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维空洞》 第1节 楔子 文明的杀戮 所有人都知道血是红色的。 其实,雪,有时也是红色的。 这一场史上罕见的大雪已经下了三天三夜。 呼啸的北风如同魔鬼的哭嚎,携带着鹅毛大雪,在银白的大地上肆意纷飞。 如刀般地冷削刺在每一个活着的生灵身体上,它们在蜷伏,在隐藏。 躲避着即将到来的灾难,躲避着即将到来的噩耗。 “砰!”一声闷响。 寒鸦振翅高飞。 高速飞行的子弹撕裂开冰凉的空气,同样撕裂开了一个人影的脑袋。 脑仁溅到了树枝上,左右摇晃。 一只带血的眼睛在空中急速滑行,眼珠子最后一转,似乎望见了久违的蓝天。 眼神中带着不甘,噗呲一声,眼珠落进了雪层,没有激起一丝的波澜。 跑,不停地跑—— 呼吸越来越厚重,脚步越来越沉重,身后的狼狗和密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还有二百米,就进林子了。 抬起眼,看见了那片黑林子,眼睛中有晶莹的泪花在闪动。 “砰砰砰砰砰!” 枪响的一刹那,双眼瞪向前方,似乎看见了年迈的母亲正站在老家的门槛上温柔地呼唤——儿,我儿…… 五发子弹穿膛而过。 双膝跪地,仰面朝天。 一头狼狗呼啸而来,咬住了他的脖颈。 鲜血如注喷出,将还没落地的雪花染的通红。 但仰着的头却始终没有低下。 天地再次沉寂,红色的雪飘然落下。 然而紧张的气息却未逝去,反而越来越密集,像一张无形大网网住了方圆百里之内所有生灵通往求生的道路。 听见第一阵枪响的时候,他将自己埋在了雪层里。 听见第二阵枪响的时候,他从雪层里面爬了出来。 他回过头,望向了身后。 数条贴地疾行的狼狗,一群快速移动的鬼影。 他转过头来,眼神中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慌张。 摊开右手的手掌,他望见了手中的环形别针。 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他咬了咬牙,将手掌握紧,迈开脚步,踏着雪层,甩开膀子,奋力前行。 “嗖!”像是飞鸟破空的声音响在身后。 紧接着,一声凄惨的悲鸣响彻夜空。 雪花在颤抖。 远处的树林摇摇晃晃,似在低头垂泪。 在距离黑林子五十米不到的距离,一个身影缓缓倒了下去。 雪层溅开,他的身体陷在了雪里。 他的眼睛刚刚闭上,纷落的雪花便即刻便遮住了他的眼帘。 鲜血从他的小腹上流出来,带着温热,冒着泡沫,融化了雪层。 这片刻的温暖,从未有过。 他奋力睁开双眼,雪光照耀下,他的眼睛闪出奇异的蓝紫色光芒。 四头狼狗围在身侧,伸出了舌头,青色的獠牙左右晃动,像一幅布满邪念的钟摆。 一支大口径猎枪的枪管顶在了他的脑袋上。 枪已上趟,戴着蓝色扳指的食指放在了扳机上。 “吱吱吱!”伴随着一阵雪层被压的声音,一个矮小的身影从人群后面走了过来。 人群自动分开了一条缝。 矮小的身影披着一件宽大的红色长袍,长袍拽地,迎风飘舞,发出猎猎响声,他的脸上戴着一幅黑白相间的骷髅面具。 他穿缝而来,低下头去,凝视着雪层中受伤的男子。 第2节 “果然是你。” 低沉沙哑的声音从面具后面传来,语气中没有一丝的波澜,像是再不可能的事对他来说都是理所当然。 受伤的男子仰起头,望着那个红袍面具矮人,没有说话。 “你父亲难道没跟你说过,没有把握的事情不要做吗?” 面具矮人冷哼了一声,似乎想起了什么可笑的事情。 受伤的男子还是没有说话,但眼神中却露出了凶狠的光芒。 面具矮人抬起头,将一只手举在半空。 四周所有的人都在注视着面具矮人,似乎在等他一声令下,就要将这个受伤的男子生吞活剥。 面具矮人将食指伸进了耳洞里,缓缓掏了两圈,又慢慢抽出。 一滴晶莹的雪花落在了他的食指指尖上。 面具男子轻吹一口气,将雪花吹落,然后食指在空中缓缓画了一个圆。 一生一死,一念之间。 狼狗散去,低头呜咽。 受伤的男子被两个鬼脸面具人拖住了双腿。 最后一撇,他看见了雪层中带血的环形别针,他伸出手,将那个别针紧紧握在了手里。 但此时的别针已经不是环形。 大雪纷落,似乎比之前更大更猛。 