住。 此刻杜汐儿凝目望去,只见阁内多人正忙碌着打扫窗台以及四周栈桥,同时还有人将某物送进送出,那物什长长的,递进去又拿出来。 “是木材。”独孤景道,“他们在更换水阁内的部分木料。”见杜汐儿依旧不明白,独孤景解释道:“琴谷主很有可能在水阁内有过战斗,他们在抹除痕迹。” 院墙内突然有光亮闪烁,一声喝问传来:“什么人?” 独孤景不退反进直冲向院墙根部,杜汐儿也不落后立马跟上,两人后背紧贴院墙。按照独孤景之前所作安排,杜汐儿贴着院墙向远离岸边的方向移去,只需再向前移动二三十丈便是飘渺楼内院与前院的交界之处,是巡逻死角,可翻墙进入。 二人刚移动丈许,就听见墙内传来之前护卫的声音:“原来是雪老人,晚辈失礼了。” 独孤景对着杜汐儿耳语道:“雪中眠。”杜汐儿点点头。 雪老人声音传来:“无妨,那边什么情况,乐正商在搞什么幺蛾子?” 护卫答道:“回前辈的话,我们掌柜的不在,那边是阁楼破旧正在维修和打扫。” 雪老人道:“呵呵,乐正商鬼点子多,这话老夫可不信。不过他现在不在那处倒是真的,想必还在温柔乡里。”听声音渐小,雪老人正在离去,“老夫渴了,送些酒来,记乾和山庄账上。” 护卫为难道:“这个……”为给盟主贺寿,乾和山庄只给日落时分约一个时辰之内的酒水买单,现在早已过了时辰。 雪老人冷哼一声,只听扑通一声好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院内传来一阵压抑着的慌乱呼喊声,原来那个护卫竟然被一声震的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雪老人声音传来:“又不是没人付钱,乐正商就带出你们这群一毛不拔的东西?” 却听之前那个护卫声音粗重,说道:“是,晚辈这就让人将酒水送过去。” 院内安静了片刻,只能隐约听见那个护卫粗重的喘息声,独孤景和杜汐儿对视一眼,依旧没有动作。 突然雪老人声音再次传来,这次声音已经极小几乎听不真切,显然离得较远:“咦?那个小姑娘竟然不是乐正商的侍妾,有点意思。哎,关心这个又有什么劳什子用,酒钱都付不起。”随后又是一阵骂乐正商的话。 独孤景暗道一声“糟糕”,对杜汐儿道:“被发现了。” 杜汐儿一脸茫然,不明白何时被发现了。独孤景也不解释,说道:“按原计划行事,不过要先去见一见雪老人。” 杜汐儿沉默不语,独孤景似乎知道她心里想什么,说道:“后院的阁楼不急在一时。” 当下二人又向前行了二三十丈,翻墙而入。 内院较为空旷,四周种植许多花卉,亭台小榭也颇有江南水乡之感,中间是一座三层飞檐高楼,此楼无名。 二人进来之处正是在内院墙角茂密花花丛之中,旁边便是前院众多屋舍的墙根。 “进去后先躲在花丛中,观察护卫巡逻,五人一队,三队巡逻后一次交接,时间较长,我们利用这段时间进入前院。”客栈中独孤景如此说道。 在又一次三队巡逻后,独孤景挥手间二人默契的同时俯身冲出花从,贴着墙根拐入前院。 “前院人多,此刻最为凶险,极有可能被人发现。飘渺楼此处客房窗户朝外,需要一直俯身前进,但是走到尽头便是跑堂的住所,以及白天送菜所必经之处,为了以防万一,需要停下观察是否有人。” 二人矮身前进到得尽头停下。 “但是我们只能停顿一瞬间,不能太久,否则会被身后巡逻的护卫发现。” 杜汐儿迅速移动贴到左侧墙根看向右侧,独孤景留在右侧看向左侧,一瞬间后二人同时起身,身子一转拐入了前院走廊。此刻,身后一队护卫缓缓行过。 “如果顺利入了前院,暂时就不再有麻烦,前院没有巡逻,只在最前方大厅附近以及飘渺楼大门外安排值守,只要我们不靠近便可保安全。” 独孤景缓缓吐出一口气,在内院护卫走过之后来到杜汐儿身边说道:“现在最麻烦得是如何找到雪老人的住处。” 话音刚落二人耳边响起一个声音:“二楼天字号房。”正是雪老人的声音,声音清晰如同耳语。 独孤景面露震惊,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杜汐儿,却见杜汐儿神色平静道:“我师父也会。”独孤景下巴几乎要掉了。 客房果然如之前所料,很多处都还掌着灯,依旧明亮。二人小心来到二楼天字号房,独孤景没有犹豫抬手就要敲门,门却“吱”的一声开了,门内正是雪老人。 雪老人面露欣赏道:“你们竟然真的能够进来,老夫倒是小看了你们。”说罢让过身让二人进入房内。 独孤景当先进入,同时抱拳道:“晚辈见过雪老人,前辈大名晚辈如雷贯耳。”身后杜汐儿也跟着抱拳,但是却一言不发。 雪老人关上门冷哼一声道:“现在的年轻人都不会自报家门了吗?” 独孤景笑道:“晚辈的家门前辈不是都知道了么,晚辈过来是给前辈付酒钱的。” 雪老人哼笑两声走到床边盘膝做到了床上,说道:“油嘴滑舌,你是老三吧?” 独孤景赞道:“前辈英明。” 雪老人打量了一下独孤景说道:“有趣。”随即看向一旁的杜汐儿问道:“小姑娘似乎不懂礼数。” 杜汐儿还未说话,独孤景抢过话头说道:“她见识少,第一次见到前辈风采,不懂江湖规矩,前辈莫要见怪。” 雪老人并不理他,问道:“你的火云鞭呢?” 杜汐儿答道:“放在了客栈。” 雪老人又问:“你还会用剑?学过剑法?” 杜汐儿道:“学过一些。” 雪老人道:“都学过些什么剑法?” 独孤景感觉后背透出阵阵凉意,冷汗已经湿了衣裳,若是暴露了琴姑娘的师承就完了。 杜汐儿道:“开封王家的家传七杀剑诀……” 独孤景暗中呼出一口气。 雪老人道:“原来是王家……” 话未说完却听杜汐儿道:“……华山派的北斗剑……” 雪老人眼睛一缩,没有开口。独孤景全身肌肉一抖,不敢说话。 杜汐儿道:“……彩衣阁的七虹剑诀,青城派的拂中剑,武当山八卦剑……” 杜汐儿还待说下去,却被雪老人爆发出的一阵哈哈大笑给打断,止住笑雪老人道依旧忍俊不禁:“你在书上学的这些剑法?” 在杜汐儿点头后雪老人再次发出一阵笑声,独孤景不禁在心中对杜汐儿竖起大拇指并暗道了一声“高”。 雪老人道:“没想到你知道如此多的剑法,老夫也知道一式剑法可以传授给你,此剑式虽然只有一式,但却来历非凡,乃剑神古剑柏所创,名为‘千里追魂’,你愿不愿意学?” 杜汐儿道:“我会这招。” 此话一出独孤景暗想,莫非琴姑娘刚刚所说的剑法都真的是她所会的? 雪老人一怔,问道:“你会?那你说说这招怎么使。” 杜汐儿道:“只需用尽力气将剑丢便出去是了。” 雪老人半天没说话,独孤景突然开始怀疑杜汐儿刚刚所说过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半响,雪老人道:“没错,你说的一点都没错。”说罢再次哈哈大笑,这次几乎停不下来。 门外敲门声响起,雪老人笑道:“酒来了。”说话间身子却未动。 独孤景连忙过去开门,门外跑堂见到屋里竟然有三个人不由得一愣,雪老人骂道:“酒留下,赶紧给老夫滚。” 跑堂更不敢问,在独孤景接过酒坛之后慌忙跑开,还不忘回头来将门带上,独孤景则摸出几块碎银塞到了跑堂手中。 回过头雪老人已经坐到了桌边,独孤景将酒坛开封,给雪老人倒上酒。 雪老人一口喝干,长长出了一口气道:“好酒!说吧,你二人胆敢深夜闯入飘渺楼,为了什么?”说罢又添了一句:“坐下说。” 独孤景与杜汐儿在桌边坐下,独孤景道:“不敢欺骗前辈,为了查一件事。” 当下将自己家中的事情说了一遍,但是隐瞒了假琴谷主一事。除了有人冒充琴谷主外,其他事情皆是为真。 说谎不怕对方全是谎话,就怕七分真三分假,更何况独孤景说的全是真话。 说完,雪老人问道:“那又如何?” 独孤景知道,下面的话才是重点,小心说道:“有人说琴归羽在前往我家给我爷爷祝寿之前,曾来过飘渺楼。”此话也是真的,但是与之前的话连在一起,意思就有了变化。 说完打量雪老人神色,却见他沉思着面色毫无变化,只能继续说道:“就在刚刚前辈看到的那座水阁中有过停留。”这也是真话。 雪老人问道:“你说的是护卫说在维修打扫的那座水阁?”说话间紧紧盯着独孤景双目。 独孤景点头道:“正是。”神色平静的对上目光,他所说全是真话,自然不怕对方怀疑。 雪老人点头道:“很好。”流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第十七章 雪中眠 雪老人似乎很感兴趣,说道:“很好,继续说。” 独孤景问:“前辈也对琴归羽感兴趣?” 雪老人沉吟片刻说道:“寒风断柳不空剑,后面几句说来听听。” 独孤景答道:“寒风断柳不空箭,铁枪折扇伴芳菲,醉饮痴情琵琶曲,张狂剑雨雪中眠。前辈当年就已经独步天下,所以排在最后。” 雪老人淡淡道:“知道老夫排在最后一个还敢在墙外嘀嘀咕咕。” 独孤景面露尴尬之色。雪老人说道:“独步天下不敢说,毕竟这诗还差两句。” 独孤景奇道:“还差两句?不知差哪两句?” 雪老人摆摆手道:“江湖传说罢了,不必在意。”又道:“琴归羽虽然不在此列,但是世人皆认为琴归羽应当排在‘琵琶曲’与‘张狂’之间,老夫可不这么认为。”说着喝一口酒,吐出一口酒气继续道:“老夫认为,琴归羽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武功绝不会比老夫低多少,必然可以排在‘剑雨’之后,呵呵,不过花青那家伙好似并不乐意。” “剑雨”花青,独孤景记得,中午在山庄大院中的主桌上,他是唯一一个无门无派的散人。当然,若是眼前这个雪老人也去贺寿,必然也是在主桌。 雪老人问道:“今晚之事可是独孤泽指使的?” 独孤景摇头道:“并非如此。虽说琴归羽有心救我爷爷,但是以其为人,我爹爹还是难以相信,再加上听闻琴归羽在此处停留,所以晚辈瞒着爹爹偷偷过来查看,却见那座水阁竟然在打扫维修,感觉极为蹊跷。” 雪老人目露思索,独孤景特地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只不过晚辈实力低微,还没进入飘渺楼就被前辈发现了。” 雪老人道了声“原来如此”挥手说道:“你们走吧。” 独孤景一愣,这是赶我们离开?当下说道:“晚辈不明白。”他本以为雪老人既然对琴归羽感兴趣,必然会想调查一番。 雪老人解释道:“我与琴归羽无冤无仇,如果能见面必然是要比试一下,但是现在琴归羽已经离去,此事也就作罢。你们两个小娃娃想做什么便去,老夫就当作没看见,走吧走吧。” 独孤景心中叹了口气,他的本意是希望雪老人能够帮忙前去调查一下后院水阁,没想到对方满足好奇心之后就立马撵人。不过好在对方似乎对玄武双匕也并不感兴趣,从见面开始就从未问过。 当下起身准备离去。 “小娃娃别走,我也要听故事。” 窗户“砰”的一声破碎,一个灰色身影闪进屋内并一把夺向雪老人手中酒碗,雪老人反应也极快,立马地缩了回去,但是灰衣身影另一只手却一把抓住了桌上的酒坛,空中一个挺身回到了窗边。 那灰色身影极快,独孤景目光几乎跟不上,此刻他停下才凝目看去,只见一人四五十的年纪身着灰衣灰白发须,倚靠在窗沿,一条腿耷拉着。 此刻这人正将刚抢的一坛酒往嘴里倒,嘴巴张的大大的,倒的虽快但是没有一滴酒撒在外面,喉咙中还能发出阵阵低吼声,像极了护食的野狗。这一坛酒就算往碗中倒也要倒上一会儿,但是在这人手中不过几个呼吸就喝了个干净。 这是杜汐儿人生第一次见到酒鬼投胎,极为震惊。 独孤景在杜汐儿耳边小声道:“这位是醉鬼成甚,诗句中的‘醉饮’便是他。” “嗝——”成甚打了个长长的酒嗝,赞道:“好酒。”说完看向雪老人手中的酒碗。 雪老人立马将酒一口喝干骂道:“没了没了,快滚。” 成甚揣着双手叫道:“我不信,快拿出来,不要当小气鬼。” 隔壁一个声音传来:“喂,老醉鬼,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不睡觉啦?” 又一人道:“醉鬼当然要喝酒啊,怪就怪雪老怪半夜还要喝酒。” 原来刚刚成甚破窗声将不少人都吸引过来。这让独孤景极为头疼,现在住在飘渺楼的哪一个不是高手,如果两人被发现了怕是就走不掉了。 又有一人声音传来,这声音极为狂妄:“姓成的赶紧给老子滚去别地喝去,别打扰老子睡觉,明天还有他奶奶的任务。” 又冒出一人回应道:“到底是你有任务还是他奶奶有任务?” 只听“砰”的一声,声音极为狂妄那人破窗而出,说话声音出现在了内院:“谁说话,给你爷爷出来,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四周悄无声息,显然那人并不敢出声。 独孤景又在杜汐儿耳边小声道:“此人名为张宽,为人极为狂妄自大,外号‘张狂’,就是诗句中的‘张狂’,时间久了大家都叫他张狂不再叫本名了。” 杜汐儿根据介绍回想了一下,“醉饮痴情琵琶曲,张狂剑雨雪中眠”,这“醉饮”“张狂”“雪中眠”竟然都出现在这。不过这个张宽很明显只敢骂成甚,对于雪老人却是视而不见。 成甚对着张宽喊道:“我走,我走,打不过我还躲不过嘛。”说完砸吧着嘴意犹未尽的看了看雪老人,转身离开。 周围众人见没热闹可看纷纷关窗躲开张宽的视线。 就在成甚要跳出窗户之时,杜汐儿开口道:“前辈且慢。” 成甚立马回头,脸上露出疑惑:“小娃娃你要请我喝酒嘛?” 杜汐儿摇摇头道:“晚辈没有酒,不过晚辈知道飘渺楼有好酒。” 本来听杜汐儿说没有酒神色落寞的成甚听闻“好酒”二字立马兴奋,冲过来抓向杜汐儿手臂,杜汐儿哪躲得过,被他一把抓住,好在对方手上没用力气只是普通的握着。 成甚问道:“在哪?女娃你带我去。” 没想到杜汐儿又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在哪。” 成甚脸色一变:“你这个娃娃,拿老酒鬼寻开心啊?”说话间手上用力。 杜汐儿吃痛咬了下嘴唇,忍住痛说道:“那是乐正商收藏多年的好酒,我又如何知道藏在何处。” 独孤景立马上前双手抓着成甚的手说道:“前辈你想想,乐掌柜可是堂堂飘渺楼的老板,若说没有私藏谁能信。” 成甚虽说将信将疑但是手上也渐渐松开,口中道:“这等事情,乐正商自己不拿出来别人怎么知道。” 杜汐儿道:“那酒极烈,入口辛辣……”话未说完只见成甚双眼发光,雪老人知道每次他一听到“烈酒”二字都是这样一副表情。 杜汐儿继续道:“……但是却不太能够察觉出,咽下后带着一股凉意从喉咙一直落入腹中,但是下一瞬间就感觉腹中极热,而且有暖意涌上来,直冲喉咙……” 成甚不停的咂着嘴,好像已经喝到了一般。 杜汐儿声音不停:“……此刻方才能发觉那入口的辛辣,但是却被冲上来的浓郁的香气冲淡,此刻再闻一闻那酒的清香,两种香气截然不同,但是混在一起……”说到这杜汐儿停顿一下才说:“回味无穷。”这些话自然是琴归羽跟乐正商聊天时所说。 成甚感觉自己口水已经流到地上了。 不同于成甚,雪老人平静得多,开口问道:“小娃娃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好像亲自品尝过一般。” 独孤景极为紧张,说道:“琴谷主中午时说的。” 成甚一愣看向独孤景:“琴归羽?你中午时在在乾和山庄见过琴归羽?” 雪老人缓缓说道:“是老夫告诉他的。”独孤景感激的看向雪老人。 成甚疑惑道:“你不是没去乾和山庄吗?” 雪老人怒道:“老夫听别人说的不行吗?” 成甚“哦”了一声,立马又道:“不对,不对啊,乐正商的酒琴归羽怎么喝的到的?” 独孤景说道:“前辈刚刚进来不是说想听故事吗?” 当下独孤景又将事情大概说了一遍,不过这次说的简化许多,也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不过这也导致纰漏也甚多,经不起仔细推敲,好在成甚一心想着的是确认是否真的有好酒,至于故事真假并不上心分辨。 听完,成甚笑嘻嘻问道:“那琴归羽有没有说这酒放在何处啊?” 独孤景刚要回答却被雪老人轻咳一声打断,独孤景立马闭嘴,雪老人接过话到:“这事你不问老夫,问这两个道听途说的小娃娃有什么用。” 成甚似乎忘了刚刚雪老人说此事是他听说来的,反而向着独孤景,说道:“去去去,你知道的哪有两个娃娃清楚,两人能为江湖大义夜闯飘渺楼调查琴归羽的线索,这才是江湖新秀武林的未来,你能吗?” 雪老人哑口无言。 成甚向着独孤景和杜汐儿二人到:“走走走,去我房里说,等找到了酒分你们一人一口。”说话间不待两人同意,就一手一个拽着两人打开房门去向自己房间。 临走独孤景担忧的回头看向雪老人,他之前并不了解雪老人为人,如今一见却是发现其人竟然如此好相处,被武功名气都小于自己的成甚多次挑衅也不生气,但是还是担忧自己和杜汐儿的事情会暴露,毕竟雪老人知道的有些多。 却见雪老人色平静,嘴唇微动,传音到:“放心,我与你爷爷相熟,只因多年前年轻气盛闹了些许不愉快,所以今日未去给他祝寿,却没想到……心中愧疚啊……”话到此便断了。 独孤景这才放下心来。 雪老人起身关上门,站在房中许久,最后自言自语道:“琴归羽的传人和独孤明的传人,呵呵,有趣。” 第十八章 诛心之举 成甚房内,关好门窗后,成甚激动的搓着双手说道:“还得等等,刚刚太吵了,等他们睡着了我们就去借酒喝。”说罢将杜汐儿拉到桌边恳求道:“再跟我说说,那个酒味道怎么样。” 杜汐儿道:“那酒我只喝过一口,说不清楚。”这句话完全暴露了。 但是成甚似乎并不在乎,急道:“那就再说一遍,再说一遍。”杜汐儿只能将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成甚又拉着独孤景问他怎么才能拿到这酒,独孤景自然是想让他帮忙去那个水阁调查一番,于是便提议去水阁查看一下,毕竟琴谷主在哪里喝过酒。 成甚思考了一下拍手道:“行,为了好酒必须得铤而走险。”当下熄灯准前往。 独孤景忙提醒道:“不过前辈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入阁内,但是我们二人可不能被人发现。”当下说了下计划。 成甚点头称是,说道:“还是你这个娃娃精,一会你们藏好。” 三人偷偷下了楼来到内院,成甚直接冲了出去,一群护卫呼喊着追赶,独孤景与杜汐儿二人在后面看的忍俊不禁。 护卫被引走,二人立马按照之前进来的路线来到墙角花丛翻墙而出,虽然成甚引走了部分护卫,但是从院内走还是太过招摇。 来到湖边栈桥上,此处是飘渺楼防卫最为严密之处,依然有数名护卫在值守没有被引走。杜汐儿抽出三枚银针说道:“只能放倒三个,还剩一个,你要小心。” 独孤景点头道:“放心,交给我。” 银针与人齐出。 独孤景的轻功确实不怎么样,在他冲向最近的一人之时,三枚银针贴着他飞过发出极轻微的嗡鸣声,瞬间最远处三人便瘫倒在地,此刻独孤景与最近那人之间的距离还有一半还多。 剩下一个护卫大惊喝到:“站住。”转头想叫同伴,结果一回头发现另外三人已经倒下,当下立马将一个哨子放到口中就要吹响。 “叽——”内院尖锐的哨声响起,这是成甚抢了一个护卫的哨子吹着玩。又引起一群人的骂声,张宽的怒吼声也传遍整个飘渺楼:“姓成的,老子要宰了你!” 剩余这个护卫面色难看,此刻独孤景终于来到他面前,护卫伸手丢了长棍,老老实实的被独孤景放倒在地。毕竟活的别人的,命是自己的。 杜汐儿来到面前说道:“让人一点都不放心。” 二人夜幕中前往唯一亮着的水阁,水阁内太过明亮,里面的人很难发现黑夜中的二人,二人得以顺利靠近来到旁边阁楼顶向下看去。 一个监工的护卫对干活的几人道:“抓紧时间,外面的事不需你们操心。” 阁楼四周打扫已经结束,只剩两个婢女拿着抹布仔细地擦着窗台以及四周木板的缝隙。阁楼内最后一块被换下的木材也被递了出来,几个木工师父分工明确正拼装着。 阁楼更换木料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每一块木材都是与临近的木材有所交织,特别是有榫卯结构之处,更需要大动。如果要拆除,四周更是需要足够多的木桩支撑,所以阁楼维修绝不是一晚的功夫。 所以乐正商为什么这么着急,要连夜完成? 独孤景正思索着,杜汐儿突然小声道:“我需要看一下换下来的木板。”独孤景恍然大悟,若是琴谷主真的在此处跟别人动过手并且留下了痕迹,那么以琴姑娘对于琴谷主武功的了解,想必能看出些端倪。 此刻缥缈楼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尖锐的哨声此起披伏,内院一片片灯光亮起,一会的功夫整个缥缈楼除了后院全部亮如白昼。 一个护卫敲响了乐正商的房门,房门刚响起便有一个衣裳半透的美貌女子打开了房门,借着昏暗的灯光女子回身帮乐正商穿衣,毫不在意门外之人。护卫也是习以为常,低着头未多看一眼。 成甚与张宽在内院打的不可开交,阵阵掌风呼啸,劈空破裂声不绝于耳,外围则是众多缥缈楼护卫,将二人团团围在当中不敢靠的太近。乐正商漫步而来,众护卫让出一条过道。 乐正商走到圈内也不说话,轻咳了两声。成甚一见乐正商如见救星,怪叫道:“哇啊——乐掌柜你来的正好,你快让你的这些个手下啊把这个疯子捆起来,老酒鬼要撑不住了,再打就要出人命啦。” 刚刚还暖玉在怀,现在被两个人吵醒站到外面吹冷风,而且这两人还在自己家里砸东西,任谁看了都不会心情太好。 但是乐正商不会,因为他是个商人。 暖玉还能找回,但是客人不能。 乐正商竟然笑了笑,说道:“能让成兄如此应接不暇的情况可不多见,在下还想多看片刻,成兄撑住。” 成甚骂道:“你这个无耻好色的铁公鸡,你是不是就想看老酒鬼吃亏啊,老酒鬼要是出了什么事就再也不来你这喝酒了,让你赚不到酒钱,亏死你,让你这个缥缈楼关门大吉。” 嘴上不停,手上也不闲着,张宽阵阵攻势一一都被化解,一时也不见败势。 乐正商也不理他,对着张宽道:“张兄,明日一早还有要事,何至如此啊?” 张宽一言不发目露疯狂,不远处在窗户看热闹的一人喊道:“老酒鬼闹腾了一晚上了,不揍他揍谁?” 乐正商自然知道发生了何事,来的路上护卫已经将经过告知,乐正商道:“原来是成兄不守缥缈楼的规矩,那在下爱莫能助了。”说罢竟然回头便要走。 成甚大急喊道:“乐兄别走,别走!是老酒鬼不对,乐兄见谅。这不是闻着酒味心里痒痒,可是你这跑堂都睡觉了,我又不好意思麻烦,就自己起来找酒喝。可是啊,你养的这些护卫,看到老酒鬼就要上来揍,那老酒鬼怎么能忍,这事不赖老酒鬼,要赖就只能赖你。” 江湖公认张宽武功排在成甚之上,此刻张宽见久攻不下,对方还能分心说话,心中极为气恼,手上又加了几分力道。 成甚一个不慎被掌风扫中“哎呦”一声倒地,立马就地打了个滚躲过了后续攻击口中还骂道:“好你个张狂,你爷爷的,你竟然来真的,不就是打扰你睡觉了吗,现在时间还早得很赶紧去睡觉,跟老酒鬼浪费时间做什么。” 乐正商道:“张兄,老酒鬼说得没错,明日还有要事万不可耽误。” 这已经是乐正商第二次提到明日之事了,不由得让人思索到底何事能让武功在整个江湖都排的上号的“伴芳菲”和“张狂”两位如此重视。 张宽依旧一言不发,手中也是毫不留情,那双目通红俨然是个疯子。 真是宁入绝回谷,不惹张癫狂。 乐正商面色越来越冷,再拖下去缥缈楼的规矩就荡然无存了,当初为了这个名声可花了不少代价。 乐正商冷声道:“布阵。” 随着乐正商声音响起,四周护卫的包围发生变化,人头攒动下形成了大中小三个包围圈,三个圈还在不停的变化之中,大小也毫无规律的改变着,大圈可变小,小圈也可变大。 阵成,护卫手中长棍编织防御,长枪进攻,秩序井然。 周围围观者大开眼界,纷纷称赞。 乐正商道:“二位违反缥缈楼规矩,还望立马住手,化干戈为玉帛,你我都不至于失了颜面。”这话不仅是给对方台阶,也是给自己台阶。 成甚叫到:“对对对,快住手老疯子!” 张宽本来也准备停手,被这一句“老疯子”叫的怒火上涌,手下更不留情,一时间成甚嗷嗷怪叫四处乱窜。 乐正商无奈道:“老酒鬼,你犯错在先,你就让张兄打一掌就当作是我缥缈楼的惩罚了,事后请你喝酒。张兄你也别下狠手,大家以和为贵,日后江湖再见还是朋友。” “酒,有酒?”成甚一听有酒立马就上了头,再加上之前杜汐儿的煽风点火,此刻眼神发光,“是不是你收藏的好酒?” 乐正商一愣,道:“是,受多重的伤就有多好的酒。” 成甚立马站住了,用手戳着自己的胸口道:“来,往这招呼。” 张宽本就紧紧跟着,此刻成甚站定他正好一掌推来,巨大的压力将成甚须发皆吹起。成甚咬紧牙关,闭着双目等待这一掌,等了半天,只感觉风静无声。 偷偷睁开眼睛瞧去,却见张宽一掌在自己身前寸许之处停下,这一掌不仅没有打出连威力都收了回去。 成甚不乐意了:“你这是干什么?赶紧动手啊!” 张宽冷笑道:“想喝酒?”说罢收掌扭头便走。 成甚大急,忙追了上去:“这不行,张疯子,你得打我一下。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这样不厚道啊!张疯子!张疯子!” 但是任由成甚怎么骂,张宽也不生气,反而越来越开心。 只要成甚现在不开心他就开心。 乐正商挥手,众护卫散开分出一条道让张宽离去,但是却把成甚围住。 成甚面色尴尬,向乐正商问道:“这个酒还能喝到吗?”怕乐正商不同意,又道:“你也看到了,是张宽自己不打我的,这事不赖我。” 乐正商面露微笑挥手让众护卫散去,自己也转身离去。 成甚紧随其后道:“要不你动手打我一下?我可破坏了缥缈楼的规矩,你这样会很没面子的……” 声音传来,没看到好戏的众人大失所望。 雪老人神色平静,透过窗户看向后院方向。 过了片刻有下人收拾打扫内院,过程有条不紊。雪老人的房中也来了数人修补窗户,同时安排雪老人住到其他屋。 临走,雪老人想起有个送酒的跑堂曾看见自己屋里的两个人,心中道好自为之吧。 第十九章 人生当悲 成甚和张宽这一战是独孤景没想到的,没想到张狂不仅狂,还疯。 不过歪打正着,成甚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两人便更加安全。 二人趴在阁楼顶上,远远的见远处灯火明亮,一人出现,众护卫还让出了道,料想那人必定是乐正商。于是两人偷偷溜下阁楼顶,追向将木料运走那人的方向。 吴牛是个不会做事的人,但是这只是别人给他的评价,他自认为自己是个会做事的人,只不过自己不太会说话。 有时候不会说话就是不会做事。 所以吴牛是个不会做事的人。 所以他总是干着最脏最累的活,还没有人帮他,因为没人愿意去干最脏最累的活,最脏最累的活往往都是没有油水的活。 今天掌柜的请了全城的木匠师傅过来给后院一个水阁翻新,这种工作往往比较有油水,吴牛没想到自己也能参与。 但是吴牛不知道这种工作怎么样才能捞到油水,毕竟他是一个不会做事的人,所以他只能听别人安排。 他又被安排到了一个最脏最累的活——运木料——而且还是换下来的没用的需要销毁的木料。 其实吴牛还是有优点的,那就是能干活——有时候能干活和会做事是两回事。 在木匠师傅开始干活的同时,他也就开始干活,将换下来的木料从后院一块块送到内院柴房的平板车上,因为平板车不能拉到后院栈桥上。 他当然不是一块块的送,等存上一捆才送一趟,在等待的时候还能帮木匠师傅递一下新木板,当然这中间也是没人去帮他忙的。 从刚刚入夜便开始干活,一直干到现在,吴牛在这之间不止一次在想要不要去当个木匠师傅,有个木匠师傅好像还挺喜欢自己的,从学徒做起。 木料送到柴房并不是留作添火柴,因为那要等到明日,虽然缥缈楼每日寅时便开火准备早食,但是距离现在至少还有一个多时辰,掌柜的等不及,所以吴牛需要将木料运出去。 本来这是三个人的活,掌柜的要求至少三人,迅速处理完。但是又累又没有油水的活没人回干,而且处理不多的木料而已,三个人显得太多,所以现在只有吴牛一个人。 赶着拉着平板车的小毛驴,他也没有管内院里发生的事情,从偏门出了缥缈楼。 很轻易便出了城,守城的只是名义上是宋朝士兵,在这个武林人士与江湖门派齐聚之地,再加上白天拘仙阁近百人出现在盟主府,使得他们被江湖人士问责,所以现在他们也不敢多加阻拦,形同虚设。 出了离州城向西不远便是八百里云梦泽,到得湖边停下小毛驴,吴牛将木料搬下车,再将毛驴赶到远处,带上引火草料返回准备点火。 但是等他回到木料堆放之处正弯腰准备点火,突然一把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别回头。”另一个同样年轻的男子的声音也在他背后响起:“我问,你答,不要耍花招。” 正是赶到的独孤景与杜汐儿二人。 吴牛身体打颤,不由地点点头。 独孤景问道:“乐正商为什么要换掉这些木材?” 吴牛声音颤抖道:“不知道” 独孤景一愣又问:“乐正商为何要翻修那座阁楼?” “听说是阁楼年久失修,为了客人的安全。” “那换下来的木材又何必需要销毁?” “因为……因为卢老二死了,留在缥缈楼……不吉利。” “谁是卢老二?” “防卫中武功排第……第一的人。” “说清楚一点,什么防卫?” “缥缈楼护卫分为‘攻卫’和‘防卫’两种,攻卫使长枪,防卫使长棍。卢老二一直是防卫中武功排第二的人,所以大家都叫他卢老二,半个月前才刚当上了第一,听说……听说今天他死在了阁楼里。” 独孤景与杜汐儿对视了一眼,独孤景继续问道:“他怎么死的,听谁说的?” 吴牛说话越来越利落:“听别的护卫说的,我跟他们关系也不好,也只是他们谈论的时候才听到一点。听说卢老二身上没有伤,不知道怎么死的。” 独孤景看向杜汐儿,意思是能否从“没有伤口”这一点发现什么,杜汐儿摇摇头。毫无头绪,独孤景心道。 杜汐儿用询问的目光看向独孤景,手中剑往下压了压。 独孤景还没说话,吴牛却吓瘫在地,口中直喊“饶命”,还道:“有一件事小的告诉两位,求两位大侠留小的一条命。”说着跪在地上不停的求饶。 杜汐儿冷声道:“说来听听。” 吴牛不停的抖着说道:“就在……就在今天未时过后一段时间,我们掌柜的禁止任何人进入后院,也拒了要进后院的客人,而且还因为下人私自放人进入后院而大发雷霆,但是过了不久便带了数十人从偏门进了缥缈楼去向了后院。当时我们都被要求待在内院,没人知道后院发生了什么。再后面的事情小的就不了解了。” 杜汐儿握剑的手不停的颤抖,吓得吴牛不停的磕头求饶,言说自己知道的都已经告知。 独孤景不忍心,说道:“你走吧,我们不杀你。” “不行!”杜汐儿冷冷道,“他会暴露我们,决不能让他回去。” 吴牛忙不迭的磕头道:“小的绝对不说,小的就说东西已经烧了,绝对不提遇到过两位大侠,求大侠饶命……”额头一下下的磕在木板上,听起来着实不轻。 独孤景道:“他不是凶手,琴……我们又何必累及无辜。” 杜汐儿冷冷地看向独孤景道:“这天下谁不无辜?你我皆是无辜之人,但是若是被乐正商发现了,你认为他会如何做?” 独孤景没有说话。 吴牛抱着头趴在木材上失声痛哭,一个三十多岁的人就这样在两个后辈面前放声哭泣着,没有想过反抗也没有殊死一搏,就像他前面三十几年的人生。 独孤景眼眶发酸,但是却说不出求情的话来。 杜汐儿手中长剑越发抖得厉害,独孤景突然发现杜汐儿眼中有一滴泪水流了出来,原来她也不忍心。 独孤景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淡淡的说道:“原来琴姑娘也有人情。” 杜汐儿长剑入鞘伸手擦去了泪,脸色平静道:“人生,当悲。” 独孤景灵光一闪,对吴牛说道:“你透露了缥缈楼那么多的信息,你若回去乐正商必定也不会放过你,你若骑着那头毛驴往北去,越远越好,并且发誓再也不回离州城,我们便不杀你。” 吴牛磕头不止:“谢谢两位大侠,谢谢两位大侠,小的发誓这辈子绝对不再参和江湖之事,这就离去再也不回离州城,如有违反此誓叫我天打雷劈,叫我不得好死,叫我被……被乱刀砍死……” 独孤景道:“好了好了,你赶紧走吧。”又道:“火折子留下,一会我帮你把东西烧了。” 吴牛留下火折子牵上毛驴千恩万谢的往北走了,后来一直去往了汾州之北的北汉之地,靠近辽国边境。但是十一年后,北汉也被宋所灭,吴牛再次回到了宋之管辖。不过这是后话,不提也罢。 吴牛走后,独孤景与杜汐儿开始一一检查堆积的木料。 木料大多都几乎无法看出是否有伤痕,找到部分仔细看才能看出淡淡划痕的木板递给杜汐儿过目,都杜汐儿看后也是摇摇头,毫无特征。可能将所有木料全部复原才更能发现线索。 杜汐儿一边翻找一边道:“若是能找到破损严重,痕迹明显的便足够了,破损严重说明是力量的落点处,后力虽然也会损伤木板但是价值不高。”独孤景恍然大悟低头快速扒拉着。 大约一炷香时间,二人终于将东西清理完毕,将引火草料点燃,慢慢的火势越来越大。借着明亮的火光,杜汐儿蹲在地上翻看着几块木料。 一块木板破成了三块,拼起来后看不出有何异常。 一块木板上有个窟窿,不知是何物戳的,但是可以肯定那物件肯定直接穿过了木板,并非扎在木板上,因为窟窿两面大小一样。 两根较长的木材,上面有大大小小好几个几个榫卯固定用的洞,有一根断成了两截。 一块较为完整的木块,有利器砍出的一道深深的伤口,几乎将木块砍成两块,伤痕中间深两侧窄,应该是刀。 一快木板,完好无损,靠近一头的位置有一个奇怪的痕迹,是连起来的横竖而且横与竖的拐弯处比较圆润,像是某个字的笔画。 除此之外便没了。 “如何?”独孤景看她脸色不好,但还是问道。 灼热的火焰烤的杜汐儿脸颊发烫,双手用力捏着最后一块木板,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一片悲凉。 独孤景轻轻走到她身旁,却见她伸出右手食指在木板上那个横竖的痕迹上划过,突然如同发现了什么一般将木板倒过来,痕迹变成了竖横。 杜汐儿食指缓缓划过,指甲完美的嵌在痕迹中,随着手指移动,看起来就像用手指刚刻出的痕迹。 “这是?”独孤景吃惊地问道。 杜汐儿声音沙哑道:“这是我师父用指尖刻出来的,现在可以确定师父肯定在阁楼中出事了。” 第二十章 咫尺天涯 独孤景没有怀疑杜汐儿的判断,这天下除了琴归羽自己若是还有谁能了解琴归羽的手,那只能是杜汐儿了。 杜汐儿猛然站了起来,摇着头口中道:“不,不会的,这世间没有人能伤到我师父,不可能……莫非是……雪老人?” 独孤景摇头道:“想必不是,雪老人是武林前辈,重名声,知道我的身份也没有抢夺玄武双匕,而且临走还对我说了几句话,不似是假。”然后将雪老人传音所说复述了一遍。 见杜汐儿神色落寞,独孤景道:“刚刚那人所说,乐正商曾带了数十人进入后院,此事只能找乐正商,若是能捉住他定能找到琴谷主。” 杜汐儿点头,此刻她显得心事重重,满脸担忧之色。 二人收拾准备返回离州城,杜汐儿将有痕迹的一小块用长剑削下揣入怀中,余下的都丢进火中。 独孤景突然问道:“琴姑娘,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说罢不停的吸着鼻子。杜汐儿也闻了闻,但是只有灼热的气浪还有木材的灰烬。 独孤景叹道:“想必是上好的木材,烧了可惜了。” 突然身后响动,两人同时回头,却见平板车旁有十几个护卫已经呈包围状冲了过来。 “糟糕!”独孤景道:“成甚把我们出卖了。” 杜汐儿二话不说拔出长剑直冲向十几人,独孤景喊道:“小心!” 几乎在他们冲过去的同时,一个声音响起。 “叽——” 这声音太熟悉了,今晚在飘渺楼听了许久。 原来那十几人其中一个吹响了哨子。哨声响起,却见远处突然依次亮起点点火把,一片飘渺楼护卫手持长枪长棍出现在视野中,怕是有数十人。 独孤景知道此刻绝不能犹豫,若是被远处大批护卫赶到那么两人就真的走不掉了,于是抽出腰间单拐也冲了上去。 杜汐儿手腕一抖,长剑嗡鸣,瞬间便来到一个护卫身前,只见那长剑在空中一转划出一道刺目匹练,随后又化作数道剑影落向一个护卫。 那护卫不敢硬接身子后退数步,同时举枪刺出防止杜汐儿突然靠近。 却听“叮”的一声,杜汐儿手中长剑不曾碰到长剑便自行折断,那一节剑尖飞出直刺入那护卫胸口。那护卫到死都想不明白,天下竟然还有这样的招式,更不明白为何那剑会断。 杜汐儿明显愣了一下,刚刚那一招她气愤之下用尽了全力,想将怒气发泄在飘渺楼的护卫身上,却没想到这剑质量如此之差,一招便断了。 千钧一发之际不容的思考,杜汐儿丢掉剑柄将面前护卫的长枪一把夺过挡住了周围攻来的几个护卫,同时身子从缝隙中一窜而出。身子刚出包围,柳腰一挺整个人后仰弯曲如弓,手中长枪瞬间刺出数下,每一下都点在护卫枪头上,震得几个护卫长枪晃动连连后退。 杜汐儿也不起身,虽然身子后仰但是依旧瞬间转过身来成伏地之状,单手持枪,左手在地上一按身体冲向后退的护卫群中。 杜汐儿枪法奇诡。 长枪常用技法有扎、刺、拦、点、拨等,即便从未学枪第一次使用也必然会用到这些,除此外还有学过长枪才会熟练运用的缠、扑、圈、撘、舞等,这是因为枪的形状以及长度使然,所以绝对不会出现砍、削这类利器才会出现的招式。 但是杜汐儿的枪法中就使用了大量的剑法以及鞭法招式,只见她手脚并用,从不管攻击时用的是枪头还是枪柄。 横扫不中,一脚将枪身踩的直砸下去。 长枪触地弹起,杜汐儿双手松开飞踢向旁边一人,落地时一手抓住枪尖底部将枪柄甩向另一人。 长枪被挡住,纵身便是一脚将自己的长枪踢飞,半空中回身一脚踢向那人面门,利用一脚之力跃向半空抓住长枪。 半空中落下,枪尖带起一道匹练弹开刺过来的数柄枪头,随后收枪护身舞动,枪影闪烁,杜汐儿如同一只刺猬落在了人群中。且听破裂折断声,杜汐儿手中长枪碎成粉末。 杜汐儿冷笑,他们犯了一个错误,以为自己落下后便无法防御,所以站的太过靠近,但是长枪胜在远攻而非近处。 错误是致命的。 杜汐儿瞬间将破裂的枪柄碎片掷出,刹那间无数木屑纷飞。 等杜汐儿离开包围后,身后便只剩一地的尸体。 围攻独孤景的数人也丢下独孤景直冲杜汐儿而来,杜汐儿踢起地上两柄长枪,与独孤景二人夹击很快将剩余数人也都解决。 此刻远处飘渺楼护卫刚跑过路途的一半。 独孤景丢掉单拐揉着发疼的双手辨了下方向,喊道:“走!”说罢当先朝南方而去,杜汐儿紧随其后。跑了几步独孤景又迅速回头,操起长枪将还在燃烧的火堆掀翻,数块木材掉入水中周围迅速暗淡了下去。杜汐儿也如法炮制,二人很快将火灭掉,两人的身影也从飘渺楼护卫的视野中消失。 远处飘渺楼护卫分出数名保持前进,余下皆追向南方,跑了一段路领头之人大骂,又分出一半人追向北方,余下一半继续追向南方。 北方,独孤景与杜汐儿两人趁着夜色远遁,远远的能看见有部分护卫追了过来。这些护卫必然不是前面开道之人可比,两人自然不会犯糊涂去与这些人交手。 前方一片密林,二人没有停留直接钻了进去。片刻飘渺楼护卫赶到,举着火把也小心进入了密林。 不知道又跑了多久,独孤景气喘吁吁地在一棵树下停下。杜汐儿回头却见他一手扶树大口的喘着气道:“琴姑娘,在下轻功不佳,实在是跑不动了。” 黑暗中还是能隐约看见远处火把地亮光,杜汐儿道:“不行,此处不安全。” 独孤景有气无力地回头看去,口中说道:“是在下连累姑娘了,琴姑娘你先走,我休息片刻……一会我再……”说着整个人贴着树坐了下去,竟然站都站不住了。 杜汐儿走进独孤景身前抬手按在了他胸口,独孤景感到一股真气传入体内。杜汐儿道:“你不是轻功不佳,你根本不会轻功。”独孤景有气无力抱拳道:“愿闻其详。” 杜汐儿说道:“你以为轻功只是利用内功让自己跳得更高跑的更快吗?” 独孤景又深呼吸了几下才说道:“在下的家传武学都是些拳脚功夫和吐纳之法,走的是刚猛一路。不仅只是在下,还有我爷爷,我爹,轻功都不好。” 杜汐儿说道:“轻功是轻身之法,练到极致可身如鸿毛,踏水不沉,可不是靠蛮力。如果只用内息加强力量来让自己跳的更高跑的更快,那再多的内功也不够用。” “那该如何是好?”话一出口独孤景便知失言,各门各派武功都是隐秘,绝不外传,这怎么能随便乱问,于是开口道歉。 但是杜汐儿却并不在意,接口说道:“我教你便是。” 独孤景问道:“这若是教了我,琴谷主知道必定会怪你,我不能学。” 杜汐儿皱眉道:“天下剑客都可进入绝回谷学剑,不过是轻功罢了,怎么会怪我?” 独孤景道:“可是天下剑客全部死在绝回谷了……这个……” 杜汐儿打断他的话怒道:“我教你为了救你又不是害你,若是我师父知道了我说清楚便是,你当我师父是择人而噬的妖魔鬼怪吗?” 独孤景心中道:想必也不会差多少。不过这话是万万不敢说出口,于是说道:“好,不能因为在下而拖累的姑娘,若是琴谷主怪罪,在下愿承担后果。” 杜汐儿也不与他争辩,介绍道:“世人只知我师父成名后拜入剑神门下,但是少有人知道,从师父七岁习武至拜入剑神师祖门下这十几年的经历。十三岁成名,二十多岁拜入剑神谷之前武功便已经极高了。” “师父虽然不提自己曾经的经历,但是每教授一门武功,必定会将武功的来源师承何处说的清楚。仔细想想,有启蒙之师公孙前辈和陆前辈,有教授内功的小方寸寺方丈,有教授轻功的天涯二客,还有传授点穴手、拂穴手的两位前辈。” 独孤景第一次听说琴归羽秘闻,竟然有如此多的师父,心下震惊无以复加。 杜汐儿并没有注意他的表情,继续说道:“天涯二客传授的轻功在当年还是两位前辈新创的武学,所以一直没有名字,后来师父再也没有见到过两位前辈,也不知道轻功是否有了名字,为了称呼便自己给起了名字,名为‘咫尺天涯’。” 独孤景奇道:“咫尺天涯?这岂不是说反了。” 咫尺天涯,即便近在咫尺也如远在天涯。 杜汐儿道:“一个名字罢了,只是为了称呼。师父说有些距离即便轻功再好也是无法跨越的。”说到这杜汐儿又想起在谷中的日子,琴归羽静静坐在溪边巨石上面庞无悲无喜,只是看着山谷出口方向,有时一坐便是一整天。 所谓哀莫大于心死便是如此吧。 杜汐儿暗自神伤,独孤景转头看了一眼后方,说道:“飘渺楼追过来了。” 杜汐儿连头看去,原来谈话的这片刻,飘渺楼护卫已经越来越近,于是问道:“你还能走吗?”得到肯定答复后又说道:“轻功最重要的是练习,事不宜迟,现在我便将内功运行方法告诉你,你一边走一边使用,慢慢的便熟悉了。” 独孤景点头,起身跟杜汐儿一块向远处奔去。 杜汐儿一只手放在独孤景背后,吓了独孤景一跳,杜汐儿道:“别怕,我将真气渡过去引导你运气,一会你就按照这种运气方法运行真气,此为第一步。” 引导着独孤景真气运行,杜汐儿口中也不停,继续说道:“另外,在轻功学习的初期配合特定的吐纳方法才行,所以你在熟练掌握之前不要随意开口说话。记住,吸气时身重,呼气时身轻,,千万不要在准备跳跃时吸气。” 独孤景点头不语。 随着杜汐儿的讲解,独孤景速度越来越快,虽然掌握依旧不熟练,使用也很笨拙,但是相比之前已经快了很多,也省力了许多。 甩掉飘渺楼护卫也只是时间问题。 第二十一章 率土之滨 半月前,飘渺楼,三楼。 一个身着靛青色官府的中年人手扶栏杆看向远处,离州城一如其他普通的州城,并无特殊之处。身着官服之人轻拍栏杆,虽然背对着乐正商,但是声音清晰传入乐正商耳中,只听那人慢条斯理问道:“此楼可是叫飘渺楼?” 听起来是一个不急不躁的人,这种人往往有些可怕。 乐正商看着他的背影感到了一阵压迫,同样的感觉他在琴归羽身上也感受过,回答道:“不是,此楼原本有名字,只不过与我飘渺楼名字不相符,所以便命人将匾额去了。” 那人道:“原来如此。” 说罢踱步沿着栏杆看向四周,看的很慢,也很仔细,口中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乐掌柜,你可明白?” 乐正商点头道:“明白。” 那人满意地点头:“明白就好,就是有很多人端着明白装糊涂。”那目光看向离州城一角,隐约可见一座硕大的宅院,正是乾和山庄。 乐正商没有说话,那人继续说道:“我身处绝顶,自然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倘若不能为君分忧,那我身处此特殊之位又有何用?我也是爱才之人,想必这些你都是知道的。” 乐正商点头:“知道。” 那人道:“和,则一荣俱荣,分,则一损俱损。此乃天下百姓之福,乐掌柜是识时务者,想必不再需要我多言。” 乐正商点头道:“自然。” 那人说话间一直远眺着离州城,脚步也不曾停下,此刻突然停住身子一掌拍在栏杆上略显愠怒道:“既然乐掌柜都明白,哪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乐正商不言语,缓缓起身走到那人身边也看向离州城。正是春日晌午,繁花盛开,柳叶低垂,人如流水,车马如龙。 好一副太平模样。 乐正商道:“那人是琴归羽。” 身着官服那人皱眉道:“他若不是琴归羽,便不值得我如此重视。” 乐正商依旧迟疑,那人发现了乐正商的异常,说道:“说来听听。” 乐正商道:“如今江湖门派林立,各门各派各自为政有雄踞一方之势,但是在世人眼中,真正能够独霸一方的只不过那几个。” “蜀川青城派为道家圣地,现任掌门简愚道长听闻已经摸倒‘万化归一’的门槛;蜀中唐门家底深厚,家主唐千手在暗器上无人能出其右;开封王家为用剑世家,家主王病在琴归羽当年一事之后听说武功又有精进,已经到了‘无剑’之境界。” “华山派是后起之秀,以剑法成名,虽然也因为琴归羽当年之事呈现颓势,但是掌门云天南心性坚定未受影响,江湖用剑者有其一个席位;丐帮是这数十年来越发壮大的门派,帮主凌鹤神龙见首不见尾。除此以外再无能够相提并论的门派。” 那人道:“那又如何,乐掌柜所言我都清楚,而且说不定比乐掌柜还要清楚,不知这些门派怎么了?” 乐正商问道:“不知在大人眼中,在下这点微末功夫能与谁相提并论?” 那人显然没有想到乐正商如此发问,手指轻轻点着栏杆思索了半响才说道:“华山云天南和丐帮凌鹤,这两人一个门派是后起之秀,另一个则是乌合之众,门派渊源不深底蕴不足,想必武功也不值一提。” 堂堂两大门派掌门,在其眼中竟然是“不值一提”。 乐正商摇摇头。 那人奇道:“不是,那还能有谁?” 乐正商道:“在下这点武功根本不能与这五人相提并论,这五大门派掌门,每一个在下都不是对手。” 那人道:“乐掌柜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乐正商道:“大人是否以为,江湖动荡不安,门派林立,各门各派都有能力雄踞一方?” 那人道:“自然是有些能力者才能够开宗立派。” 乐正商摇头道:“并非如此,大人这是朝堂的想法。” “哦?那不是朝堂的应该怎么想?” “自然是百姓的想法,江湖众人皆是百姓。百姓偏安一隅,所以大都找寻门派投靠以求安定。越大的门派越是能够广纳豪杰,实力也就更加深厚。” “所以乐掌柜这是提醒我不要太小觑各大门派?” “正是。” “那又与琴归羽有何关系?” “江湖中有一些人实力深不可测,但是却不曾加入任何门派,多年以前便有人将这些人的名号按照武功高低排出,其中武功高过在下的有六个,这六人每一个都有开宗立派之能,其实力比之五大门派掌门只高不低。” “醉饮痴情琵琶曲,张狂剑雨雪中眠。” “正是,江湖传闻琴归羽在‘琵琶曲’段和玉与张宽之间,但是雪老人却认为琴归羽应该排在‘剑雨’花青之后与他不分上下。大人以为如何?” 那人沉吟道:“琴归羽隐居多年,实在无法获得太多情报,若是按照当年武功来看,必然差得远了。但是后来他拜入剑神门下,又隐居多年,在拘仙楼卷宗中是将他与张宽对等。” 乐正商哈哈大笑,那目中带着嘲讽。 “乐掌柜何故发笑?” 乐正商笑道:“笑大人孤陋寡闻,笑雪老人狂妄自大。” 那人第一次收回目光看向乐正商,乐正商也看向他。 乐正商看到了一双跟琴归羽一样的眼神,那样沉着,冷静,还透着冷漠。 “乐掌柜所言可是真的?” 乐正商移开目光说道:“在下认为,当今天下,论武功琴归羽稳占第一,无人是其对手。” 那人沉默许久才开口问道:“乐掌柜认为此事不可为?” 乐正商道:“在下认为,此事慎重。” 那人说道:“此事必须要成!” 乐正商道:“就看大人是否愿意借这个东风。” “说来听听。” “琴归羽半月之后会到达飘渺楼赴三年前之约,我已经书信与他相约会晤。要想事成,此为良机。” “乐掌柜果然不愧是商人,老奸巨猾。陛下也是习武之人,对于武林同道都有招揽之心,事成之后乐掌柜有何要求尽管开口。” “在下只有三个要求。” “希望乐掌柜不要人心不足蛇吞象。” 乐正商并不在意开口道:“第一,琴归羽要活捉并交与我处置,我可以担保将其带离离州城并保证他不会逃脱。” “带去哪里?” “江南,杭州。” “可。” “第二,事成之后我要他身边的那个小徒弟。” “可。” 乐正商伸出一根手指道:“第三,我要一百拘仙阁侍卫,并听从我调遣。” 那人拒绝道:“离州城武林人士众多,此次最多只能调遣一百侍卫进入,不能全部交与你。”说着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最多予你二十人。” “不行,二十人太少,毫无胜算。” “乐掌柜莫非想用我拘仙阁侍卫的命来填吗?” “若是用我飘渺楼护卫的命,想填都填不满。” 那人再一次沉默,这次沉默时间格外的长,最后伸出了三根手指道:“三十人。” “五十人,我尽量保证他们能够活命。”乐正商道。 “我要知道你的计划。” 当下乐正商将计划详细说出,语毕,那人问道:“为何不直接用毒?” 乐正商道:“对方是琴归羽,若是这般普通便可捉住,又何必多此一举。” “你有几成胜算?” “九成。” “好,给你五十人。” ------------------------------------- 乐正商找来身边亲信将各种奇怪的事宜一一布置下去,同时隐藏了真实的原因。 当日开始,每天都有众多姑娘带着毛笔来飘渺楼收集花粉,持续了半月。那小心翼翼的模样惹得客人好奇,一问才知道原来大都是离州城的胭脂商,还有些是春楼的姑娘。春楼的姑娘很容易认得出,她们身上大都香气浓郁,而且打扮的更为艳丽。 另外有众多木匠师傅日日检查后院阁楼以及栈桥,若有哪处木板腐朽榫卯松动损坏,便立即维修更换。多年以来,这在飘渺楼中也是有过数次,但是都不似这次频繁,也不及这次出的问题多。 暗中收购了大量甘遂,天南星,附子,天仙子,洋金花等药。此事就交与亲信去做,一日可成,买的都是些普通的药,毒性也不大,并无人怀疑。 随着盟主大寿降至,来到离州城的江湖人士也越来越多,能与乐正商见面的都是声名显赫之辈。不过无人注意到的是,有数人与乐正商之时都是在内院三层高楼之上,并且四下无人。 拘仙阁人分十几次进入离州城,每次仅有数人。其中五十人则来到飘渺楼,被乐正商妥善安排。 万事俱备,静待琴归羽。 若是琴归羽早几日到达,那时飘渺楼江湖人士众多,后院难以禁止江湖人士入内,此事会被江湖人士所知。那时必有无数人打听飘渺楼所抓之人是谁,事情有暴露的风险,不过胜算最大。 若是琴归羽在盟主大寿当日到达,事情变的更为麻烦,那时乐正商无法留在飘渺楼坐镇,需要找一人代替。 若是琴归羽迟些到达,就会与阿瑶见面,那时他拿到青龙剑且与阿瑶联手,此事胜算直接折半,甚至不足三成。到那时可能真的要用命来填,整个飘渺楼的命。 第二十二章 龙战于野 卢老二终于不再是卢老二了,若还有人叫他卢老二,他一定会好好纠正对方自己现在是卢老大。 成为“防卫”中的第一人绝对不仅仅是能当老大受人尊重这么简单,工钱也变多了。 这几日来飘渺楼收集花粉的众多姑娘中,有一个醉柳阁的小妮子,打扮的花枝招展,而且每次见到自己都要多看两眼还要扭几下,卢老二决定等工钱拿到手一定要去醉柳阁教训教训这个小妮子。 过几日就是盟主大寿,当晚乐正商递给了卢老二一张画像,画的是一个苗疆女子,风姿绰约。 这是当上卢老大之后第一次接到巡逻之外的任务,一般这种任务都有额外的工钱。果然,乐正商有掏出二两银子递了过来,说道:“这几日你幸苦一些,事情办完之后还有赏。” 卢老二开心的接下,不仅是因为有钱拿,而且因为此次任务太过简单,不过是领着几个手下注意画像上女子是否进城。若是见到了,也不需要阻拦,只需及时告知乐正商便可。上哪还能找到如此便宜的事情。 唯一难的地方在于,算上卢老二自己一共只有八人,而离州城有四座城门,只能两人一队紧盯着城门,一盯就是一整天。即便两人互换休息几日下来也是头昏脑胀,眼冒金星。 盟主大寿当日,一早乐正商便告知今日为最后一日,过了今晚工作便算完成。这让几人人喜出望外,打起了精神。 此刻卢老二靠在离州城南门城墙上揉着酸疼的眼睛,安慰自己只需再撑过今日便解脱了,到时候拿了银子跟兄弟们去逍遥快活。 临近午时,手下突然过来戳了戳卢老二道:“老大,你看那个。” 卢老二定睛一看,确实是个苗疆女子。 大理边境各族联合起来不接受大理以及宋的管辖,俨然地方一国的架势,称为昆明。近几年,昆明族人偏安一隅极少往北来,穿衣打扮也与汉人不同,所以极好辨认。 这些天以来无数人进出离州城,卢老二一刻都不敢懈怠,此刻真的见到苗族女子反而不敢相信,仔细确认半天。 卢老二挥手道了声“撤”便立马狂奔向飘渺楼,身后手下撒腿便追,但还是被落下。 冲进飘渺楼,卢老二询问其他护卫得知乐正商正于后院会客,便立马来到后院。远远的见乐正商吩咐下人准备膳食,卢老二吐息正气,让自己气息平稳后才进入阁楼耳语告知了乐正商。 乐正商脸色一变,立即向琴归羽告罪,然后跟随卢老二离开。 待那个苗疆女子来到飘渺楼,护卫便将其带到乐正商处。 乐正商一见,问道:“姑娘是?” 苗疆女子奇道:“不是你叫人带我过来的吗?现在反倒问我,真是奇了怪了。” 此人竟然不是阿瑶。 来者年纪尚轻,因为妆容与汉人不同,所以乐正商无法看出具体年轻,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的模样,银饰闪动间承托出几乎掐的出水的柔嫩肌肤。 乐正商不亏是老狐狸,伸手轻抖长衫坐下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子才说道:“昆明族与中原交流甚少,即使当年选举武林盟主也都不曾参加,现在姑娘来此如何能不惹人怀疑?不知姑娘如何称呼,还请姑娘说明来意。” 苗疆女子道:“你叫我竹子好了,听说盟主大寿,特来祝贺。” “原来是竹子姑娘。”乐正商倒了杯茶递过去道,“时隔多年,贵族可是想与中原武林恢复一体,重归于好?” 竹子显然多日赶路极为口渴,接过茶便喝了一大口,斜着眼看了乐正商一眼说道:“重归于好?嗯,你说是就是吧。”心中却想这这人长得好俊俏。 乐正商不想再耽误时间,说道:“那真是巧了,在下也正要前往为盟主贺寿。你我不如同行,见了盟主在下也可为竹子姑娘引荐。” 竹子点头同意。 二人前往乾和山庄,宴席正将开始,独孤明表示愿意与昆明族交好并安排两人落座。乐正商坐到了主桌,竹子则坐于不远处。 之后便发生了独孤景所遭遇之事。 话分两头,却说乐正商离开后约一炷香之后,有两人出现在飘渺楼。 当先一人无论身材相貌与乐正商都如出一辙,身旁跟着另一人,此人比乐正商矮了不少,身着白衣以白纱遮面,是个女子。 二人来到后院,却见后院阁楼中许多江湖人士,“乐正商”大怒,将负责的护卫跑堂骂了个狗血喷头,并下令后院暂时关闭,严禁任何人进入,即使值守的护卫也都全部调离。 下令后二人前往乐正商房中待了许久,这段时间由于后院可出不可进,客人渐渐减少,众人虽然嘴上不说但是暗中却是将乐正商骂了不知道多少遍。 房中,白衣女子将提前写好的一封书信仔细装好,对“乐正商”道:“乐正商说让卢老二送过去,他今日午时见过琴归羽师徒二人,不会弄错。” “乐正商”点头命人叫来卢老二并将信件交与他道:“午时的那座阁楼内有师徒两人,你将信送过去,不要给旁人看到。卢老二,不,卢老大,此事只有你我知晓,我已将你视为心腹,切莫让我失望。” 卢老二诚惶诚恐,表明衷心后才接过信件,信到手中见了信封上“琴谷主亲启”这才明白“乐正商”的意思,于是不敢耽搁立即将信件送往后院阁楼。 路途却见一个姑娘从自己身边经过,回过头看去,才想起是午时见过。 将信送至,卢老二本该立即离去,但是他抬头看了一眼,发现琴归羽也正看着他。 琴归羽接过信见了“琴谷主亲启”,虽然信封上写明阿瑶二字,但是他立马便知这并非是阿瑶所写。虽然字迹也是相同,但是“亲”字却有些区别。“親”字最后一笔没了向上的一个勾。 对上琴归羽的目光,卢老二后背一阵凉意,后知后觉让他现在极为恐惧,但是乐正商与琴归羽对坐饮酒的画面又让他忽略了琴归羽在江湖传闻中的可怕。 突然卢老二感到丹田处内息突然紊乱,全身经脉跟着逆行,只一瞬间,全身经脉尽碎。 没有机会再动一下,更没有机会呼喊出声,卢老二身子一软就要倒下,但是被琴归羽扶住让他缓缓坐下趴在桌上。 此刻若是将他翻过来就会发现,卢老二七窍没有血迹。因为琴归羽控制的恰到好处,即便最薄弱的七窍都没有受伤,只震碎了他的经脉。 琴归羽将信向上一丢,在那信件滴溜溜的转着飞到半空又落下之时,伸手拿过一根筷子扔向半空中的信件。筷子从侧边击中信封,瞬间信封粉碎而筷子去势不减在墙板上扎了个洞后落入远处水中。 却见那信件粉碎从中挥洒出一片粉末,琴归羽衣袖一挥便将粉末扫至远处。但是鼻中却闻到一阵香味。 “花粉。”琴归羽暗道。但是这花粉只是少许,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琴归羽不由得皱起眉头,知道事情远不止于此。 果然,拘仙阁五十名侍卫突然出现从四周包抄而来,只见所有侍卫都是身着普通麻布衣服以湿布遮面,包围阁楼后也不靠近抬手间将无数小罐砸向阁楼顶。 瓷罐一砸便碎,落下大片白色粉末,一时间整个阁楼四周如同被浓烟包裹。 琴归羽一眼看出这些粉末非之前那轻飘飘的花粉,本欲屏气冲出,但是阁楼外人多此刻视线受阻,而且这些粉末不知是何物,恐有剧毒。 突然发现,阁楼门窗竟然都是内开,内开的门窗关上之时不会将外面的粉末吹进屋内。 琴归羽立马运起轻功,速度并不快,但是无声无息也没有带起丝毫的风,很快便将一侧门窗关上,又施展轻功奔向另一侧。 最后一扇窗,琴归羽伸手向窗框抓去,竟然抓空了。一个趔趄,琴归羽稳住身子再伸手,顺利将最后一扇窗关上。 “乐正商,你……很好……”琴归羽目露杀意,但是也不得不佩服乐正商。 自琴归羽进入飘渺楼,乐正商一直全程陪同,也不曾有任何东西入口,桌上的饭菜丝毫未动,除了那坛酒。此刻竟然中毒,说明乐正商竟然将毒下在了酒中,而且还与琴归羽同饮。 门窗已经关上,琴归羽与阁楼中心打坐,心中暗想那酒乐正商喝的并不比自己少,所以必不可能下剧毒,趁着此刻阁楼安全,将毒压制后再冲出去。 但是琴归羽忽视了一件事,拘仙阁侍卫将小罐砸向阁楼顶而不是直接砸向阁楼四面墙壁的原因,不仅仅是为了让粉末落下遮蔽视线,还是为了让琴归羽就呆在阁楼内不要出来。 阁楼内门窗已经关上,窗外四散的粉末随着时间推移却越来越浓,更有一股火药味传来。 琴归羽迅速张开双目暗道一声“不好”身影一闪消失在原地。 几乎同时,整个阁楼如同一个漏气的布袋,向外喷出了大量的花粉。 原来整个阁楼都被改造过,在阁楼各处都被装上了火药与机关,只要门窗被关闭火焰就会引燃,弹指之间便会将巨量的花粉喷入阁楼中。 一瞬间花粉混着外面侍卫扔的粉末四散而飞,一直弥漫至周围几座阁楼。 琴归羽的身影出现在阁楼外,下一个瞬间直冲向阁楼顶,此刻高处为最安全之处。但是身在半空琴归羽突然感到呼吸不畅,胸口一阵痉挛,同时一支只有尺许长的短箭破空而来,直射向琴归羽胸口。 琴归羽半空中一把抓住那支箭又猛地向原方向扔出,只听“啊”的一声一人被射中,但是代价便是琴归羽落回了地面。 落地后琴归羽再没有力气施展轻功,伏在地上剧烈的咳嗽,阵阵剧痛从胸口传来,同时感觉好像被人捂住了口鼻一般,无论如何用力的吸气都毫无作用。随后琴归羽感觉四肢不再受自己的控制,开始不停的颤抖抽搐,而且还头晕目眩看不清东西。 数名拘仙阁侍卫直扑过来,琴归羽耳中听到声响强撑着纵身跃向阁楼内,此刻阁楼内虽然花粉众多,但是至少无毒。 拘仙楼的几名侍卫还想追入,却被阁楼中射出的几根筷子穿胸而过,其他人同时停下脚步哪还敢靠近。 阁楼内琴归羽伸出手将“親”字最后一笔刻在了地板上。 “乐正商”捂着鲜血淋淋的左手臂赶到,幸好刚刚他千钧一发之际向旁边躲闪,不然这支箭就会插在他胸口。 “乐正商”怒气上涌,冷喝一声:“上!” 众侍卫只能提刀冲了进去…… 此战,胜。 损伤一人,阵亡十七人。 第二十三章 红日东升 东方既白,身后飘渺楼的护卫也已经没了身影。 “咫尺天涯”上手简单,要想掌握并熟练使用还是需要一段时间,不过也不必急在一时。二人停下脚步原地打坐,经过一夜的奔波杜汐儿也快撑不住了。 调息完毕二人又原路返回,却发现自己一个多时辰并非一直向北而去,而是有些向西北方向。此刻往南返回,不过片刻便出了密林。 云梦泽畔,水声潺潺。 日出东方,霞光万丈。 两人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举目望去,东方树林掩映间有刺目的阳光射出。杜汐儿纵身一跃落到树梢,独孤景待在地面仰头看去。 此刻从独孤景角度看去,东方有密林遮挡,投下万千阴影,而西方则极为刺目。杜汐儿则相反,面向东的脸庞沐浴在阳光下,背后则投下了长长的阴影。 明暗中杜汐儿如同站在黑白两色之间,同时又在她身上将两色颠倒。 静静地看着树梢上所立之人,独孤景无心他顾,杜汐儿在东方初阳中闪闪发光的美丽面庞吸引了他所有的目光。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也只是一瞬间,远阳升高离开地面,刚刚的一切便消失不再出现。 落回地面,杜汐儿神色冷峻,那紧握的双手已经表明了决心。 独孤景不知道刚刚的片刻时间杜汐儿在想些什么,杜汐儿也不会告诉他,刚才的片刻初阳,像极了三年前的那年中秋的夕阳。 清晨,天色刚亮。 离州城南门外行来衣着普通的一男一女两名年轻人,两人风尘仆仆但却空着双手未带任何包袱,而且女子落落大方风姿飒沓,男子背着双手如闲庭信步显然非常人。 正是杜汐儿和独孤景二人。 独孤景担心缥缈楼会在各个城门布设埋伏,但是杜汐儿却急于寻找琴归羽的下落,二人只能冒险进城。 二人绕过西门从离州城南门进城,又花了些功夫来到昨夜停留客栈,一路上却没有发生任何变故。 来到客栈便发现原先所住两间房果真有人进入的痕迹,换下的衣物也被翻乱。 来到另一间房内,兵器尚在,二人花了些时间讨论,又在客栈内用了早膳后离去。 乾和山庄已经搭起了一座灵堂,无数尚未离去的江湖豪客纷纷书信一封,告知门派或是家门离州城发生之事。 自昨夜开始,盟主身故的消息就已经被人带离离州城,同时还有乾和山庄内发生之事。 乾和山庄外,在这一夜之间多出了数家酒肆茶馆,独孤景此刻换了身湛蓝的衣裳正坐在一家茶馆内。 远远的看向山庄大门,独孤景悲从中来,刚才他本想返回家中,却大门外被山庄护卫拦下。竟然是独孤泽已经下令禁止他进入山庄,从此独孤景再无背景再无依靠,如今也只不过是一个落魄江湖客。 独孤景不停的饮茶,惹得茶博士一脸差异,暗道这年轻人想喝酒就去旁边酒肆便是,来我茶馆喝个什么劲。 江湖豪客确实更愿意喝酒而非喝茶,旁边酒肆座无虚席,甚至不少人端着酒碗站在路边高声谈论。 “呦,这不是被逐出家门的三少爷嘛?怎么,落魄潦倒无处可去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 独孤景没想到在这些江湖闲散人中也有人认识自己,以为是旧识,没想到抬头一看,是个衣衫不整满脸横肉的汉子,并不认识。 见独孤景瞥了自己一眼并不理睬,那汉子满是不悦,高声喊道:“诸位,诸位,都来看看,这位便是堂堂乾和山庄三少爷,武林盟主的孙子独孤景。昨天被武林盟主亲自逐出了家门,听说刚才还想回去结果被乾和山庄的护卫给撵了出来。”说罢放声大笑。 周围部分人也爆发出一片笑声,更多的则是露出贪婪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独孤景,似乎是想看他将玄武双匕藏在何处。 独孤景默不作声,只因他说的确实没错,一时心中更加难过。 突然一只酒碗飞来砸在那汉子面门,酒碗砸了个粉碎,那汉子也“哎呦”一声摔倒在地,暴怒的爬起时那脸上已经血肉模糊。 路边一个文士模样的人收回手道:“水鬼帮的丧家之犬也敢撒野。” 水鬼帮原来是叫水龙帮,因为帮众大多擅长水下功夫而且在云梦泽上打劫渔夫所以被江湖人不耻,称为水鬼。多年前被独孤明率人剿灭,不再出现于云梦泽附近。 那满脸横肉的汉子显然是个欺软怕硬的主,见独孤景没了依靠才出言讽刺,现在被那文士教训了却不敢发一言。 那文士手持折扇来到独孤景对面坐下,独孤景感到一阵炎热袭来,心中震惊,却听文士道:“原来是三少爷,在下眼拙,刚才没有认出还望见谅。” 独孤景之前并未注意周围,此刻打量下却发现文士是个中年人,面色苍白双手更是瘦骨嶙峋,好似疾病缠身。 独孤景面色平静道:“多谢前辈出手解围,恕晚辈见识浅薄,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春风吹来没有丝毫的炎热,但是文士落座后四周好似点起了篝火,却见文士用微微颤抖的双手打开折扇缓缓扇动口中道:“江湖无名之辈,孤魂野鬼一个,三少爷不知道也罢。” 对方既然不愿说,独孤景也不强求,但是对方出现的突然,心中暗自戒备的同时再次道谢并将文士的酒钱算在自己账上。 文士一脸的悔不当初,笑道:“早知道有三少爷付账我就多喝几碗了,亏了亏了。” 独孤景也忍不住发笑道:“那晚辈陪前辈再饮几杯。” 文士开怀大笑连声道好。 酒过三巡,文士突然问道:“昨夜缥缈楼发生何事,三少爷可知道?” 独孤景装傻说不知。 文士道:“昨夜缥缈楼中酒鬼成甚跟张狂两人打的不可开交。” 独孤景继续装傻:“可是那‘醉饮痴情琵琶曲,张狂剑雨雪中眠’中的两人?这成甚怎么可能是张狂的对手?” 文士道:“那是自然,不过两人动手砸了缥缈楼不少东西,那乐正商真是气的吐血。缥缈楼还说是天下安全之处,如今一看不过如此。” 独孤景道:“盛名在外还是不可小觑,不过这二人确实武功高强,乐掌柜难以处理也是意料之中,不过这两人又是有什么仇竟然在缥缈楼内动手?” 文士赞叹道:“三少爷果然眼光独到。成甚嗜酒如命,只是夜里酒瘾犯了出来偷酒,结果将张宽给吵醒了。这张宽又叫张狂,哪能善了?两人就这么动起了手。”说完又道:“如此大的事,三少爷竟然不知?” 独孤景叹了口气道:“前辈有所不知,在下自己出了家门就一时都不曾安生过,这一夜未眠,哪有心思管缥缈楼的闲事。” 文士点头道:“原来如此。这其中还有隐秘,想必三少爷就更不知晓了。” 独孤景好奇道:“哦?前辈能否说来听听?”这好奇的神色却是真的,不曾作假。 文士摇着扇子说道:“听说乐正商用一坛酒就将成甚的话套出来了,按照那成甚所言昨夜是有人夜闯了缥缈楼,还哄骗他说缥缈楼有好酒,所以才闹出这些事端。听说闯缥缈楼的是一男一女两人,年纪都与三少爷差不多,三少爷怎么看?” 独孤景撇嘴道:“不管老酒鬼所说是真是假,我若是前辈必定理他远远的,此人定是不能深交,一坛酒便能套出话来定然是极为不靠谱。” 文士哈哈大笑:“是极,是极!” 许多碗酒下肚,文士眼眶发红,配上苍白毫无血色的面孔和骨瘦如柴的双手显得极为可怖,此刻一笑旁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文士却毫不在意,停下笑声道:“不知三少爷昨夜都干了些什么,竟然一夜未眠?” 问的突然,让独孤景一愣,当下回道:“江湖人皆知之事,在下所住客栈都被人翻了个遍,当真是无耻至极。” 说道“无耻至极”四个字时,独孤景提高了音量,虽然他不知道那些人是否也在周围,但是还是少年心性,就是想骂对方一顿。 文士道:“不知那些无耻至极之徒可是空手而归?”文士也学着独孤景的口吻,将“无耻至极”四个字提高了音量。 独孤景道:“自然空手而归。” 文士道:“如此说来,昨日有传闻那玄武双匕在三少爷手中,是真是假?” 独孤景不语。 二人对视半晌,文士突然笑出了声,独孤景也跟着笑了片刻,此事似乎被揭了过去不再提。 文士似乎自言自语道:“只是不知那夜闯缥缈楼的女子现在何处。” 独孤景奇怪道:“前辈不是说是一男一女两人么,竟然只对那姑娘感兴趣?” 文士突然用力摇着折扇道:“这天是怎么回事,竟然这般炎热,可能是年纪大了不胜酒力了吧。三少爷,今日多谢款待,我们后会有期。” 说罢文士起身离去。 文士走后,如同一股热浪退去,四周有凉风吹来。独孤景伸手一模额头,满是汗水。 文士走后,四周众人开始蠢蠢欲动。独孤景不知那文士是否对玄武双匕有所想法,但是这四下有想法的人想必有不少。 独孤景缓缓拿出一枚碎银慢慢地放在桌上,刚一放下便立即施展轻功逃也似的离去。 四周之人面面相觑,互相打量之下竟无人当先去追。 乾和山庄外一个破旧房屋,明显荒废多年无人居住。文士走进屋内,屋内竟有十几人等候。 文士道:“独孤景想必就是昨夜闯缥缈楼之人,今日不仅要抓杜汐儿,还要将玄武双匕拿到。” 第二十四章 通宝坊 杜汐儿孤身一人来到永平湖畔,之前冒充自己的女子下榻之处,但此刻已经人去楼空。 四下打听,却说半个多月之前不知何人突然建的一座阁楼。这半月以来夜夜有人居住,但是却无人见过主人的面。 但是昨夜却无灯光透出,不过今日一早倒是有人过来收拾行李,算算时间,正是与独孤景两人进入离州城之前。 进入阁楼,一层空空荡荡,杜汐儿便直接上了二楼,刚到二楼便闻到一阵淡淡的香气,胭脂香。 杜汐儿心中暗想自己已经许久不用胭脂了。 二楼虽然家具不多,但是女子闺房所需之物确是一应俱全,而且都不是便宜的物件。 杜汐儿来到梳妆台前坐下,桌上铜镜明亮,照出杜汐儿带着稚嫩的脸。抽屉开着,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旁有一盒打翻了的胭脂。 伸手将胭脂盒捡起,举到鼻子前闻了闻,非常好闻的香气,但是自己认不出出自何处,于是将盒子盖好装入怀中。 四下又检查了一遍,所有抽屉衣橱包括床上都空空荡荡也没有任何特殊之处,而且也极为干净,即使用手摸过角落也都不沾染灰尘。 离开此处杜汐儿便四下闲逛,暗中却打听这两日的江湖传闻。 杜汐儿不像独孤景,见过她的人寥寥无几,知晓她身份者更加没有几个,所以光明正大的四处奔走,只要不遇到乐正商,即使是遇到缥缈楼的护卫也都没什么打紧。 根据独孤景之前的指引,杜汐儿来到一个被称为鬼门关的地方。 鬼门关并不是鬼门关,而是一个黑街,只不过又黑又乱无人管,所以有了这样一个称呼,似乎进了那里就如同进了鬼门关一般。 实际上那里有个好听一些的名字,叫通宝坊。 原本那边有一家当铺,后来被江湖人士所占用来贩卖江湖各路消息得以逐渐发展起来,不过江湖黑道来往较多,鬼门关这个名字便是那时候传出。 再往后被丐帮所占,丐帮都是收留无家可归之人,底下门徒众多而且只收不教,所以通宝坊不仅没有改善反而变得又脏又乱。 不过武林人士都有的一个通病,只要是你情我愿而且非无恶不作之徒就不会有人插手,通宝坊就得以在离州城发展至今。 虽然独孤景花了很多口水让杜汐儿做好心里准备,但是杜汐儿再刚到通宝坊之时还是差点将早饭都吐出来。 转过一个小巷就看见一个又黑又脏牌坊,牌坊上面一块破烂不堪的牌匾上面刻着“通宝坊”三个字。 走过牌坊就看见一条臭水沟,同时一股臭味传来,里面还夹杂着劣质胭脂的香味,闻到臭味没有反应的杜汐儿被这个香味弄得差点吐出来的,赶紧捂上了口鼻快步向前走去。 有武器店铺,有当铺,有文玩字画,竟然还有卖早点的铺子,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正常的街坊,如果不是周围乞丐多的不正常的话。 丐帮贩卖消息的铺子在通宝坊深处,一个青楼对面。独孤景介绍此处只是也是含糊其辞,说自己不甚了解,也就杜汐儿才相信他。 走到深处,一个极为艳俗大红阁楼,四周飞檐上挂满了红灯笼,大部分都已经破损,门口一块稍微新一些的匾上写着“赏花楼”三个字。 此刻正是早饭已过但是午饭未到的时间,也正是贪睡之人刚醒的时间,赏花楼有不少男宾离去。一个老鸨抖着手帕跟客人道别,脸上的粉随着一笑簌簌的往下掉。 杜汐儿忍着不去看而是看向对面,对面是一个黝黑的店铺,没有牌匾没有人气。 杜汐儿四下打量了一下,打量的同时跳过赏花楼的位置,发现这里只有这一家店铺,于是抬脚走了进去。 刚进去就听见后面赏花楼里传来一个声音:“臭乞丐开张了!” “来了!来了!” 片刻之后,一个衣衫不整但是还算干净的乞丐提着鞋子从赏花楼内直奔出来。 坐在台阶上,乞丐拍了拍脚底的尘土将鞋子往脚上套,口中也不停:“小翠啥都好,就是累人……你是个小姑娘你可能不懂,这个男人跟女人啊……” “闭嘴!”杜汐儿不想听他这些话,如果让他继续说下去不知道能说些什么,现在她感觉自己脸已经有些发烫了。 乞丐感觉有趣,多看了她两眼心中道这姑娘竟然一个人来鬼门关。上下打量了一番便看到了杜汐儿插腰间的一支玉笛。 领着杜汐儿进入店中乞丐说道:“女侠是听别人指路的?既然如此想必规矩都懂。” 杜汐儿点头道:“一两。” 乞丐抠着耳朵坐到高高的柜台后面,那柜台几乎跟杜汐儿一般高,杜汐儿需要仰头才能看到乞丐的脸。 乞丐弹了弹长长的指甲漫不经心的说道:“能不能只付一两,那得看女侠带来的消息够不够值钱。” 杜汐儿从怀中摸出一小锭银子,正好一两重,说道:“当年前往绝回谷的武痴没死。” 乞丐脸色一变惊道:“女侠怎么知道的这个消息?” 杜汐儿道:“这你不必管,我可以保证我的消息是真的。” 乞丐看了看银子搓了搓手道:“此事无法证实啊……” 杜汐儿听罢伸手就要将银子取回,却被乞丐一把抓走说道:“女侠想问什么?” 开玩笑,这种事情对方都说得出口,现在自己已经听到了如果交易失败钱被收走,谁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杜汐儿问道:“永平湖南岸有座崭新的阁楼,四周之人说半个多月之前才建,不知建阁楼之人是谁?” 乞丐很快便道:“南唐富贾司马丰年。” 杜汐儿奇道:“他为什么要建那栋阁楼?” “这是第二个问题。” 杜汐儿迟疑一下,又拿出一锭一两的银子放在柜台上问道:“阁楼里住的是谁?” “不知道。”乞丐迅速将银子收起来,好像怕杜汐儿抢回去,而且杜汐儿确实伸手去抢了,“女侠别急着动手,我可以再给你一些免费的信息,而且不需要你用别的信息来换。” 此处信息十两银子一问,如果自己有别的信息作为交换便可以一两银子一问。杜汐儿第二个问题乞丐没有回答出来,自然不能收钱。 乞丐怕杜汐儿动手急忙说道:“段和玉女侠有没有听说过?大理段和玉,男生女相,千人千面。此人极为擅长易容术,只有在弹奏琵琶之时才是真身,所以有个外号叫‘琵琶曲’。” 杜汐儿道:“知道,那又如何?”杜汐儿想起独孤景的嘱托,只要对方询问的信息都要假装了解。 乞丐道:“女侠自然是知道的。醉饮痴情琵琶曲,张狂剑雨雪中眠。每一个都有一派宗师之力。不过女侠不知道的是,段和玉是司马家的座上宾,也是司马丰年掌上明珠,在江南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司马宠的师父。” 杜汐儿道:“那又如何?” 乞丐道:“这半月以来几乎无人见过那阁楼中所住之人,不过常有各色人等出入过夜,甚至有男有女。信息只有这些,至于那人是谁交给女侠自己判断了。” 有男有女,男生女相,千人千面,司马宠的师父,这些信息已经给的够多了,对方不是司马宠就是段和玉。 杜汐儿强迫自己暂时不去想,又拿出一两银子问道:“那人现在在何处?” 乞丐将银子收起来但是却没有回答,杜汐儿愣了一下说道:“鬼门门主没有死。” 