一阵琴音从远处飘来,穿雪入耳,忽而低沉压抑,忽而婉转凄美。 是谁在抚琴?泯灭了终生。 银白的雪光反射下,远处一个老旧的建筑物像是一头沉睡中的雄师,静静潜伏着,似乎在等待着猎物悄悄走进它的嘴里。 琴声是从那里来的。 这群人正往那里去。 拖着两具已经冰冻的尸体,和一具奄奄一息的肉体。 …… 杀戮和放肆,在这个文明而又先进的城市里,从未停过。 人们选择视而不见和得过且过。 苟且偷生又洋然自得。 卑微的像一粒沙子,欲望却如海洋一般庞大。 横流的不是清澈的海水,而是无尽的黑手和算计。 谎言,似乎从未止息。 而我,选择揭开真相。 将赤裸裸血淋漓的现实公布于众! 到那一天,人们将亲手埋葬我,站在墓前感谢我。 到那一天,人们将流下赤诚的泪水,洒满我坟头的鲜花。 我茕然一人,我必将永生。 我是谁?! 第一卷 初入病院——野狼 第1章 碎尸狂魔 这世界上总有些活得光明磊落的人干着偷偷摸摸的事情。 同样,还有一些明明干着偷偷摸摸的事情,却活得光明磊落的人。 赵直属于后者。 赵直是一个很有原则的流氓。 首先,他不偷不抢,其次,他不欺软怕硬,最后,他打车总会给小费。 他之所以被称为流氓,是因为他没有正经的工作,整日游手好闲,东游西逛,却依然有着不菲的收入。 这在一些有着体面工作整天累死累活却依然还不上房贷的普通人看来,他就是实打实的流氓。 赵直不靠爹不靠娘,他没有工作还能够赚到钱养活自己,就靠他那一双眼睛。 他是个线人。 他是一个新闻线人,行走在大街小巷,用一双眼睛捕捉潜在的爆炸性新闻信息。 他在黎明的早上踩着朝阳游荡,在骄阳如火的正午踏着汗水奔走,在暗夜的冷风中静静潜伏。 他有一双锐利的眼睛,能够凭借着直觉从那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事件中挖掘出重大的信息。 第3节 他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看,他看人,看新闻,看花边,看事。 他相信,只要看的足够仔细,总能看出一些道道来。 因为这个工作时常会赶时间,他要和正统的新闻媒体记者抢时间差,争取第一时间赶到事发现场,用他的相机拍出还未扭曲过的事实。 所以,他经常会和出租车司机打交道,为此,他养成了给小费的习惯。 日行一善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其实,他有钱,之所以不买车,是因为像他这种没背景的外来人员在北城上牌照太过艰难,而且,有车会让他的身份暴露,也许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赵直很喜欢做这样的事情,带着一丝的兴奋和惊喜,还是在一年前,他才知道干这种事竟然也可以赚钱,所以他才走上了这条既满足自己好奇心又能够养活自己一举两得的道路。 今天,赵直又获得了一个重大新闻。 为了这个重大新闻,赵直甚至将自己的钱包在现场弄丢了。 毫无疑问,钱包是被偷的,从他那被刀片割裂的皮衣口袋就能够看出来。 赵直握紧了拳头,‘砰’地一声砸在了坐垫上。 紧抿着嘴唇,看起来有些紧张的出租车老师傅斜着眼瞟了赵直一眼。 就在此时,广播里面传来了一阵嘈乱的杂音,紧接着,是一个字正腔圆的女声,女声的声调很高,语速很快,听起来像是临时发言的,有着一丝的慌乱和不安。 “紧急插播一条最新资讯,数日前的广福桥碎尸连环案刚刚取得了重大突破,犯罪嫌疑人身份已经确定……” “犯罪嫌疑人名为梁正义,26岁,是一位国际著名的精神病科医生,曾在清北大学担任精神科教授,现在北城人民医院担任精神病科的主治医师……” “犯罪嫌疑人于九日前犯下第一桩碎尸罪案,并在之后的六天里,每天犯下一桩碎尸罪案,作案手段可谓惨绝人寰,令人发指,多名心理学家声称罪犯具有严重的变态心理,请市民们做好一定的防范措施,尽量不要单人出行,尤其是晚上……” “为了尽早将犯罪嫌疑人捉拿归案,北城警局下达全城紧急悬赏通缉令,鼓励热心民众积极提供线索,反提供有效线索的民众,皆可获得五千元的奖赏,而能够导致直接将嫌疑人捉拿归案的重大线索则奖赏30万元……” 赵直的耳朵早已经竖了起来,他迅速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在上面记录了下来这条对他而言极其重要的信息。 出租车司机再次瞟了赵直一眼,然后猛地打了一个转。 在一栋大厦前面,车停了下来。 “到了,一共25。” “给你30,不用找了……” 赵直的手摸向了口袋,才想起来自己的钱包刚刚丢了。 此时的他,身无分文。 “是这样的,我的钱包刚才丢了。”赵直笑了起来,满脸的真诚,“你在这等我十分钟,十分钟之后我会出来把钱给你。” “老板,我不要你的小费行不?”出租车师父可怜巴巴地道。 赵直忽然一脸的严肃,紧盯着出租车司机:“就在刚刚,我决定只给你20。” “不……”出租车师父摇着头,“我就要25,你现在就给我。” “好吧。”赵直忽然有些惋惜般地叹了一口气,“15。” “10块!”赵直忽然大喝一声,猛地同时一脚将车门踹开,一边往前走着,一边头也不回地道,“不信任别人付出的代价有时比信任更大。” 一座高楼大厦,赵直坐电梯到了十八楼,在过道口他拨通了一个号码,随即跟着一个保安模样的中年人走进了其中一间办公室里面。 赵直将一叠照片扔到了办公桌上,随即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点上了一支烟,悠闲地抽了起来。 办公桌电脑显示器后面露出一个光溜溜的脑袋,那个脑袋低下去,翻看照片,嘴角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 “一千二,不能再多了。”光溜溜的脑袋下面一张光溜溜的嘴巴说道。 “四千五,少一分我他妈跟你急。”赵直站起了身子,拿起桌上的照片就往外走。 “一千八!”光溜溜的嘴巴上扬了起来,似乎胸有成竹。 赵直脚步没停,依旧往外走着。 “好了,好了,给你两千五。”光溜溜的嘴巴下撇了一下,看起来不想失去这几张照片。 “啪!”地一声,赵直将照片重新扔到了办公桌上,“三千二,今天我要现金。” “你个臭小子,还是这幅得理不饶人的样子!你等会去财务领一下吧。”光溜溜的脑袋骂了两句之后重新缩回了显示器后面。 赵直叼着烟走出了办公室,他先是上了一个厕所,一边抖着自己的小炮仗,一边在脑中回想着刚才在广播中听到了信息,看来这两天又有事情干了。 这是一个发大财的机会,绝对不容错过。 赵直在镜子面前打理了一下自己略显糟乱的发型,对着镜中那张菱角分明的脸笑了起来。 这是一个连流氓都要看脸的时代,他很庆幸自己赶上了这样一个时代。 他吹着口哨,步履轻快地朝着财务室走去。 财务室内,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妇女正紧盯着电脑屏幕,眼睛一眨也不眨。 “喂,大妹子,看啥这么入迷呢?”赵直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只要有调戏女人的机会,他从来都不放过,哪怕那个女人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那个杀……”中年妇女抬起头,镜片后面的一双眼睛在瞬间变得惊慌失措了起来,后半句话也被她硬生生憋回了肚子里。 中年妇女僵硬着脖颈低下头去,在电脑上瞄了一眼。 她的嘴唇在颤抖,手指也在颤抖,像是在一瞬间癫痫病犯了一样。 第4节 “啪!”地一声,桌子边缘的水杯被震到了地上,她的胸口在剧烈地起伏,牙关因为紧咬在一起导致发红的腮帮子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扭曲。 “你怎么了?”赵直眉头一皱,就要凑过去看电脑屏幕。 中年妇女猛地将电脑合上,并迅速递过来一个信封,她的整个动作和神情显得僵硬而神经质。 赵直的手刚伸出去,还没等接到信封,中年妇女的手忽然松开了。 “哗啦啦!”单据里面包裹的钱散落了一地。 赵直嘴角一撇,笑道:“看来你真的该吃药了。” 赵直一边收拾着地上的钱,一边斜眼打量着这个中年妇女,凭借着多年来敏锐的观察能力,他觉得中年妇女似乎遇到了一件让她既感到紧张恐惧又兴奋惊喜的事情,这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有可能就在刚才,她中了百万彩票,而她并不相信。 