乞丐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嘴巴张的老大但是半天没说出一句话,直到杜汐儿又问了一遍:“那人现在何处?” 乞丐再一次打量柜台下之人,这次格外仔细:“那人于今早已经离去,不过鉴于女侠所带来的信息太过特殊,所以再免费送几个给女侠。” “昨日缥缈楼掌柜乐正商于后院抓住一人,无人知晓此人是谁,今日一早,不空箭丰休、伴芳菲乐正商、张狂张宽再加上那阁楼内之人共四人,押着昨日抓住那人于今早日出时分出了离州城东门。 此事不日便会传出所以此消息不值钱,江湖每天都有类似之事发生,不过此事可能对于女侠更为值钱,所以我要告诉女侠的是,他们将前往南唐国,杭州。” 杜汐儿从怀中拿出那盒胭脂,还没放下乞丐就使劲嗅了嗅说道:“杭州闻香斋的上等胭脂,这可不是一般人家用得起的……” 话音未落杜汐儿将还没放下的胭脂又收了回去…… 乞丐几乎抓狂,只想抽自己几巴掌。 杜汐儿又拿出一两银子放到柜台上问道: “绝回谷琴谷主昨日从乾和山庄离去之后去了何处?” 乞丐没有收钱,而是摇了摇头道:“此处并非无所不知,江湖消息多有夸大其词之嫌,更何况琴归羽之事,此事无法告知女侠,请见谅。” 杜汐儿收回银子道了声“多谢”便转身准备离去。 背后乞丐追问:“女侠的玉笛从何而来?” 杜汐儿并不停留回了一句:“十两银子一问。”留下目瞪口呆的乞丐。 也不知道独孤景从哪学到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还都交给了杜汐儿,琴归羽要是知道了也不知会作何表情。 第二十五章 信任 不空箭丰休,伴芳菲乐正商,张狂张宽,余下一个是琵琶曲段和玉的可能性更大,那莫非冒充我的那人也是段和玉? 按照乞丐所说,段和玉男生女相也并非不可能,但是为何武功那么差? 杜汐儿仔细回想着独孤景当时所背的诗句: 寒风断柳不空箭, 铁枪折扇伴芳菲, 醉饮痴情琵琶曲, 张狂剑雨雪中眠。 琵琶曲段和玉,张狂张宽,两人排在一块说明段和玉武功绝不会低。这十二中想必任何一人我都不是对手,所以冒充我之人绝不会是段和玉。 如果擅长易容,还与司马丰年有关之人那只剩司马宠了,可是听说她与独孤景有婚约,为何会下杀手? 杜汐儿犹豫是否要将此事告知独孤景。 杜汐儿来到昨夜谈话的河边,两人相约与此地汇合,此处四周空旷如果有跟随之人一眼可见,这也是昨夜两人能在此处谈话许久的原因。 独孤景还未到,杜汐儿站在河边。十个时辰的精神紧绷再加上不停的奔波和一夜未眠,此刻停下的她终于感到了疲劳。 用力的揉了揉眼睛,揉出了泪水。 等了许久不见独孤景,杜汐儿有些疑惑。 两人一块行动太过显眼,所以暂且分开,独孤景前去乾和山庄,而自己则按照独孤景所说前去打听消息。独孤景也说时间不会太久片刻便回,而现在已经过去许久。 杜汐儿焦急的四下搜寻,远处也不见独孤景的人影。 再一次的,杜汐儿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她仔细想了想,如果没有遇到独孤景昨天便不会知晓有人冒充自己,不会因为报仇耽误返回的时间。 不过自己有可能会与师父汇合之后一块遇险,不知道自己在会不会对师父有帮助,或者更加拖累。 也有可能在师父遇险之后才返回,不过那时自己必然会被针对,一人遇险将毫无抵抗能力。 如果没有独孤景,自己将无法发现乐正商的阴谋,自己真的是四处险境。 比如乾和山庄外不知进入方式,不认识拘仙楼侍卫,要么放弃进入返回缥缈楼羊入虎口,要么被拘仙楼发现。 比如夜闯缥缈楼被护卫追杀,没有雪老人和醉鬼成甚的帮助将无法找到任何线索。 一阵无力感传来,杜汐儿紧紧抱住自己的手臂,随即猛的抬头。 师父已经遇到危险,她不能再让独孤景也遭遇不测。 想着,她握住了腰间的玉笛然后施展轻功奔向乾和山庄,熟悉路途的情况下并未花多少时间便来到了乾和山庄所在。 山庄外新搭了些篷子,许多临时的茶馆酒肆一字排开,坐满了无数江湖人物,乾和山庄大门外也有多人进进出出。 虽然立马停住身形,但是速度极快的轻功引来无数人的目光。 “这姑娘轻功怎么如此之快,不知是何门何派?” “谁知道,哪个大门派的小辈吧。” “五大门派也没有这样的轻功,或许是神影门的。” “你们看她手中的笛子,有没有认识的?” “因为当年的事,各种奇门兵器已经不稀奇了,笛子也没什么奇怪。” “这支不一样,玉笛横吹柳断魂,这是当年柳断魂送给盟主的贺礼。” “我想起来了,那这个小姑娘是乾和山庄的人?” “玉笛应该在三少爷独孤景手中才对。” 独孤景…… 名字一出,更多的人投来目光。 “小姑娘,你与乾和山庄三少爷是什么关系?”一人声音传来,几乎让所有人都投来了目光。 “他在何处?”杜汐儿自然不会回答,反而反问道。 有人互相对视中将手放在了武器上,刚刚独孤景身在此处一来因为人数不多,二来因为太过靠近乾和山庄,三来也是互相制约无人追赶。 现在在杜汐儿身上发现了独孤景的信息,一些后来者就有些按捺不住。 “他刚刚在此处,被人吓跑了。”一人回答。 吓跑了?杜汐儿皱眉,满脸都是疑惑。 有人见她瘦瘦小小,脸庞白皙生的好看,便又说道:“被那边那水鬼帮的认出来了,然后就被这群人吓跑了。” “姓黄的你别信口开河,信不信我追到你家!” 那个黄姓之人回话道:“我说错了吗?还不就是你们这群人盯着别人看,都是想获得玄武双匕,何必藏着掖着。” 之前那人怒道:“难道你不想获得玄武双匕吗,你难道没有藏着掖着?” 黄姓之人道:“我不想,玄武双匕又有什么好,得了只会给自己平添麻烦最后还不是被别人夺去。” 旁边一人突然说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黄姓之人喜道:“没错没错,就是这个意思。这位兄台说的话深得我心啊,不知怎么称呼啊?” 随后两人攀谈甚欢,相约一起去缥缈楼喝酒。 杜汐儿没有心情听他们吵架,在知道独孤景不在此处之后便转身离去。 暗中,数人偷偷跟上。 杜汐儿现在身心疲惫,已经超过十二个时辰没有合眼,现在并无精力与身后之人动手,只能运起轻功希望能够甩下身后之人。 狭窄的巷中杜汐儿仗着轻功迅速穿梭,身后之人却不放弃紧紧跟随。 突然一侧独孤景声音传来:“琴姑娘,这边。” 杜汐儿身子一拐追上独孤景,二人迅速绕过几间房屋躲入一户大门打开的房屋中,独孤景迅速关上了门。 二人远离门边,独孤景才道:“失策了,在下现在在离州城寸步难行,所到之处皆有人暗中跟随,互相之间甚至会爆发战斗。” 叹了口气说道:“如果现在出现在无人之处,想必立即便有人向我出手。” 杜汐儿说道:“是因为独孤盟主身故的缘故吗?” 独孤景如同被人醍醐灌顶,作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这些人本就都是些虚伪之徒,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越说越气。 杜汐儿见他没有受伤渐渐放下心来,说道:“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两人再次交换信息,杜汐儿将在鬼门关所问只是都告知,思考了许久也将司马宠之事没有隐瞒如数说出。 独孤景摇头道:“不可能是司马姑娘,此事复杂不是你我能够改变,我们必须找到帮手。” 可是能找谁? 杜汐儿面色凝重:“如果师父真的被他们抓去了江南,那绝回谷……” 独孤景知道她担心琴归羽,思索片刻道:“或许雪老人可以……” “不行,当今世上只要涉及我师父,便只有少数几人可信。” “为什么?都有哪些人,想必都是琴谷主的授业恩施?”独孤景一脸疑惑。 杜汐儿想了想决定告知他,便说道:“第一位便是独孤盟主。” 独孤景目光低垂道:“只是我爷爷……” “第二,是小方寸寺方丈。” 独孤景道:“无得前辈是得道高僧,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只是大师已经神隐多年不会过问江湖之事。” 杜汐儿点头道:“第三是小方寸门外寺扫地的。” “扫地的?”独孤景自从了解琴归羽,就一直听到一些之前让人惊奇之事。 “我也不知道。”杜汐儿摇头,“第四位……更加难以理解,是同平镇若归医馆的陈夫人。” 独孤景道:“怎么会难以理解,这位陈夫人是什么身份?” 杜汐儿道:“若归医馆陈大夫的夫人,自然便是陈夫人。” 独孤景抚掌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前往同平镇求援,事关琴谷主想必陈夫人不会推辞。” 杜汐儿摇头:“确实不会推辞,只不过……”只不过她不会武功,包括陈大夫也不会武功,只是个普通江湖郎中罢了。 独孤景没有听出杜汐儿的意思,说道:“小方寸寺太过遥远,我们只能前往同平镇求援。” 杜汐儿难过道:“若是能找到阿瑶前辈就好了。”话音刚落突然又道:“对了,阿瑶前辈。” “此次与师父出谷便是与阿瑶前辈有约归还青龙剑,只是乐正商相约才提前出发前来缥缈楼,结果意外遇到现在之事。” “但是阿瑶前辈并不知晓现在发生之事,必然照常赴约,我们可以前往同平镇等待阿瑶前辈到来。现在刚过一日,阿瑶前辈想必过几日便会到达。” 独孤景听完也点头道:“还有陈夫人也在同平镇,我们必定要去同平镇了。” 于是两人商量如何前往。 现在两人都已经久未合眼,相比之下独孤景更加劳累,已经快撑不住,所以才在这间房中躲藏。幸好杜汐儿也阴差阳错跑入此处,才得以汇合。 所以此刻需要躲开为了玄武双匕而追来的众人,还需要找到马车休息。若是不能在马车上休息,两人疲劳之下必定发生意外。 或者先休息一段时间再前往,但是又怕错过阿瑶前辈。 杜汐儿孤身一身,没有相熟之人,此重任与之前各种事情一样,再次落在了独孤景身上。 独孤景看向杜汐儿,见她也在看自己。思前想后之下,下定决心道:“有了,我们先休息一两个时辰,只有休息好了才有精力,到了午时便可解决。” 杜汐儿只能点头同意。 第二十六章 心慌意乱 此处房屋也属于乾和山庄,平日里无人且并无几人知晓,所以不担心有人发现。 安排杜汐儿睡下,独孤景来到院中伸手解开外衣露出了腰间的火云鞭,小心解下放在一旁。 然后走向大门到了门口回头看了一眼。 一回头,看到杜汐儿现在啊背后,吓了一跳:“琴姑娘,你不是睡下了?” 杜汐儿看了看他问道:“你呢,你要做什么去?” 独孤景支支吾吾:“我……我只是……” 杜汐儿面色严肃道:“你这是要孤身一人出去?” 独孤景叹了口气解释道:“此处仅有我们二人,我若睡下了一来对姑娘名声不好,二来会错过时间,最好的方法就是现在将马车找来。” 杜汐儿咬了咬嘴唇沉默片刻道:“那也应该是你休息,我去找马车。” 独孤景摇头:“不可,你人生地不熟的……” “那我与你一起去。”杜汐儿不容得他反驳,绕过他走向大门。 独孤景又叹了口气只好跟上。 两人偷偷打开门,独孤景发现杜汐儿由于困倦劳累,现在也没了昨天刚见面之时那么冲动了。 杜汐儿用一只眼睛向外看了看发现外面小巷中无人,但是独孤景没有动,下意识抬头看去却发现独孤景在低头看自己。 杜汐儿皱了皱眉,吓得独孤景赶紧收回目光,不过心中却是一跳。因为从上往下看去,独孤景那一瞬间发现杜汐儿如此柔弱,自己之前几乎忘了她年纪很小。 打开门两人左右张望一下,皆无人,出的门来轻声来到巷口再次小心伸头张望。 独孤景还是没忍住问道:“在下有一个问题还望琴姑娘不要生气,不知道姑娘芳龄多少?” 杜汐儿不想回答,不过想了想却问道:“与我说话是否能让你清醒一点?” 独孤景点点头,杜汐儿便回答道:“十六。” 年方二八。 独孤景领着杜汐儿一边小心翼翼往前移动一边又问:“琴姑娘可是从小习武?” 杜汐儿摇摇头,但是独孤景走在前面没看见,于是立马开口回答:“不是,只学过三年。” “三年?”独孤景震惊下回头看向她,“三年就有如此成就?”独孤景觉得自己这十几年算是白活了。 杜汐儿道:“习武并不是只能长时间练习,方法也很重要。” 独孤景偷摸看了她几眼才又回头带路,口中道:“难道每天练功十个个时辰也是方法?” 杜汐儿看着他的背影轻声说道:“这只是我的选择,并非师父的要求,而且只有七八个时辰并没有十个时辰。” 停了停,独孤景专心看路没有说话,杜汐儿问道:“你如何知道我每日练功十个时辰?” 如果不是因为她在绝回谷每日练功,以她十多年养在深闺的身体必不可能撑住一夜的奔波,甚至此刻精力比之独孤景还好上一些。 独孤景靠在墙角打了个呵欠,用力揉了揉眼睛说道:“武林有个武痴前辈,就是将绷带绑在手上,还有一个武痴同辈也是如此。” 杜汐儿道:“醉饮痴情琵琶曲,里面的‘痴情’对么?” 独孤景点头:“正是,琴姑娘对此很了解?” 杜汐儿摇了摇头,立马又改为开口:“并非如此,这位前辈当年也去了绝回谷,为了学剑。” 独孤景似乎立马清醒了很多,杜汐儿的话让他想起了昨晚独孤泽介绍琴归羽身上发生的事。 “……领着千余无恶不作的名邪教妖人将江湖搅的天翻地覆,无数武林正派人士惨死……” “……编造剑神遗篇吸引江湖剑客前往,残杀无数剑客……” “……无情嗜杀之徒,恶贯满盈,人人得而诛之……” 独孤景一时心中不知该作何滋味,带着不知哪来的念想问道:“那哪位前辈现在……” 杜汐儿道:“还在谷中,只是不得我师父同意无法出谷。” 独孤景一愣,再次转身低头盯着身后之人。 杜汐儿抬头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独孤景问:“他还活着?” 杜汐儿扁扁嘴道:“当然,所有进入绝回谷中的剑客几乎都还活着。” “真的?”独孤景突然就毫无困意,此事如果传出江湖将会引起多大的波澜? 杜汐儿微点螓首道:“当然,不然我又如何学得华山派、青城派、武当山、彩衣阁以及开封王家的剑法?” 独孤景极为羡慕:“之前跟雪老人所说自己会的剑法都是真的?” 杜汐儿依旧抬头看着他再次点头:“当然。而且不曾强迫任何人,都是师父用剑神师祖的剑法作为交换得来的。为了防止剑神剑法外传,所以不允许任何人离开绝回谷,而且都是提前告知,所以人都是自愿留下的。” 独孤景好奇道:“那不会有人假意答应,学了之后便要离去之人吗?” 杜汐儿还是抬头看他继续点头:“有,都死了,想必这便是江湖传闻师父残杀剑客的原因了。” “这……”本来听闻琴谷主没有杀人还有些开心,突然又听说有些剑客已经死去,独孤景有些难受说道,“这难道也是提前告知的?” 杜汐儿抬着头看他神色一直没有变化道:“正是,入谷之前便已经告知,既然违反谷中规矩,那自然要承担后果。” 独孤景好像突然感觉琴谷主好像没那么恶贯满盈,琴姑娘也比之前更可爱了。 脑袋突然灵光一现,独孤景道:“我们为何要自己去找马车,找一个不认识我们之人代替不是更加安全?” 杜汐儿也才猛然惊醒:“确实如此。” 二人并未走出多远,所以原路返回。 途中,杜汐儿直接敲开一户人家,开门的是一个老丈。 杜汐儿急切道:“老人家,我哥哥病重不治,听闻同平镇陈大夫是个神医,能不能麻烦老人家帮忙叫一辆马车?” 老丈伸头看了看靠在墙角的独孤景,只见独孤景眼眶发给脸色发白,再加上杜汐儿显得年纪幼小,没有怀疑点头答应。 过了许久老丈终于回来,两人顺利上了马车,发现马车内除了远行必须的被褥之外,还准备了一些干粮,一问才知晓是老丈给准备的。 二人心下感激,留下一些银两,但是却被老丈退回。因为治病的谎言在先,杜汐儿便不再强求,道谢离去。 马车正常上路,顺利从西门出了离州城,顺利的有些意外。 独孤景面露忧色,小声道:“太过顺利,怕是会有变故。” 杜汐儿安慰道:“可能老人家安排的妥当,没有引起别人注意。” 独孤景道:“老丈与我们有恩,此事一了,必定再登门拜谢。” 杜汐儿点头同意。 独孤景又偷偷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点头的时候特别好看。 杜汐儿并没有发现独孤景的神色变化,说道:“你先好好休息,暂时应该安全,若是有变故我便叫你。” 独孤景本不同意,但是杜汐儿内功更加深厚还不像他一般支撑不住,而且杜汐儿也坚持,独孤景也真的撑不住了,所以便答应了。 毕竟昨夜独孤景内功枯竭了两次。 迷迷糊糊中,独孤景似乎感觉到有人碰过自己的头,但是太过困倦所以没有睁开眼睛,片刻过去又沉沉睡去。 等到独孤景醒来时已经日落西山,四周昏暗。抬头环顾四周,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感觉到自己还是躺在马车中,所以立马起身。 不过一动之下脑袋旁边有什么被碰到了,伸手摸了摸发现是一团被褥,这才想起睡梦中感觉有人碰自己,原来是碰到了被褥。 想必是琴姑娘怕自己撞到车厢壁,便给自己垫上的,心中感激。 突然马车车帘被掀开,杜汐儿的剪影出现再外面:“公子,你醒了?” 一声“公子”让独孤景眼眶湿润,幸好天黑看不见,回答道:“醒了,多谢琴姑娘的照顾。” 杜汐儿摇头道:“我什么也没做,我……更感谢你。下车吧,今晚便在此处过夜了。” 下了马车,见车夫已经收集了一抱干柴正准备生火,连忙上去帮忙。 三人吃了些干粮填饱肚子,独孤景便让杜汐儿回马车中休息,自己则跟车夫坐在火堆旁。过了片刻,车夫也裹好被褥睡去。 火光中,独孤景仔细思考着,他还是觉得出城太顺利了,如果那些人都在搜寻自己,怎么肯定会放着一辆马车出城不管?真的没人怀疑自己就在马车中吗? 从醒来到现在已经活动了许久,脑袋越来越清晰,突然独孤景看向被对自己而睡的车夫。 车夫是知道自己病重而去往同平镇求医的,此事在上车时从琴姑娘与老丈的谈话变可听出,更何况自己还一直装病在马车中不曾出来。 为何现在自己神清气爽对方却不觉得惊讶? 独孤景缓缓站起身,眼睛紧紧盯着车夫不动身体却移向马车。 后背碰到了马车,马车微微晃动,窗中传来杜汐儿极为细小的声音:“发生什么了?” 原来杜汐儿还未睡沉,感觉到马车晃动从窗帘缝隙中发现是独孤景便小声询问。 独孤景将自己的猜想说出,声音没有太过遮掩。 车夫翻身爬起来叹息道:“公子,小姐,我老杨头在离州城生活十几年了,见过的江湖客也不少,江湖中人性格复杂多变,多有一些奇怪隐藏身份之事。从一开始我就学会只做不说,两位就别为难我了……” 车夫又叨叨了半晌,听的独孤景一阵尴尬,身后马车中杜汐儿在车夫刚说一半的时候便又躺下睡了,这让独孤景更加尴尬。 于是忙不迭的道歉,半天车夫才叹息着睡去。 第二十七章 千头万绪 次日早上,大约巳时。 马车来到同平镇,一片祥和平静,没有人在意昨日离州城发生了什么。 独孤景与杜汐儿下了马车直奔若归医馆,途中路过同平客栈杜汐儿多看了两眼,看到掌柜的跟店小二一起正在给不多的几个客人送菜。 刚走入若归医馆的门内,就见一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郎中坐在柜台后,正打着算盘算账。 陈若归抬起头看过来,见到杜汐儿愣了一下问道:“姑娘好生面熟。” 杜汐儿恭恭敬敬抱拳为礼道:“家师绝回谷主,三年前多谢陈大夫、陈夫人的照顾之恩。” 陈若归眼睛一亮,忙从柜台后奔出来口中道:“原来是当年的那位姑娘,恩公收你为徒了?夫人见到你必定非常开心,来,进里面说。” 说罢来到医馆外将开张的木牌取下,并将大门关上。 随后领着两人绕过药柜从后方小门进入院中,小院地方不大,但是角落却也种了些细小的竹子,中间是一个水缸,路过时独孤景伸头看了一眼,里面养着几条金鱼。 堂屋门前,陈若归道:“夫人就在房中,姑娘请。” 陈若归刚一只脚踏入堂屋,独孤景就听见一个声音传来:“陈郎……呀!”一声惊讶,显然是看到了杜汐儿的身影而羞涩。 进入堂屋,独孤景眼前一亮,心中惊叹陈夫人竟然是如此美貌,娥眉卧蚕目黑如墨,虽然不施胭脂但是面容白皙看起来也只有不过三十的年纪。 杜汐儿对陈夫人也同样恭敬道:“陈夫人,不知夫人是否还记得我,多谢陈夫人三年前的照顾之恩。” “当然记得,恩公想必是收你为徒了。”陈夫人猜测道,声如银铃般动听。 独孤景暗道陈夫人真是聪明,这也猜得到。 杜汐儿道了声是,然后介绍独孤景:“这位是……” 独孤景抢过话头道:“在下独孤景,是……” “你是武林盟主的孙子?”陈夫人问道。 独孤景一愣道:“夫人猜的没错,正是。” 陈若归邀请二人坐下,陈夫人对着独孤景得意的一笑,随后牵过杜汐儿的手拉她到一边坐下。 坐下后陈夫人边给两人倒茶边问道:“独孤公子是乾和山庄三少爷?” 独孤景点头道:“是,看来夫人对江湖之事了解甚多。” 他刚见到陈若归时就发现这个陈大夫是个不曾习武的普通人,还以为陈夫人会不会是江湖中人,现在一见发现原来陈夫人也只是个普通人。 陈若归声音沉痛道:“独孤盟主之事,我与良人听后也甚是难过,还望公子节哀。” 独孤景轻轻点头不语。 陈若归看向自己的夫人微微示意,陈夫人点头说道:“今日清晨有听到消息,关于昨日乾和山庄之事。” 顿了顿,继续说道:“传闻说,前日独孤盟主大寿那天遭遇宋朝廷的刺杀,恩公曾出手相救但是没有救下。” 杜汐儿摇摇头,陈夫人问道:“姑娘今日到达必然昨日便出发,这中间是否出了什么变故,莫非传言与事实不符?” 独孤景心中感叹陈夫人真是心细如发。 杜汐儿点头道:“是的,陈夫人,我师父当时并不在乾和山庄,此次出谷也并非是为了给盟主贺寿,当时在乾和山庄要救盟主的并非是我师父。” 陈夫人道:“但是这人为何要冒充恩公,这样做岂不是在帮助恩公?” 杜汐儿道:“只是表面上如此罢了,其实他们只是在利用我师父的名号。” 不等陈夫人问,杜汐儿便将之前独孤景所言告知:“此人冒充我师父,为了使人相信他甚至用玄武双匕作为贺礼,为的是接近盟主,然后与拘仙阁刺客里应外合刺杀盟主。” “而且他的目的是让盟主同意让他参与下一届,也就是两年后的武林大会。我们猜测,他是为了获得武林盟主之位,所以那人一定是与拘仙阁有关之人,甚至就是拘仙阁中人。” 陈夫人摇摇头。 杜汐儿忙问:“陈夫人觉得有什么问题?” 陈夫人说了一句杜汐儿曾经说过的话:“即使恩公亲自到场也难以获得盟主之位,以恩公的名声,恐怕……恐怕……” 琴归羽对她夫妇二人有恩,所以有些话陈夫人说不出口,虽然以他们夫妇对琴归羽了解不多,但是心中认为琴归羽并非传闻中那般。 杜汐儿道:“确实如此,但是他们不仅杀害了独孤盟主,还……还暗算了我师父。” “什么?”陈若归跟陈夫人都惊讶出声。 独孤景道:“是的,我与琴姑娘在出事之后的夜里偷偷进入缥缈楼发现的线索。” 然后将进入缥缈楼之后发生之事都详细说了一遍,包括自己的猜测以及后面发现的线索。 在他诉说之时,杜汐儿将那一小块有琴归羽留下痕迹的木板拿出来放到了桌上。 陈夫人拿起木板看了片刻交给陈若归,陈若归看了看然后放回原处。 陈夫人道:“缥缈楼每到花开时节花香四溢,今年春日竟然没有花香吗?” 独孤景突然道:“我想起来了,在半个多月之前,有很多胭脂商在缥缈楼收集花粉,甚至缥缈楼四周的所有花朵都有人在用毛笔收集花粉,一直持续了半个月,直到我爷爷大寿前几日才结束,也就是琴谷主到达之前。” 陈夫人道:“所以乐正商知道恩公的弱点,这也是恩公刚到缥缈楼却闻不到花香的原因。” 陈夫人此话并没有给独孤景和杜汐儿两人带来新的线索,但是却更加能够确定琴归羽出现了意外。 “乐正商早有预谋。”杜汐儿恨恨道。 陈夫人问独孤景道:“三郎,你可知为何独孤盟主要将你逐出家门?” 独孤景道:“自然是……让我将玄武双匕……”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表面没了声音。原本他想说独孤明让他将玄武双匕带走,但是为何要带走,这个并不说通。 “……不知道……”独孤景道。 陈夫人道:“三郎你都想的明白的事,你认为独孤盟主会比你糊涂吗?” 独孤景这才恍然大悟:“夫人是说,我爷爷当时就看出了那个琴谷主是假的,所以才让我带着玄武双匕离开家中,逐出家门是假?” 陈夫人摇头。 独孤景道:“晚辈不明白,还请夫人明示。” 陈夫人道:“三郎自己想。” 独孤景沉思良久,如同自言自语一般问道:“爷爷发现了琴谷主是假,那为何不说出口?院中如此多的江湖前辈,单单让我带着玄武双匕离开依旧毫无道理。” 陈夫人点头说道:“确实如此。” 独孤景问道:“夫人为何觉得我爷爷知道琴谷主是假?” 陈夫人看向杜汐儿道:“姑娘不是说恩公曾告知,如果有危险独孤盟主是可信之人。可保你平安。” 杜汐儿点头:“师父确实这么说过。” 陈夫人看向独孤景:“说明既然在恩公眼中,独孤盟主即便知道姑娘是绝回谷传人也不会与姑娘为敌,三郎可明白?” 独孤景道:“原来如此,我竟然没有发现。当时在大院之中我爷爷看向那个假的琴谷主之时,眼神中分明有着杀意。” 陈夫人眼神中待着鼓励道道:“再想想,孤独盟主还说了些什么。” “我爷爷除了说了些让我外出历练的话之外,还说让我……”说着看向杜汐儿道,“让我若是遇到琴谷主或者琴谷主传人,一定要好好相处。” 陈夫人道:“是啊,为何盟主自己对恩公带着杀意却让你好好相处?独孤盟主岂不是早就提醒你了。” 独孤景懊恼不已,骂自己糊涂不明白爷爷的意思。 陈夫人又问:“三郎还得再想想。” 独孤景道:“是的,我爷爷是怎么发现琴谷主是假的?” 陈夫人道:“此事只能问独孤盟主或者恩公了,别人若是知晓,就不会有人会在独孤盟主面前冒充恩公了。” 独孤景点头:“原来如此,那晚辈应该想什么?”不等陈夫人提醒又道:“为何我爷爷发现了琴谷主是假,但是当着众多武林前辈的面却不说出来?” 陈夫人点头:“是的,这些年来奴家跟随良人住在同平镇也见过许多武林人士,到毕竟不是武林中人,对于江湖之事不甚了解,此事还需要三郎自己好好想想。” 独孤景沉默着,心中升起一些不好的念头,他担心陈夫人并非是对于江湖之事不了解,而是不想说出口。 杜汐儿见独孤景没有头绪便也跟着思索,下意识将一个想法说了出口:“公子之前说乐正商与拘仙楼有勾结,是因为拘仙楼为了获得武林盟主之位而拉拢……” “对!”独孤景道:“如果仅仅是冒充琴谷主,以琴谷主的名声并不能真的助他们获得盟主之位,只有拉拢足够多的江湖门派才能提高这个可能,所以后面两年必定会想方设法拉拢江湖门派……” 说到这里,那个让他心神不宁的想法越来越清晰,最后他还是在震惊中开了口:“如果……如果拘仙楼已经拉拢了足够多的武林门派……才来参加的我爷爷的寿辰……” 杜汐儿深吸了一口凉气,而陈夫人面色却毫无变化,静静地看着独孤景。 第二十八章 第三个绝回谷传人 独孤景感到有些喘不过气,起身来到门外透气,声音传来:“陈夫人早就想到了?” 陈夫人美目转动说道:“奴家只是问一些自己感觉奇怪的问题罢了。” 独孤景用力深吸了几口气回到屋内,说道:“晚辈有一事不明,希望陈大夫、陈夫人莫怪,不知陈大夫和陈夫人与琴谷主是如何相识的?” 独孤景此问似乎是在怀疑陈夫人,但是几人都知道他并没有此意思。 陈夫人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说道:“三郎其实并不是想问良人如何与恩公相识的。” “哦?”独孤景一愣,“此话怎么讲?” 陈夫人笑到:“三郎是想知道,奴家是何人,良人是何人,为何对江湖人事如此了解,毕竟奴家与良人实在不像是普通百姓。” 独孤景急切道:“确实如此。” 陈夫人一手托着香腮抵在桌上口中道:“那三郎想必没什么时间听奴家讲故事了,两位竟然能结伴来此必然还有要事,若是能够妥善解决再听故事不迟。” 陈若归一直都不曾说话,此刻说道:“夫人说的极是,若有用得到的地方姑娘尽管开口。” 杜汐儿点头道:“多谢陈大夫、陈夫人。公子,我们还是正事要紧,我师父既然说陈夫人是可信之人我便愿意相信陈夫人。” 独孤景解释道:“在下并非不愿意相信陈夫人和陈大夫,正如陈夫人所言,在下只是好奇。” 独孤景只能暂时收起好奇心开始考虑正事。 相对于同平镇,阿瑶前往离州城更加方便,无论陆路还是水路。 不过幸好当初琴归羽考虑到离州城人多眼杂,而且阿瑶带着青龙剑也并不敢在离州城内招摇,所以将见面之处改为了同平镇。这也给二人省去了一些麻烦。 两人讨论着最好第一时间能够与阿瑶汇合,不过这也简单的很,只需要在村头进入之处等候便可。 阿瑶从西南方昆明族前来,自然是从南方或者西方进入,两人便分开一人一处地方等候。 陈夫人插嘴道:“两位有没有想过,既然乐正商与拘仙阁暗算独孤盟主和恩公,那是否会对阿瑶也下手?” 一语惊醒梦中人,两人都没有想到这一层。 不过还是独孤景灵机一动,直接询问陈夫人该如何是好。 有陈夫人帮忙想办法,事情安排突然就顺利许多。 陈大夫在问诊之事可以帮忙询问是否有人见过苗族女子,而杜汐儿和独孤景两人则直接前往同平镇南边。 按照陈夫人所言,同平镇不大,不必考虑西边与南边的差距。不过同平镇南边距离云梦泽有些距离,所以阿瑶不会因为云梦泽的阻碍而从西边进入小镇。 因为不知道阿瑶何时能到,而且在等候时需要在同平镇周围奔波打听消息,所以二人约好轮流前往。 幸好独孤景已经将咫尺天涯初步掌握了,倒也可以胜任。 不过独孤景却是不让陈大夫在问诊时随意询问来人是否见过阿瑶,如果真的有人对阿瑶不利,那么陈大夫必定会受到牵连。 陈夫人想了想也同意了。 事情安排妥当,独孤景和杜汐儿二人便轮流休息,约好一人体力不支之事便返回休息换另一人。 不过独孤景自己却每次都是尽力多搜寻一些时间。 一日时间便这样过去。 入夜,二人都返回若归医馆向陈若归夫妇二人报了平安,因为若归医馆并无客房无法留宿所以二人还是得去同平客栈。 陈若归对此极为自责。 两人前往同平客栈,路上独孤景突然说道:“不知琴姑娘是否觉得,陈大夫和陈夫人两人之间不想平常人家夫妻。” 杜汐儿并不想背后讨论对自己有恩之人,默然不语。 独孤景继续说道:“上午在若归医馆,陈大夫并不怎么说话,而是都交于陈夫人,倒是有些陈夫人才是一家之主的样子。” “而且陈夫人心细如发明察秋毫极为聪明,对于江湖之事一猜即中,只可惜并非武林中人。” 杜汐儿道:“不是武林中人又有什么可惜了?江湖纷争不断,人人都是喊打喊杀,若有些不痛快便要动手,这样的武林又有什么好的。” 杜汐儿所言正好说中了独孤景的心坎,从前日独孤明大寿开始只到现在,独孤景也算是刚刚经历了江湖残酷。 独孤景也猜测到杜汐儿身负仇恨,转念一想自己又何尝不是,说不定自己情况还稍好一些,至少还知道仇人在何处。 来到同平客栈想要两间客房,掌柜的却告知等候多时,两间客房早已经准备妥当。一问才知道是陈夫人,在两人白日奔波之时前来定了两间客房,连房费都结了。 两人听后心中感激不尽。 却说二人收拾睡下,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杜汐儿用过早饭便立马向南搜寻而去,直至午时才返回,到依旧一无所获。 午后,独孤景独自前往。 同平镇南方并无高大树木,一眼可看很远,倒是不用担心会错过。每每看见有人行走,便上前询问是否在路途中见到有苗族女子。 一无所获。 独孤景在同平镇外转了一圈,四下连个人影都没有。心中烦闷,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心道不知何时阿瑶前辈才能到达。 休息了片刻,再次起身施展轻功四下巡视。 远远的,一个身影快速奔来。 独孤景心中一喜,连忙展开轻功直奔而去,却见对方也直奔自己而来。 到了近处才发现原来只是个小姑娘,看起来最多只有十岁的年纪,一身红衣,生的机灵可爱,那脸像个瓷娃娃一般让人想捏两下。 独孤景上前去刚想攀谈,却见小姑娘气鼓鼓的来到独孤景跟前质问道:“你这个轻功在哪偷学的?” “偷学?”独孤景一愣,这个轻功是琴姑娘教的我,怎么能叫偷学? 小姑娘一跺脚道:“对,一定是你偷学的,这个轻功我都不会,这世上绝对没有谁会这么厉害的轻功。” 独孤景哑然失笑,问道:“小姑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现在一个人为何在外面乱跑?” 红衣小姑娘道:“我叫小绝,绝回谷的绝。”语气极为骄傲。 独孤景面露惊讶:“你来自绝回谷?” 自称小绝的红衣小姑娘也很惊讶:“你怎么知道?” 独孤景一手扶额道:“下次对别人介绍自己千万不要说是绝回谷的绝。” 小绝疑惑道:“为什么?不过我觉得你说的好像有些道理,听你的吧。” 独孤景又提醒道:“还有,就是不要说自己来自绝回谷。” 小绝点头:“你说的跟我姐姐说的一样,看来很有道理,这个也听你的吧。” 独孤景觉得有趣,问道:“小绝姑娘来自绝回谷,不知道跟琴谷主是什么关系?” 小绝道:“那是我师父。” 独孤景突然头大,琴姑娘说自己是琴谷主的唯一一个徒弟,江湖中其他人说并不知晓琴谷主收有女徒弟,而自己则遇到了三个琴谷主的徒弟。 但是不管怎么样,现在这个小姑娘绝对不能放走。 不过正事还是要做。 独孤景问道:“小绝姑娘,不知道你来的路上有没有见到一个苗族的女子?” 小绝想了想问道:“苗族,什么苗族?” 独孤景愣了愣解释道:“就是住在南方,位于大理国旁边,他们与汉人不同穿的衣服也不同……” 话未说完小绝又问:“什么大理,在南方哪里?” 独孤景一下被她搞糊涂了,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装傻,于是随口问道:“大理国可知道?” 小绝摇头。 “那……北宋?”宋是现在最强盛之国,位于北方故称北宋,拘仙阁便是北宋所建立。 小绝摇头。 “南唐?”唐国位于东方长江之南,与北宋隔江相望,故称南唐。 小绝继续摇头。 “南汉?”汉位于楚地南方沿海,南唐西南方,故称南汉。 小绝还是摇头。 “湖南?楚?”楚地便是湖南,周行奉病逝之后爆发内乱所以向北宋求援,结果被灭。 摇头。 “蜀国?”蜀国位于西方山地,不久前也被北宋所灭。 摇头。 “南平?北汉?周?” 南平位于楚地与北宋之间,北宋收楚之时途径南平,顺便收南平。 宋之北方还有一个小国也自称为汉,故称北汉。 宋建国之前为周。 摇头摇头摇头 ……… 不管独孤景问什么,小绝只是摇头。 独孤景觉得自己可能碰到了一个傻子,用手揉着自己的头挥挥手让她走。 小绝开心的道别蹦蹦跳跳的离去。 独孤景随口问了一句:“琴梦回不知道你是否认识?” 小绝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独孤景,歪着头想了想突然道:“我想起来了,她是我姐姐。” 独孤景窜到小绝面前一把抓住了她,小绝被他吓了一跳。 独孤景问道:“你说什么,琴姑娘就是你姐姐?” 这个小绝在自己提醒她不要随便告诉别人自己来自绝回谷主的时候,还说自己的姐姐也说过同样的话。 小绝神色躲闪,趁独孤景不注意一把将手抽了出来:“你轻一点,我手疼。” “啊,对不起。”独孤景神色尴尬连忙道歉。心中却想,琴谷主莫非有什么特殊的喜好,为什么收的两个徒弟都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 第二十九章 小绝的身世 小绝委屈的揉着手腕,独孤景心道失礼。只因为他太过惊讶,原本只以为小绝只是随口胡说,没想到竟然真的与琴姑娘相识。 独孤景问道:“小绝姑娘,不知你为何没有与琴谷主同行,而是独自一人在此?” 小绝瞥了他一眼,双手叉腰将头一甩道:“那自然是有要紧事啊,不然我可不会乱跑,你以为我只是没出过谷才偷跑出来玩的吗?” 独孤景皱了皱眉,偷跑出来的?想必是因为琴谷主不在所以……那琴姑娘说的那些不被允许出谷之人岂不是都能随意出谷? 不对不对,如果真的能够随意出谷,那琴姑娘说三年前琴谷主也出谷一次,那时也并没有听说有人离开绝回谷。 想必琴谷主还有其他方法吧。 独孤景也不点破,说道:“那真是太巧了,琴姑娘现在就在同平镇内,我带你过去。” 独孤景不知道是否要将琴谷主遭到暗算之事告诉她,所以决定还是让她先与琴姑娘见面为好,此处也并非说话之地。 没想到小绝一听却连连后退:“你说什么,姐姐她在这里?不行不行,我不能见她,不要!” 说话间越退越远,最后一个转身逃也似的跑向远处。 “诶?”独孤景连忙追了上去,“小绝姑娘你怎么了,为什么要跑?” 独孤景很明显看出小绝并不会“咫尺天涯”,准确的说她并不会轻功,因为小绝现在的奔跑的方式跟独孤景之前未学“咫尺天涯”时一模一样。 独孤景这才明白小绝刚见到自己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原来她认出自己所用的轻功是“咫尺天涯”,还以为自己是偷学的。 追了片刻,独孤景发现了小绝跟自己之前的区别,小绝虽然不会轻功,但是速度竟然完全不慢,自己追了这一会儿不仅没有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反而越来越远。 独孤景知道自己的轻功还未学到家,这样下去只会让她跑了,于是开口喊道:“小绝姑娘,我与琴姑娘在此处是为了调查琴谷主之事,你先停下来我们慢慢说。” 这一开口,杜汐儿教的吐息方法又乱了,导致他速度又慢了几分。 小绝回头看了他一眼做了个鬼脸道:“你骗我,瞎说,略略略不理你。” 独孤景一时有些无语,只能再说道:“琴谷主出事了,小绝姑娘可以前去与琴姑娘证实。” 只听前方不停传来小绝的小脚重重踏在地面的声音,每一声传来独孤景就知道自己又被甩的更远。 小绝声音远远传来:“你是大骗子,我师父明明救了武林盟主,而且还有重要的事去了南……” “什么?你怎么知道琴谷主去了南边?”独孤景连忙问道,虽然远远的听不太清楚但是想到对方必然是把那个假琴谷主当做自己的师父了。 只是为何她会说琴谷主去南方,莫非琴姑娘记错了什么要事,又或者……小绝在胡说,当然也有可能是琴姑娘故意隐瞒。 相比之下独孤景自然是觉得是小绝随口一说。 “是南边还是江南?”独孤景用力又喊了一句。 远远的小绝又回头对着独孤景做了个鬼脸,并没有回话。 独孤景气息紊乱,停下脚步重重的喘息着,看着越来越远的红点,独孤景暗道这小姑娘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跑这么快。 看了看地上小绝留下的几乎有半寸深的脚印,独孤景神色颓然,但是深吸一口气顺着脚印追了上去。 本来地面坚硬,即使是草地也不会留下脚印,但是独孤景听到小绝奔跑时重重的脚步声就知道,小绝的内功必然很深厚。此刻留下了脚印正好让自己能一路追踪,虽然追了上去,但是自己还是暗中感叹,自己就算想留下脚印都要费些力气。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顺着脚印一路追去,即将到达同平镇时脚印一拐绕向东边。 独孤景跟着拐去东边,发现脚印绕了一个大大的弧线,想必是小绝听说琴姑娘在同平镇所以想绕道而行。 再往前追了片刻,突然琴姑娘出现于前方。独孤景只顾着脚下没注意前方,到了近处才突然发现。 独孤景到了琴姑娘身旁才发现原来脚印到此处便断了,在四周仔细搜寻也找不到一个脚印。 还想到远处再找一下,杜汐儿突然道:“刚刚我已经找过了,没有痕迹留下。” 独孤景只好停下脚步问道:“刚刚那人是谁?” 杜汐儿反问道:“公子没有见到她吗?” 独孤景道:“见到了。” “她说自己是谁?”杜汐儿问 “她说自己叫小绝,绝回谷的绝。”独孤景如实回答。 杜汐儿叹了口气眉头紧锁:“果真是她?但还是这么傻。” “所以她真的也是琴谷主的徒弟?”独孤景又想起刚刚自己的想法,琴谷主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喜好,喜欢收年纪小的女徒弟?这个爱好跟乐正商好像有些相似。 独孤景因为自己这个想法用力掐了自己一下。 杜汐儿并没有注意独孤景的奇怪举动,依然盯着脚印消失的方向道:“准确的说,她并没有被师父收为徒弟,师父也从未教过她任何武功。” “那她为何说琴谷主是她师父,还叫你姐姐?” “叫师父是因为我这么叫,在我刚入谷中时,她也是叫我师父为谷主的。至于叫我姐姐,只不过是因为她比我小罢了。” 杜汐儿眉头依旧紧锁,似有心事万重。独孤景看了看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说道:“小绝姑娘内功似乎极为深厚,想必能够自保吧?” 杜汐儿摇摇头:“话是这么说,但是如果真的出了意外,那……绝回谷就出大事了。” “什么?”独孤景不明白她的意思。 杜汐儿回头向同平镇方向奔去,口中道:“现在更需要快一些找到师父了,小绝只听师父的话。” 杜汐儿不想回答独孤景的话,但是独孤景并没有放弃,跟在杜汐儿身后问道:“琴谷主使用失踪对于绝回谷而言已经是大事了,小绝对于绝回谷比琴谷主还重要吗?” 杜汐儿沉默片刻终于回答了他:“不,他对于我师父更重要。” 独孤景如果随便开口速度便会慢下来,此刻正努力思考杜汐儿这句话的的意思,所以并未开口说话。 杜汐儿继续说道:“还记得我说有人想不遵守规矩离开绝回谷吗,你可还记得那些人怎么样了?” 独孤景当然记得,对于江湖中人而言,应当重信重诺。那些人因为违反绝回谷的规矩而被琴谷主所杀,此事独孤景也并不会过多的同情,因为同样的事情若是放在江湖各大门派中也是一样的下场——未经允许而偷师者,死。 杜汐儿道:“这么多年来,如此多的人住在绝回谷中,而且有男有女,谷中生活对于这些过惯了外面一手遮天的生活的人来说极为单调乏味,毕竟并非人人都是如武痴一样,只要练武就不做他想。” 独孤景知道她的意思。 “……在我入谷以后与小绝关系越来越好,有一次她自己亲口告诉了我自己的身世。当然她的身世也是别人告诉她的,我师父自然是不会说。 她是十几年前在谷中河边被我师父发现的,问遍了谷中所有人,结果都无人承认自己是她的父母,实在没有办法,师父只能一直照顾她,直到现在。 她从未出过谷,天天缠着我让我给她讲绝回谷外的样子,也一直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能出谷,不过师父一直不同意。 这次她出谷必定是偷跑出来的,谷中几个师兄若是知道此事,师父回去一定会重罚。 对了,我说的师兄并不是真的师兄,他们有的年纪比我师父还大。因为跟随我师父学剑,所以在我师父面前都以弟子自居,在我到了绝回谷后便让我叫他们师兄。 因为师父也不在意称呼,所以便一直这么叫了。事实上师父真正承认的弟子只有我一个。” 独孤景这才明白,说道:“如此说来,小绝姑娘相比之下更像是琴谷主的女儿?” 杜汐儿点头:“她今年十二岁,我师父照顾了她十二年。” 独孤景为自己之前的想法感到羞愧,自己竟然还以为琴谷主跟乐正商一样的……此刻他甚至想给自己一巴掌。 下意识的揉了揉之前被自己掐疼的地方。 “琴姑娘你不在镇内好好休息,怎么跑出来了?”独孤景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我拆了师父写给独孤盟主的信。”说着从怀中掏出信递给独孤景,“信中说今明日便是与阿瑶前辈约好的时间,若是阿瑶前辈提前赶到,必然就在今日到达。” 独孤景接过信封,信封已经被拆开,上书“独孤盟主启”几个字,字体并不潦草但是锋芒毕露。 信封已经被拆开,独孤景取出信仔细看去,信内容字体也与信封上一样,显然是一人所写。 信中不曾提到有人冒充自己之事,不过却为了自己听闻盟主大寿却未能亲自前去拜寿而告罪,然后说自己出谷是为见故友乐正商和阿瑶,然后写清了时间和地点,其中与阿瑶见面的时间与地点正是三月十九同平镇,最后落款是琴归羽。 杜汐儿道:“不知道阿瑶前辈何时能到,所以我便出来与你一块巡视,却没想到在地上看到了那个脚印。” 独孤景问道:“琴姑娘通过脚印认得出是小绝姑娘留下的?” 杜汐儿摇摇头:并非如此,只是看到脚印才突然想起之前的声音,那是小绝踩在草地上的声音。看到脚印之前虽然听到声音但是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别的什么发出的声音。我又如何能想到小绝会偷偷跑出谷……” 第三十章 苗疆阿瑶 杜汐儿身影不停,快速向前移动着,身后独孤景紧紧跟随。 虽然看不到杜汐儿的脸,但是独孤景听出了她声音中的苦涩:“师父遭到暗算失踪,小绝又随意出谷……” 她说了两句没什么建设性的话,更像是自言自语。 就在独孤景打算说些什么安慰一下之时,眼角看见的一个东西让他一时忘了开口,而且还停下了脚步。 杜汐儿注意到身后没了动静也立马停下回首看去,却见独孤景向着另一个方向移去:“琴姑娘,你过来看一下这个。” 跟随他到了近处,却见地上一块草地如同被火燎过一般,草色暗沉草叶卷曲萎蔫,范围只有一个圈,圈外杂草一切正常。 “这是怎么回事?”杜汐儿蹲下身伸手就要去触碰。 “别碰!”独孤景连忙拦住,“有些不正常,还是小心点。” 杜汐儿赶紧缩回手。 独孤景也蹲下身子,从脚边抓了一把正常的草叶扔进圈内,却见草叶缓缓飘落,落地后什么也没有发生。就在独孤景以为自己多虑了,结果草叶突然开始卷曲,甚至有点点黑斑冒了出来。 “这是……剧毒吗?”独孤景疑惑道。 杜汐儿自然也不懂,只能摇摇头。 独孤景突然一拍大腿:“琴姑娘你不是说阿瑶前辈是苗疆人?苗疆蛊师是用毒的行家,甚至已经成为一种习俗,会不会是阿瑶前辈到了……” 杜汐儿连连点头:“我们四下找一下。” “向同平镇方向寻找,阿瑶前辈若是到了肯定会直接前往同平镇。” 二人不再耽误,展开全力直奔同平镇而去。 之前因为小绝的原因,两人跑的有些远,目光所及之处都已经看不到同平镇的影子,此刻用了全力也花了些时间才靠近 远远的就见十几个人影斗在一起,再往前一些就看的出来,是一人被十几人人围攻,围攻之人手中用的兵器是刀。 此刻杜汐儿更加不遗余力直奔而去,将本就已经落后的独孤景落下更多。 前方身影越来越近,被围攻之人手持青龙剑身着蓝色长裙,配以银饰,虽然已经贴近了中原服饰但是一眼就看出是苗族衣物。 被围攻之人不是阿瑶还能是谁? 幸好阿瑶用的青龙剑让周围十几人忌惮,手中兵器都不敢与青龙剑触碰,所以一时没有落败。不过看得出,周围十几人武功都不弱,阿瑶落败也是迟早的事。 还未靠近杜汐儿便解下了腰间长鞭,接近后一言不发直接对着最外侧一人攻击而去。 只是四周没有遮挡,杜汐儿还未靠近就已经被那些人发现,所以起不到偷袭的效果。 那十几人在杜汐儿加入战局后立马分出数人围攻而去,给阿瑶缓了口气。 其中一人喝道:“哪来的小姑娘,劝你莫要逞英雄,不要随便插手江湖之事。” 阿瑶手持青龙剑身影上下翻飞如一只蓝蝶,此刻见杜汐儿相助有心开口道谢,但是周围几人攻击密集让她无法分心。 杜汐儿也不理说话那人,挥舞长鞭往阿瑶身边冲去。 想出包围很难,但是想进包围则简单许多。 进去后两人背向而立,杜汐儿挥舞长鞭护住一个方向,阿瑶护住另一个方向。 杜汐儿的靠近让阿瑶终于缓了一口气,终于能够开口说话了,不过说的却是:“你这丫头怎么进来了,是不是不想活了?” 杜汐儿喊了一声:“阿瑶前辈。” 这句话似乎终于让阿瑶想起来她是谁了:“你是……你是谁来着?” 这个称呼让阿瑶感觉熟悉,但是在阿瑶眼中中原人打扮都差不多,一时半会儿还是想不起来何时见过杜汐儿。 杜汐儿说道:“三年前晚辈跟随师父在缥缈楼见过前辈。” “是你啊!”阿瑶终于想起来了,“你师父呢?快点让他过来把这些个王八蛋收拾了。” 杜汐儿没有说话,阿瑶感觉奇怪还想再问,此刻独孤景却正好赶到:“琴姑娘,这位就是阿瑶前辈?” “又来一个?” 明显是领头的那人暗骂一声,挥手示意下又分出数人直冲向独孤景。 独孤景哪里是对手,手忙脚乱掏出玉笛应敌。 玉笛刚掏出来握在手中,一刀就已经劈到身前,独孤景举起玉笛点在刀身。 这一下点的恰到好处,挥刀之人也目露惊讶,没想到独孤景不仅跟得上自己的速度还能准确点在刀身。 惊讶归惊讶,那人显然并不担心。 只听“咯”的一声,玉笛崩了一块,独孤景怪叫一声展开轻功“咫尺天涯”险之又险的躲开了下落的刀锋,也抱住了玉笛。 不过一刀刚过另一刀又来,这一刀是旁边另一人的。独孤景不敢再硬接,只能继续躲闪,看起来极为狼狈。 之前那一声怪叫传到杜汐儿耳中,杜汐儿忙转头看去,看到了独孤景狼狈的模样,于是开口喊道:“公子,你也到这边来。” 话音刚落,围攻的一人冰冷的声音传来:“先顾好你自己吧。” 说罢刀锋一撩,从杜汐儿露出的破绽中长驱直入,划破衣袖直接在杜汐儿左臂上留下了一条三寸长的伤口。 鲜血洒出,杜汐儿吃痛闷哼了一声,但是右手却不敢停下。 “你找死!”独孤景大怒,举着玉笛直冲向伤了杜汐儿的那人。 “小心!”杜汐儿提醒。 在杜汐儿开口让独孤景过来时,独孤景就已经在往一起靠,很轻易便与两人汇合。 靠近后杜汐儿却因为关心自己而受伤,这让独孤景极为自责,此刻不顾一切攻向那人。 但是那人经验极为丰富,并不接独孤景的几下攻击,数次格挡闪避便破了独孤景的攻势,反手一刀向独孤景砍来。 独孤景举起玉笛一档,耳中听见玉石破裂的声音,只见玉笛从与刀接触之处断成了两截,断裂处蹦出了无数细小的碎片。 独孤景右手颤抖,他没想到这人武功竟然这么高,刚刚这一下不仅砍断了玉笛还震的自己手腕剧痛。 “小子,别发呆,你站到中间帮这个……这个小姑娘包扎一下伤口。”阿瑶一把将独孤景拉到自己与杜汐儿之间。 她清楚周围这些人中有几人是好手,没有兵器很难招架。 “你的匕首。”杜汐儿提醒了一句。 独孤景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正是玄武双匕,之前他在同平镇已经换了一块布包裹匕首,独孤明的那截衣角则被他收了起来。 此刻他根本不解包裹,直接一抖,玄武双匕就在布上刺出了两个洞掉落出来。 周围十几人眼睛发光,一人道:“玄武双匕?” “这人是被独孤明逐出家门的独孤景。” “没想到今日能见到江湖唯二的两件神兵。” “可惜到时候还得上交……” “先拿下再说,过过瘾也好。” 独孤景右手握着一把匕首,迅速将自己的一截衣角裁下,准备给杜汐儿包扎。 结果杜汐儿却躲开了,口中道:“先止血,我说你来做。” “好。” “背过穴位图吗?” “背过。” “右手捏剑诀,真气运到食指商阳穴和中指中冲穴并往外冲,然后点我手臂伤口四周穴位,在点穴时将真气灌入。” 独孤景道了一声“得罪了”,左手捏住杜汐儿雪白的手臂,右手按照要求一一点去。 “嘶……”杜汐儿倒吸一口气,“你不能轻一点?” “对不住!对不住!”独孤景连连道歉,然后手下不停将伤口处包扎好。 “小心!”刚包扎完毕,杜汐儿便一把将独孤景扯到一边。 原来对方众人见杜汐儿受伤,再加上独孤景包扎之时杜汐儿无法移动,对方便想逐个击破,一共三个武功较高之人便全部向着杜汐儿攻击过来。 杜汐儿挥舞长鞭,只见长鞭层层叠叠,一层层化解,但是依然无法阻挡,对方的刀锋直冲进来。 眼看又要受伤,幸好这次独孤景在一旁用玄武双匕再一次硬接,直接将对面的一把刀砍成了两截。 对面为首男子大喝了一声什么,可能是暗语,三人听不懂,但是对面众人突然后退站定,十几人围成了一个圈。 中间独孤景三人则背对背站立,警惕的看向四周。 阿瑶小声道:“看起来训练有素,不知道是什么人。” 独孤景:“要么是缥缈楼,要么就是拘仙阁。” 杜汐儿:“武功比之缥缈楼不知道高了多少,只能是拘仙阁。” 阿瑶皱着眉:“你们在说什么,跟拘仙阁有关就算了,怎么跟缥缈楼也有关系,乐正商狐狸尾巴终于还是露出来了?我早就跟你师父说过,乐正商就是个奸商……” 为首那人开口说道:“一个苗疆阿瑶,一个乾和山庄三少爷,不知最后这位武功极好的小姑娘是何门何派啊?” 独孤景与杜汐儿互相看了一眼,紧闭嘴巴并不准备回答,阿瑶突然说道:“小姑娘,刚刚你鞭子用的不对啊。” 杜汐儿也说道:“前辈剑法也不怎么样。” 阿瑶不仅不生气反而还很开心的样子:“那换换?” 说着将青龙剑递给杜汐儿,杜汐儿也将火云鞭递给她,两人就这么在十几人的注视下更换了兵器。 剑到了手中,杜汐儿如同变了一个人,气质与之前迥然不同。 只见她右手持剑平放,左手捏诀缓缓划过青龙剑暗青色的剑脊,挥剑一抖,剑身嗡鸣。 “这次,不用担心剑会断了。”杜汐儿轻声道。 第三十一章 无情之境 杜汐儿手持长剑,心口怦怦跳动。 这是她第一次使用青龙剑,入手感觉较为沉重。但是这种厚重感给她带来一种安心,就像师父站在身旁轻轻抚过自己头顶的那种安心。 周围十几人面色有些变化,特别是为首之人,心中竟然有一些不妙的感觉。 阿瑶问道:“练到第几章了?” 杜汐儿举起长剑指向众人:“晚辈愚钝,才练第三章不久。” 阿瑶面露喜色:“第三章叫破招,很好,已经入门了。” “动手!”为首之人不再等候,刚刚几人的无视让他有些愤怒。 四周十几人随声而动,手中钢刀交织成一片刀网,齐齐向三人绞来。 独孤景双手各握一把匕首摆开架势准备迎敌,阿瑶挥舞长鞭,杜汐儿则直接冲了过去。 “这……琴姑娘……”独孤景目瞪口呆,只好也紧跟其后。 所谓先发制人,既然先机被抢,那就再抢回来。 琴归羽可并不是善茬,他教出来的徒弟,也绝对不是善茬。 杜汐儿速度极快,剑法有如行云流水,身形潇洒飘逸,再配上轻功“咫尺天涯”,快上加快。 一时间穿梭于刀网之中,却未被伤及分毫。再加上青龙剑极其锋利,削铁如泥,这些人虽然持刀,但是根本不敢与之相碰。 一旁的独孤景也同时出手,他虽然家传的是拳脚功夫,但是也有使用玉笛的经验,此刻用起玄武双匕倒也不觉得生疏。 与青龙剑相同的是,玄武双匕也极为锋利削铁如泥,完全不必像玉笛那样需要避开对方的兵器。甚至独孤景直接往对方刀上凑,对方只能躲开,不敢硬接。片刻之后使用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阿瑶挥舞长鞭挡住密集刀网,长鞭与刀锋接触处,敌人感觉就像是用棍子打在了鼓面上,好像砍了下去但是又被反弹而起,再看对方却一点事都没有。 阿瑶使用长鞭似乎极为顺手,抽空还教训起了杜汐儿:“小姑娘你看,有好兵器要学会用。” 之前杜汐儿使用长鞭虽然看起来无论招式还是威力都不俗,但是还是与剑法一样在化解别人的招式,如果是剑法倒也没什么问题,但是却没有发挥出鞭子的长处。 鞭子的长处就在于长和软,更何况是火云鞭这等外号“朱雀”的兵器。能被拿出与青龙剑和玄武双匕放在一起齐名,自然是有一些不俗之处。 杜汐儿道:“前辈用的是‘破兵’式,那是第四章的内容,晚辈还不会。” 阿瑶叹了口气,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师父都怎么教你的,这么重要的事都没跟你说吗?等见到他我要好好说说他。” “我想起来了,这是火云鞭!”与阿瑶动手的的人中突然有一人开口道。 “原来如此,这位姑娘原来是琴谷主高徒,真是失敬。”杜汐儿这边一个人一边说着一边攻击,毫不留情。 “你失敬个屁!”独孤景骂道,这人嘴上说着“失敬”实际上下手比谁都狠,真是好不要脸。 “这不是华山派的北斗剑吗?”旁边又有一人说道。 北斗剑法是华山掌门云天南枯坐华山之巅夜观北斗七星而创,共七七四十九招。剑法刚正浩然,同时平和且稳重,没有太过浓郁的杀意也无奇诡的招式。前面三十六招剑法是是华山派的入门剑法,剩余十三招则较为高深,必须学有所成后才会被传授。 现在杜汐儿用的正式华山派北斗剑,但是配合她的身法,这个北斗剑少了些稳重多的是飘逸,有些似是而非之感,所以到现在才被认出。 这几年来,江湖中有武林盟主坐镇,各门派不像以往还将入门剑法看极为重要。所以很多门派的武学都开始被人所知,虽然学不到精髓,但是表面招式却挡不住被别人记住。 正因为如此,几个大门派武学更是别人研学的重点,武功风格也都被人所了解。 不知道是否也是此原因,杜汐儿在剑法被人认出之后立马就换了一个风格。 只见她手中长剑突然变得有如长蛇般绵软,弯弯曲曲。 第一次出现了兵器相撞的声音,只听“当”的一声,一人手中的刀发出嗡鸣声,被青龙剑弹出了一个缺口。 “这是青城派的拂中剑。”先前认出杜汐儿剑法那人又说道。 青城山作为道家圣地,自然不会有太多的杀心,拂中剑以道家心法为核心以拂尘为剑,突出了“化”和“柔”的特点。 这是刚才刀剑相撞,刀只破了一个缺口的原因。并不是拂中剑弱,而是因为拂中剑绵中带柔,导致青龙剑只用剑脊与刀相碰。 “很好。”杜汐儿吐出两个字后剑法再变。 这一次剑法中杀意凛然,随着剑法施展,杀意如浪潮一般层层叠叠,同时又含而不发,转瞬间就叠加到了六层。 杜汐儿看了看之前认出剑法的那人,却见他并不说话,于是继续施展。 独孤景身在一旁,感到全身汗毛直立。 第七层杀意如一层巨浪扑下,但是瞬间却又消失不见。 就在第七层杀意消失的一瞬间,那人突然高声喊道:“速退!王家的七杀剑诀!” 杜汐儿面前敌人齐齐收刀在侧防御,身子也同时后撤。 但是位于两旁之人还能让开,位于杜汐儿正前方三人却避无可避。 如狂风骤雨,那七层杀意一波高过一波。 似大浪淘沙,那七招剑法一招强过一招。 正前方三人瞬间被大浪拍中,在杜汐儿的七杀剑诀中只招架了前面五招,但是这五招也让他们手中的钢刀如玩具一般破碎。 最后两招袭来,他们已经没了兵器,身边之人也救之不及。 刹那间,青龙剑来临。 剑法过处,一切都支离破碎。 杜汐儿撤回长剑气喘吁吁,右手不停的颤抖,看着地面上破碎的尸体鲜血横流,差点吐出来。 “手疼吗?”阿瑶不合时宜的问道。 刚刚被七杀剑诀所威慑,阿瑶这边的敌人也都暂时退去,她从杜汐儿背后看到她右手袖口处绑带已经断裂,手腕处衣袖也破碎,故有此问。 独孤景听后也伸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七杀剑诀琴姑娘施展起来也是极为勉强。 为首之人骂道:“你们这群……还想留手?” 余下十人互相交换眼神,举刀再次来临。 这一次所有人都展现了自己的看家本领,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若是还留有余地怕是自己要交代在这。 杜汐儿剑法再变。 一人骂道:“这小娘皮怎么会这么多剑法?” 另一人道:“当年多少武林剑客惨死在绝回谷,琴归羽偷学了剑法又有什么奇怪。” 杜汐儿脸色冷峻,举剑就向他削去,吓得那人赶忙闭嘴。 突然又一人冷声道:“都说绝回谷琴谷主武功出神入化,在下虽然与琴谷主年龄相差无几,但是可惜的是当年无缘,不曾见过琴谷主,现在想讨教讨教绝回谷剑法,看看到底有何高招。” “那你有本事去跟琴谷主动个手……”独孤景还想再骂,但是他武功不如杜汐儿也不如阿瑶,此刻话说到一半就被压的无法分心,只能将后半句咽回肚子里。 “好,让你见识一下剑神剑法《武林秘录》,开开眼界。” 《武林秘录》在江湖传闻中叫“剑神遗篇”,便是当年吸引无数剑客进入绝回谷的剑法。 杜汐儿突然收剑后撤脱离了战斗,独孤景一愣,对方也一愣。 就在这一瞬间,杜汐儿却又突然闪身上前,剑藏于怀,剑随身动,如回马一枪。 “铮——”青龙剑声如龙吟。 这一剑,快!准!狠! 而且毫无虚招。 破招,天下万招可破! 但是,最好的破招是,叫天下万招不可破! 这一招不是剑招,所以不可破。 一剑刺来,说话那人感到有寒风刺骨。 挡! 举刀防御,但是他似乎忘了那是青龙剑,只一个接触,刀身便断。 刺来的一剑毫无停歇。 躲! 那人闪身便躲,但是剑尖如影随形,无论他怎么躲那寒光都在眼前。 死亡的寒意如跗骨之蛆,挥之不去。 “啊——”一声惨叫,那人捂着脸倒地打滚,血从指缝中流出。 这声惨叫似乎引起了周围几人的恐惧之心,竟然在战斗中转头看去。 杜汐儿这一剑似乎远未结束,瞬间身影再动,剑尖直指另一人,龙吟声再起。 眨眼间又有两人倒地,这两人不知道是没有躲避还是避之不及,都被刺中喉咙倒地而亡。 “今日任务完不成,你我都是死路一条,上!”为首之人毫不退缩。 “他奶奶的,老子可不会被一个小姑娘吓住。” 杜汐儿长剑一甩,剑尖血珠滴落,滴血不沾:“我当是有多强,不过如此。” 独孤景不明白为什么她越战越勇,但是阿瑶明白。此刻阿瑶虽然未看向杜汐儿,但是耳中听得此话眼中露出一些痛苦,甚至还有一些水光。 不过阿瑶打起精神用正常的语调说道:“小姑娘好样的,有你师父的几分风采。” 虽然强忍着,但是阿瑶自己还是感觉自己的语气有些酸楚。 刚刚杜汐儿用七杀剑诀杀了三个人时她就发现了,这个小姑娘是第一次杀人。 第一次啊,凡事都有第一次,但是琴归羽的徒弟不一样。 入无情之境的第一步,就是杀人。 非人命不可入。 “无情之境,呵呵。”阿瑶苦笑。 第三十二章 千里追魂 敌人人数已经削减掉六人,此刻仅剩八人,而此时的杜汐儿剑法越来越纯熟。 此消彼长之下,更加无人能敌。 就在杜汐儿在阿瑶的掩护下又一次连杀三人后,剩余五人已经无心再战,甚至缓缓后退准备逃跑。 阿瑶也看出了他们的想法:“还记得这个吗?”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用布包起来的圆圆的物件,此巴掌还小上几分。 五人见了面色齐变,似乎极为害怕,为首之人冷喝道:“把解药拿来!” “先告诉我你们是谁,谁指使你们来的?” “刷”的一刀,为首之人突然发难直接砍向阿瑶。 阿瑶刚刚为了掏怀里的东西将鞭子交到了左手,此刻来不及反应只能躲避。 躲避中阿瑶却将鞭子一丢,空出手来直接将那圆圆的物件解开,露出里面更小的一个翠绿色小鼎。 小鼎呈现半透明样,鼎内部似乎装着些什么,但是又看不真切。 阿瑶的动作让那人更加焦急,甚至于面露惊恐,手下更是“刷刷”数刀,逼得阿瑶连连后退。 就在杜汐儿与独孤景也准备回身帮忙之时,为首那人将刀猛的一掷,自己也迅速后退,向远处逃去,其他几人见状也如法炮制。 阿瑶只能让过身躲避飞来的一刀,口中提醒:“小心!” 杜汐儿和独孤景也运起轻功,将掷过来的五把刀全部躲过,但是这也耽误了些时间让那五人逃远。 杜汐儿看向往五个方向逃窜的人,目中杀意不减,再次运起轻功直追而去。 阿瑶却站在原地轻轻打开了小鼎,只听一声尖锐的鸣叫从鼎中传了出来。 声音虽然尖锐但是却很小,独孤景站在近处才能明显听得出来,只感觉这声音奇特让人极为不舒服。 只见远处逃跑的五人中除了最先逃跑,跑的最远的为首之人外,另外四人在阿瑶打开小鼎之后突然全部发出一声惨叫,然后扑倒在地。 只见四人满地打滚发出阵阵哀嚎,双手在脸上不停的又抓又挠,还有趴在地上不停的将头砸向地面…… 一人连滚带爬向着阿瑶求饶,但是口中却含糊不清,嘴巴一张就只有污血冒出,那脸上、脖子等处已经被自己抓的血肉模糊。 独孤景在杜汐儿使用七杀剑诀绞杀三人是尚且忍得住,此刻却再也忍不住,趴在一旁发出干呕声。 阿瑶从腰间一个小囊拿出两颗米粒大小的丸子,将丸子往鼎中一扔,随后立马将小鼎关上。 那奇异的声音立马消失不见,同时那四人脸上露出舒服的笑容,同时身体也慢慢的不再动弹…… “那人跑的太远了,他对蛊师鼎似乎很了解,知道蛊虫的范围。”阿瑶看向跑远的最后一人,“不过也有可能是他没有中毒。” 说完低头看了看先前被杜汐儿刺瞎双目的那人,此人在近处,但是完全没有被刚刚的声音所影响。 “他跑不掉的!” 杜汐儿用剑一指远处还在逃跑之人的后背,随后闭上了双目,一股强横的气息从杜汐儿身上升起,远非之前刚拿到青龙剑时可比。 然后收剑至身前,剑尖指天,左手捏个剑诀按在剑脊上。紧闭的双目微微跳动,胸口剧烈起伏着,手中青龙剑也不住的颤动,似乎一个抓不紧就会脱手飞走。 “千里追魂!”杜汐儿秀口微动,吐出了四个字。 只见杜汐儿双目猛的睁开,一个转身,青龙剑带起巨大的破空声脱手而出。 一股无形的气浪以杜汐儿为中心瞬间爆开,向四周呼啸而过,推的阿瑶与独孤景连连后退。 就在独孤景眼中青龙剑从杜汐儿手中消失的刹那,远处逃跑之人也几乎同时倒了下去。 倒下的同时,在他正前方掀起数丈高的尘土。 随后耳中听到了“砰”的一声巨响。 独孤景还在震惊于刚刚那一剑的破坏力,旁边的杜汐儿却“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子也缓缓倒了下去…… 再醒来时,杜汐儿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四周虽然并不华贵,但是可以看得出布置极为用心。 不在客栈…… 心中仅有这一个念头闪过,立马而来的就是疼痛。左臂疼,右手也疼,胸口闷,丹田处更是疼得要命。 杜汐儿弓起身子伸手想抓什么缓解一下,却抓住了一只手。 阿瑶的手。 “阿瑶前辈……我睡了多久?” “没有多久,我们刚到医馆,独孤公子回去挖青龙剑去了。”阿瑶轻声道,“陈大夫刚为你诊了脉,说你有些内伤但是并不严重。” 说罢爱怜的揽过杜汐儿。 杜汐儿如同找到了一个发泄口,在阿瑶怀中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师父……师父他……” 哽咽着,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身体上的虚弱扯断了杜汐儿这几日一直紧绷着的神经。 琴归羽要给盟主祝寿,如此重大的江湖传闻阿瑶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听闻。 她自然当做是琴归羽真的想去给盟主祝寿,心中还多次嘀咕此事不妥,也多次希望琴归羽不要出事。 至于后来的独孤明遭到拘仙阁暗算,琴归羽在场并出手相救一事,阿瑶并未听说。 不过杜汐儿与独孤景提到缥缈楼与拘仙阁时,阿瑶已经感到有些异常,此刻杜汐儿精神崩溃如同一个证据,证明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不过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也不急于一时,于是搂着杜汐儿轻声安慰着。 疼痛让杜汐儿蜷缩成一团,倒在阿瑶怀中,不知过了多久,才又睡去。 出了卧房来到庭院中,陈夫人正在煎药,阿瑶开口道:“杜……”只说了一个字突然闭上了嘴巴。 陈夫人没有抬头:“杜姑娘伤的不重,良人虽说不懂武功,但是在这同平镇也住了许多年,给不少江湖人看过。 这是活血化瘀调气的良方,这两日让姑娘好好休息,喝上几服药便好了。 还有,我听那位同行的公子叫她琴姑娘,想必他不知道姑娘的真名,前辈可不要说漏了嘴。” 阿瑶点点头上前帮忙。 坐在陈夫人身旁,阿瑶偷偷看着她,只见她明眸皓齿,肤白胜雪,虽然多年的劳累却难掩她出众的容颜。 “曾经你哪里干过这些活。”阿瑶在心中想着,却不敢说出口。 “前辈想必还不知道恩公发生了什么,姑娘和三郎前几日便来了,为了恩公之事。”炉子上的烟尘难掩陈夫人满目难过,“只可恨奴家一介女流,良人又不曾习武,难以帮上什么忙。” “陈夫人不必担心,独孤公子刚才来的路上跟我说了,也多亏你夫妇二人的帮助,我们才能见面。不然,怕是连我都要死在那些人手中。” 阿瑶眼中带着恨意。 陈夫人停下扇火的手,拿起一块布垫着手将瓦罐掀开瞅了眼,又放下继续添火。 趁着药还没煎好,陈夫人从琴归羽与杜汐儿进入缥缈楼开始,一直到杜汐儿与独孤景见面,以及后来两人到达同平镇,这之间的种种事慢慢诉说。 中途独孤景返回,青龙剑被他包裹起来,路上并无人看见。 将青龙剑清洗干净,独孤景也站在一旁,接过陈夫人的话讲后来之事一一告知,讲到两人通过枯萎的草地发现的阿瑶。 阿瑶听后面色凝重,此事牵扯太大,拘仙阁背后是宋之一国之力,说起来琴归羽只是其中一个棋子罢了。 或者说,在那人眼中,怕是整个武林都是目标。 现在宋军之强盛,南唐,南汉根本就是其手到擒来之物,甚至再往西南的昆明族与大理也是如此。 在宋建国之前,南唐就已经向周称臣纳贡,每年都要缴纳高额供奉。后来李煜继位,甚至将自己的帝号都去除,称为“国主”。 而且宋诏书中对李煜都是直呼其名,五年前,李煜还上表宋廷,要求罢除诏书不名之礼,被拒绝。 相比之下南汉则有骨气的多,两年前李煜派遣龚慎仪出使南汉,相约一块臣服于宋,南汉直接拒绝,甚至将龚慎仪扣留。 听阿瑶介绍各国现状,独孤景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理位于西南边陲,与宋距离较远,但是宋收服南平、楚、蜀后,这些年虽然未有战争,但是多次南下,大理国君段思聪有些坐立不安。 至于阿瑶所在的昆明,现在乱成一团,各族族长多次召开族会商议。 有人主战,有人主和,有人远宋亲大理,有人远大理亲宋,一直到到如今还未有结果。 阿瑶缓缓掏出那个翠绿小鼎说道:“这就是昆明内乱的原因,也是……琴姑娘父母被杀的原因。” 抬眼看了看陈夫人与独孤景,阿瑶继续说道:“江湖大多数人都知,苗疆擅长蛊毒,但是不知道的是,这个蛊师鼎用来炼蛊可以事半功倍。 这也是昆明各族能够联合的原因,几十年来,这蛊师鼎已经成了昆明圣物。 不同于其他各国,昆明各族众多,不会随便遵从宋之统辖,所以当年为了统一昆明便派遣拘仙阁寻找此鼎。 巧的是,当年我找琴谷主借青龙剑还见到过琴姑娘,当时她父母被拘仙阁所害不久。” 第三十三章 为百姓谋福 暮色下,阿瑶缓缓诉说着天下之事,几人都忘了时间。 “呀!” 陈夫人突然回过神来,伸手去揭瓦罐的盖子,结果不慎被烫着了手。 关了医馆大门的陈大夫正好赶到,见到陈夫人烫了手,忙奔过来查看伤势。 阿瑶在旁边悻悻地缩回手。 “交给我吧。”独孤景上前小心将煎好的药倒在碗中,正好一碗。 “给我,你去看看柴房里的那个瞎子,你回来之前陈大夫给他敷了药。” 阿瑶接过药给杜汐儿送了过去。 来到黑咕隆咚的柴房,隐约可见一人被捆成粽子一般,随意丢在角落,走进了看出正是那个被刺瞎双目之人。 审问这种事情,自己实在不擅长啊。独孤景有些为难,不过该问的还是得问。 “你是不是拘仙阁的人?” 对方面上肌肉抽搐,显然双目的疼痛让他难以忍受:“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可没打算杀你,也没要剐了你,如果你能好好回答我就放了你。” “哈哈哈哈?放了我?苗疆妖女的蛊虫惨无人道,被你们抓了我就没打算活着离开。” “惨无人道?”独孤景虽然心善,但是此刻也怒了,“你们如果不过来招惹,阿瑶前辈可会对你们下毒?你说阿瑶前辈惨无人道,那你们暗算我爷爷,致他老人家死于非命,你们暗算琴谷主,现在琴谷主还下落不明,你说到底是谁错在先?” 若说杜汐儿今日因为受伤导致精神崩溃,那独孤景又何尝不是? “你怎么知道?” 一把揪过那人,独孤景掏出匕首按在他脖子上,眼眶发红:“告诉我,假扮琴谷主之人是谁?是谁杀了我爷爷?是谁!” “还没杀过人吧?”那人不仅没有回答反而问出了这么一句话,“在那个小姑娘用七杀剑诀杀了人时,我就发现了,你从来没有杀过人,也不敢杀人。” 独孤景双手发抖。 “那个小姑娘倒是个可塑之才,只可惜是琴归羽的徒弟,不过你就差了一些,还是换一个人来审吧。” “行啊,让我来。”阿瑶推门而入,“我保证可以让你服服帖帖。” “妖女……” “上一个被江湖中人这么叫的,还是琴谷主的夫人,你能这么叫我,我还是很开心的。” “琴归羽作恶多端,也是死不足惜!” “你知道个屁!” 暴怒的阿瑶冲上来一脚将他从独孤景手里踹飞,砸在柴房的墙上,柴房顶上落下一片灰尘。 扯过他的头发将他一路拖到了柴房外,陈大夫见状忙带着陈夫人进了屋内。 将他丢在地上,阿瑶蹲下身在他耳边轻声细语道:“你知道你现在在哪吗?医馆,同平镇的若归医馆,这里别的没有,药多的用不完。” 阿瑶说出了现在身处何处,她自然不会想将陈大夫夫妇二人推入火坑,那只能说明这人绝对是无法活着离开了。 这人也是个有血性的汉子,啐了一口骂道:“妖女,有本事你就给一个痛快的!” “我没本事。”阿瑶声音更加温柔,“琴谷主的下落,我要让你哭着喊着求着告诉我,少求我一句,少磕一个头,我还不乐意听。” “独孤公子,麻烦你将他嘴巴堵上,一定要堵的严严实实,不能漏出一点声音,不然我怕吓着街旁邻居。” 无视这人的咒骂声,阿瑶直接去前屋取药,独孤景找来几块臭抹布,一股脑全部塞进他嘴里,院子里立马清静许多。 片刻阿瑶返回,对着独孤景挥挥手:“你去卧房看看琴姑娘,这里交给我了。” 独孤景知道她也是照顾自己没经历过这等残忍之事,虽然心中有些不忍,但是他也不会阻拦。 “是,前辈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叫一声。” 阿瑶点点头让他赶紧走。 卧房,杜汐儿已经醒了,陈夫人坐在床边与她轻声说着话,陈大夫坐在一旁。 在陈大夫身旁坐下,独孤景看到陈夫人抓着杜汐儿的手。 此刻杜汐儿手上的绷带都已解掉,露出了青葱一般的纤细双手,不过右手看起来有些红肿。 独孤景心下有些心疼:“都怪在下武功不精,拖累了琴姑娘和阿瑶前辈,若是当初能够用心练武,琴姑娘也不至于受此伤痛。” “公子不必自责。”杜汐儿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若是没有公子在,恐怕今日也是凶多吉少。” 独孤景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琴姑娘称呼自己都只使用“公子”这一称呼,自己记得刚见面时琴姑娘一些时候还会用“你”、“我”来称。 感觉还不如当初直接用“你”、“我”来的亲切。 几人在卧房说话,外面隐约有一些沉闷的声响传来,分辨不清是什么声音。 又过了片刻,陈夫人已经点了灯。 外面没有阿瑶的声音传来,似乎就像她说的那样,如果对方不求着她听,她就不会问。 脚步声传来,阿瑶走到房门处,昏暗的灯光没有照亮她的脸,只有一片阴影晃动,这让阿瑶的脸色看起来极为阴沉。 “好了,不过他只是个小喽啰,并不知道太多有用的东西,白费力气。” “什么都没问出来么?”杜汐儿神色落寞。 “只能够确认是拘仙阁人,这拨人只负责追杀我,前往离州城的是另一拨人,两拨人互相之间并不了解彼此的任务。” 杜汐儿靠着床框,房中陷入一片沉默。 如果当时不是因为飘渺楼后院放了江湖人进入,琴归羽便不会听到那些江湖传闻,也不会让杜汐儿离开。 这恐怕是乐正商计策中唯一的一个纰漏。 “如果当时我没有主动要求,师父便不会独自一人留在飘渺楼……”杜汐儿突然喃喃说道,“如果师父当时亲自去了乾和山庄……独孤盟主不会死,后面也不会有这么多意外,阿瑶前辈也不要会被追杀……” 一股强烈的愧疚感占满了杜汐儿的胸口,巨大的压力让她赶到难以呼吸,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陈大夫立马上前查看伤势,陈夫人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这件事情不怪你,要怪就怪乐正商和拘仙阁,你千万不要自责,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阿瑶安慰道。 “是的,琴姑娘不必苛责自己,你为琴谷主分忧,此事是当徒儿的分内之事。冤有头债有主,我爷爷的死,我一定要找拘仙阁讨个说法!” 说罢独孤景又问阿瑶:“前辈,那人死了吗?” “没有。” “正好,我还有些问题想问问他。” 独孤景离开卧房,杜汐儿也挣扎着要爬起来:“我也要去看看。” 阿瑶上去扶着她,几人一块来到院中。 院中黑暗,独孤景点了墙角的灯提到院中,却见院中并不似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狼藉。 想来也是,阿瑶下毒,痛苦的只有那个人而已,而且他又被绑成了粽子,嘴巴也被堵上,自然也做不了什么。 不过正因为他什么都做不了,无法缓解痛苦,再加上双目失明,所以必定会更加痛苦。 独孤景靠近那人,将灯提近查看,却见那人面孔扭曲全身依然抽搐不已,而且阿瑶问完话之后又将他嘴巴堵上了。 将破布拽掉,那人“哇”的一声呕出一口黑血。 独孤景问道:“你们拘仙阁自诩正义,为天下百姓谋福,但是却处处与武林正派人士为敌,呵呵,你不觉得可笑吗?” “可笑,当然可笑,哈哈哈……”声音沙哑,但是却爆发出一阵狂笑声。 “你笑什么!” “我笑你们武林正派,也不过如此。一个苗疆妖女,一个绝回谷恶人之徒,还有一个武林盟主的后人,就你们也能妄称正派?可笑……” “那也好过你拘仙阁横行江湖,残杀武林同道!” “我拘仙阁横行江湖,残杀武林同道……咳咳,你可知道,每年有多少习武之人自愿拜入拘仙阁?” “甘当朝廷的走狗,有什么好!” “有饭吃。若是没有拘仙阁收留,我冯三早就饿死街头,哪还能活到今日。试问,在天下无数百姓颠沛流离之时,你们武林正派在何处?试问在天下无数百姓饿死荒野之时,你们武林正派在何处?哈哈哈……咳咳……武林正派,好一个冠冕堂皇之词!” “满口的胡言乱语,若是为祸武林,我宁可绝食而亡,绝不会为一口饭而出卖自己。” “年纪不大,倒是满口的仁义道德。”冯三极为不屑,“我来告诉你,在天下百姓颠沛流离之时,你乾和山庄数次扩建,这就是你所谓的武林正派!在天下百姓饿死荒野之时,你所谓的武林正派酒池肉林,好不快活。在大人眼中,你们这些自诩武林正派之人,不过是占山为王的匪徒!” “你胡说八道!”独孤景一把将他提起按在院中水缸边上,似乎下一刻就要将他按在水中溺亡。 冯三丝毫不惧:“几十年来,你以为给自己安上一个‘正派人士’名头就能与匪类划清关系了不成?” “即使真如你所说,这几年来你拘仙阁所作所为也差不了多少。” “小小年纪便学会自诩正派,你若真有自己说的那般骨气,望你能有胆去开封拘仙阁走一趟,看看拘仙阁是否如你所想那般。” “我会去的!”独孤景一字一顿挤出四个字。 “为天地谋心,为百姓谋福,为天下谋太平,虽千万人吾往矣……” 冯三缓缓抬头,好似透过了绷带看到了天上的明月,看到了开封,看到了拘仙阁的大门…… “小心!” 阿瑶直奔过来,但是还未靠近,独孤景就发现冯三口鼻中血流不止,头也毫无支撑的耷拉下去,手一松整个人都倒了下去。 阿瑶查看一番发现了原因:“先前绑起来时封住了他的穴道,本来不会被解开,但是之前我下药太重,导致被提前冲开。但是他自己却震断了经脉,已经没救了。” “这人倒挺有骨气。”陈夫人赞了一句。 第三十四章 往事 趁着夜色,独孤景与阿瑶两人将冯三的尸体埋葬。 坟墓旁,独孤景久立不语。 冯三的话他自然是不信的,这与他多年来所了解的相冲突,但是他又不得不仔细思索话中的含义。 “为天地谋心,为百姓谋福,为天下谋太平,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绝对不是一个会被饿死之人会说的话,只知道拘仙阁有“为百姓谋福”一说,莫非这是拘仙阁所教? 独孤景心情沉重,眉头紧锁,返回若归医馆后也是一言不发。 “独孤公子,你不必将那人的话放在心上,拘仙阁一直与武林不合自然是有原因的,我苗族一直远离中原也都被拘仙阁卷入江湖风波,这个拘仙阁绝对不是什么好鸟。” 阿瑶的话提醒了独孤景:“阿瑶前辈,关于蛊师鼎的事,还麻烦前辈过两天再跟琴姑娘说,琴姑娘还有伤在身。” “我明白。” 两人进入房中时,杜汐儿已经躺回了床上,将独孤景与阿瑶回来便记者商议日后去向,但是被陈夫人拦下。 “今日天色已晚,三郎与前辈也都累了,还是早日歇下为好,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等明日都歇息好了再商量不迟。” 独孤景点头称是。 “刚刚良人准备了晚膳,都是些农家简陋之食,如果不嫌弃的话还请留下用膳。” 独孤景本意是不想打扰,但是陈大夫与陈夫人夫妇二人是琴谷主的故交,自己也不知留下是否合适,只能看向杜汐儿和阿瑶。 “好啊。”阿瑶却没那么多心思,直接答应下来,然后又问道:“平日里都是夫人做饭还是陈大夫做饭?” 陈夫人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家中里外都是良人在忙,奴家实在是没什么用,什么都不会。” 陈大夫正好走进卧房听到了陈夫人此话,当下佯装怒道:“夫人说的什么话,愚夫不过是一介布衣,夫人当年可是大户人家。夫人下嫁对愚夫来说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如何能让夫人做这些粗鄙之事。” 原来陈夫人当年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杜汐儿心想着。 独孤景恍然:“原来陈夫人当年也是大家闺秀,难怪在下一见便觉得夫人仪态端庄,气质谈吐都不凡。” 陈夫人面色微红,粉拳直接锤了陈大夫一下:“叫你乱说,还不招呼客人吃饭。” “对对对,晚饭已经准备好了,请移步。” 杜汐儿内功已经恢复不少,疼痛也都减轻,虽说陈大夫要求她卧床休息,但是她也不好意思让陈夫人照顾,当下也直接从床上爬了起来。 用膳中,无论杜汐儿还是独孤景,都从小被要求“食不言,寝不语”,所以都一言不发。但是阿瑶却不管这么多,开口询问陈大夫夫妇二人年轻时之事。 “陈夫人,当年你与陈大夫时如何相识的?之前问过琴谷主,可是那个家伙死气沉沉,不仅不告诉我,还让我不要随意打听别人的私事。” 陈夫人轻轻看了一眼陈大夫说道:“说起来,两人也是奴家的救命恩人。” 原来是一个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戏码。 杜汐儿明眸流传,透出感兴趣的神色。 陈大夫接口道:“在下不善言辞,嘴巴笨,就说一下如何认识夫人的。” “嗯嗯。”阿瑶忙点头。 “当年,我还只是个行脚郎中,由于我当时还年轻而且师父去世的早,只留下了几本医书,所以学艺不精。 那段时间穷困潦倒,居无定所。只能靠四处漂泊给一些江湖人治一些外伤,给百姓治一些小病,换口饭吃。 后来,也就是十四年前,遇到夫人的前一年。 我漂泊至巴蜀之南,太白山脚下,那里三面环山,且有河流穿山而来,是一处不与外界接触的世外之所。 那里有许多逃难的百姓,但是却无郎中,若是生了病无论大小只能放任不管,我虽说医术不精,但是却是哪里唯一一个郎中。不忍心看百姓受病痛折磨,所以便留了下来。 那里治病自然是没有银子可赚,百姓病好了也就给一些吃食,虽说不能大富大贵,但好在能吃得饱。 很多时候我都是照着医书现学现卖,好在村中所住人不锁,都是些伤风感冒之类,草药也都是去山上采,而且平日里教村民认识草药,他们若是见到也能给我带回来。 在那里一住就是一年。 第二年,一日傍晚,我去水边打水,就在岸边见到了夫人。” “岸边?”独孤景奇道,“陈夫人是不小心落水的吗?” 陈大夫摇摇头:“不知道,当时夫人虽然浑身湿透,但是我见她容貌生的极美,身上衣物也是华贵,猜想必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但是天下又不太平不知道是否与武林人士有关系,所以一时还有些犹豫不敢上前。 但是见她半个身子泡在水中,当时已经入秋,河水自然是冰冷刺骨,而且呼吸也似有似无,心中不忍便将夫人救了回去。 但是男女授受不亲,我便找来村中妇人帮忙,给夫人换了衣裳。 不过夫人一直昏睡不醒,而且额头滚烫,那几日我便每日拜托村中妇人照顾,自己去山中采药,一直到三日之后,夫人才转醒。 不过醒来后却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离魂症?”独孤景问道。 “是,公子见识不凡。恐怕是因为我医术不精,若是我医术能高上一些,早些让夫人醒来便不会患上离魂症了。” 陈夫人抓过他的手轻轻捏了捏,以示安慰,便是自己并不会责怪。 “如此说来,陈夫人的身世至今是个谜团?” 陈夫人点头:“不过已经是过去之事了,若是永远想不起来,那就想不起来吧,怕也不是什么开心之事。”眼神看向陈大夫,透着温柔。 阿瑶目光在他俩身上来回打量:“说的没错,你们只要过的开心快活,何必去管以前的事。” “那与我师傅又是如何认识的?”杜汐儿问。 陈夫人道:“奴家醒来后也就与良人一般生活在村中,只是奴家与良人不同的是,奴家什么都不会,也帮不上忙,只是靠着良人与村中各家的照顾。” 说道此处,陈夫人美目透出点点水光,在灯光下闪烁:“但是,时逢乱世,怎么可能有世外桃源。 没过多久,便有江湖人士来到村中,各门各派混杂,互相之间也爆发过多次武斗。 但是倒霉的还是村中百姓……” 陈夫人声音渐低,抬手缓缓拭去眼角泪珠。 “无数江湖人……摧毁了村庄,甚至残忍杀害村中百姓,我只恨自己不会武功,眼睁睁看着照顾过我的村民遭到毒手……” 陈大夫将手抚在她肩头安慰道:“都过去了……” “我与良人也几乎惨遭毒手,幸好琴谷主正好赶到,才救下我们。 江湖人传言琴谷主是啥然不眨眼的恶人,但是奴家不这么想,奴家记得琴谷主当年看到村中百姓惨死时的神情。一个恶人怎么会露出那种悲痛,难过的神情? 琴谷主也多次提起,若是自己能过够早些到达,那些百姓便不会枉死。” 几人静静听着,原来陈大夫夫妇二人与琴谷主还有这样一层关系,这些话自然不会有其他江湖人知晓,杜汐儿也从未听说过。 “后来琴谷主也是一路护送,将奴家与良人带到此处。 本来琴谷主是想将我们安置在离州城,但是当时武林大会还未举行,武林盟主未定,所以离州城并不像如今这样太平,所以才在此处定居下来。 没想到多年过去,独孤盟主坐镇,离州城逐渐安定,这里也逐渐壮大,有越来越多人定居,这才发展成的同平镇。” 之后便是几人闲谈,不知过了多久,夜已深。 话已说完,几人早已用膳完毕,独孤景也帮忙收拾碗筷。 之后一夜无话,杜汐儿不愿打扰,执意与独孤景与阿瑶一块前往同平客栈,陈大夫与陈夫人多次挽留无果,最后只好随她去。 同平客栈,杜汐儿却突然拉着独孤景介绍起了剑法。 “武林秘录,共分为八章,第一章断力式,第二章快招式,第三章破招式,这也是我刚学到的地方。 这三章是剑法基础,也是入门。学的此三章,可保你跻身江湖剑客一流高手行列。” “一流高手?三章?”独孤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自然,第四章破兵式,第五章引剑式,第六章离剑式,第七章无剑式……王家家主听说就是‘无剑’王病,但是师父好像……好像并不看好他……” 杜汐儿神色迷离,话语声音越来越小,好像提不起力气。 “琴姑娘,琴姑娘?”独孤景急道,大喊,“阿瑶前辈,琴姑娘她……” 阿瑶慌忙跑过来查看。 却听杜汐儿喃喃道:“第八章叫……叫……这章是我师父学的,你我还早,不急在一时……” “恐怕是太累了,担心你武功所以想将剑法交给你,小子,你可不能辜负小姑娘一番好意!好了,有事明日再说吧,先让她好好休息。” 当下将杜汐儿背进房中,阿瑶与杜汐儿住在一间房,夜里也好有个照应。 此夜就此度过。 第三十五章 美人一笑 次日一早,独孤景醒来后收拾好用膳完毕,却不见杜汐儿。 “阿瑶前辈,琴姑娘呢?” “她起得早,去镇外无人之处练功去了。” 独孤景突然感到自己脸颊发烫,不知道是否红了,也不知道阿瑶发现了没有。 “琴姑娘……还真是用功啊……” “我也不了解当年之事,当时在缥缈楼只与她见过一次面,那是她还小,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 后来与琴谷主通信,提到蛊师鼎,他才告诉我一些关于杜……琴姑娘的身世。 必定是她的身世才让她如此下功夫。” “但是她伤还没好,让她一个人出去会不会出事?” …… 阿瑶突然愣住了,转身便冲了出去,独孤景连忙更上。 “我早上见她生龙活虎的,把这事给忘了……要是真出了什么事,琴谷主怕是要兴师问罪的。” 看到在打坐的杜汐儿,两人才放下心来。 “阿瑶前辈,独孤公子,可有什么急事?” “没有。”阿瑶连连摆手,“只是想问问什么时候去跟陈夫人告别。” “告别?是了,我们不能一直在此处耽搁下去,师父被抓去了江南,我要去救我师父。” “除此之外我们也没有其他线索,只能前往江南,不知独孤公子是否也同往?” 阿瑶特地问了一下独孤景。 “自然同往。” 于是三人不再停留,返回客栈退房。至于行李,三人都是空手而来,自然空手而去,只需确认兵器带好便可。 独孤景依旧将玄武双匕揣在怀中,杜汐儿则将青龙剑包好用手提着,火云鞭被阿瑶挂在腰间。 来到若归医馆向陈若归与陈夫人告别,两人知道事情不可耽误,也就不再挽留,不过陈若归与陈夫人执意相送,三人也就不再推辞,关闭医馆大门一行五人向镇外行去。 刚出同平镇,便有一车夫等候,还牵着三匹快马。 三人这才明白为何陈若归和陈夫人执意相送,原来陈夫人在三人来告别之前想到几人今日便要离开,于是提前准备好了坐骑。 又送出一段路途,陈夫人突然开口对独孤景道:“独孤盟主逝世已经四五日,途径离州城时怕正是独孤盟主葬礼,三郎,你……节哀顺变。” 陈夫人自然不是为了这一句“节哀顺变”,也是提前提醒独孤景,让他有个心理准备,不要等到了离州城一时冲动暴露了身份。 独孤景虽然不明白陈夫人的心思,但是这句话却是起到了相应的效果。 “多谢夫人提醒。” 出镇已经有些距离,三人让陈若归夫妇二人留步,翻身上马离去。 刚走几步,阿瑶突然调转马身向着陈夫人问了一句话。 “陈夫人可记得自己当初的姓名?” 陈夫人摇摇头:“当年落水之前之事已经全然不记得了,当初恩公也曾问过此话,想帮奴家找寻家人,只可惜奴家的姓名也都忘得干干净净。” “原来他也问过,我还想着若是知道姓名或许能帮上些忙。” 挥手告别,陈若归与陈夫人多次嘱托路上一切小心,言辞恳切。直至三人远去,夫妇二人依旧站在原地未动。 “夫人,已经望不见了,我们回去吧。” 陈夫人点点头转身离去,不过却多次回头,眼神中透露担忧。 “陈郎,我总感觉,阿瑶前辈认识我。” “有可能是夫人想多了,阿瑶前辈若真的认识,为何不说出来?” “陈郎可还记得昨夜阿瑶前辈说的话?‘只要你们过的开心快活,何必去管以前的事’。她也是一片好心吧,当年我的身世怕是有些不堪回首。” “夫人若是在意,等他们回来便问个清楚,只盼恩公也能平安归来。” “呸,不要瞎说,恩公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是是是,夫人说得对,是愚夫不会说话。” …… 琴姑娘不会骑马?走出许久独孤景才发现这件事情。 杜汐儿性格与琴归羽有些相像,或者说,她就是这三年来被琴归羽潜移默化才变得沉默寡言。 再加上十三岁之前被养在深闺不曾习武,十三岁之后被琴归羽收为徒,而后住在绝回谷不曾出谷,所以不谙世事,很多时候都是沉默寡言之态。 相比之下阿瑶与独孤景见识就多了许多。 阿瑶孤身一人行走江湖多年,再加上性格开放,自不必说。独孤景却也是与江湖各色人等都有过交流,见过儒雅随和的君子,也听说过杀人不眨眼的恶徒。 两人便很快聊到一起去,驱马并列而行,杜汐儿则渐渐被落在身后。 独孤景与阿瑶交谈中突然发现不见了琴姑娘的身影,于是拉紧缰绳停下回头看去。 却见杜汐儿紧蹙着眉头,奋力驱赶马匹前进,但是那马不知道怎么回事,左拐右拐就是不好好走路,急的她本来稚嫩的鹅蛋脸都变圆了。 “马前进时缰绳要松,不能拉紧,不然就不走了。” 独孤景驱马来到杜汐儿身边耐心教导,从马镫到缰绳,以及缓慢前进和快马加鞭该如何做都细心的一一道来。 阿瑶则跟在一旁守着自己的小心思一言不发,甚至还有些开心。 杜汐儿杀了人,阿瑶极为担心她会如琴归羽一样进入无情之境,若是能让独孤景帮她打开心扉,那就再好不过了。 独孤景给杜汐儿指导各种不同情况下的骑马技巧,所以三人走走停停,忽快忽慢。 官道上一辆马车缓缓前进,突见前方烟尘翻滚,一片急促的蹄声传来。车夫也是有经验之人,从听见马蹄声时便赶着马车躲到路边。 片刻功夫果然见三人打马而来,当先一人是锦衣少年,莫约十八九岁年纪,旁边稍稍落后的是个年纪稍小的小姑娘,面容清丽秀美极为耐看,后面还跟着一个女子,体态婀娜,眉目转动间煞是撩人。 车夫只看了一眼立马便收回目光,这等打扮气质不凡之人,说不得都有些来历背景,不能多看,若是惹恼了就不好了。 这一行三人正是独孤景,杜汐儿与阿瑶。 过了马车,又纵马奔驰里许,三人才勒马停下。 “如何?琴姑娘真是冰雪聪明,这才半日功夫便已经如此熟练。” 好不容易停下马,放任马匹缓缓踱步,杜汐儿才道:“骑马原来这么累,我原以为是个轻松活。” “那可不,普通人可受不了快马加鞭驱驰一日,若是送急信,那也需要找个身体好的,甚至几人接力才行,当然最累的还是马,中途必然需要更换马匹。” 杜汐儿点头,这些事她可从未听说过,琴归羽不会与她讲这些,谷中其他人大都痴迷剑法,少有闲聊的时候。 阿瑶在一旁觉得应该趁热打铁,于是道:“琴姑娘,昨日困倦,有些事情还没说完吧?” 杜汐儿脸上一红,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解释道:“我并没有瞧不起独孤公子的意思,只是当时又累又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无妨,在下的武功自己心中也是清楚,家传的武功确实没学得几成,前日琴姑娘受伤在下心中极为自责。” “哎,说这么多没用的干什么,我就做主了。独孤公子你教了琴姑娘骑马,那琴姑娘你也就教教独孤公子剑法嘛,互不拖欠,还能……还能……”嗫嚅了半天阿瑶也没敢说出“还能”后面是什么。 不过好在那两人并不了解阿瑶心中所想。 “这个不可,绝对不可。”独孤景摇头拒绝,“各门各派武功都是不传之秘,只有师父传授给弟子的,没有经过琴谷主同意,在下已经学了一门轻功了,如果再学别的,怕是违反江湖规矩。” “什么狗屁的江湖规矩!”阿瑶骂道,“琴谷主最看不起江湖规矩了,各门各派都把自己不入流的武功当作宝贝,唯独真正应该当作宝贝绝回谷,反而最不在乎。” “我听琴姑娘说,当年进入绝回谷的江湖剑客其实都没有死,但是为了防止剑法外流,都被禁止出谷。” “这件事琴姑娘你也告诉他?不过此事可不要随便外传,也不知道琴谷主在想些什么,为何要背这个黑锅。” “在下知道,自然不会乱说。”独孤景点头。 “不过你说你已经学了一门轻功了,其实多学一些也不怕。一门武功是学,两门武功还不一样是学?反正你已经出不了谷了。” “啊?前辈此话何意啊?”独孤景被阿瑶最后一句话吓到了。 “学了绝回谷的武功,自然是要永远待在绝回谷的,若不得允许便终生不可外出。既然你已经偷偷学了轻功,等琴谷主回来肯定是要把你绑回绝回谷的。那你不如趁此机会,多学一些。”阿瑶揶揄道。 “啊?这……我现在已经要被琴谷主绑回谷了吗?琴姑娘,之前你教我轻功的时候也没告诉我啊?那可不行啊,我还有好多地方没去过,还有好多吃的没吃过,还有没结婚娶亲呢……” 独孤景急得团团转。 “哈哈——哈哈——”阿瑶笑得极为大声,毫不顾忌自己的形象。 “噗——”杜汐儿也笑出了声。 阿瑶笑得更大声了,因为杜汐儿笑了,这是自从见到她之后第一次见她笑。不过阿瑶不知道得是,这也是独孤景第一次见她笑。 无情之境,我就要看看到底能不能破掉,哼! “好啊,你们合起伙来骗我!” “快跑!”阿瑶对着杜汐儿大喊一声拍马而去,身后反应过来的杜汐儿也跟着拍马狂奔。 不过限制于杜汐儿才刚熟悉如何骑马,这个“狂奔”其实也并没有多块,独孤景一边大喊着“站住”一边追赶,但是总是落后两个马身的距离。 琴姑娘笑起来明明更好看,只可惜不喜欢笑。 独孤景微微叹息。 第三十六章 断力式 笑也笑了,闹也闹了。 杜汐儿骑术逐渐提高,三人不再打闹,速度也越来越快。 一日时间便过去,中途停下休息了片刻吃了些干粮,也让马喘了口气,然后又上马赶路。 很快便日落西山,暮色覆盖而来。 三月至末,月缺无光,夜晚无法赶路,只能在野外升起火堆,三人围坐一团。 “还有多远?为什么离州城附近竟然连个人家都没有?” 阿瑶对于在野外过夜还是有些不满。 “离州城往东去人家较多,西边同平镇已经是最近之处了,可能往南云梦泽畔人家会多一些,但是没有客栈,而且绕了远路,不过我们已经离得极进了,明日一早便赶路,不用半个时辰便能到达离州城。”独孤景道。 阿瑶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早些休息,明日一早便赶路,希望中途能够追上,省得夜长梦多。对了,独孤公子你就跟着琴姑娘好好学学剑法吧,不要拖累了我们。” 阿瑶这话说的极为不给情面,独孤景也只能尴尬的笑了笑,点头答应。 杜汐儿与独孤景二人起身向一旁走了几步,稍稍远离火堆但是依然能被火光照到。 “独孤公子曾经学过些什么武功?” “从小学了些基础的强身健体的拳法,后来我爹便开始教我家传的拳法,名为‘托塔手’,拳、掌、爪一体,练到最高境界也能开山裂石,威力无穷。只是……在下实在不适合这等刚猛一路的武功,所以不曾下功夫。” 独孤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见杜汐儿并没有嘲笑他,于是继续说道:“后来我爷爷当上了武林盟主,断柳前辈送了一支玉笛作为贺礼,爷爷见我喜欢便送给了我。所以从那往后,我便一直用玉笛作为武器,偶尔一些用类似兵器的前辈来庄中做客之时,便会指点我几句,或者将一些武功直接传授于我。除此外,便没学过其他武功。” “断柳?”阿瑶突然问道。 “是的,‘寒风断柳不空箭’中的‘断柳’柳断魂前辈。” 阿瑶点点头不再说话,示意他们继续。 “打我一拳。”杜汐儿道。 “啊?”独孤景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是真打,速度慢一些,我先教你《武林秘录》第一章,断力。此章是关于身体发力、运力、行力、收力的总纲,是一切武学的基础,即使你不学剑法,此章对你武功也有帮助。现在打一拳试试。” “哦。” 独孤景扎好马步缓缓一拳挥了出去…… “这也太慢了,重来。” 独孤景转头看了阿瑶一眼,见她正憋着笑。 对着空处又是一拳,虎虎生风,看起来也是有些功底的。 杜汐儿点点头:“你可知道这一拳要想使出最大的力量,应该如何使用?” “这个难不倒我,这是学拳的基础,都说要腰马合一。首先下盘要稳,力随身动……” 讲起这些基础来独孤景可不含糊,记得清清楚楚,并不像他自己说的那般不用功。 等他说完杜汐儿又问:“那若是有别人对你打出这一拳,你该如何招架?” “招架?”独孤景想了想才回答,“这一招太过简单,而且中途毫无变化,只需躲开便好。” 没想到听完这话,杜汐儿却摇了摇头。 独孤明白,这才进入正题,之前的只算是检查自己学过些什么。于是皱眉仔细思索,又将这一拳使了好多遍之后,再次扎好马步做了一个格挡的动作。 “如此便可挡住。这一拳确实太过普通,这样格挡可防备对方有后手。” 杜汐儿这才微微点头:“有点道理,不过你可还记得昨天冯三如何接我的那一剑的?那一剑也很简单,没有后手,他也想格挡,也想过躲避。” “那不一样,琴姑娘使用的是青龙剑,用普通兵器自然毫无用处。” “兵器确实是身外利器,任何人若能有趁手的兵器,都能使自己的武功威力再提升几成。那如果是我师父……不,如果是独孤盟主,若是独孤盟主向你打上那一拳,公子可还有信心接下?” “这……” “独孤公子,琴姑娘年纪小,不善言辞,戳了你的痛处不要生气。”阿瑶在一旁突然开口。 阿瑶的一句话也提醒了杜汐儿,独孤景爷爷刚去世,此刻提到确实不太礼貌,于是略带歉意的看着独孤景。 独孤景立马摆摆手:“无妨。我爷爷年纪虽大,但是托塔手练的出神入化,而且威力无穷。我若是硬接自然毫无可能,这一招我便只能躲避了,但是若是还有后手,我也没什么办法了。” “确实如此,对战武林前辈就像对战了一个有着青龙剑的武林同辈,自然吃亏不少。但是这第一章断力,就是为了弥补这种差距,即使对方手持神兵利器也有一战之力。” “请琴姑娘指教。”独孤景恭恭敬敬道。 “不敢。这第一章名为断力,首先要知道所有的武功招式的力量都分为发、运、行、收四个部分。依旧以这一拳为例,发力是在腰部和手臂,若是想进一步增加威力还可以上前一步,将腿上的力量增加上去。” “确实如此。” “所以发力紧随其后的便是运力,只有将力量运至手臂才能发挥威力,发挥力道这一步便是行力,一招打完便要立马收力,招式不能用老,不然收不回便会被人破解。” “所以在收力之时奋起反击,更容易占得上风。”这些都是武林前辈总结的经验,只要有师父教的习武之人大都明白这个道理。 “当然,但若是对方武功更高,怎么会露出这么大的破绽?但是行力又是招式威力最大的时候,硬接更是不可能,那只剩两个阶段了。” “发力和运力?”独孤景奇道,“但是发力阶段两人相距较远,对方若是武功高强,根本无法近身。” “所以便只剩一个阶段。” 杜汐儿也不反驳独孤景的分析,而且也不说出答案,而是顺着往下提醒,说明独孤景的分析并没有错。 这也是琴归羽教授这一章时所用的方法,杜汐儿此刻是直接照搬。当然,当时杜汐儿可没有独孤景这般基础,也不可能一点就透,所以花了更多的时间。 “那只剩运力阶段。” 独孤景皱着眉扎马步,一遍一遍的打出那一拳,一遍遍的感受这一拳运力是在哪个时刻。 杜汐儿提醒道:“但是这个阶段稍纵即逝。” “嗯。”一遍遍的挥着拳头,独孤景也感觉到了,这个运力阶段是四个阶段中花时间最短的一个。 “特别是武功高强之人,招式更快,运力所花时间更短,所以一定要抓住这稍纵即逝的一刻。这便是《武林秘录》第一章,断力,重在一个‘断’字。” “诶?这便是第一章的所有内容了?” “是的。” “没了?” “没了。” 独孤景目瞪口呆,第一次见到一章武功如此之短的,而且没有口诀,没有招式,更没有武功套路。 从开始到结束,花了最多的时间就是一遍遍的施展那平平无奇的一拳,恐怕半个时辰都没有,竟然就结束了。 “那……第二章?” 杜汐儿拒绝了:“第一章需要大量时间练习,找到一拳一脚,一刀一剑的运力点,只有熟悉了身体每一个动作力量的运作情况,才能发挥出应有的威力。剩下的的内容比较零散,都是讲授这类运力方法的。” “那我将这些全部记下,是否这一章就算学完了?” “似乎……是的,不过……。”杜汐儿有些犹豫。 “不过什么?”独孤景急切道。 “不过我不记得。” …… 当初杜汐儿可没有背过那些东西,都是每天花大半时间在练习上,一点一点摸索着去印证,琴归羽都是站在一旁提醒她哪一刻是何阶段。 哪里需要去死记硬背? 借着火光,杜汐儿与独孤景过招。 独孤景用的正是家传的托塔手,杜汐儿虽说自己不会拳脚功夫,但是却处处压着独孤景。 一招一式不等发挥出力量,就被杜汐儿一拳一掌将力道打散,越打独孤景就越憋屈。托塔手走的是刚猛一路,讲究的就是硬碰硬,要斗的拳拳到肉,酣畅淋漓才对,哪里遇到过这种不走寻常路的。 渐渐的独孤景力量开始往上加,最后甚至用上了全力,杜汐儿终于不再是每一招每一式都能断掉,有些招式开始躲避。 独孤景只当她是到了极限,但是打着打着发现了不对。 为了演示断力的方法,杜汐儿不曾下过重手,而且除了断力才出招外,根本没有还过手。这也导致两人离得极近,杜汐儿用上了拳、掌、指,甚至肘、肩、膝,有些时候几乎贴在一起。 杜汐儿脸色微红,不再离得这么近,这也是有些招式不再去破解的原因,独孤景却错以为是她破解不了。 独孤景也发现了,他哪又见过这种阵仗,脸色也开始发红。 “行了行了你们,停手吧,不急在一时,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路。”阿瑶叫停了两人。 杜汐儿立马收手,来到阿瑶身边坐下。 独孤景坐在两人对面,轻轻揉着被杜汐儿打的酸疼的各处关节和穴道,说道:“琴姑娘武功确实出神入化,在下难以企及,甘拜下风。” 杜汐儿点点头,不发一言。 四下无声,杜汐儿抬头,却发现独孤景在看着自己。 “独孤公子请自重。” “失礼。” 第三十七章 追风 天边刚泛出鱼肚白,才堪堪能够看得见,三人就已经上马出发。 又是日出时分,还未完全离开地平线,三人来到了离州城外。 城门口有乾和山庄的家丁,身着麻布衣服,为前来吊丧之人引路。 见到家丁,独孤景勒马停下不再前进,身旁阿瑶与杜汐儿也跟着停下。 “怎么了?”阿瑶不解地问道。 “家中的家丁,靠近就会被认出来……” 话是这么说,但是他还是想去,他现在应该跪在灵堂前,身穿丧服,斩衰三年。 下马,往前踱了几步却又停下。 “我陪你去。”杜汐儿将他的样子看在眼中,也翻身下马来到他身边。 “不行。”阿瑶拦住了他们俩,“如果之前的推测没有错,那么现在离州城四面埋伏,不仅是独孤公子,你们俩任何一人只要露面,必定无法全身而退。” “是的,不能冒这个险,一切就都拜托前辈了。”独孤景再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让阿瑶进城准备些干粮以及路上所需之物,自己和琴姑娘只在城外等候。 不过阿瑶的苗族装扮还是容易惹人注意,所以一行人绕到城南,找了农家借了身衣物给阿瑶换上,这才进城,而独孤景与杜汐儿就在农家等候。 阿瑶一时半刻也不会返回,杜汐儿便继续给独孤景讲授《武林秘录》第一章,片刻后就在院中过招演示。 还好这里就是离州城外,农家对习武之人也都见怪不怪,虽然不时会投来目光,但是也不至于感到害怕。 有事可做时,时间总是很快。 很快一个半时辰便过去,阿瑶终于返回,农家假意客套留饭,三人拜谢拒绝,上马离去。 路上阿瑶突然开口问道:“武痴和鬼门门主没有死?” 武痴与鬼门门主当年都冒充剑客进入了绝回谷,按照杜汐儿所言,若是他们没有违反绝回谷的规矩,那么琴谷主自然没有杀他们,此事阿瑶也是知道的。 那她为何突然发问? 独孤景疑惑地看过去,却发现阿瑶正看向杜汐儿。 “是。”杜汐儿点头。 阿瑶有些无耐,她问这个并不是想向杜汐儿求证,她自然知道当年那些人大都没有死。 只是今日进入离州城,无意中听到有人谈论此事,留心打听之下,没想到此消息已经流传甚广。 “当时为了打听消息,但是有没有那么多银子,所以在鬼门关用的这些消息换取。” 杜汐儿将多日之前在通宝坊中问消息之事详细说了一遍,之前为了快速将事情讲完,都是用“在通宝坊问得消息”一语带过。 此刻听到消息被传开,杜汐儿心中也有些担忧。 “有没有影响暂时还说不清,我也不知道你师傅对整个江湖隐瞒此事的原因何在。不过还好传言只提到武痴与鬼门门主两人,说不定会被人当作谣言,过几日便会平息。” 三人不再说话,埋头赶路。 由于通宝坊问得的消息称,乐正商一行人坐的是马车离去,所以三人往后数日都是一路走一路打听,但是却没有一点消息。 不知是否是因为三人出发迟了五日,无论向何人询问,都是毫无印象。 马不停蹄连日追赶,马匹劳累难以支撑就以马换马,又过了数日早已经到了南唐地界,依旧毫无线索。 按理来说,一行五人不可能不引人注意,而且都是江湖赫赫有名的人物。不空箭丰休,伴芳菲乐正商,张狂张宽,一个不知身份但是美貌女子,一共四人,而且再加上一个不能动弹的琴归羽,怎么可能隐藏了行踪? “这里面那个女子很有可能是琵琶曲段和玉,此人擅长易容术,可改变容貌而且难辨真假,所以他们一定依靠易容术隐藏了行踪。”独孤景猜测道。随即想起在客栈中段和玉还脱衣引诱自己,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阿瑶想了想,摇头道:“再怎么易容都是五个大男人,怎么可能不引人注意,如果段和玉还是保持女相,四个男人一个女人,那就更加不可能了。他们为了让琴谷主无法逃脱,必然是下了毒,不然以琴谷主的身手早就脱困。四个人带着一个看起来病怏怏的人,太过惹人注意。” “他们莫非知道我们在追赶?竟然如此用心隐藏。” “哼,想必自己也知道做的都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一直没有说话的杜汐儿开口道:“通宝坊的乞丐曾说,乐正商与其他几人押送我师父之事不日便会传遍江湖,以着几人的身份,难免会有人好奇。” 独孤景点头:“不错,能让丰休,乐正商,张狂,段和玉四人同时押送之人,少不得又是吸引无数人关注。” “之事不知道他们带我师父去江南到底所为何事?” 独孤景也不明白,只能看向阿瑶。 “看我做什么,我也不知道。”阿瑶挠了挠头,见杜汐儿也在看着自己,于是仔细想了想才又说道,“抓琴谷主,只可能是两件事,要么寻仇,要么为了武功。既然他们不是为了寻仇,那自然就是为了绝回谷的武功了。不过这样也好,他们若是为了武功秘籍,那么琴谷主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杜汐儿听了此话,心中也暗暗放了心。 阿瑶看了一眼独孤景,见他没有反应,便在心中叹了口气。 这两人想必还不明白事情的严重,如果对方为了武功秘籍,又为了防止琴谷主突然发难出现意外,想必会直接将其打残,断其经脉。 毕竟只要不死,就能口述武功秘籍。 阿瑶双眸含着痛楚看向远处,她心中的焦虑其实并不比杜汐儿少,只是她藏得很好,独孤景与杜汐儿都没有发现。 咬了咬嘴唇,阿瑶弯腰揉着马的脖子道:“歇息好了么?那我们上路了!” 说罢“驾”的一声策马前行,独孤景与杜汐儿连忙跟上。 三人也不是没有想过对方可能走了水路,相比马车,水路更加安全。但是如果对方真的走了水路,那就无法从水路追赶,而且不知道对方会从何处上岸。不过好在水路较慢,只要从陆路追赶,必然能够早一步到达杭州,到时便可早做安排。 一路行来,三人发现逐渐出现了山地,地势渐高。 知晓这是靠近了庐山,果然没过多久三人到得庐山脚下。 庐山东偎蚺城、彭蠡湖,南靠滕王阁,前朝更有李白的《望庐山瀑布》流传甚广,一句“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引无数人争相前往揽胜。 若是三人身上无事,倒也是难得的游览之所在。 但是这日三人只嫌庐山碍事,绕道又太远,于山脚村落中休息之时,便找了人家询问过山道路。 却没想到是三人错怪了庐山。 原来这几日三人赶路时发现有山地,所以一直沿着山脚平整之处行走,走到此处一路略微偏向北方,所以才一直到了庐山脚下。其实三人若是不偏北而是提前往东南行走,便能直接绕过庐山到达彭蠡湖边,到时坐船过去边可。 而现在则有两条路可选,一条则是往南绕过庐山,到达彭蠡湖,坐船过湖。 另一条路则是继续往北,北方是长江,坐渡船可过此段。此段路若是一直乘船,可直接顺流而下直达南唐国的京都,江宁府。 三人商议之下,选择向北。 一者因为三人走错了路,已经偏向了北方,二者既然无论如何都需要乘船,那就选择更快的一天路。 问清方向,三人也不再停留,直接沿着山脚向北而去,日暮时分到得江边。 水面粼粼,日落的余辉洒下。 渔船返岸,一股股鱼腥味传来。 四下询问,天色已晚,自然无人愿意接客,三人没有办法只能在渔村中过夜。 提前找好渡船,定好时间后,三人便来到村中唯一提供住宿的客栈中住下,依旧是两间房,阿瑶与杜汐儿同一间。 今日是三人赶路以来休息的最早的一次,天色暗淡但是还未入夜。前几日都是连夜赶路,甚至有两次因为黑暗不辨方向又未找到村落,直接在野外和衣而睡。 饭后三人少有的闲聊了片刻,都不约而同的暂时不提日后之事,而后沐浴更衣,舒舒服服的躺入被褥中休息。 独孤景闭目良久,困意袭来,就在将要睡去之时,突然被一个沉闷的声音吵醒,声音不大,但是足够吵醒一个半寐半醒之人。 想必是哪家渔民还未休息,可能在修补自家渔船吧,为了明日……独孤景打了个呵欠,翻个身继续睡觉。 隐约中耳边传来嘈杂声,甚至有些惨叫声,感觉不对的独孤景猛地睁开双目,抓起一旁的外衣套在身上,同时也将玄武双匕揣入怀中。 打开房门,门外是杜汐儿与阿瑶,杜汐儿举着手做敲门状。 “出什么事?现在是什么时辰?” 独孤景自然是从睡梦中被惊醒,而且在他感觉中好像已经睡去许久。 “这才刚躺下不到一个时辰。”杜汐儿道,“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担心你这边出现意外,所以过来查看。” “那出去看看。” 独孤景当先向外走去,透过大开的客栈大门,能够隐约察觉外面点燃了一些火把,有些亮堂。 第三十八章 铁枪李忆 “还是不要多惹事端为好。” 阿瑶的话让独孤景停下了脚步,他回头看去,却见阿瑶在原地一步未动。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此乃我辈习武之人应做之事。若是普通之事便罢了,若是真有为非作歹之徒,明日清晨,我心难安。再者说若是跟琴谷主有关,岂不是悔不当初。” 说罢当先行去。 杜汐儿看着独孤景的身影走出了客栈大门,伸手扯了扯阿瑶的衣袖道:“出去看看吧。” 阿瑶本意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独孤景的话也确实有理,于是点点头。 二人来到屋外,却见远处江边火光冲天,之前那亮堂的光亮竟然不是火把,而是这火光。 独孤景看到火光迅速向江边奔去救火,杜汐儿与阿瑶也紧随其后。 江边渡口两侧停了众多渔船,此刻竟然有一半的渔船燃起了大火!无数村民围在岸边,竟然无一人上前救火。 当然不是不想救,而是被一人拦住。 只见火光中一人手提长枪,一手拿火把,还在点下一艘渔船。之前有渔民上前救火,但是却被他一枪穿胸而过,倒在血泊中。 此举引得众怒,渔船可是渔民养家糊口的基础,众渔民都举起鱼叉等工具朝向那人,但是一时无人敢靠近。 船上提前堆满了干草柴火等引火之物,又一搜渔船被点燃,那人又走向另一艘渔船。 一个跪地求饶的渔民拦住了他,声泪俱下。男子却不为所动,一脚将他踢翻在地。渔民趴在地上紧紧抱住了他的脚,又被他一脚踢翻。 这一次他没再留手,上前又补上一脚,直接将其踢入江中。惊慌的渔民从江中爬起身,伸手去拽渔船,想将渔船推入江水中。 但是他情急之下却忘了解开绳索,绳索紧绷,渔船纹丝不动。望着越来越近的男子,渔民竟然抱住了自己的渔船,似乎想用身体将船护住。 男子嘲讽的冷笑一声,抬脚踹在船头,绳索崩断渔船滑入江中,渔民赶紧爬上了船,但是一时还未转身背对着众人。 “住手!”一声呵斥从人群中响起,正是独孤景。 那人回头向声音来处看去,手中却突然将火把扔了出去。 只见那火把被狂风吹的发暗,好像即将熄灭,但是在黑暗的江面划出了一道痕迹,然后砸在还没转身的渔民后颈处。 渔民闷哼一声倒了下去,火把落入柴草中,一点火苗越来越大,很快便将整个渔船吞没。 “你这个江湖败类!” 独孤景怒火冲天,飞起一脚直接踢向那人面门。 那男子却不急不忙,侧身躲过,左手长枪如鞭砸向独孤景后背。 这一砸正是攻向独孤景无法防御的死角,身在半空,根本难以招架来自后背的攻击。 但是独孤景却如同意料到一般,低头看向那人左手的位置,然后用左脚直接踢在了那人持枪的手腕上。 男子只感到自己的力道还在半空,就直接被一脚踢散,整个长枪晃动,差点脱手,惊吓中连连后退数步。 独孤景由于没有提前准备落地,此刻脸朝下就要摔在地上,但是他双手一撑,运起“咫尺天涯”的轻身术,很容易便将身体撑起。半空中转身落地的同时,从怀中将玄武双匕取出握在手中。 “我当是谁,原来是独孤公子,几日不见武功竟然有些进步,不错,不错。” “你是……” 阿瑶与杜汐儿赶到站在独孤景身旁,听到对话,阿瑶便问道:“他是什么人?” “可还记得我之前说过,那个假的琴谷主到我家中时,身后跟着一个背着长枪之人?就是他!” 此话一出,最震惊的却是那个男子,他没有想到独孤景竟然能够知道那个琴归羽是假的。 莫非是谁走漏了风声?毕竟江湖中有不少人物还是知道此事的,不然前几日在乾和山庄就不会如此和平了。 男子看向了独孤景身旁的两人,思前想后,决定再试探一下。但是不等他开口,杜汐儿就已经拔出了青龙剑,看过去的目光中饱含杀意:“来得正好。” “原来如此,乐正商那个家伙,真是色胆包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竟然把你给放了。” 阿瑶也从腰间取下了火云鞭:“这人武功怎么样,需不需要我帮忙?” “火云鞭?”男子突然笑了起来,“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哈哈哈,今日真是三生有幸,竟然能见到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种兵器齐出。” 说话间长枪转动,枪尖缓缓落下,斜斜指向三人,有一片杂乱的金属滑动声从枪身中传出。 白虎长枪,枪身中空且可分为两截,中间以铁链连接,以招式奇诡阴险,神鬼莫辨而出名。 “你们三个一起上吧,别留手。” 这人竟然如此狂妄自大,阿瑶怒不可遏:“你这家伙别嚣张,一会儿有你好果子吃。大家伙赶紧救火,这个混蛋交给我们。” 挥手指挥众人救火,暗中低声道:“拦住他。” 独孤景与杜汐儿点头,同时欺身上前,将那人拦住,不让他对周围百姓出手。 百姓见那人被拦住,再加上有阿瑶带领,纷纷从远处开始救火,但是近处自然不敢靠近。 “哦?竟然只让两个小辈来,我竟然会被人看扁了。忘了自我介绍了,在下铁枪李忆,可有印象?” 李忆长枪舞动显得极为轻松,还有阵阵尖锐而又刺耳的声音伴随长枪,极为让人心烦。 “铁枪李忆?你是铁枪李忆?” 独孤景惊讶着喊道,他是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是“铁枪折扇伴芳菲”中的“铁枪”,此人当年也只比乐正商低了两个排名。 阿瑶在一旁也听在耳中,连忙挥手让众人后退,挥起长鞭立马加入战局。 “这么多年还有人记得这个名号,不错,一会儿就给你留个全尸。” “你也是江湖前辈,为什么要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这些渔船是渔民们养家糊口的本钱,为什么?” 当年的排名可不会加上黑道那些无恶不作的人,虽说诗句中提到的人不见得都是良善之辈,但也都是能与正派人士往来之人,所以决计不会做这些伤害无辜百姓之事。 “为什么?如今这世道,还不是强者为尊,他们既然无法反抗,那便是他们的命。” “你胡说八道,你不是拘仙阁的人吗?” “拘仙阁怎样?是又如何?” 独孤景双目中怒火更盛:“那你们拘仙阁‘为百姓谋福’的道义何在?” “啊?为百姓谋福?哈哈哈哈!”李忆如同听见了世间最大的笑话。 “你笑什么?” “那位大人啊,当真是天真的很,为百姓谋福这种幼稚之语也说得出口。当今世间,哪里不是强者才有资格说话?七年前,一名将领领兵谋反,还说是自己左右膀强加于自己,六年前你爷爷如果是个武功平平之人。还能当上武林盟主?独孤景,你年纪也不小了,何必如此天真?” “果然拘仙阁都是一些难以理解的,之前见到冯三我竟然还怀疑过自己,真是好笑。” “冯三,是什么人?” “是一个你这辈子都不配跟他相提并论之人!” 独孤景疯狂向着李忆攻击,将所有的愤怒发泄在李忆身上,只是玄武双匕太短,无法近身。 李忆不愧有铁枪之称,以白虎长枪对战三人,依然游刃有余。 只见李忆长枪挥舞,同样一招力道有时重有时轻,而且毫无规律。招式上更是比之当初杜汐儿在离州城外用的枪法高明不少。 扎、刺、拦、点、拨,一招一式中规中矩,看起来似乎极为普通,但是他用出来却一点都不普通。 扎,如青龙入水。 刺,可以点破面。 拦,则巍然不动。 点,似蜻蜓点水。 拨,像大浪拍岸。 一招一式简单到极致,但是却又没有用到极致,没有多余的无用招式。 每次一扎一点间都让独孤景猝不及防,只能回手招架;一拦一拨间,不触碰青龙剑就能破解杜汐儿的剑法;一圈一缠下,不仅拦住了阿瑶的鞭子,还能将缠绕而来的鞭捎都化解而去。 “冯三……听名字就是个不知名的小角色,竟然让你这么愤怒,小人物的心心相惜吧,我能理解。” “你这个混蛋!” “不要被气昏了头,冷静!”阿瑶出声提醒。 “冒充我师傅的人在哪?”杜汐儿剑法越来越快,打法也越来越凶。 “我也在提醒你啊……” 阿瑶极为无奈,但是这几日相处她已经发现了,杜汐儿虽然看着柔弱,但是在琴归羽的影响下,也变得跟琴归羽一样,极为倔强,有时候不听人劝。 得想想办法,这人枪法太沉稳了,没有几十年如一日的沉淀,根本不可能达到这个境界,毕竟他也是能以“铁枪”这等普通的称呼进入江湖一流高手境界的人。 阿瑶伸手按了按怀中的蛊师鼎,心中盘算着。 李忆似乎也是有些不耐烦,已经过去多时,自己虽然没有落到下风,但是一时也根本拿不下面前的三人。 第三十九章 剑气纵横 四人,使用江湖中人人垂涎的四样兵器,斗得不可开交。 也不知过了多久,依旧僵持不下,四周百姓纷纷远离无人敢靠近。有几个胆子大的偷偷靠近,将之前被李忆所杀之人的遗体拖走,周边传出了阵阵痛哭声。 李忆也渐渐感到心烦,长枪招式突然一变,从之前的稳重,中规中矩变的奇诡难测。但是不知是何原因,他的招式之间有些不连贯。 “这家伙武功还没练好,不要怕。”阿瑶喊道。 “哼!” 李忆冷哼一声,攸地后退数步拉开距离,长枪插入土中横扫,掀起大片潮湿的沙土向着三人飞来。 “哼,雕虫小技,歪门邪道。”独孤景极为不屑。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只要能杀人,那就是好功夫,还管什么歪门邪道。” 三人躲闪开飞来的沙土,只听“叮”的一声,随即就是一片铁索拉动之声。 原来趁着三人躲闪的功夫,李忆将白虎长枪从中间一分为二,变成了一根长长的双截棍。 只见李忆左手持枪尖那截靠近锁链处,右手持枪柄那截远离锁链处,摆开架势,静待三人上前。 独孤景见他脸上似笑非笑的模样,心中极为气愤,举着匕首与杜汐儿一起上前再战。而阿瑶则趁机将蛊师鼎从怀中拿了出来,握在左掌中藏于袖口,然后挥起长鞭也再次上前。 这一次李忆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挥着变成两截的长枪,李忆身法也是神出鬼没,配合长枪专攻四角,一时间三人手忙脚乱。 李忆左手一送,枪尖带起一点寒光直刺向杜汐儿,杜汐儿举剑挡下。但是意料中的碰撞声响并没有出现,长枪竟然一晃绕过青龙剑,径直向着独孤景胸口而来。 与此同时,李忆身体并未再原地停留,而是飞起一脚踢向阿瑶。阿瑶连连后退,但是手中长鞭卷向李忆踢过来的那只脚,只要能够卷住他的脚,此战就已经胜了。 但是李忆纵横江湖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被卷住? 半空中将腿一缩,右手枪柄穿过长鞭空隙直接砸向阿瑶。这一砸自然将刺向独孤景的枪尖拽了回来,独孤景正躲避,结果长枪竟然突然缩了回去,这刺向独孤景的一招居然也是虚招! 枪柄贴着李忆的身体,如同一条银龙一般,四下穿梭穿过层层防护的长鞭撞向阿瑶胸口膻中穴。阿瑶一退再退,漫天的鞭影护在自己周围,但是那银光无孔不入,却怎么也防不住。 杜汐儿与独孤景这才明白,原来李忆一开始的目标就是阿瑶,刚刚向他们两人的攻击都只不过是虚晃一下,逼自己后退无法救援阿瑶罢了。 “阿瑶前辈!” “阿瑶前辈!” 独孤景与杜汐儿都焦急地喊道。 “围魏救赵!”独孤景举起双匕直接冲向李忆近处,此刻他手中没了兵器,自己终于得以靠近。这一声“围魏救赵”也提醒了杜汐儿,举剑跟随独孤景一齐攻向没了兵器的李忆。 所谓围魏救赵,就是攻敌必救之处。如果李忆没有兵器就无法抵挡两人进攻,那么他势必会将攻击阿瑶的长枪撤回。 “好小子,还读过兵法。” 李忆神色冷峻,纵身上前抓向枪尖。 刚才他是用枪柄攻击的阿瑶,所以此刻枪尖在后。因为白虎长枪是因为招式奇诡与其他枪法不同,所以才能够与火云鞭齐名,而不是因为枪尖锋利,所以他并不担心手会被划伤。 这一瞬间,独孤景与杜汐儿攻击已到背后,李忆一只手几乎触碰到枪尖,但是同时,枪柄已经到了阿瑶胸前。然而层层长鞭圈圈环绕在长枪周围,依然没能将长枪挡住。 一切说来缓慢,但是却是千钧一发之际。 阿瑶抬起了一直没敢乱动的左手,将全身内力直接注入鼎内,隐约中一片碧绿的光芒从阿瑶的手中漏出。拼着被长枪所伤,阿瑶将左手挥向了长枪。 挥空了…… 就在长枪要撞在阿瑶胸口之时,就在阿瑶左手的碧绿色光芒要触碰到长枪之时,李忆终于抓住了枪尖,将长枪一把拽了回去并甩向身后。 “叮——叮——” 两声撞击声。 第一声是独孤景的匕首砍在枪身上的声音,在枪身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第二声是杜汐儿青龙剑砍在铁链上的声响,直接将铁链砍断。 李忆眼睛瞪圆,双手同时抓住了白虎长枪的两段,双手一合,将长枪两段连接起来重新恢复成了一柄长枪的模样,中间铁链也都被收入其中。 独孤景与杜汐儿迅速左右分开,从两侧奔向阿瑶:“阿瑶前辈,没事吧?” “前辈可有受伤?”独孤景也问道。 “别过来!”阿瑶紧紧捏着手中不停颤动的蛊师鼎,阻止了两人。 “你们若是中了这个蛊,我也解不掉。” 独孤景与杜汐儿立马停下脚步,回身面向李忆防止他突然发难,同时将阿瑶护在背后。阿瑶缓缓后退远离二人,直至退到了三丈之外才停下,丢掉火云鞭立马盘膝坐下打坐,双手将蛊师鼎包住放于腹部。 “苗疆,蛊师鼎?”李忆脸上肌肉抽搐,心中也有些后怕,刚刚若是慢上一点,恐怕白虎枪就会被触碰到,自己收回后必定会中蛊。 “可惜了,若早知道青龙,玄武,以及蛊师鼎能在此处同时出现,他们就不急着走了。” 李忆现在突然发现自己无法以一人之力对付这三人,最多战个平手,无法完胜,所以可惜。 不过……李忆眼神中露出精光,现在这个叫阿瑶的为了防止蛊虫扩散,伤害到身后百姓,所以正在极力压制,看样子还需要一些时间,倒是可以趁机解决两个小辈。 李忆冷笑着提起白虎枪,果然,牵挂只会成为累赘。 “我们两人不是他的对手。”独孤景见了李忆的表情,立马猜到他要干什么。 “那只能拼命了。”杜汐儿声音依旧冷静,毫不畏惧。 独孤景看了她一眼,难以置信,这个姑娘年纪比自己小,江湖阅历也不多,但是性格却如此坚毅,甚至视死如归。除了遇到关于琴谷主的事情之时,情绪便立马失控。 失控?不知道能否利用琴谷主,让琴姑娘愤怒,从而发挥出超常的力量?独孤景想着。不过也只是想一想,却不会真的去做。 “你们确实也只有拼命了,正好让我提前领会一下‘剑神遗篇’的绝妙剑法。” “你们果然……是为了武功秘籍……”杜汐儿眼眶发红,冷冷说道,“我师父在哪,冒充我师父的人在哪?” “赢了我就告诉你。” “这是你说的!” “当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李忆可不认为自己会输。 独孤景凝神戒备,准备随着杜汐儿一齐动手。 杜汐儿反手将青龙剑插入剑鞘中。 独孤景一愣,李忆也是一愣。 这是准备放弃么? 当然不是! 为什么杜汐儿说《武林秘录》学得前三章就能进入江湖一六剑客之行列?因为第三章破招之中,一句一式剑法,一行一招剑式,一页一套剑诀,学的“破招”全章,可破天下武学! “千里追魂”便是第三章破招中的一招剑法,这是杜汐儿在同平镇外杀逃跑那人的一招。 “剑指天南”也是第三章破招中的一招,这是杜汐儿刺瞎冯三双目,然后连杀两人所用的那一招。 “剑气纵横”也是第三章中的一招,这招,正是杜汐儿现在准备使用的。 长剑入鞘,悄无声息。 四周一切声响如同被剑鞘吞噬,突然变的安静了下来,连风都止住。 杜汐儿左手提剑,右手按在青龙剑柄,双目中一切外物都突然消失,只剩前面不远处的李忆。 李忆不同于同平镇外那群普通的拘仙阁侍卫,此刻他普通的心头狂跳,杜汐儿的双目似乎在看着自己,但是目光却又好像不在自己身上停留,强烈的危机感让他不敢等着杜汐儿动手,抢先举枪刺去。 枪出如虎! 一条银色的白虎突然出现在杜汐儿面前,白虎身体中一阵阵金属碰撞形成的撞击声,在李忆内功催动下如同虎啸,带着震慑人心的力量。 白虎一扑,虎啸响彻! 这才是白虎长枪真正的样子! 杜汐儿右手微动,在白虎枪来临时缓缓拔剑,青龙剑才被拔出三寸,阵阵龙吟声从剑鞘中猛然冲出。 如同感觉杜汐儿拔剑太慢,青龙剑剧烈的震动,龙吟声带着无数剑气瞬间将杜汐儿右手割的鲜血淋淋,衣袖也破碎为无数碎布,露出了雪白的手臂。 “咯咔——” 一声破裂声响起,青龙剑鞘不堪重负出现了裂痕。 杜汐儿左手死死捏住剑鞘,右手按住剑柄等候着,等白虎枪到达自己面前。 枪尖如白虎的血盆大口,来到身前。 挥剑而出! “退下!”杜汐儿一声冷喝。 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州。 瞬间剑鞘破碎,无数剑气顺着青龙剑挥舞的方向倾泻而出。 地面被无形的剑气割开道道伤痕,泥土被掀起,漫天飞舞。 第四十章 奇怪的青年 无数剑气与长枪触碰,金属的撞击声不绝于耳。 “叮——叮——” 白虎长枪的外层在青龙剑的剑气下被层层剥离。 但是李忆不愧是江湖一流用枪高手,之前三人合力也只拼了平手,而此刻杜汐儿却是独自对敌,被压的缓缓后退。 虽然后退,但是手中长剑不停,白虎长枪如同一叶扁舟,被如同狂风的剑气拍打着,伤痕累累,似乎下一个瞬间就会破碎成碎片。 枪尖越来越近,杜汐儿已经后退了三步,再退就离阿瑶太近了。 “别再靠近!”阿瑶提醒道。 如果还能再退两步,甚至只需要再退一步,杜汐儿有信心可以将这一招完全破解,但是实际情况并不允许。 杜汐儿似乎并没有听见阿瑶的提醒,第四步向着身后踏出。 “小心。” 独孤景一直跟在杜汐儿身旁,此刻将左手匕首一丢,然后托住了杜汐儿的后背,阻止她后退。 但是杜汐儿身子一停,那被青龙剑砍的破损不堪的长枪直冲杜汐儿喉咙而来。 独孤景托住杜汐儿身子之后也并没有就这样放任不管,而是身体一撞之下,直接将杜汐儿撞开,同时右手反握匕首对着枪尖切了下去。 本就已经破碎不堪的长枪哪里承受的住,“当”的一声,长枪应声而断。但是枪尖去势不停,直接扎在独孤景肩头,鲜血四溅。幸好独孤景撞开杜汐儿后双腿弯曲,没有站直,不然这一枪可能会戳中心口。 “公子!” 杜汐儿一把扶住独孤景,反手几剑将大势已去的枪柄挡开。 独孤景半跪在地,左臂无力的下垂,丢掉右手的匕首后按住了还在冒血的伤口,杜汐儿在独孤景伤口周围连点几下帮他止血。 “嘶——果然好疼。”疼痛让独孤景面庞都有些扭曲。 杜汐儿捡起独孤景丢在地上的“玄”字双刃短剑,反握于左手,右手虽然也鲜血淋淋但好在受伤不深,忍着阵阵刺痛握紧青龙剑,缓缓站起身来。 她此刻绝不能露怯,李忆虽然长枪被毁,但是却没有受伤,而自己这边独孤景没有再战之力,阿瑶也不知还需要多久。 “很好!”李忆显得极为兴奋,称赞道,“没有让我失望,不过我还没有输,你还有机会。” 剑鞘已毁,刚刚那招“剑气纵横”已经没法再用一次。 杜汐儿持双手剑,左手“玄”字短剑护身,右手青龙剑缓缓抬起指向李忆,同时将独孤景护在自己身后。。 拼命,还是只能拼命! 又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呦,你怎么受这么重的伤,需要好好处理一下才行。”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在独孤景身边响起,声音清晰明亮而又爽朗。 独孤景被吓得一个激灵,猛地转头看去,发现身边多出了一个身着锦缎青衣得青年,看起来年纪比自己大,但是也只有二十多岁得模样,此刻他正蹲着身子打量自己的伤口。 这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独孤景没有注意到青年是如何出现,杜汐儿也不知道,阿瑶也不知道,更震惊的是李忆,他也没有看到。 这个青年好像是突然之间从地里冒出来一般。 “别动哦。” 青年提醒了一句,然后不容分说一把扯住了独孤景的衣袖,只听“刺啦”一声,整个衣袖都被撕掉丢在一旁。然后青年从怀中拿出一卷华贵锦所制的针灸包,在空中一甩将针灸包打开,不等落地就伸手一抹取出了所要的银针,一瞬间就全部扎在了独孤景肩膀上。 “嗯?”独孤景愣住了,他还在看青年的针灸包,下一刻银针就已经扎在了自己的肩膀,完全没有注意到,也一点感觉都没有。 “忍着点啊。” 青年说完就伸手将枪尖拔了出来带起一滩血水,说是忍着点,但是速度极快,独孤景依旧没什么感觉,就已经结束了。青年又从怀中拿出药与一卷包扎用的细布,麻利的给独孤景上好药然后包扎好,同时也将银针全部取下放回针灸包中。 “好了。”青年将针灸包收好放回怀中,脸上露出了让人舒心的笑容。 一切都行如流水,甚至可以说赏心悦目,青年也让人感觉安心,所以独孤景也都没有反抗。但是李忆却不这么想,青年的出现太过突然,此刻他也就只能看着青年给独孤景包扎,却不敢上前。 “多谢,在下独孤景,不知道阁下怎么称呼?” “哦,倪剑飞。”青年好像对“独孤景”这个名字并不感兴趣。 倪?独孤景想了想,从没有听说过江湖中有这个姓的出名人物,于是看向阿瑶。 阿瑶也不知道,只能摇摇头。 但是独孤景转头看向阿瑶却似乎提醒了这名叫倪剑飞的青年一般,倪剑飞也跟着转头看向阿瑶,惊讶道:“你这个是什么,看起来好邪恶的样子。”说着甚至起身走了过去。 “小心!” “别过去!” “别过来!” 倪剑飞充耳不闻,来到阿瑶身边伸出一只手按在了阿瑶的手上。阿瑶不可思地瞪大了双眼,一股极为浑厚的真气传来,瞬间将震动的蛊师鼎压制了下去。 阿瑶赶紧从腰间小囊中拿出两粒米粒大小的药丸塞入鼎中,然后将蛊师鼎包好塞入怀中。 “多谢。”阿瑶抱拳道谢,但是暗中不由得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青年。只见青年双目纯净明亮,举手投足毫无戒心,不像是个阴损之人。 “没事没事。”倪剑飞连连摆手,“你们没事那我就走了。” 说完竟然真的要走。 “等一下!”独孤景喊住了他。 “还有事么?” “在下复姓独孤,武林盟主便是在下的爷爷。” “哦,独孤盟主,有所耳闻,原来你是他的孙子,那不知能否拜托你一件事?” “阁下但说无妨,只要在下能够帮得上忙,一定在所不辞。” 倪剑飞皱着眉想了想,突然又摇了摇头:“不行不行,还是算了,大哥说少跟你们这些江湖人来往。” 然后又摸着下巴沉吟着来回踱步,口中喃喃自语:“但是医者仁心,我又不能真的放着不管吧?”说罢看向四周。 独孤景几人明白过来,他说的是李忆滥杀无辜之事。 “哎!”倪剑飞双手一甩,“真麻烦!” “喂!你,叫什么?”倪剑飞伸手指向李忆。 “此人名叫李忆,江湖中有‘铁枪’的称呼,是拘仙阁侍卫。”独孤景站在倪剑飞身后小声道。 李忆冷笑:“黄口小儿也配知道我的名号?” 倪剑飞却不生气,想了想又转头问杜汐儿:“你叫什么?” “在下琴梦回。” “没听说过,那你呢?” “苗疆阿瑶。” “苗疆人?你刚刚那个是蛊虫吗?” “是。”阿瑶神色戒备,但是还是如是回答。 “有意思。”说完沉默片刻,见阿瑶一言不发,有些失望,“你不给看就算了。” “不知阁下师承何处,尊师是谁,为何会来到此处?”阿瑶问道。 “你们也没告诉我你们的师父是谁,我也不说。”倪剑飞头摇的像个拨浪鼓。 独孤景的身份之前已经告知,阿瑶也被认出是苗疆人,那么他此话当然是针对杜汐儿。三人对视一眼,皆没有搭话。 “我来告诉你。”李忆突然开口,独孤景,阿瑶,杜汐儿尽皆大惊。 “住口!”杜汐儿抬手就是一剑,这一剑很快,但是两人距离较远,再快又如何快的过说话声。 “这个琴梦回是假名,她是绝回谷琴归羽的徒弟。”李忆躲过杜汐儿的剑,声音清晰传来。 “琴归羽?”倪剑飞看向杜汐儿。 独孤景暗道不好,弯腰捡起“武”字匕首捏在手中,同时渐渐远离倪剑飞。 “退下!” 倪剑飞突然出现在杜汐儿身旁,一挥手,衣袖带起一片狂风吹来,杜汐儿借着风向后纵身一跃,落在远处。 杜汐儿看向倪剑飞,刚刚这一下虽然用力,但是没有任何杀意,而且很明显的是他只是想让自己退下而已。 现在杜汐儿退下了,变成了倪剑飞与李忆对峙。 “他说你是琴归羽的徒弟,是不是真的?” “是!”杜汐儿没有否认。 “很好。你敢伤了琴归羽的徒弟,那你就别想能够安然无恙的离开了。” “就凭你?” “就凭我!” 李忆大怒,一个后辈的轻视让他难以接受,一掌带起强风直接拍来。 “呼——” 倪剑飞抬起手一巴掌拍在了李忆的手腕上,让这一掌的掌力尽数打空,全部落在了地面。李忆丝毫不退,再次上前一步紧跟着又是一掌。倪剑飞再拍,又是一巴掌将他手腕打歪,一掌再次落空。 李忆气的头发都竖了起来,大吼着再攻向倪剑飞。 倪剑飞连连闪躲,但是躲避的身法极为不熟练,看起来有些狼狈。这让杜汐儿有些担心,若是再让无辜之人卷入其中就不好了。当下举剑上前准备相助。 “把剑给我。”倪剑飞道。 杜汐儿一愣,还是将青龙剑扔了过去。 倪剑飞回身接住,抬起左手一弹,铮然有声。 “你完蛋了。”倪剑飞脸上露出极为开心的笑容。 第四十一章 彭蠡湖 倪剑飞与李忆动上了手,杜汐儿则盯着倪剑飞的剑法入了神。 倪剑飞剑法极快,极尽攻击之能,毫无防御之态,只不过片刻间就在李忆身上留下了数道伤痕。 李忆枪法虽好,但是拳脚功夫并不怎么样,同样的,倪剑飞拳脚功夫也不怎么样,但是他现在手中有剑,而且还是青龙剑。 极快的剑法招招攻击李忆周身,但是全部避开了要害,片刻之后,李忆周身鲜血淋漓,看起来受伤极重,但是实际上都是轻伤。 李忆怒吼着,疯狂着一掌接着一掌。 “刷!” 看准时机,倪剑飞又是一剑。 这一剑紧贴着李忆拍出的一掌,如青蛇缠绕而上,触碰到了他的脖子。不过倪剑飞手中一颤,剑尖错开,剑身贴着李忆的脖子划过,带起一片寒风。 李忆感到脖子一凉。 下一刻,李忆的手腕被倪剑飞捏在了手中。 “放心吧,我只救人,不杀人。” 说着倪剑飞转头看了一眼杜汐儿的右手,手中一用力,“咔”的一声,捏碎了李忆的手腕,李忆吃痛,紧咬牙关,头上冒出黄豆大的汗珠。 堂堂铁枪李忆,竟然就这样被废了。 “你走吧。” 倪剑飞直接放开了李忆的手。 “不能让他走,他知道我师父的下落!” “哦?那你把话说完再走吧。” 刚准备离开的李忆又被一把按住:“你们有什么要问的,赶紧问问。” 四周火光明灭,剩余几艘着火的渔船也都无人再救,已经烧了大半即便救了也是无用。 那艘漂入江中的渔船被掀翻,被打晕的渔夫也被拖上岸来,但是全身都被烧的惨不忍睹,发出阵阵惨叫声。 “我的意见是安乐死吧,救不了了。”倪剑飞没有过去救人,而是偷偷对着杜汐儿和独孤景小声说道。 这人明明刚刚还说自己只救人不杀人,独孤景极为无语。 “我师父在哪?” “今天栽在你们手上……” “咚!”倪剑飞对着李忆脑袋就是一下,“你回答问题就行了,别说废话!” “你……” “咚!”又是一下。 …… 李忆咬牙切齿,但是只能乖乖回答,“琴归羽被乐正商带去了杭州。” “那不空箭丰休,张狂张宽,还有段和玉三个人呢?”独孤景问。 “丰休和张狂没有同行,但是一直相距不远,一路上留记号作为交流。” 原来如此,难怪一路上都打听不到信息,自己一行人都是打听对方五人。自己能够想到对方人多会引人注目,对方自然也会考虑到这一点。 “那段和玉呢?” “段和玉?我与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家伙又没什么交情,不知道。”李忆瞥了一眼独孤景。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自然是销赃匿迹,乐正商带着琴归羽于今日一早从此处上船,准备顺江而下去往扬州,然后再前往杭州。他答应获得‘剑神遗篇’之后借我观摩,所以我才答应他来此处帮他,因为他们几人押送一名未知身份之人离开离州城这件事情,已经传了出去,虽然无人知晓那是琴归羽,但是并不妨碍别人好奇。” “那你就杀人放火?”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住秘密。” “这是冒充琴谷主之人指使的?” “我不是说了么,这是我跟乐正商的交易,与那位大人无关。” “那人竟然就是拘仙阁主?”独孤景感到非常意外,这人身在高位竟然只身犯险。 “正是,我还以为你们知道。”李忆没有否认。 “那人现在在何处?”杜汐儿急问。 “不知,大人要做何事我等小喽啰如何能知道?” “你让我们如何相信你说的是真是假?”阿瑶皱眉。 “没有办法,信不信由你。” 三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目光,一时没有说话。 “问完了?那我放了啊?”倪剑飞问道。 “噗”,这是利器刺入肉中的声音,杜汐儿手中的“玄”字短剑从李忆胸前穿透而过。 “你……”李忆双目睁大不可思议地盯着杜汐儿,他只觉得这个倪剑飞可能会杀自己,阿瑶可能会杀自己,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真正动手的竟然这个年纪最小的。 玄武双匕极为锋利,而且异常坚硬,所以没有刻画血槽,此刻虽然插在李忆胸口但是并没有血流出。 然而杜汐儿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将短剑拔了出来。 “额……” 鲜血挥洒,后面的话也被李忆咽回肚中。 “你怎么把他杀了?”倪剑飞惊讶道。 “他知道我们的身份,自然不能留。” 离州城中那些想抢夺玄武双匕的江湖人士,只知道独孤景跟一个姑娘在一起,但是至于这个姑娘是谁并不知道,还有同平镇外那些拘仙阁侍卫已经全部死亡,自然也不会回去禀报情况。至于乐正商,由于他用一坛酒从酒鬼成甚口中套出了话,不知道他是否知晓此事。 不过此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不说别的,当当一个杜汐儿的身份,就决计不能走漏消息。 不是每次都能运气这么好,碰到一个向着绝回谷之人。 倪剑飞神色慌张:“死……死了?”缓缓松开按住李忆的手,李忆带着满目不甘倒了下去。 杜汐儿将短剑上血珠甩掉,然后交予独孤景,然后对着倪剑飞伸出手去:“不知能否将剑交还给在下?” “给你。” 将剑丢还。 倪剑飞确实如他自己所说,医者仁心,至于李忆是好是坏,他并不在意,这也不影响他心中难以接受,见不得这种杀人之事。 所谓“君子远庖厨”无非也是类似之意。 倪剑飞有些不开心,但是他也不打算管这些事情,转身便要走,却被独孤景拦下。 “兄台,已经入夜,不如便在此处住下吧,明日再赶路,也好让我们有机会表达谢意。” “也行,不知道你们明日准备往哪去?顺江而下?那巧的很,我明日也要顺江而下,去找我大哥,可以顺路……” 倪剑飞跟随独孤景往村中行去,似乎刚刚的不开心都是假的一般。 “阿瑶前辈,此人……有些奇怪,不知是否要多加提防?” “此人心地善良不愿杀生,看起来也不似作假,可能真的只是碰巧路过。以他的身手要想对我们不利,刚刚是最好的机会,但是他并没有,所以不必担心” “嗯。” 由于四人将李忆击毙,受到了村中百姓的欢迎。 百姓可不会管背后有多少隐情,李忆焚烧渔船滥杀无辜,杜汐儿手刃恶徒,这就够了。无数人围上来道谢,有被救下死里逃生之人甚至直接给几人跪下。 除了阿瑶,三人都是年轻人,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连声道着“不必如此”,一一将众人扶起。推搡半响,这一阵道谢之风才过去。 又帮忙将四周收拾干净,无辜惨死的渔民尸身被妥善安置,李忆的尸体被渔民直接扔入江水之中,说是交给河神处置。 终于收拾妥当,有人过世的人家也有邻里帮忙照顾,四人这才回到客栈。客栈老板给四人免了住店用的费用,还给送来一些吃食。几人谢过,收拾回房歇息。 倪剑飞进入房间之前先找到了独孤景问道:“朋友,明日一早不知何时出发?我有要事,得是越早越好。” 独孤景本来忘了与他说此事,自己本来就是要一早出发,听得此言连声道“巧”。于是与倪剑飞定好时间,各自回房。 次日一早四人来到江边,昨夜谈好的渔家有幸免于灾祸,已提前在河边等候,并一再推辞不收几人摆渡钱,四人谢过上得船来。 船刚行不久,到达一片开阔得水域,渔夫伸手指着南方给几人做着介绍。 彭蠡湖入江口。 有一个说法:彭者,大也,蠡者,瓠瓢也。此为彭蠡湖名字的由来,形容彭蠡湖如大瓢一般。 不同于云梦泽那般,有八百里云梦之称,也没有“气蒸云梦泽”的壮阔诗句,但是却有王勃“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的寒秋名句。 “彭蠡湖?”倪剑飞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若是还有机会,必须得跟大哥他们一块过来转转,不然白来这一遭。” “倪兄昨夜便提到还有一个大哥,不知倪兄的长兄是何人,怎么称呼?”独孤景好奇道。 “啊,他啊,我们是结拜兄弟,我们兄弟四人都是江湖无名之辈,说了想必你也没听过。”倪剑飞拒绝告知独孤景。 不过话说完他又摸起了下巴,沉吟道:“不过你如果真的听过的话,倒是能帮我找到他。” “倪兄原来是跟令兄走散了么?” “不是,出了些事情,不过听说他在南唐这一带出现,我便寻来了。对了,他叫莫道,你们可曾听说过?他武功可厉害了,比我高多了。” 独孤景摇头,没有听说过,阿瑶与杜汐儿一个住在苗疆,一个刚出谷,更加不可能听说。 第四十二章 城下关 阿瑶与杜汐儿也都摇摇头,表示不曾听说。按照倪剑飞所言,他一共兄弟四人,他大哥比他武功还高,当真是不可思议,莫非他们兄弟四人每一个都有不弱于李忆那般的武功? 这样的兄弟四人竟然在江湖中名声不显。 舟行水面,很快过了彭蠡湖入江口,在渔夫的指引下四人转头往西南方看去。彭蠡湖其实并不比云梦泽小,北面庐山东部这一部分很湖面整体狭长,然后向东北玩去汇入长江,此刻几人看向西南正好看向庐山方向,一望无际,只是这水面颜色有些奇怪。 很快几人便发现了原因,彭蠡湖与长江水色竟然完全不同,交汇处江水黄褐色而彭蠡湖水碧绿,清浊分明,泾渭分明,渔夫介绍这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东西延绵有五十余里,堪称奇观。 渔夫又指向正南方彭蠡湖岸边道:“那岸边便是石钟山。” 石钟山,实际上不是一座山,而是两座山,下部均有洞穴,形如覆钟,面临深潭,微风鼓浪,水石相击,响声如洪钟,故皆名为“石钟山”。 其实石钟山高度只不过二十几丈,但是危崖临流,峻峰壁立,若是船走得近了由船上仰视,如与天相连。 渔夫感恩几人昨夜出手,到了渡口也不停船,而是继续顺江而下,正巧又是顺风,船行如箭,瞬息千里。 很快过了石钟山那一片山石耸立之处,到了下一处河流入江口,隐约可见北岸一条宽如长江的河流汇入。渔夫介绍那也是长江,在几人上船之处之前,长江一分为二,到了此处才汇合。 渡口处,众人再次谢过渔夫后下船。 下船后找得一处吃饭之处,边陲小镇,自然也没有什么珍馐,好在几人这些日子也都“露宿街头”般生活,并不讲究,只有倪剑飞筷子只动了两下就放下了,让独孤景极为愧疚。 “倪兄后面准备往哪去?” 倪剑飞摸了摸下巴道:“准备直接前往江宁,再往东去便靠近黄山,多山地丘陵,虽说不高,但是按照我大哥性格只会过来游玩,必不会在此处多停留。所以到了江宁再做打听,而后再前往苏州。” “水路较慢,那我等在此处就要与倪兄告别了。” “那什么,后会有期。” 三人将倪剑飞送至渡口目送他上船离去,独孤景喊道:“倪兄,他日若是有机会,可到离州城乾和山庄,让在下一尽地主之谊。” 远远的见倪剑飞立于船尾向这边抱拳示意。 这么多天以来,倪剑飞却是对几人最为友好的江湖人,虽然不善言辞,但是为人真挚而又开朗,若非身再江湖处处危机,必然是要结交一番。 从离州城到此处已过了七八日,路程将近但是还未到一般。按照李忆所言,乐正商将一直走水路,前往江宁,然后到扬州最后才到杭州,这样虽说绕了远路,但是胜在安全。 独孤景三人却并没有此负担,将只走陆路,提前到达杭州,路上还将花费至少八九日的时间,甚至十天,若是能找得几匹快马就好了。 由于马匹无法上船,所以一早离开之时就将马匹留在了渔村中,此刻发现小镇虽然比同平镇较大,但是镇中马匹极为难寻,最后跑遍了小镇才寻得三匹瘦马。 而后询问镇中百姓得知,黄山位于正东方,但是途中没有官道,路途依靠丘陵曲折蜿蜒极为难走,若是想翻越山丘,恐怕马匹也不允许。不过只要过了前面这不足一半得路途后,就有条小路可达横江,沿着横江可至黄山南脚下的歙州,不过歙州距离黄山也不近,有一日路程。 然后又换了问法,寻问如何到达杭州,杭州也是位于此处的正东方,黄山正好位于杭州与此处之间。 却没想到得到答案是,坐船。坐船顺江而下,从北方绕过,虽然路途变远但却是最好的方法。 然后三人又询问了数人,竟然都是这般说法。 三人面面相觑,牵着三匹瘦马一时拿不定注意,正自犹豫时,有一名老丈见三人苦恼,便上询问情况。 老丈与其余百姓不同,操着一口官话,五六十的年纪,自称姓余,原是江南一户大姓人家。因为种种事情孤身一人游历各国,而后年老体衰,所以才在此处落了户,如今已过耳顺之年,奔古稀而去。 阿瑶道:“老丈,我们有要事想要赶往杭州,但是这一路丘陵都说不方便行走,还请老丈指个路,万分感激。” 老丈捻须微笑听完,才缓缓说道:“这一路上的确不好走,若是不认识路入了山中,那很可能连续数日不见人烟,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走水路确实是更好的方法。但是我见几位,包括这位小姑娘,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步履矫健,想必都是习武之人,应该可以走得。” “还请老丈细说。” 老丈慈祥地点头:“从此处往东,有一深潭,名作‘黄矛潭’,从此黄矛潭南岸继续往东大约二十里,有一镇名为城下关,此镇最然不大但是有个入山隘口,有一户人家专门接送入山客人。你们啊,可以前去此处,让他们带你们入山。” “如此真是多谢老丈,事成之后前来拜谢。”独孤景道。 老丈摆手:“指路罢了,何必放在心上。” 临走独孤景突然问了句:“老丈,不知若是从此路走可比水路快多少?” 老丈想了想:“这一路可不好走,又荒无人烟,普通人怕是不见得快多少,我看你们是习武之人,想必可以快上一两日的路程。” 谢过老丈,三人按照老丈所言方向行去,没过多久确实见到一宽阔水潭,一问确实是叫黄矛潭。 然后转而向南,来到黄矛潭南岸又转向东。 