不过,也有可能,她大姨妈来了,屁股后面已经血红一片。 赵直一边想着,一边偷偷笑了出来,上了年纪的女人有些奇怪也正常。 赵直没有做过多的停留,将钱捡起来之后,便走了出去。 赵直的脚步刚刚迈出,财务室的门忽然‘砰’地一声关上了。 房门后面的中年妇女机械般地蠕动到电脑后面,双眼再次紧盯起了屏幕。 屏幕上赫然是一条悬赏通缉令! 犯罪嫌疑人名称:梁正义,性别,男,年龄26。 名称的旁边放着一张彩色照片,梁正义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目视前方,菱角分明的脸上毫无表情。 中年妇女的手捂在了嘴巴上,像是害怕自己惊叫出来一样。 过了几秒钟之后,她迅速掏出了手机,颤抖着手指拨通了一个号码。 此时赵直已经坐上了电梯,电梯里面人出奇地多,他被挤在了最后面,无奈地看着电梯一层层往下降。 与此同时,北城警局,监控室内。 一群人正围着全城总监控的大荧幕默不作声。 “调出银赫大厦,所有电梯的监控。”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说道,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紧张和兴奋。 摄像头在切换,荧幕上的影像慢慢变得清晰。 透过影像,可以看到在一台电梯里面的最角落里,那一张让他们魂牵梦绕的脸孔。 监控室内所有人的呼吸似乎在瞬间急促了起来。 “脸孔对比!”低沉的声音忽然高亢了起来。 “契合度,百分之九十八。”几秒钟之后,脸孔对比仪器里发出一个字正腔圆的声音。 陡然间,只听见一声爆吼。 “全员出动!” 齐刷刷的脚步声响起,踩在地面上,轰然作响。 “罪犯具有很强的攻击性,一旦发现反抗迹象,即刻击毙!” “注意不要误伤到人质!” 十几辆警车出动,警报声响彻北城。 枪已上膛,箭在弦上! 此时此刻,赵直依旧在电梯内,电梯已经下行到了九楼。 然后是六楼,三楼,二楼…… 一楼终于到了。 赵直轻吁了一口气,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他似乎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飘荡在大堂上空。 赵直的眼睛一转,立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原本应该人流涌动的大厅此刻却空无一人,甚至连前台的接待小妹和保安都不见了。 赵直眉头一皱,意识到似乎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即将在大堂内发生,他刚刚迈出的右脚悄悄收了回来。 此时电梯内还有两个人,负一楼的按钮依旧亮着。 电梯门正在闭合。 忽然,一只手伸了进来,将电梯门一分为二。 两个中年男子一前一后走进了电梯,脸上全都挂着一抹奇怪的笑。 赵直望着两个中年男子的脸,发现他们虽然脸上挂着笑,但整个表情是紧绷的,像是如临大敌一般,同时两名中年男子的手都放在腰间,他们的腰间鼓起来一块,似乎里面塞了什么东西。 赵直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他慢慢回过头,望向身后的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身穿笔挺西装,手跨公文包,女的皮衣丝袜,浓妆艳抹。 “这两个人当中必然有一个是坏人!” 赵直这样想着,同时身子悄悄往旁边挪了挪。 赵直的头刚刚扭过来,想要再仔细看一下前面的两个中年男子,忽然间,一个硬物顶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第5节 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的反应,太阳穴上中了大力一拳。 