怕走错方向,便一路见人便打听城下关所在,行得二十余里终于到达,但是同时天色也晚,背后落下得夕阳将三人细长的身影投在前方。 此镇确实百姓稀少,房屋稀稀拉拉,还未入夜镇中行人也是见不到几个。 拦住一人询问入山方向,那百姓抬起黝黑的面庞看了三人一眼,抬手指向城下关镇的深处。 来到镇深处,只见一条河流蜿蜒而过,岸边一间年久失修的破屋,大门上还有一个更破的牌匾,匾上的字也都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到一些笔画。幸好破屋内还有光亮,不然三人就要怀疑此处是否还有人居住。 昏暗的光从敞开的房屋内露出,三人将三匹瘦马系在一旁,然后走进房内。 “有人吗?” 见大堂无人,独孤景便喊了一声,但是无人回应。 “等一会吧,有灯光自然不会无人,怕是有些事出去了。” 说着阿瑶找个破凳子坐下,“咔”的一声凳子破碎,阿瑶没有防备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在独孤景喝杜汐儿笑声中,阿瑶骂骂咧咧地爬了起来。 “该不会是那个老丈骗我们吧,这里哪像做生意地样子。”阿瑶极为生气。 “有可能是老丈多年不走此处了,所以并不知晓此处已经破败。”独孤景安慰她。 “来了来了!几位客官,不知要打尖啊还是住店啊?” 一个声音从后屋传出,一个尖嘴猴腮的精瘦汉子随着声音出现在几人眼前。 “你这也能打尖住店吗?你这该不会是个黑店吧?”阿瑶怒道。 “呦!这位夫人,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小店虽然破旧,但是诚信为本,童叟无欺。客官可以去镇里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刘老六的名号……哎呦,谁弄坏了我的黄花梨木凳子,是不是你们?我可告诉你们,这凳子可是前朝李家的,可贵了……” “就你这个破凳子,送给老娘,老娘还不愿意要呢!” “呵,就这个‘破凳子’?你想花钱买还没地买去呢……” 独孤景揉了揉额头连忙拦住这两人:“行了行了掌柜的,我们要去杭州,麻烦尽快把我们送到杭州。” “杭州?”刘老六眼睛瞪圆,导致那两个大大眼珠突了出来,看的杜汐儿都有些担心会不会掉出来。 “是,杭州。” “不去。” “喂,你这个黑店掌柜的还有不接的生意?” 阿瑶又冲他来了一句,导致两人又拌上了嘴,独孤景捂住了脸。 杜汐儿站在一旁也无奈的看了看独孤景,这种事只能交给独孤景,自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束手无策。 “为何不去杭州?” “本店只去歙州。”跟阿瑶吵架的间隙,刘老六回了独孤景一句。 “……”独孤景默然无语,这歙州不就在前往杭州的必经之路上,自己还一度以为此人真的不打算接这单生意。 “那就去歙州。” “好嘞,客官三位,贵客两位,里边请——” “你什么意思,信不信我把你这店给烧了?”阿瑶不依不饶。 独孤景连忙示意杜汐儿上前劝劝。,杜汐儿连忙上前拉住阿瑶安慰片刻,终于安静下来。 第四十三章 刘老六 这掌柜也是个性情中人,与阿瑶虽然吵了这么些句,但是却不曾真的生气,也没有开口提赔钱的事。在独孤景道歉之后,也就笑笑摆摆手,给三人安排房间。 虽说此处外表看起来破旧,但是客房却打扫的格外干净,一尘不染,这也让几人更家放下心来。 “三位客官还请稍坐片刻,一会就将晚饭送过来,不知几位是要在大堂用膳啊,还是在房中?” “你那大堂的凳子还能坐人?”阿瑶挖苦道。 “阿瑶前辈。”杜汐儿扯了扯阿瑶。 独孤景怕他俩再拌上嘴,赶紧开口道:“还请送到各自房中,多谢了。” “不烦事。”刘老六答应离去,临走还瞥了一眼阿瑶,那眼珠滴溜溜的转。 “哼!”对方没说什么,阿瑶自然也不会再说什么,她性格便是如此但是绝无坏心。独孤景与杜汐儿不仅不会担心她会做什么出格之事,反而极为放心。 刘老六走后,阿瑶推了杜汐儿一把,将她推向独孤景:“去吧。” 独孤景一愣:“吃完饭后我们再好好商量一下后面几日的路程,昨夜又倪兄再不方便,今晚我i们需要重新理一下线索……” “这些事情一会再说,琴姑娘有话跟你说。姑娘你说完再回来,我先回房去了。” 阿瑶说完便钻进房中,还将房门关上了。 “啊?琴姑娘……”独孤景抬起左手去挠头,但是肩旁的伤让他吃痛,又赶紧放了下来,“……嘶……琴姑娘有何事?” 杜汐儿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看起来有些眼熟,好像是倪剑飞昨晚给自己上药时拿出来的药瓶。 “这是他白天离去之前留下的,让你每天上一次药。” “这……倪兄为何不直接交给我,药放到琴姑娘这里?”独孤景有些想不通。 “他说怕你不好意思收。” “这个倪兄当真是个有趣的人,这等性命攸关的事,我怎么可能不收。” “还有,他说伤口不要沾水,如果需要清洗一定要用烧开后放凉的水……昨夜多谢公子相救之恩。” 她正复述着倪剑飞的话,最后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让独孤景有些意外。 “我们现在患难与共,前往杭州都是为了琴谷主,我也是为了报我爷爷之仇,这些道谢之话琴姑娘往后不必再提,而且如果当时换我身处险境,琴姑娘必定也会相救。” “这是自然。” 杜汐儿知道他此刻跟随前往杭州都是因为独孤盟主,独孤盟主曾说让他与自己的师父以及传人好好相处,所以他虽然话说是为了报仇,但是独孤盟主之仇很明显是拘仙阁所为,想必如果不是遇到了自己,他留在家中才是最好的方法。 事实也确实如此。 独孤盟主临终之言不清不楚,但是却一定要逐独孤景出家门,独孤景此次跟随前往杭州一来是因为答应盟主让他“历练”江湖的说法,二来也是盟主之死与琴谷主相关,所以能够救得琴谷主自然是最好的方法。 更何况当时两人刚刚相遇,独孤景还在怀疑琴姑娘的身份。现在自然不可能还在怀疑,但是帮忙寻找琴谷主的想法却一直保留了下来。 “多谢姑娘。”独孤景晃了晃手中的药瓶对杜汐儿道。 杜汐儿点点头,又看了一眼他受伤的肩膀才转身离去。毕竟年纪摆在这里,帮忙上药的话也说不出口,但是恩情却记在了心里。 将房门关上,独孤景扒开衣物给自己上药。 倪剑飞昨晚给独孤景处理伤口时手法娴熟,速度极快,但是却一点都没有糊弄,不仅扎针位置极为精准,而且取出枪尖之时顺带用内功将附近污血都去除,后面上药包扎也都没让独孤景感觉到什么疼痛,以至于晚上睡觉都没有想起去清洗伤口。 可能倪兄早就想到了这一点,独孤景一边给自己上药一边想着,心中对倪剑飞更是佩服。 只可惜不知道倪兄究竟是什么人,也无缘与他口中的兄弟几人见面,若是日后能见到兄弟四人,定要好好结交一番。 上好药后独孤景救躺下休息,等候刘老六将饭菜送过来。用过饭后与阿瑶以及杜汐儿再次讨论了一下,但是由于没有什么新的线索,更多的也就是将所有时间重新捋了一遍,然后便各自休息,准备明日一早赶路。 次日一早,刘老六还没起床就被独孤景从被窝里拽了出来。不悦的刘老六嘟囔着爬起身,揉着突出的眼睛,简单的抹了把脸便出去了,片刻后带着一个同样睡眼惺忪骂骂咧咧的车夫回来。 车夫一边套车一边对刘老六破口大骂,话里除了脏话大致意思便是车夫这么多为什么偏偏要找他这类,刘老六笑嘻嘻的也不还口。独孤景尴尬的站在一旁,杜汐儿则拽着阿瑶,免得她上前再跟车夫吵一架。 一共两辆马车,一辆驮人,一辆拉货,问了刘老六才知道原来这里还负责帮忙送信以及运送少量的货物。不过货物走的慢,只有足够一车才走,昨日货物已满所以今日必定会出发,独孤景三人来的凑巧,若是迟上两日才来怕是要多付不少钱。 一切都已经准备好,再等独孤景三人伤了马车后刘老六鞭扬鞭出发,身后车夫也赶着货车跟上。 刘老六兴致似乎不错,入了山边开始放声唱歌,只不过那声音的确让人不敢恭维。身后车夫终于忍不住了:“唱你奶奶个腿,干嚎些什么玩意,别嚎了!”刘老六不仅没有停下,反而声音更大,引得车夫又是一阵骂声。 一路上两侧山坡连绵起伏,但是都不高,最高处也不超过百丈,不过道路七拐八扭,若是让三人自己走那还真的找不着道。路上不停,到了午时边停下歇息吃些干粮,然后又立马出发,一直到了日暮时分。 刘老六大吼一声:“太阳下山喽,走慢了没有地住店了,驾!”赶得马车飞快,独孤景,杜汐儿,阿瑶三人在车中跌跌撞撞。后方车夫还没消气,又开骂了:“赶着去投胎啊?”但是也扬鞭赶车追了上来。 独孤景觉得有些奇怪,开口问道:“刘掌柜,莫非前面还有店家,能住店吗?” “当然啊,不然谁做这鬼生意,这一路上驿站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只要稍微赶个路都能在日落前住下。” 独孤景与阿瑶对视了一眼,又问道:“我等来此之前听说这一路上荒无人烟,不知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客官从哪听到的消息,别是被人骗了?歙州虽然位于山中,那倒也不至于荒无人烟。客官去歙州可是游玩啊?” “是的,劳烦掌柜的给介绍介绍。” “不烦事不烦事,客官可是问对人了,要说这个歙州啊,没人比我刘老六更了解了……”话没说完就听后面车夫的声音传来:“又开始吹牛了,我说客官可别信他这话,歙州我等来来回回这么多次,问谁都是一样的。” “去去去,要你多嘴!客官听我说啊,这歙州呢古称新安郡,唐高祖(武德四年621年)改新安郡为歙州。 歙州四周山环水绕,身份秀美,四面有四座山,西边是黄山,东边是白际山,山中有个搁船尖,这两座山一黑一白,所以有‘黑白歙州’的说法。 对了,如果客官是读书人的话,来歙州可就不虚此行了,前朝开始,歙州的汪笔、澄纸、歙砚、歙墨可都是贡品。 还有两座山,北方的是障山,中间最高的山峰叫清凉峰,南方的山叫牯牛降,除此以外,周围还有大障山、凤游山、齐云山。客官可以多看看走走。” “这么些山,我们哪里看得完。”独孤景笑道。 “哈哈哈,我看三位客官可都不是普通人啊。” “哦?掌柜的也懂武功?” “那自然不懂,但是见得多了。” “那你还敢跟老娘拌嘴,信不信老娘宰了你?”阿瑶佯装生气骂道。 “哈哈哈,夫人如果真的想动手,小的哪里还能活到现在?”说罢又是一阵笑声。 “老娘忍你一晚上了,你叫谁夫人呢?” …… 终于赶在太阳完全下山之前到了驿站,看着不远处的白墙黑瓦,刘老六开心的像个孩子。 到了驿站旁边的民驿,将马车停到一边,让车夫留下照顾马匹喝水喂食,刘老六领着三人当先进了屋内,同时屋外传来一声:“刘大眼,你缺不缺德!” 刘老六也不理会,进来给三人安排住宿。一共要了三件房,其中一间是给阿瑶与杜汐儿,一件给独孤景,余下一间则是他自己与车夫的。 几人简单吃些东西便各自回房,独孤景在房中再次上了药,而后便躺下准备休息。 片刻后房门被敲响,开门后竟然是杜汐儿:“独孤公子可睡得着?” “睡……睡不着。”独孤景看了看门外如扶风弱柳的杜汐儿,有些惹人爱怜,如果不是眉宇间那浓郁的冷意的话。 第四十四章 鬼门十三子 “那不如……” 独孤景盯着杜汐儿微动的朱唇,心口砰然跳动。 “……就将《武林秘录》第二章教给公子吧,不知公子可愿意学?” “啊?这个……这当然愿意,只怕手臂受伤会有影响,若是学的慢了,还望琴姑娘海涵。” “无妨,第二章无需用剑,在房中便可。” 说着杜汐儿便走进房内,回身将门关上,还未进房间的刘老六瞪大了眼睛伸手戳了戳车夫,车夫一巴掌拍在他脸上:“别乱看,小心被挖了眼睛。” 房中极其简陋,连个凳子都没有,杜汐儿来到床边伸手示意独孤景上床,独孤景大惊失色:“这个……这个不好吧?” 杜汐儿还是没有察觉有什么问题,依旧坦然自若,看起来好像不是自己到了别人的房间,好像是独孤景闯了别人的房间一般。 “盘膝坐好。” 独孤景知道她的为人,在心中不停的骂自己竟然亵渎美人,然后按照杜汐儿的要求在床上盘膝坐好。 独孤景坐好后,杜汐儿开始为他缓缓讲述这第二章,声音清脆悦耳:“这第二章名为‘快剑式’,不过这只是为了贴合剑法之名,本章并非剑法而是内功心法。要想提高自己的出剑速度,必须要有足够的内功作为之称,不然就是空中楼阁。 当年师祖撰写《武林秘录》之时,就将内功心法列为第二章,后来师父对此章进行修改之时,也将轻功‘咫尺天涯’加入其中,所以说当时你学了轻功之时就代表究竟开始学习《武林秘录》了。 此章内功有口诀,我说一句你便复述一句,先将它背下来。” “明白。”独孤景回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全部听清楚了。 杜汐儿:“先天有气……” 独孤景:“先天有气……” 杜汐儿:“……升以天地,成以阴阳,炼以五脏,聚以丹田……” 独孤景:“……升以天地,成以阴阳,炼以五脏,聚以丹田……” 杜汐儿:“……丹田为根,行以周天,走任督,环……” “嘭——” 一声闷响打断了杜汐儿的话语,伴随着木材破裂,重物落地的声音,紧随其后的便是刘老六以及同行车夫的喝骂声,以及惨叫声。 两人同时飞奔而出,门刚打开,一物便飞来被杜汐儿接住——是阿瑶扔过来的青龙剑。阿瑶手持长鞭对着杜汐儿挥手,让她进入屋内不要出现,毕竟三人中杜汐儿身份最为特殊,不知道具体发生何事之时,还是不要露面的好。 但是杜汐儿怎么会自己躲藏而让他们两人犯险?于是在两人向前屋大堂走去时便跟在了身后,独孤景见状提醒了一句不要露面,杜汐儿点头答应。 来到大堂就看见驿卒倒在血泊之中生死不知,刘老六与车夫躺在地上哀嚎,一个面色惨白的白衣书生正一只脚踩在刘老六胸口。白衣书生面色本就极为可怖,而且灯光下双手更加恐怖,枯萎如干柴瘦骨嶙峋,像是死去多年又从坟墓中爬出的干尸。 白衣书生并非一人,身旁还跟着三个同样面色可怖之人。一人个头矮小如三岁儿童,脑袋滚圆滚圆,双眼却又极小,开合之间闪着红光。另一人身形正常,但是却满头癞子,见到阿瑶与独孤景就开口一笑,露出满口獠牙。第三人是个奇丑的彪形大汉,眼小口大,鼻孔朝天。 “是你?”见到白衣书生后独孤景惊讶出声。 “三少爷,真是巧的很,又见面了。”书生开心的打了个招呼,似乎碰到了老朋友一般,说罢又疑惑的看向阿瑶,不知道阿瑶是什么人。因为这么多天以来,阿瑶早就换下了那一身惹人注意的苗族衣物。 独孤景可不会傻到以为这几人是凑巧来到此处,更何况此时杜汐儿站在自己身边杀意滔天,这让独孤景觉得有些奇怪,分出一只手按住了杜汐儿的剑柄,一时没有接话。 “三少爷贵人多忘事啊,这才几日就将在下给忘了?” “你放了他们,不要伤害无辜。”独孤景道。 “没问题。”说着书生真的移开脚放开了刘老六,“看,在下说到做到,不过在下也有一问,希望独孤公子能够如实相告。” “先说来听听。” “嗯……”书生沉吟着,似乎是在思考如何开口,半响才说道,“三年前绝回谷琴谷主收了一个姑娘为徒,不知三少爷可认识?” “不认识。”独孤景道。 “呵呵,在下拿三少爷当朋友,可是三少爷似乎不把在下当朋友。”书生面露愠色。 “少跟他废话,让我杀了他……”杜汐儿的声音带着按捺不住的杀机,若是独孤景松开手,怕是真的要冲过去。但是书生已经发现了独孤景有些异常,紧靠门框,一只手伸了出去,不知道在干什么。 冷笑一声,书生艰难地挥了下手,旁边三人得到指令直奔独孤景而来。 “我劝你你们不要轻举妄动,鬼门十三子!”一直没有说话得阿瑶突然开口,最后“鬼门十三子”几个字一字一顿,如同咒语一般,让那三人停下了脚步,更让书生面露惊异。 独孤景吃惊不小,没想到这竟然是琴姑娘的仇人鬼门十三子。他当然还记得之前为了寻找仇人在客栈中动手的杜汐儿,可谓杀意滔天,与现在正是一模一样。独孤景上下多打量了几眼书生,又看了看他身旁的三人,只觉得眼睛难受,这么丑的人真的不能多看。 对于丑人,细看是一种残忍。 “竟然被认出来了,不知阁下怎么称呼?”书生上下端详着阿瑶。 “收起你色迷迷的眼睛,老娘的名字让你听了岂不是种侮辱。如果你们不想死,最好不要在上前一步。”阿瑶缓缓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虽然没有打开,但是独孤景知道那正是蛊师鼎。 只当她是在诈自己,冷喝一声:“动手。”阿瑶见状直接一甩布包,将蛊师鼎拿在手中。 “回来!快退!”书生面色巨变,立马高声叫同伴退下,那三人也立即后退,显然一切都以书生为主。 “蛊师鼎……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蛊师鼎会在你的手中?”书生不停地打量着蛊师鼎,小心地询问道。 “这与你无关,不想死就退下。” “我们只找绝回谷的麻烦,与其他人无关,阁下若是与独孤景有情,可以带着他自行离去。” 这话气的阿瑶脸都红了,别看她之前跟刘老六吵的挺凶,但是两人都没有生气,此刻真的遇到这种拐弯抹角骂人的,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被放开的刘老六与车夫站在独孤景身旁不住的发抖,一句话都不敢说,他俩都是普通百姓,哪里交过这种阵仗,更别说对面三人身上全都背着人命,那无形中透露出的阴沉杀意让人不寒而栗。 阿瑶扯过独孤景贴着墙壁向大门靠去,刘老六与车夫两人也紧紧跟在独孤景身后躲着,并死死拽着他的衣角,不敢露面。杜汐儿在后面躲了半天现在也露出面来,但是独孤景从抓着剑柄改为了抓着她的手,防止她突然动手。 杜汐儿也知道自己不一定是对手,虽然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但是却并没有意气用事,只是那双目一片通红,浑身只不住的颤抖,连续几次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冲过去,但是都被独孤景抓住。 独孤景左肩还有伤,此刻用尽全力拉住了杜汐儿,但却也导致肩头微微渗出血迹,染红了一片衣物。 鬼门十三子四人站在大堂中间,五人保持最远距离缓缓向着大门移动。 阿瑶知道他们没有动手只因害怕蛊师鼎中的蛊虫,琴归羽与她的信件中提到,鬼门十三子是为了蛊师鼎才杀害了杜汐儿一家,所以他们必定对蛊师鼎有些了解。 同时阿瑶也担心他们对蛊师鼎到底了解多少,要知道蛊师鼎中的蛊虫是无药可借的,而且不辨敌我,一但用出,那就是同归于尽。此刻蛊师鼎缓缓亮着碧绿的光芒,只要他们敢靠近就可以立即催动,释放蛊虫。 移动到门外,书生依旧站在原地没有移动,阿瑶稍微放松下来:“刘老六,牵马,走。”刘老六与车夫不敢动,被阿瑶踹了一脚才过去牵来马车,车夫还想去牵货车,被刘老六一把扯住,“货不要了。” 阿瑶站在马车尾举着蛊师鼎看向鬼门十三子,让其他人先上马车,将杜汐儿推上马车独孤景道:“阿瑶前辈,走。” 此刻书生来到民驿大门外,对着阿瑶缓缓说道:“不知道阁下怎么称呼,若是说的错了,下载不免要怀疑阁下是否真的会用着蛊师鼎了。” 阿瑶将从腰间小囊中拿出来一粒小丸子,向着书生扔了过去,书生没有动,旁边矮小如圆头娃娃的那人纵身一跃,夜色下竟然准确的接住了那只有米粒大的药丸。 “走!” 阿瑶也不管对方反应,跃上马车离去。 “别追了。”书生看了眼药丸说道。 第四十五章 蛊师鼎传 “别追了。” 还没走远的马车中,阿瑶隐约听到此话终于放下心来。 三年前,八月十七。 从琴归羽手中借得青龙剑后,阿瑶不敢多做停留便直接离去,毕竟青龙剑这种神兵只要出世便是江湖劫难。不过这也导致阿瑶不清楚杜汐儿得身世,当时琴归羽虽然知道阿瑶借青龙剑的原因,但是由于杜汐儿身上有伤,琴归羽没有询问具体变故原因,所以就这样错过。不过后来了解情况后,便在与阿瑶的书信中做了说明。 按照杜汐儿所言,鬼门十三子要找的便是蛊师鼎,只是杜仲年当时似乎并没有将蛊师鼎带在身上,甚至可以说他根本没有获得真正的蛊师鼎。因为按照阿瑶所获得的消息,真正的蛊师鼎被沉入了苗族南方的万峰湖深处。 蛊师鼎,是昆明内乱的重要原因。 多年前各族在大理、蜀、楚的压力之下结为同盟,定名为“昆明”,并以一个翠玉小鼎作为象征,此即为蛊师鼎,只是当年还并没有名字,也仅仅是一个象征。 后来经过多年发展,苗族以炼蛊之法强盛。 巫蛊术曾肆虐如今的吴越、南汉、湖南等地,可以说整个中原都不曾幸免于难。 魏晋之际,天下扰攘,天无道而鬼道昌,妖魔当道,巫术横行。 乱世,正是这些不洁之物滋生繁衍的最佳土壤,当时蛊术之泛滥猖獗,影响深而远。详尽的蛊术记录便从那时就纷纷问世。而且当时蛊的形态变化莫测,有如妖怪,使人防不胜防,不仅毒虫可为蛊,甚至猪狗牲畜也能炼蛊。 干宝于《搜神记》中记载:鄱阳赵寿,有犬蛊。时陈岑诣寿,忽有大黄犬六七群,出吠岑。后余伯妇与寿妇食,吐血几死,乃屑桔梗以饮之而愈。蛊有怪物,若鬼,其妖形变化,杂类殊种,或为狗豕,或为虫蛇,其人皆自知其形状。行之于百姓,所中皆死。 意思大致上是说,干宝的伯母跟一个犬舍老板娘吃了顿饭,回来吐血不止,差点死了。干宝通过调查取证,得出结论说,这家人养的不是一般的狗,而是“犬蛊”。犬蛊与常见的虫蛊不同,更像驱役怨灵、豢养妖怪。 南朝宋大臣顾觊之任吏部尚书时,国内出了一件奇案,有人喝酒后生病,腹痛如刀搅,嚎啕终日,吐出十几枚蛊虫,临死嘱咐妻子,要她剖开自己的肚子查看病症。死后妻子切开他肚子一看,发现脏腑已经完全碎成了渣,可见蛊毒之烈。 是以历朝历代都禁止养蛊,对于蛊师刑法之严格,希望以此来禁绝邪术:汉《贼律》有律:敢蛊人及教令者,弃市。《唐律疏议》有言:诸造畜蛊毒及教令者,绞。不仅一律处以死刑,从北齐到隋唐,律例还把蛊术列入“十大恶”,与谋反、弑父、杀母之类大罪一样,不允许被赦。 因此多年下来,那类怪物似的蛊术已经失传,不再有人能够炼制,此刻看来更像是乡野怪谈。但是蛊虫类的炼制因其个头较小,方法一直流传了下来,并在苗疆被发扬光大。 是以如今提蛊必定提苗疆。 炼蛊应在五月初五,因为这日便是“五毒日”,此日暑气最酷,毒气最盛,是毒虫的吉日。取百种毒虫相残杀,最终唯一胜者为蛊。蛊成后,三年之内必以之杀人,否则蛊师遭反噬,这也是为什么江湖中谈蛊色变的原因。 阿瑶是苗疆女子,自然从小就有接触此道,因为她也是一名蛊师。 有传说,蛊师同蛊之间存在休戚相关的联系,这让让蛊师变得强大同时也更脆弱,蛊师籍由这种联系驱使蛊虫,另一方面,这种感应也正是蛊师的命门,蛊在人在,蛊亡人亡。 阿瑶摇摇头:“这种说法是无稽之谈,蛊虫诡异难以控制,所以难免会有蛊师不小心中了自己的蛊毒,因为并非是被蛊虫所杀,所以就有人说是遭到的反噬。” 唐后多年,江湖乱世,蛊师大兴,蛊术得以发展,这也是苗族兴盛的原因。 一次意外,苗族一位蛊师发现了昆明圣物小鼎竟然有吸纳百毒的功效,突发奇想将其偷走炼蛊。结果发现小鼎不仅能够吸纳白毒,更能够增加炼蛊的成功率,即便不在五月初五“五毒日”那天,由于鼎中毒气旺盛也有极高的成功率,同时因为吸纳百毒的缘故可以增加蛊虫的威力,甚至将蛊虫养于鼎中可不必担心自己中毒。 这正是小鼎被称为“蛊师鼎”的由来。 不久后事发,却不知此人早就偷偷将蛊师鼎沉于万峰湖,逃遁时所带的其实是提前准备好的赝品。 蛊师鼎失踪,昆明内乱,虽说不至于分崩离析,但是各族各自为政,多年来结成的同盟几乎就要崩溃,多次的族长大会甚至开始讨论归于宋还是大理。但是各族内心深处还是有着偏安一隅的想法,所以都派出了各族人四处打探蛊师鼎的下落,终于在大约五年前年前得到了消息,也花了大量的人力,最终在万峰湖底找到了蛊师鼎。 不过由于万峰湖四周山石耸立,湖中多巨石,蛊师鼎落在了湖底巨石的缝隙之中,水深无处借力,无数成年汉子下水都没能凿开,最后想尽各种办法都没能将蛊师鼎取出。 最后没有办法,各族组长达成共识,若有人能够将蛊师鼎取回,可将蛊师鼎据为己有,不过要求是要保证蛊师鼎的安全,以继续作为昆明的圣物。 这个消息对于苗族蛊师来说才是最致命的,无数人下水取鼎,但都失败而回,只有阿瑶。 阿瑶在知道蛊师鼎落在万峰湖底无法取回之后,就已经写信联系了琴归羽,想借青龙剑一用,如果这天下间还有什么能够在水中破开巨石的,那非青龙剑不可。琴归羽正巧想要收徒,所以就没有留在谷中,而是将见面的位置定在了离州城。后来又传出族长允许取回鼎之人可以保留蛊师鼎之言,阿瑶便立马动身离开了昆明,直奔离州城而来。 话说昆明各族虽然知道真品所在,但是没有走漏丝毫消息,外界还为了那赝品而争相抢夺。 赝品多年流转,最后到了杜汐儿的父亲杜仲年手中,不知是否是杜仲年与某人相识,或许只是单纯贪图蛊师鼎,退隐多年的杜仲年竟然重出江湖,但是这也招致了杀生之祸。 本来杜仲年也是知道自己步步危机,但是蛊师鼎并非什么吉祥之物,江湖中武功足够高强之辈都不屑一顾,所以也就没想到会遇上鬼门十三子这种蛰居不出的武林公敌。 没过多久,拘仙阁带着蛊师鼎赝品来到昆明,妄图收服昆明归于宋廷,但是却被告知此鼎为假,闹了一场乌龙。 拘仙阁离去后阿瑶才回到昆明,利用青龙剑还是废了百般精力才好不容易将蛊师鼎取出。不过蛊师鼎出世又在昆明内部闹起了无数风波,阿瑶甚至因此受伤,这也是青龙剑三年后才归还的原因。 幸好阿瑶以蛊师鼎炼蛊,同时有青龙剑傍身,才度过此劫,蛊师鼎也就一直被阿瑶所保留。 至于为何那个药丸能够让鬼门十三子退下不敢再追,那就得提道阿瑶所炼蛊虫。 阿瑶犹豫半响,才对独孤景与杜汐儿开口。 “金蚕蛊。” 金蚕蛊,古书有云,金蚕蛊威力极大,水火不侵,刀枪不入,极难消灭,凡炼蛊者,常推金蚕为毒中之王。但是同时,此物也最难驯服,蓄养金蚕的人家也极为容易辨认,因为金蚕好洁净,所以所住之处一尘不染,蚁虫避易。 这也使得炼制金蚕蛊的蛊师特别容易暴露,再加上金蚕蛊难以驯服,所以没有哪个蛊师会一生奉养金蚕蛊。一些蛊师一旦使用金蚕蛊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就会选择“嫁金蚕”,偷偷将金蚕蛊放在包裹当中丢在路边让别人捡去,为减轻自己的罪恶,蛊师也会同时在包裹当中放上一些钱财以及炼制金蚕蛊的说明,留与被“嫁金蚕”之人。 被“嫁金蚕”之人若是能够无师自通驯服金蚕蛊,那是福大命大,因祸得福,但是大部分人都没有这个运气,被失控的金蚕反噬,尸骨无存。 阿瑶最开始并没有打算炼制金蚕蛊,她炼的是“同生蛊”。同生蛊有雌雄两只,练成后可以请两蛊与水中繁殖,蛊毒浮于水面,此为阴阳化生之剧毒,如果进入人身体内,可阴阳化生,变为蛊虫。蛊虫初入人体并无任何反应,时间一长蛊虫生长便开始啃食内脏,中蛊者痛苦不堪,挣扎哀嚎。 说到此处,刘老六和车夫开始瑟瑟发抖,浑身汗毛直立冒冷汗。独孤景看了一眼杜汐儿,两人都想起了在同平镇外阿瑶打开蛊师鼎时那些拘仙阁侍卫,那些惨死于蛊虫下的拘仙阁侍卫,死状当真是痛苦不堪惨不忍睹。 第四十六章 金蚕蛊茧 阿瑶炼制同生蛊尚未成功,有人为了获得蛊师鼎对阿瑶下了金蚕蛊,只可惜那人也是刚获得的金蚕,肯本没有驯服,说是对着阿瑶下蛊,倒不如说是在嫁金蚕,或者说是送了过来。 阿瑶将金蚕蛊给用蛊师鼎装了起来,虽然尚未炼成的同生蛊也在其中,但是性命要紧,顾不得心疼。却没想到,虽然同生蛊被金蚕蛊蚕食,但是同生蛊在金蚕的刺激之下,就在鼎中繁殖成功,留下了大量的蛊毒。 金蚕蛊浸泡在同声蛊毒之中发生了变异,吐出了大量的丝线,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金晃晃的茧。同生蛊毒也被金蚕蛊收服,本来不知道何时能发作的蛊虫,在听到金蚕蛊茧震动之声后,就会立马发作。 现在虽然因为使用了蛊师鼎,导致此蛊变异,但是阿瑶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否收服金蚕蛊,而且已经过去两年多了,金蚕蛊还是一个茧的样子,不知道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至于那个药丸,本来金蚕蛊需要日食蜀锦四寸,蜀锦价值连城阿瑶自然负担不起,不过还好金蚕蛊变为茧后不吃不喝。不过四周蛊毒是需要吃喝的,每过一段时间,蛊毒化虫,都要投喂,因为担心蛊虫暴动,所以阿瑶用生肉,虫毒混合,外侧包裹蜀锦制成了那个丸子,过几日便喂上一些。 长此以往,她驯服金蚕蛊的事情便四下传播,再加上她身怀蛊师鼎,所以她的名声更大,昆明几乎人人皆知有个苗族女子以蛊师鼎驯服了金蚕蛊,她所制的药丸就成了苗疆蛊师的代表。 那个书生既然了解蛊师鼎,那就一定听说过阿瑶的事情,即便他不认识阿瑶,那肯定认识那个药丸,毕竟除了阿瑶根本没人知道金蚕蛊发生了变异,也更加不可能有人会制作这药丸。 所以他看到蛊师鼎后就不敢乱动,但是心怀侥幸之下还是出声询问,担心是不是蛊师鼎落在了别人手中,但是看到阿瑶扔过去的药丸,他就一定能够明白。 山中寒冷,阿瑶说完炼蛊之事后更是阴寒加阴冷。刘老六早就爬出了车厢坐到了车夫的旁边,此刻止不住的发抖,自己竟然之前跟一个苗疆蛊师拌嘴,怕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 “他们怕的其实是金蚕蛊,传说有人夜宿蛊寨,见空际金光流传如流星闪电,有物嗡鸣飞去,便是有蛊师在放金蚕蛊。中金蚕蛊者,不仅极难救治,而且死后为蛊师所拘役,供其驱使。” 阿瑶突然怒道:“都是胡说八道,如果真的这么厉害当时我就死在这蛊下了!”而且现在阿瑶使用蛊虫,靠的其实是同生蛊死前留下的蛊毒,用一次少一些,而且还跟金蚕蛊一样极难控制,不知道还能撑过久。 对付李忆那晚将金蚕蛊茧唤醒,但是却没有杀人,导致金蚕蛊茧暴动蛊毒散布四周,若不是倪剑飞内功深厚,瞬间就让金蚕蛊茧沉睡,自己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将茧四周的蛊毒压制下去。 想起倪剑飞,阿瑶不由得担心他是否中了蛊毒,看样子应该没有,那就更让人惊讶了,不知道他用何方法抵御的蛊毒。 “所以我们也不能完全依靠蛊师鼎,鬼门十三子一共有十三人,这才出现四人,余下九人很有可能也会出现,若是十三人齐到,怕是凶多吉少。”阿瑶说道。 “那个白衣书生,有可能已经被师父废了。”久未开口的杜汐儿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当时师父救我,用两根草叶废了那人的双手,他双手那副模样一定也是因为这个。” “两根草?”独孤景再一次被震惊,如同在飘渺楼遇到雪老人传音一般。 “琴谷主飞花摘叶皆可伤人,有什么奇怪的。”阿瑶神色平静,早已见怪不怪。 独孤景本来就对琴归羽极为好奇,这段时间以来多多少少了解过一些,但是没有人连贯的介绍过,此刻好奇心又被勾起。不过现在却也不是说话的时候,只能暂时按下好奇心。 以防万一,让车夫走山间偏僻小路,虽然现在夜晚有迷路的危险,但总好过一直被追踪。车夫与流落六忙不迭地点头,这样最好了,他们并不在乎阿瑶三人是不是对方那些人地对手,武林人士动起手来可顾不得自己这些平头百姓地死活,更何况阿瑶还说对方一共有是三个人,更是吓破了胆。 原本打算走南路,一路上都有道路,而且驿站较多,此刻几人商量后决定走北陆。北路较远,而且路途难走,前面有一两日地时间可能一个驿站都没有,需要几人夜宿野外。但是为了安全,还是只能选择此路。 独孤景一言不发,他算是真切地明白了他父亲那晚看着他地眼神。那夜独孤盟主去世,杜汐儿被牵连被乾和山庄护卫围攻,独孤景决定听从爷爷的话,离家历练。 “怎么,你还真打算离家不归不成?”独孤泽瞪着独孤景。 那眼神中,似乎早就看穿了自己不能忍受江湖之苦。独孤景目光逐渐坚定,不过是露宿野外罢了,之前这么多天都坚持下来了,也不在乎这几日,更何况琴姑娘与阿瑶前辈两个女子都不曾说些什么。 独孤景看了看杜汐儿与阿瑶,两人确实没有任何不适。琴姑娘是为了对自己有再造之恩的师父,那阿瑶前辈又是为了什么? 马车在夜色下缓缓移动,此刻根本不辨方向,停下又怕鬼门十三子追上,只能下马牵着马匹行进,有人在前面牵马就不必担心马匹行差踏错落入山崖,虽然前进缓慢,但是安全许多。车夫与刘老六都自告奋勇上前牵马,似乎都想离阿瑶远一些。 “你们俩都去吧,反正已经被下了毒,不想死就不要偷偷跑路。”阿瑶毫不在意。 “哎呦喂,姑奶奶,我们哪敢啊!”车夫与刘老六唉声叹气,面如死灰。 “阿瑶前辈与琴谷主是旧识?” 独孤景问的自然是废话,若非旧识必不可能将青龙剑相借,而且两人想必关系匪浅,若是换成乐正商借青龙剑,琴归羽还真不一定答应。 独孤景想起当时杜汐儿曾说琴谷主列举江湖上可完全信任之人,有自己的爷爷,嵩山小方寸寺方丈,同属于小方寸寺的扫地和尚,阿瑶,以及陈夫人,但是却没有乐正商。 得到阿瑶肯定的答复后,独孤景将之前杜汐儿所说的几人列举一遍,又道:“陈夫人当年说不得也是江湖中人,不然单单凭着救命之恩,怕是无法让人完全信任。” “不错,确实如此。”阿瑶目中露出欣赏,但是夜黑,独孤景看不到。 “那么阿瑶前辈自然是认识陈夫人的,琴谷主也是认识陈夫人的,但是为了不打扰陈夫人的生活,所以一直不曾告知身世?” “你这个小滑头,想套我话?” “嘿嘿,晚辈就是有些好奇。” “当年的事,还是不要提为好,日后见了琴谷主你也千万不要问。” “为何,这与江湖前辈决口不提琴谷主有关吗?” “不是,江湖中人不提琴谷主之事是因为绝回谷中有‘剑神遗篇’这种事情太过容易吸引后辈前往,只是为了保护后辈罢了。你只要知道,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独孤景咽了口口水,不敢再问。 似乎担心独孤景还不死心,阿瑶又添了一句:“关于陈夫人的身世,当今世上只有我与琴谷主两人知道,他必不可能允许第三人知晓,所以你打消了这个念头吧。” “晚辈明白了。” 后半夜无话,有了阿瑶的话,也不必担心刘老六与车夫逃跑,于是三人坐在马车中闭目休息,刘老六与车夫两人轮流牵马,就这样走走停停过了一夜。 黑夜变的伸手不见五指,刘老六直接停下了马车,天色将亮之前是最黑暗的时候,所以只要等过这一段时间便要日出了。 这一小段时间似乎更加难熬,因为马车不再前进,来自鬼门十三子的压力就变大了。 终于,山坡遮挡下也能看见天空逐渐变亮,众人同时舒了一口气。 刘老六与车夫赶着马车来到一处山坡低缓之处,要求上山顶查看方向,在独孤景三人带领下小心到了山顶辨明方向后又赶紧下山,此刻在山上停留越久越危险。 后面又多次提心吊胆的上山,才好不容易找到了路,刘老六赶着马车往南而去。看着刘老六与车夫轻车熟路的样子,三人也才放下心来。 路找到了,后面便好走多了,只要能够安全度过这几日便可。一直到了第三日,三人才敢去找驿站歇脚。 驿站驿卒见了邋里邋遢满面尘土的五人吓了一跳,五人也不理会他的目光,连连询问这几日是否有变故,同时将书生那几人的长相描述一遍,驿卒都说没有见过。 毕竟鬼门十三子长相都极丑,极好辨认,也不担心驿卒记不住。 确定安全后,五人终于才放下心来,进入民驿洗漱休息。 第四十七章 至阴至阳 在独孤景三人确认安全后,刘老六与车夫如同饿死鬼投胎,狼吞虎咽吃了个饱然后便进房休息,死也要舒舒服服的死。这几日几人确实太过紧张,此刻稍微放松困倦感便立马袭来。 但是三人却不敢像刘老六两人那样不管不顾,商量后决定每人轮流小憩,每次都留一人值守,独孤景表示自己责无旁贷作为第一人值守,让阿瑶与杜汐儿休息。 搬个凳子在门外坐了片刻,独孤景将凳子一扔开始打坐,刚闭上双目,杜汐儿缓缓走到他身后。 “琴姑娘怎么不去休息?” “独孤公子如何知道是我?” “姑娘的脚步声比较特殊。” 杜汐儿将凳子扶起来坐到他身边,沉默片刻才说道:“一会换阿瑶前辈,我还有时间休息,暂时睡不着。突然想起来关于内功有个事情忘了跟你说,所以特地过来告知一声。” 前面两天杜汐儿已经将内功口诀全部交给了独孤景,独孤景也都背的差不多了,但是因为路上颠簸加上腹中饥饿所以一直没有尝试修炼,直到现在有了时间才第一次尝试。 独孤景睁开双目看了过去,杜汐儿接着道:“一旦炼成此功法,公子前面所修炼的内功可就没有了。” “这个……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功法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是也不是,这得从内功特性说起,很多功法都有不同的性质,但是却都对此事避而不谈,这种经验往往都是师父与徒弟口耳相传,第二章的结尾就对此事做了详细的分类。因为我当初练功时没有内功根基,根本不必担心此事,所以就忘了跟公子说。” 独孤景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此事在下也有些了解,有些人的内功有阴阳变化,我知道最出名的便是寒风,这位前辈名为寒风,内功也阴冷无比。比如我的内功正好相反,走的是刚猛一路,莫非这个《武林秘录》第二章的内功是有特殊的变化?” 杜汐儿摇摇头:“你说的不对。” “那还请琴姑娘能够介绍一番。” “内功一般确实都是只有冷热变化,所以江湖中人都用阴阳二字来分别表示冷与热,但是这种区分方法却是有些局限,难以完全概括,所以师祖与师父商量之下,重新进行了区分。 阴阳只用来区分内功的特点,而关于冷热的属性则用了金木水火土中的火与水来代替。虽然这样依旧无法准确概括天下间各门各派的内功,但是也比之前稍好。” “在下还是不甚明白。”独孤景挠挠头。 “阴阳是内功的特点,阴代表暗,这类内功往往连绵不绝,极具穿透性,让人防不胜防;而阳则完全相反,这类内功都是以极高的爆发为主,都是刚猛一路。” “这个稍微明白了,在下的内功是阳,是不是《武林秘录》第二章的内功是阴,那不知水与火又该如何解释?” “没错,我的内功确实属于阴。这个水与火其实不难理解,代表的就是冷与热的区别,阳一类的内功可以有水火的属性变化,阴一类的内功也可以有水火的属性变化。” “如此说来,内功是有四种不同的区分了。” “不,看来独孤公子还是没有懂。” “在下本来以为自己懂了,琴姑娘这话又让在下糊涂了。”独孤景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无奈道。 杜汐儿站起身问道:“独孤公子还记得阴一类功夫有什么特点?” “绵延不绝,极具穿透性,让人防不胜防。” “是的,公子过来看。” 杜汐儿走向不远处的一棵树,独孤景连忙跟上。只见杜汐儿来到树前,抬手运气,缓缓一掌按了上去…… 树没有任何变化,杜汐儿内功再次一吐,只听“砰”的一声声响从树的另一次传来。独孤景伸头一看,树干另一侧树皮破裂,露出的树干也都破碎,炸开了碗口大的伤疤。 “好功夫。”独孤景拍手道。 “这是阴,但是……”杜汐儿冷不防一掌直接打向独孤景。 独孤景一愣,这一掌不仅速度慢而且威力极小,知道她不是真的想要动手,于是抬起右手手臂接了下来,顿时一股寒气袭来,让独孤景打了个寒战。 “再来。”杜汐儿没有停下,又拍来一掌。 独孤景还是同样的用右臂接下,随即瞪大了双眼,这一次竟然是一股浓郁的热浪扑来,瞬间就将之前的寒气融化,还留下一股灼热。 “所以内功只有阴阳之分,没有水火之别,这就是绝回谷内功与别的门派内功的区别。” “那是不是说,刚猛阳刚一路的内功,也可能用出至阴至寒的效果?”不等杜汐儿回答,独孤景就发现了自己话中的错误,“可以用出至寒的效果但是却不是‘阴’,而是至阳至寒。” “都行。” 杜汐儿抬起一掌,这次声音随着她的手触碰到树干时就响起,“砰”的一声,以杜汐儿手为中心树皮破碎树干破裂。 “这个……”这个刚猛的破坏力,好像跟之前的说法不一样。 “阴阳区别只是内功本身的区别,虽然修炼时互不相容,但是并不影响你如何使用,千万不要被这些说法限制了。” “那这个阴阳的区分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判断两种内功是否可以共存,可以判断两种功法是否可以同时修炼。这与江湖中传言的不同,比如同为阳一类的内功,虽然一个至冷至寒,一个至刚至热,但是却是可以同时修炼的。” “原来如此,阴阳的分类并不足为奇,但是这种说法确是闻所未闻。” 原本阴、阳与阴柔、刚猛这些分类都是不足为奇的,但是在江湖中人看来一个至寒,一个至热那必定是属于阴阳两种截然不同的内功,杜汐儿的这种说法确实特别。 “那在下内功为阳,琴姑娘教的内功为阴,所以在下练起来需要将原本的内功散去?” 独孤景有些担心,他并不想将自己的家传武功散掉,即使自己练的不怎么样,即使绝回谷的武功更强,他也不想,但是没想到杜汐儿却在摇头。 “这个我也不好说,等我讲完公子就明白了。” 独孤景点头。 “关于这种阴阳的区分,师父说太过简单,因为在谷中这么多年,发现江湖中不同门派练出的内功虽然属于同一类,但是有时也并不相容。而且这种不相容毫无规律可言,换了不同的人就可能没有这个情况。 这个发现也是一次意外,一次有个人在与他人比武时无意中被对方注入了一股内功,本来这种事情放在一个正常江湖人身上都不稀奇,只要自己内功还在都能化解。但是师父发现,这股内功竟然只能化解消失,而无法据为己有,即使换成同为阴或者同为阳的内功都不行。” 独孤景如听故事一般,这种事情爷爷可能都不了解,毕竟也不会有哪个门派能像绝回谷那般汇聚各种人等。 “据为己有?”独孤景一字一顿的问道,这种想法是不是只有魔道中人才会有。 “是的,此事深究下去完全无法得出结论,公子想想,你我明明练了同一种内功,为何我打出体外的内力你无法使用,为何传功的时候就完全没有这些问题?” “这……”独孤景确实被难住了,不过转念一想,这种问题琴谷主都没有结论,自己一时半会也不可能想得明白。 “后来师父便将这内功进行了修改,虽然没能解决那些问题,但是却能够让所有人都能练习,不过也因此产生了一些变化,这就是我说的公子如果练成此功法,自己原本的内功就用不了的原因。” “那会有何变化?” “公子练了之后,自己本身所有的内功都会被完全同化,转化为阴。此后除非公子的家传武学能够再将内功转化回阳,不然就不能再练原本的内功了。” “这个……不就是省去了散功这一步么?而且我家的内功可没那么厉害,自然是无法变回去了……”独孤景苦笑道。 “因为这是一套基础的内功,不过公子家传的武功用起来都没有问题,即使是依靠家传内功才能使用的武功,也都可以正常使用。” “这,还能这样?” “还有,之前说过,如果有人在别人体内注入真气,可能会对对方造成影响,如果内功受损就会无法化解。但是练了此功就没有此烦恼,这个功法公子可以理解成传功,它能将别人主动注入的真气化为传功的功力,直接据为己有。” “所以是不能主动吸别人的功力的?”独孤景轻声问。 “当然不能,这不是那种不劳而获的功夫。当时我也不甚了解,不过师父说了一句话,让我明白了,师傅说,‘可以将此功法理解为第三类无属性的,与其他内功皆可相容’。” “哦,这么说我也就明白这之间的区别了。”独孤景也恍然大悟。 “既然如此那我便回去休息了,公子是否要练此功夫,还请自行考虑。” 说罢杜汐儿颔首离去,独孤景也点点头目送她返回屋内。 “对了琴姑娘,这内功可有名字?”独孤景突然问道。 “有,不过我忘了,师父并不在意这个。” “行……行吧。” 独孤景无奈地重新在门口盘膝坐下。 “练吧。” 没有散功这一步骤让独孤景更能够接受,更多的其实是杜汐儿所说的,这个内功并不会影响他继续使用家传的其他武功。 第四十八章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这内功确实有独到之处,对于每一条经脉,每一处穴位都有作说明,独孤景背了两三天,也才背了第一层的内容。不过按照杜汐儿所言,这内功并没有特别难以理解之处,所有口诀都在详细教导内功流转的方向,以及冲穴的方法。 这的确与江湖上其他门派不同,各门各派几乎都将本门武功说的玄之又玄,导致难以理解,不过这也是为了防止被他人偷学了去,武功秘籍写的越难以理解,别人偷到了也就越难以学会。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绝回谷特殊,与普通门派不同,不怕别人偷学。 练内功时需要沉心静气,达到忘我之境,所以练内功时时间也会过的飞快,渐渐的独孤景忘了时间,等阿瑶起来时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时辰。 “我说独孤公子,你怎么不叫我。”阿瑶话是这么说,但是心中却在责怪自己,人在江湖睡的太沉可不是好事。 独孤景没有回答,阿瑶来到他近处才发现他已经入定,于是就在旁边凳子上坐下。她知道独孤景听到了自己说话,如果他不知道靠近的是自己,那必定早就站起身了。 果然,阿瑶刚坐下,独孤景缓缓吐出一口气睁开眼来。 “阿瑶前辈,晚辈练功忘了时间,正好也让前辈和琴姑娘多歇息片刻。” “你啊,太善良可不好。” “这是对前辈和琴姑娘,所谓以德报德,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我们同舟共济,也算是有共患难的交情了。” “好一个以德报德,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是小姑娘不一定明白。” “晚辈不明白前辈的意思。”独孤景挠了挠头。 “呵呵,事关琴谷主,往后你会知道的。”阿瑶神色落寞,似乎并不愿意去提。 “前辈不愿说,琴姑娘不愿说,琴谷主也不愿说,那晚辈岂不是永远都不知道了么?”独孤景不愿意放着这个机会,往后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你好像越来越胆大了,哎,那我就跟你说吧,免得又是一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戏。” “晚辈洗耳恭听。” “独孤公子知道为何当年剑神前辈会收琴谷主为徒么?” “晚辈不知。” “猜猜。”阿瑶笑道。 “这,想必是因为琴谷主天赋异禀,在下听琴姑娘说琴谷主可以自创剑法,改进内功功法。” “这确实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但却不是全部。” “都说当年琴谷主搅的江湖动荡,与邪魔歪道为伍,现在以晚辈从前辈以及琴姑娘的口中了解,琴谷主并非江湖传言中的那般,或许剑神前辈也是知道这一点,是为了救琴谷主的性命?” “按照当年剑神前辈的想法,别说琴谷主不是邪魔歪道,即使真的是邪魔歪道,说不定也会收下。” “这……这又是为何?”独孤景难以理解。 “因为剑神前辈看中的是他的心,一颗求死的心。” “求死?” “是的,求死。十几年前,琴谷主在报了仇,带着青龙剑到绝回谷的时候,就是为了求死,当年他就已经觉得已经生无可恋了。” “这个……具体为何也是不能说的吗?”独孤景想问原因,但是想了想却又改口道。 “是啊,背后谈论还是不太好。” “晚辈理解。”阿瑶与琴谷主是旧友,恐怕也是参与了当年之事,不愿意说也是正常。 “剑神前辈当年剑法已经到了顶峰,多年来毫无寸进,为了触摸更高一层的剑道呕心沥血,但是一无所获,所以才隐居于绝回谷,当年那里还叫剑神谷。” “那后来可有突破?” “没有。” “啊?”独孤景极为惊讶,倒不是惊讶于剑神前辈多年没有寸进,而是惊讶于剑神前辈的剑法到底到了什么境界,触摸到了什么样的瓶颈。什么境界的人才能多年无寸进? “剑,古之圣品,至尊至贵,人神咸崇,为君子之器。当年剑神前辈也是风云一时的人物啊,为人刚正不阿,忠果正直,志怀霜月,见善若惊,嫉恶如仇。只可惜,却被剑道所累。” “忠果正直,志怀霜月,见善若惊,嫉恶如仇”这十六字可谓是将剑神古剑柏的为人概括详尽。只是最后一句“可惜”却让独孤景并不认同,毕竟人各有志,只要自己不后悔,他人又何必可惜。 “一心求死的琴谷主来到剑神谷,将青龙剑交与剑神前辈保管,以防再引起江湖风波连累他人。” “琴谷主此举也当得上‘侠’之一字,只可惜江湖中人并不愿意去了解琴谷主的为人。” 阿瑶点点头没有多做评价,继续说道:“琴谷主的到来让剑神前辈发现了自己剑法的突破点。你别多想,以剑神前辈的身手,世间万物皆可为剑。飞花摘叶皆可伤人,又何必在意青龙剑,如果他想要,早就出谷找了。 剑神前辈在谷中隐居多年,一直找不到更进一步的方法,那段时间甚至强忍着自己不去管江湖之事,但是以其嫉恶如仇的性格,越是不去管越是难以释怀,以至于深陷其中难以自拔。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让剑神前辈想到了一个方法。 剑神前辈认为自己是因为心有外物,所以剑法不得寸进,要想解决这件事那也很简单,只要心无杂念,不受外物所干扰。” “确实如此,心中念头越多,越是一事无成。” “是的,但是与你说的还有些区别。剑神前辈的为人我也说了,一生痴迷于剑,怎么可能做不到心无旁骛地练剑?那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还有些难以驱除的影响。” 独孤景想不出还有什么,阿瑶提醒道:“感情。” “感情?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是啊,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阿瑶看向远处山头,“但是那时的琴归羽可以。” 独孤景第一次听到阿瑶直呼琴谷主的名字,有些奇怪的看了过去,却见阿瑶缓缓擦了擦眼角。 “送上门来的天纵奇才,剑神前辈怎么可能放过?收下青龙剑后,假意要杀他,但是琴谷主一心求死,自然毫不闪躲。 剑光闪过,剑神前辈就道:‘好了,你已经死了。’琴谷主睁开双目神色平静:‘晚辈还站着,如何能叫死了?’剑神前辈却道:‘我说你死了你就死了,现在我缺一个徒弟,你可愿意留下?’ 琴谷主怎么可能会答应,他已经无心练武,就道:‘前辈收一个死人为徒,怕是剑法都要失传。’剑神前辈就哈哈大笑道:‘我这剑法,非死人不可学,不过你学了之后就安心在这谷中当个死人,不能出谷。’ 剑神前辈这话当然也是怕琴谷主不答应,所以顺着他的想法说的,我原以为他不会答应,没想到他却道:‘既然只能死人能练,那晚辈学一学就是。’ 后来便在谷中一住就是十几年,剑神前辈也于收了琴谷主为徒两年后心力耗尽而逝世。” 独孤景见阿瑶说的如此清楚,便问道:“前辈当年也与琴谷主一起进的绝回谷?” “废话,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按照琴归羽那个性格怎么可能告诉我这些?” “那然后呢?”独孤景已经忘了阿瑶为什么要说这些了,指向知道这些武林秘事。 “后来我便被剑神前辈赶出了谷,临走之前前辈告诉我说,他教琴谷主的是‘无情之境’,从此以后怕是不再有情,让我……让我不要再等。” 独孤景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之前他就在想阿瑶前辈是否对琴谷主有情,看样子真是如此,这也是阿瑶前辈对琴谷主的“无情之境”如此在意的原因吧? 顿了顿,阿瑶说道:“既然小姑娘传承于琴谷主,怕也是如此。此境最忌讳感情,一般以杀入道,当时在同平镇外应该就是小姑娘第一次杀人,后来在江边我看她杀李忆时极为果断,毫不犹豫,说不定已经进入……所以我想提醒独孤公子一声。” “前辈请说。” “公子可能会苦等一番。” “这个……晚辈想到一事,望前辈解惑。” “说来听听。” “之前曾与前辈说过,晚辈与琴姑娘跟随一个叫吴牛飘渺楼护卫,不知前辈可还记得?当时琴姑娘也想杀了他,但是他痛哭流涕跪地求饶,所以我们便放了他。” “当时她还没有杀过人。” “嗯,但是琴姑娘当时于心不忍流了泪,甚至说了一句话,她说:‘人生,当悲。’不知道此话何意。” “人生当悲?”阿瑶重复了一遍,“这话该作何解释,莫非这是琴谷主收她为徒的原因?” 想了半晌,还是不明白,于是道:“不管如何,独孤公子若是担心,最好尽早抽身。” 独孤景笑了笑,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身后却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若是我没记错,独孤公子是有婚约在身的吧?” 两人回头,却见杜汐儿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 第四十九章 歙州逢小秋 独孤景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尘土飞扬,一旁的阿瑶一脸嫌弃连连挥手。 “确实如此,那是当年司马伯伯与我爹的一句戏言,被传出了江湖,虽然并无纸面婚书……” “虽说并无纸面婚书,但是两家长辈都已经认同此事。”杜汐儿接口道。 独孤景点点头,不再说话。 “所以阿瑶前辈这类玩笑话以后切莫再提。”杜汐儿来到阿瑶身边。 “原来如此,是我乱点鸳鸯谱,你不要生气。”阿瑶笑着拉过杜汐儿的手,然后问独孤景道:“不知独孤公子是与哪家姑娘?” 独孤景揉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讪笑:“杭州司马家的小姐,单名一个宠字。” 阿瑶又随意闲聊了几句,便让独孤景回房休息,独孤景点头答应后便回了房。阿瑶则拉着杜汐儿坐在屋外有意无意的问着绝回谷的情况,准确来说,是问问琴归羽这三年来的情况。不过得到的答案并没什么特殊之处,琴归羽十几年如一日,生活毫无变化。 这一日到的驿站,一直到第二日,驿站中都一切太平,并无任何变化,本来这日就该出发,但是刘老六与车夫这两个认路的人身体似乎吃不消,苦苦哀求想迟一日再走。 迟则生变,三人哪能答应,直接将两人揪上了马车。 鬼门十三子似乎真的完全放弃,连续数日也不见追来。 又是五天之后,歙州在望。 刘老六与车夫兴奋地冲了过去,终于要拜托苗疆女人的毒手了,不过没走几步就被泼了一盆冷水,呆呆地站立不动。 “我们现在恐怕还不能进去。”阿瑶道。 独孤景也突然想明白了:“没错,这儿几日太过顺利,鬼门十三子如果被吓走了还好,若是没有……那必定会在歙州附近埋伏。” “那我们怎么办?”刘老六要哭了。车夫也哀求道:“求求这位爷,两位姑奶奶,能不能放了小的,那伙人不人鬼不鬼的找的又不是我们,求求几位放了小的吧!”刘老六爷连连附和。 独孤景皱着眉道:“放了你们也行,不过当初你们助我等逃跑,他们如果抓到了你们两人,你们可想过下场时什么?” 两然当下哑口无言,仔细想来跟在三人身边竟然是最安全的保命方法,于是就闭上了嘴巴不再提。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独孤景询问阿瑶。 阿瑶叹了口气,自己是三人中最年长的,但是自己大多数时候都待在昆明,当年跟着琴归羽,他隐居后自己在昆明也相当于隐居,很久没有离开过,这个时候独孤景问该怎么办,自己也不知道。 “这歙州是必经之路,我们还是必须要走这一趟,不过他们忌惮蛊师鼎,一时也不敢真的动手,我们小心一些吧。”考虑片刻阿瑶只能这样说道。 从山顶下来,刘老六似乎已经认命了,开始给几人介绍起了歙州:“其实我们现在已经到了歙州地界了,山上看起来不远,走起来也的确不远,过了这座山头便到。此处风土与那边不同,几位也莫要奇怪……” “你放心,我们在这歙州不会停留太久,等到了城中就会放你们离去。不过你们离开后一定要小心,不要再被那伙人抓了,最好就不要再回城下关了。”独孤景知道他想的什么,于是安慰道。 听得独孤景说还要等进城,心下虽然忐忑,但是两人还是连声道谢。 等到了城外已经又是一两个时辰后了,一路走来独孤景发现此处并非刘老六说的那般生疏,四下百姓也就口音不同让人有离家之感。 过了一条河,再走上几步便到了城门外,按照刘老六的指路几人走的并非是西侧仁和楼而是西南门,城门外独孤景听见刘老六口中小声介绍:“进了城门左手边便是府衙……”心中觉得好笑,但是却不敢放松警惕。 除了几人之外,还有数人也准备进城,几人小心谨慎地打量了一下队伍缓缓跟在了后方。 “公子请留步!”杜汐儿却突然向着队伍前面一人冲了过去。 “小心……”独孤景与阿瑶压低声音念了一句,也不知杜汐儿听没听到依旧往前跑去,两人立马跟了上去,身后刘老六与车夫也慌忙追了上去一步不敢落。 只见前方一个身着华服之人正要进城,听了声音回头看来,只是一个五官端正手持折扇的少年,年龄与独孤景相仿。 “公子。”杜汐儿来到他身前停下声音急切,“公子可还记得我?” “还走不走呀?”身后传来抱怨得声音。 少年连忙赔罪:“走走,不好意思,见谅。”说罢没有理会杜汐儿直接进了城去。 “诶……”杜汐儿想去追却被阿瑶拉住,阿瑶责备道:“你太冲动了。” “可是……可是他是小秋!”杜汐儿一把扯回手再次追了过去。 阿瑶一愣,也不知道杜汐儿说的是谁,独孤景更不知道,只能跟着进入城中,惹的后面几个百姓连声指责,独孤景一边追一边回头道歉。刘老六与车夫也想跟着过去,却被一把扯住,废了半天劲才进来,差点跟丢。 “公子请留步!”杜汐儿终于追上了少年眼神中满是期待,“公子可还记得我?” 原来杜汐儿在城外见到他时边一眼认出,这个少年与当年林中给自己指路的少年一模一样,只是心中却有些不敢确认,因为这个少年三年来好像没有任何变化,年龄没有长就连衣着都是当年那件。 少年一手持扇,缓缓敲了敲另一只手,打量了一下杜汐儿才慢悠悠说道:“我应该认得姑娘吗?” “这……不知公子可还记得三年前,同平镇外树林中求救的父女二人?”杜汐儿眼眶微红,哀求地看着他。 独孤景第一次见到她这般神态,略带些怒意地看向那少年。 少年见她如此神态,于心不忍,这才叹了口气道:“记得。”原来他真的是当年那个少年。 杜汐儿听道这一声“记得”后泪如雨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多谢公子当年救命之恩。” “诶!这可使不得,你快起来,你快起来……”小秋手忙脚乱,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只能求救似的看向阿瑶。 阿瑶将杜汐儿扶起,小秋这才恢复之前那般从容地模样,轻声道:“当年之事姑娘不要再提,当年我并没有救你,这才害得你……令尊出了意外,姑娘这般大礼在下可受不起。” “多亏得公子当年指路,才遇到师父将我救下,公子之恩我会铭记于心。”杜汐儿道。 “这个……我没有就你父亲,你不怪我?”小秋奇道,好像对方应该怪他才对。 “不瞒公子,三年前也曾在心中责怪过。”杜汐儿低着头缓缓说道,小秋点点头露出“这才对”的表情,却听杜汐儿继续说道:“但是师父跟我说,恶人行的恶事,为何要责怪一个明哲保身之人?后来我便明白,公子对我之恩是指路之恩,公子对我却并无任何之恶,我对公子的责怪没有任何道理。” “琴谷主啊,是个好师父,也收了个好徒弟啊。”小秋老气横秋地说道,“走吧,要不要一块吃饭,我刚从黄山下来,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 小秋也不理阿瑶与独孤景,当先往前走去。阿瑶与独孤景一脸警惕之色,这黄山距离此处少说也有数十里之遥,四周多山马匹不好走,花上一日时间都不见得能到,看他一副悠闲模样怎么可能刚从黄山过来? 不过杜汐儿并不在意,直接跟在了小秋身后。 路过一家药铺,阿瑶进去了片刻,出来后扔给刘老六与车夫一人一个黑乎乎地丸子:“这就是解毒的丹药,记住要在过几日十五月圆之夜用井水服下才有效果,记住了就赶紧滚吧。” 刘老六与车夫两人千恩万谢,就差跪下磕头了,然后才离去。 “阿瑶前辈,这个丹药……”独孤景不由的好奇她给的解毒丹药到底是什么。 “锅底灰。”阿瑶幸灾乐祸的看着屁颠屁颠跑掉的两人身影,笑出了声。 进了酒楼,小秋掏出二两银子扔了过去:“安排一个安静的位子,上一桌上等酒席,不要酒。” 小儿结接过一看连忙好生招待着,不敢怠慢。 小儿带着四人在二楼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几位客官稍等片刻,马上就来。”小秋点头挥挥手让他赶紧走,小儿不敢多打扰,给几人倒了茶水便立马离去。 几人一时都没有开口,阿瑶当先开口说话:“这位公子的名号耳生的很,不知道师承何处?”这个问题不仅独孤景想知道,杜汐儿也想知道。 小秋端起茶水抿了一口,被烫着了舌头,又赶紧放下,一时脸臊的有些红:“我师……家师不让说。” “原来如此,想必是世外高人,不入武林?” “算是吧。”小秋似乎并不想提自己的事,随意的回答道,双目却看向楼外街道,似乎对市井极为感兴趣。 “公子对市井生活似乎很感兴趣?”阿瑶不依不饶。 “有点好奇罢了,毕竟各地生活不尽相同,路过了便看看。” “不知公子生活之处与此地有何不同之处?” 阿瑶这话问的极为露骨,果然小秋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她:“苗疆阿瑶,你姓‘劳得’,用中原的官话说就是竹子,所以你汉姓就用的竹姓,你叫竹瑶,我说的可对?” 阿瑶几乎是跳起身来,一只手直接摸向了蛊师鼎,这个举动已经从侧面证明了,对方所说的是真的。独孤景一愣,下意识的也摸向怀中的玄武双匕。 “阿瑶前辈,不要,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还请不要动手伤了和气。”杜汐儿连忙拦住阿瑶,不让她将蛊师鼎掏出来。 “公子最好解释解释。”阿瑶面色不善道。 “我游走世间各处,也去过苗族聚集之地,这两年你的名字在苗疆客传遍了,想知道并不难。”小秋神色平静,“你这蛊毒会误伤百姓的,赶紧坐下吧。” “那公子又如何知道那人便是我?” “鬼门十三子说的啊。”阿瑶没有坐下,但是小秋好像根本不在意,转头重新看向了窗外。 这一次,即使是杜汐儿也开始动摇了,她咬了咬柔软的双唇,轻声道:“公子跟鬼门十三子莫非还有些关系……” “有,不过是有仇,三年前在树林中我失手杀了他们一个人。”小秋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极为头疼,“说好不参与江湖之事的,真的麻烦。你们坐下吧,我将事情说清楚你们便明白了。” 独孤景看向阿瑶,阿瑶看向杜汐儿,杜汐儿有看了看小秋,小秋赶紧挥手:“坐下坐下,慢慢说。”阿瑶这才重新落座。 “从何说起呢……三年前在树林中我本意是不管江湖之事的,但是有个家伙,瘦瘦高高的,说话声音特别的尖锐刺耳,两只手也特别的长,大概这么长。”小秋举起自己纤细修长的手指比划着。 当年之事杜汐儿记得极为清楚,早些时候都会被噩梦惊醒,后来这些恐惧全部变为了仇恨,他不在害怕之后,甚至会重新回忆那天所遇到之事,一遍一遍,一丝一毫都不敢忘。 ……“老婆孩子都可以一块照顾,杜仲年的老婆闺女都细皮嫩肉的,记得留下来让你爷爷我好好照顾照顾。”…… 杜汐儿记得,那人说话的声音尖锐,直刺脑门。 小秋继续说道:“那个家伙是个瘦死鬼,但是胆子还挺大。我跟他们说等一等,只要多等片刻我就放他们过去了嘛!结果那人偏不听,直接过来跟我动起了手,甚至还将我鞋子弄脏了。我气不过,就一脚给踢飞了,没想到他呢么不禁踢,后来就死了,我就赶紧跑了。” 一脚就死了?独孤景和阿瑶都是一脸震惊,之前遇到鬼门十三子四个人,三人都不敢动手,这个少年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脚踢死了? “之后便没什么了,鬼门十三子是不敢光明正大的在江湖走动的,我也不必担心。我就继续游山玩水,在黄山上游玩一圈,因为肚子饿了就过来吃些东西。进城之前我想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于是就在城外闲逛,没想到又遇到了他们,一共有七个人,真的好丑,跟鬼一样。” 小秋满脸嫌弃。 “他们看到我就想把我杀了,给他们那个兄弟报仇,我也好奇他们为什么会在此处,就将他们领头的那个书生抓住问了一下情况,这就知道了。只是没想到,竟然能在进城的时候碰到你们,本来我是不愿意承认的,结果你这个小姑娘紧追不舍。” 小秋说的极为简单,但是三人都明白其中透露出的这个少年的武功高超程度,不禁心下有些叹服,也有些不信。 “公子可有杀了那些人?”杜汐儿问道。 “没有,我不参与江湖之事,一切顺其自然,所谓道法自然嘛……三年前那是个意外,我跟他们解释,他们却不听,我也没有办法。”小秋委屈道。 阿瑶想起他说自己在黄山游玩,于是便问道:“公子不是在黄山游玩,不知道从黄山道此处,公子花了多少时间?” 小秋算了算道:“大概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阿瑶看向杜汐儿问道,“不知按照琴谷主现在的身手,一个时辰能不能到?” “怕是有些勉强。”杜汐儿道。 “嘿嘿,我别的不会,就是这个轻功比较厉害。”小秋开心道。 三年前一脚踢死一个鬼门十三子中人,三年后在七个人的围攻下还能生擒一人逼问情报,这还叫不会?独孤景在腹中嘀咕着。 小儿终于开始上菜,四人一时不再讨论此事,小秋拿起筷子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含糊不清道:“你们也吃,不要客气。嗯?这怎么还有酒?小儿,小儿你别走,我不喝酒,这酒我可不付钱啊!” “呦,客官,不好意思,这就给您撤下。” “唔唔,赶紧的……” 在三人懂筷子之后,小秋却突然不再那般狼吞虎咽,而是开始细嚼慢咽,举手投足下也是彬彬有礼。三人这才明白,刚刚他的样子看似粗鲁,实则将所有的菜都尝了一口,暗中自证了清白。 菜上齐,饭过三巡。 杜汐儿似乎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问道:“公子的轻功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独孤景想起自己学的轻功也没有名字,“咫尺天涯”这个名字是琴谷主后来给安上的。 “那不知公子与天涯二客什么关系?” 提到天涯二客,阿瑶也明白了杜汐儿的意思,不由的盯着小秋看。却见小秋目光躲躲闪闪,最后躲不过才说道:“没……没什么关系,不熟。” “原来没有关系,既然公子不愿意说自己的师承,我们还是不要再追问了吧。”阿瑶已经得到了答案,于是就假意道,杜汐儿自然明白,点点头不再问。 “嗝——”饭后小秋很没有素质的打了个饱嗝,然后又把自己臊红了脸。 三人都觉着这个小秋甚是有趣。 酒楼外小秋拱手道:“三位,我是个闲人,一天到晚也没个正事,这就别过,后会有期吧。” “公子!”杜汐儿上前一步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小秋拦住:“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不过有些事不能说就是不能说,说不能管江湖事,就不能管。当年相遇便是缘分,江湖虽大,但是你我必定还有再见之时。” 杜汐儿点点头,不再多作询问。小秋看向阿瑶与独孤景,目光再独孤景身上停留了片刻,独孤景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那目光根本不像是个同龄人,让他都不敢对视。 “独孤公子,我游历江湖这么久,了解到了一些事,虽然不能直说,但是可以给你一个提醒。” 独孤景抱拳道:“公子请讲,在下洗耳恭听。” “日后你有一场大劫,劫在你自己,解劫的人也是你自己。” “在下不懂。” “再说就泄露了,你只要记住……”小秋看向阿瑶,但是目光没有停留,又看向杜汐儿,目光这才停下,“共患难才能见真情。” “在下谨记,只是这是公子算出来的么?” “啊?我像算命先生嘛?这是我从江湖了解到的一些情报,与你有关,所以这才提醒你……哎呀呀,不能说了不能说了,告辞告辞!”小秋施展轻功,转瞬间就已经远去,那身形真的与“咫尺天涯”一模一样。 “还不承认……”阿瑶也认出了他的轻功,喃喃道。 独孤景依旧在思索小秋说的话,共患难才能见真情,这是说的琴姑娘么?这不一定,既然与我有关,也可能是关于爷爷的事,或许他想提醒我不要忘记与阿瑶前辈和琴姑娘之间患难与共的感情。 既然已经到了歙州,那么后面路途就方便多了,只要沿着管道就可直接到达杭州。只是再往前不远,就是吴越国境内,不知道这南唐与吴越关系如何,能否安稳过境。不过三人从离州城进入南唐时并无任何阻碍,如此想来,应该不会有问题。 时间还早,三人决定不在歙州多耽搁,准备快马加鞭往杭州而去,这样入夜时分还能找到落脚之处。 再一次找来三匹快马,带上干粮与清水,三人便离城而去。一路上马不停蹄,直到日落时分。 山中的日落似乎总是早一些,看着远处山头明明还又黄昏的明黄色,但是山坳处却已近发黑。 三人更加不敢久留,终于又前行将近十里远,绕过了一座山头后,看到了村庄的昏暗灯光。为了不劳烦村民三人只吃了些自带的干粮,于村中借宿一夜后,次日一早谢过村民便再次赶路。 数日后,三人发现越往前走,溪水似乎更多,甚至走不过数里便是一条河流,路面也逐渐平坦,不再有那么多的山头。 三人知道,距离杭州已经越来越近。 第五十章 西施玩破水中月 吴越国,杭州城,暮春。 杭州司马家,这是一个富可敌国姓氏,其说话的重要程度仅次于钱家,因为吴越国王姓钱。 一个靠银子,一个靠权力。 这两样是人人都梦寐以求之物,但是有两个人确实从出生就已经获得。 一个是司马丰年唯一的女儿,司马家的掌上明珠,司马宠。听闻司马宠乃人间绝色,倾国倾城,有“江南第一美人”之称。 另一个,是钱家的少爷,钱锦。听说钱锦是个纨绔子弟,不学无术。 因此这两家未能联姻,还听说听说其实是司马丰年想攀附江湖门派,所以让自己的掌上明珠司马宠与武林盟主的小孙儿定了婚约。 西子湖畔,一座座画舫停靠,此时正是正午,自然少有游客。 在这群画舫中,有一座最高,也是最漂亮的格外引人注目,船头小旗上“司马”两字表明了它的归属。 这半个多月以来,司马宠一直住在这艘画舫上,日日吸引无数年轻人来到西湖畔,或是高声吟诗,或是弹琴独奏,还有听闻司马姑娘喜好武功,所以来到湖边耍起武艺,无不使近浑身力气,只想讨得美人倾心。 但是都毫无用处。 这半月以来,司马姑娘从来不曾看过这边一眼。 午后,湖风正好,水光涟涟。 从画舫中款款走出一人穿着翠绿织锦罗衫,身形婀娜,呈窈窕之姿,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腰如束素,齿如含贝,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 静立于船尾,西子湖倒映出绝美的身影。 西施玩破水中月,映入芳容万古留。 “小姐,衣服穿的这么少可不能往外面跑。”一个娇俏的小丫头跟了出来,娇声道。 司马宠缓缓勾了勾手,小丫头笑嘻嘻靠近了去,却被一把捏住了脸蛋:“你这个丫头片子,竟敢嘲笑我了是么?” 两人嬉闹着跑回了画舫内,只留下一片银铃般的笑声。 同一刻,杭州城门。 独孤景、阿瑶、杜汐儿一行人进得城来。 现来已经到了杭州,但是三人也面临一个更大得问题。虽然知道乐正商将带着琴谷主来到杭州,但是却不知道乐正商会在何处落脚,三人在此处也是毫无亲友。 举目无亲,自然无人可求助,更加无从查起。 但是杜汐儿却不这么想。 “闻香斋。” 不管永平湖边的阁楼式何人所居,但是建造之人却是司马丰年,而且居住之人用的是只有闻香斋才有的上等胭脂。 “所以先去闻香斋,再去司马府。”杜汐儿道。 闻香斋是声名远播的胭脂商,闻香斋不做普通人家生意,不做青楼生意,只做大户人家的生意。甚至与各大家族都是直接联系,为每户富甲一方的家族中的夫人或者权势滔天之族的闺中小姐量身定制,若是能够买到一盒闻香斋的胭脂,那就是身份与地位的象征。 但是此人,就这么将这盒胭脂打翻丢在了楼中,没有带走。 西湖岸,闻香斋。 还未进入门内,就闻到一股股胭脂香气传来,抬头看去,一块普普通通毫无特点的黑色牌匾,三个金色大字书于其上,角落一个落款,看不清写的是什么。 杜汐儿拿出那盒胭脂走进门内,独孤景跟在身后不由的往杜汐儿手中多看了两眼,双目微动,不知在想着什么。 “几位客官,小店不对外……”一个略施胭脂的妇人见了三人连忙走近,话到一半看清了三人的打扮连忙住了嘴。 开店多年,妇人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是否是江湖中人一眼便能瞧得出来。 “三位大侠,来我闻香斋所为何事?”妇人改口问道,说着还瞥了一眼杜汐儿手中的那盒胭脂,但是神色平静并无变化。 “你是这的掌柜?”杜汐儿四下打量一圈,见只有这妇人一人,于是问道。 妇人一愣,明白这三人第一次来此,整个杭州城无论是否买得起胭脂的,谁不知道进门就叫余夫人? 余夫人陪笑道:“奴家便是,来的客官都叫我一声余夫人。” “此物你可认识?”杜汐儿并不理会她叫什么,直接将那盒胭脂递了过去。 余夫人装作刚看见的模样接过:“这盒胭脂……看起来像是我闻香斋的物品,不过想必三位大侠也明白,我闻香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卖出去的胭脂没有上万也至少数千,这个……实在是不能确定。” “一个乞丐都能闻出这是你闻香斋的胭脂,你跟我说你不知道?”阿瑶冷声问道,眉间紧蹙。 “乞丐?”余夫人嘲笑道,“一个乞丐懂什么,乞丐的话哪里能信……” 话没说完,杜汐儿的青龙剑以及无声无息的出鞘,按在了余夫人的脖子上。 “女侠且莫要动手,让奴家给女侠查一查……” “查?你怎么查?”杜汐儿并没有收回青龙剑。 “闻香斋每个卖出去的胭脂大都是不同的配方,奴家这么多年每做出一款新的胭脂都将其记录下来,虽然种类繁多,但是只要多花一些时间都可以查出来,甚至知道卖给了哪一个大户人家。” “好,我给你时间。” 看着剑尖远离了自己的脖子,余夫人终于松了一口气:“那就请三位大侠在这稍坐,等候片刻,奴家去里屋一一核对。” 见余夫人拿着胭脂离去,独孤景担忧道:“让她拿走了,会不会出事?” 阿瑶道:“她步履沉重,呼吸急促,是个完全没有习过武的普通人,谅她也不敢。” 三人在闻香斋坐下等候,午时刚过,门外街道上有行人来来往往,时而就有女眷向着闻香斋内投来钦羡的目光。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之后,阿瑶有些急躁道:“我进去看看。”掀开门帘钻进了里屋。 “怎么这么慢,你这妇人该不会在偷懒?”是阿瑶的声音。 “啊——这位女侠,这是我闻香斋不可外传的配方,不可让外人看……” “我对你这没什么兴趣,抓紧时间……” 阿瑶出来后,三人也就知道,余夫人确实是在查阅记录,所以只能继续等候。可是这时间越等越长,又过去了一个多时辰,时间已经将近申时,里屋依旧毫无动静。 杜汐儿早就有些不耐,在此处多耽误一刻,就迟一刻救出自己的师父。起身也如阿瑶一般掀开门帘,但是却站在原地没有进去。 “人不见了!” 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传了过来,震惊的独孤景与阿瑶同时奔了过去,三人同时冲进屋内,但却见屋内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个大开的窗户 只见屋中四周摆放了各种香粉,香料,还有许多未完成的胭脂,中间一个矮桌上摆着各种不认识的工具,想必都是配胭脂所用。 阿瑶之前进来时,余夫人就趴在这张矮桌上翻看一本账本,但是此刻账本也消失无踪。 杜汐儿已经在接力克制自己,她几乎到了爆发的边缘。 三人从窗户跃出,外面就是闻香斋旁的一条小巷,平平无奇,四下也无特殊之处。一个多时辰,足够一个人离开,想去哪都拦不住了。 四下打听,却见四周百姓都用奇怪的眼神看向三人,然后一律摇头,连问数人,都是如此。 还是独孤景突发奇想,拦住一人问道:“这位大哥,我们是外地来的,不知这个闻香斋为何没人,这里可有什么门道不成?” 被拦住的大哥也是个好心人,就回答道:“小兄弟有所不知,这个闻香斋进门喊声余夫人就行了,也不用管出来的是谁,是男是女。” “哦?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闻香斋向来都不在这个小铺子里做买卖,来的都是为了邀请闻香斋主人上门做客的,所以这里的掌柜也不是真的掌柜,而且一天一换,有男有女,只管都叫余夫人就行了。” 独孤景谢过。 “被摆了一道!”阿瑶怒道。 “去司马府。”杜汐儿一言不发直奔司马府而去。 黄昏,日落。 西湖边画舫停靠,有美人轻移莲步上船,岸边有行人驻足,有青年观望。 “听说今日有人看到了司马姑娘,半个多月还是第一次露面呢。” “此话当真?可惜啊,在下与司马姑娘缘分薄浅,无缘得见其倾城倾国之貌。” “真的假的?赶快说来听听!”另一人道。 “对对对,说来听听。”旁边有人附和道。 “就在那艘画舫上,就那边最大最漂亮的。听说午时司马姑娘身着翠绿罗衫,立于船尾,对着湖中倒影顾影自怜。” 独孤景站在一旁,也向着那人所指画舫看去,帘幕重重,无法得知船中是否有人。一旁岸边,依旧有人开始卖弄文骚,吟诗作对,妄图吸引船上之人的注意。 “独孤公子曾经可见过司马姑娘?”阿瑶小声问道,一只手还抓着杜汐儿。若不是阿瑶拽着她,早就跑远了。听到船上之人是司马宠之后,杜汐儿也就停下,不再急着前往司马府。 第五十一章 登船 若是司马宠真的半个多月以来一直住在这画舫上,那么离州城那人就必不可能是她,那就只能是段和玉。 只是杜汐儿还是不明白,为何段和玉的武功如此之差? “七年前见过,那时在下与爷爷和爹爹一块来的杭州。” 七年前,独孤景那时才十二岁,司马宠九岁。 “那公子既然与她有婚约,倒是可以提前见上一见,也好过我们冒昧拜访,甚至……甚至强闯。” 独孤景听了这话下意识地看向杜汐儿,却见杜汐儿将脸扭向了一边,于是点点头,往前走来到河边。 他走进湖边引起了一部分人的关注,但是像他这般的年轻人太多了,无非是想得到司马宠的青睐,但都是失败而回,时间长了为官之人也都见怪不怪了,不过偶尔也会有一些笑料出现,也是极为有趣之事。 此刻见独孤景衣着普通,浑身脏兮兮,只当又是一个想攀龙附凤之人,纷纷看来,与同伴讨论,言语中自然都是一些嘲笑之词。 独孤景有些尴尬地整理衣冠,但是这个举动却又引起众人哄笑。独孤景不再理会周围,抱拳对着画舫开口,由于画舫距离岸边有些距离,独孤景下意识地用上了内功,只听声音洪亮: “司马姑娘,在下离州城乾和山庄独孤景,听闻姑娘在此特来拜会,同时也有要事与姑娘相商。” 周围瞬间安静了下去,鸦雀无声,但是只有一瞬间,下一刻喧哗声哄然而起。 “离州城?” “乾和山庄?” “这小子跟武林盟主一个姓?” “这人原来就是与司马姑娘有婚约的那人吗?” …… 但是无论周围如何喧哗,那听在河面的画舫中都是毫无动静,好像没有人在。 “哈哈哈,司马姑娘不想理他!” 周围又是一片嘲笑声,同时远处也有部分人轻声吩咐了下去:“放出消息,独孤景带着玄武双匕在杭州城露面。” “是!”旁边有人应声。 见船上无人回应,独孤景再一次开口:“在下离州城……”但是周围声音太大,独孤景自己几乎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无奈地叹了口气,独孤景用上了已经练到第三层的全部功力,朗声道:“在下离州城乾和山庄独孤景,有要事与司马姑娘相商,听闻姑娘在此,特来拜会——” 声音轰然,穿透千里,将周围喧哗声瞬间盖了过去。 周围有武功低微者双耳被震得嗡嗡作响,一时间无人说话。 “好深厚的内功!”有人赞道。 又等了片刻,独孤景皱了皱眉正要转身离去,船上终于有一只手掀起了帘子,一个身影缓缓从帘后出现。 “出来了出来了!”有人惊喜地喊道。 “喊什么,怕只是个婢女。”另一人的话如同冷水,瞬间让周围躁动的人冷静了下来。 借着黄昏,只见一人柳腰微折探出身来,露出的上身穿着翠绿广袖罗衫,那面孔在夕阳下如同九天仙子,露出了倾城一笑。 不知今夜的杭州城会有多少男子将一夜难眠,周围女子也够惊讶于司马宠的美貌,目中流露出羡慕与嫉妒。是的,哪有女子不羡慕嫉妒司马宠? “公子可是在下的未婚夫?” 周围“哄”的一声炸开了锅。 “这个……”独孤景心口砰砰跳动,虽然很想答应,但是却一时语塞,不知该作何回答。正如之前他对阿瑶与杜汐儿所说,毕竟两人只有家中长辈的口头之言,并无婚书,若是这般就答应了,对女方名声有损。 “若不是就请回吧。”司马宠玉手缓缓放下帘子。 “正是在下。”独孤景回应道。 司马宠再一次探出头来,歪头道:“那公子刚才为何不承认?” 阿瑶看向身旁的杜汐儿,却见她也正盯着司马宠看,那双目中毫无波澜,似乎对面只是个普通人。捏了捏她的手,杜汐儿这才回过神来,看向阿瑶。阿瑶冲她笑了笑,没有说话。 “在下刚才一时失神,忘了如何回答……”独孤景有些心虚道。 司马宠“咯咯”笑道:“公子不是有事相商么,那边也不是谈话之处,还请公子上船来吧。”说着也不等独孤景回应,便缩了回去放下了帘子。 周围有明白人露出了笑声,要知道乾和山庄一直以刚猛大开大合的武功闻名,轻功想来不是强项,这船距离岸边怕是有十几丈远,司马宠此举很明显是想让他出丑。 独孤景回头看了看阿瑶与杜汐儿,抱拳又道:“司马姑娘,在下还有两个朋友,不知能否……” 话没说话,司马宠的声音便传了过来:“那便一块请过来吧。” 阿瑶与杜汐儿也来到岸边,杜汐儿突然小声提醒道:“小心,司马……司马姑娘会武功,而且可能还不低。” 阿瑶与独孤景一怔,杜汐儿解释道:“船距离岸边十几丈远,她并不用力就能让岸边所有人听见她的声音。” “看来她确实是段和玉的弟子了,那个乞丐说的没错。”独孤景轻声说道。 这算是给司马宠解释吧?阿瑶瞥了一眼独孤景道:“先上船吧。” 独孤景担忧道:“阿瑶前辈你怎么过去?” “我带前辈过去。”杜汐儿道。 独孤景还想问什么,但见她说的轻松,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三人小声商量之时,周围再次传来一些讨论声:“我看他这是过不去了,还找人帮忙,真是丢脸。”旁边几人也声声附和。 一人大喊道:“独孤公子,如果你过不去就让我替你过去吧,你把这未婚夫的身份也让给我便成!” 周围传来阵阵笑声。 “别管他们,都是嫉妒你罢了。”阿瑶道。 “我明白,那我便先过去了。” 独孤景说完便来到河边,低头找了找,从河水中找来一块巴掌大的石头。将石头握在手中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提气一跃而去,这一跃便有数丈,已经超过了一半的距离,但是前方还有约三四丈远。独孤景不慌不忙,将手中石头往前方一丢,一脚踏上去,下落的身形再起,直奔画舫而去。 “好!”岸边一人带头叫了声好。 画舫轻摇,独孤景稳稳地落在了船上,然后回身看向阿瑶与杜汐儿,岸边众人也都看了过来。 杜汐儿从阿瑶手中要过长鞭道:“阿瑶前辈你先。” 阿瑶点点头,纵身一跃,只是这个距离与独孤景相比就短了许多,众人都在等着阿瑶下一步动作,但是只有阿瑶自己在等着杜汐儿。 只见杜汐儿身形晃动,后发先至,瞬间到了阿瑶前方。 阿瑶对着前方伸出了一只手,杜汐儿没有回头,反手拉过阿瑶将她往自己前方用力拽了过去,但是这一下也让自己身体下落。独孤景正担心之时,杜汐儿一脚点向湖面,溅起一片水花,身形借势再起追上了阿瑶。 此时两人距离画舫已经极近,杜汐儿挥起长鞭缠住了画舫的栏杆,另一只手环住阿瑶,右手用力一收,两人也顺利来到船上。 岸边众人纷纷惊叹,同时也都发现,这个姑娘虽然年纪看起来更小,但是轻功远在独孤景之上。 司马宠见独孤景上船,有些惊讶,但是见杜汐儿带着阿瑶也来到了船上,心中更加吃惊。 暮光渐起,天色黛蓝,水天一色。 几个丫鬟不等司马宠吩咐便已经将灯点起,四下画舫也都逐一亮起。 画舫轻摇,湖底灯光微晃。 掀开帘子,独孤景就看到了那如画中的人一般的绝美脸庞,虽然已过七年,但是却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司马姑娘,在下有礼了,这两位是在下的朋友……”不等独孤景介绍,杜汐儿抢过话头:“琴梦回。”阿瑶也道:“阿瑶。” 司马宠站起身盈盈一拜道:“司马宠见过琴姑娘,阿瑶前辈,请坐。小梅,小兰,奉茶。” 众人依次落座,两个丫鬟端来茶水给几人倒上。 “既然到了西湖,自然要尝尝龙井,三位请。”司马宠介绍道。 独孤景还未端起茶杯,便问道一缕淡淡的清香,端茶看去,只见杯中茶叶立于茶水中,细长嫩绿,茶色也呈现嫩绿色,抿上一口,味甘而唇齿留香。 “这是半月之前我让安夏亲自去采的茶,一些下人不懂茶,虽说也按照要求采了,但是毛手毛脚,哪有安夏细心。这嫩叶不能捏不能掐,要在清晨日出之前便轻轻摘下,这才能完全保留龙井茶的香气。” 安夏时旁边那个娇俏的小丫头,得到司马宠夸奖后,笑嘻嘻地吐了吐粉嫩的小舌头。 独孤景是个粗人,并不懂这些,只能点头称是,一旁阿瑶也是一言不发,只有杜汐儿有些急躁,他有些问题想好好问问这个司马姑娘。 又有一搭没一搭地扯了会天,司马宠终于问道:“公子说又要事相商,不知所为何事?” 独孤景还没开口,杜汐儿便开门见山道:“关于段和玉的事,不知司马姑娘可了解?” 第五十二章 琵琶曲段和玉 司马宠嘴角含笑低头不语,轻轻招手唤来安夏,小丫头安夏乖巧地趴到司马宠腿上,任由她抚摸着自己的脸。捏了捏安夏柔嫩的脸颊,司马宠才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原来公子带朋友来是有其他目的。” “姑娘请不要误会,在下……”独孤景急道。 “误会?”司马宠却打断了他的话,神色平静没有丝毫怒意,语气依旧缓慢而又温柔,不过内容就不好听了,“小梅将茶水收拾了,小兰送客。” 两个丫鬟应声而来,小梅手脚麻利地收拾了桌面,小兰对着三人做了个“请”地手势,但是三人都没有起身,一时间四周安静了下来,不远处地嬉闹声清晰传来。 杜汐儿终于缓缓站起身,但是并没有就此离去,还是抱拳躬身道:“司马姑娘,是在下鲁莽,还请能够如实相告,事关家师安危。” 司马宠巧笑嫣然:“这样才有一些求人的样子,小梅,再给客人奉茶,姑娘请坐。” 杜汐儿一言不发重新坐下,独孤景转目看去,见她顺着眼,瞧不出神色有何变化,不由的心中升起些许怒意,但是一时又不好发作。 司马宠一手依旧摸着安夏的脸颊,另一手托腮,轻声问道:“姑娘担心尊师的安慰,不知尊师是谁,难道姑娘不知道段和玉是在下的师父么?” “有所耳闻。” “姑娘看来并不想说尊师是谁,不知又与我师父有何关系,想要问些什么?砍在独孤公子的面上,在下一定认真回答。”说着看向了独孤景,面露一丝娇羞。 杜汐儿想了想,不知该从何问起,阿瑶在她耳语了几句,杜汐儿才道:“司马姑娘是否一直住在此处,已有半个多月?” “是,此事安夏可作证,她一直在船上陪我,不曾离开。” 安夏乖巧地点头。 “那这半月中不知司马姑娘可曾见过段……见过尊师?” 没想到司马宠却低头对安夏道:“安夏,你说我见没见过段和玉?” 安夏撇着嘴道:“小姐又为难安夏,见没见过还不是小姐说了算。” “你看,安夏都知道见没见过都凭一张嘴,姑娘这么问哪能问道真话?”司马宠掩口而笑。 “司马姑娘……”独孤景刚开口想说些什么,但是司马宠却突然弯腰期身靠近,一阵香风扑来,再一次让独孤景闭上了嘴。 “独孤公子,今晚可否留下?”司马宠吐气如兰,近在咫尺的一双眼眸如含秋水。 阿瑶拍案而起,一手紧紧地捏住了长鞭柄:“小姑娘你是在耍我们吗?” 司马宠如若未闻,抬起一只手戳向了独孤景的胸膛:“公子不愿意么?” 独孤景正襟危坐:“司马姑娘,虽然段和玉是尊师,但是在下有些话还是要提醒姑娘,啊——” 司马宠指尖用力,直接戳在了独孤景的膻中穴上,独孤景一瞬间感到胸前如遭重击,剧痛混着麻木感传来,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声后倒地不起。闭上双目前,他看到杜汐儿拔出了青龙剑。 “青龙剑,你跟琴归羽是什么关系?”司马宠问道,声音好似完全变了一个人,虽然依旧悦耳,但是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杜汐儿并不回答他,一剑来势汹汹。 “你是段和玉!” 阿瑶挥舞长鞭也紧随其后。 段和玉好整以暇一手端茶,送到朱唇边抿了一口,露出一些可惜地神色,用力一捏,杯子破碎为碎片。此刻段和玉才看向杜汐儿,但是依旧神色平静,一手搂过趴在自己腿上的安夏,一手在空中连弹。只见破碎的茶碗如同暗器急射而去,而段和玉搂着安夏未见如何动作,两人就向后退出尺许,躲开了杜汐儿的一剑。 抿茶,捏碎,弹射,后退,守中有攻,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嗤嗤”数声,杜汐儿回剑格挡,但是却悄无声息。 这一手攻的并不是杜汐儿而是阿瑶! 数枚茶碗的碎片插在阿瑶胸前,一片刺目的暗红色瞬间渗透而出。 从独孤景昏倒在地开始,明明只过了一瞬间,段和玉就放倒了独孤景,后退躲开杜汐儿的一剑,同时重伤阿瑶。从始至终,杜汐儿只出了一剑,阿瑶也只出了一鞭。 “阿瑶前辈!”杜汐儿连忙扶住阿瑶,并将它护在身后。 “阿瑶……苗疆阿瑶?”段和玉这才看向阿瑶,刚才为了偷袭成功,目光一直停留在杜汐儿身上,这次让杜汐儿以为他攻击的是自己。 “大理,琵琶曲段和玉,这厢有礼了。”段和玉微微颔首,说话的瞬间便来到了杜汐儿的面前,抬手便是一掌。 杜汐儿喷出一大口鲜血,连带着身后的阿瑶倒飞而出,半空中只感到胸口剧痛,双臂无力地抬起但是却一点内功都无法调动,下一刻,段和玉便已经追上了还在半空的她。 双目微微颤动,杜汐儿脑海中浮现出琴归羽那无悲无喜的面容,三年前河边父亲死亡前的模样,林中母亲看着自己与父亲逃跑时的目光……还有,这半个多月以来阿瑶的照顾,以及独孤景……还有,年幼时在家中与母亲玩闹的模样……最后又回到了琴归羽毫无表情地脸上…… 我还有仇没有报…… 杜汐儿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剑向着面前那张脸刺去。 “咦?”段和玉微有些惊讶,抬手捏住了剑刃,微微用力将青龙剑从杜汐儿手中夺下,然后伸手将阿瑶从杜汐儿身后扯了过去。 阿瑶胸口衣服蠕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衣服下,紧接着便破开一个洞,一道金光,一闪而灭,同时带着一些破碎的蛊师鼎碎片。 “啊——”段和玉发出一声惨叫一脚踢向阿瑶,借着一脚之力倒飞而去。 落水前杜汐儿发现画舫不知不觉已经远离岸边,漂出了很远,依稀能够看到远处岸边的光亮,以及其他画舫。 “师父,对不起……”杜汐儿喃喃着,泪水划过眼角。 “扑通,扑通”两声,杜汐儿与阿瑶先后落水。 只见段和玉脸上青筋暴起,皮肤下一个虫子模样的东子在蠕动,隐隐还有些金色透出,让他原本绝美的脸看起来极为可怖。 “忘了她将蛊师鼎带在身上了……” 段和玉返回船内,小梅与小兰两人吓得花容失色,正抱在一起瑟瑟发抖。段和玉不管她们二人,盘膝坐下,忍着剧痛将金蚕蛊从脸上往下赶去,只见金蚕蛊沿着雪白的脖颈向下,消失在他胸口。 刺啦一声,段和玉将衣物扯碎,露出平坦的胸膛,金蚕蛊此刻正在他胸口皮肤下不停的扭动着。 抬起青龙剑,刷的一声刺了过去,鲜血流淌,忍着剧痛,段和玉从伤口处挑出一个空空如也的蚕茧…… “啊——” 西湖深处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划破黑夜。 独孤景感觉自己好像被丢在了天之边界,背后一片无边无际黑色的草地,前方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悬崖,同样无边无际,唯一的边缘也如同斧劈般平整,一个身影从他身边一闪而过,掉入了悬崖…… “琴姑娘……”独孤景惊呼一声坐起,却见自己正躺在一间闺房中的床上。 入眼处便是粉黄色纱帐,床旁便是上好檀木所制的华美梳妆台,上面摆着一面菱花铜镜以及一个黑色红漆雕梅的首饰盒,旁边还放着一朵珠钗。 此外屋中都是些常见之物,独孤景大致扫了一眼,便不再去看。只见对面是一片落地珠帘,透过珠帘看见一张黑色古琴以及一把琵琶。被门外投来的光亮晃了眼睛,独孤景用力揉了揉双眼,才发现自己仅身着里衣。 起身翻找,却没看见自己的衣物,将一旁的衣柜打开一看,却见都是些女子衣物,还有亵衣,又慌忙关上。 就这般光着脚走出门来,门外一声惊呼:“独孤公子醒了!”随后就是一片笑声。 独孤景靠着门框以手遮阳,四下看去,没等看清自己身在何处,就被一人挡住。缓缓将手拿开抬眼看去,却见一美貌少女立于身前,正是司马宠。 司马宠面露巧笑,声音温柔而又让人舒心:“独孤公子,你醒了?” “司马姑娘,我睡了多久?”如此司问着,独孤景不禁感叹马宠身形高挑,此刻自己没有站直竟然与她一般高。 “公子只睡了一夜罢了,小心,还是进屋坐下吧。”司马宠深处青葱一般的玉手扶着独孤景,进到房中桌边坐下,然后又吩咐道:“小竹,去厨房将粥给公子端过来。” 屋外有人应了一声,片刻端来一碗粥,还有些吃食。 狼吞虎咽地吃完,独孤景奇道:“我竟然没有一丝饱地感觉。”司马宠掩口“咯咯”一笑,道:“小竹,再去盛一些来。” 小竹笑嘻嘻地瞪了独孤景一眼道:“公子可真会讨我们家小姐欢心,这可是小姐自己亲手做地……” “就你话多,还不快去。” “嘻嘻。”小竹笑嘻嘻地离去。 第五十三章 司马宠 小竹还未回来,独孤景用力揉了揉投,终于清醒了很多,开口问道:“司马姑娘,我为何会在这里,琴姑娘呢,还有阿瑶前辈,她们人呢?” 司马宠脸色一变,将嘴一撇,难过道:“你这刚醒来,话都没跟我说上几句,倒是先问起了别人,还是两个女子,不理你了。” “不不不,在下绝无此意,只是琴姑娘与阿瑶前辈是在下共患难的朋友,不免有些担心……” “你还提,你还提!” “好好好,我不提便是……”说着又感到一阵头疼,独孤景抱住自己的头,五官几乎扭到一起。司马宠双手伸向他的太阳穴,轻轻给他揉了揉,柔声道:“都怪我跟你吵闹,害得你头痛,你别生气。” 独孤景摇了摇头,突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微微后仰身子躲开了司马宠的手,问道:“司马姑娘,我是怎么睡着的?或者说,我为何会昏迷?” 司马宠突然缩回了手,满脸飞红,半晌才用细如蚊吟的声音道:“还不是因为公子不愿意留下来,我才……我才出此下策……”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完全听不真切。 恰好此时小竹回来,这次端来一大碗粥,独孤景吃了两口便饱了,便放下了碗筷。 饭后独孤景站起身刚走两步,才发现自己身体虚弱,摇摇晃晃,无奈又被司马宠扶着上了她的香塌休息。 司马宠也不离去,就在他身边守着,两人时而目光相接,司马宠便是满脸通红。片刻后独孤景想起杜汐儿所教内功,便闭目调息。 之前没有注意,自己的丹田处竟然一片空虚,难怪会觉得虚弱,浑身无力。没作多想,便立即开始运气。 通过之前那些日子,独孤景的内功早已经被完全改变,现在的内息中正平和,并无自己原本内功那般滚烫热烈,也没有自己原先想的那般阴寒。 通过一个时辰的调息,内功恢复了七八成,独孤景这才睁开双目,却见司马宠拽着自己睡着了。 独孤景轻轻坐起身看向她的侧颜,只见睫毛纤长,翠眉丹唇,握着自己的手柔若无骨,不由的心中一动。 许是坐起时惊动了她,司马宠睁开明亮的双眸问道:“公子要走么?” “不是,只是看姑娘这样趴着会累,想让姑娘到床上来……”话到一半发觉不妥,自己现在也在床上,这么说实在是唐突了佳人,连忙改口,“在下不是那个意思,在下是说……” “公子。”司马宠唤了他一声,“若是现在我想与公子离开此处,公子可答应?” “离开?”独孤景不解地问道。 “江湖纷争,离州城之事我也听说了,我只是一个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若是遇上什么事我只会拖累公子,所以便想着与公子离开此处,远离江湖,双宿双飞,岂不更好?” 说罢睁着水润的双眸看向独孤景,独孤景捏着她柔软的双手,深陷于她如水双目之中,开口一个“好”字来到了喉咙,但是却突然卡住。 似乎自己忽略了什么事情…… “公子,你怎么了,公子不愿意带着宠儿离开么?” “不,不是,我当然愿意,只是……只是……我还有些事情没有完成,司马姑娘,此事一了我们便……” 司马宠脸色一变,松开了他的手站起身来。 “琴姑娘……不,司马姑娘……”独孤景一时急躁,竟然喊错了名字。 “好,独孤景,现在你竟然还记着别人!”司马宠面如死灰,甩袖离去。 独孤景连忙爬起,看见床沿放着自己的衣物,想必是之前自己练功之时司马宠放的,赶紧穿好后追了出来,但是这一耽搁司马宠已经没了踪影。 追出院外,却又是一个院子,在偌大的府邸中转了许久,不仅没找到司马宠,连之前司马宠的闺房在哪也找不到了。 独孤景知道自己身在司马府,自己对于司马府不熟,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又转了转,终于看到一个下人,忙上前询问司马宠的去向。下人也不曾见到,便带着独孤景前往前院。 却没想到刚到前院便碰到了司马丰年,此刻正往这边行来,看到了独孤景便直奔独孤景而来,似乎专门过来找他一般。 “司马伯伯。” 司马丰年老来得女,年纪比之独孤泽要大上几岁,所以独孤景便叫他伯伯。 “三郎啊,你……你与宠儿吵架啦?”司马丰年开口便问道。 独孤景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点头道:“是,是晚辈嘴笨不会说话,惹得司马姑娘生气。” “哎,我的女儿我自己清楚,她把你打伤带回来,我这个当伯伯的也很过意不去。伯伯只有这一个女儿,平日里多娇生惯养,她若是有一些大小姐脾气也是正常的,三郎你多担待些。刚刚见她哭着跑过来,伯伯心中也心疼啊!” “是,司马伯伯,晚辈知错了。” 领着独孤景来到一间厢房外,远远地只见哭的梨花带雨的司马宠坐在里面抹着眼泪,司马丰年推了推他道:“我与你父亲可是将此事敲定了,更何况你在宠儿房中过夜,此事你必须给宠儿一个交代。” 临走,独孤景突然回头问道:“司马伯伯,不知您是怎么从离州城回来的?” 司马丰年一愣道:“自然是坐马车,今日刚回来。” “司马伯伯路途辛劳了,晚辈还给伯伯添乱,还望海涵。” “无妨,你们这些小辈的事啊,老夫就不管了。” 来到厢房外,独孤景没有进门,而是回头看向司马丰年,但是只看到了一个背影。为何,为何我爷爷逝世司马伯伯不留在离州城,反而赶回杭州?还有,如果是今日到达,那我与琴姑娘阿瑶前辈三人快马加鞭,竟然也只比司马伯伯快了一晚?虽说遇到鬼门十三子之后那几日浪费了许多时间,但是歙州之后我们都是马不停蹄才在昨晚赶到的杭州,莫非还有别的路能够更近一些? 进入房中,司马宠瞪了他一眼,转过了头去。独孤景抱拳躬身道:“司马姑娘,独孤景给你赔个不是。” “谁要你赔不是,你若喜欢,自去找你的琴姑娘去,何必管我的死活?” “司马姑娘,我并非存心惹姑娘生气,之时琴姑娘于阿瑶前辈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也不能弃之于不顾,想必姑娘也不想自己看上之人是一个忘恩负义之辈吧?”独孤景躬着身没有起来。 司马宠见他说的真诚,但是心中还是气,便道:“又不是你弃她们于不顾,那是她们见你有了去处,弃你于不顾,你若不开心,那便是在怪我把你带回来喽?” “在下绝无此意,能得司马姑娘垂青,实乃在下的福分。” “你过来坐下。”司马宠用手帕点了点红肿的双眼道。 独孤景坐下,正色道:“在下还有一件要事跟司马姑娘说……” “你还叫我司马姑娘,能不能换一个称呼?”司马宠扁扁嘴。 “宠儿……宠儿,还有件重要的事。”独孤景颇为别扭的改了口。 “嗯,三郎你说。”司马宠也改了口。 “段和玉前辈是宠儿的师父,此话我本不应该说,但是怕是与我爷爷遭到暗算有些联系,所以宠儿你……” 然后将之前一些关于拘仙楼的猜测告知了司马宠 ,以及关于琴姑娘的师父之事,,语毕,司马宠道:“我相信三郎,这个师父宠儿不认便是,一会你与我一起,也将此事告诉我爹爹。” 独孤景点头答应。 后面独孤景便在司马府住下,不过给他重新收拾了一间客房,毕竟住在司马宠的闺房中实在太不像话。 往后几日,两人几乎形影不离,渐渐的越加熟络。司马宠也变的更为大胆,只要在府内就挽着独孤景的手臂,毫不避讳下人,时常下人看了都笑着躲开当作不曾看见,反而都是独孤景羞得面红耳赤。 闻香斋独孤景独自去过两次,确实如之前所知,两次遇到的掌柜都不一样,每次都是以给司马宠买胭脂微理由解释过去,所以也不会引起怀疑。 还有,独孤景注意到小梅、小兰还有安夏三个丫鬟不知去向,询问司马宠,却说都被打发去山上采茶去了,小梅与小兰不细心,让安夏好好教导一番。 四月十四,立夏。 夏者,大也,春日所播种之物已经长大,雨哦一立夏这日辨敌都有迎夏之仪式。 离州城也有迎夏仪式,但是都较为简单,大都走个过场,可能是因为离州城武林人士较多的缘故,江湖儿女多不拘小节。 杭州的迎夏仪式就较为讲究了,一早各家都要煮新茶,配上一些五花十色的鲜果,送与亲友邻居,名为七家茶。此外还有乌米饭,立夏饼,画灶头画等,不一而足。 有了空闲,司马宠便拉着独孤景看别人吃野夏饭。司马宠是大家闺秀,自然很少抛头露面,更不会去野外吃饭,一路走来也就是看个新奇。 第五十四章 阿瑶之死 西湖有一半在杭州城内,另一半位于杭州城外,吃野夏饭自然前去城外更好,城中湖边游人较多,只有在僻静之处才有寥寥数人,不过就这寥寥数人也都收拾了东西离去了。 无奈,二人只能往回走,路过了司马宠画舫停靠之处,独孤景当时正是从此处上的船。此刻司马宠不在船上,但是不少人依旧习惯性地来到此处,不过今日人少了许多。 见了独孤景与蒙了面纱的司马宠,有认得独孤景的便上前见过,听到“独孤公子”与“司马姑娘”这般的称呼,其他人也都上前攀谈。司马宠却是有些面色难看,不言不语跟在独孤景身旁。 谈论中有人提到许多日之前,湖中漂上来一具尸体,还是个美貌的女子,大约三十出头的模样,所以来到湖边之人减少。 司马宠缓缓退后,独孤景察觉,回头看了她一眼道:“这位兄台,司马姑娘在此,还是不要谈论此事为好。” “是是是,独孤兄说得对,司马姑娘恕罪,是在下失礼。”此人也是个知分寸之人,连忙向司马宠告罪。 司马宠向他回礼,对独孤景柔声道:“三郎,我们还是回去吧。”独孤景点头,向几人告辞离去,留下一片羡慕的目光。 没走几步,却听背后有人说道:“听说那名女子手中还紧紧攥着一条长鞭。” “是啊,那鞭子听说是个宝贝,不知道被谁抢去了。” 独孤景如遭雷击一般停下了脚步,回头来到说话那人身边,将那青年吓了一跳:“独孤公子为何去而复返啊?” “兄台说那名女子手中拿的是长鞭?不知兄台可知道,那女子长的什么模样,那鞭子又是什么样子?”独孤景连声问道。 “此事在下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并未亲眼见过。”青年连忙解释。 另一人也道:“独孤公子若是在意可去净慈寺看看,那具尸体在公子来的第二日便被人发现,现在停在净慈寺已经七八日了……” “什么,七八日?今天是什么时日?”独孤景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自己来的第二日便在司马府行来,自己明明只在司马府住了四五日,怎么突然变成七八日。 “独孤公子怕不是怀抱美人不思归,今日立夏,四月十四啊。” 独孤景猛地回头看向司马宠,却见她目光躲闪:“你为何要骗我?”原来自己昏睡了三四天,为何他要骗自己只过去了一晚? 司马宠也不管四周人多,直接过来扯住独孤景手臂道:“三郎我们回去吧。” “净慈寺在哪?”独孤景低声问道。 但是司马宠并未回答,旁边刚刚那个青年却一手指向西南方向道:“就在对岸,独孤公子可坐船前往,下船后往南便到,或是沿着湖岸走也可,片刻便到。” “多谢兄台。”独孤景谢过他,全力施展轻功沿着西湖岸边往南而去。 师父!司马宠在原地跺脚,大概猜到了什么,心中暗骂段和玉,随后瞪了那青年一眼,也跟了过去。 但是以司马宠的轻功又如何追得上,只能眼睁睁看着独孤景消失在远处,身旁还跟着一群看戏之人。 等司马宠到了净慈寺,却见独孤景已经从寺中出来,忙上前询问情况。原来独孤景并未见到尸体,一个僧人听闻独孤景来意便告知,因为天起转暖,尸体于数日前便已经下葬,对方询问是否要开墓查看,独孤景一时有些犹豫。 司马宠安慰道:“使用鞭子之人在江湖中也有不少,想必是其他人,并非三郎所认识的那位前辈。” 独孤景心神不宁,下意识地点头,他想开墓查看但是又不敢,也并不认为那人真的是阿瑶,任由司马宠牵着返回。跟随司马宠而来之人见无戏可看,也都渐渐散去。 余下半日,独孤景对何事都提不起精神,司马宠带他去看称人,他也都兴致缺缺,最后只好早早回到府内。 入夜,一个身影从司马府离开,直奔净慈寺僧人所说的埋葬之处。 此人正是独孤景,但是他不知道的是,有另一个身影却在暗中看着他,在他离开之后,那个颀长的身影来到了司马宠的住处。 独孤景思量了半日,依然放心不下,到了墓前便跪下道:“前辈,晚辈独孤景无意打扰,只是想确认前辈身份,若是认错了人,往后每到清明便来给前辈扫墓,还望前辈莫怪。” 说完恭恭敬敬地磕了头,这才起身开始挖掘。 十四日晚,天空月圆,山中凉意阵阵,独孤景挥着铲子片刻便挖开了墓,露出一口薄棺。将铲子扔到一边,独孤景坐在坑中一时没有动,他不敢,他怕里面真的是阿瑶前辈。似乎是想多拖一些时间,独孤景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他开始思考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自己被宠儿点中膻中穴昏睡之后,到了第三天上午才醒,这就是自己丹田空虚浑身无力的原因。醒来后宠儿告诉自己,只睡了一天,今日虽说询问她为何瞒着自己,但是宠儿回答含糊其辞,只说希望自己留下绝无加害之心。玄武双匕还在,说明她并不想抢夺。火云鞭,如果那是火云鞭,的确会引起江湖中人的抢夺,还有青龙剑,对了青龙剑! 独孤景突然想到,自己昏睡前看到琴姑娘拔出了青龙剑,若是宠儿当时偷袭自己被琴姑娘误会,说不定会全力攻击,那……以琴姑娘的武功,为什么宠儿没有受伤,难道说没有真的动起手来? 我为何要怀疑宠儿,她武功比我还低,还是开棺看看再说吧。独孤景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拍的自己一脸泥土。 深吸了口气,独孤景站起身来,弯腰去将棺盖用力掀起,一股令人窒息的臭味扑面而来,独孤景没有防备差点吐出来,忙将脸转到一边大口大口吸气。 屏住呼吸转过头来,借着月光看到了那身熟悉的衣物。 “阿瑶前辈……不,不可能!” 独孤景从怀中往外掏火折子,中途不小心还将火折子掉在了地上,花了很大功夫才将火折子点起。 好似闻不到味道了一般,独孤景趴在棺边将火折子伸了进去。 “阿瑶前辈,对不起……” 独孤景跪在了棺边,已经泣不成声。 腰间的小囊,打开后便是已经被水浸泡开的药丸,胸前的放着蛊师鼎的碎片,想必是净慈寺僧人收拾遗体时放的,无一不证明此人就是阿瑶! 不知过了多久独孤景才爬起身来,缓缓将薄棺盖上,又不知花了多久才将土填上,然后跪在墓前恭恭敬敬道:“阿瑶前辈,日后独孤景必来给前辈立碑,前辈的仇晚辈也会报,琴姑娘的下落晚辈也必定找到。” 等独孤景返回司马府时已经过了子时,独孤景没有换衣也没有躺下,就这样在房中坐至天明。 清晨,侍女送来清水手帕,见到独孤景这般模样吓了一跳,放下脸盆便跑向司马宠住处。片刻后司马宠也赶来,见到独孤景的模样心中惶恐,咬了咬嘴唇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房中。 司马宠刚想开口,却被独孤景冷冰冰的话语吓的缩了缩脖颈。 “那晚我被你点了穴之后发生了何事?” “我……那晚三郎昏睡之后,琴姑娘想跟我动手,不过发现你并无生命危险之后便……便与阿瑶前辈离去了,后面只是宠儿也不知道……” “安夏人呢?还有小梅和小兰,她们到底在何处?” “之前不是告诉了三郎,她们都去了龙井村,这些日子一直住在那处……”话未说完,司马宠便抽抽嗒嗒的掉了眼泪。 独孤景心中一同痛,是啊,我为何要怪她,他的武功比我还低……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独孤景道:“再点我膻中穴一次。”司马宠一愣,独孤景重复道:“就像那晚在船上一样,用全力点我的膻中穴。” 司马宠泪水涟涟,一边摇头一边问道:“三郎莫非是在怪我,怪我杀了阿瑶前辈?” “我好像什么都没说,司马姑娘是如何得知死去之人是阿瑶前辈的?”独孤景用力捏着双手,冷冷问道。 “我……我不知道……” 司马宠转身便跑,独孤景追出房外伸手抓向她的手腕,却被一只手臂拦住,司马宠叫了一声“师父”然后躲到那人身后。 独孤景退后几步,只见那人身形颀长穿着锦绣华服,面庞柔美眉眼含笑,此刻一双明亮的眸子正看着独孤景,朱唇轻启露出一丝笑意,有一张胜过女子的容颜,但是却明显能够看出是个男子。 无论对于男子还是女子来说,此人都太过妩媚了。 “段和玉!”独孤景一字一顿道。 段和玉笑道:“独孤公子,为难女儿家可不是英雄的行径。”声音轻柔,听了让人升起困倦之感,昏昏欲睡。 丹田处内功猛地冲起运行一周,困倦感瞬间消失。 见独孤景只一瞬间便恢复清明,段和玉不由的笑出声来:“有趣。” 第五十五章 冲穴 独孤景伸手摸向怀中的玄武双匕,冷声问道:“是你杀了阿瑶前辈?” “我劝公子还是不要动手的好。”说话间一枚铜钱从他手中激射而出,打在独孤景肩头。独孤景根本来不及将玄武双匕取出,右肩剧痛无力的垂下。 “师父,不要。”司马宠连忙将段和玉拦住,不让他继续出手。 “好,既然宠儿不让那为师不伤他姓名就是。”段和玉本就没想杀了独孤景,于是对司马宠柔声道,“不过小家伙的内功有些门道,需要防备一下。” 说罢闪身上前一把拽住独孤景左臂,另一只手点在了左臂肩前穴上,然后又依次点在独孤景腹部关元穴、气海穴、神阙穴,再往上巨阙穴、天突穴以及周边各处穴位上,包括背后也没放过,一连点了全身上下二十几处穴道,这才松开了手。 此刻独孤景如同一个废人一般瘫软在地,全身经脉受阻,内功完全无法使用。不仅如此,此刻全身各处都酸痛难忍,此刻来个小孩子都能将他打倒在地。 “你还没有回答我!是不是你杀了阿瑶前辈?!琴姑娘现在在何处?!”独孤景挣扎着冲着段和玉怒吼道,但是全身无力,即便站起身都很困难。 “呵呵,那个小姑娘白白嫩嫩,比安夏那个丫头好看许多,如果不是琴归羽的徒弟,我倒是挺想将她留下,可惜了。”段和玉一脸惋惜的神色,语气依旧轻柔,“这已经过去八九日了,怕是被湖中鱼儿吃光了吧。” “你这个混蛋,我要杀了你,段和玉我与你不共戴天!” 独孤景双目通红似乎要择人而噬,大吼着直扑向段和玉,但是身体无力直接扑倒在了地上,那模样极为可笑。 司马宠连忙上前扶他,极为心疼道:“三郎,你好好休息,不要伤了自己。” “司马宠,是我独孤景瞎了眼!”独孤景转头看向司马宠,那双目中泪水已经决堤,满含悲愤。 “三郎,我……”司马宠一时无言以对,转向段和玉道:“你为什么要杀那两人?” 段和玉不以为意:“不杀留着夜长梦多,我知道你对独孤景有意思,所以便将他给你留下了,还不知足?”说着蹲下身捏了捏司马宠的脸蛋。 司马宠一把将他手推开怒道:“可是我没让你将他朋友杀了。” “朋友?”段和玉毫不生气,但是却一把抓过独孤景头发将他拽道近前,含笑的眉眼配上杀伐果断的神色极为撩人,“宠儿你好好看看他,看看他现在的样子,是你更重要还是他口中的琴姑娘更重要?” 将独孤景丢在一边,抬手捋着鬓旁一缕发丝,柔声道:“你也知道,为师给了他机会了,当时只要他愿意为你留下,那两人就可以不用死,但是他不答应。” “放你娘的屁!你勾结拘仙阁,勾结乐正商,你们都不得好死!”独孤景骂道。 “哼!”段和玉斜眼瞧了他一眼,挥手就是一掌。 司马宠急道:“不要!”飞扑过去将独孤景挡在身下,但是自己却将这一掌结结实实挨下。“噗——”一声,一口鲜血吐在了独孤景身上。 “宠儿!”段和玉连忙将她抱起查看伤势,还好自己只是随手一挥,没有用力。 段和玉将司马宠则抱走,片刻之后,有几个下人过来将独孤景被人抬起丢在了床上,临走时将房门关上,还从外面上了锁。 九天前,四月初五,夜。 半空中被段和玉追上,杜汐儿本以为段和玉会再补上一掌,但是却听见一声惨呼声,然后自己便落了水,连呛了几大口。 冷水一激,杜汐儿清醒了一些,发现那一掌拍的自己胸口经脉断裂,全身内功尽散,更有一股不属于自己的真气在乱窜。 艰难的将手按在自己的丹田处,运气冲穴之法一按,这一下导致自己伤势更重,猛地又吐出几口血,但是一丝真气缓缓升起,带来一缕微热感。 要的就是这一缕真气! 这一丝真气很快将段和玉留下的残余镇流同化,壮大了不少,这样杜汐儿恢复了行动能力,然后运起了“咫尺天涯”的轻身之法,让自己漂在了湖面上。 这一漂就是一整天,直到第二日的夜里,飘到了岸边才被人发现。 经过整整一夜的漂泊,身受重伤的杜汐儿缓缓松了一口气,但是也终于支撑不住昏死过去。 杜汐儿中途醒过几次,但是一直高烧不退,也都没有完全清醒过。每次醒来都有人给她喂药,吃些熬的稀烂的粥。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再一次转醒,入眼处便是屋顶,艰难的转头,看见一个和尚。 “施主醒了?”老和尚轻声道。 “是大师救了我?” “贫僧只是受人所托,过来给施主看看伤势,施主还请躺好不要乱动。”老和尚淡淡地笑着说道。 “多谢大师。” 说罢杜汐儿不再乱动,静静地躺着看向黑乎乎的屋顶。过了片刻僧人给她把了脉后便离去,又过了片刻一人急匆匆地跑进屋来,是个身着华服的公子哥。 “小姑娘你醒了?”公子哥一进来就惊喜道。 杜汐儿身上依旧疼痛,听见动静并没有转头,此刻一张大脸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吓了一跳。 “哎呀,吓着你了,不要害怕,我叫钱锦,你放心,在此处不会有人敢欺负你的。”钱锦说话速度比较快,如连珠一般。 “多谢公子,这里是何处?”杜汐儿声音依旧虚弱。 “这里是夕照轩,就在西湖边上,我就是在湖边发现你的。” “原来是公子救了我,救命之恩在下铭记在心……” “你不要说话了,好好休息,一会我让莺莺过来照顾你。你放心,你的衣物也是莺莺给你换的,这些天都是莺莺在照顾你,我可没有偷看一眼。那天晚上其实也是莺莺发现你的,我跟莺莺在湖边……赏月,对,赏月,没想到碰巧遇到你漂在湖面上,就将你带到这里,那个和尚是净慈寺的僧人,会医术业委会医术,随意经常来给你看伤。行了行了,不说了,你好好休息,千万不要说话……” 说着钱锦便往外走,后面几句声音也渐小,逐渐不可闻。 司马府,独孤景住处。 费尽力气才站起身,全身的酸痛让他站不了多久就会直接栽倒,不知过了多久,筋疲力竭的独孤景直接躺在了地上。 “段和玉!” 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独孤景一拳砸在地上,但是看起来毫无力道。 对了,冲穴!《武林秘录》第二章内功的第四层! 第四层讲述了穴位被点的原因,穴位乃经脉连结之节点,若是受阻,轻则真气运行不畅,重则气血翻腾不再前行,致人死亡。至于如何让经脉受阻,则又很多方法。 第一,使用按摩、敲打、重击等方法,让穴道处气血紊乱,使经脉不通。这种方法较为简单,花的时间较长,但是没有内功要求,普通人只要认识穴道位置便可使用,不过这种方法更容易解开。还有前提是,对方已经无法移动,或者自愿,不让不会有人站着不动让别人花那么长时间点穴。 第二,使用内功进行敲打与点击,这种方法比之上一种方法自然厉害许多,只需要一个接触便可,但是也难的多,不仅要认穴准,更要运气准。所运的内功若是少了,点穴无效,运的多了,同一个穴位效果也可能不相同,特别事一些大穴,轻可让人全身无力瘫软在地,重则使人死亡。 第三,拂穴手,对内功要求极高,而且不需要身体与对方接触,只需要用衣袖拂过穴道便可。不过此种方法需要使用者内功能够离开自己的身体,然后精确击中对方穴道,造成点穴同样的效果。 冲穴就是需要利用自己的内功,将原本紊乱不通的经脉恢复。冲穴极为危险,轻则受伤,重则经脉尽断。第二、第三这两种手法,会有点穴者内功残留在体内,这是江湖中人点穴难以被解开的原因,同时这残留的内功也是冲穴能否成功的关键。 缓缓伸手摸向小腹,按了半天才终于找到关元穴,深深吸了一口气,手上一用力点了下去。 “嗷——” 段和玉的一缕真气瞬间在关元穴乱窜,疼的独孤景叫出声来,不过同时经脉中自己的内功也冲向了关元穴,花费许久,终于将段和玉的真气化解。 独孤景额头冒出汗水,但是脸上却露出了喜色,虽然段和玉内功强悍,但是此方法可行。 刚这般想,突然感到喉头一甜。独孤景暗道不妙,歪头对着地上吐了口口水,却又一半都是血色。 只一个穴道便已经受伤了,后面还有那么多。独孤景没有数,但是大致上知道有二十多个,去掉关节处对经脉影响不大的一些穴位后,胸前加上后背还有十几个大穴。 还要不要继续? 当然要! 独孤景手指上移,摸找自己的气海穴。 第五十六章 余威震于殊俗 不知过去多久,独孤景也不记得自己已经冲开了几个穴道,等房门打开时,独孤景倒在一片血泊之中,门外一个丫鬟一声惊呼,一片瓷器落地的声音。 丫鬟跑远的声音传来,独孤景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失败了。果然过了片刻段和玉便来到了房中,那张放在女子中也绝美的脸出现在独孤景视野中. 段和玉一只手按在独孤景丹田处,独孤景对着他的面门就是一拳,但是却被抓住,段和玉柔声说道:“独孤公子的内功果然有些门道,这恐怕不是乾和山庄的功夫吧?” “这么胡来,许是不想活了。”外面一个中气不足几乎极为疲惫的声音传来,听起来是个中年人,但是语气却没有任何起伏,显得说话者毫无感情。 段和玉并不回头,手在独孤景身上连点,将刚冲开的穴道重新封上。独孤景对他怒目而视,但是段和玉都不多瞧他一眼,站起身对房外说话之人道:“琴谷主,久仰大名。” 什么?琴谷主? 吐了一脸的血迹也顾不得擦,独孤景忍着痛伸头看去,因为躺在地上,只能从门槛上方看到露出的半个身子。来人一身有些陈旧的白衣,似乎已经许久未换,所以有些脏,但是中年人并不在意,只是静静的立在那处,双目无悲无喜,似乎这世间没有什么能让他动摇,而乐正商则好像不敢僭越一般站在他身后。 除此以外,中年人极为普通,普通的就像从一个里随便找来的农夫——年纪已过而立未到不惑,但是两鬓却有了少许白发。 “你是谁?”琴归羽毫不客气,毫不拐弯抹角地问道。 原来琴姑娘的性子是学的琴谷主,独孤景想着,转目看到了段和玉抽搐的嘴角。 “大理,琵琶曲段和玉。”段和玉含笑的眉眼终于消失不见,那白皙的面庞如同上了一层冰霜。 “有些耳熟。”琴归羽淡淡道。 “噗——”独孤景笑出了声。 独孤景看到段和玉背在身后的双手已经捏的“咯咯”作响,但是却忍住了,并没有动手。 “琴谷主,晚辈独孤景,阿瑶前辈与琴姑娘……”独孤景趁此机会突然发生,他要将阿瑶与琴姑娘遇害之事告知琴谷主。 “聒噪!”段和玉不对琴归羽出手,但是却不见得也会对独孤景出手,一脚踢去,独孤景在地上滚了几圈,后面的话也说不出口。 “对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小辈动手,难怪我对你毫无印象,原来是不值得让我认识。” 琴归羽背着双手缓缓走进,段和玉右脚下意识的向后挪了几寸,但是立马便停住了。看向乐正商,乐正商缓缓点了点头,段和玉这才完全放下心来:“让他说完又如何,独孤景,你说,说给琴谷主听听,我倒要看看他还能把我怎么样。” 琴归羽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不要怕,我并不能把你怎么样。” 独孤景听到他说的是“不能”而不是“不会”,莫非…… “琴谷主,琴姑娘与阿瑶前辈都……死在了段和玉这个不男不女的人手中。”独孤景咬牙切齿道。 段和玉的长长相是天生的,平生也最讨厌在露出本来面目之后还被人说不男不女,此刻怒火上涌,抬脚就对着独孤景又是一下,独孤景痛的蜷缩成一团。 似是想起琴归羽放才说他与小辈一般见识,段和玉抬头看了一眼,却见琴归羽神色平淡,并无一丝变化。 “阿瑶?” “是的……阿瑶前辈的尸体埋在城外乱葬岗。” “你左肩有外伤?” 独孤景不知道他如何看出来的,这伤过去这么久已经好的大半了:“是,当时遇到铁枪李忆,为了救琴姑娘……” “她……”琴归羽神色依旧毫无变化。 “她受了我全力一掌,不就不信她还能活下来。”段和玉冷冷道。 “原来如此,尸首没有找到就是好消息。”琴归羽将目光从独孤景身上移看向段和玉,“我要见阿瑶。” 阿瑶已经死了。 琴归羽当然知道,段和玉也知道,段和玉也知道琴归羽知道。 但是他还是答应了。 独孤景带路,一行人前往城外,不知何时,乐正商身边又多出两人,一人目光凶狠身形精壮,一人身形与乐正商有几分相像,背后背着一张小弓。听了那两人与段和玉打招呼才明白,目光凶狠之人是张狂张宽另一人是不空箭丰休。 独孤景全身酸痛,双腿也不甚灵活,加上花了一整天时间冲穴导致自己受了较重的内伤,此刻在前面带路一瘸一拐,走的极为缓慢。昨夜独孤景用了轻功也都花上一炷香的时间,这样下去还不知要走多久。 琴归羽上去对着独孤景双腿膝盖就是两脚,独孤景那还能站得稳,倒地滚了几圈,等爬起来时发现自己双腿上的穴道已经被解开了。 “这才叫冲穴,你之前那是自杀。”琴归羽道。 段和玉如临大敌,张宽也戒备着,丰休之人已经退后数步将弓握在了手中,只有乐正商颇为平静道:“无妨。” 三人互相看了几眼,慢慢放下双手,但是暗中依旧皆戒备。 独孤景虽然双腿穴道背解,但是依旧走得太慢,乐正商上前将琴归羽手臂一架道:“段兄,麻烦你带着独孤景,我们快些过去。” 段和玉点点头,伸手扯过独孤景,如同提小鸡崽一般将他提起,几人展开轻功,一炷香后到了城外山中。 一片墓地中一个新坟格外引人注意。 段和玉极为嫌弃地将独孤景丢下,独孤景一个趔趄又差点摔倒,稳住身体道:“这便是阿瑶前辈所葬之处,昨夜为了确认身份,不得已才挖开,冲撞了前辈的遗体……” “无妨,阿瑶心地善良,必不会怪你。乐掌柜,这里缺一个墓碑。”琴归羽道。 乐正商孤身离去,大概一刻钟后才回,手中拿着一块长长的木板交给琴归羽,琴归羽接过但是却站立不动:“乐掌柜打算让我怎么写字?” 乐正商一愣,独孤景从怀中拿出玄武双匕,引起周围除了段和玉与琴归羽外几人的注意。琴归羽接过,右手握住“武”字短匕轻轻在木板上刻画,玄武双匕明明削铁如泥,但是此刻琴归羽却显得极为费劲,最后还是交给了乐正商。 乐正商一言不发地接过,然后问道:“刻些什么字?” “竹瑶之墓。” 将字刻好,乐正商还动手将墓碑立好,然后放下匕首退到一边,俨然一个随从模样,至于段和玉等三人自然站在一般一动不动。 琴归羽蹲下身,伸手抚过墓碑,一言不发,良久,才道:“段和玉的命,就交给我了。” “琴归羽!”段和玉上前数步,对着琴归羽抬起了右手,看起来即将就要下杀手。琴归羽右手落下摸向了地上的匕首,然后转头看了段和玉一眼。 在看到琴归羽目光的那一刻,段和玉停下了脚步不敢再近一步。 “住手!”乐正商、张宽、丰休同时喝道。 段和玉辛悻悻地放下手,看起来好像是被三个人阻拦,其实段和玉自己知道,即使他们不出声自己也不会再往前,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除了乐正商,怕是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琴归羽的恐怖之处。 “那琴谷主最好祈祷自己能活到那个时候。”段和玉冷哼一声道。 “不用。”琴归羽站起身来,“后面我活着的每一天,你最好都要小心。” 这话比任何威胁之语都要恐怖。 乐正商上前想用轻功带他,琴归羽摇了摇头道:“走回去吧。”说罢缓缓往前走去,那语气平和,但却不是在商量。 为什么,独孤景不明白,琴谷主现在应该连自己都不如才对,从琴谷主两脚就把自己的穴道解开来看,他自己肯定不仅仅是被封住穴道那么简单,为什么这些人还这么惧怕他? 一炷香后,几人才到西湖西岸,还未进城。 琴归羽扶着独孤景沿着西湖岸边一步步向前走着,一路上西湖边风景几番变化,有富贵人家的亭台水榭,有岸边楼阁庄院,也有藤曼水草茂盛不辨河岸。 一路上琴归羽一言不发,独孤景被他扶着才发现,原来他的虚弱比之自己还更加不如,看起来平静如常,但实际上那双手已经毫无力气,用尽了全力独孤景也只有那一点上托的感觉。 心中不免有些心痛,再加上想起阿瑶,又想起了杜汐儿,忍不住鼻头一酸。 琴归羽道:“人生,当悲。” 这一句话的语气与当初杜汐儿的一模一样,或许应该说当初杜汐儿说这话时的语气,与现在的琴归羽一模一样。 “琴姑娘也曾说过这话。”独孤景深吸口气缓缓说道。 “嗯,那是我教她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没有告诉你?” “没有。” “这需要你自己思考。” “琴姑娘也时自己思考的?” “是的,因为我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第五十七章 半年后 “不……不明白?”独孤景也不明白,甚至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都不明白还要教给自己的徒弟? 琴归羽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西方天边。只见西方并不高的几座山坡将一轮夕阳卡住,周边几片闲云被烧的通红。 独孤景也抬头看去,这样的日落并不稀奇,不知道是什么让琴谷主驻足如此之久。 “不足。”琴归羽道。 “什么?”独孤景没有听明白。 “比之当年,这落日,不如。” 当年,哪个当年?在这世间,阿瑶去世之后不知还有谁能懂琴谷主说的是什么?独孤景想起了陈夫人,但是阿瑶曾经警告过自己,不要乱说话。 又花了一炷香的时间,来到了西湖南岸,几人没有停留继续往前走。 独孤景看向左侧,那是夕照峰,夕照峰另一边便是西湖,听司马宠说,那边大部分属于钱家,钱家在那湖边还有一座庄院,名为夕照轩。再转头看了眼右侧,那是净慈寺,阿瑶遗体曾经停放之处。 等几人回到司马府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独孤景依旧被带回之前所住之处,进门前独孤景问段和玉道:“宠……司马姑娘怎么样了?”段和玉没有理他,将他推入房中锁上了房门。 时间易逝,转眼便是数月。 这段时间以来司马府也极为平静,独孤景在琴归羽的要求之下,不再强行进行冲穴。但是内功被封,无法练功,别的也都做不了,日子过的极为憋屈,而且被几大高手看着,不能随便乱走。 早些时候独孤景每日都极为焦虑,想着琴姑娘,想着阿瑶前辈,想着离州城,想着拘仙阁,想着司马宠,司马丰年,自己的仇人,还有鬼门十三子等等,各种事情充斥在心中。 突然有一日,似乎是琴归羽的要求,乐正商和段和玉将独孤景带到了琴归羽所住的院中,让两人为伴。有了琴谷主在身边,独孤景觉得逃出去的机会变的更大,可是过了几日才发现,琴归羽根本没有逃跑的打算,每日过的极为轻松,在下人送来的纸上书写一些什么,除此以外毫不考虑逃跑之事。 独孤景经过允许后也有看过,都是一些剑法,在其中他看到了琴姑娘使用过的招式,千里追魂,剑指天南,剑气纵横都在其中。 询问后得知,这是《武林秘录》第三章,破招式。 江湖中只要有些身手或者名气之人,都不会愿意从头开始学习,所以这“破招式”便是绝大部分人的选择,想必乐正商四人就是为的这破招式。 时间长了,独孤景也发现依靠自己是无法逃出生天了,毕竟司马府又江湖四大高手坐镇,自己这点微末功夫根本不是其中任何一人的对手。又是独孤景救开始想,琴姑娘在谷中是否也是这般与琴谷主生活再意气,如果换做琴姑娘,此刻她会怎么做? 慢慢的他也就不再想别的事情,而是学着琴归羽的样子,每天琴归羽做什么他便做什么,日子突然变的极为轻松。 从某一日开始,琴归羽突然在院中练起了剑法,当然没有剑,只能以指为剑,练的极慢,独孤景凭着自己不高的武功都能破解。练完后便将其记录于纸上,独孤景看后才明白这些招式的精妙之处。 原来琴归羽受限于身体,无法使出剑法之全部威力,所以看起来破绽百出,实际上配合记录于纸上的讲解,独孤景才明白,原来这些剑法无一不是精妙绝伦,自己之前觉得破绽之处原来都是走的偏锋,敌人无法招架之处。 “想学吗?”琴归羽问。 “想……”话刚出口,神色便是一暗,“但是我现在这模样,根本无法学会。” “无妨,学了再说,能不能用可不是现在说了算的。” 独孤景点头:“是!” “那就拿出学吧。” 看着独孤景拿着纸张在院中学习,琴归羽想起在谷中的日子,准确说来是想起杜汐儿在谷中陪伴的日子。 “汐儿。” 一缕情愫升起,下一个瞬间,琴归羽眼神一冷,将其斩断。 这数月来,独孤景记住的剑法越来越多,背诵的内功口诀也越来越多,已经背到了第六层,第七层琴归羽以不到时候为由没有传授。虽说无法练习,但是每日都在心中将口诀以及琴谷主教授的要点回忆一遍。 如果说独孤景是见识变多,但是没能变为自己的武功,那么乐正商、段和玉、张宽、丰休四人可谓是一日千里,武功进步神速。 独孤景多次要求琴谷主私藏一些,不要将剑法全部传授,但是琴归羽却不以为意,只是淡淡说一声“无妨”。 这段时日,各国之间依旧如常,并无大事发生,唯一引起江湖人注意的是,大理皇帝段思聪致书宋廷赵匡胤,要求通好,此事暗示大理不敢与宋交恶,不过却不曾听说赵匡胤有回复。 此外便是江湖之事,拘仙阁在江湖中出现更加频繁,有部分门派都已经倒戈,特别是江北,黄河一带,毕竟开封府便位于黄河之边,那是宋之京城,天子脚下。 倒戈的门派中,为首的便是开封王家、华山派以及武当派,其中武当派不成门派只是到家聚集之地,本就受宋朝廷所牵制,倒戈并不意外。 消息传来之时,琴归羽正与独孤景下棋,乐正商将江湖之事一一告知,独孤景抬头看向琴归羽,却见他神色平静只淡淡地“嗯”了一声,于是也就不去考虑,专心下棋。 又两月一晃而过,距离独孤景刚到杭州已经过了半年之久,再过半月便是立冬。 十月,秋残,秋寒,秋为刑官,主杀。 这日,乐正商再一次来到院中。 三个月前,七月,北汉之主刘钧死,养子刘继恩嗣立。宋皇帝赵匡胤认为有可趁之机,暂时放过南方各国,转而向北征战北汉。 一个月后,八月,举兵诏伐刘继恩。 派遣内客省使共二十二人,率领禁兵赶赴潞州。 昭义节度李继勋为行营前军都部署,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党进为副将,宜徽南院使曹彬为都监。 棣州防御使何继筠为先锋部署,怀州防御史康延沼为都监。 建雄节度使赵赞为汾州路部署,绛州防御使司超为副将,共四路大军直趋北汉。 九月,北汉发生内乱,刘继恩被手下侍卫所杀,宰相郭无为扶植其弟刘继元继位。刘继元派遣使者向辽国求援,同时派刘继业率军阻拦,两军在洞过河相遇。 刘继业战败,宋军大获全胜,进逼北汉皇都,太原。 赵匡胤派遣使者递去诏书,上谕令刘继元速降,并言明,若是投降便封其为平卢节度,封北汉宰相郭无为为刑州节度,因为辽军将至,刘继元自然不降。 宋将李继勋担心孤军深入,会为敌所围,于是收兵南归,此战结束。 而后辽与北汉联军南下,进军晋州与绛州两地,大肆掠夺而去。 乐正商说完,琴归羽又“嗯”了一声,然后催促独孤景落子,独孤景应了一声但是依旧在思考。他不是在思考乐正商所说的话,刚刚乐正商所言虽然详细,但是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因为琴归羽的棋力难以捉摸,自己快要输了。 乐正商也不在乎琴归羽是否真的漠不关心,说完等待片刻,见琴归羽不再说话,也就转身离去。 乐正商走后,琴归羽抬头看了他离去方向一眼,问道:“独孤公子,你可知道为何乐掌柜要告知我此事吗?” “嗯?什么事?”独孤景一脸疑惑的抬头。 平日里只有乐正商会来院中,下人都只会将饭菜等物送到院外。 而乐正商来此都是对琴归羽说些江湖事态,有些极为详细,有些较为模糊,独孤景早已经习惯不去听,此刻琴归羽一问,他反而有些反应不过来。 琴归羽也没有为难他,只道:“无事,落子吧。” “晚辈输了。” “那就收拾棋子重来。” “是。” 独孤景快速收拾阴阳放于罐中,然后自己继续执黑先行。 跟琴归羽相处久了,一些礼仪上的细枝末节独孤景都快忘得差不多了,幸好琴归羽不仅不在乎,反而极为厌恶。或者说琴归羽并不在乎,半年以来,独孤景没有见过他任何情绪变化,凡事都是一句“无妨”,若是有什么要求也都直说,不会跟乐正商商量,不过乐正商也都会按照要求完成。 又过了数日,一人来到院中,这次不是乐正商,而是半年未见的司马宠。 天气渐冷,司马宠已经换上了厚衣,上身一件火红的夹袄,映的脸颊胜雪,还透出一片红润。 “司马姑娘。”独孤景拱手道,当初她帮自己挡了一掌心中极为感激,也想起她与段和玉的对话,明白她并非参与之人。但是司马宠毕竟还是与段和玉是一路之人,此时他与琴归羽被囚禁于司马府便能够说明一切。 “你何必这般生疏。”司马宠幽幽说道。 第五十八章 后路 “你……你的伤好了么?” “早就痊愈了,伤的也并不算重。” “是……”看着她的目光,独孤景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请进来坐坐?”琴归羽声音传来,好似这里不是司马府,他才是主人一般。独孤景连忙做了个“请”的手势,司马宠看了看院中的琴归羽,而后摇了摇头,似乎不敢靠近。 “那不知司马姑娘可有什么事?”独孤景问。 “不知道是谁走漏的风声,现在整个江湖各路人物都赶来了杭州城,你……你要当心,当初就因为玄武双匕被人觊觎,你都不敢返回离州城……” “此刻玄武双匕并不在我手中,多谢姑娘关心。”独孤景缓缓说道,两人对视片刻,又没了下文。 “青龙剑在段和玉手中,玄武双匕因为张狂和丰休都想据为己有,所以一直放在府内,火云鞭出现在杭州之事已经传出,这数月以来无数人明里暗地的,几乎将整个杭州城寻了个遍。” 人未到声先至,随着说话声走廊尽头出现一个剑眉星眸仪表堂堂之人,正是乐正商,身后还跟着一个矮了一个头的小厮,低着头提着食盒。 独孤景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他,琴归羽抬头看了一眼也没有说话,只有司马宠盈盈一拜道:“乐前辈。”乐正商对她点了点头,司马宠便转身离去。 独孤景身手去接食盒,乐正商道:“不必,今天我想与琴谷主小酌一杯。”说着便进得院来,身后小厮也跟上,将饭菜从食盒中一一取出摆好,又取出一壶酒,几个酒杯以及三副碗筷,然后便站到房门外等候着。 乐正商对着琴归羽抱拳道:“不知琴谷主能否赏个脸?” “乐掌柜最近这是怎么了,竟对我如此恭敬?”琴归羽说着便当先进入房中,显然是同意了。不过乐正商却笑了笑没有搭话。 三人坐下,乐正商亲自给琴归羽倒酒,然后才给自己满上,举杯对着琴归羽示意一下然后抬头一口喝干。 琴归羽没有动,独孤景却是不管这么多,抓起筷子便夹菜吃,虽说司马府富贵,平日里必不会亏待,但是今日格外的丰盛。 却听琴归羽问道:“乐掌柜与段和玉、丰休、张狂三人同谋,想必不知打算如何应对如今杭州之事?”琴归羽问的自然是乐正商之前所说,整个江湖各路人马以及门派赶到之事。 现在因为一个火云鞭而暴露了琴归羽的行踪,已经过去数月,很可能已经有人发现琴归羽被囚于司马府,甚至乐正商四人所图为何,都有可能暴露。 乐正商叹了口气说了四个字:“一言难尽。” 一言难尽,都是江湖早有盛名之辈,都不是好相与之辈,张宽狂妄,段和玉喜怒无常,丰休自以为是,都不是能够听人号令之人。 “乐掌柜是个商人,江湖中的粗浅之人自然不好相处,狡兔三窟,想必乐掌柜已经铺好后路了?” “呵呵,再多的后路都是无用,这司马府大门外可是整个江湖,后路只需要最有用的,一条足矣。” 乐正商也不催他喝酒,自顾自的喝酒吃菜,毫不在意琴归羽到现在一口没动。 “哦?那乐掌柜想必成竹在胸了?”话语中好像对乐正商的后路很感兴趣,但是语气中却极为平淡,没有丝毫的行去,神色中更是百无聊赖。 “不,恰恰相反。” “说来听听。” “在下的后路,自然还得看琴谷主的。” “看我?乐掌柜说笑了,我与独孤公子辈囚禁于此数月,自身难保。” 琴归羽就像是一个陪客,陪着独孤景与乐正商用膳,乐正商也就像是没吃过饭一般,一边喝酒一边夹菜。这让独孤景想起了刘老六与那个车夫,在遇到鬼门十三子数日之后终于到了驿站时,那两人如同饿死鬼投胎,或者说,想当一个饱死鬼。 在每样菜都动了一口之后,乐正商放下了筷子道:“琴谷主所言不错,在下还是需要多家考虑。” “乐掌柜这么快就饱了?” 乐正商摇摇头问道:“琴谷主可知,在下这几月以来为何要将江湖变化,世事变迁告知啊?” “不知。” “只望琴谷主能够看清一些。” “看清什么?” “天下大势,非人力所能左右。” “我从未想过要座有天下大势,隐居绝回谷过一个已死之人的生活罢了。”言语间似是在点出,正是乐正商将自己拖入的江湖。 “是,此事是在下之过错,但是也是琴谷主之过错。” “乐掌柜的口才真是浪费了,不该从商,而是应该进入庙堂,说不定也能身负六国相印。” 独孤景第一次听到琴归羽开玩笑,有些惊讶,也觉得有些有趣。 乐正商并不在意,继续道:“琴谷主可知拘仙阁的宗旨是什么?” “不知。” “为天地谋心,为百姓谋福,为天下谋太平……” 乐正商的话尚未说完,独孤景接过话道:“虽千万人吾往矣?” 乐正商与琴归羽同时转头看向他,独孤景冷笑一声道:“出自一个追杀阿瑶前辈的拘仙阁侍卫,此话也能信得?” 琴归羽也道:“既然追杀阿瑶,我若碰到了,任他舌灿莲花也不能活着离开。” 乐正商也不辩解:“琴谷主还是到开封拘仙阁走一趟的好。” “不去,已死之人,何必在江湖走动。” “那位大人也想与琴谷主见一面,那位大人说:‘上次相见还是十数年前,若有机会,也愿能够促膝长谈。’琴谷主的故人已经所剩无几,何必执着于……” 琴归羽转目看了他一眼,一缕纯粹的杀意一闪而过,乐正商立马闭上了嘴。 琴归羽收回目光道:“当年之事,过去便让他过去吧,你若还能见到他,便将这句话带给他。” “琴谷主还是亲口对他说吧。” “什么意思?” “听说有个小姑娘叫小绝?” 沉默了一下,琴归羽才道:“是又如何?” “琴谷主可以去开封拘仙阁见到她。” “我会去的。”虽然没什么表情变化,但是琴归羽突然改了口。 “那就好,在下告辞。” 说罢起身离去,到了门口突又停下脚步对门外等候的小厮道:“琴谷主食欲不振,后面几日可少送些饭菜过来。”说完才又离去,门外小厮也点点头道了声“是”,跟在身后。 乐正商走后独孤景对着一桌子的菜,苦着脸道:“怎么办,琴谷主?这么多的菜我一个人吃不完。” “没事,今天我陪你一起吃。”说着拿起了筷子。 “这可不行……”独孤景想拦着,但是琴归羽却摆了摆手道:“今日这顿饭无妨。” 独孤景只能由着他,不过心中却是更加疑惑,想了想决定从乐正商问起:“琴谷主,乐正商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没听明白?” “没有。”独孤景摇头。 “乐正商的后路已经铺了半年了,半年之前他想必就发现,段和玉、张狂、丰休三人都不是可谋之人。” “不,不止这些,后面那些话晚辈也是不懂。” “今天是第几天了?” “第四天,还剩三天。” “有了今天这顿饭,后面三天就容易许多。” “琴谷主的意思是……” 琴归羽抬手示意他不要多言:“吃饭。” 三日后,午后,夕照轩。 杜汐儿收拾完毕,出了门便是波光粼粼的西湖边,远看去湖面开阔毫无阻隔,但是杜汐儿没有心情欣赏。 没走几步就被钱锦撞见:“姑娘这是要走?” “这半年来多久打扰,救命之恩永不敢忘。” 钱锦难过道:“我还想你多住几日呢,你的伤还没好。” “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一月之前在下伤势便已痊愈,多谢公子这数月的照顾之恩,时间匆忙无法与莺莺道别,等此事一过在下必定登门拜谢。” 杜汐儿在前面走,钱锦就跟在身后,一直出了夕照轩。 “公子的救命之恩在下现在难以报答,等此事一了,在下一定登门拜谢。”杜汐儿回头对钱锦道。 “我不用你报答。” “拿公子可还有其他事?” “没了,姑娘一路保重,小心……小心身体。”钱锦嗫嚅着。 杜汐儿郑重道:“多谢。” 盯着杜汐儿身影远去,钱锦失望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我当你会以身相许呢……” 司马府周边几乎夜夜都有人影一闪而过,府中除了一些下人还不明白事态之外,所有人都知道司马府周围几乎都是武林人士。 整个杭州城,从没有另一次能如现在这样,有如此多得武林人士聚集。 戴上斗笠,杜汐儿来到司马府不远处,现在如她这般打扮之人不再少数,都是一些江湖门派不愿露面之辈,有些因为不能暴露门派,有些则因为仇家遍地。 茶馆中,杜汐儿静静的坐着,等候一个信号。 远处一辆马车行来,并无特殊之处,但是却在司马府外停下。 第五十九章 亲家见面 周边无数目光移了过去。 一辆普通的马车,在这个很普通的午后,路过经过杭州城内一条繁华的街道,怎么看都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但是它却停下了,停在司马府外。 紧紧这一点就很不循寻常。 更何况从马车中走出一个不寻常之人。 独孤泽! 武林盟独孤明死后,独孤泽便成为了乾和山庄的庄主,这大约半年以来,处理完父亲的葬礼后,便一直没有离开过离州城,曾言将守孝三年,此刻他依旧身着斩衰服。 “他来干什么?” “想必是因为独孤景在此。” “就算独孤景不在他就来不得了?你我都能来得,他如何来不得?” “这两家是亲家,利用这层身份想必是想做些什么。” 看着独孤泽得身影消失在司马府大门内,众人蠢蠢欲动,但是无人带头,大门关上后便又安静下来。 司马丰年此刻已经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房中圈圈转,这几日真的是觉也睡不好,饭也吃不好,听说独孤泽到来,连忙迎了上去。 “独孤庄主,你可来了,你若是再不来,小老儿的命都要没了啊!” “司马兄莫急,慢慢说。” 两人来到厅中坐下,司马丰年道:“还不是我那女儿,她不知从哪带回来一帮江湖人,现在还住在后院,也不知道做了些什么,引得天下各门各派都想来一探究竟。” “司马兄导线还还不知具体因为何事吗?”独孤泽奇道。 “是啊!”司马丰年记得满头汗,“自从又江湖人士夜探我府上,我就给庄主写了信,这一个月以来,来的江湖人越来越多,我真的是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 “司马兄就没有将宠儿叫来问问?” “问了啊,你有不知道我家那丫头,辈宠坏了,我现在说些什么完全没有用,他也是爱听不听,再加上之前受了伤,我也不敢多问。” “受伤,不知受的什么伤,怎么受得伤?” 司马丰年依旧摇头,对于司马丰年这一问三不知,独孤泽也是毫无办法,只能道:“那不知能否将宠儿叫来,我来问一问情况?” 司马丰年连连点头,不过却嘱托道:“行,不过独孤庄主还是不要吓着小女为好。” 这般溺爱模样让独孤泽皱起了眉头,不过也只能点了点头答应。司马丰年吩咐下人去将小姐请来,下人应声而去,过了许久,司马宠才款款而来。 “晚辈司马宠,见过独孤前辈。” “不必多礼。” “爹爹,叫我过来不知所为何事?”司马宠又转向司马丰年道。 “哦,你独孤叔叔有话要问你,你且如实相告。” “是,不知独孤前辈要问宠儿什么?” “如今杭州城外江湖豪杰齐聚,不知宠儿你可知是何原因啊?” “宠儿不知。”司马宠摇了摇头,“江湖之事极为危险,宠儿一介女流之辈,手无缚鸡之力,不敢多加参与,所以并不知为何。” “你真不知?”独孤泽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严厉,司马丰年在一旁甚至想阻拦,但是忍下了。 “宠儿不敢欺瞒前辈。” “那好,我再问你,我儿独孤景现在何处?” 司马宠看了一眼司马丰年,司马丰年示意她回答,于是答道:“三郎正在庄中。” “哦?她为何会在此处啊?” 司马丰年脸上有些挂不住,想开口说话,但是独孤泽一伸手拦住了他:“宠儿,你来回答。” 司马宠犹豫了片刻道:“因为……晚辈想让他留下……” “哈哈哈!”独孤泽放声笑道:“好一个女流之辈,好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宠儿,你如此行为可比一些江湖儿女还要洒脱,还要随心所欲啊!” “前辈谬赞了。”话一出口,立马发觉不对,这话放在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身上可不是什么太好的话,立马抬手掩住口。 果然,又引来独孤泽一片笑声:“哈哈哈!他若是不想走,我便不管他,他爷爷让他历练江湖,他一个赌气就真的走了,宠儿你若喜欢,就让他永远留在这吧,当个上门女婿也可以。” 司马丰年满脸通红:“这……宠儿年纪小乱说话,这事传出去可怎么得了!” 没想到司马宠却问道:“真的?” “宠儿!”司马丰年有些急了。 “诶,司马兄,两个小辈的事不是早就定下了么,莫非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宠儿是个好姑娘,能看上犬子,那是犬子的福气,等三年守孝时间一过,就让两个孩子成婚,如何?” “此事,听独孤庄主做主。”司马丰年只能如此说道。 他毕竟不是江湖中人,三年时间还是太长了,在这三年中,司马宠与独孤景是没有成婚之实的,即使有着婚约,那也让他难以接受。当时刚回到杭州,就听说自己女儿将独孤景称为“未婚夫”,甚至将他带回了家中,气的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此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下了,还有其他事需要问问,宠儿你可不要隐瞒。”独孤泽道。 “是,前辈请问。” “你的武功是谁教的?” “琵琶曲段和玉。” “他人现在何处?” “……正在府中。” “这段和玉是我府上客卿,已经有一些年头了,之前他只是偶尔来带上几日,这数月来一直住在此处。”司马丰年解释道。 “除了段和玉,还有其他江湖人在庄内吗?” “家中客卿只有他一人,晚辈也只有这一个师父。”司马宠回答道。 “我问的是江湖人士,不是客卿。”独孤泽纠正道。 司马宠闭口不语。 “宠儿,可有听到我的问话?”独孤泽提醒道。 “有,家中还有飘渺楼掌柜乐正商,不空箭丰休,张狂张宽,还有……” “你……你……”司马丰年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相比之下独孤泽就冷静许多,似乎并不意外:“还有谁?” “绝回谷主琴归羽。” 独孤泽听到这几个字瞬间站了起来:“果然在这。”踱了几步,又问:“宠儿你知道他们为何会在此处?” “知道。” “说来听听。” “当初乐正商在飘渺楼抓了一个人,前辈可知道?” “自然知道。” “那人便是琴归羽,用尽手段抓住之后,将其押送到杭州,为了防止中途出现意外,便与张宽,丰休合谋,三人一起将其押送至此,为的是绝回谷的剑法《武林秘录》。” “武林秘录?江湖传说不是叫剑神遗篇?” “并不是,那只是江湖中人自己给起的名字,其实武林秘录是琴归羽与剑神前辈共同创作而成。” “你为何知道的这么清楚?” “因为我师父也参与其中,这半年来一直在练习琴归羽给出的剑法。” 独孤泽这才明白,区区一个火云鞭根本而已,根本不可能吸引如此多的江湖高手前来,一定是有人利用火云鞭探查到琴归羽就在杭州,说不定已经知道了乐正商这些人的密谋,所以才会趋之若鹜。 还有就是,既然琴归羽在杭州,独孤景也在杭州,那说明青龙剑与玄武双匕也在杭州。 青龙剑,玄武双匕,《武林秘录》,这三样哪一个不让人眼红?而现在竟然齐聚杭州城,落在这小小的司马府内。 “以琴归羽武功,比之乐正商、张狂、丰休这三人中的任何一个都要强,半年前在离州城也不曾听说他们三人联手,段和玉又不曾参与,他们如何能够让琴归羽乖乖配合?” “乐正商用何种方法抓住的琴归羽晚辈并不知晓,但是抓住后乐正商便给琴归羽下了毒,名为软香七日散,服用后任你武功再高也是全身无力内功尽失,七天后才会恢复。乐正商每过几日便在饭菜中放入此毒,为了防止琴归羽发现规律,他每两三天便下一次,毫无规律可循,除非琴归羽能够七天不吃不喝,不然也是插翅难飞。不过即便他真的整整七天不吃不喝,那也根本没有力气逃跑。” 独孤泽沉思许久,又问了一些问题后,司马宠将自己所知都尽数告知。 “既然问完了,宠儿你便回去休息吧。”司马丰年道。 “是,宠儿告退。” 司马宠离去之后,司马丰年就迫不及待地问道:“独孤庄主,此事不知如何解决啊?” “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江湖豪杰齐聚,其中不乏武功盖世之辈,剑雨花青与雪老怪武功已经多年没有进步,说不定也会到来。不过总的说来,只是为了青龙剑、玄武双匕、武功秘籍这三样东西,有一些人贪得无厌想全部获得,有一些人只想要一样。以我之愚见,想要武功秘籍者占大多数。” “那该如何解决?”司马丰年急道。 “给他们就是。” “武功秘籍又不再我手中,我该怎么给,那些江湖人物哪会听我的……” “此事确实需要从长计议,得想个万全之策,这段和玉是贵府客卿,想必不至于为难,主要就是乐正商、张狂、丰休这三人,乐正商说不得可以卖老夫一个面子,至于这张狂与丰休……” 第六十章 情深不寿 还有机会! 司马宠离开后直奔独孤景所住之处,进入院中,却见两人还在下棋。 “司马姑娘?”独孤景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三郎,我们离开吧?” “离开?”独孤景回头看了一眼琴归羽,刚才那一刻他还以为消息走漏了。 “我们婚约还在,不必参与江湖之事,只要你答应,我愿意与你一起离开这里,远离江湖,去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说着扯住独孤景的衣袖,独孤景全身功力尽失,根本站不住脚被她拖身子晃了一下:“江湖中人聚集于杭州,今日再不走怕是来不及了。” 独孤景稳住身子缓缓将她手推开,司马宠抬头,却见独孤景面容冷静毫无喜色,甚至还有些不耐。 “你……” “司马姑娘,在下有几个问题,还望姑娘能够解答一下。” “你想问什么?”司马宠眼眶瞬间发红。 “当日在离州城冒充琴谷主徒弟之人,是不是你?”那个在后院突然对自己下杀手,而后追到客栈,被琴姑娘打伤之人。 “日后再说,好么?”司马宠双眸含水,语气近乎恳求。 “冒充琴谷主之人与我爷爷之死脱不了干系,司马姑娘,想必你比我更清楚此事吧?” 司马宠坐倒在独孤景脚边,双手掩面抽泣道:“是我……我错了,我现在只想离开这里……求求你,三郎,带我走吧……” 独孤景心中一痛,缓缓蹲下身来,司马宠仰起泪水涟涟的小脸看了过来,独孤景忍不住抬起一只手想帮她将泪水擦去,但是手被司马宠瞬间抓住:“三郎,求你不要怪我,我可以将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我们现在就离开可好?” “司马姑娘。”独孤景从衣裳深处扯出一块灰色衣角,独孤明用血写的“快走”两字已经发黑,“你打伤我之事我并不会放在心上,无论你之前做过什么,见到你现在这般模样我都不忍心,只是……只是那是我爷爷,看看这两个字,你可能想象我爷爷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写下的?” “我……我不知道他会这么做……三郎……” “司马姑娘,你口口声声说你我二人有婚约,但是你却与拘仙阁走的如此之近,更是与段和玉同流,他杀了阿瑶前辈!你让我现在如何信你?” 司马宠面如死灰,松开了紧紧抓着独孤景的双手,艰难地爬起身向外走去,到了门旁站立不稳身子一晃险些摔倒。稳住身子,司马宠轻声问道:“独孤公子,不知你院中梨花今年开的如何?” 独孤景回忆起七年前,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当时自己见了如此漂亮的妹妹不敢接近,只是远远的行礼,相比之下司马宠却是大胆了许多,上前搭话,二人很快便熟络起来。 见自己好奇她身上如此漂亮的衣服,司马宠便仔细介绍那是昂贵的丝绸,还介绍了这种丝绸是自己家特有的,有别家不同,同时还将辨认方法也都告知。 见她喜爱梨花,自己便拍着胸脯说要将自己住的地方都种上梨树。 很多细节都已经忘记,但是独孤景还记得当时的原话:“既然你喜欢,那我便将我的住处都种上梨花,你看了一定会喜欢。” “我可看不到,离州城太远了。” “那以后有机会,我来带你去看。” “好,你可不能反悔。” “不反悔。” 独孤景心中难受,看着那背对自己的柔弱背影,不由的迈步上前。 “独孤公子还下不下棋了?” 琴归羽的声音传来,独孤景瞬间清醒,扭过头不去看她口中道:“姑娘不是去看过了?不过如此。” 司马宠猛地回头愤怒的看向琴归羽,琴归羽没有抬头但是好像知道司马宠在看他:“司马姑娘跟着段和玉学的好一手魅惑人心的功夫。” “琴归羽!”司马宠一字一顿道,此刻的她似乎变了一个人,刚刚的柔弱全部消失不见,多出一些怒火以及强硬。 “独孤景,我问过你三次,你竟然还是如此回答!” 三次,第一次在客栈,虽说苏古镜没有答应,但是至少说明其人不会被美色所惑,可是第二第三次都是以自己的身份所问,如果将段和玉化作司马宠的模样那次也算上,那便是四次了。 “司马姑娘,冤有头债有主,我爷爷的仇我会找拘仙阁,阿瑶前辈与琴姑娘的仇我会找段和玉,在下并不愿与你交恶,你走吧。” “琴姑娘?她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曾告诉你,你凭什么……凭什么?” 独孤景神色一黯,她确实不曾说过自己的名字,琴梦回任谁都知道是一个假名,但是自己这么做可是因为琴姑娘? 见独孤景一言不发似乎是承认了,司马宠神色闪过一丝恨意:“是你逼我的。” 司马宠带着恨意离去,独孤景做回琴归羽对面,但是却无心落子,看着棋盘上的阴阳黑白出了神。 人生如棋,落子无悔,但是任谁都无法如棋手一般看清全局。独孤景盯着一颗黑棋,让它在自己眼中越放越大,如果我在这个位置,放眼看去四周皆是白棋,如若不想死,必然是要放手一搏的,但是眼中看到的便是出路么? 独孤景放了一颗黑子在那落单的棋子旁。 琴归羽将棋子一扔道:“此子被枷,这是个初学者都看得出来之事,独孤公子,何必执着于不可能之事。” 独孤景抬头看去,面前之人一如自己刚见他时,冷漠,无悲无喜。半年来他也曾说过一些带着感情的话,但是那都不是语气中透出的,都是自己想象中的,这人本身是个毫无感情之人。 那是否说明,如果遇事向他询问便可获得最好的答案? 这样的人生活会不会更开心一些? 不,他已经没了感情,自然不知道开心为何物。 “琴谷主,出了这司马府,你我是什么关系?”独孤景问道。 “萍水相逢。”琴归羽道。 “为何?” “难道不对?”琴归羽反问道。 是啊,他说的没错,就是萍水相逢,独孤景沉默不语,一如自己与琴姑娘,与阿瑶,都是萍水相逢。 就像看穿了他的心思,琴归羽淡淡道:“阿瑶与汐儿也是萍水相逢。” “我……我与司马姑娘也是萍水相逢。” “是,这天下谁不是萍水相逢?” 独孤景缓缓站起身,深秋,院中黄叶飘散已经许久无人打扫。 寒风吹来,卷起一堆黄叶随即又洒落。 “晚辈想拜托琴谷主一件事。” “说来听听。” “此事一了,琴谷主可是要前往开封拘仙阁?晚辈也想同去,不知能否与琴谷主同行?” 琴归羽摇了摇头。 独孤景一愣,还想再恳求两句,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以琴归羽之为人不可能会被言语所打动的。 独孤景连原因都没有询问,但是琴归羽却主动解释道:“汐儿年纪尚小,从未涉足江湖,你跟着她我才放心一些。” “琴姑娘不同去么?” “自然不同去。”琴归羽也缓缓站起身,“我本打算让汐儿武功再高一些后再独自进入江湖,却不曾想遇到此事,虽说意料之外,但是也算是提前让她有所历练。 “开封找到小绝之后我便会立刻回谷,下一次出谷不知是何年,只要我开口,汐儿就会随我一同回去,且不会有半句怨言,但是她心中之仇却不是能够轻易放下的。 “若是你们路上不曾遇到鬼门十三子还好,既然遇到了她必然会念念不忘,那就让她去吧,不然再过几年又是大海捞针。” “晚辈必定替琴谷主护琴姑娘周全。”独孤景正色道。 琴归羽打量了一下独孤景,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笑意:“汐儿虽说不曾告知你真名,但是那毕竟只是个称呼罢了,那个名字连着她曾经那些带血的回忆,不告诉你也是正常,不过她也在关心你的安危。” 独孤景点点头。 琴归羽转身往房中走去,口中道:“还有,汐儿不会入无情之境,你且放心。” 一个月前。 冒险夜探司马府的杜汐儿被乐正商发现。 “乐正商!”杜汐儿手提一口长剑冷冷道,但是她也并非莽撞之人,知道自己并不是对手,所以并未上前动手。 “杜姑娘?你没死?”乐正商又惊又喜,连忙上前一步。 杜汐儿后退一步,瞬间举剑指向他冷声道:“站住!” 乐正竟然乖乖地停下了脚步:“杜姑娘别误会,在下没有恶意。” 杜汐儿想起独孤景介绍乐正商时所说只话,想起他那个“伴芳菲”的称呼,不由的一阵恶心,怒道:“淫贼,我师父在哪?” 乐正商叹了口气道:“府中还有段和玉,张狂,丰休三人在,我不能带你过去。不过琴谷主一直与独孤景住在一处,并未受伤,此事你大可放心。” 杜汐儿自然不敢信他的话,长剑依旧指向乐正商,身子缓缓后退寻找脱身之法。 第六十一章 软香七日散 “杜姑娘若是想离去尽管离去便是,在下绝不阻拦,但是若是想救琴谷主,还是听在下将话说完。” “就是你伤了我师父,还将他带来此处,你让我信你?”杜汐儿恨不得现在就上前将他斩于剑下。 “那姑娘如何才能相信在下?” 杜汐儿并不与他多言,脚尖轻点,身如轻燕,踏起“咫尺天涯”转身便走,下一刻就听到身后乐正商一声仍住剧痛的惨哼声。杜汐儿扭头,却见乐正商一掌拍在了自己的胸口,鲜血从口中喷出,身子站立不住跪倒在地。 杜汐儿见状停下了身子,但是也没有靠近,乐正商要的就是她停下,看着夜色中隐约的身影口中道:“琴谷主现在就住在后院,距离司马府的花园不远,段和玉、张狂、丰休和我四人都住在不远处,所以杜姑娘若是靠近必定会被他们发现。 “我们四人虽说同谋,但是彼此之间互相戒备,互不信任,要想救琴谷主还需要从长计议。杜姑娘若是信得过在下……” “我不信任你。”杜汐儿没等他说完便道。 乐正商咳了几声,忍住痛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道:“此物名为‘软香七日散’,每过几日我便会在琴谷主吃的饭菜中放入一些,中了此毒之后七天之内不仅内功全失,而且浑身无力,毫无反抗之能。” 杜汐儿冷冷道:“这便是你残害无数女子所用之物?” 乐正商愣了愣,苦笑道:“在下曾经确实对姑娘心怀不轨,但是从不曾逼迫过姑娘,此刻只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拘仙阁都是一些死士,但是在下还是惜命之人。” 乐正商隐瞒了在飘渺楼那晚在杜汐儿茶碗中下药之事,琴归羽被抓那晚杜汐儿前来寻找,乐正商给她倒了一杯茶,但是她并没有喝。 摇了摇头,杜汐儿继续后退。 乐正商咬了咬牙,机会只有这一次,若是杜汐儿下一次再来可能就会被别人发现,自己的后路就没了。于是乐正商抬手将手中瓷瓶向着杜汐儿扔了过去:“杜姑娘可以拿去试试,七天之后在下在此处等候姑娘。” 带着乐正商扔过来的瓷瓶,杜汐儿返回了夕照轩,取出一些交给了钱锦:“有一人说此药名为‘软香七日散’,服用后七天内浑身无力内功尽失,不知真假,不知公子能否帮忙鉴别一下?” 钱锦好奇地接过,目中放光:“真有这种神奇之物?放心,包在我身上。” “多谢公子。” “不谢不谢。”钱锦摆着手道。 当日下午,钱锦带着莺莺来到杜汐儿处,满脸都是喜色:“姑娘,姑娘,竟然时真的,你看莺莺。” 杜汐儿大为震怒:“你……你将药给莺莺吃了?” 杜汐儿跑上前,只见莺莺浑身无力地靠在钱锦身上,要不是钱锦扶住怕是直接药倒在地上。 忙将莺莺扶过来坐下,一边检查一遍骂道:“那药若是有毒,那莺莺……” “啊?有毒?姑娘你没有说有毒啊?”钱锦一愣。 杜汐儿额头冒汗,心中责怪自己没有将话说清楚。 不再跟钱锦搭话,低头检查莺莺,只见她粉嫩地小脸一切如常,眼神半合,看起来只是发困的模样,杜汐儿出声唤道:“莺莺,莺莺,你感觉如何,可有什么不舒服?” 莺莺用力摇头:“没有,就是浑身使不上劲。” “想睡觉么?” “不想。” 杜汐儿身手摸了摸莺莺的手,没有什么特殊之处,突然想起一件事扭头对钱锦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叫大夫。” 钱锦被杜汐儿的话吓到了,在旁边急得一头汗,此刻撒腿就往外跑口中还喊着:“找大夫,大夫……” 钱锦走后,杜汐儿将莺莺外衣解开,将手伸进她后背,莺莺受不住痒“咯咯”笑出了声。 “忍着点。”杜汐儿轻声道,莺莺听后点点头。 一股真气传入莺莺体内,游走于全身经脉,片刻将莺莺全身都走了一遍回到杜汐儿身上。 一切如常,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还不放心的杜汐儿再试了一次,这一次发现了一些异常,莺莺并非练武之人,经脉较弱,此刻有很多处经脉出现了堵塞不通的情况。 经脉并不是只有习武之人才是畅通无堵的,普通人的经脉也不会无限无辜出现堵塞的情况。 用真气冲了一下,莺莺“啊”了一声,对着杜汐儿软绵绵地道:“疼。” “好,你忍一下,我轻一些。” 杜汐儿再一次将她基础经脉不通之处冲开,这下多花了一些时间,钱锦也带着净慈寺的那位老僧人赶了过来。 “现在感觉如何?”杜汐儿问道。 “什么?”莺莺依旧半睡半醒的模样,不明白杜汐儿问的什么意思。 没有效果! 杜汐儿将刚刚的情况与僧人详细说了一遍,僧人伸手给莺莺搭脉,听杜汐儿说完,才道:“脉搏较弱,比之常人较缓,但是并无性命之忧,她是吃了什么吗?” 杜汐儿点头,将之前之事告知,然后将瓷瓶拿出,僧人并不接,而是双手合十道:“有所耳闻,‘软香七日散’在江湖中也是有些名号,这段时间以来,杭州江湖客增多,女施主好自为之,阿弥陀佛。” “多谢大师。”杜汐儿道。 将僧人送走,杜汐儿与钱锦这才放下心来,钱锦笑嘻嘻道:“姑娘,这个你留着也是无用,不如……” 杜汐儿自然知道他想的是什么,瞪了他一眼没有给她,钱锦好生哀求许久,见杜汐儿一直不松口才作罢,目光中满是失望。 七日后,莺莺恢复如常。 当夜,杜汐儿来到司马府,见乐正商果然在原地等候,将瓷瓶丢给他:“这种东西,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乐正商接过道:“杜姑娘可信得过在下了?” “你说。”杜汐儿没有回答,但是却给了乐正商说话的机会。 “我将琴谷主带到此处杜姑娘可知是为何事?” 杜汐儿没有离他,乐正商不由的感叹一句琴归羽的脾气倒是学了个十成十,只能继续道:“这话还得从司马府说起,段和玉是司马府的客卿,也是司马府大小姐司马宠的师父,所以司马宠也会一些武功,但是最擅长的还是易容之术,当初在离州城冒充姑娘的便是她。” “此事我已经知晓。”提到段和玉杜汐儿的杀心便会立马升起,脑中也浮现出阿瑶的面孔。 “还有件事姑娘不知道,江湖中人也不知道,剑圣古剑柏有个兄长名为古剑锋,不同于剑神前辈,古剑锋并未在江湖扬名,一直居住于司马府,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钻研一篇武功秘籍。 “这本秘籍位于司马府后院假山下的一个密室中,而且刻在石壁上,关于留下这些秘籍之人,想必就是剑神前辈了,至于细节在下并不清楚,古剑锋也不曾细说。 “但是石壁上的秘籍不全,所以古剑锋钻研多年,却处处碰壁,难有突破,这也是段和玉留在司马府多年的原因,不然以其性格怎么会被区区一个司马亲收下。” “司马亲是何人?”杜汐儿问道。 “那是司马宠的爷爷,早已经过世,当初段和玉答应留在司马府当客卿用的借口便是司马亲,但是事实上是因为古剑锋,为了那石壁上的秘籍。 “秘籍残缺,多年来毫无突破,段和玉与古剑锋早已经没了耐心,恰好拘仙阁招揽武林人士,而且一直与江湖门派为敌,古剑柏便想利用拘仙阁来逼迫琴谷主出谷。但是琴谷主是不可能随意出谷的,即便整个江湖天翻地覆,他都不会多看一眼。 “古剑柏并不了解琴谷主,只知道他是剑神前辈的传人,所以必定是能够解开秘籍之人,虽然机会渺茫,但是古剑锋还是加入的拘仙阁。司马宠、段和玉与拘仙阁主便是因此而结识。 “后来之事想必你也了解一些了,拘仙阁主人想收复整个武林,于是从武林盟主入手,想借用琴谷主的身份,正巧我飘渺楼便位于离州城……” “所以你便答应了?拘仙阁残害不归顺的武林人士,你竟然为虎作伥?”杜汐儿不屑道。 “人各有志,在下并不奢望你现在就能理解。 “我便告知那位大人琴谷主之事,这便是后面你知道的暗算琴谷主之事,为了防止意外,我还将张狂与丰休拉入合谋,哪知道这两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如不要。 “为了保证成功,飘渺楼后院本不允许进客,但是除了意外让琴谷主知道有人冒充他之事,因此导致你离开,但是除了我之外并无人认识你,只是当时我在乾和山庄,所以后面一切计划。 “司马宠将丰休易容成我的样子,但是丰休竟然自作聪明让司马宠冒充阿瑶写信给琴谷主,差点导致失败,只是我当时并不知道他的想法,留了一个手下给他们使用,也导致那个手下死在了琴谷主手中。” 第六十二章 淫贼的后路 杜汐儿自然不知道乐正商口中说的手下是何人,只是道:“助纣为虐对我师父不利者,都该死。” 乐正商知道她只会处处维护琴归羽,继续说道:“利用琴谷主的弱点,我提前收集了离州城内几乎所有的花粉,并在那座阁楼中布满机关,在那坛酒中下了少量的软香七日散,还有甘遂,天南星,附子,天仙子,洋金花等药材,可以确保琴谷主难以反抗,这才成功。 “此事还是太过招摇,江湖传言中猜测什么的都有,其中有一条甚至说出了实情,幸好流言较多,真真假假难以分辨。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还是让丰休于张狂在后方接应,我独自一人与琴谷主在前方先行,虽然中途已经多加防备,但是花粉和众药材的效果一过,还是险些让琴谷主逃脱,我只能将软香七日散的分量多加了一些上去,这也使得我手中的药分量不足,七天前给你的这个瓶中便已经是大部分了,我手中只余下少量。 “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对琴谷主以礼相待,也防备着不让其他人伤害琴谷主,我要的只是武功秘籍罢了。所以我当初便向那位大人要求琴谷主需要活捉,他知道我的打算之后也点头同意,现在想想,那位大人也必定不希望琴谷主有生命之危,所以才会同意。 “我们一直走的都是水路,中途在靠近庐山之处有过歇脚,正巧遇到了铁枪李忆,他从那位大人口中得知我等计划所以一路追来。我答应得到秘籍之后借他参阅,但是他必须帮我将可能留下的痕迹抹除,他满口答应,却不曾想他竟然对无辜百姓下手,当真是没有一丝一毫那位大人的气量。不过他最后也死于你手,倒是让人意外。” 杜汐儿并没有透露倪剑飞的事情,而是道:“你一口一个那位大人,那人就是冒充我师父之人?” “是,他也就是拘仙阁主。” 杜汐儿想道,既然他是拘仙阁主,那若是想完全解决此事,还是要走一趟拘仙阁的,于是问道:“他叫什么,你难道不知道?” 乐正商点点头:“知道,琴谷主也认识那位大人,不过……不过既然琴谷主没有告知你,那我也不便多说,杜姑娘还是亲口问问琴谷主吧。” 杜汐儿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继续说。” “后来一路便没有意外,琴谷主也没有出现过逃跑之事,得以顺利到达杭州,但是从段和玉口中得知你们三人竟然已经提前三日便到达。听到阿瑶与姑娘你死于他手,我极为震惊,更加确定段和玉绝非可谋划之人。 说到底段和玉、张狂、丰休三人都是为了武功秘籍罢了,他人的死活他们并不放在心上,若不是我阻止,他们曾想将琴谷主手脚断掉,碎其经脉。若不是他们几人武功不差,怕是拘仙阁都不会考虑收下。 “本来你是我计划的一部分,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我并不想伤琴谷主性命,也考虑什么时候将放了琴谷主,但是周围有四名高手,我根本做不到。” “四名?”杜汐儿问道。 “是,其中只有不空箭丰休武功比我低,琵琶曲段和玉,张狂再加上古剑锋三人,其中任何一人我都不是对手,段和玉之强,杜姑娘应该有所了解。” “照你所说,现在你根本没有办法救我师父。”杜汐儿发现了他话中的漏洞。 “并非如此,只要我想,随时可救,但是在下是个惜命之人,只要被这四人发现是我救了琴谷主,他们必不会轻易饶我,所以我要找一条后路,一条万无一失的后路。” “他们四人要杀你,天下谁拦得住?”杜汐儿问道。 “琴谷主。”乐正商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最终目,这也是他想要获取杜汐儿信任的原因,“只要姑娘没死,此事便能多一些成功的机会。” “你又何必要如此做,若是你不背叛他们,他们自然不会杀你。”杜汐儿能问出此话,说明她依旧不相信乐正商。 乐正商也明白她心中想法,解释道:“我手中的软香七日散已经不足两月用量,此药不能拖到七天中的最后两天再服,以琴谷主的警惕性,必然会发现,那样只要琴谷主忍住一两天不吃饭武功便能够恢复,到时候不用等段和玉他们动手,我就会第一个死在琴谷主手中。 “我若明目张胆的向琴谷主示好不下药,琴谷主是否相信暂且不说,另外四人很有可能发现,到时候我也难逃一死,我死之后琴谷主必定会被他们废去武功,永远囚禁于后院密室。 至于我为何要救琴谷主,因为拘仙阁的那位大人不想琴谷主死。还是那句话,拘仙阁之所作所为,我并不奢望姑娘现在就能明白,你若能跟随琴谷主走一趟开封拘仙阁,自然便会知晓一切。” 杜汐儿无法辨别他话中真假,皱着眉头不吱声,乐正商道:“杜姑娘意下如何,可愿意为了琴谷主铤而走险?” “你不要激我。”杜汐儿冷冷道。 乐正商笑道:“我并非要激你,姑娘好好考虑考虑,你若不与我同谋孤身一人也是要铤而走险,我都救不出琴谷主,更何况姑娘?但是若是与我同谋,姑娘虽然也是一样铤而走险,但至少落到我手中还能保住性命不是。” “淫贼!” “呵呵,姑娘可愿意以自己之身换一个救琴谷主的机会?”两人一直保持着较远的距离,乐正商知道以她的轻功,这种距离她若是想跑自己根本不可能追上,但是远远的见她气鼓鼓的模样还是忍不住调戏了一句。 “你先说我要做什么。”杜汐儿忍着怒气道。 乐正商收起笑容正色道:“姑娘什么都不需要做,我会正常下药,但是会在琴谷主绝食七日之内送他一顿饭,到时候可以让姑娘见琴谷主一面,以表在下的诚意。” “我师父会绝食七日来解毒?” “正是。” “你又如何知道?” “因为这一个月以来我每过三天便下一次药,独孤景察觉不出但是琴谷主不可能不知道,绝食七日是最保险的做法。” “绝食七日即使能够活得下来,也不是你们的对手。”杜汐儿觉得乐正商在骗自己,但是又没有证据。 “但总归需要试一试,而且只需要你在中途露个面,琴谷主便能知晓此事可成。” “好,我答应你。” “需要见面的那天一早,闻香斋外会挂一个灯笼,挂上灯笼的那日姑娘进入闻香斋,自然会有人安排姑娘如何做。” “闻香斋?” “区区不才便是闻香斋的幕后老板,所以我让闻香斋做什么,他们四人不会怀疑。” 二人又聊了许久,杜汐儿问了多处细节处,乐正商都一一解答,想必已经考虑许久,最后杜汐儿终于答应,而后便离去。 乐正商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远,想道,如此说来,若是真的让她用自己来换琴谷主,也是可行之事,只是那样的话无法让她相信,还是不要惹是生非为好,惜命惜命。 第二日开始,杜汐儿一早便会来到闻香斋外等候,午时离去,数日下来一直没有消息,心中不免更加焦急,直到半月之后一日清晨,一个巴掌大小的灯笼挂在了闻香斋外。 进入闻香斋见到的竟然是半年前刚到杭州时的那个余夫人! 杜汐儿愣了一下,想拔剑但是又与她无仇,而且之前想问她的问题现在已经知晓了答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余夫人见了她笑道:“乐掌柜说是个故人,我当是谁,姑娘请随我来。”引杜汐儿进入房中,拿出一身衣物要求杜汐儿换上。 “这……”杜汐儿接过一看,竟然是个小厮的衣物。 “换上,不然你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如何进得司马府?” 杜汐儿换好衣物,但是双目含水,眉若远山,朱唇皓齿,肤色白皙,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小厮。 余夫人扭着胯绕着杜汐儿转了一圈,叹道:“乐掌柜真会给我找烦心事。”然后取来各种胭脂给杜汐儿化妆,将整张脸都涂暗了几分,双眉描黑并画粗了一些,盯着那红唇半晌,余夫人思前想后给她涂上了好几层,最后才终于满意。 从镜子中端详自己,杜汐儿差点没认出来,虽说还是显得有些阴柔,但是活脱脱一个没长大的束发少年。 从司马府一处小门将杜汐儿带到乐正商面前,乐正商愣了一下对余夫人道:“我不是让你画丑一些的?” 余夫人挥手道:“我卖胭脂那么多年,手底下就不会出现丑的,你不要给我的抹黑!” 乐正商叹了口气挥手让她离去,带着杜汐儿来到司马府厨房,吩咐道:“这是今天新来的小厮,先放这帮帮忙,午时可以先让她送一送后院那边的膳食。” 众伙计连声答应,也有人暗笑,后院那边都没人想去,院子都从不打扫。 第六十三章 计划 忙到午时,乐正商来到厨房看了一圈,假意喊道:“今天新来的那个小厮呢?把食盒提上跟我走。” 杜汐儿将早已准备好的食盒提上跟在了乐正商的身后,一路上偶有些下人经过,杜汐儿低着头不发一言,走了片刻四下便再无人影。杜汐儿紧紧捏着食盒,到现在为止她依旧难以相信乐正商,只是别无选择,不像放过这可能的一丝机会。 突然听见乐正商小声道:“姑娘可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你什么意思?” “杜姑娘从未相信过在下,但还是完全按照安排一步步完成,莫不是自愿落在在下手中?” “你……” “姑娘莫怕,在下只是希望此事之后能够得到姑娘的芳心。” “痴心妄想!” 杜汐儿话刚说完乐正商却突然停下了脚步,杜汐儿也连忙停下,二中听到旁边院中的对话之声。 “不知道是谁走漏的风声,现在整个江湖各路人物都赶来了杭州城,你……你要当心,当初就因为玄武双匕被人觊觎,你都不敢返回离州城……” 这声音如此好听,柔软而又甜腻,有些耳熟,好像是司马宠。 “此刻玄武双匕并不在我手中,多谢姑娘关心。” 独孤景的声音缓缓传来,有些冷漠。 而后便是一片沉默,乐正商向前走去出声道:“青龙剑在段和玉手中,玄武双匕因为张狂和丰休都想据为己有,所以一直放在府内,火云鞭出现在杭州之事已经传出,这数月以来无数人明里暗地的,几乎将整个杭州城寻了个遍。” 司马宠见了乐正商便盈盈一拜叫了声“乐前辈”,然后立马转身离去。独孤景缓缓走进身来,想接过食盒,杜汐儿低着头没有动,幸好乐正商出声拦住:“不必,今日我想与琴谷主小酌一杯。” 杜汐儿想起之前刚到飘渺楼,自己想将窗户关上之时乐正商也是这般阻拦,哼,这些人所作所为原来都怀有心思。 走进院中,见到了琴归羽,杜汐儿控制不住就要上前,乐正商突然出现在杜汐儿前方将她目中的琴归羽挡住,杜汐儿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走进房中将饭菜碗筷从食盒中一一取出摆好,独孤景也在一帮帮忙,但是并没有注意到杜汐儿。 摆好碗筷,杜汐儿提着食盒走出房间站到了一旁,静静地看向院中,此刻琴归羽看了她一眼,四目相对,杜汐儿露出一个微笑。 乐正商对着琴归羽抱拳道:“不知琴谷主能否赏个脸?” “乐掌柜最近这是怎么了,竟对我如此恭敬?”琴归羽说着便起身走向房中,路过杜汐儿时伸手揉了揉了她的头,乐正商笑了笑没有搭话。 杜汐儿赈灾门外,门内两人的谈话自然也都听在耳中,也都是关于乐正商自己的后路以及前往拘仙阁之事,很快乐正商便出得门来,吩咐了一句:“琴谷主胃口不好,往后少送一些膳食过来。” 杜汐儿一愣,点头答应,然后跟在乐正商身后离去,离去前后头看了一眼,见琴归羽也正看过来,虽然只一眼,杜汐儿也安心不少。 一月前,院内。 琴归羽道:“独孤公子是否发现,现在每过三日饭菜中才会下一次毒?” 正在吃饭得独孤景摇了摇头,已经没了内功,这样的状态他怎么可能发现这种事,这天下想必也只有琴归羽才能在这种状态下发现。 “每过三日下一次毒,而且都是午时。”琴归羽又道。 独孤景心中灵光一现道:“那是否只要在这日中午不吃饭,七天之后毒便能解了?” “那独孤公子如何能确定后面不会变?” “这……” “独孤公子就没有想过,我为何要让乐正商将你带过来与我同住吗?” “也有想过,但是百思不得其解。” “我能发现饭菜中的毒,但是必须要等饭后才能察觉,有了此毒后,段和玉也不会再来给你点穴,独孤公子还没想到?” 独孤景这下终于明白过来:“琴谷主每次吃完饭后就能够察饭菜中是否有毒,那每次只要琴谷主先吃,然后告知我是否有毒,七日后我便能解了此毒恢复自由!” “却是如此,不过……” 独孤景直到琴归羽想说些什么,也道:“不过外面乐正商、丰休、段和玉、张狂四人,一个比一个厉害,我都不是对手。” “没错。” “那发现与没发现都毫无作用。” “不,并非毫无作用,乐正商明明直到我能察觉,异界这么做,独孤公子你说他想做什么?” 独孤景想了想摇头:“想不出来。” “传递一个信息。” “什么信息?” “没有内容,就是一个信息罢了。” 独孤景还是不懂:“这又能干什么?” 琴归羽摇了摇头不是很想解释:“再等一个月看看。” 一个月后,绝食第一日。 “琴谷主,今日不想吃饭么?” “就说我胃口不好,从明日开始少送一些饭菜过来。” “琴谷主你怎么了?” “还记得一个月前我与你说的那件事吗?” “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乐正商每过三天才在午膳中下毒一次,当时琴谷主说再等一月看看,莫非这一月也是如此?” “没错。” “那说明什么?” “说明乐正商想让我离开。” “可是若是有诈那该如何?” “却有这个可能,不过只需要过几日他便会来见我,到时候我们一切如常,不要被看出来。” 独孤景点头答应:“好,但是琴谷主为何确定乐正商会来?” “因为他给了一个信息,我也回了一个信息。” “什么信息?” “我不是让你告诉厨房一件事?” “晚辈明白了。不过还是有一件事不解,若是乐正商真的想让琴谷主离开,为何不直说,或者不下毒,只需七日便可?” “你若是段和玉、张狂、丰休这三人中的一个,你若知道此事会如何对乐正商?” “原来如此。” 琴归羽又道:“你若是我,你可会放过乐正商?” “这……”独孤景沉思着,“他害我如此,自然不能轻饶,但是……” 琴归摇了摇头,独孤景问道:“不对?” “不对。” “那不知琴谷主怎么想?” “你觉得我会怎么做?” “按照江湖传言……琴谷主应该会直接将乐正商斩于剑下……所以乐正商……” “他需要一条退路,确保我不会杀他。”琴归羽淡淡道。 虽然琴归羽没什么情绪变化,但是独孤景还是从他话语中听到了一丝杀意。 乐正商走后,第二日,绝食第五日。 “琴谷主,今日也不吃饭么?按照琴谷主昨日之言,乐正商必定不会在饭菜中下毒了才对。” “但是只有真的做到绝食七日才能骗过其他人。” “其他人,可是段和玉、张狂与丰休?” “没错。” “容晚辈想想……”独孤景陷入了沉思。 “独孤公子难道没有发现,昨日那个小厮有何特殊之处吗?” “小厮?”独孤景疑惑道,他还是没有明白,昨天也根本没有注意到杜汐儿假扮的小厮。 琴归羽无奈地摇了摇头:“那个小厮是汐儿假扮的。” “是……谁?”独孤景愣了愣,“这名字有些耳熟。” “琴梦回。” 琴归羽换了个称呼,独孤景这才恍然大悟,随即喜形于色:“原来那是琴姑娘,琴姑娘没死?那真是太好了!”随即转念又是一想道:“不对,为何琴姑娘会与乐正商那个淫贼在一块,莫非遭了他的毒手?”没等琴归羽说话,有摇了摇头:“乐正商还想琴谷主放了他,应该不会对琴姑娘怎么样……” 琴归羽发现提到杜汐儿之后独孤景就有些坐立不安,不知想到些什么,多打量了独孤景两眼才说道:“这便是乐正商的后路,只要这几日汐儿平安,我饶他一命有何妨?” “可是这与琴谷主不吃饭又有什么关系?”因为两人正在吃饭,独孤将一边吃一边问道。这几日虽说已经让厨房少松懈饭菜过来,但毕竟是两人的量,独孤将已经吃撑四五日了,琴归羽若是多少能吃一些就好了。 “我可以吃一些,但是主要还是交给你,不然我虽说不杀乐正商,但是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独孤将苦着脸点点头:“多吃两口没人会发现的……” 现在,第七日。 这一日,按照琴归羽所言,自己的内功已经开始恢复,虽然独孤景依旧看不出任何区别,依旧是一个普通人神态,不过在司马宠的魅惑之下,一语便叫醒了独孤景。 人虽然醒了,但是独孤将依旧沉浸于悲伤之中,虽说只是七年前一面之缘,又有谁能说他用情不真? 七年来植于自己院中的梨花,哪一颗不曾用心照料,哪一日不曾想过来杭州见她,将她接去离州城,或者说取其为妻? 今年便是司马宠二八之年,独孤明大寿,司马丰年赶到离州城,这是可以即将宣布于世的婚约,不再仅仅停留于口头之约。 第六十四章 离去受阻 “独孤公子可有后悔?”琴归羽一边走向院外一边问道。 独孤景跟在身后,知道他问的是司马宠之事:“暂时还没有后悔,之事觉得有些对不住司马姑娘。” “好一个暂时没有后悔。”琴归羽也不知是在夸奖还是嘲笑,淡淡地说了一句。 两人一前一后出的院门,门外往右便是司马府后花园,琴归羽没有停留左转而去,没走几步便遇上了乐正商。 乐正商见到琴归羽大喝一声:“琴归羽,还不退回院中,不然休怪在下无礼!”也不等琴归羽回答,便是一掌直取中宫。 独孤景一愣,连连退后,琴谷主不是说乐正商想放走他么,怎么会? 琴归羽侧身躲过,随手一掌印在乐正商胸前,乐正商连连后退不等站稳便捂着胸口蹲了下去,同时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 “你不是对手,带路吧。” “是。”乐正商站起身当先走去,只是那手依旧捂在胸口,身形也摇摇晃晃,好似站立不住。 独孤景叹服。 “青龙剑在何处?”琴归羽问道。 乐正商答道:“青龙剑在段和玉手中,他一直随身携带,玄武双匕位于司马府文月堂中,依在下之见,还是先拿回青龙剑再去取玄武双匕,而后正好可以离开司马府。” 琴归羽摇头:“段和玉再武功上有些天赋,对付青龙剑还是用先去取回玄武双匕较为稳妥。” 乐正商似是发现了琴归羽话中的重点,问道:“琴谷主武功恢复了几成?” “五成。” “原来如此。” 乐正商不再多言,领着二人前去文月堂,一路通行无阻,到了文月堂便见堂中一方木匣,乐正商才道:“玄武双匕便放在木匣中。” 琴归羽点头示意独孤景去取,而后问道:“段和玉现在何处?” “花园地下的那处密室。” 关于此密室乐正商之前便已经与琴归羽说过,之前的秘籍也都是将密室墙壁上的文字绘画临摹下交与琴归羽补全,此刻点头准备去找他。 “琴谷主,是空的!”独孤景将木匣举起向琴归羽示意,琴归羽泽一言不发看向乐正商,乐正商也是一脸不可思议:“这……之前一直放于此处,我从未碰过。” “你从未碰过?”琴归羽问道,“上次看到是何时候?” “半月之前。” “看来有人捷足先登了,独孤公子看一下屏风后。” “不必了。”司马宠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放在我家中的东西,我自然能拿。”司马宠缓缓出现于几人眼中,那手中正是玄武双匕。 “司马姑娘!”独孤景惊讶道。 “独孤公子退后,把匕首还来!”乐正商知道独孤景身上软香七日散还没有解,所以出声让他退后,至于后一句话自然是对司马宠所说。 “乐掌柜,此物可是你的?”司马宠举起匕首问道,乐正商目光闪动没有接话,司马宠继续道:“既然不是,那又何来‘还’一说?” “但却是我的。”独孤景在一旁道。 司马宠扭头看他,目光相接独孤景下意识低下了头不敢看她。虽说之前那般拒绝了她,但是独孤景必定是知晓自己没有错,不管是为了什么,为琴谷主,为琴姑娘,为自己的爷爷,没有一丝一毫的过错,只是司马宠目光中的哀怨确实他不敢正视的。 “公子可知道我那日追到客栈是为何?” 那日夕阳下,客栈中司马宠褪去精白外衣缓缓坐于床边,独孤景自然也记得那抹醒目的红色肚兜,窈窕的身段,精致而又白皙的双足……还有她的要求:“公子打算去哪里隐居,不知能否带上小女子?” “当然记得……”独孤景缓缓道。 司马宠却道:“因为那位大人让我将玄武双匕带回,所以我才追到的客栈,当时公子若是答应,你我便能远离江湖从子逍遥快活……而今日,我只是完成大人的任务罢了,虽然迟了许久,但是大人必定不会怪我。” 独孤景道“但是匕首已经送给我爷爷,这是爷爷交给我的遗物,今日绝对不能让你带走。” 琴归羽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你见过那位……大人的面?” 司马宠看了他一眼立即又错开了目光:“见过,不过当时他已经易容成了你的模样。” 琴归羽又问:“永平湖畔的阁楼中?” 司马宠震惊道:“你……你怎么知道?” 琴归羽缓缓走近她,司马宠吓的连连后退:“你想干什么,不要靠近我……” 琴归羽道:“姑娘每次见到我边立即移开目光,我原先以为是怕我,但是刚才我将中了你魅惑之术的独孤公子叫醒时,姑娘那怒气可不是一个害怕的人该有的。莫非,是因为那人易容成了我的模样,所以见到我便如同见到了那位大人,让姑娘心中有些芥蒂?” “胡说……”司马宠连连后退,明明眼中见两人之间还有些距离,但是下一个瞬间琴归羽已经捏住了她白如莲塘藕的手腕,司马宠刚一挣扎,琴归羽立马便放开了她,但是玄武双匕却不知怎么已经到了他手中,转身离去琴归羽淡淡留下一句只有司马宠才听见的话:“只愿他善待佳人。” “你……”不知道琴归羽发现了什么,司马宠却也不敢再上前抢玄武双匕。 将玄武双匕将给独孤景,琴归羽便让乐正商居胥带路,前去位于花园中的密室。 没走得几步,便听见一个醉醺醺的声音道:“老酒鬼我刚刚看到了什么,堂堂绝回谷主竟然欺辱一个小姑娘?” 醉饮成甚! 独孤景还记得,当时在飘渺楼就是因为他才暴露的自己与琴姑娘。 “老酒鬼,你不要胡说八道?”独孤景对着不知从哪冒出来满身酒气的成甚道。 成甚依旧一身灰衣,手中提溜个空空的酒葫芦歪歪扭扭的往这边行来。“胡说?谁胡说了?老酒鬼可时亲眼所见,瞧的真真的!”说话间声音变的越来越大,“堂堂绝回谷主欺辱一个小姑娘,老酒鬼哪里说错了?” “这边,琴归羽在这边!” 远处一人大喊道,随着这声呼喊,四下里不知多少人如水流般从四下涌出,只见打扮各异富贵褴褛都有,而且大都佩戴有兵器,竟然都是江湖中人。 在众人见到琴归羽之后一拥而上,高呼着便直冲过来,下一刻便将整个文月堂为了个水泄不通,琴归羽、独孤景、乐正商包括司马宠都被围在当中。 琴归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神色自若,还抽空问了一句乐正商:“汐儿现在何处?”乐正商小声回道:“我让杜姑娘在司马府外一处茶馆等候,等我信号,此处骚乱不知会不会过来。” 琴归羽点点头:“那现在想必还在原地等候,再过片刻就说不准了。” “琴归羽,你作恶多端,今日我等就要为武林除害!”一人高声叫道,混在人群中也不知是谁在h喊。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琴归羽不屑道,“就凭你也配?” 琴归羽速度极快,闪身上前瞬间便进入了人群,众人站的本就松散,这一下更是直接散开,如躲避瘟疫般躲避琴归羽。 人群散开一片空地,只见中间琴归羽捏着一人的喉咙问道:“我现在就在这里,你可想试一试?” 被捏住那人衣衫褴褛,看起来是个丐帮中人,也有可能是故意装作丐帮弟子,毕竟此刻周围至少数百号人,没有一人穿着自己门派的衣服,更有许多都带着斗笠面纱。 “琴……归羽?”一旁一个手提长剑头戴斗笠之人轻声道,好像不知道琴归羽是琴归羽一般。 琴归羽没有下杀手,将那乞丐丢下对旁边说话那人道:“陈寂,你华山派前来是为的剑法还是青龙剑,又或者两者皆想收入囊中?” 乞丐死里逃生慌忙爬入人群,然而此刻并无人理他,而是都转目看向被琴归羽称为陈寂的那人。 陈寂,华山掌门云天南的师弟,琴归羽只见过他一面,那日飘渺楼后院阁楼中有过几句谈话,也正是从他口中才确定有人冒充自己。 那人将斗笠取下露出面庞,正是陈寂。 “陈寂!你华山派投靠拘仙阁,竟然还敢来此!”旁边一人的话引起共鸣,周围众人纷纷指责。 “天下大势罢了,非人力所能违。”陈寂道。 “你华山派找些借口掩饰自己的懦弱,胆小怕事,自甘堕落为宋廷之走狗,我等可不愿与你华山派为伍。” “是极,说的没错!” 周围生生附和,陈寂一张脸红一阵白一阵,本来已经考虑道会有如此待遇,所以才戴上斗笠,却没想到竟然琴归羽竟然是当初那个谎称自己是唐家名叫唐羽之人,而且还能一眼认出自己。 琴归羽道:“华山派既然认为那是天下大势,已经桂春北方,又何必再来江南参与此处江湖之事,拘仙阁与江湖对立,阁下又不是不知道,若是想要明哲保身而又瞻前顾后想参与江湖之事,你华山派剑法也就到头了。” 第六十五章 三日传艺 陈寂一愣,仔细思索琴归羽话中的含义,琴归羽道:“还不离去?”陈寂听后对琴归羽抱拳道:“多谢琴谷主。”然后带上斗笠便转身离去,身后也有几人跟随离去,想必都是华山派同行的弟子。 华山派势大,虽说众人极为不齿,但是也无人敢阻拦,任由陈寂离去。 琴归羽道:“既然华山派在此,想必开封王家以及武当也会有人来此,若是还有此两门派中人不如也尽早离去,琴某与武林之恩仇还不希望拘仙阁插手。” 以剑法境界让陈寂离去,那时因为陈寂非江湖中那些伪君子之流,而且心中一直以剑法为重,若是换作云天南本人便根本不会在意琴归羽那一番说此。 同样,其他门派也不会如此轻易离去,琴归羽说完众人也是声声附和,众人来此为何都是心知肚明,自然人越少越好。 一合鹤发童颜衣衫褴褛的老者突然出声道:“既然是为江湖除害,那自然是人人都可做得,何必在意那人身份?今日若是有人能够为武林除此祸害,那人即便曾经左而多端,今日也算是大功一件。” “凌鹤?”琴归羽缓步走回文月堂,听到此话回头直呼其名道,“当年你我只抽确实还没算,既然今日是为了维护武林公道,那便从你开始如何?” 凌鹤身为丐帮帮主,已经过了耳顺之年,此刻被一个晚辈直呼其名极为恼怒:“琴归羽你目无尊长,是为无礼,你诱骗残杀江湖剑客,此为无法,你这个无法无天之辈,人人得而诛之!” 琴归羽冷哼一声:“来!”缓缓说罢还缓缓伸出一只手。 周围众人缓缓退后,当年无数江湖剑客前往绝回谷无一生还,不论他用了什么方法,江湖中都没人能够小觑他的武功,更别提刚刚瞬间便认出了人群中说话的丐帮弟子,以及隔着斗笠认出陈寂。 此刻他要与凌鹤动手,当世两大高手的对决绝不能靠得太近,若是一个不慎被误伤都没处说理去。 凌鹤当下有些后悔自己开口,其他各大门派想必都有人在此,甚至掌门帮主親字在此也是有可能,但是此刻都是一言不发,衣服坐山观虎斗的模样,自己这又是何必。 “呵呵,琴谷主何必欺负人呢?”稍显苍老的声音传来,因为没有任何掩饰,说话间还缓缓走上前,众人纷纷转头看去,只见那人须发皆白,竟是雪中眠雪老人。 众人不禁想起雪老人刚刚话中的内容,琴归羽身为后辈向堂堂一个丐帮帮主挑衅,竟然被说成在欺负人。 “雪老人。”琴归羽第一次抱拳行礼。 “琴谷主,别来无恙?”雪老人竟然也不托大,拱手道。 “做何事都有宵小之辈阻碍,除此以外便无烦心事。”琴归羽这话看似在说周围众人,但是听在凌鹤耳中便不是一回事,一时气从中来。 “呵呵,如此甚好。”雪老人道,“半年之前于飘渺楼见过琴谷主的徒弟,也稍作交谈,当真是人中龙凤。” “原来雪老人与汐儿见过面,我在这司马府住了半年,却不能够与她交谈半句。” “琴谷主说笑了,以谷主的武功想离开还不是翻手之间?” 琴归羽心中知道今日是无法离去了,也不回答,抬起目光扫向周围众人,看到成甚正躲在众人之后没有靠近,心中冷哼一声,今日就先放过你。 然后再随意一扫,发现张狂、段和玉、丰休三人都不在此处,到现在没有发现此处变故,想必都还在密室中,当下道:“还不是因为后院密室中的剑谱,虽说残缺不全,但是也是极为精妙,比之绝回谷的剑法也不遑多让,我在此处一钻研便忘了时间,所以也就不曾见她。” “剑谱?”这段时间的江湖传言雪老人自然都有听说,但是传言说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有说琴归羽贪图司马宠美色,此刻雪老人眼神犀利,似乎想从琴归羽申请出看出真假,“不知琴谷主能否详细说说,这密室从何而来,我等也想观摩观摩,长长见识?” 雪老人算是第一个将心中真是想法说出来之人,对于这类人只要对方与自己无仇,琴归羽反而会生出一些好感:“当然可以,雪老人请。” 一旁乐正商也是同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继续在前方引路。 “哦?这不是乐掌柜么,怎么也在此处?”雪老人似乎才发现乐正商,奇道。 乐正商长相极为英俊潇洒,平日也极为爱护自己的形象,此刻反倒毫不介意被人看出自己身上有伤,一手捂着胸口虚弱道:“自然也是想与雪莱人一样的想法,只不过出了些变故罢了。” 此刻乐正商在前方带路,后面便是雪老人与琴归羽,跟在琴归羽身旁的便是独孤景,司马宠并未跟来,在后边便是少数几人跟的几人,都蒙着面不知具体是谁,几人身后被落下大大片的距离,大部分江湖人物并不打算跟随太近。 身后走得较近几人听到此话在心中冷笑,他们早就猜测琴归羽当初就是被乐正商抓住带来此处,这段时间爷爷派人调查,已经查的差不多了,一些江湖传言也便是他们放出。 众人走后,司马丰年与独孤泽二人来到文月堂,看到了依旧在文月堂的司马宠,而然询问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司马丰年发现如此多的江湖中人来到此处,本就心中急躁,数百江湖客走来根本没人在意这司马府是私人之所,所过之处一片狼藉,司马丰年看后欲哭无泪。 独孤泽安慰道:“司马兄放心,我去看看情况,宠儿,扶你爹爹去休息。”说完便往众人离去方向行去。 花园中,乐正商伸手在假山中拨弄了什么机关后,只见假山微微一颤缓缓移向一侧,露出地下一个入口。 众人相顾无言,当先几人都不说话便无人敢上前,雪老人道:“这底下便是琴谷主所说的密室,剑谱也在此处?” “剑谱在两侧石壁上,多年来已经有些剥落,需要仔细辨认才可。”乐正商道。 琴归羽道:“雪老人不必进去,等下面几人出来便可。” “里面还有人?”雪老人问。 琴归羽点点头,向乐正商问道:“他们下去之后一般停留多久?” “不会太久,今日如此多的时间已经是比较久的了,想必不需要片刻就会出来。” “那便等等吧。”琴归羽道,“独孤公子,今日我们便不离去了,麻烦你跑一趟将汐儿叫过来,她一人孤身在外我不放心。”独孤景点头,向乐正商询问位置后便离去。 独孤景刚到司马府门外,便见到一人头戴斗笠正要进门,见到独孤景后停下了脚步:“独孤公子。”声音清脆悦耳,正是杜汐儿。 杜汐儿声音传到独孤景耳中分外亲切,忙走向前去,喜道:“琴姑娘,琴谷主与我说那个小厮是你,我……我竟然没发觉。” “独孤公子,出了什么事了,我师父呢?” 是啊,他心里只有师父,独孤景心中道,但是口中还是回答:“跟我来吧,在后院花园中,琴谷主让我来接你。” 路上发现独孤景速度出去的慢,比之常人也都不足,知道他身上还有软香七日散的余毒,也就没有催促而是放慢了脚步跟在一旁。 虽然从前门到后院也能并不会走上太久,但是独孤景却没有沉默一直说这话,杜汐儿耳中听着他絮叨着自己师父的一些琐事,那些事在独孤景眼中虽然非常人,但是杜汐儿却是很熟悉,所以此刻听来觉得甚是亲切。 无意中提到了司马宠,独孤景突然闭上了嘴,杜汐儿道:“公子想必早已与司马姑娘见面,互诉衷肠了。” 独孤景看向她,见她神情与琴归羽一般无二,无悲无喜,看不出变化,也不知她问此话时心中在想些什么。 “琴姑娘都知晓她做了何事,何必拿在下打趣?” “我若杀她,公子可会阻拦?” “啊?姑娘为何要杀她?”独孤景没想到他会问此话,吓了一跳。 “为了我师父,为了报我父母之仇,为了……”杜汐儿看向独孤景缓缓道。“为了阿瑶前辈。” 独孤景皱眉道:“可是这些都不是她所为,依在下之见,还是不要滥杀无辜。” “无辜?”杜汐儿道。 不远处已经能够看到众多江湖客聚集,杜汐儿知道琴归羽便在那处,当下冷哼一声不再说话运起轻功直奔而去,将独孤景留在原地。 独孤景心中黯然,也加快脚步追了上去,到了之后有人见了他便给他让开道路,走近后却发现段和玉等人已经从密室中出来,而且独孤泽也在旁边。 “爹?” 声音不大,但是独孤泽也听到,转目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一旁琴归羽声音传来:“……从今日起三日时间,我将在此讲授剑法,各位可随时来听。” 第六十六章 围攻 琴归羽拜托独孤景跑一趟,将杜汐儿带来,独孤景答应后离去。 琴归羽抬手摘下几片叶子挥了出去,不远处尾随独孤景的几人惨叫着倒地,琴归羽道:“诸位还是乖乖留在此处吧,不要为难小辈。” 众人大惊,一阵骚乱,但是无人再去跟随独孤景。 只片刻,丰休当先从密室内走出,已经提前发现有变故的丰休早已取弓在手,一步步走出密室,一直到完全离开密室琴归羽也都没有动一下,只是看向丰休身后。 丰休身后便是张宽,他手中提着一口长剑,剑尖下垂紧随丰休之后,琴归羽依旧没有动,看向张宽身后。 等了几个呼吸,段和玉才缓缓出现在入口处,刚露出半个身子众人便看见他手中一口泛着青黑色的长剑。 “那是青龙剑?” “此人便是琵琶曲段和玉么,为何青龙剑会在他手中?” “果然如传言一般,男生女相,只是不知这是否是他真面目。” 段和玉还未站定,琴归羽瞬间上前,直取段和玉丹田处。 段和玉举剑,道道剑气挥洒而出,众人吃惊连连退后远离。 两人一触即分,下一瞬间琴归羽又突然回到了原先站立处,神色未变,反观段和玉已经完全从密室中出来,青龙剑也还在手中,但是却有些慌乱。 只有少数几人才能看得出,刚刚一触即分的瞬间两人已经交手数招,但是占着青龙剑在手,琴归羽不敢硬接,但是也几乎摸到了段和玉,最近之时那手掌只距离段和玉胸前半寸。 同时让众人最惊讶的是,段和玉的剑法竟然能够逼退以剑法出名的琴归羽,虽然青龙剑是一个助力,但是段和玉本身的剑法已经奇高,刚刚的瞬间剑气挥洒,毫不逊色于一些成名剑客。 这便是密室中的剑谱么? “琴归羽!”段和玉稳住身形冷声道,然后看向受伤的乐正商,只见乐正商身子一晃,连咳数声,表示自己并不是对手。段和玉冷哼一声,防备地盯着琴归羽。 琴归羽偷袭不成只能放弃,不再出手。 此刻人群晃动,缓缓分开一条道,一个身着斩衰服之人缓缓走出,旁边有人道:“独孤庄主。” 也有人喊:“独孤前辈。” 正是答应司马丰年后赶来解决纠纷的独孤泽。 独孤泽走近后扫视一圈,先对雪老人拱手道:“乾和山庄庄主独孤泽见过雪老人。”在场的众人只有雪老人年龄辈分比他高其他人最多也就是平辈之交,雪老人也拱手。 然后独孤泽才对其人人打招呼,包括张宽,段和玉,乐正商,最后是丰休。 丰休明明站在近处,但是却是最后一个打招呼的,他年纪比之琴归羽差不多,辈分比之独孤泽低,同时也是众人中武功最差的一个,所以也不恼,拱手道:“见过独孤庄主。” 然后独孤泽对着站在人群中的丐帮帮主凌鹤,还有醉鬼成甚这两人拱手道:“凌帮主,成兄,别来无恙。”两人也拱手回应。 众人以为这般客套已经结束之时,却见独孤泽对着众人群最靠前的几人打起了招呼:“王家主,云掌门,唐家主,断柳阁下,剑雨阁下,一别半年有余,没想到在此处相见。” 众人纷纷看向领头几人,之前虽然有所猜测,但是此刻依然议论出声。 几人见身份被道破,也就没有隐藏的需要,便将斗笠缓缓取下露出身份,正是开封王家家主王病,华山派掌门云天南,蜀川唐家家主唐千手,“断柳”柳断魂以及“剑雨”花青。 其中最引人注意的却是云天南,之前他师弟陈寂被琴归羽一语点出身份便待人离去,没想到他自己竟然还混在人群中。 都是有头有脸之人,几人身份被点破也都没有发作,相互客套了几句。 独孤泽这才朗声道:“诸位今日来此所为何事,在下也有所耳闻,不过是因为琴谷主当年之事,琴谷主当年以剑神前辈剑法为诱,引无数江湖剑客前往绝回谷,但是又将其杀害。 “话虽如此,但是半年前琴谷主曾给家父祝寿,那日发生何事诸位也都了解,当时琴谷主曾同意愿意两年后的嵩山武林大会解决此事,当时几位也都在场。” 说着看向王病、云天南、凌鹤、花青等人。 “既然当时诸位都同意家父所言,如今又何必打着为武林除害的旗号围堵琴谷主?两年后的嵩山,天下英豪齐聚,到时候有众江湖前辈为各位做主,琴谷主还能跑了不成?”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人道:“当日有武林盟主在,我等虽说都是粗人,但是也是敬重独孤盟主,所以才同意。但是琴归羽此人不识好歹,占着当时有盟主撑腰,这段时间以来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我等岂能饶他?” “对,岂能饶他!”又一人跟声附和,随即又有许多人也都跟声叫喊,嘈杂一片。 琴归羽冷哼一声,如同雷鸣淌过,四周瞬间安静。 但是也就是瞬间,就有一人大喊:“琴归羽恃才傲物,目空一切,此人为非作歹,绝不能留!” 周围众人只要有人开口,就会一片附和声。 人云亦云乃人之本性。 琴归羽看着前方众人,心中只觉得好笑,缓缓道:“有人说琴某杀人放火,这段时日以来琴某都居于司马府,何来杀人放火一说?” 声音虽说不大但是清晰传入众人耳中,内功之深厚可见一斑,也正是其轻松惬意之下便能够做到这般效果,让这些人不敢轻举妄动。即使知道只要这数百号人齐上,必能将琴归羽抓住,但是没人真的是为了江湖大义,也没人想当第一个死的。 之前那人道:“庐山南部江边小渔镇,镇中渔民的渔船都被烧毁,无数无辜百姓惨死,你来杭州正路过那处,你敢说与你无关?” 琴归羽背着双手缓缓道:“与琴谋有关,那又如何?” 乐正商不由自主的看了过去,只见琴归羽面色如常,依旧毫无表情,但是他感觉自己看到了琴归羽隐藏的神情,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拘仙阁主。 那日拘仙阁主冒充琴归羽站在乾和山庄也是这般神情自若,不同的是拘仙阁主神色有多次变化,其中一次就是看向王病之时那满目的讥讽。 乐正商感觉此刻的琴归羽也是那般神情,满目讥讽的看向这数百江湖豪客,许多在江湖中都威震一方之人,在他眼中怕都不足为道。 不过乐正商不理解的是,为何此事明明是切枪李忆所为,但琴归羽还要说出这般让人误解之话?自己不是他,怕是永远也无法理解。 琴归羽话语一处,更是引来无数声讨,无数声音传来,更是有咒骂声夹杂其中,还有许多人为表正派纷纷亮出了兵器,但是却无人敢动手。 因为为首的几大门派掌门以及各大高手全部一言不发。 琴归羽也就仍由他们,过了片刻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正当全部消失之际,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隐约传来:“……与姓杜的妖女一般,狼狈为奸……” 在那人说道“姓杜的妖女”之时,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转目看去,目中甚至有些惊悚还有同情,大部分了解当年之事的人都还清醒,知道琴归羽可骂但是那人不能提。接过那人还不住嘴,在他说道到“狼狈为奸”之时琴归羽已经到了他身旁。 后面的话没能说出口,因为喉咙已经被琴归羽捏住,整个身子都被拖出了人群,琴归羽就捏着那人的喉咙将他拖回了自己之前所站之处。 一闪来到,一闪而回,回去只是明明多了一个人,但是速度却没有慢上多少。 众人看过去,只想知道琴归羽如何处理此人,却见琴归羽将那人往一旁一丢,那人便如同破麻袋一般落在一边,竟然已经气绝身亡。 “侮辱亡妻者,该死。” 雪老人看了看一旁的尸体,只见那人面色痛苦,七窍流血,怕是死前经历了极大的折磨,心中有些震惊。他原以为琴归羽是将那人脖颈捏断,却没想到竟是一瞬间将那人折磨致死。 “那人口不择言,琴谷主想杀便杀了,但是这般折磨当真是惨无人道。”雪老人开口道,也算是提醒一些没眼力见的,让他们好好掂量掂量,什么话不能说。 “既然都是一死,是如何死的,雪老人何必管这么多闲事?” 雪老人双目微缩,但是并没有接话,这里所有人中,一对一之下恐怕只有自己才是琴归羽的对手,花青虽说也能过上几招,但是否能赢并不好说。 琴归羽杀意还在,冷冷道,“各位来此是何原因何不挑明了讲,何必这般遮遮掩掩?” 琴归羽伸手一指密室入口:“此密室石壁上的剑法,便是家师当年所刻,虽说并不完善,但是同时却已有了后来剑法的雏形,半年来我写下众多剑法将此处剑法补全。” 第六十七章 师徒 “段和玉、张狂、丰休这些人已经拿着我写的剑谱学了半年,诸位若是想学,那便拿去学就是。” 听闻琴归羽提到剑法,所有人都提起了兴趣,来此的人大豆是为武功秘籍而来,还有就是青龙剑,玄武双匕,其次才是琴归羽。 “剑法精妙,从今日起三日时间,我将在此讲授剑法,各位可随时来听。”琴归羽又抛出一句话,引起轩然大波。 此刻正是独孤景赶到之时,杜汐儿也缓缓走到了琴归羽的身边。 段和玉双目死死盯住杜汐儿,他从未想过杜汐儿竟然真的能够活下来,半年前琴归羽淡淡的一句“没找到尸首便是好消息”让他还有些怀疑杜汐儿是否真的身亡,半年时间早已经不再认为她有生还机会,没想到此刻竟然完好无所的站在他面前。 “琴归羽,你杀人无数,你当我等愿意学你的剑法吗?” 话音落下,四周诡异的鸦雀无声。 “阁下既然不愿意学,也非为了剑谱而来,自行离去便是。”琴归羽杀意已经收起,此刻淡淡地道。 说话那人是个面庞黝黑的青年,天已深秋,但是依旧一身短衫,露出一身铁打般地肌肉,双手以及小臂用细布缠绕包裹,此刻紧紧攥着双手带着满腔恨意盯着琴归羽:“琴归羽,你的剑法老子还看不上,今日来只为取你性命!” 琴归羽愣了一下,意外地看向那青年,没想到还真有这般不怕死的,周围其他人也都看过来。 “不要!”独孤景慌忙上前想将那青年拦住,但是觉得不妥,自己身上毒还未解,根本不可能拦得住那青年,于是转头来到琴归羽身旁,“琴谷主,此人名叫山夏,是我朋友,琴谷主不要伤害他……对了对了,他师父是‘武痴’白疯子。” “醉饮痴情琵琶曲”其中“痴情”并不是指的男女之情,而是指的对武功的痴迷,所以有着“武痴”的称号,以不到三十的年纪便已经与“醉鬼”成甚以及“琵琶曲”段和玉齐名。 “原来如此。”琴归羽点点头。 见琴归羽同意,独孤景松了一口气,刚转过头想对山夏说些什么,却感到一阵风从身旁飘过,竟然是山夏挥起拳头,直接绕过了独孤景砸向琴归羽。 琴归羽长袖一甩,山夏如同撞到了一块铁板,“咚”的一声撞得头破血流,整个人都翻倒在地。 趁他还未爬起,独孤景直接一把扑了上去将山夏压在身下,两个人就地打着滚。山夏想将他推开,一边推口中还一边骂道:“独孤景,今日你若拦着我,你我就绝交!” “你师傅没死。”独孤景也不管他说什么,按着他的脑袋就在他耳边悄悄道。 “什么,?我师父……” “嘘——”独孤景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这件事虽说被杜汐儿透露给了通宝坊,但是这半年来消息完全没有走漏,所以还是暂时保密为好。 山夏渐渐不再挣扎,瞪着黝黑的眼珠子看着独孤景。 “在下愿意用性命担保。”独孤景再一次小声道。 雪老人面色怪异,转目看向其他几人,只见只有张狂、段和玉、花青以及云天南四人与自己一般神情,可见除了他们几人外别人并没有听清独孤景说了些什么。 “咳咳!”雪老人咳了两声吸引了众人注意,然后才继续道,“琴谷主既然有此心将古兄的剑法发扬光大,那我老夫就先却之不恭了,虽说不曾学过剑法,但是一直仰慕古兄剑神之名,今日若能一观,也是一大幸事。不过今日已经日暮,不如从明日一早开始算三日时间,不然老夫当真是不过瘾啊。” 琴归羽道:“今日来了如此多人,雪老人算是第一个说真心话的,琴某便如雪老人所言,雪老人若是有不懂之处可来询问。” 众人纷纷发现,之前骂琴归羽什么的都有,别的暂且不论,但是说他目中无人恃才傲物真的一点没错。 雪老人也不生气,呵呵笑道:“那就劳烦琴谷主了。”说完对着独孤泽笑了笑,独孤泽轻声道了声:“多谢。” 有雪老人带头,其他人也都不再多说什么,这是众人都愿意看到的结果,至于与琴归羽之仇可以往后再算。 一直没有说话的独孤泽此刻开口道:“在下受司马府主人所托,烦请各位江湖豪杰退出司马府,明日一早再来此处听琴谷主讲授剑法。司马员外乃普通商人,非武林中人,各位都是威震一方的大侠,想必也不会做些惊扰普通百姓之事。” 此话也是给了众人的面子,还大大的夸了一句,众人商量后便有人当先告辞离去,毕竟有独孤泽以及各门派掌门在,也不怕琴归羽跑了,更不怕明日司马府关门不让进。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都一一告辞离去,最后独孤泽开口道:“请凌帮主、云掌门、唐家主,王家主还有断柳阁下,剑雨阁下留步。” “诶,我老酒鬼就不用留步吗?”成甚见状高声喊道。 “成兄也可留下。” 成甚这才满意,但是口中还道:“你应该让我留步,而不是说我也能留下,这样岂不是显得是我老酒鬼死皮赖脸要留下的?” 有些走的慢的听到此话,不免都回头看看,但是独孤泽只留下这几人,自己必不可能也留下,也就多看两眼罢了,很快也都纷纷离去。 琴归羽背着双手道:“汐儿,独孤公子,我们也走吧。”说完不再看周围几人,更不可能打招呼,直接抬脚离去。 杜汐儿跟上,独孤景泽看了眼自己的父亲,只见独孤泽点了点头这才跟上,临走还对山夏耳语了一番,让他放心。 此刻众人都已离去,四周也都是武林前辈,山夏四下看了看孤身一人缓缓走向司马府大门。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都是孤身一人,这般境遇也都遇到不知多少回,早已习惯,所以也并无不适。 房中,杜汐儿叫了声“师父”便不再吱声,琴归羽抬手抚过她的头顶轻声道:“这段时间幸苦你了。” 杜汐儿感到鼻头发酸,双眸中一片朦胧,此刻的她仿佛去掉了所有的伪装,变回了三年前那个柔弱的小姑娘。 “不哭,今夜便是段和玉的死期。” “师父已经知道了?” “是,你的伤如何了,坐下跟我说说这半年发生了何时?” “是。” 两人落座,独孤景发现自己是个外人,不知道为何琴归羽要将自己也叫过来,当下不发一声安静地坐在一边。 杜汐儿从那日上了船开始娓娓道来,一直讲到几日前扮作小厮过来送膳食。 听到杜汐儿说自己被钱锦所救,于是多问了几句,却发现这半年来在夕照轩只见过钱锦与侍女莺莺,除此外只有净慈寺救命的僧人,此外再无他人,不由的陷入沉思。 这想必是钱家在示好,以钱家的实力说不得已经查清杜汐儿身份,但是即使查清了为何要向绝回谷示好? 琴归羽道:“此间事了,汐儿你去一趟净慈寺见一见那个僧人。” 杜汐儿点头答应 “今晚他们必然还会来一趟,那时便是杀段和玉之时。” 独孤景猜想琴归羽所说的“他们”应该就是雪中眠以及自己的父亲等人,但是不明白为何那时可以杀段和玉,莫非他们不会拦着吗? 很快,如琴归羽所料,雪中眠等人来到, 雪中眠,剑雨花青,张狂,琵琶曲段和玉,醉饮成甚,伴芳菲乐正商,不空箭丰休,断柳柳断魂都在其中。独孤景默默数着,发现诗句中一共十二人,寒风未到,铁枪李忆已死,折扇不知所踪,痴情白疯子入了绝回谷,除了此四人外竟然都到场。 此外便是各大门派的掌门,开封王家家主“无剑”王病,蜀川唐家家主唐千手,华山派掌门云天南,丐帮帮主凌鹤,以及乾和山庄庄主独孤泽。江湖六大门派只有青城派简愚道长与嵩山小方寸寺无得大师未到。 一众人站在院中,只有张狂一人坐在院中石凳上,对面另一个石凳则空着无人落座。 琴归羽站于房中,轻声问道:“汐儿,怕不怕?” “跟着师父便不怕。” “好,出去会一会这些武林高手。” “嗯。” 琴归羽抬脚跨过门槛,杜汐儿也紧随其后,看其神情自若,如入无人之境,独孤景也赶紧跟上。 琴归羽一言不发目中无人,直接来到石桌前,这里便是这半年以来琴归羽与独孤景两人下棋之处,琴归羽对着无人坐得石凳道:“汐儿,坐下。” 杜汐儿:“还是师父坐,汐儿站着便好了。” “对面还有凳子,为师喜欢坐那边。” “是,汐儿等师父先坐。” 琴归羽走到张宽身旁:“让开!” “找死!”张宽沉声道。 江湖传言,琴归羽武功排在琵琶曲段和玉之后,张狂张宽之前。虽说此事并无佐证,但是之前琴归羽偷袭段和玉只获得了一丝上风,已经能够说明问题了,所以张宽并不在乎。 第六十八章 漫笑江湖一步景 “找死的是你。”琴归羽与张宽针锋相对。 此刻的琴归羽也似乎变的格外狂妄,抬手便是一掌,一股滔天的气势从琴归羽身上爆发出来,比之之前在后花园还要更强。 张宽也毫无惧色,冷笑一声抬掌相接,周围十几人默默旁观,不发一言,他们也想看看琴归羽得实力如何。 双掌即刻相触,无形的劲气弥散开来,吹的二人一扇猎猎作响,四周风声大作,黄叶飞散。 张宽依然坐在石凳上,但是另一只手却抓住了石桌的边缘。 他已经落了下风。 “张狂,退下吧。”雪老人缓缓开口。 已经不需要再试了,可以确定地是此刻的琴归羽绝不比张宽弱。 但是张宽被叫做张狂绝非是随便说说而已,他可并不是自愿当作棋子来试琴归羽的。此刻大吼一声,脚掌一跺整个人站立而起,同时按住石桌的左手也抬起按在自己的右掌上,用双手对抗琴归羽。 内功比拼最为危险,稍有不慎便会落个经脉破裂而亡的下场。 琴归羽面色如常,竟然还轻轻抬脚上前了一步,张宽面色发红,缓缓退后了一步。 琴归羽在上前一步,张宽再退后一步。 周围十几人目露震惊之色,张宽武功仅次于剑雨花青,由此看来江江湖传闻不实,还是雪老人的看法更为靠谱——琴归羽排在剑雨花青之后,与雪老人不相上下。 张宽再退一步,已经离开了石凳,琴归羽便好整以暇地坐下,同时右掌屈指一弹,“嗤”地破空之声传来。 张宽大惊,身子转动,同时收掌后撤将力道尽数引至身后,“呼”的一声,张宽身后狂风大作,伴随着一道破空声,远处落叶漫天,墙上“噗”的一声出现了一个小坑。 “不过如此,家师剑法让你学去,当真是浪费了。” 琴归羽嘲讽声传来,张宽大怒,举掌再待上前,但是雪老人却出现在张宽身旁,伸手按住了张宽的手掌。 “张狂,都不小的人了,何必这么大火气。” 一旁的其他人这才纷纷开口:“是啊张兄,琴归羽目无礼法,你又何必与他置气。” 云天南也道:“张兄,我们今夜前来又不是为了找麻烦,他要坐便让他又如何?” 张宽收手立于一旁,目中依旧带着怒火,冷冷道:“琴归羽,你我没完。” 琴归羽淡然道:“不急,等我杀了段和玉,给你时间动手。” 说话是根本没娶看段和玉一眼,独孤景转头看向段和玉,却见他正提着青龙剑带着杀意看相琴归羽。 “说吧诸位,此刻前来所为何事?”琴归羽将双手置于石桌上,拖着自己的下巴问道。 此刻琴归羽与杜汐儿二人坐于是石桌便,而四周十几人皆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但是只能站于一旁,放在任何场景下都是不可思议之事,但是此刻却无一人开口表示不满。 无人开口,只有王病冷笑着道:“好一个狂妄的琴归羽,你真当自己手段通天,能在我等围困下逃出生天吗?” 琴归羽神色平静:“自然不能,但是你们当中又有谁能够保证,自己最先动手最后还能活着离开此院?” “漫笑江湖一步景,坐看天下一苇如。”乐正商拍了拍手,竟然给琴归羽鼓起了掌,“天下只知我飘渺楼外这两句话狂妄,却不知是出自琴谷主之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过奖。”琴归羽对着乐正商拱了拱手,“此刻院中人太多,琴某多年不入江湖,还请乐掌柜给引见引见。” “好说。”乐正商也是笑着拱手道,“那在下便一一介绍一下,当年琴谷主隐居前后,有好事者按照武功高低给江湖中人拍了顺序,‘寒风断柳不空箭,铁枪折扇伴芳菲,醉饮痴情琵琶曲,张狂剑雨雪中眠’。在下便按照这诗句一句一句给琴谷主介绍,此顺序与江湖威信以及现在的实际武功高低无关,诸位还请勿怪。” 乐正商说着对着周围拱手。 这诗是多年以前的排列,此刻个人武功具体如何并不好说,更何况当初便有人对此排列不满,不然列此诗句之人也不会被寒风追杀至死。乐正商此举便是暗中给琴归羽提个醒,让他稍微了解一下此处各人的武功情况,好心中有个数。 “寒风不曾到来,这位便是‘断柳’柳断魂,以音律杀人于无形,当年便能以笛声化有形之刃断百步之外的柳枝而出名。” 柳断魂看起来于琴归羽年纪相仿,莫约三四十岁,即使往大了算当年也是才三十岁,这件其内功之高。只见他手中一支长笛,一身青衣一副儒生模样,此刻拱手道:“琴谷主。” 琴归羽道:“以声化形,入此门槛,往后不可估量。” “多谢琴谷主。” 琴归羽与他年纪差不多,此刻如长辈一般的话柳断魂听后完全不以为耻,反而有些开心的模样。 独孤景缓缓走到柳断魂身边:“柳前辈,您当初送于爷爷的玉笛……”当下将玉笛被毁之事告知,以表歉意。 柳断魂笑了笑,拉着独孤将在一旁闲谈,看起来并不在意院中会发生何事。 乐正商来到丰休身边道:“这位便是‘不空箭’丰休,琴谷主已经认识了,但是此名是从其师父之名号继承而来,所以丰兄也是十二人中年纪最小之人,今年不过才二十八。” 丰休不言不语,琴归羽则微微点头:“一般。”气的丰休一口血差点吐出来。 乐正商继续道:“铁枪李忆已死,折扇……” “什么,铁枪李忆死了?”成甚惊讶道,“怎么死的,被何人所杀?” 李忆之死是在压弯,之后尸体也都被丢入江中,半年时间也足够拘仙阁调查原因,但是包括成甚在内不少人还并不知晓,此刻成甚所问正好也是其他人的疑问。 “是我杀的。”杜汐儿道。 “你这个小姑娘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成甚自然是不信的。 杜汐儿看到他就来气:“老酒鬼你在飘渺楼泄露我行踪,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是你先骗老酒鬼的,你说要带老酒鬼偷酒喝,结果自己跑了!还有那边那个小子,你们两个人一起骗老酒鬼!” 琴归羽看着生气的杜汐儿,心中觉得甚是有趣,在绝回谷住了近三年时间,自己从未见过她这番模样。 乐正商尴尬的笑了笑:“过去之事,就不必再提,折扇公孙前辈下落不明也不再此处,下一个伴芳菲便是在下。再往后便是‘醉饮’成甚成前辈,便是这位,喜好喝酒,无酒不欢,江湖中都叫声老酒鬼。” 琴归羽看了眼这个不好面子,与杜汐儿都能吵上架的灰衣老头道:“若是不喝酒,怕是可以更进一步。” “诶,这话老酒鬼可不爱听,这世上要是不喝酒哪还有什么意思?白疯子喜欢练功,老酒鬼喜欢喝酒,嘿嘿,人各有志你说是不是?” 乐正商道:“白疯子便是‘痴情’白迁,痴迷于习武,所以便被叫做白疯子,成前辈与白前辈交好,关系莫逆。”琴归羽听后点点头,这应该就是他今日来此的原因。 “再往后便是琵琶曲段和玉,琴谷主也认识了,擅长易容术可化身千人,人称有千般面孔,而且擅长魅惑人心之术……” 乐正商话未说完,段和玉便出声警告:“乐正商,信不信我一剑宰了你?” “雕虫小技,不足为虑。” 琴归羽此话直接让段和玉一只手按住了剑柄。 乐正商跳过段和玉道:“下一位便是这位称为‘张狂’的张宽前辈,刚刚与琴谷主打了个照面,在下就不多介绍了。这位拿着伞的便是‘剑雨’花青花大侠,一手十八柄伞骨剑当世难有敌手。” 介绍张宽与花青时,琴归羽都是点点头,没有再做评论,此刻乐正商说完开口道:“雪老人就不必多介绍了,那边还剩几个说一下吧。” 乐正商听到“那边”“几个”这种词真是心惊肉跳,后面这些人没一个弱的。果然,琴归羽说完,剩余几人也都是露出不善之态。 王病更是喊道:“还与他废话什么,一剑宰了便是,我弟弟的仇可不是一本剑谱就能换来的。” “这位是开封王病王家主,江湖称号‘无剑’,听说已经进入无剑之境界……”乐正商介绍说话之人,只见此人面色发白,还真的像是有隐疾在身一般。 “哗众取宠罢了。”琴归羽语不惊人死不休。 王病抬手右手捏个剑诀便是一指,但是被一旁云天南举剑接住,这一指直接点在了剑柄上,云天南手中长剑发出翁鸣声,整个剑身颤抖不已,王病看了他一眼收回了手。 “这位是华山派云掌门,四川唐家主,丐帮凌帮主,这三位想必琴谷主都认识,我便不多做介绍了。” 琴归羽点头道:“好,有劳乐掌柜了。没想到诸位竟然耐着性子听完,这确实是在琴某的意料之外。” 第六十九章 欲望 琴归羽的确很是意外,没想到中途只有一个王病出声,而且还被云天南阻拦,说明这些人并不想要自己的性命,或者说,他们中有不少人其实知道拘仙阁的所作所为。 “还……还有一位。”乐正商愣了愣,“这位是乾和山庄主人独孤庄主。” 独孤泽拱手道:“这段时间以来多谢琴谷主照顾犬子,今夜来是想将犬子带走好好管教。” “无妨,独孤公子在武学上有些天赋,已经拜入我绝回谷门下,不劳独孤庄主费心了。” “不,我没有!”独孤景大惊失色,琴谷主你不要瞎说啊。 “怎么,你学了我绝回谷的武功还想不认账?”琴归羽面色严肃,“过几日便与我回绝回谷吧。” “逆子,还不过来!”独孤泽喝到。 独孤景垂头慢慢走了过去,独孤泽上前两步伸手按在独孤景后背,渡入真气检查一番,却见他体内哪还有半点家传武功的影子?不由的大怒道:“好你个逆子,放着家传武功不学,反而去学什么邪魔歪道,为辅就这样教你的,你让你爷爷在天之灵作何感想?跪下!” 独孤景“咚”的一声跪了下去,那声音听着膝盖就疼。 杜汐儿道:“你说谁是邪魔歪道?儿子都教不好,学了些乱七八糟的武功,光有天赋却一丝都未发挥的出,真是浪费了,他改学更高明的武功明明都是你之过错,现在还怪别人?” 琴归羽也不帮腔,再一次露出感兴趣的神色看向杜汐儿。 独孤泽怒极反笑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我倒要试试看你有几斤几两!” 说罢一爪抓向杜汐儿肩头,本来上前几步便已经靠近,此刻更是伸手就能够到杜汐儿,这一爪抓来指尖处带起阵阵寒风,即使是铁铸的手臂怕也会被抓断。 “不要!”独孤景距离极近,此刻大喊一身直接挡在了杜汐儿身前。 琴归羽在一旁本准备动手,见独孤景有所动作便不再上前,在别人眼中看来好似动都未动一下,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徒弟的死活。 可是独孤泽距离杜汐儿太近,瞬间便到了近前,再加上独孤景突然冒出来,这一爪已经到了独孤景喉咙处,想收手都来不及。 独孤泽脑中轰鸣,只当自己的儿子就要死在自己手下。 千钧一发之际,杜汐儿伸手一扯独孤景后颈处的衣领,将独孤景整个人拉的靠后,甚至依在自己的肩头。有了这尺许的距离,独孤泽一爪才堪堪停下,手指尖虽然碰到了独孤景的脖颈,但好在没有受伤。 “逆子!” 独孤泽怒不可遏,又骂了一句,抬起一脚踢在独孤景腰眼,将独孤景直接踢翻在地,甚至上前一步又抬起了脚想再踢一下。 “住手!”杜汐儿离开石凳蹲在独孤景身旁,目中也是带着怒意,运起全身功力挥起一掌拍在独孤泽脚踝处。 独孤泽连退数步,而杜汐儿也承受不住力道,身子后仰后背撞在了身后的石凳上,疼的她俯下了身,但是还是抬头看向独孤泽,怕他还要动手。 “好!好!好!很好!”独孤泽一连说了数个“好”:“你既然拼命都要护着她,那就随她去绝回谷吧,从今日起你就不再是我独孤泽的儿子,乾和山庄也与你无任何关系,你永远都别再回来!”说罢甩袖而去。 琴归羽感到意外,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仅仅想把独孤景带回去,没有别的想法。 “爹……”独孤景刚说了一个字便张口吐出一口鲜血,然后便昏了过去。他软香七日散还未解,全身内功尽废,虽然独孤泽没有用全力也是完全承受不住。 杜汐儿求助地看向琴归羽,琴归羽依旧坐着未动:“虎毒不食子,无性命之忧,带去房中休息吧。” 杜汐儿这才放下心,想将昏迷的独孤景抱起来,但是她比独孤景矮了一截,若真的抱起来怕是有些滑稽,但是琴归羽却不帮忙,乐正商看不过去,过来将独孤景送入了房中。 乐正商将独孤景放在床上,杜汐儿虽然不愿意但是还是开口道:“多谢。” 乐正商看了看坐在床边显得有些娇小的杜汐儿,开口道:“杜姑娘……” “绝无可能!”杜汐儿拒绝道。 乐正商苦笑一声道:“在下明白姑娘心意了。”说着看了眼躺在床上的独孤景。 杜汐儿回头看去,却见他正看着独孤景,连忙道:“不要误会,我与独孤公子也曾共患难,他救我性命,我也便担心其安危罢了。” “原来是我误会了。”乐正商点点头转身离去。 院中,圆月如盘,沉浸于青黑的天空。 一缕似有似无的杀机在院内环绕,沉浮,让人无法摸清来于何处。 最后还是雪老人先开了口:“哎,还是让我这个不要脸皮的老家伙来说罢,老夫前来杭州城很简单,听说火云鞭出现于此,琴谷主更是在此处停留数月之久,再加上武功秘籍,老夫就是想看看这个武功秘籍,再跟琴谷主过上两招。” 说话间雪老人还从怀中掏出了盘成一团的火云鞭,将火云鞭丢向琴归羽继续道:“老夫已经半截身子入土,武功也止步于此多年,希望琴谷主能够成全。” “雪老人何必再说一遍,今日在花园中便已经答应。”琴归羽将火云鞭接住,“就单为了还雪老人寻回火云鞭之恩,往后雪老人可随时来绝回谷参阅家师剑法。” “哈哈哈,好,老夫的要求说完了。”雪老人看向周围其他人,“你们看,多简单,琴谷主可不是小气人。” 一旁柳断魂见无人说话,也开口道:“在下于琴谷主也无仇隙,也不会剑法,来此也只是为了一观武功秘籍,望琴谷主成全。” “好说。”琴归羽回应道。 雪老人目光从柳断魂身上移开,扫过丰休、乐正商、段和玉、张宽四人,这四人早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自然无需再问,今夜跟随而来只不过是怕自己错过些什么罢了。 目光看向老酒鬼,却见成甚“嘿嘿”一笑,也不搭话,雪老人也不想跟他多废话直接看向花青,在场的所有人之中,能入得了自己眼的除了琴归羽,就只剩这个“剑雨”花青了,即使是几大门派的掌门都不行。张宽为人易怒,十年来武功进展缓慢,早就已经走到了顶,以后也不会又多大成就,也看不上眼。 花青身着黑衣,面容如斧削般棱角分明,目光坚定不为外物所动。手中持着一把雨伞,无论是否下雨这把伞都不曾离身。他从下午在花园中露面一直到现在都不曾说过一句话,也没打算说话,如果不是雪老人看过来,他也不打算说话。 “比试。”花青缓缓说出两个字,声音清晰明朗,干练而又明确。 “原来花老弟于老夫想法相近。”雪老人捻须道。 “是。”花青应了一声。 雪老人又看向几大门派掌门,先是王病,然后是云天南,最后是凌鹤。 王病:“杀琴归羽为我弟弟报仇。” 云天南:“剑。” 凌鹤:“有几个问题想问问琴谷主。” 雪老人道:“既然诸位都说出了自己所图之事,那便好办了。琴谷主,不知这剑谱在何处啊,老夫好拿去与诸位互相传阅观摩一番。” “我说雪老怪,我老酒鬼难道不算人吗,你怎么不问问老酒鬼来是为了干什么?”成甚突然发话。 “那老酒鬼你是为了什么?” “我老酒鬼什么都为,也什么都不为……” 雪老人不理他,看向了琴归羽,琴归羽转头看向站在房门口的乐正商,乐正商愣了一下看向距离自己较近的段和玉。 成甚急了:“你再问啊,问问我什么叫‘什么都为,什么都不为’,问问这是什么意思。”不过四周依旧为u人理他,急得他大呼小叫。 见乐正商看过来,段和玉冷哼一声道:“就在密室中,你们拿的到再说。” “哦?那老夫倒要去看看。”雪老人不明白段和玉所说是何意思,这天下难不成还有人拦得住自己? “雪老人不必着急。”琴归羽见他要走出声拦住了他,“等此处事情一了,想看剑谱的一齐过去,也免得有人误会雪老人想独吞不是?” 雪老人面色一变:“哼,我看那个不开眼的敢如此说老夫。”话虽如此,但是还是留下了,此刻段和玉却感到有一丝不妙。 琴归羽目光扫过众人:“下一个谁来?” 花青道:“花某不趁人之危,今日琴谷主若是与我比试受伤而后被人偷袭,此实非花某所愿,可改日再比。” 琴归第一次对着花青抱拳,花青也回礼,两人虽未多言但是心中敬重之意溢于言表。 琴归羽道:“若是没了那琴某就说要求了,段和玉杀琴某好友阿瑶,重伤我徒弟汐儿,夺我青龙剑,今夜便是琴某寻仇之时,还望各位不要插手。” 第七十章 报仇 琴归羽瞥了一眼王病,既然想杀自己又不敢动手,那就不去管他,先完成自己的事情,不然段和玉一会给跑了。 段和玉大笑:“今日如此多武林同道在此,你以为你能杀的了我?” 雪老人道:“所谓拿人手短,老夫既然想借阅琴谷主剑法,那今夜发生何事老夫就不管了。” 说罢负手而立,看样子似乎真的不管此事,段和玉心中不妙之感越来越重,目光扫过却见大部分人都是负手而立,目光看天,竟然都不想管,只有王病目中还有杀心,以及成甚站在琴归羽斜后方一言不发。 当下立马道:“王家主,你我一同手动杀了琴归羽为武林除害,如何?” 王病沉默不语,站在王病近处的云天南轻咳了两声,王病突然道:“在下不愿参与私人恩怨,花大侠怨言在下也是佩服,所以便打算学一学花大侠,改日再与琴归羽一决生死,段兄请吧。” 段和玉怎么也没想到事情回变作这样,琴归羽明明与江湖仇隙已久,今日是他中了软香七日散的第七日,功力还未全部恢复,此刻不动手更待何时? “好,好,原来中原武林所谓正义之士也不过如此,今日段某便一人替天行道。” “好一个替天行道。”琴归羽嘲讽道,“你若乖乖将青龙剑归还,再自断右臂,然后到阿瑶墓前守墓三年,我便饶你一命。” “琴归羽,你欺人太甚!” 段和玉拔剑刺来,在其深厚的内功催动下,这一剑快如闪电,阵阵剑气呼啸,凌厉的剑意四下扩散。 有落叶被卷起,在势如破竹的剑气下瞬间破碎。 众人纷纷后退,下午在花园中琴归羽偷袭段和玉,众人就发现段和玉剑法极为高超,此刻再次施展开来却发现比之前威力更甚。下午是被偷袭随手而为,而现在则是有所准备,威力自然更甚一筹。 众人也都明白,有此威力是因为段和玉自己的内功深厚,所有都凝目看去,等候看他下一步剑招变化。 却见琴归羽稳坐石凳,周身衣物波澜不起,剑尖瞬息间到了他身前,琴归羽抬起右手捏诀为剑迎了上去。 “这……手指头不想要了吗……” 也不知是谁在说话,但是其他人也都是这般想法。 一剑一指瞬间交错而过,剑尖直指琴归羽面庞,再不躲怕是脑袋就要被一分为二。琴归羽食中二指交叠,在剑身上弹了一下。 “铮——” 剑身响起一道清脆悦耳的声响,余音绕梁。 段和玉只感到剑身如同被巨锤砸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整个剑身都砸偏,长剑几乎脱手而飞。剑虽然没有脱手,但是这一剑“刷”的一声挥向了一侧,无数剑气纵横而过,在坚硬的石板上留下无数道伤痕。 剑身错开,两人面对面距离越来越近,段和玉眉头轻挑,秀口一吐发出一个震耳欲聋的声响:“破!”这一声并不是在破解什么,而是利用此字的破空声加上自己的魅惑之攻进行的攻心之招。 如春雷炸响,周围众人没有防备只觉得耳中轰鸣,更何况直面冲击的琴归羽。琴归羽没有防备,整个人都是一怔,原本可以一招制敌的右手此刻也僵在半空。 段和玉抬左手一掌按在了右手上,双手持剑才堪堪将偏离的青龙剑强行拉回,这一剑,从下往上向着琴归羽撩去。 琴归羽终于离开了石凳,只见他身形飘逸,后退到了数尺之外,几乎就在他离开的瞬间,石凳被一剑斩成无数石块,旁边石桌也被气浪掀翻在地。 “尚可。”琴归羽说出两字之后没有再耽误时间,右手再次捏个剑诀直冲向段和玉,二人战在一处。 “叮叮”声不绝于耳,琴归羽右手宛如铁铸一般,每次如青龙剑触碰都发出金属相击之声。周围没有一个是普通人,都是江湖中排得上号的高手,也都看得出琴归羽并非真的用手指接青龙剑,每次相碰都是触碰的剑身,或弹,或点。 片刻过后,两人已经互相交手白招开外,但是依旧平手,难分上下。 几乎所有人都看向段和玉之剑法,很明显段和玉的剑法之精妙可谓是当世难寻,一招一式都是精彩绝伦,特别是王病与云天南这两个用剑的行家,更是四四盯着段和玉,目光如痴如醉,沉迷不已。 但是有两人不一样,一个是雪老人另一个便是剑雨花青,两人看了两眼段和玉便将目光全部放在了琴归羽身上。 相比之段和玉,琴归羽以指为剑,剑招简单但是却极为有效,而且速度比之段和玉还要快上几分,所以都是后发先至,这也导致琴归羽剑招已经用完段和玉下一招还未开始,这中间会有所间隔,间隔处琴归羽往往会突发一招刺向段和玉,但是由于手中无剑所以难以有所成效。 花青收回目光看向雪老人,雪老人发觉花青在看自己,也是将目光投了过去。 雪老人嘴唇微动,除了花青再无能够听见:“若是琴归羽手中有兵器,段和玉在第三十招时便已经死了。” 花青也是同样传音道:“确实如此,段和玉两招的时间,琴谷主可用出三招,由于其中一招毫无效果所以看起来都是无用,王病与云天南自诩剑道高手,竟然没有察觉。” 雪老人捻须笑问道:“那不知花老弟知不知道,为何琴归羽要用处这无用的一招啊?” 花青摇了摇头。 两人虽然没有出声,但是神色都落在了周围其他人眼中,毕竟除了王病与云天南时剑客外,其他都不用剑,所以也没有他们二人那般痴迷。 站的较近的丐帮帮主凌鹤轻声道:“琴归羽剑法返璞归真,当今武林单看剑法,怕是只有剑雨阁下能够与之相提并论了。” 雪老人也是点点头,剑法上的确只有花青能与之比肩,但是若是两人真的动起手来,自己还是押琴归羽能赢。 唐千手也道:“段和玉占着青龙剑之锋利,所有剑气也增添数成威力,导致琴归羽无法近身,若非如此也在就落败。” 柳断魂早就发现雪老人在与花青说悄悄话,也偷偷移到近处偷听,此刻也不顾自己辈分低开口道:“难怪青龙剑名声在外,有此神器在手,当真是如有神助。” 雪老人听后摇了摇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哦?雪老人有何高见,还望指点。”柳断魂恭敬道。 雪老人道:“青龙剑对于普通人而言却是是个极大的助力,但是当年古兄身为剑神,其剑法出神入化,为何在江湖抢夺青龙剑时不曾出谷抢夺啊?” 没有等柳断魂回答,雪老人就解释道:“当年古兄剑法已经多年没有进步,隐居谷中思索突破之法,青龙剑虽然是神兵,但是古兄当时便已经到了‘无剑’之境界,一草一木皆可为剑,有没有青龙剑都是一样。这也是琴归羽听到王病被称为‘无剑’时为何是那般神情——与剑神比起来,那不是哗众取宠是什么?” 柳断魂自然明白:“原来如此,剑神前辈剑法高超,再普通的剑到了他手中都是神兵利器,所以有没有青龙剑并无关系。之前在下得知花大侠前来,还当是为了青龙剑,如此看来其实是我鼠目寸光了。” 雪老人道:“确实如此。” 雪老人这句“确实如此”是在肯定柳断魂的前面那句,并非是后面说自己“鼠目寸光”的那句,但是听起来却让柳断魂有些尴尬。 段和玉与琴归羽斗的难解难分,虽然暂时赢不了但是配合自己本来的功夫,加上不必并担心周围有人会上来帮忙,好在也不会输,只要找到机会再使用一次自己的魅惑之术,必然能够赢得此战。 花青此刻问道:“雪老人,不知琴谷主为何多使那一招,要知那多出来的招式根本无法伤到段和玉,此事琴谷主应该也是清楚?” 雪老人点点头:“琴归羽身在战斗中,自然是清楚的,那便只能从段和玉身上找答案……” 柳断魂接过话道:“在下用音律攻击,关于段和玉在下所有了解,便让在下给各位解释。段和玉与在下一样擅长使用声音,但是不同的是,在下用音律是为攻击,而段和玉使用音律则为魅惑,这也是他‘琵琶曲’称号的由来,不过由于他特别在意别人提及他的长相以,所以已经很少使用琵琶。 “不过段和玉与在下还有一处不同,在下只能依靠音律配以内功进行攻击,而段和玉的魅惑只要能够影响对方内功便可。比如利用声音,只要能够发出声音便可,而且不同的声音效果也都不尽相同,比如之前的‘破’字便是其中一种。” 没等他介绍完花青便立马明白了:“原来如此,既然影响内功便可达到魅惑的效果,那直接触碰对方岂不就是最为有效的方法?” 第七十一章 玉损 柳断魂道:“没错,接触到对方确实是最为直接有效的方法,这应该就是琴谷主不近身的原因,而非不能够近身。” “哦?”凌鹤感到有些意外,“琴归羽莫非还怕段和玉的魅惑不成?” “凌帮主有所不知,段和玉之真气能够扰乱人心,攻其心中最为敏感之处,引人无数杂念往事,两人对战,岂能有一瞬分身?”柳断魂解释道。 “原来如此,竟然有如此神奇。” 其他人也都与凌鹤一样想法,之前只知段和玉擅长易容与魅惑人心,却没想到竟然会有如此奇异的效果。 几人谈话间,段和玉与琴归羽又是数十招过去,依旧难分上下,周围众人也是紧盯着两人的剑法,心情起伏跌宕。 突然云天南大吼一声:“成甚,你做什么!” 只见成甚原本就在琴归羽身后,两人动起手之后一直停留在另一边,此刻两人斗得难分难解,成甚终于抓到机会对着琴归羽后背死角处便是一掌。 琴归羽冷哼一声:“你终于舍得动手了?”原来他一直在等着成甚动手。 “成兄。” 从房中出来后就一直没有走远的乐正商突然开口,他比之成甚小了二十多岁,二十多岁已经小了一个辈分了,但是成甚平时并不在乎这些,此刻他听到云天南与乐正商两人的声音也并不可能就此停手,一掌不仅没有慢,反而更加了几分力道。 乐正商堵头对一旁跑出来杜汐儿道:“一会成甚收手之时,你看准机会扔过去。” 杜汐儿握着玄武双匕紧紧盯着场中,点头不语。 原来在琴归羽与段和玉刚动上手之时杜汐儿便已经出来,乐正商提醒她玄武双匕在独孤景身上,让她拿来准备扔给琴归羽,此刻已经等了半天,但是场中两人速度太快,若是随便扔过去怕是会被段和玉截下,所以一直等到现在。 乐正商说成甚会收手,杜汐儿虽然不明白,但是此刻也不好发问,只能点头答应。 只见琴归羽如同背后有眼睛一般,说了声“你终于舍得动手”之后身子直接横移尺许,险之又险的躲开了成甚一掌。 由于琴归羽断开,此刻成甚与段和玉靠近背对着房门,琴归羽看了一眼杜汐儿以及她手中玄武双匕,然后立马欺身上前,以一敌二。 几乎同时乐正商突然又喊道:“白疯子又没死,你报的什么仇?” “啊?什么?” 成甚手下一顿,回头看来,琴归羽此刻与他们二人交错而过,杜汐儿手中玄武双匕也脱手而出,被琴归羽一手一个稳稳接住。 “好你个乐正商,你骗我?” 眼看成甚就要发作,杜汐儿开口道:“白前辈就在绝回谷中,不仅没死,还过的很开心。” “你这个小姑娘也会骗人,老酒鬼不会信你。” “那好,那就用白前辈的拳法让你信。” 杜汐儿直接跳下了场,一拳直取成甚胸口,成甚“哇哇”乱叫:“你们试图两个都不是好人,是你先动的手,别怪我以大欺小!” “呛”的一声,青龙剑瞬间飞起,直插入门旁柱子上,一没入柄,将柱子贯通而过。 成甚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却见段和玉右臂垂在一旁不住地颤抖,右手虎口崩裂鲜血直流,琴归羽手中尺许长的短剑正插在他胸口。琴归羽也不拔出短剑,缓缓松开了手,让短剑就这样插在他胸前,这样可以保证段和玉一时半刻不会死。 从琴归羽接住玄武双匕到段和玉落败也不过几个呼吸,成甚与杜汐儿都还没交上手,这边竟然就结束了。成甚正好背对着,没有看到经过,此刻正震惊着。 下一刻,琴归羽松开的手却被段和玉一把抓住。 此刻的段和玉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似乎又变回了原本的模样,眉眼含笑,面含春风,让任何人看了都不禁感叹命运弄人,若是他生的女儿身,说不定也是个远超司马宠的绝色美人。 但是这是周围人的想法,琴归羽此刻面色却极为难看,之前一直小心谨慎防备,没想道最后竟然还是中了招。一瞬间无数的思绪涌入脑海,无数往事纷至沓来,没有喜事,都是令人悲伤欲绝之事,猛地冲击让琴归羽头疼欲裂,全身真气肆虐,甚至直接冲出体外。 一琴归羽为中心,轰然间一股巨大的冲击向四周扩散,但是瞬间便消失。 众人挥去烟尘,却见段和玉抓住琴归羽的手被斩断,被琴归羽用左手中的匕首——玄武双匕有两把,这便是另一把。 段和玉失去支撑,身子缓缓后退直至栽倒在地,琴归羽任由段和玉的断手掉落地面,全身杀意升腾:“你找死。” “莫非……是让琴谷主想起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了?”段和玉躺在地上依旧眉眼含笑,语气温柔轻挑,但是胸口的致命伤以及断了一只手让他极为虚弱,“本以为琴谷主是个心志坚定不为外物所动之人,没想到……没想到……竟然比之常人……还要剧烈,琴谷主用情如此之深,她死前可曾……” “住口!” 琴归羽手中匕首一闪而没,直插入段和玉喉咙。 段和玉躺在地上再无声息,琴归羽走到柱子边将青龙剑拔出指向云天南:“想要,就过来拿。”目中杀意沸腾,手中长剑颤抖。 云天南可不会傻到真的这个时候跟他动手,段和玉激起了他的杀意,自己可不能这个时候去触霉头,于是开口道:“青龙剑是绝回谷之物,在下并无心抢夺,物归原主便可。” 琴归羽剑尖移动指向王病:“你也想杀我?” 王病道:“等琴谷主休息好……” “杀你,没那个必要。” 就如同段和玉刚开始刺向琴归羽那般,琴归羽此刻也是同样的一剑刺向王病,但是无论速度还是威力都高上数筹。 长剑过处,地板寸寸碎裂,激起无数碎石四散开来,狂风裹着剑气瞬间来临。 王病抬起双掌,以掌为剑。 云天南长剑都来不及出鞘,上前数步,举起长剑便向青龙剑迎去。 这一剑是指向王病,云天南上前数步从侧面迎去,反而先接触这一剑。 剑鞘瞬间破碎,无数木片四散,云天南运起北斗剑中的“指南”诀,连拨带削,层层化解。但是耳中听闻手中长剑节节折断之声,片刻间就只剩剑柄,下一刻一股大力袭来,云天南倒飞而出,直落到丈许之外才完全化解这股力道。 但是此刻琴归羽一剑尚未停下,王病举掌来迎。 “叮——” 声音清脆,如同铁匠铺中传出的极为普通的一声,青龙剑四周剑气也都瞬间消失干净,似乎从未出现过。 一柄细长的剑架住了青龙剑,目光上移,没有护腕,剑柄只是普通的竹筒,仅仅比细长的剑身粗上一些,握着剑柄的是一只稳定的手。 这只手的主人是“剑雨”花青! 花青另一只手握着的伞此刻已经没了伞柄,原来这柄剑一直藏在他的伞中。 “好剑。”琴归羽目中杀意消散,恢复了平静,此刻收剑缓缓赞道。 能接住青龙剑而不折断的剑,都是好剑。 “多谢。”花青毫不客气的承认了,同时也称赞道,“你是我见过的最强的剑客。” “嗯。”琴归羽点点头,因为他说的没错,不可能还有比自己强的,“除了我师傅外,你也是。” 长剑缓缓插入伞中,花青道:“既然这几日琴谷主没有时间,那在下告辞。” “与雪老人一样,他日你若想,可随时来绝回谷。” “会有机会的。”花青道。 花青转身走了,他来不是为青龙剑,也不是为武功秘籍,仅仅是为了琴归羽,与他一决高下,既然此刻他没时间,那便改日,所以他就走了。 毫不在意自己白跑一趟。 只要能够真正的对决,白跑几趟都值得。 琴归羽扫视四周,云天南沉默不语转目看向别处,这一剑都没接下,脸是丢大了,王病也是沉默不语,自称“无剑”结果一个剑招都接不下,刚刚那一剑如果不是花青阻拦,自己虽不至于死,但是绝对会受伤。 琴归羽目光最后在凌鹤身上停下:“凌帮主,有何事要问?” 琴归羽竟然还记得凌鹤想问问题,而且他此刻还有心情回答问题,看得出他根本不在意自己身在何种处境,或者不是不在意,是不在乎,亦或者没必要在乎。 “几个问题想询问琴谷主……”凌鹤此刻已经用“琴谷主”来称呼,而非直呼其名。 “我只回答你知道的,最多三个,想好再问。” “知道的,如果是知道的问题,那又何必再问?”周围余下之人满脸疑惑。 凌鹤沉思着,琴归羽也就静静的等着,此刻院中安静,众人都在等候听听凌鹤的问题,此时的场景看起来像极了一个徒弟在问自己师父问题,但是又左思右想,不知道该问什么才能让师父不生气。 第七十二章 夜话 等了许久凌鹤终于开口:“武痴白迁是否真的没死?” 乐正商刚才为了让成甚停手所喊,众人也都听在耳中,被吓的不敢动手的成甚也躲在一旁偷偷听着。 “是。” 白迁当初随着无数剑客进入绝回谷,这些剑客都已经惨死于谷中,此乃人尽皆知之事,为何白迁会是例外? “鬼门门主是否还在人世?” 鬼门门主十几年前就已经死去,座下鬼门十三子也有十几年不在江湖出现,江湖中人都当其已被剿灭。 “是。” “什么?”众人面色剧变。 “不知当年进入绝回谷的剑客,现在如何?”凌鹤缓缓问出了第三个问题。 这些消息自然都是从离州城通宝坊报上来,因为难辨真假,江湖中也不会有人特地询问,所以一直密而不发。他的本意是单独询问琴归羽,却没想到琴归羽竟然毫不在意,在众人面前回答问题,自己也没有机会单独询问。 “我困了,诸位没别的事便请回吧。”琴归羽转身回房。 “琴谷主,这第三个问题还没回答。”凌鹤有些急了。 “无可奉告。” 琴归羽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前面的两个问题自然不会有人怀疑琴归羽说的是假话,因为他没有说谎的必要,但是这第三个问题又是为何避而不答? 雪老人沉思片刻转身离去,出了院门向左而去,看去向正是后花园,为了武功秘籍而来的众人互相交换了眼神也立即跟上。 乐正商也随之离去,不过剑法他早已经看过不知多少遍,此刻并非跟随而去,片刻返回,带来一些手下将段和玉尸身收殓。 临走发现成甚还在院中逗留没有离去,看了一眼没有理他。 后花园,几人点起火把,已经准备好下密道一观。 雪老人转目四顾,突然问道:“丰休、张狂、乐正商三人在何处?” 几人闻声查看,却当真不见了三人身影,原本十几人此刻便只剩柳断魂、雪老人、王病、云天南、唐千手、凌鹤六人。 不过即使他们三人不在,众人也并未放在心上,柳断魂道:“他们三人这半年来不知观摩了多少次,想必也不在乎这一晚。” “话虽如此,可是段和玉之前说了何话,诸位可还记得?”云天南道。 唐千手少言寡语,此刻也不免打趣道:“莫非运掌门还怕了不成?” 云天南笑道:“怕,有雪老人在此,在下有何可怕,这天下莫非还有人能够伤的到雪老人不成?” 雪老人冷哼一声,云天南此语便是在暗示让雪老人走在前方,不管段和玉当时之话是真是假,自己都不必承担风险,于是说道:“琴谷主答应老夫,日后可随时前往绝回谷参阅古兄剑法,老夫此刻一想此处剑法都是残破之篇,还是日后前往绝回谷参阅吧,也不必急在一时。” 说罢转身便走:“老夫也乏了,诸位好自为之。” “这……”柳断魂一愣,想说些什么,随即怔了怔也开口道,“雪老人稍等在下,在下与你一块走。”这般喊着也直追雪老人而去。 远离众人,柳断魂才压低声音道:“多谢前辈。” 雪老人背对着柳断魂摆摆手道:“各大门派本就是拘仙阁拉拢之重点,明面上是只有华山派和王家,但是看他们四人如此亲近,怕是丐帮与唐家也都被拘仙阁所收,你我皆孤魂野鬼,举手之劳罢了。” 柳断魂回头看了一眼后花园方向,然后赶紧跟上雪老人的脚步。 原来方才雪老人离去之后给柳断魂传音,内容也是很简单:“密室下有人。” 此刻留下之人只剩开封王家王病,华山派云天南,丐帮凌鹤,蜀川唐家唐千手四人。 留下的四人此刻更是面面相觑,今夜发生之事是在有违常理,莫非雪老人真的认为密室中有危险不成? 云天南冷哼一声,暗道“雪中眠”也不过如此,举着火把走向入口,王病紧随其后,凌鹤与唐千手对视一眼也跟了进去。 同一时刻,琴归羽房中,独孤景终于悠悠转醒。 “独孤公子你醒了?”杜汐儿喜道。 “琴姑娘,还有琴谷主。”捂住疼痛的腰间,回想起刚才发生之事,特别是独孤泽临走之前将自己真正逐出家门之语,心中难过不已。 琴归羽道:“独孤公子何必在意,本就被盟主逐出了家门,现在只不过再逐出一次罢了,再者说,独孤公子迟早要随我回绝回谷,是否被逐出家门也并无区别。” 杜汐儿道:“那般不讲理的爹爹,不知道的还当你不是亲生的。” 独孤景苦着脸看着这对师徒,琴归羽在江湖传言中本就不是一个能够用常理理解之人,更是有传言说他弑师,虽然此事是假,但是也从侧面说明琴归羽绝非因循守旧之人,他教出来的徒弟,哎…… 不过琴归羽有一半说对了,自己只不过在逐出家门的基础上再被逐出一次,两年内并无区别。独孤景叹了口气,不过得找个机会将事情与爹爹说清楚,是有人冒充琴谷主所为。 “你内功尚未恢复,内伤不轻,好好休息,我正好有事与你们二人说。”琴归羽道,“明日开始我将在后花园中讲授剑法三日,你们二人在这三日内找机会离去。” 独孤景之前与琴归羽聊天之时便已经知道琴归羽的打算,当时琴归羽话中透露并不准备带琴姑娘一同离去,还托自己照顾她,所以此刻并不惊讶。 不过杜汐儿却不答应:“我要与师父一同离开。” 琴归羽摇摇头还未开口说话,杜汐儿便“噗通”跪了下去,琴归羽无奈,将她拉起来道:“汐儿,你听我好好说。如今王家,华山以及江北无数大大小小门派都归顺了拘仙阁,我与江湖之仇也都是与各门派之仇,像雪老人他们与我并无仇隙,所以你不必担心我的安危。” “可是今日来的数百人,几乎都是各门派之人,他们也不见得都是什么正人君子,若是三日之后……” “若是都是各门派之人,我倒希望他们都已经归顺了拘仙阁。” “我不明白。”杜汐儿摇头。 “拘仙阁主冒充我的身份,所图是何,你们已经猜到,拘仙阁为宋廷办事,自然只有同意武林这一个目的,若是各门派归顺拘仙阁之后,他们反而不能向我出手,我若死了,他们便再也不能冒充我身份。” 杜汐儿明白,但是还是不放心:“可是他们若是暗中偷袭,不让别人知晓……那该如何?”她本想说“不让别人知晓师父已死”,不过这“死”字说着不吉利,于是收了回去。 琴归羽冷笑道:“这天下谁能杀我又同时还能不让旁人知晓?” 没有,是的,没有。 “师父……”看杜汐儿神色依旧不想答应。 “汐儿,我本打算先去一趟开封拘仙阁再回绝回谷,但是绝回谷的情况你也知晓,我离开绝回谷已有半年之久,所以三日后必须火速返回谷中,拘仙阁之行便交给你了,你去见了小绝让她赶紧回谷。” “小绝在拘仙阁?”杜汐儿神色一变,心中担心小绝的安危,若是被人知晓她的身份就大事不妙了。 “不必担心,乐正商传话过来,小绝没有危险。” “那……”杜汐儿欲言又止。 “但讲无妨。” “我能不能等第三日再走,我想在此多陪师父几日。” 独孤景也道:“正好我想去找一下我爹,将拘仙阁冒充琴谷主之事讲明,想必就能就靠一些误会。我爹一直以为是琴谷主与拘仙阁同谋,刺杀了我爷爷。” 琴归羽点点头同意了:“也可,之前独孤公子说你们路上遇到过鬼门十三子,但是却不敢动手,正好趁着这两日我再指道你一番。” “是,师父。” “我托独孤公子照顾你,江湖危险,这一路上有他相伴我也比较放心。” 琴归羽说着看了一眼独孤景,杜汐儿夜转头看去,此刻独孤景受伤躺在床上,武功也没有杜汐儿高,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照顾谁。 “在下必定守护琴姑娘平安。” 杜汐儿沉默片刻道:“我姓杜。” “杜……姑娘”独孤景缓缓道。 琴归羽点点头突然又提醒独孤景:”不过你去找独孤泽说明真相之事,就不必了,多说无益。” 独孤景指道他艺高人胆大,身上背了不知多少污蔑,并不在意多着一个,不过还是道:“琴谷主索然不在意,但是我要让我爹爹指道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凶手,我也不想背一个不孝之人的名头。” “既然独孤公子已有打算,那便随你去吧。汐儿,你我到外边去说,让独孤公子好好休息。”琴归羽点点头没再拒绝。 杜汐儿点头,嘱托独孤景好好休息,便跟随琴归羽离去。虽然房中只有两张床,但是独孤景知道琴归羽要趁着这几日传授她武功,也就不再多推辞,闭目躺下。 第七十三章 食色性也 走到院中,看着杜汐儿走出来的身影,琴归羽缓缓叹了口气,杜汐儿问道:“师父何故叹气啊?” “独孤公子的家事,你不必参合。” “是。” “你不问问什么意思?” “师父说不必参合,那汐儿不参合就是,不过独孤景在那般危险之下依旧舍身救我,还是需要铭记于心的。” 之前被段和玉掀翻的石桌已经被人扶起,院中尸首也被处理,血渍一时难以清理,月光下呈现黑色,散发着浓郁的血腥气。 “汐儿。” “汐儿在。” “人生当悲,该作何解?” 杜汐儿思索了片刻才道:“自从师父告知这四个字之时我便时时思索,但是一直没有答案。” “但是独孤景却说你曾对他说过这话。” “是,确实说过,但是并不是对独孤公子所说。当时我见那人哭的伤心难过,心中不忍,突然又想起当年的自己,当年我也哭的那般伤心,可是若没有遇到师父,那我再如何哭泣都毫无作用,所以一时不忍便……便流了泪,当时便想起师父的这句话,便顺口说了出来。” 此刻的杜汐儿将提到当年之事只用了一句“伤心”,琴归羽记得当初她的哭声撕心裂肺。 “那可是理解了?” “不敢说,也不知是否正确。” “说来听听。” “为人,当有恻隐之心……”说到此处,杜汐儿想起阿瑶曾经提到自己师父的“无情之境”,不由的有些出神。 “怎么了?” “……人生之悲痛莫过于痛失双亲,但是师父却依旧以此作为提醒,必然不是仅仅是字面之意,当时所想便是,师父想必想让我明白,人当有恻隐之心,直到……” “今日说话为何吞吞吐吐?”琴归羽皱着眉。 “师父,汐儿有一事不明。” “说。” “阿瑶前辈当初曾提到,师父走的是师祖所教的无情之境,所以汐儿不明白,为何师父会教我此话,这句‘人生当悲’与师父之道路不同,所以后来我便开始怀疑是否真的该如此理解了。” “阿瑶……”琴归羽念叨了一句,“我并没有打算让你也随我走同一条道。” “那汐儿的理解……可对?” “对,除了恻隐之心,我还希望你有羞恶之心,辞让之心,是非之心,同情之心,怜悯之心,爱美之心。” “爱美……”前面的羞恶之心,辞让之心,是非之心,同情之心,怜悯之心都是为人之仁,最后一个爱美之心又是何意思? “你是个姑娘。”琴归羽解释道。 杜汐儿闻言伸手整理了一下发髻吗,摸了摸自己的脸。 琴归羽看着她,许久才缓缓道:“希望日后你不会怪我。” 杜汐儿一怔,在此跪倒在地:“师父救命传道之恩,汐儿铭记于心永不敢忘。” 这一次琴归羽没有扶她,抬起手扶在了她的头顶,良久,道:“日后你便知道了,当年我不杀鬼门十三子的原因。” “汐儿愿自己动手为爹娘报仇雪恨。” “第五层,很好,等独孤景内功恢复,怕是也能到达第五层,他的天赋确实比你要高不少。” “汐儿让师父失望了。”这话是杜汐儿内心之语,无论琴归羽做什么,是何原因,她都不在乎,但是自己武功低微进步缓慢一事让自己难以接受。 不过这个武功低微只是相对而言,当初刚入绝回谷时,琴归羽便已经告知过,每天将足够的时间花在练功上她的进步该当如何,但是三年过去了,别说超过所定的目标了,根本尚未达到。 虽然三年时间,杜汐儿的进步已经足够江湖中人羡慕,但是她明白,自己不一样,或者说《武林秘录》不一样。 这是绝回谷极富天赋的两代谷主,汇聚天下门派武学所创造。 “起来吧。”琴归羽毫无责怪之意,轻声道,“去搬个凳子,我给你讲讲。” “是。” 搬来凳子两人便都坐下,杜汐儿不停询问着自己这半年练武所遇到的不解之处,琴归羽南新解答,无论杜汐儿的问题有多简单。 时间一晃而过,直到了后半夜才停。 翌日一早,无数江湖中人涌入司马府,有独孤泽在,众人也不再胡乱闯荡,直奔后花园而来,等了片刻琴归羽才姗姗来迟。 后花园中哪里挤得下数百号人,而且大都是粗人,昨日已经将花园中的众多名贵花植踩的惨不忍睹,按照独孤泽的安排,众人来到司马府庭院中。 庭院较大,数百人席地而坐绰绰有余。 琴归羽看向面前或站或立数百人,一晃十数年,整个江湖人才凋零,从十几年前便排好的诗句便能够看出,至今竟然只有一个“不空箭”换了人被继承下来,其他人竟然还是原位置未动,提到江湖高手,更无年轻一辈的翘楚。 琴归羽所将都是密室石壁上所刻以及自己补充之内容,那毕竟是古剑柏当年所留,虽然确实是剑神剑法,但是却也与现在绝回谷中所练不尽相同,少了太多重要内容,所以杜汐儿并未跟去听授,而是趁着此刻所有人都聚集于庭院,规划后日离开路线。 独孤景内功还需多日才能恢复,而且还有伤在身,所以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庭院旁亭中,独孤泽与司马丰年相对而坐,司马丰年正起身倒茶。 独孤泽看向琴归羽与数百江湖豪杰,笑道:“司马兄,此种盛况但真是数十年难得一见,日后你这司马府怕也成为江湖传说中常被提到的一处所在。” 司马丰年连连叹息:“我只希望能赶紧讲完,让这些江湖人赶紧离开,我可招待不起啊。” 又道:“这琴归羽为何要讲授三日啊,都说他武功独步天下,若真如此为何不直接离去?” “司马兄有所不知,琴归羽被囚禁于你这府中半年中了名为‘软香七日散’的毒,此毒无色无味,中毒后七日武功全失浑身无力,比之普通人都有不如,而日便是他中毒的第七日。” “独孤庄主的意思是,他昨天毒还未解?” “不,是还未完全解,昨晚看他于张狂动手,怕是只恢复了七八成的模样。拖延三日,便能够完全恢复,到时候他要走谁都拦不住。” “原来如此,但是三入后他若是准备离开,而后又与这么些人打起来,那该如何是好?” “司马兄放心,没人胆敢拦着琴归羽离开,待他离去之后其他人也就自然散去。” 司马丰年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很快第三日,这三日来司马丰年都好酒好菜招待着琴归羽。 其他江湖人士他可以不必管,但是琴归羽被囚禁于自己家中半年之久,他想想就有一阵后怕,所以让下人继续好生招待,而他自己这三日也从未敢去见琴归羽一面。 这日,独孤景伤势终于好转许多,能够下床蹦跶。特也决定找个机会去找独孤泽将事情说清楚,虽然琴归羽并不在乎,但是此误会还是解除为好。 虽然杜汐儿也一直不让,因为此去可能还会被臭骂一顿甚至再被踢上一脚,但是独孤景不能就这样放任事态发展不管不顾。 这日未时末,此刻杜汐儿不在房中,独孤景便离开院子前往庭院。之前也已经问过详情,知道琴归羽在庭院中讲剑,而独孤泽则于司马丰年坐在一旁的亭中。 到了庭院,西落得日头正好照在庭院中,给院中数百人描上了金边,煞是好看。 独孤景环顾四周,找到了庭院,但是却不见司马丰年与独孤泽,周围数百江湖客都在听琴归羽讲剑,无人理他,即使看到他也都不愿花时间多说一句话。 独孤景无奈,只能找一旁下人询问,才知是司马丰年生意临时有事离去,独孤泽也一同跟随,去了偏院。 来到偏院,屋中还有数人,独孤景便只能在屋外等候。不知过了多久,日头已经落下,天色渐暗,独孤景不免有些焦急,今夜僵尸准备与杜汐儿离去之时,若是再耽搁下去,怕是要误事。 咬咬牙,独孤景转身准备离去,却见房中商人打扮之人离去,于是赶忙上前。 独孤泽看了她一眼冷哼一身:“你还在作甚,回你的绝回谷去。” “爹,当时你若真的杀了杜姑娘,你可有信心对付琴谷主?”独孤景早已想好该如何应对,此刻开口问道,“你走之后琴谷主杀了段和玉,可是满院江湖前辈无一人出手帮忙,你若真的与琴谷主动手,有几分胜算?” 他自然知道那晚自己走后发生何事,也有想多独孤景所说之事,若是真的失手将琴归羽徒弟杀了,他必定不依不饶。按照他能杀段和玉得功夫来看,自己根本没多大胜算,所以独孤泽再次冷哼一声没有说话,直往房中走去。 独孤泽虽然脸色不善且没有说话,但是也没有再赶自己走,独孤景知道自己有机会可以好好将事情因果讲述清楚,于是也赶紧跟进房中。 第七十四章 孝 独孤景跟随独孤泽进入房中:“爹,我来是想跟您说一些关于琴谷主之事。此事关乎爷爷的之仇……” “无需多言。”独孤泽打断了他,“无非是提琴归羽求情罢了,今日你若认错便收拾行李过几日随我回离州城,不然你就找你的琴谷主去吧。” “爹,此事绝非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而且琴谷主也绝非江湖传言那般作恶多端。”独孤景开口道。 “哼,我看你是鬼迷心窍,被绝回谷那个丫头迷了心智,你爷爷让你入江湖历练,你就学了这些个东西?过几日你还是随我回乾和山庄吧,免得出去给我丢人现眼。” 独孤泽上前抓向独孤景,独孤景内功虽然不再,但是剑法招式却没忘,轻易便躲开了独孤泽抓过来的手。 “爹,你为何不能好好听我把话说完?当初拘仙阁冒充琴谷主刺杀爷爷,而真正的琴谷主当时正在飘渺楼中,被乐正商所埋伏。当时发生之事江湖中人都知晓,只是他们并不知晓那人就是琴谷主罢了……” 独孤泽这一抓虽然没有多块,那时因为他考虑独孤景没有内功,所以手下留情,没想到独孤景竟然轻易便躲开了去,再想起他学了绝回谷的武功,不由心生怒意,再次一爪抓去。 “好,你现在学了绝回谷的武功翅膀硬了,敢不听为父的话了?” “爹,我不要回绝回谷。”独孤景再躲。 “你不想回去也得回去。” 独孤泽怒不可遏,连续数招都被独孤景躲了过去,看他神情似乎还挺轻松自如。怒从心头起,今日说什么也要将他拿下带回乾和山庄。 独孤泽不好好听自己说话,独孤景也有些生气,但是对方是自己的父亲,自己又不好发火,若是生气发火出言不逊便是不孝。 此刻只能压着火气一边躲闪一边道:“爹,此事是乐正商一手策划,找来一问便知真假,刺杀我爷爷之仇只是拘仙阁一手所为,与琴谷主毫无关系。” 但是苏古泽哪里听得进去,手上动作更快。 虽然独孤景身法灵活能够一眼看穿独孤泽招式中的破绽,但是由于没有了内功,心有余而力不足,看到破绽也是无法躲避,更何况他还有伤在身。没能继续撑下去,很快便被独孤泽死死捏住了手腕。 独孤景挣扎了两下,但是独孤泽手如铁箍般纹丝不动,只能放弃。 独孤泽拽着他问向司马丰年:“劳烦司马兄,能否安排一间空房让我这个不听话的儿子住上几日,过些时候我便将他带回乾和山庄。” “可以,这边。”司马丰年连连答应。 “我不会去。”独孤景想跑,但是又如何跑得掉,“爹,你身为乾和山庄主人,江湖中如此之大事你竟充耳不闻吗?” “琴谷主与爷爷互相信任,当日爷爷对待那个家的琴谷主是何态度你也看在眼中……” “爹,你放开我!你又何必视而不见,无数门派倒戈拘仙阁,他们才是我们的敌人,而非琴谷主……” “拘仙阁想借琴谷主之威图谋武林盟主之位,此事关乎武林各大门派的生死存亡……” 独孤泽突然停下了脚步,此刻三人还未出偏院。 “你这是从何处得知的?”独孤泽紧紧盯着独孤景震惊道。 独孤景看向独孤泽的双眼,毫不避让:“那个假琴谷主只想获得武林大会的参加之席位,只要得知那人是拘仙阁冒充便可以推算得出,再加上拘仙阁刺杀爷爷,难道还不明显吗?” 听到独孤景只是自己推算,独孤泽冷哼一声扭着独孤景继续向前走去,无论独孤景再说些什么独孤泽都一言不发。 来到一间无人居住的偏房,独孤泽才将独孤景放开:“后面几日你便住在此处,不要想着逃跑,过几日此处事情一了,便随我一同返回离州。” “爹,你知道有人冒充琴谷主是也不是?”独孤景揉着发疼的手腕突然问道。 独孤泽没有理他转身便走。 眼看独孤泽就要关门离去,独孤景冲上去一把按住了门框大声问道:“爹,你回答我,你是不是知道那个琴谷主是别人假冒的?” 独孤泽依旧没有回答,一掌推开独孤景,独孤景身体虚弱,刚刚一路上挣扎花了不少力气,此刻被一推便连连退后。 即将关门只是,独孤泽突然反应过来,独孤景虽然没有内功但是也不至于一间房便将他关住,于是走进门来准备将独孤景点穴,好让他乖乖留在房中。 看着缓缓靠近的独孤泽,独孤景感觉好像是第一次见到他一般陌生,一边后退一边开口轻声问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独孤泽变色难看,脚步加快直冲独孤景而来。 “你回答我,你什么时候知道琴谷主是假的?”独孤景几乎嘶吼而出。 是啊,独孤泽身为乾和山庄主人,独孤明身为盟主多年,两人几乎认识天下英雄。这半年来如此多的武林门派倒戈拘仙阁,难道就没有一条渠道能够知晓拘仙阁的所作作为? 独孤景不管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有可能拘仙阁确实将此事列为极秘之事,即使只是碰巧,他今日也知道了结果。 一个不能接受的可能浮现再心底,独孤景突然想起三天前那晚琴归羽所说之话,当时自己就想好过来对父亲说明事情原因,但是琴归羽却拦住了。 琴归羽说:“多说无益。” 为何多说无益,难道琴归羽早就猜到这样的结果? 如果独孤泽半年前就知道此事,那他是否也知道拘仙阁会刺杀独孤明?如果是后来才知晓此事,那有为何对独孤景前来告知此事满不在乎,反而急着将他抓回乾和山庄? “景儿,不要怪为父。”许久未开口的独孤泽开口说了这样一句话。 “我不怪……那你要问问爷爷的在天之灵,看他答不答应!” 独孤景此话可谓是极为攻心,此刻独孤泽身上还穿有斩衰服。 独孤景浑身颤抖,他感到一阵阵冰冷刺骨的寒意从背后升起,心中甚至怀疑眼前这人是非真的是自己的亲身父亲独孤泽,紧紧握着的双手似乎准备殊死一搏。 不过独孤泽并没有给独孤景反应时间,伸手拍在他膻中穴上。带着浓浓的不甘,独孤景委顿在地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独孤泽转身离去关上了房门。 此刻已经申时之末,天色昏暗,庭院中琴归羽的授剑怕是已经结束,当日与杜汐儿约好的离去之时也已过去。 独孤景不知道杜汐儿是否会等自己,或者寻找自己,他希望她不要等更不要找,直接与琴谷主离开此处。 此处,不是江湖胜似江湖。 有人的地方便是江湖。 不知琴谷主当年遇到的让他心死之事又是何事,不知自己是否也可以找个地方隐居,再不接触江湖之事。 此仇,还需要报么? 本以为是拘仙阁安排的刺杀,却不曾想是众多江湖门派的暗许,更是世间至亲的默许。 哈哈哈,真的可笑。 大约十二个时辰后,次日申时。 这十二个时辰独孤泽便未再出现,独孤景自然也有下人照顾,再加上独孤景身中“软香七日散”,还有大约三四日的功夫才解,他并无需多担心。 但是独孤泽不知道一件事,乐正商为了放琴归羽走,每过三天才下一次毒,最后一次下毒直到琴归羽解开毒便已经过去了三日,琴归羽授剑期间独孤景受伤卧床又是三日,而今日正好是第四日。 感到穴道自动解开的独孤景迅速盘膝而坐,丹田处真气也迅速壮大,很快突破了第四重。 张开双目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这半年来琴归羽早就将第五、第六层全部传授,包括心法中所有危险之处包括琴归羽自己的心得,独孤景也都全部记下,在心中不知思索了多少次。 此刻下定决心准备将内功练至第五层,于是再一次闭上双目,气沉丹田。 半个时辰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 很顺利便将第五层练成,要知道杜汐儿练了三年也不过是在最近半年才突破第五层,也难怪琴归羽说独孤景天赋更好。 又运行数个周天之后,发现内功运行并无障碍,自己的内伤也好了大半,这才起身准备离去。 推开房门,门外家丁吃了一惊刚准备说话便被打晕在地。 站于门外,独孤景一时不知何处和从,是再去找一趟独孤泽还是……直接离去? 想起昨日独孤泽的面孔,那种陌生感再次传来,用力捏着颤抖的双手,独孤景不是很赶再去面对真相,所以决定直接离开,此事想必只是自己想多了吧。 此刻要先确定杜汐儿的安危,若是她与琴谷主一同离去便好,若是按照当初之打算,琴归羽没能与杜汐儿见面,那说不定杜汐儿此刻正孤身一人。 别在找我啊。 独孤景心中默默念叨了一句,运起轻功悄无声息地离去。 第七十五章 蛇蝎 一日前,申末。 琴归羽回到这半年所住之处,他并非住了半年就会对此地恋旧,他只想确认一下杜汐儿与独孤景是否一句离去。出乎意料的是,只有杜汐儿孤身一人坐在院中。 见到琴归羽杜汐儿突然开口询问:“师父,你见到独孤公子了么?” 琴归羽虽然面色没有变化,但是也是有些担心,担心授剑已经结束,杜汐儿该如何离去。 来到房中将盖于桌面的那块桌布用青龙剑裁下一片,长剑入鞘,再用那片布将青龙剑包起。 包起之前还将剑举起看了一眼,原先那剑鞘早已经在杜汐儿使用“剑气纵横”之时破碎,后来杜汐儿便随意找了剑鞘代替,再后来青龙剑落在段和玉手中,想必嫌弃原本的剑鞘难看,便换了一个黑色皮革所制剑鞘。剑鞘软而坚韧,能在青龙剑下不被割裂,鞘口黄金夹嵌,上面还镶嵌有一颗翠绿宝石,甚是华丽。 将剑包好,琴归羽道:“走吧。” “可是独孤公子现在不知在何处。” “他既爽约,那便让他留下便是。” 琴归羽当先离去,到了院门处杜汐儿依旧没有跟上。 “怎么?” 杜汐儿并不敢与琴归羽枕边,不过还是解释道:“独孤公子并非言而无信之人,而且他也提前告知是前去找他父亲,是为师父洗清嫌疑,此处江湖人士数百,他身上还带着玄武双匕恐有危险,难道不该去寻他?” “不该。” “为何?” “你既知晓此处危险,而且你之身份比之玄武双匕更加危险,绝回谷之事刻不容缓,哪里有时间找一个爽约之人?” “汐儿……明白了。” 杜汐儿低头跟上,琴归羽不再多言两人直接离去。 走的还是司马府大门。 刚出府不远,便碰到了第一次暗杀,但是暗杀者武功低微,琴归羽没有动手便都被杜汐儿拿下,杜汐儿依旧用的火云鞭,虽然没有伤其性命,但是一身武功也被废去成了废人。 武功越低,动静就越大,也越沉不住气。 还没出杭州城,便是三场暗杀,第三场暗杀人数较多,杜汐儿也有些吃力,不过依旧没有等到琴归羽动手便全部被废,此次有三人死去。 直到离开杭州城,都没再有刺客,但是出了杭州城的只有琴归羽一人,杜汐儿却不翼而飞。 原来杜汐儿还是放心不下独孤景,出城前再次问了一句,原本只当自己是说的废话,琴归羽不可能同意,结果琴归羽却道:“我还以为你真的打算与我一块回绝回谷。” “师父?” “去吧,等你无处可去之时再回绝回谷不迟。” “谢师傅。” “独孤景确实是去见独孤泽了,现在想必还在司马府中。” 没人知道杜汐儿又返回了司马府,而且还易容成了一个小厮。 杜汐儿并不会易容,只是学着那日余夫人那般给自己化了一个妆,换了一身衣服,不过好在她并没有余夫人那般想法,把自己化的并不怎么好看,再加上无人想到她会潜入司马府,所还算安全。 之前又乐正商带领,此时杜汐儿轻车熟路来到厨房,此时厨房已经忙完晚膳,再加上司马府太大并非发生所有事都能传来,所以并未打听到独孤景行踪。 次日一早,再次进入司马府,有厨房小厮这个身份确实给她添了不少方便,只要不要遇到司马府管家,或者司马宠、司马丰年等人,便不会被认出来。 花了一日时间,终于从几个下人的闲聊中听到一些独孤景的消息,昨日被独孤泽强行拖走。 原来如此,并非真的食言。 算算时间,今日是第七日,当时琴归羽午后内功便已经开始恢复,即使独孤景慢上一些,到了日落时分想必也差不多了。 独孤景住处有专人送去膳食,而且司马丰年特地将其安排在独孤泽所住之处,杜汐儿并不敢靠近,所以便打算等到日落时分独孤景恢复功力与他一起离开,不过就怕它会被重新下药。 不过那“软香七日散”时乐正商所有,而且独孤泽想必也不会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手。 终于等到申时,日落,但是独孤景还未出现。 杜汐儿只能冒着危险缓缓靠近,却没想到刚靠近便见一人走来,虽然换了一身素色锦衣,但是不是独孤景还能是谁? “独孤公子。”杜汐儿叫道。 独孤景一笑连忙跑到近前,不过有责备道:“琴姑娘,你怎么还在此处,没有与琴谷主离开吗?” “本打算离去,但是师父有要事需赶回回绝回谷,而我还要去开封拘仙阁将小绝寻回来,所以便没有一块离去。”杜汐儿找了个借口没有说出实情,“走吧,赶紧离开这里,已经过了一日江湖中人大都已经离开,现在趁着夜色应该可以安全离去。” “琴姑娘。”独孤景一把抓住杜汐儿的手,“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你……你放手……诶……” 杜汐儿话还未说完,独孤景便拉着她向司马府深处跑去:“走,赶紧离开此处,我爹在这里,万万不能教他看见你。” “嗯。” 一股香气传来,让杜汐儿忘了想说什么,低头看了看他拉着自己的手,十指纤细修长。忘了就忘了吧,杜汐儿这般想着也就没有挣脱。 独孤景带着她绕过几处有人路过之处,直奔司马府深处,杜汐儿觉得奇怪,若是走后门或者边门也不必走到此处,于是开口问道:“独孤公子,这是何处?我们现在应该赶紧离去才对。” “放心,此处安全的很,不会有人发现的。” “这里是……”杜汐儿发现四下布置极为雅致,但是同时也散发着一缕清香,香味飘渺,似有似无,闻之让人心神放松宁静。 “这里是司马宠的住处。” 杜汐儿皱了皱眉:“带我来此处做什么,莫非离开之时还要与司马姑娘道个别吗?” 说罢手上用力想将手从独孤景手中拽出来,但是独孤景紧紧拉着她却不松手,杜汐儿心中一气,用尽力气一扯,没想到将独孤景整个身子都拉了过来了过来。 杜汐儿后退一步,但是腰间却被一只手扶住。 “独孤公子请自重。”杜汐儿伸手将他推开。 独孤景却突然笑了:“琴姑娘莫非是在吃醋?” 杜汐儿已经压制不住怒意,转身便走,独孤景连忙追上:“别生气,琴姑娘,我只是有个东西给你看,自从江湖中人强闯司马府,并且段和玉也死,之后司马宠便极为在意自己的安危,在自己的院中种了一些有毒的花朵。这些花味道极淡,闻之便可能中毒,我只是想趁她不在取一些,以防有用。” “闻之有毒?可是刚刚便已经闻到,并未察觉有何不妥。”虽然还是生气,但是至少独孤景解释合理,虽然不明白他为何要取那有毒之花,但是杜汐二并不想问。 不过独孤景就没那么冷静,脸色剧变:“什么,这还未靠近便已经闻到了么?”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翠玉小瓶倒出两粒暗红色药丸,塞了一颗给杜汐儿自己则吞掉另一颗:“赶紧服下,这是解毒的。” 杜汐儿瞪了他一眼,也将药丸服下。 “走,进去看看。”说着还想再去牵杜汐儿的手,但是却被杜汐儿躲开,虽然躲开但是依旧跟在独孤景身后走进了司马宠住处。 走了几步杜汐儿问道:“她为何要在自己住处种上有毒之物,自己岂不是每日都要服解毒丹药,若是哪一日忘了服解毒丹岂不是自己也要中毒。” “确实如此。”独孤景点头。 “那进入此处的所有人都要服解毒丹药,若是无意中路过也中了毒……那该如何是好?仔细想想,在自己住处种此毒花百害而无一利。” “没错。”独孤景又点头便是认可。 杜汐儿极为不解:“那她为何还要种此毒花?” “因为……”独孤景缓缓转过头来轻声道,“花没有毒。” “什么意思?” “有毒的是你刚刚服下的那枚丹药。” 杜汐儿脸色变的极为难看:“你……你不是独孤景……” “琴姑娘你发现的太晚了,不知该怎么说你才好,是太蠢还是……太信任独孤景?”独孤景虽然样子没变,但是的声音已经变作一个女子,声音甜美入银铃般悦耳。 “司马宠!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放心,琴姑娘,我不会杀你的,只是春药罢了,我只想让独孤景看看你今晚的模样,看他到底是何表情,再问问他有何想法,哈哈哈。” 杜汐儿目光冰冷,上前一掌攻向司马宠,但是司马宠却轻易躲过:“丹药中混入了软香七日散,不消片刻就会发作,你杀不了我的。我已经安排下人去叫独孤景了,想必过一会便会到,到时我再安排你们见面。” 杜汐儿脸色变化,微微提气,发现还有少许真气能用,用力咬了咬嘴唇,脚踩“咫尺天涯”,迅速离去。 第七十六章 驱毒 司马宠没想到她竟然还有力气实战轻功,紧跟其后追去,但是没追几步便浑身疲软无力,自己身上的“软香七日散”也发作了。 一双脚出现在她眼前,抬头一看竟然是独孤景。 独孤景一只手握着匕首冷声问道:“你是谁,刚刚轻功离去之人又是谁?” 看身形很像是杜汐儿,但是打扮不是,故有此问。 司马宠没想到独孤景来的如此之快,伸手在脸上抹了几下,扯下几块似乎是人皮一般的东西,露出了自己的真容。 但是独孤景下一个动作却让她如坠冰窟,只见独孤景将匕首在她肩头一按问道:“刚刚那人是谁?” 司马宠目光如要杀人,若是目光真的能杀人,独孤景现在怕是已经被千刀万剐。 见她不回答,独孤景也没那么多时间浪费,若再耽搁怕是追不上那人,便收起匕首也施展轻功离去,并留下话道:“她若出事我再回来找你。” 夜色下,隐约可见远处一个模糊的身影艰难的翻墙而去,那里已经离开司马府进入街道,独孤景连忙全力追赶,但是心中却不免有些疑惑,若真的是杜姑娘,那为何翻一堵墙都是如此困难她的轻功可没这么差。 但是前面之人可以跑掉,司马宠却不会跑掉,所示还是追上她要紧。 却说司马宠被留在原地目中含着浓浓的恨意,但是全身无力想将独孤景留下都不可能,更何况独孤景已经恢复了内功。 艰难的起身,却感到自己腹部热浪翻滚,如同有一团火在燃烧一般,将自己浑身都烧的滚烫。想返回自己住处,但是刚走上几步就有阵阵酥麻从腹部传遍全身,双腿一软就向一旁倒了下去。 但是司马宠没有摔倒,那个替她将独孤景叫来的下人一把将她扶住,口中叫了声“小姐”,随即察觉不妥立马就要放手。 但是司马宠却如同骨头都软了一般向着他倒去,那下人又不敢伸手碰她,但是也不敢退后让司马宠倒在地上,结果两者就这样同时摔倒在地,而他自己则变成了一个肉垫。 “小……小姐,你怎么了,要不要小的给你叫郎中过来?” 司马宠抬头,眼神迷离的看过去,见是一个年约二十出头面色白净的青年,此刻正一脸慌张,手足无措。 “扶我起来。” “是……是。” 将司马宠扶起,离得近了这才敢偷偷看两眼,只见司马宠面色通红如桃花,不由的心跳加快口不择言:“小……小姐,你身上好烫,小的给你去……去叫郎中……” 司马宠“嘤”的一声倒在了他身上:“不用,你……扶我进房。” 下人不敢拒绝,半扶半搂的将司马宠送到房中,见她浑身无力便一直送到了床边。将她放到床上,但是司马宠手却未松开,一把将他拉倒,整个人都向着司马宠压了过去。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下人心惊胆战,平日里这个小姐脾气便大,虽然不会随意处罚下人,但是有时下人做错事被她撞见了都不会有好果子吃,而且因为从小习武,即使不交给管家自己上来一脚也能教人去了半条命。 此刻心中害怕,赶紧就要爬起来,但是衣衫一紧将自己扯住无法起身,低头一看,一张柔嫩纤细的手正死死拽着自己。目光上移缓缓移到司马宠脸上,那张绝色之容颜近在咫尺,平日里抬头看都不敢看一眼,此刻却近的能够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司马宠吐气如兰,另一只手更是抬起用力捏住了面前之人的肩膀。 疼痛让这个下人清醒了一些,但是并没有维持多久,反而让他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心中更加兴奋。 看着眼前红润粉嫩的娇颜,耳中传来她那悦耳柔美的声声低吟,他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份,抬起手将床边的粉帐放了下来。 罗帐轻晃,如烟丝飘落,但是却没能完全遮住,隐约透出床上两个身影。 同一时刻,杜汐儿冲入一条街道后,全身内力终于完全消失殆尽。 眼前看到的画面如同画一般在飘忽不定,全身炎热如同火烤一般,让杜汐儿全身汗如雨下,甚至想将自己衣物都脱去。虽然已经忘了是何原因,但是心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在不断重复的告诉自己不能这么做,要去一个四下无人之处。 刚刚入夜,街上并非完全无人,杜汐儿的神态引起了关注,纷纷投来目光,街头在赶往自己住处的两个乞丐更是窃窃低语,对着杜汐儿指指点点,还有一些低笑声传了过来。 杜汐儿抬起一只手臂送到嘴边一口咬了下去,有血顺着她的嘴角留下,疼痛让她呻吟出声,但是也清醒了一些,抬头看了眼四周便拐入一条小巷。 两个乞丐愣了愣,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两人对视交换了一下眼神,便尾随而去。 周围余下几人都叹了口气,暗自为那个姑娘惋惜。 杜汐儿搞到自己已经没有了时辰变化之感,也没有了方向感,不知过了多久,一脚踩入水中才让她反应过来自己到了西湖边,好在她一直在往无人之处奔走,所以此处黑暗四下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退后几步到了岸上,杜汐儿盘膝而坐想用内功将毒压下,但是刚坐下这才想起自己还中了“软香七日散”,此刻不仅内功尽失还浑身无力。 身子缓缓歪倒在一边,但是眼中却突然出现了两个身影,两人都是满头乱糟糟的头发,身上如同从出生就不曾洗过澡一般带着一股馊臭味,见杜汐儿看来,两人都是一笑,露出满口发黄的牙齿。 一个乞丐道:“果真是个小姑娘,就是不知道为何打扮成这般模样。” 另一个乞丐伸出脏手在杜汐儿脸上抹了抹道:“不仅是个小姑娘,长得还特别标致。” 杜汐儿缓缓闭上了双目,两行清泪从眼角留下,如果今夜真的被这两人碰了自己,那只有一死了之。 第一个乞丐用力捏住杜汐儿的脸颊:“还特别嫩,说不定还是个雏儿,也不知是谁下了药竟然给跑出来了。” 杜汐儿感到脸颊生疼,但是就连转头将他手甩开的力气都没有了。 旁边的乞丐“嘿嘿”笑道:“验验不就知道……” 话语声一断,只感到身后背上一股热浪流传来,好像是有人在自己衣服里逃了一盆温水,开口想说些什么但是却说不出口,想回头去看,但是头才扭道一半就看见身旁另一个乞丐突神色难看,如见鬼一般吓的屁滚尿流,直到这时他才感到有剧痛传来。 独孤景将匕首从他后背上拔下对着另一人道:“你跑不掉的。” 脚踏咫尺天涯,转瞬间便追上那逃跑的乞丐,两人刹那间交错而过。 那乞丐跑这几部发现独孤景正站在他面前,自己差点意透撞上,张口大呼“救命”,但是嘴巴刚张开就感到喉咙处一股股热流,伸手一模更是黏糊糊的,还没等看清是什么便倒在了地上。 玄武双匕中的“武”字匕首薄而锋利,抹了脖之后竟然还让这乞丐跑了几步才发现。 匕首滴血不沾,所以独孤景直接将匕首收起然后来到杜汐儿身边,看着她脸上两个脏兮兮的手指印,有些难受的帮她擦了擦。 杜汐儿似乎看清了来人是谁,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但是还是说道:“你若敢碰我,我……我便死给你看。” 独孤景一言不发,将她背到背上直奔医馆而去,连续跑了数家医馆但都已经关门,街上也再无一人。 杭州城这两月以来都人心惶惶,再加上偶尔的江湖争斗,以及昨天琴归羽离去之时遇到的数次暗杀,让城中百姓人人自危,一道日暮便立马返回家中,无论谁敲门都不会回应。 全力奔走了数家医馆都无人回应,没有办法之下独孤景决定找个没人之处用内功帮杜汐儿压制毒素,从发现司马宠到现在已经将近半个时辰,再迟怕是内功就作用不大了。 想起司马宠,独孤景心中一片寒意,她为何能够做出这种事?若不是听到那两个乞丐的对话,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道杜汐儿回中这种毒。 奔走中,感到耳朵碰到了一片滚烫而又柔软的东子,扭头一看差点竟是杜汐儿的脸颊,吓的独孤景脖子一缩:“杜姑娘……你干什么?” 杜汐儿紧紧搂着他,毫无意识的继续往他耳朵上凑:“我好热……” 原来杜汐儿感觉自己浑身滚烫,无意中碰到独孤景冰凉的耳朵,感觉很舒服所以便蹭了上去。 独孤景咽了口口水,不再躲开,但是杜汐儿越凑越近,整张脸都贴了上来,粗重的呼吸声近在耳边,一股股热浪吹拂着让独孤景思绪杂乱无比。 往南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有数座山,甚至都不能称之为山,只有数十丈高,此刻入夜山中必定无人,那里正是适合疗伤之处。 若是真发生什么,也不会有人看见,独孤景想道。 第七十七章 诉心 独孤景不敢说自己是正人君子,但是趁人之危之事心中还是有些芥蒂,实在是做不出来,不过……之事如果,若是真的无法压制,自己到底该怎么做? 杭州城是吴越国都城,吴越国君钱弘俶推崇佛教,整个杭州城内外寺庙多达数百座,也有一些被废弃,山中一座荒废的寺庙便成了独孤景两人的落脚之处。 寺庙中满是尘土,独孤景将杜汐儿放下让她坐在门槛上,自己则跑进寺庙内脱下外衣铺在地上,然后转头杜汐儿抱进来放到衣服上坐好,自己也盘膝坐到她身后。 运起内功将双手按在了杜汐儿背后为她驱毒,但是杜汐儿中了“软香七日散”,经脉自动闭合,花了一些功夫才运行了一个周天。 但是经脉流转一圈之后,杜汐儿便清醒了很多,由于绝回谷内功特殊,两人又练的相同的内功,所以独孤景内渡过来后杜汐儿也如臂挥使,能够应用自如。 有了内功,杜汐儿便慢慢清醒过来,张开双目看了眼四周,感受到身后传来的真气便猜到发生了什么,然后再次闭上了双眼专心驱毒。 与此同时,杭州城司马府。 司马宠房中传出“砰”的一声巨响,不着寸缕的那个下人此刻浑身是血,但是又被乐正商一脚踢飞撞在墙上又摔在地上,再次吐出一大口血。 那下人不敢有丝毫反抗,加上身有重伤此刻跪伏于地,不停以头抢地:“小姐饶命,大人饶命,小的一时色迷心窍,求小姐开恩,大人开恩,小姐开恩……” 相比之这个下人的心惊胆战,乐正商的怒发冲冠,司马宠却冷静许多,此刻她坐在床上一只手撑着自己,一只手拽着被褥遮住了胸前,但是后背却露出一大片雪白:“乐掌柜,我还以为你已经回去了。” “我若走了如何还能得见此番景象?” 乐正商怒气依旧,若不是这下人是个不曾习武的普通人,他必定还会再上去补上两脚。 “乐掌柜何必如此生气,他不过做了你一直想做的事罢了。” 乐正商回身一把捏住司马宠脸蛋:“你好像毫不在意?” 司马宠将他的手挥开,但是被褥一落而下走漏了一片春光,挥手再将被褥扯过盖上道:“半年前那次我很在意,但是乐正商,当时你在干什么?” 乐正商一时无言,司马宠又道:“若不是那位大人看上了我,你又怎么可能放我完好离开?你之为人,江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伴芳菲乐正商?” “够了,闭嘴!” “不要对我如此说话,我不是青楼女子,可以让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乐正商冷哼一声,双目冷冷扫过依旧跪伏于地的下人道:“先说此人该如何处置,我还有事问你。” 司马宠目光平淡,甚至没有再多看那人一眼道:“处理了吧,已经没用了。” 那下人都没能反应过来,一根约一尺长的钢针从他一侧太阳穴插入,甚至从另一侧太阳穴露出一截出来,瞬间便气绝身亡没有流出一滴血,但是他双目充血通红,面容扭曲恐怖。 “乐掌柜手段的确干净利落,但是你放才弄的四处是血该怎么处理?” 乐正商走向门外,此刻转目看来,俊朗的面上依旧有着难以掩饰的怒意:“我现在便安排人过来收拾,你先确保你府上下人不会过来看到。” “放心,我早就安排好了,今晚不会有人过来,对了,我要洗澡,给我烧水。” “哼!”乐正商甩袖而去。 两个时辰,杜汐儿总算逼出了部分毒,屈指一弹一股血箭射出,部分毒便随着这血箭排出体外,由于拖延太久还有剩下余毒,但是却便再无办法。 缓缓收功,杜汐儿无力地躺在地上,独孤景怕她着凉便起身准备去拾一些柴禾生个火,还没走出寺庙大门杜汐儿便焦急地问:“你去哪?” “我去捡些干柴生个火。” “哦……那你去吧。”杜汐儿不再说话。 已入深秋,过几日便是立冬,山中有不少干柴,很快独孤景便返回将火堆升起。火光照耀下,杜汐儿脸色依旧红通通,抱着自己的双腿坐立不安。 “杜姑娘,你不舒服吗?” “你……明知故问!” 独孤景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低头不敢说话。 “独孤公子,能否……”杜汐儿缓缓朝他靠了过去,但是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独孤景缓缓抬手,将她搂在怀中,同时将手按在杜汐儿后背继续将真气渡过去,杜汐儿逐渐不再乱动,匍匐于独孤景腿上。 “明……明日,还请公子忘了今晚之事。” “今夜何事都未发生,有何要忘?” “如此,便好。” 不知过了多久,杜汐儿便就这样睡去,独孤景低头看了看枕在自己腿上的姑娘,被汗水沾湿的头发贴在额前,脸色粉嫩不再如之前那般通红。 怕将她吵醒独孤景只能轻轻叹了口气,心中突然一动,发现自己的手正抚过杜汐儿脸庞。蓦地胸口狂跳,迅速缩回了自己的手。 我……我在干什么? 伸手丢一根柴禾到火堆里,独孤景发现自己的手还在抖,之前背着她,也牵过她的手,自己都没有这般模样,这是…… 再一次低头看向杜汐儿,此刻的她似乎比之前更为好看,虽然说不出哪里有变化,但是就是觉得比之前好看。 “汐……”独孤景开口声音却突然哑了,稍微深吸了几口气,才又轻声叫道:“汐儿?” “嗯……”睡梦中的杜汐儿下意识的回了一声,吓的独孤景赶紧闭上了嘴。 你是睡了,我怕是一夜不能合眼。 凌晨天还未亮,本就不多的干柴已经全部烧完,黑暗中杜汐儿突然坐了起来,吓了独孤景一跳:“汐……杜姑娘?” “没事,昨夜多谢公子。” 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脸,但是能隐约看见那熟悉的轮廓,独孤景怔了怔才回答道:“昨夜已经过去了,姑娘不是说不要再提。” 由于黑暗看不清,不知道杜汐儿是何表情,只见那倩影动了动站起身来向寺庙外走去:“天还未亮,公子可以休息片刻,我去生火。” “我与你一起去。”独孤景也站起身跟了过去。 两人一直无话,摸黑捡了些柴禾回到破庙中再次将火点燃,火光驱散冷意,两人下意识的并肩而坐。 “司马宠,我必要杀她。” “嗯。” “独孤公子?” “啊?” “你不拦着我么?” “拦着……什么?”独孤景愣住了,他不记得杜汐儿刚刚有在说话,自己刚刚回答了什么了? “我若要杀司马宠,你可会拦着?” 独孤景想起之前他也曾问过自己,当时自己怎么回答来着,“这些都不是她所为,姑娘不要滥杀无辜”是这样说的吧…… 杜汐儿见他不说话,便又道:“公子还觉得她无辜么?” “她心如蛇蝎,若是换作旁人我的确不会拦着,只是……只是昨晚之事是我负她让她迁怒于你……” “所以公子依旧觉得她是无辜的。” “不是,在下并非这个意思,只是……司马姑娘她只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很多事并非是她能够做主,若是报仇还是找幕后真凶为是。” “我明白,公子宅心仁厚,不舍得杀那么一个千娇百媚的姑娘。” “是……不不不,这与她的相貌无关,若是换了别人我也会这么说的。” “原来如此,若是换了别人……若是昨夜换了别人公子也是一样相救,若是庐山之南江边换了别人,公子也是一样以命相救,若是驿站换了别人,公子也不会弃之于不顾,若是那夜你爹爹动手时换了别人,公子也会同样挡在她身前……” 杜汐儿缓缓道来,语气越来越像琴归羽那般无悲无喜,让独孤景听不出她究竟想说些什么。 杜汐儿说完四下一片沉默,只有火堆偶尔发出的阵阵爆裂声。 “可是那都不是别人……”沉默许久的独孤景突然开口道,虽然杜汐儿可能并不在乎,但是他却不想自己的心思被误会。 “什么?” “可是……”独孤景提高了声音道,“那都是你,并不是别人。若是昨夜之前你那样问我,我必定回回答‘是’,昨夜之前,若是那些事换了旁人,我的确会是同样的做法,但是幸好……” “我不明白公子想说什么。” “幸好,那是姑娘你,并不是旁人。” 杜汐儿突然抬头看向破庙外:“天亮了,该出发了。”说罢站起身当先离去。 独孤景也站起身看着她的背影,想起昨夜自己狂跳的胸膛于颤抖的手,算了,即便她永远不会答应,那至少也不会后悔不是? “杜姑娘,虽然不知是从何时而起,但是我从今往后……只会拼命救你一人。” 啊,独孤景,你在说些什么东西啊? 杜汐儿回头看去,破庙中那个一身邋里邋遢的人正一本正经的说着话,不由得笑了笑道:“不必了,独孤公子。” 第七十八章 离开 不必了……作何解释? 独孤景捡起地上外衣使劲抖了抖连忙追了上去,与她并肩而行,两人下了山重新进入杭州城中。城中吴越国禁军林立严密排查,不时便又三五人一群巡逻而过。 “吴越国君信佛,这几日出现了众多命案所以才会如此,若是还如之前那般,只要不闹大吴越国并不会管。”独孤景解释道。 杜汐儿点头:“只是看起来似是无为而治罢了,其实武林争斗他并不敢多管。” 独孤景不知道杜汐儿口中的“他”是谁,不知是指的吴越国君还是吴越国,想来无论是指人还是一国,都并无区别。 独孤景想了想也就点点头,杜汐儿又道:“休息一日明日再出发吧……不行,午后便走。” 独孤景问:“杜姑娘是想先去一趟司马府吗?我不拦着便是。” 杜汐儿摇摇头:“不了,你说的没错,司马宠的武功根本不可能是主谋,而且也值得我特地去杀她,若是她能够尽早抽身那我便留她一命,若是下次还敢,就不能怪我无情了。” 独孤景不再说话,两人小心找了家客栈落脚,杜汐儿早膳也不吃遍回房沐浴去了,独孤景吃完早点给她留了一些,然后也回房沐浴歇息。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敲响,独孤景才悠悠转醒。 开门后独孤景眼前一亮瞬间没了睡意,只见杜汐儿身着一袭翠绿长裙,发丝如瀑倾泻而下,娥眉淡扫,朱唇轻抿,面含桃花,火云鞭不再盘在腰上而是如阿瑶那般挂在腰后。 独孤景一时看的有些呆了,很是失礼的盯着杜汐儿的脸庞不发一言,直到杜汐儿一拳锤在他额头。 “啊,杜姑娘下手轻一些。”独孤景捂着头惨叫道。 杜汐儿知道自己并没有用多大力气,哼了一声转身便走:“用午膳了。”但是心中却不免有些嘀咕,不知道为何琴归羽要让自己有爱美之心,自己花了半个时辰还多,若每日都要如此哪还有时间练功? 独孤景沐浴后也换了身衣物,不过他一向穿的都是锦衣,所以杜汐儿看来也并无不同,不过那平淡的目光落在独孤景眼中却是让他心中落寞。 两人用过午膳后边不再停留,在杭州城中寻了两匹快马离去。 两人先去的净慈寺拜见救了杜汐儿性命的僧人,但是说明来意之后却被拒之门外,一个小僧传话道:“两位施主请回吧,我师父说了,只是受人之托罢了,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此事已了缘分已果。” 独孤景问道:“多谢小师傅,只是不知大师法号,也不知该如何称呼,麻烦小师傅告知。” 小僧人想了想,觉得此事没必要再回去询问,便道:“师父法号智觉。” 两人双手合十拜别。 没能见到智觉大师本人,但是两人更加觉得琴归羽猜测没错,想必是钱家,或者说是钱王的默许。知道杜汐儿是绝回谷传人才相救的可能性不大,更有可能的是为了对付司马家,如果说司马家一介商人不值得钱王如此大动干戈,那可能因为涉及江湖之争吧。 站再净慈寺门外看向夕照锋,杜汐儿想了想,还是没去夕照轩。 沿着西湖南岸出了杭州城,来到阿瑶埋葬之处,稀稀疏疏的几座坟墓,其中唯一一有墓碑的便是阿瑶所葬之处。 一块木板立在墓前,简单的刻着“竹瑶之墓”四字,一个尚有一半的酒的酒坛,四周数个尸首分离之人。 “想必是前天师父来过。” 独孤景点头,也只有这般解释了。 杜汐儿第一次来到此处,屈腿跪下拜了几拜,然后便起身两人一块牵马离去。 独孤景突然道:“阿瑶前辈的尸体上摆着蛊师鼎碎片,想必蛊师鼎已毁,但是其中压制的剧毒以及阿瑶前辈炼制的金蚕蛊不知如何了。” “这半年都无任何诡异之事传出,想必不曾孵化便已经被段和玉毁了。” “想来只可能如此。” 此时司马府,乐正商再次找到司马宠。 昨夜夜深,司马宠沐浴后便推脱累了闭门不见,乐正商只能今日一早再来,但是丫鬟又道:“小姐身体虚弱,此刻依旧未醒,还请大人稍候。” 这一“稍候”便又是数个时辰,直到午后司马宠用膳后下人提着食盒离去被乐正商撞见。 乐正商怒气冲冲来到司马宠住处,却见司马宠正坐在花园边赏花,当下便怒道:“司马宠,你为何避而不见?” 司马宠面露一丝笑容:“小女子只是想试试自己在乐掌柜心中是何分量。” “你不值一文。” 司马宠笑容更盛:“何必自欺欺人,小女子若是不值一文,你这个堂堂飘渺楼掌柜会乖乖等到此刻才闯进我院中?” “玩火可是会伤身的。” “那又如何,你又不敢碰我。” 乐正商冷哼一声算是默认了她的话,然后问道:“我只想问你一件事,你是否知晓在段和玉杀了阿瑶之后是否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有。” “什么?”乐正商有些急切地问道。 “害怕。” “害怕?”乐正商感到有些奇怪。 “当然,绝回谷琴归羽的故人,能不怕么,最后也不就是死在了琴归羽手中?”司马宠伸手拂着花瓣道。 “你知道我说的并非此事。”乐正商皱眉。 司马宠似是根本未将乐正商的话放在心上,极为随意道:“那还能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你们半年来一直都在密室下研究剑法,你都不知我有如何知晓?” 知道再拖下去也是无果,于是乐正商直接挑明道:“这半年以来每月十五月圆之夜,段和玉都不见人影,直到次日午时后才出现,你可知道他去了何处,做了些什么?” 司马宠“咯咯”一笑:“一个死人罢了,难不成还偷了你东西?” 知道再问下去也是问不出什么,乐正商甩袖离去。 可是司马宠却并不想让他走:“乐掌柜莫非也中了蛊毒?” 乐正商突然顿住身形,缓缓转过身来目中满是惊异:“你怎么知道?” 乐正商极为后悔,不该在那日月圆之夜帮琴归羽处理段和玉尸体,尸体扔道挖好的坑中,一道金光射出瞬间便钻入旁边一人体内。那下人痛不欲满地打滚,片刻便气绝而亡,然后金光再次出现钻入另一人体内直到那人也是一般痛苦死去,其余几人虽然逃跑但是却快不过那金光,在周围数名手下尽皆惨死后,那金光便钻入乐正商体内。 幸好有深厚的内功压制,乐正商没有如那些手下一般惨死,但是却让他痛苦了三日才停,自那之后每过几个时辰便会发作一次,发作时体内剧痛如被毒虫啃噬,痛不欲生。 直到此刻乐正商只能无时无刻不用内功压制,此时的他几乎精疲力竭,全身功力都在用于压制那金色蛊虫。 司马宠上下打量了一下乐正商,似笑非笑道:“自然是猜的,而且小女子还知道段和玉是如何压制让蛊毒每月只发作一次的。” “用什么办法?”乐正商上前两步急忙问道。他急切想知道该怎么做,即使暂时不能完全根除,但至少每月一次让自己有所准备。 司马宠勾勾手娇媚一笑:“附耳过来我便告诉你。” 乐正商皱了皱眉,不过量她也不敢对自己做什么,别说自己只是用了九成功力去压制蛊虫,即便是用上十成他也不是对手,于是便走了过去。 来到司马宠身边侧耳靠近,司马宠却是没有耍任何花招,在他耳边耳语柔声撩拨道:“每夜过来陪我,我便告诉你。” 乐正商脸色一变:“你在威胁我?” “这怎么能叫威胁呢?”司马宠极为委屈,蛾眉紧蹙极为惹人心疼,“这明明是奖励。” “你若是怕我将昨夜之事告知大人,那你大可放心,乐某不屑于做此事。”乐正商正气凛然道,配上他的剑眉星目朗逸的神态却是极为可信——如果司马宠不了解他的为人的话。 “你在害怕?”若非害怕,以乐正商的为人怎么可能放着送上门的美人而不动心?更何况司马宠对自己的长相极为有信心。 “哼,我有何可怕的?” “怕大人知道,怕我告诉大人你做了什么。” 乐正商剑眉轻挑面露不屑:“那又如何?他武功低微,根本不足我之一成,我何必怕他?” “但是你还想继续当你的飘渺楼掌柜不是?”司马宠毫不留情的揭穿了他,“若非如此,你又何必加入拘仙阁,明明极为怕死,遇到琴归羽话都不敢说错一句……” “住口!”乐正商怒喝。 司马宠立马闭了嘴,然后柔声开口,声音发甜:“你若是答应了,你我一人留一条把柄在对方手中,两相制衡,而且……”说着青葱玉指抚过肩头,那衣衫便缓缓滑落露出一截洁白香肩,“而且你又不亏。” “成交。” 乐正商转身离去,身后传来一句:“今夜小女子恭候大驾。” 第七十九章 地动 两人不再于杭州停留,上马直奔北方而去。 独孤景想起之前遇到倪剑飞时他说自己将前往江宁,虽然已过半年之久,倪剑飞想必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结拜兄弟离开了江宁,但是独孤景还是想从江宁走一趟。 杜汐儿没作多想便点头答应,毕竟此去开封便会途径江宁附近,即便刻意不走江宁府也并不会节省多少时日。而且此去江宁一路皆有官道,倒也不担心会走岔了路。 因为从琴归羽口中得知小绝并无危险,此去只为找到小绝让她回到绝回谷,所以并不着急,两人也是难得有些空闲时日。此外便是两人之仇都是指向拘仙阁,无论是刺杀盟主独孤明还是鬼门十三子夺蛊师鼎,都是拘仙阁所指使,所以只要路上不碰见鬼门十三子,那便无事。 当然还是需要小心注意江湖中人,独孤景身怀玄武双匕,而杜汐儿依旧是绝回谷传人,即使他们不为寻仇也可能会为了绝回谷武功秘籍而找上门来,杭州剑神剑谱之事早已经传遍江湖,琴归羽三日传剑不仅没能阻止此事蔓延反而是在火上浇油。 想道此处,两人便从农家手中买下两顶斗笠带上,免得被人认出来。 一路向北便是太湖,两人并不路径太湖,但是由于事态并不紧急,拗不过独孤景要求,杜汐儿便与她一块一路向北直到太湖边上。 若是沿着太湖岸向西北方去便功能到达苏州,不过此去路途相当于从太湖到杭州,独孤景直到杜汐儿怎么也不可能答应绕路前往,所以也没有去提此事,不过还是说道:“他日若是得闲,也可去苏州一观。” 杜汐儿面无表情:“江南水乡罢了,此处也是。” 独孤景回过头看向身后无边之农田挠了挠头:“此处有太湖之水灌溉,良田肥沃,而且一路走来农家都是依水而居,也确实算是水乡。” “对吧。” 独孤景不知是否是自己听错了,感觉杜汐儿显语气中似乎一丝得意,可能是琴谷主的安全让她放下心来,也可能是她性格本就如此,这半年来远离绝回谷让她逐渐找回了自己。 想到此处独孤景不免有些开心,甚至都显露于脸上。 两人赶马缓缓前行,杜汐儿扭头看了他一眼问道:“独孤公子笑什么?” 独孤景瞬间收起笑容:“是么,我笑了么?” “嗯。”杜汐儿螓首微点,“笑了。” 独孤景没想到他会如此认真的回答自己,于是沉思片刻也认真回答道:“我只是察觉杜姑娘不似刚见面那般冷漠,若是说之前在离州城刚见面时,杜姑娘如同琴谷主一般非人之态的话,现在便有了人气。” “你这话,可是在骂我?” “不不不,在下绝无此意!”独孤景连忙解释,“在下只是觉得……现在这般更好亲近,在下更喜欢看见姑娘现在的样子。” 独孤景有些不好意思,低头赶路,却不知杜汐儿面上已经飞红。 两人走走停停,虽然不急着赶路,但是也并未耽误时间,日出而行日落而息,每没过两日便出了吴越国境到了南唐境内。 又过了数日,未到午时便到得一处小镇,两人下马走进镇来,寻了百姓一问才知,此处名为永安镇,距离江宁府只有半日之遥。两人盘算片刻,决定在此吃了午膳便走,稍微加快些脚步日落之前必定能够赶到江宁府。 一路走来虽然也遇到一些江湖人士,但是都是写不知名的小门小派,杭州之事大都被拦于城外不曾进入,甚至一些人都不敢靠近了瞧,所以并不认识独孤景与杜汐儿二人,两人便将斗笠摘下坐于客栈大堂一角。 其实两人并无需如此担心,见过并且分别识得他二人模样者都是少数,更别提同时认得出他们两人,即便真的都见过,也不见得就能过目不忘,更何况杜汐儿在江湖传言中早已经随着琴归羽回了绝回谷,而独孤景则被独孤泽押回乾和山庄,谁又能想道他二人能够结伴来到此处。 两人于角落处背对客栈大门而坐,不想让旁人见到自己,虽有人来人往,但是看到二人打扮以及放于桌角的斗笠也都明白是道上之人,大都离的远远的。天气渐冷,如他们二人这般穿着单薄者,大都不好惹。 两人见无人在意也才慢慢放下心来,片刻饭菜送来,两人边吃边小声交谈。 此刻一行五人人走进门来,来人三男两女,个个生的俊俏秀美,身着统一青色长衫衣角绣着一朵莲花,腰间都挂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口袋不知装着些什么。几人走进门来也不搭理招呼的跑堂,四下扫视一番,这才找了空座坐下。 跑堂招呼着给端茶倒水,一个看起来年纪最小的女子却是一脸嫌弃:“这都什么茶,是给人喝的么?” 旁边另一个稍稍年长的姑娘对跑堂道:“去换你们家最好的茶来。” 跑堂赶忙答应,小跑而去,片刻返回提来一壶清茶:“几位客官,这是本店最好的茶,名为阳羡茶……” 跑堂还想再介绍一番,那年纪最小的小姑娘却将刚喝了一口的茶都吐了出来:“这也叫好茶,你们这就没有杭州的龙井吗?” 这一口茶差点溅道独孤景脚上,虽然背对着但是独孤景将脚一缩躲了过去。 此举引起另一桌两名汉子的注意,这两人也都穿着同样的灰衣,怕也是某个门派中人。之前左边那汉子面色红彤彤,仿佛关公在世,另一人则是满身虬劲的肌肉,明明寒冷的天起,却将上身灰衣脱下扎在腰间。 “这个客观可错怪小的了,龙井可是吴越国贡茶,小的这里哪里喝的上。”话虽如此,但是那跑堂眼中却是满目鄙夷。 独孤景再杜汐儿耳边用着仅仅两人才听见的声音道:“阳羡茶我也有所耳闻,曾经听我爷爷提起过,乃是不可多得的好茶。” 果然,独孤景话音刚落,只听坐在一旁那个面红如关公的汉子开口道:“小姑娘年纪轻轻何必学那般附庸风雅,这阳线茶产自东边义县,乃是大唐国君都赞不绝口之茶,数十年前便深受天子喜爱,在义县有‘天子未阳羡茶,百草不敢先开花’之说,小姑娘莫非就只知杭州龙井?” 这边这个小姑娘怒目而视,拍案叫道:“莲花峰办事,你是何人,胆敢多嘴?” 随着小姑娘怒喝声,周围几人也是站起身来,右手具都摸向腰间鼓鼓囊囊的袋子,那里面怕是什么独门兵器。 只听旁边那满身虬劲肌肉的汉子也开了口,声音沉闷如闷钟:“黄山莲花派罢了,一个只收中看不中用之人的门派,也敢到江宁府来闹事?” 听此话独孤景才明白,原来这一行无人竟是黄山莲花峰上的莲花派,不过这个门派想必并不出名,半年前途径黄山南部也不曾听说有次门派。 听那汉子若言,次门派想必只收长相出众之人,难怪这一行无人个个都俊朗美貌,不过比之杜姑娘还差了点,独孤景转头看向杜汐儿,却见她一心吃饭似乎并未将周围之事放在心上。 年纪稍大的那个姑娘开口问道:“阁下既知我等是莲花派,为何不报上名来,我与几位师弟与师妹是为调查半月前地动一事而来,此乃为了苍生百姓,并非为了闹事,还请阁下不要血口喷人。” 这姑娘之话便显得老练许多,即把自己放在了为了“苍生百姓”的高地之上,也点明了自己的来意,还问对方的门派。 那汉子声音“嗡嗡”低响道:“江宁万氏。” 独孤景又低声向着杜汐儿道:“江宁府万氏极为出名,是江宁府第一大江湖门派,万家族中都是以横练功夫为主,听说万家的武功练到极致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因为地处江南,世人都认为江南多柔美娇媚,因此万家的显得极为特别,便更加出名了。” “原来是万家的朋友……” “谁跟你是朋友。” 那汉子将女子的话堵了回去,气的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我是没之事喝个茶罢了,是你们先出口针对。” 吗红脸汉子嘲笑道:“在下只不过实话实说罢了,茶都不认识还配来喝茶?” “你……师姐,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万家都是些粗俗之人。”一旁一个不曾说话的少年开口道。 那领头的师姐点点头安慰旁边最小的师妹坐下,隐约中听到一些“师傅说”,“为了百姓”等等之词。那小师妹依旧带着怒意,恨恨的瞪着那两个汉子。 那两汉子也不生气,平静的喝酒吃饭,丝毫不受影响。 此事本就揭过,但是在那五个莲花派弟子离开之际,那红脸汉子却突然道:“地动之事我万家已经查明了,并无任何不妥,旁边不远住着一个叫‘莫道’之人,你们可去问问。” “要你管,略略略。”那小师妹吐着舌头扮个鬼脸气呼呼的走了。 第八十章 偶遇拘仙阁 看得出那莲花派的小师妹虽然生气但是也并无恶意,万家两人也是,竟然临走好告知自己查到的线索,此等只在表面上争吵实则还能互相帮助,让独孤景与杜汐儿两人也觉得很是有趣。 不过相比之下独孤景更在意那红莲汉子提到的莫道,这不正是倪剑飞口中的大哥吗,莫非半年后还未找到?若是已经找到了,那此去说不定还能见到倪剑飞。 于是独孤景对杜汐儿道:“我们也去看看。” “为何?” “当时见到倪兄之时,他说他的兄长似乎就叫莫道,我们过去看看,若是两人还未见面问我们也正好带句话给他。” 却没想到杜汐儿完全没有印象:“莫道……没印象了,不过你既然记得那便去吧。” 两人正小声讨论,那红脸汉子的声音却不合时宜的传来,只能他问道:“这位公子与小姐看起来面生的很,想必也不是江宁人?” 面生?莫非整个江宁府人你都认识不成?独孤景在腹中嘀咕,不过面上却未表现出来:“在下杜景,与舍妹一路游山玩水而来,自然不是江宁人。” “原来如此,却不是两位从何处而来?” 独孤景沉默不语,虽然看起来那红脸汉子之时随口一问,但是在江湖中这般打听他人行踪却也不见得礼貌,更何况这两人都未报上名来。 殊不知独孤景一犹豫那红脸汉子便更加确定两人是江湖中人,红脸汉子不动声色解释道:“公子莫怪,只是这段时日以来杭州城并不太平,吴越将各路来历不明之辈都赶出了杭州城,这些人也有不少奔着江宁而来。我万家虽说不是江湖大派,但是居于江宁自然也有保一方之责,故有此问。” “无妨,我们一路行来从黄山到杭州后来便去了苏州水乡,我们离去的早,却不知杭州出了什么事。” “两位看起来面善的很,不像是歹人,在下刚才若有失礼之处还望莫怪。小兄弟既然说是一路游山玩水,那便直接离去便是,关于此处地动一事还是莫要靠近为好。” 独孤景不解道:“放才听到前辈说地动并无任何不妥,为何不可靠近?” 旁边那壮汉此刻瓮声瓮气地开口道:“让你别时是为你们好,此处地面平坦从未听说过又地动之事发生,所以那处并非是地动,而是地下不知发生何事出现了地陷,你们若是靠近在发生地陷被大地吃了,到时候可别怪我们没提醒你。” “那真是多谢两位前辈,只是在下刚刚听到这位前辈说,附近有个名为莫道之人知晓发生了何事,这莫道又是何人?哦,在下只是对这些奇趣怪谈极为感兴趣,还请前辈满足。” “那个年轻人只是个住在附近的文绉绉的书生罢了,并无甚特别。” 又问了几句详细之处,对方两人也都将知晓的告知,离去前还又提醒那处可能危险最好不要靠近。 不过那红脸汉子却上下打量了一眼独孤景补充了一句:“看公子武功不错,想必不会听我们劝,好自为之。”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独孤景陷入沉思,看起来这两人并非是在胡说,这地动之事确实也是有些奇怪,再加上这名为莫道之人在,自己必然是要走这一趟,不过有这两人的提醒在前,两人心中便万分小心。 两人也并非莽撞之人,还是先找了镇中百姓询问关于此地动之事。 却没想到此事竟然有些百姓并不了解,甚至不曾听说发生了此事。 “这是何原因,引得远在黄山的门派过来调查,结果近处竟还有百姓不知发生了何时?”杜汐儿感到非常疑惑。 独孤景思前想后才道:“莫非这便是那万家前辈所说的,其实并无特殊之处,也并非地动?若是如此但也可能不会引起百姓休息,江湖中人或许会因为传言过来夺宝。” “夺宝?” “正是,听闻天材地宝出现时间都会引发异像,江湖中相信此话者不在少数,必然有人为此前来。” “那叫莫道的那人岂不是危险了?” 杜汐儿极为随意的一句提醒让独孤景神色一边:“那我们还是需要抓紧时间过去,若是这个莫道真的是倪剑飞的兄长,我们也好助他一臂之力。” 杜汐儿点头,两人问了方向便拍马而去。 此去向南不过十数里便是事发之处。 路上也自然遇到莲花派五人,那五人中年纪最小的小师妹见到两人纵马而过还开口说了些什么,虽然没有听真切,不过也明白是一些嘲讽两人自不量力之类的话罢了,独孤景并未管她。 未过多久,两人终于到了地点,一个方圆十几丈大小的的土坑出现于两人面前。 土坑并没有多深,看起来像是地下被挖空导致的地面陷落从而形成,乍看起来虽然特殊,但是确实并无特别之处。 不过突然冒出如此一个大坑本身便是极为特别了。 听了万家那两名汉子的话,两人本不好看靠近,但是独孤景见那坑边有杂乱脚印,于是便踩着脚印往前走去。 到了坑边伸头看了看,只是个坑罢了,坑底也全是脚印,看起来结实得很。 还在打量,便听到杜汐儿在身后道:“公子你看对面远处,可是拘仙阁侍卫?” “怎么可能,此处靠近江宁府,拘仙阁怎么可能到此处……”话未说完便呆在原地,那远处一队十数人马,都穿着统一装束,看那打扮不是拘仙阁还能是谁? “这拘仙阁怎么会来此处?”独孤景疑惑不解。 “不会是与倪剑飞和莫道有关吧,公子之前不是说拘仙阁广收武林豪杰,所有不从者皆惨死?” 杜汐儿的猜测不无道理,独孤景也是猛然回过味来:“过去看看。” “小心为上。” “嗯。” 两人运起轻功绕过那大坑直奔拘仙阁侍卫所在而去,独孤景内功也已经到了第五层与杜汐儿一样,所以两人轻功也都差不多一般速度,若说独孤景还有何不足的话,便是熟练度尚不足杜汐儿。 两人速度不敢太快怕引起拘仙阁注意,此刻缓缓靠近,但是却见数名拘仙阁侍卫拉弓搭箭,那箭头还被点上了火。 “糟糕,他们不知在针对谁……对面是……一个破茅屋?难道是莫道所住之处?” 随着两人靠近,便看见拘仙阁侍卫弓箭所对准之处是一个看起来并不算老旧的茅屋。 “放!” 随着一声口令隐约传来,火箭齐射。 “继续!” 几人继续拉弓搭箭点火,这次旁边那人没有再下令,那几名侍卫便又是几轮齐射。 茅屋刚一触碰到火箭,便瞬间着了火,片刻间便蔓延开来,火舌将不大的茅屋整个笼罩在内,但是茅屋中并无人出现。 独孤景从怀中取出玄武双匕,左手持“武”字薄匕,右手持“玄”字短剑,大喝一声“住手”便直冲而去,身后杜汐儿也持长鞭在手一言不发紧随其后直攻而去。 茅屋另一侧一个土坡后,一个身着麻布衣服的青年露出一个头出来:“对面那是谁,怎么突然冒出来打架?” 旁边倪剑飞伸出头:“哪呢,哪呢?” 旁边又伸出一个面色冷漠俊朗非常的青年,看年龄也都与倪剑飞和麻布青年一般大小:“该不会是你之前遇到的那两个小朋友吧?” “嗯,是吗,我看看?”旁边又冒出一个好奇的脑袋。 “那个女孩就是琴归羽的徒弟?”又两个美貌女子伸出头来。 “那个男孩应该就是武林盟主的小孙子了吧?”麻布青年说道。 “看看,看看。”又冒出一个美貌的姑娘。 这土堆后面竟然躲了七个人,其中四个青年三个姑娘。 “好像真是,大哥,我们要不要过去帮忙?”倪剑飞问道。 被叫大哥的麻布青年正是倪剑飞口中的莫道,此刻莫道想了想才道:“看他们打不打得过吧,若是能赢那便不去了。”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倪剑飞有些犹豫。 “这也是没办法之事。” “大哥你‘莫道’这个名字在这附近已经传来,他们必定是听到了你的名字才过来的。已过半年他们还能记得我当时随口说的一句话,这般上心,我们若是不帮忙岂不是……” “所以说打不过再上去帮。” “额……好吧,那便听大哥的。” 拘仙阁侍卫不过十几人,想当初半年前杜汐儿在独孤景与阿瑶的拖延下,几乎以一人之力杀了全部拘仙阁侍卫,此刻独孤景并不比她弱上多少,此刻两人合力却也并不落下风。 唯一一个问题便是杜汐儿手中用的是火云鞭而非青龙剑,青龙剑实在太过惹人注目,所以并不适合随身携带行走江湖。 不过有那半月阿瑶空闲中点出的杜汐儿鞭打存在的问题,现在也全是比之前更加厉害几分。 两人合力与十几人斗了个旗鼓相当,一时满分胜负。 倪剑飞:“不行我要去帮忙!” 第八十一章 莫道 “放心,他们输不了。” 刚露出半个身子地倪剑飞被莫道一把拽了回去,倪剑飞气道:“看起来只是平手,若是他们受伤甚至有性命之忧那该如何,离的这么远根本来不及赶去救援。” 莫道笑了笑:“我的话你还不信吗?” 倪剑飞挠挠头:“那好吧。” 听乐莫道之语另外几人也都不再担心,不过那脸色冷峻的青年却问道:“那边的坑该怎么收场?” 倪剑飞摸着自己的下巴想了想,然后转头看向莫道:“这段时间不少人来找大哥问那个坑的事情,我就说那个万家会把我们供出去吧?” 面色冷峻的青年冷哼一声:“估计不是供出去,而是故意放出的风,真当那里有宝贝被我们私吞了不成?” 莫道:“的确不好解释,总不能告诉他们坑是紫莲挖出来的?不会有人相信那是人力所为。” 第四个看起来极为活泼的青年也凑上前来,四个青年中也就他看起来笑呵呵的,似乎极好相处:“嫂子是真的厉害,之前怎么没见过她有这等力量?” 莫道从远处收回目光道:“要赢了,我们走吧。” 远处独孤景与杜汐儿二人与拘仙阁众侍卫交手数十招,终于找到其中最弱一个,两人共同出手将其拿下,然后依法炮制一一将所有侍卫都打翻在地。 虽然两人都没有留手,不过独孤景手中依旧没有杀人,杀人这种事没有第一次就很难开始,即便对面是拘仙阁侍卫。 两人背靠背而立,杜汐儿收起长鞭道:“看那边,不只是非是莫道与倪剑飞?” 独孤景转过身来,却见远处一行七人快速离去,其中一人回头对他们挥了挥手,正是倪剑飞。 独孤景也挥手致意。 杜汐儿道:“既然他们不愿相见,那便算了吧。”她有些担心独孤景不知他是否会因此记挂于心,不过独孤景并没有多想,点头道了声“嗯”。 独孤景低头清点人数,发现一共只有十二人,其中有八人已经成了杜汐儿的鞭下亡魂。独孤景揪过一人问道:“拘仙阁十三人一队,为何此处只有十二人,你们听谁人的号令?” 那人双臂已然被废,此刻吃痛下依旧不屈服:“要杀要剐赶紧动手便是,多说无益。” 独孤景松手环顾四周余下四人道:“谁告诉我你们带队之人的去向我便放他一条生路。” 先前被问话的汉子大声咒骂,边骂还边道:“好你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你当爷爷是贪生怕死之人?” 一旁另一人此刻却开了口,独孤景看过去只见他脸上顶个大大的酒糟鼻,放在那张脸上显得极为滑稽,只听他喊道:“即便告诉你又如何,凭你们两个毛头小子还不是大人的对手……” “你个姓林的大鼻子贼,老子早就看你是这等贪生怕死之辈,当初就该手撕了你这浑人……” 独孤景皱眉,没想到自己随手一抓竟是所有人中最硬气的汉子,刚才若是问别人估计早就说出来了。活下来的四人中也就这一个汉子有如此血性,除去出去说那那姓林的汉子外的另外两人也都一声不吭互相交换眼色。 那被叫姓林的大鼻子贼的汉子也怒道:“那小屁孩才到我阁中立马便当了一队的头头,你何必那么忠心耿耿,她能赏你一口奶吃吗?” “老子宰了你,你敢侮辱头头……” 那汉子怒气上涌,脸都被憋得通红,苦于双手被废无法动手,情急之下直接一口便咬了过去。 那姓林的汉子躺在地上一脚便踹过去,直接踹在哪汉子脸上,但是哪汉子似乎感觉不到痛,蠕动过去一口咬住了那人的腰间,疼的姓林的汉子放声惨呼。 独孤景赶忙上前将他俩岔开,他不仅要留着那姓林的问话,而且也不想那血性汉子受到侮辱。 “小绝?”杜汐儿却从他们二人的谈话中想到了什么,试探的说了一句。 姓林的汉子一愣,然后瞬间破口大骂:“你个天杀的,人家已经猜出来了,你还不让说,现在老子命丢了做鬼也不放过你!” 独孤景也是惊讶,两人这还未到开封竟然就碰上了要找之人,何止是未到开封,这都还没出南唐的范围。 “真的是小绝?”独孤景问道。 杜汐儿也补充道:“力气特别大,喜欢穿红衣服的小姑娘?” 此刻那又血性的汉子也闭口不再说话,那姓林的汉子连连点头:“正是正是,这小姑娘不知道来处,突然就冒了出来而且二u共特别高,大人回来后便给了个领队的位置。” 周围另外两人也连连点头,不等独孤景询问便急着说道:“这半年来我们跟着她算是吃了不少苦,她不会做事只会打架,天天拎着根棒子找人打架,阁中有什么任务从来不挑……” “对对对。”另一人也急切道,“什么危险都接,只要能打架,这次过来此处唐国境内阁中都美人想来,只有她不知道听谁说这边武林众人看不上我拘仙阁于是就兴冲冲的来了……” “是是,没错,这可苦了我们。” “混账东西,一群吃里爬外的浑人!”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 独孤景听的目瞪口呆,转头看向杜汐儿却见她竟然毫不吃惊,似乎已经司空见惯,难怪从未过度担心过小绝的安危,按照那汉子所说自己与杜姑娘两人竟然都不是小绝的对手。 独孤景问:“她现在在何处?” “这……”姓林的汉子也沉默了,“这个真不知……” 另外两人也道:“她去找人打架去了,让我们自己前来,此刻我们真不知她现在何处。” “那你们过来所为何事?” “此处地陷,阁主怀疑是人力所为,前来说服莫道归顺……” “你们这叫说服?”独孤景指着一旁已经华为灰烬的茅屋道。 “我等已经来过数次了,这次……”说话的汉子说到这便不再吱声。 “所以你们秉承拘仙阁宗旨,若不归顺便抹杀是吗?”独孤景冷冷道,江湖对拘仙阁的传闻并非杜撰,拘仙阁一起不除江湖便一日南安。 “她能去哪?”独孤景站起身对着杜汐儿道,似是询问实则自言自语。 姓林的汉子眼珠一转道:“杭州之事导致此处路过的江湖人士增多,她若拦路找这些江湖客打架那却是无法找到,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路径此处的毕竟也是少数,更何况天下道路那么多她也不见得能够截到,所以最大的可能会是直接去江宁找万家。” 万家是方圆百里内最大的江湖家族,只要随便找一人询问便可得知,若是小绝找不到人动手,很有可能就在别人的指引下直奔江宁府找万家。 独孤景与杜汐儿对视一眼,同声道:“走。” 独孤景回身便走,杜汐儿则举起了长鞭,吓的几人哇哇乱叫,连连求饶。 独孤景一把按住杜汐儿的手:“算了。” 杜汐儿瞪了他一眼,收起了长鞭,除了那有血性的汉子,另外三人连连道谢,独孤景解释道:“他们也算是小绝的手下,何必赶尽杀绝呢?” 杜汐儿“嗯”了一声神情没有变化,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 两人也不再理会四人,返回坑边牵马。直到此刻莲花派无人才赶到此处,见了独孤景二人便也只是多看了一眼,两方并无搭话。 在他们看来独孤景两人只是正好牵马离去,等他们反应过来对面发生何事还想再来询问之时,独孤景与杜汐儿早已上马没了踪迹。 两人此行往南正是与江宁相反的反向,虽说耽误了些许时间但是好在得到了小绝的消息,此刻便不再放马自行前行,而是快马加鞭直奔江宁府而去。 此去不一定能够找到小绝,若是遇到当是最好的结果,至少能够帮忙化解一下与万家的冲突,若是遇不上,那还是需要前往开封,他们一队任务结束必定要返回拘仙阁述职。 终于在江宁府城门关闭之前进入城中,城中不让骑马两人只能将马栓在一个客栈外,然后施展轻功上了屋顶直奔万家而去。 还未靠近便听见万家院内传出阵阵呼喝之声,虽未入夜,但已经灯火通明,两人对视一眼加快脚步直奔而去。 两人跃下屋顶来到万家门外,刚刚靠近便有一声音传来:“万家宅院不得擅闯!” 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汉子立于门外不远处,这汉子比之常人虽说也算是身体壮硕,但是与万家其他人比起来也就一般。 “这位大哥,不知府中发生何事这般吵闹?”独孤景拱手问道,此处乃别人家院,无论因何而来擅闯都是极为不礼之事,只能开口询问。 对方并不告知而是道:“此乃我万家家事,无需旁人插手,阁下不必多管,速速离去。” 独孤景沉思道:“我若说,我们与那姑娘是一伙人呢?” 那汉子瞬间瞪大了眼珠:“贼人……” 第八十二章 江宁万家 那万家看门的汉子听闻独孤景说自己是小绝的同伙,瞪大了双目大吼道:“贼人还有同伙,来人呐!” 只听万家院中呼喝声响,数人直奔大门而来,只见来者一行五个大汉,个个身高马大强壮如牛,当先一人粗声粗气问道:“你们是那贼人的同伙?” 独孤景点头:“正是,先让我们见到她再说。” 为首的汉子一挥手,身后众人让出一条道来:“进来。” “多谢。”独孤景拱手当先走去,杜汐儿紧随其后。两人进得大门来到院中,此处正是之前在远处屋顶所看到的灯火通明之处,只见院子四周每隔丈远便插了一支火把,将整个院子环绕一圈。 院子中间醒目处便是一个足足有一人高的大鼎,院子西侧是从小到大摆了两排举重石,东侧则是一排兵器架,上陈列数种兵器从轻到重皆有,单单没有剑。 此刻院中最外侧围了一圈万家之人对着独孤景羽杜汐儿怒目而视。 独孤景扫视一圈,并未见到小绝,转头看向杜汐儿,却见杜汐儿也是摇头,她也没发现小绝的身影。 别说小绝,一个外人都未看到,整个院中除了独孤景羽杜汐儿皆是万家之人。 之前领着二人进来的汉子上前来到大鼎旁对着前方抱拳道:“家主,人带到。” 万家家主万慈的身影被大鼎挡住,所以独孤景没看见他,此刻停驾那汉子说话才直到万家家主站于对面,新棉不禁感叹一句:这鼎竟然还有照壁的妙用。 独孤景也绕过大鼎这才发现对面台阶正中一张椅上果然坐着一人,颧骨高高骨气,两侧太阳穴也都像塞了两个核桃一般,独孤景拱手道:“独……杜景见过万家主,这是舍妹,杜梦。” 杜汐儿撇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也在一旁对着万慈拱手。 “杜家,可是江州杜家?”万慈没有正眼看一眼,缓缓问道。 江州位于彭蠡湖畔,半年前三人遇到倪剑飞之处其实也属于江州范围。 独孤景摇头:“非也,我兄妹二人与江州杜家无任何关系。” “如此,那便好办了。” “啊,什么意思?”独孤景有些没明白对方的意思。 “把他们俩也扔进鼎里去。” 杜汐儿瞬间解下了腰间火云鞭,独孤景则伸手敲了敲身旁的青铜鼎:“你说小绝在这里面?”独孤景说着伸手抓住鼎的边缘一跃而上,只见鼎中一个红衣小姑娘躺在其中一动不动,独孤景出现后便瞪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过来。 独孤景回头对着杜汐儿点点头:“是小绝。”然后跃入鼎中来到小绝身边,杜汐儿也一跃站上鼎的边缘与万家对峙。 伸手摸了摸小绝的脉搏,看似如常,开口唤了几声,不知道是被点穴还是中毒,小绝依旧一动不动且一言不发。 独孤景在检查小绝情况,而杜汐儿这边已经与万家之人动起了手,只见杜汐儿手中鞭影闪烁,多个仗着自己铜头铁臂的万家之人直冲而来,但是在火云鞭下被抽出条条血痕惨呼着退下。 “哼!”一人冷哼一声上前数步,吐气开声“喝!”双拳如锤直接砸在鼎上。 青铜鼎发出“轰”的一声,鼎足晃动,杜汐儿一个不慎身子晃动险些摔下,挥起长鞭直冲那大汉而去,大汉举起双手一挡,“啪”的一声那大汉的双臂上多出两条血痕。 那大汉惨哼一声退后,看了眼双手还想再上,但是双手却使不上力气甚至不住地颤抖,此刻他才发觉杜汐儿鞭子上付着的力量竟然封住了自己双手的穴道和经脉。 这便是内功第五层,第四层冲穴,第五层拂穴,第六层外放。 拂穴与内功外放只有一线之差。 “小心,小姑娘的武功有古怪。”那汉子提醒到。 “过来我看看。”万慈道。 却说刚刚大鼎晃动独孤景一个不慎脑袋撞在了鼎上,他捂着头问向小绝:“你没事吧?”小绝忽闪忽闪的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没事。 独孤景这才放下心来,然后又问:“你是被点穴了还是中毒了?点穴就眨一下眼睛,中毒眨两下。” 然后小绝眨了三下眼睛。 “好你个万家老头,对一个小姑娘做出这种事!”独孤景不由的怒骂道,小绝听后立马配合的摆出委屈的表情。 “怎么样,是全身都动不了么,内功可还在,能否使用?” 小绝睁着眼睛怔怔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独孤景关心则乱,忘了她现在动不了话也说不出,当下知晓只能从万家家主哪里解决,于是对小绝道了声:“放心,我们是来救你的。”然后便站起身来,只见万慈此刻正在看一个汉子手臂上的鞭痕。 “万家主,万家也算是方圆数百里范围内的江湖大派,你身为堂堂一家之主,竟然对一个姑娘下如此重的手,呵,这便是你万家的肚量吗?” “小姑娘,什么小姑娘?我万家只不过抓了一个拘仙阁侍卫,哪来的一个小姑娘?”万慈稳坐椅上。 独孤景心中有些无奈,小绝的这个身份确实难以解决,不过此刻绝不能承认:“这就是万家颠倒黑白之能么,原来万家是靠如此手段名声在外,今日真是刮目相看,让人大开眼界当真厉害得很。” 万慈看了看身旁汉子手臂上的伤痕,出声喝止了攻击,四周围攻的万家之人怒目而视但是听话的缓缓退后。万慈此刻站起身来问道:“小子,我给你一个机会,说,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独孤景叹了口气,收起之前的嘲讽之态正色道:“实不瞒万家主,晚辈杜景,正是江州杜家之人。” “哦?果然如此,却不知令尊是?” “……”独孤景一时无言,这自己怎么知道杜家都有哪些人,要不就随便编一个吧,刚要开口万慈又道:“杜家家主是我好友,不知你与杜家主是何关系?” “是晚辈的表亲……”独孤景试探性的开口。 “你可知,江州杜家只是个小家族,家族中武学早已经失传,如今已经不能算是一个江湖门派?” 独孤景无奈道:“这个……前辈何必如此诈晚辈……” 万慈又靠近几步:“说罢,你究竟是什么人?” 独孤景转头看了眼杜汐儿,若是说了怕是往后就不太平了,不过小绝已经找到,大不了找个地方躲躲便是,于是便告知了事情:“晚辈独孤景,家父离州城乾和山庄庄主,之前多有得罪还望万家主原谅。” 万慈冷哼一声:“乾和山庄什么时候与拘仙阁混到一处了,如今独孤盟主尸骨未寒,他的后人竟然甘愿如此与污秽为伍。” “万家主,话不能这么说,我乾和山庄与拘仙阁之仇今生必不会亡,但是这个小姑娘乃是晚辈故人,一时被奸人所骗入了拘仙阁,此次前来便是为了将她送回去。”被万慈误会让独孤景有些生气,但是又不能说出小绝与绝回谷的关系,只能如此答道。 “故人?不知是那位故人能否说来听听,不知我是否认识?” 独孤景此话是在让人难以相信,万慈之问也无任何强势之处,是在是一个前辈对于晚辈给予的最大的尊重了。 “这个,是在不便说明,还请前辈勿怪。” “好,不怪你,拿下!” “姓万的,你别不识好歹!”一个稚嫩的声音从鼎中传出,独孤景惊讶回头,见小绝已经站起了身。 必独孤景还要惊讶的是万家人,万慈更是心中震惊,要知道小绝之前与独孤景所言是真,为了制住她确实下了毒甚至亲自点了穴,没想到这才不过半个时辰竟然就生龙活虎的爬起来。 独孤景奇道:“小绝,你不是说中了毒还有被点穴了吗?” “点穴这种东西哪里困得住我,毒在这里,你看。” 小绝将小手抬起送到独孤景与杜汐儿面前晃着,杜汐儿将她右手抓住一看,一团黑乎乎的淤血聚集在她掌心,知道那是她用内功逼到手掌的毒,于是安慰道:“无妨,我可以帮你弄出来。” “嗯。”小绝点头。 万慈眼神微缩,独孤景暂且不提,跟着独孤景同来的这个姑娘还有这个叫小绝的拘仙阁侍卫确实不一般。与独孤景同来的姑娘内功已经达到了传言中内功外放的入门,内功外放不是单纯的将内功通过鞭子传出去这么简单,而是能够走过如此长的鞭子还能控制并精确的点中穴道攻击经脉。 同样的,这个叫小绝的拘仙阁侍卫内功更是深不可测,以力见长的万家竟然没有一个是其对手,很明显只有她内功深厚一个解释,而且不是一般的深厚,简直深不可测,也只有样才能够完美解释她为何力气超群,还有为何能够如此快速的冲开穴道。 看样子这两人还相识,不知道是什么人能够教出如此徒弟,不过今日既然来到此处……万慈目光逐渐现出冷意,那便是我万家崛起之时。 第八十三章 崛起之机 “乾和山庄三少爷与拘仙阁闯我万家,今日我万家便要替天行道,万家族人听令,为救乾和山庄三少爷将那两个拘仙阁侍卫拿下。” “得令!” 万家族人纷纷答应向着三人包围而来。 “不好,万老头生气了。”小绝大呼不妙,而独孤景则冷哼一声:“哪里是生气,不过是找个借口罢了。” 当下身份已经暴露便直接将玄武双匕取出,万慈一见心中更是开心。 “瞧我的!” 小绝在鼎中一跃跳上方鼎边缘,落下时整个青铜鼎被压得歪斜过去,好似这一落能有千斤。独孤景伸头一看,只见小绝所站那一侧鼎足直接陷入地下,地面铺就的石板也没能阻挡纷纷碎裂,整个鼎也越加歪斜。 独孤景已经无法呆在鼎中,与杜汐儿跳上鼎另一侧翘起的边缘处。 小绝笑道:“姐姐,你们还是下去比较好。” 说着跳下鼎,抬起一脚便将那足有千斤的大鼎踢飞,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声。 “嘣——” 独孤景与杜汐儿在那鼎飞出之前跳下,只见那大鼎带起一阵狂风砸向万家之主万慈,万慈哪敢硬接,只能躲避。 “走。”独孤景道。 三人迅速后退,此刻大鼎落地之声才传来,一片稀里哗啦,不知撞坏了多少东西,独孤景与杜汐儿也没空回头看。但是这瞬间的功夫背后已经被万家族人围死,小绝占着自己体型娇小直接冲入人群,在人群中来回穿梭直奔东侧武器架而去。 “小绝?”杜汐儿疑惑地喊了一声。 “我刚进来就看上这个了。”小绝高呼一声冲向武器架一端摆放的最大的一把巨剑而去,那剑说是剑其实不如叫一块铁,因为太重无法放在武器架上只能靠在墙边。 只见小绝伸手一把抓过那巨剑向着身后横扫而去,几个靠近的大汉便如同刚出生的小娃娃一般被拍飞出去,可见那巨剑重量惊人,但是小绝却轻松抗在肩膀道:“走啊?” 独孤景与杜汐儿二人对视一眼纵身跃过了人群,小绝一看也是用力一跳,脚下地板瞬间布满裂纹直奔二人而去。 小绝身如飞箭,甚至瞬间超过了独孤景与杜汐儿二人飞过了墙头落在墙外。独孤景瞪大了眼睛道了一声:“神奇。”两人施展身形向着小绝追去。 万慈震怒,废了如此多的功夫才抓住的小绝竟然就这般让她跑了,大喝一声:“追,绝对不能让他们跑了,若能活捉回来重重有赏。” 万家族人齐声怒喝,直冲向大门,只有少数几人能够一跃而过那高高的院墙,可见万家也如乾和山庄一般,并不擅长轻功。 万慈知道单单凭借万家族人怕是难以将三人抓回,也紧随众人之后追去。 却说万家族人如蝗虫般涌出大门直冲三人追来,独孤景与杜汐儿紧随小绝身后向着远处奔逃而去,路上独孤景开口道:“不知道万家的武功如何,我们此次也不知能否安全脱身。” 小绝身在前方听见独孤景的话不屑的开口道:“也就万老头难对付一些,除此以外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力气连我大都没有。” 独孤景想起小绝刚刚的模样,一跃之下压翻青铜鼎,然后更是一脚踢飞,也不知道万家无奈道:“能比你力气大的,这天下怕是不剩几个了。”片刻又开口道:“这万家家主能够让小绝觉得难对付,怕是也有些实力,得想个办法脱身。” 杜汐儿点头:“小绝,你对江宁府可熟悉,能否甩掉他们?” “能啊,能啊。”只见那巨剑将小绝的脑袋遮住了一般,此刻那露出来的半个脑袋连连点着,“他们跑的可慢了,一会儿就能甩掉。” 独孤景点头,自己与杜姑娘又轻功伴身,小绝速度也是不慢,这样不需要动手时最好的结果,毕竟自己与万家并无仇怨,小绝身为拘仙阁侍卫找上门来也确实有错在先。 “我们向城外去吧,免得多影响百姓,哎,可怜那陪了数日的凉皮好马,说不定会被那客栈牵去卖了。”独孤景摇着头心疼不已,现在身上的银两用一些少一些,也没有办法进账,还是能省一些最好。 由于两人是从东侧进的江宁府,此刻三人从西侧出了万家,根本无法找到出城之路,一时如无头苍蝇一般乱转。 独孤景看着前方小绝问道:“小绝,你可识得出城之路?” 小绝摇头:“不认得。” 独孤景揉了揉额头:“既然万家轻功不高,那我们可以掉头从我们进城之处离开。” 小绝突然道:“不行啊,现在这个时辰城门已经关闭,我们无法出去。” “这……”独孤景在离州城已经习惯,根本忘了其他州城还有宵禁一说,之前在杭州也是在司马府待了半年,从未出过城。 杜汐儿环顾四周后才道:“城中街道上已无百姓,我们无需多顾及。” 独孤景也四下环顾,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江宁府作为南唐之都城,城中商贸往来几多,但是也只有少数地方依旧有着灯火,只要找个空旷无人之处便无需担心伤及百姓毁坏财物。 “哎,还是要动手么?”如果可以选择,独孤景自然是不想动手。 “好呀,动手!”小绝极为兴奋,突然停下了脚步。 身后还能跟上三人速度的只剩万慈一人,在他身后便是少数几个速度不算太慢的自认,更多的则被远远的落在身后。 万慈扫过三人深吸口气让自己气息平复,最面上看不出,但是万慈心中却有些担心,之前小绝已经废了极大的功夫才将其抓住,此刻又多出两人自己还真的有些心虚。 独孤景与杜汐儿缓缓转过身来,先决上前一步挡在两人身前:“你们不用动手,让我来。”然后对着万慈叫嚣道:“万老头,你之前偷袭,我可以既往不咎,现在来我们过上几招。” 万慈还是带有武林前辈的傲气在,冷哼道:“小姑娘你武功确实不错,不过单凭你一人还查了些,你们三人齐上倒是有些可能。” 独孤景点头,将脑袋微微偏向杜汐儿小声道:“他身为武林前辈更是一家之主,我们的确不应该太过轻视,还是一起出手的好。” 杜汐儿微微点头。 万慈虽然作为武林前辈,年龄甚至比对面三人加起来还要高出不少,但还是不敢托大,知道凭自己一人对付三人有些勉强,不过身后万家族人片刻便到,只要能够将这三人抓住问出师承与所练武功,那万家便能扶摇直上甚至傲视整个江湖也是指日可待。 “不用不用,我不能欺负你,我们一对一就行。”小绝连连摆着小手,气的万慈恨不得想不顾自己的身份上去揍她一顿。 小绝从小在绝回谷长大,太多江湖默认的规矩都无人教授,琴归羽更是完全不将江湖规矩放在眼中之人,到了拘仙阁后也不知经历过何事,看样子一道拘仙阁便带领一队十二人,想必也不会有人细心教她江湖规矩。 不过万慈转念一想,正好可以趁着一对一先拿下一人,然后再对于剩下来人,当下冷哼一声道:“小姑娘好大的口气,我便先让你三招试试你到底有什么资本能够如此狂妄。” 小绝扭头道:“姐姐你看,她答应了。” “行吧,你小心点。”杜汐儿道。 独孤景压低声音提醒道:“杜姑娘?” 小绝明明已经往乾走了数步,但是还是听到了独孤景那极小的声音:“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这么叫姐姐的?”小绝还记得当初再同平镇外自己险些说漏嘴,还好即使想起来杜汐儿化名琴梦回之事。 独孤景笑了笑:“好尖的耳朵。” 小绝得意道:“那是。”然后便扛着举剑向着万慈走去,身后独孤景在此将脑袋偏向杜汐儿:“万家之人马上便到了,我们得速战速决。” 杜汐儿看了他一眼不慌不忙道:“可是我们能赢。” “能赢?万家如此多之人,我们不是要赢,而是要全身而退,小绝已经找到只要带回绝回谷便可,不必在此争斗。” 杜汐儿道:“可是独孤公子,你是否忘了自己内功到了第几层了?” “什么意思?”独孤景疑惑道,自己是第五层,对方也是第五层,这并非是需要隐瞒之事。 “我师父只到第六层罢了。” “琴谷……”独孤景惊讶出声,忙抬头看了眼对面,见万慈并未注意才放下心来继续道,“才第六层?怎么可能?” 杜汐儿点头:“师父所练内功与你我不同,他有着曾经的深厚内功在,若是单单只看师祖所留下的这内功的话,师父已确实只到了第六层,第七层多年来一直无法突破。” “原来如此。”独孤景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原来你我的内功只比琴谷主差一线,只不过因为琴谷主曾经练的是其他武功,所以更加深厚罢了?” 第八十四章 战万慈 杜汐儿点点头:“可以如此说,师父曾说内功到了第五层,整本《武林秘录》除了少数几篇无法修炼,其余再无阻碍。” 说完独孤景陷入沉思,即便如此此战也是太难,实在没什么把握能够全身而退,更何况小绝还想要与万家主一对一。 杜汐儿转头看向他:“你可还记得我们刚见到阿瑶前辈时曾说过我的剑法有什么问题么?” 独孤景摇摇头,他只记得阿瑶曾说杜汐儿鞭子用的不好,关于剑法……对了……独孤景开口道:“阿瑶前辈曾说要质问一下琴谷主怎么教的你剑法。” “是,因为我拘泥于《武林秘录》的篇章,一步一步完全按照顺序练习却忘了剑法本就没那么多约束。” “我不明白,武功本就需要循序渐进一步一步来吗?” “今晚,我教你《武林秘录》的第四章与第五章,到了第五章便是你我暂时能够到达的极限了。” “一起?这么多的内容我能够记得住吗?” “师傅说你很有天赋。”杜汐儿话语中带着些酸溜溜的味道,“而且师父这半年交给你的可不止一个内功第五层,那里面还有许多内功的使用方法,若是能够完全掌握,那么对你第四第五章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独孤景点点头:“当时突破内功第五层时确实没有将琴谷主所传授的所有口诀都用到,多出的一些我一直当是第六层甚至再往后才会有用。” 杜汐儿看了眼小绝行中并不担心,然后开口对着独孤景慢慢介绍。 “《武林秘录》第一章断力,用的好了可在敌人出招前截断对方的招式;第二章快剑,需要有内功基础,我们到了第五层足矣;第三章破招,不仅仅局限于剑法,天下所有的兵器武功套路都在其中,若是有武功基础之人学得此章有如虎添翼之能,若是学了此三章,那么就已经算是登堂入室,放眼江湖已经算是剑法大家。 “第四章破兵,可破天下兵器,此章与破招并不冲突,因为此章要求的是威力,之前对付李忆之时便是因为我掌握不足导致剑招威力难以控制,这才伤了自己,若是换作我师父必定可以一招将其制服而自己也不会被剑气所伤;第五章引剑,此章可算是整本武功秘籍的转折之处,抛弃了剑法剑招甚至威力,返璞归真,学到此处整个江湖都再难寻敌手,单看剑法怕是只有剑雨花青能够一比,若是不止剑法那便再加上雪老人。” 独孤景也不是第一次听的此话,不过之前杜汐儿讲述都不似此刻般清楚,听到此处独孤景怦然心动,没想到练到第五章便能够与雪老人与花青比肩,而整本《武林秘录》明明有八章,心生好奇便问道:“那后面三章呢?” “后三章并非真的是剑法而是境界,第六章离剑,此章意思是说剑法不仅仅只能用剑,第七章无剑,字面理解便可,手中是否有剑都已经不重要了飞花摘叶下皆可伤人,王病何德何能能够到此境界,师父自然看他不起。” 独孤景点头:“琴谷主是否到了此境界?” “是,那晚师父杀段和玉时你受伤昏睡不醒所以不曾看见,师父那晚杀段和玉费了番手脚,怕是因为那是中毒第七日内功还未完全恢复,可见此章要求极高,即便如此那王病与云天南也接不下师父一剑。” 说着杜汐儿想起了花青,轻描淡写便拦下了青龙剑,神色平静潇洒飘逸。 “那第八章讲的是什么境界?” 杜汐儿低头不语,独孤景便没有再问,但是脑海中却浮现出阿瑶所说的四个字“无情之境”。 每一招每一式,应当了无牵挂,若有一丝人情便会产生不舍,那便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按照阿瑶所言,当初剑神古剑柏便是想让琴归羽追求此境界,他若是成功了那小绝在他心中该是何地位?杜汐儿作为他的唯一传人在他心中又该是何地位? 却说两人谈话,而小绝的扛着巨剑上前靠近万慈:“万老头我不要你让三招,免得别人说我欺负你,一齐动手吧。” 万慈被气笑了,但是他并非是会被怒火冲昏理智之人,反而同意了:“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老夫教教你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小绝不再废话,之前那棒子在万家被缴,因为看上了这块巨剑所以也就并不心疼,此刻双手挥舞巨剑直向万慈横扫而来,巨剑过处狂风呼啸。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小绝从未学过剑法,此刻却暗合剑法之道。 冷风扑面,万慈不敢托大双手抓向巨剑,“轰——”一声巨响伴随一阵巨浪向四周猛扑,万慈双脚在地面向一侧滑动尺许方才停下。 万慈大喝一声,右脚猛跺向地面肩随腰动将巨剑弹起,一双巨掌如蒲扇向上狠狠拍在巨剑之上。 那巨剑看起来黑乎乎一片,若是完全由一块生铁制成的怕是至少也有两百斤,此刻如同一块寻常的木板一般被万慈拍飞。 那巨剑翻滚着倒飞而出,小绝死死没有松手,她力气虽大但是体重太轻,被那巨剑带着向后飞出,此刻聊天的杜汐儿投来一眼依旧未上前帮忙。 小绝被巨剑甩起头朝下脚朝天,此刻身在半空依旧不慌不忙,手上用力将自己拽到巨剑边双脚踏在剑护腕处,一招千斤坠将巨剑从半空压回了地面。 万家那千斤大鼎都压得住,更何况这两百余斤的巨剑? 那剑直直坠下,重重砸在地面,伴随着巨大的闷响声那巨剑破开地面厚厚的青石直接插入了一半到地面深处,烟尘中只见小绝稳稳蹲在巨剑上,那手依旧抓着剑柄不曾松开。 “我就说万老头不好对付。”小绝的笑声传来。 直到此刻那几个速度快的万家族人才赶到,站在万慈身后不敢上前。 烟尘散去,小绝站于巨剑之旁,那巨剑若是竖起来比她个子还高,此刻有一半插在地下,以她的身高根本不足以将剑拔出。 只见她抓住剑柄也不上提,直接向一旁掰了过去,而另一侧地面青石被翘的高高鼓起,小绝抬眼看了看万慈,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 万慈暗道不妙,对着身旁族人喊了一声:“退开!”但是自己反而上前一步。 小绝抬起腿一脚将巨剑从地下踢出地面,一大片泥土混着大量石板碎片向着万慈盖去,而那巨剑则在半空中翻滚着一时没有落下。小绝一蹬身后地面向着万慈冲去,半路上那落下的巨剑如同有眼睛一般剑柄正好落在她手中被握住。 双手紧握巨剑之柄,小绝后发依旧赶上了那大片泥土与碎石,同时紧随其后将巨剑从身后挥舞向着前方砸去。 独孤景看呆了,虽然她不相信小绝这么小就能学有所成,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不容的他不信,所以开口问道:“小绝到了哪个境界?” “小绝不曾学过剑法。” “这怎么可能,她的招式虽然的确不像练武之人那般流畅,但是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实在难以想象,莫非她学的别的武功?” “不,她什么都不曾学过,师父什么都没有教过她。” 大片的尘土与碎石并不能真的伤到万慈,只能起到遮挡视野的作用,万慈挥舞双臂将碎石挡下,同时双手再次如之前那样迎向巨剑。 小绝笑嘻嘻的脸在万慈目中越来越近,只见小绝突然松开了双手,手脚并用爬上了巨剑,然后娇喝一声双脚同时蹬在剑身上。 这一剑本来就有两百余斤重,此刻加上小绝的力量再加上这怕不下千斤的一蹬,若是万慈接得住还好,若是接不住,即使是铁打的身体也会被拍扁。 “小丫头……” 万慈脸色剧变,闪身后退,但是巨剑已经到了眼前,此刻哪里躲得开? 刚退一步那巨剑已经到了眼前,千钧一发之际只能向一侧躲去。 万慈选的是右侧,所以左肩便暴露于巨剑之下,巨剑无锋,但是此刻依旧摧枯拉朽。 巨剑触碰到万慈左肩,一阵剧痛传来,万慈甚至感觉自己耳中听到了左肩骨头破裂的声音。 “蹲下!” 一个声音同时传入万慈耳中,他来不及分便是何人提醒,立马身子下蹲与巨剑同时下落,最后就地一滚将已经无力的左臂从剑下抽了出来。 “轰!” 下一瞬间那巨剑便砸在了地上,青石破碎向着四面八方炸开,敌我不辨。 烟尘散去,由于万慈左臂已废,那四射的碎石向他射来也根本无法全部挡住,只能用右手护住头脖子等处要害,只见此刻万慈趴在地上,朝向小绝的左半边身子泡在血泊之中,一动不动。 小绝愣在原地,她并无心杀人,之前跟万家族人动手也都留了手,只伤不杀,一直都不曾见血。而由于小绝认为万慈武功足够高强,所以一出手便用尽了全力,没想到发生这般事情,此刻一时有些懵了。 第八十五章 怒火 “家主!” “万叔!” “爷爷!” 一时各种声音响起,万家族人赶到直奔万慈而去查看伤势,小绝拖着巨剑缓缓后退来到独孤景与杜汐儿身边。 独孤景也是如小绝一般惊讶,本打算三人齐上,没想到小绝竟然能赢,而且还这么快便赢了。 “别让他们跑了!”人群中一人下令,并不是万慈的声音,万家众人纷纷应和着前来将三人围在当中。 “姐姐,万老头不会死了吧?”小绝很明显有些担心,杜汐儿沉默不语,独孤景此刻也不知该如何处理,若是万家主真的死在小绝手中那该怎么办? 三人背向而立面朝万家众人戒备着,万慈此刻究竟如何也被人群遮挡无法看清。 “拘仙阁的走狗,胆敢来江宁府惹事,我们一起上将他们拿下为爷爷报仇!”万武是万慈的嫡孙,此刻看爷爷受伤心中气愤举起双拳便要冲上前来,其他众人也都紧随其后。 小绝巨剑一横挡在身前,独孤景也抬起双手摆开架势,却听得万慈一声“住手”将万家族人喝止。 独孤景出了一口气,听声音万慈依旧中气十足,想必没有性命之忧。 万慈在身边之人的搀扶下站起身来,身前之人缓缓移到一边让万慈看向独孤景三人:“放才可是你提醒老夫蹲下?” 万慈问的是独孤景,若非那一句“蹲下”让万慈保住了肩膀,那么此刻他真的就要因为流血过多而命丧当场。 “正是晚辈,万前辈,小绝年少不懂事误入歧途加入了拘仙阁,此次晚辈前来正是要将她送回……家中,今晚之事都是误会,万前辈能够放我们离开?” “误会?”万慈身边一个与他长相有些相似的中年汉子此刻突然开口,独孤景向他看去,竟然是之前在永安镇遇到的那个红脸汉子。 独孤景一愣:“见过前辈。” 那红脸汉子面色冰到了极点,盛怒之下那面上好像要溢出血来:“好一个杜景,好一个游山玩水,我兄弟二人见你年幼多番提醒担心你们的安危,没想到这就是你乾和山庄的报恩之道,武林盟主治下乾和山庄如日中天,莫非是欺负我万家无人吗?” 红脸汉子名为万寿,是万家家主万慈的独子,镇中见到的另一个满身虬劲肌肉的汉子便是他的堂弟万疆。 “不,前辈误会了,晚辈的确是游山玩水而来,唯一要事便是前往开封拘仙阁……” “少废话,独孤景,这个叫小绝的小姑娘能够胜过家父,想必你们二人武功也是不差,那你我下场比过,若是你能赢过我我便放你们离去。” 万武一听立马急了:“爹,不行,我们一起上我就不信抓不住这三个拘仙阁的走狗!” “闭嘴,退下!此处哪有你说话的份?”万寿怒骂回去,在他看来面前三人每一个都有不弱的身手,相比之下自家的儿子简直不够看,此刻这一怒说是因为小绝伤了万慈,但是又何尝不是因为万武差距太大? 万武带着怒意退到万家众人之中,万寿对独孤景道:“莫说我以大欺小,今日你们擅闯我万家,必须留下一个交代。” 独孤景看了一眼杜汐儿与小绝,却听杜汐儿突然冷声开口:“谁要跟你动手,我们要走你当真凭着你万家这些人能够拦得住?” 万寿面色通红,加上那如铁塔一般的身躯,看上去当真如关二爷一般威武。 今日万寿与万疆两人回道江宁府后前去见了江宁府禁军,万家作为江宁府中最大的江湖门派,自然也与官家有所接触,半月前永安镇附近发生地陷之事,万家便与江宁府禁军多番调查,两相也多互通消息,若不是因为此事耽误,必不可能此刻才赶回。 此刻万寿心中自责,同时也是怒到了极点:“今夜我保证让你三人插翅难飞!” 独孤景拦住杜汐儿对着万寿道:“晚辈同意前辈所言,此事小绝有错在先,无论晚辈输赢都愿一力承担小绝所犯之错,只愿前辈、万家主,能够放了小绝。” 万疆声音瓮声瓮气:“你还真当自己能赢?” 万寿道:“好,这才有点武林盟主他老人家的气魄,只可惜误入歧途。” 独孤景面色一冷:“晚辈所言句句属实,晚辈与拘仙阁之仇不共戴天,此去开封便不曾打算活着回来,还望前辈莫要信口胡言。” 杜汐儿一愣,转头看向独孤景,却见神色冰冷但是却带着坚定。此话从未听他说过,按照他之前所言,此行只为寻找小绝,似乎只会顺便打听拘仙阁主人的一些消息罢了。 似乎感受到杜汐儿的目光,独孤景转头看向她,两人目光相接独孤景毫不躲避:“杜姑娘,这一路走来你总嫌我慢,我只是想在到达拘仙阁之前与你多待些时日。”见杜汐儿没有回答,独孤景继续道:“鬼门十三子之仇,只能让姑娘自己去报了。” “你闭嘴。”杜汐儿缓缓开口,“小绝之事不要你插手,让我自己来。”杜汐儿向着万寿开口:“姓万的,小绝是我妹妹,她所做之事我一力承担,让我来接你几招。” “不行。”独孤景伸手拉住杜汐儿手臂。 万寿却突然喊了声“万疆”,待万疆来到近处后才道:“好一对苦命鸳鸯,早知如此就该好好管管自家的晚辈,今日我兄弟二人就成全你们,只要你们能够赢得我兄弟二人中的任意一人,便放你们离开。” 正好是三局两胜,小绝对万慈小绝胜,独孤景与杜汐儿对万寿与万疆,只需再胜一场便可。 “我先来。”独孤景与杜汐儿同时开口。 独孤景拉着杜汐儿不放,他想让她在自己动手之时带着小绝离开。 杜汐儿摇头:“我说过,今晚教你第四章与第五章,我先来。” 一直没有开口的万慈此刻却突然开了口:“独孤景,你千钧一发之际出声提醒算是救了老夫一命,老夫今日并不想与你为难,我却问你几句话你如实回答。” “前辈请问。”独孤景虽然如此开口,但是却不敢保证自己真的能够如实相告。 万慈看出了独孤景的心思,但是没有拆穿而是缓缓开口道:“半年前独孤盟主大寿老夫也曾在场,琴归羽送玄武双匕,盟主将你逐出家门,而后拘仙阁刺杀盟主老夫都一一看在眼中,江湖中大多数人都只看表面,但老夫却觉得的琴归羽必定也与拘仙阁有些瓜葛。 “数月之前杭州之行,听说你与琴归羽关系密切,甚至为了琴归羽的女徒弟与独孤泽翻脸,断绝了父子关系,老夫想问问独孤景你可是从琴归羽那处得了什么好处?” “前辈什么意思?”独孤景脸色难看。 “呵,拘仙阁刺杀武林盟主,琴归羽多年不出谷却正巧那日前去祝贺,天下哪有如此巧合之事?你身为盟主后人,在盟主遭到刺杀之后依旧与琴归羽亲近,却不知那琴归羽给了什么好处能够让你出卖自己,甚至忘了自己姓什么?” “你……我敬你是前辈,不要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琴归羽离开杭州之后身边女徒弟便消失了踪迹,有人说他们二人兵分两路返回绝回谷,这才过去数日此事根本无法确定,而你,独孤景,独孤泽已经亲自到达杭州而你却不与自己的亲生父亲返回离州城反而出现在此处,不是被琴归羽蛊惑是什么?依老夫所看,你身边这个说要教你武功之人,怕就是绝回谷那个妖女吧……” “万家主!”独孤景厉声喝断万慈的话语,“你说谁是妖女?” 万慈并不在乎独孤景是否发怒继续道:“既然这个叫小绝的小姑娘是她的妹妹,想必也是来自绝回谷,若说琴归羽与拘仙阁没有关系这天下谁人能信?独孤景,你还要狡辩自己与拘仙阁没有关系,你身为独孤明后人竟然做出此等数典忘祖之事!” “信口开河,你胡说!” 独孤景举起玄武双匕直冲向万慈,万寿与万疆两人如同两座铁塔,一人向前一步便将万慈挡在身后。 万寿举起双拳直接向着独孤景头上砸去,万疆块头要比之万寿更打上一些,抬起如芭蕉扇一般的手掌自下而上扇来。两人配合极为默契,一上一下,若是挨实了全身无论哪处骨头都撑不住。 杜汐儿手中长鞭一挥卷向万寿的双拳,相比之下万寿看起来比之万疆力气更小些。 万慈声音不停依旧清晰传来:“独孤景,你若还是如此执迷不悟,我便要将此事传出江湖,让天下人都知道你的为人,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是个见色忘义的登徒子,为了一己私欲甘当一个不孝子……” 独孤景身形灵活瞬间止住让过了万寿与万疆的合击,只听那拳掌相击如同爆竹一般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万慈声音传来,独孤景怒吼道:“姓万的,你再颠倒黑白,搬弄是非我便杀了你!” 第八十六章 万家兄弟 万家武功以力为尊,万寿与万疆年至中年,力量未衰,万寿之子万武年纪尚幼内功还不到家,万慈则已经年暮力量不足壮年时期,所以万寿与万疆可以说是万家武功最强的两人,此刻以二对二万慈认为他们绝不可能会输。 万慈毫不在意继续开口:“天下黑白与是非并非老夫一张嘴便能够颠倒,除非这白本身并不白。” 独孤景不再说话,双手中玄武双匕施展开来便是剑法直攻向万寿与万疆全身上下各处,杜汐儿也站在独孤景身后挥起长鞭攻向两人。由于独孤景剑法都是杜汐儿与琴归羽两人所教,所以杜汐儿对其极为了解,此刻配合之下甚至不需独孤景多家注意便能够补足其破绽与不足之处。 一时两人配合起来毫不生疏,甚至逐渐更加熟练,独孤景主攻而杜汐儿则主防。 小绝提起巨剑也一跃而来并喊道:“姐姐我来帮你……” “退下!”独孤景与杜汐儿同时开口。 如果小绝也动手那便不再是二对二,那么之前万寿所言便不再作数,此刻虽然四人战在一处,但是至少没有打破之前的规矩,可见独孤景虽然怒火中烧但是还没有丧失理智。 小绝被他们二人同声喝止,委屈地停下脚步。 万慈心中也暗自赞了一声,独孤景年纪不大但是并非冲动之人,若是自己的孙子万武也能有如此心性就好了,这般想着万慈转头看了一眼万武。 只见万武此刻也是对着对面三人怒目而视,若非是万慈不同意怕是已经冲了上去,勇武有余而智谋不足。 对万慈而言可不同意万寿说的那般,他并不愿意放走三人,所以此战万寿与万疆必须完胜,只要能够拿下独孤景两人,剩下一个小绝也就不难对付,再不济也可以故技重施再次用毒。 只要这三人全部被留下,就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自己万家做过些什么。万慈最担心的自然还是独孤景,至于另外两人,是琴归羽徒弟也好不是也罢,并非重要,只要对方身上有自己要的武功秘籍便可。 “独孤景,此战你若真的胜了,说明我万家无人,留你不下任只能由你欺负,你若输了别怪老夫心狠手辣将你三人留下好好算算今日之帐。” 独孤景依旧不回应万慈,此战可谓艰难,万寿与万疆两人极难对付,那如铁塔一般的身形手长脚长,自己手中短剑想够到两人都难,更不用说更短一些的匕首。 再加上杜汐儿长鞭为了虽强但是杀伤力并不足,对付万家普通族人颇为有用,但是对付万寿与万疆两人便稍显不足,鞭子落在他而人身上虽然留下道道痕迹,但都是皮肉轻伤,他二人如同感觉不到一般双手或拳或掌依旧虎虎生威,让人靠近不得。 独孤景依靠轻功速度极快,穿梭于两人之间,虽然万寿与万疆双手武的极快,但是独孤景如同泥鳅一般滑不溜手,每次都能从两人指缝中逃脱,同时手中短剑在两人身上留下道道伤痕,只可惜每次时间都极为短促,两人身上之伤并不深。 两人身上伤痕累累,虽然伤的不深但是却让人极为恼火,发出阵阵怒吼声。特别是万疆,他本就憨厚声音也是瓮声瓮气,此刻大吼一声,声如雷鸣。 只见万疆一手成拳一手成掌,施展的便是万家成名之技“拳掌法”,攻击之时拳掌相击配上万家一身横练的功夫便能够发出巨大的爆鸣声,在对敌之时这声声爆鸣在敌人耳边炸响,即有威慑之能,也能起到扰人心智的效果,若是突然使出更是能够出其不意。 万寿也是如法炮制,一手握拳一手成掌,两人让其了防御齐齐攻击而来,很明显她们二人已经看出独孤景与杜汐儿的弱点,他们自己可以受多次伤依旧有再战之力,但是他们不行,只要被手掌扫到一下便回立马倒地。 万疆一拳砸向独孤景,万寿却虚晃一下绕过独孤景向着杜汐儿冲去。 独孤景暗道声不妙,身子也是向后退向杜汐儿口中还道:“杜姑娘小心!” “不用管我!”杜汐儿提醒一声。 此刻后退救援不仅没法救到,还将自己暴露于危险之下,更何况万寿并不见得能够伤到杜汐儿,独孤景此刻之退完全是关心则乱,毕竟两人配合机会并不多所以此刻配合之下也不算完美。 独孤景立马回头身形闪动堪堪躲开万疆的拳头,还未站定只听“啪”的一声巨响震的独孤景左耳嗡鸣,骇然下身子一晃迅速施展轻功远离万疆,但是还是迟了一些左肩剧痛被万疆一掌扫到。 一股大力传来,由于轻功的轻身之法,独孤景整个身子都被横扫出去,轻飘飘的在空中翻转数周,天旋地转下落地难以站稳,独孤景连连后退数步然后才得空查看左肩伤势。 左肩有衣服遮挡并看不出伤势,但是此刻阵阵剧痛传来连带着整个左臂都难以动弹,左手握着的“武”字匕首也缓缓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杜汐儿有所准备同样施展轻功躲开了万寿的一拳抽空问向独孤景:“你怎么样?” “我没事,一点小伤。” 万疆自然不会给他喘息之机,此刻再次挥着双拳攻来。 “只用一柄剑便好。”杜汐儿提醒道。 “好。” 独孤景答应,那掉地的匕首也不去捡,右手持短剑挽个剑花向着万疆迎去。 “你可知师父为何让我用鞭而非剑?”杜汐儿开口询问,但是此刻两人都有对手无法分心聊天,所以并不等独孤景开口便直接解释,“之前说第六层为离剑,师父希望我能够触类旁通,能够进入离剑之境界。” 独孤景躲避着万疆的拳掌抽空问了一句:“这样岂非是在耽误自己?” 杜汐儿还待说些什么,却听万寿冷哼一声:“还有空说话!”说着手上加了几分力道,那拳掌风声呼啸,刮到脸上让人皮肤生疼,杜汐儿一时忙于躲避难以开口。 只听四周远处一片杂乱的脚步传来,火把缓缓亮起,一片江宁府府军包围而来,将万家以及独孤景三人尽皆包围在内。 只见一排盾兵持盾而立,身后一片弓箭手拉弓搭箭,一人声音传来:“全部住手!” 独孤景与杜汐儿立马后退,万疆也准备后退,但是万寿却冷冷道:“上!”万疆一听同时欺身而上,看样子并不想给两人喘息的机会。 万慈此刻也在万寿之后立马开口:“可是江宁府李军?老夫万家家主万慈,可否前来一见?” 一人分裤子盾兵走入包围,在他身后盾兵合上不留一点空隙。 “原来是万家主,今夜接到线报此处有江湖中人聚众,却没想到是万家。” 被称为李军之人名为李运,身高八尺有余,身上戎装铠甲在火光中闪烁,看起来英姿飒爽,若非脸上皱纹当真看不出年龄已过四十。 万慈也分开四周族人缓缓上前出现于李运眼前,李运眼神有些惊讶,但是却不动声色道:“万家主竟然伤至于此,不知是何人所为?” 万慈缓缓靠近,后面说话独孤景于杜汐儿便不再能够听见。 却说从万寿与万疆无视江宁府军,便可见万家在江宁府可谓是一手遮天,独孤景也没想到万家位于江宁府竟然如此胆大,无事江宁府军,要知江宁府不同于离州城地处远离开封之处,江宁府乃是南唐之国都所在。 随着两人紧追不舍,独孤景与杜汐儿再次回合以二对二,杜汐儿也终于得空再次开口:“师父所为自然没错,只是我没有天分罢了。不过着第五章引剑,你必然可以学得会,我说你且听好。” “现在才临时学武是不是太迟了。”万寿冷声开口,手上也不停歇。 独孤景哼了一声:“对付你们临时学学便够了。” “好,我倒要看看你今晚怎么离开这江宁府。” “引剑最适合对付这种使用蛮力之人,所谓一力降十会,除非有小绝那般的力量胜过对方,普通的招式根本难以对付,更何况‘玄’字短剑太短你又伤不到对方。” 独孤景自然明白,自己力量并不可能赢过这两人,短剑也无法给对方造成致命之伤,只能另寻他法。 “所谓万物有阴阳,动之则分,静之则合,相济阴阳,化而不攻……” “化而不攻……”独孤景在心中念叨着。 万寿脸色一变,没想到杜汐儿竟然并非说的那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开口便是武功口诀,而且其中内容更是暗合自己家族所修习的“力”之一道,一时被杜汐儿的口诀吸引手中下意识的放缓。 “第一章断力是先手,第五章引剑为后收,两者互补而暗合,一招不成还有下一着,此章不贪不急不燥,缓而不慢,至大成者当暗合内功之法,连绵不绝,绵里藏针。” 缓而不慢,内功连绵不绝,这些在琴归羽传授内功时都说的极为详细。 独孤景长笑一声:“原来如此!” 第八十七章 引剑 独孤景的一声长笑让万寿方寸大乱,心中不免担心独孤景单单凭着这几句话便能悟出什么,自己刚刚也将杜汐儿的口诀一字不落的全部听完,只觉得其中深奥晦涩难懂,但是同时自己好像又触摸到了什么,仔细想好像又触摸不到。 “你……你懂了?”杜汐儿比万寿还要惊讶。 “只是有些理解罢了,要试试才知道。” “你打算怎么做?”杜汐儿完全不担心被对方听去,直接开口问道。 独孤景也不担心:“很简单,转攻为守。” 独孤景这般说着也立马放弃了进攻转而一味防守,杜汐儿虽然不懂是何道理也是立马放弃了进攻。 本来两人为了赢万寿与万疆中的任何一人,所以一直不曾放弃进攻,只是两人所有攻击都没能完全落在万寿与万疆身上,反而在万家两兄弟的进攻下连连遇险。 此刻独孤景放弃进攻便相当于放弃了获胜的可能,不过同时也占着自己的轻功让对方也没了获胜的可能。 同时再加上万寿还在思索杜汐儿传授给独孤景的口诀手上并未出全力,所以独孤景两人压力顿时轻了不少。 万疆却没有万寿那么多想法,怒道:“你们这是在逃跑,不是比武!” “逃得掉才能反抗。”独孤景不以为意,“不过杜姑娘,你能不能再重复一遍,有些地方我记不清楚。” “好。” 万疆为人太过耿直,此刻却开口教训道:“你当武功是这么好学,随便听听便能学会,平日不曾用功临时便能学会不成?” 万寿则一言不发,不止独孤景想再听一遍他也想再听一遍,那似有似无的光亮让他心中犹如蚂蚁在爬一般难受。 “所谓万物有阴阳,动之则分,静之则合,相济阴阳,化而不攻……” “对,化而不攻,继续。” “……引剑应为引力,借力,可以四两之力拨千斤之重。断力在先,引力为后,互补而暗合,先招制敌后招迎敌,不贪不急不燥,缓而不慢……” “好了,后面我知道了。” 后面有许多内功之道,琴归羽都已经教过,所以此刻并不需要重复,最重要的便是前面的总纲。 但是万寿却有着急了,叫杜汐儿真的住了口立马急切道:“小姑娘继续说下去!” 独孤景面露讥笑:“呵,堂堂万家也要偷师不成?” 万寿这才回过神来,面色难看一言不发,刚刚杜汐儿的重复让他又离那道光近了一些,但是依旧无法靠近。 此时万慈终于处理好了江宁府军那边,向着这边开口道:“将他们三人留下,刚才的武功秘籍也要一字不漏全部吐出来。” 独孤景一听此话立马便反应过来:“你根本没打算放我们走!” “现在才发现,已经晚了!” 杜汐儿并不惊讶:“果然,师父曾说江湖中人大都是伪君子,向来都是损人利己之辈,为了保证自己名声不损,即便是杀人灭口之事也是做的极为得心应手。” 独孤景看了一眼不远处地上的“武”字匕首,将“玄”字短剑的剑柄往腰间一插,然后施展轻功直冲地上的匕首而去。 万寿与万疆并不知道独孤景在想些什么,但是他们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们绝不能让独孤景拿到匕首。 所以万寿与万疆两人齐齐挥起拳掌向着独孤景攻来,掌风带着寒风呼啸间袭来,片片寒意犹如刺骨银针。 这……独孤景一愣,雪,下雪了。 独孤景犹如羽毛一般全不着力,在万寿与万疆的攻击下飘然后退,带起一片雪花:“小绝,动手!” 小绝正自惊讶下雪,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好大的雪啊!”那雪花几乎有她半个手掌大小。 此刻突然听到独孤景一声大喝,吓得一个激灵还未明白发生何事,便下意识接口道:“来了!” 然后才举起巨剑直奔过来,对着万寿直接砸了下去:“你给我住手!”同时杜汐儿长鞭也卷向万寿双脚。 万寿不敢硬接向一旁一跳躲过两人的进攻。 “那个交给你们,这个就交给我了。” 杜汐儿见他左臂无力垂下,但是神色间却充满自信,于是道了声“小心”,然后叫上小绝将万寿拦下。 万疆瓮声瓮气道:“就凭你一个还不是我对手。”相比于万寿,很明显万疆的在力量上更加强上几分。 但是独孤景却笑了笑:“足够了。”捡不到匕首的独孤景只能再次将短剑从腰间拿出。 万慈挥手间,万家族人也齐攻过来,杜汐儿对着小绝道了声:“拦住他们。” 小绝转身一剑砸在地面,巨大的力量瞬间将地面青石砸碎,无数碎石飞散,小绝挥起巨剑用剑身将碎石向着四周万家族人打去。 “当!”一声,一块碎石被巨剑打中,碎裂为更多细小的石子向着四周极速飞散。 “当!”又是一声。 那巨剑在小绝手中轻若无物,挥动下转瞬间就将无数碎石击飞。 众多万家族人连连哀嚎,李运一挥手:“退!”四周府军本就想后退,此刻听到命令立马向后撤去,盾兵躲在盾牌后也缓缓后退,无数碎石击打在盾牌上发出雨点一般密集的声音,听的这些盾兵们心惊胆战。 一轮碎石雨过去,万家族人还未喘过一口气,小绝就再次一剑砸在地面,只听“当当”之声不绝于耳,又是一轮碎石雨袭来。 今日傍晚她能够以一人之力对抗万家族人,现在也可以。 独孤景放心的将身后交给杜汐儿与小绝两人,用心体悟杜汐儿所教的第五章引剑之打。 之间独孤景依旧不进攻,短剑伴随万疆拳掌而动,万疆一拳向左独孤景也跟着向左,万疆一掌向右独孤景也同时跟着向右。 如果不是每一招都没有着力之处,万疆甚至会怀疑独孤景是故意凑上去让自己揍。 独孤景知道自己绝不能近身,虽然手中有兵器,但是万疆身高马大如果太过近身被抓住身子那便再无脱身的可能,所以此刻一定要将“后招”发挥到极致。 何为后招,断为先引为后,要想能够引对方只力,那便需要了解对方力量的运作之道,不然强硬改变那又与硬碰硬有何区别? 所以独孤景顺着万疆之拳势而走,随着他的掌势而行,很快通过断力之法弄清楚了他的力量之源与运作之道。 缓缓抬起短剑沿着万疆右拳边缘扫过,轻若无物,触之冰凉,同时万疆背后也是一片凉意。 这一剑只是试探,独孤景没有伤人之心,利用这一剑试探了一下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没想到万疆这一拳确实如独孤景猜测,沿着自己的剑势而走,在旁人看来,万疆好似在沿着独孤景剑招路线而运拳。 那种汗毛直竖的感觉让万疆心中难受,再次用起了“拳掌法”向着独孤景攻去,一时四周突然响起了阵阵“啪啪”声。 不过已经迟了,独孤景丝毫不受影响,每一剑都能够沿着万疆拳掌的路线而走,看起来万疆每一招都被独孤景引着使出。 “喝!” 万疆大喝一声,双掌一合“啪”的一声巨响爆发,随后双手交叉握起用尽全力自上而下向着独孤景砸下。 若是被这一下砸中,不死也要重伤,若是砸实了任谁都必死无疑。 但是独孤景似乎在此之前就已经预示到一般,手中短剑依旧沿着这一拳划过,这一拳就好像是独孤景在教万疆使出来的一般。 只见独孤景不躲不避,短剑轻颤环绕万疆手腕划过一圈:“前辈再不收手这双掌便没了。” 万疆吃痛立马强行缩了回去,低头一看却见双手手腕外侧都有一条血痕,若是双掌合在一起那血痕便正好连在一起变成一圈。 刚才独孤景若是不留手,这双手必定会从手腕处断掉。 独孤景丢下万疆不再管他,向着杜汐儿而去,这边杜汐儿手中没有剑武功大打折扣,在万寿手中只能保证不败,再加上想拖着万寿让其不去帮助万疆,甚至多次落入险境。 有独孤景相助杜汐儿压力顿轻:“你……你赢了?” “赢了,一只手。”独孤景炫耀道。 杜汐儿撇着嘴没有理他。 万寿以一对二手下立马感到了压力,这两个年轻人当真不能小觑,立马高喊一声:“万疆,你在发愣什么,过来帮忙!” 万疆如所以未闻,只是愣愣的看着自己渗出血的双手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他实在难以理解独孤景怎么做到的。 “别喊了,你的下场也是一样。” 万寿与万疆两人武功同出一辙,独孤景不费多大功夫便再一次利用引剑引着万寿的招数,万寿全身剧震,他的震惊要比之万疆更甚。 “就是这个……”万寿心神狂跳,之前听杜汐儿之言所摸不到的那一丝亮光,现在终于出现在他面前,但是他不明白独孤景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他想知道原因! 杜汐儿已经能够预见结局,此刻开口:“小绝,准备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