赵直的身子‘噗通’倒在了地上,下一瞬间,他的双手就被扭在了背后。 “哐啷!”一声,冰凉的手铐靠在了他的手腕上。 耳边响起了女人的尖叫声,以及男人的爆吼声。 “咔嚓咔嚓!” 无数枪支顶在了赵直的脑袋上。 一个握着手枪的中年警察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揪起了赵直的脑袋。 “没错!就是他!” 第2章 改名换姓 所有人都觉得你是错的,那么即使你是对的,你也是错的。 错与对,有时根本就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 赵直坚信自己不是梁正义,即使所有人异口同声地告诉他,你就是梁正义。 而所有的证据也都证明,赵直就是连环碎尸案的真凶——梁正义。 第一:他们两个人长的几乎一模一样。 第二:在‘赵直’提供的家庭住址处,那栋狭小的房间里面,找到了一个牛皮钱包,钱包里面有一张梁正义的身份证。 第三:在‘赵直’的口袋当中,翻出了他随身携带的记事本,记事本当中记录了今日刚刚插播的悬赏通缉令的重要信息,以及前几日碎尸案案发的详细地址。 第四:两个人血型都为a型。 唯一不同的一点,可能就是赵直的脖颈上有颗黑痣,而梁正义并没有。 对于这点,警方给出的解释是:作案的时候,他将自己的黑痣掩盖了。 这个理由猛地想起来好像有一定的道理,但细细思考之后就会发现有很多的不合理之处。 而在后来的档案录入当中,警方也顺其自然将这一点故意抹去了。 在审讯室内,不停地重复面对着一张张惊悚的碎尸照片,赵直坚定地摇着自己的脑袋。 “我叫赵直,已经跟你们说了一千遍了!人不是我杀的,你们抓错人了!” 赵直依旧声嘶力竭地吼着,即使他的嗓子都已经哑了,口唇已经干了,他依旧没有放弃抵抗。 “早点交代,对大家都有好处,我们已经很明确你就是凶手,现在就差一个口供,如果你坦白,我们会为你争取宽大处理,如果你依旧抵抗,那么结果只有一个——死!” “我真的不是凶手!你们可以去我的小区问一问,他们经常看见我,会为我作证!” “我们已经调查过了,那里并没有人认识你,你不要再做无用功了。” “我的钱包在今天早上被偷了,房间里那个钱包不是我的,我是被栽赃陷害的!这你们都看不出来?!” “钱包上有你的指纹,钱包里面有你的便签,通过字迹对比,证明是你的字迹。” “……” 赵直愣愣地张着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还有没有能够证明你不是梁正义的证据,我们现在就可以为你去取证?” “最后一个……你们说的那个梁正义是个精神病医生,而我根本对精神病的知识一窍不通,这样总能证明了吧?” “这个不仅无法证明,甚至无法展开,我们都知道,你的智商高达150,年纪轻轻就已经功成名就,掩饰自己的能力,对你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赵直低下头去,陷入了沉默。 “哼!”过了一会之后,赵直忽然轻笑了一声,然后抬起头,对着中年警察勾了勾手指,“过来,我告诉你。” 中年警察有些兴奋地靠了过去。 赵直将嘴巴贴在中年警察的耳边,深吸了一口气。 “我操你娘!” “我操你娘!” “我操你那个亲娘——” 两个警察迅速冲了进来,将赵直的脑袋‘砰’地一声按在了桌子上。 中年警察脸色有些发青,他咬了咬牙,抹掉了腮帮子上的唾沫:“梁正义,你死定了!” “我他妈不叫梁正义,我叫赵直!赵直——” 中年警察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审讯室外面站了一批人。 “我们相信看到的,我们相信听到的,我们更相信证据!” 中年警察挺胸抬头,朗声喝道。 “辨别人性的真伪也许并不是我们的强项,但将犯人绳之以法却是我们务必要做好的一件事情!” 最高紧急会议在会北城公安厅内召开,与会人员纷纷发言。 第6节 “所有的证据都指明,凶犯就是他,他就是梁正义,毫无疑问。” “如果我们真的抓错了人呢,从他的反应和表现来看,此案尚有很多疑点,我不建议立刻结案。” “如果他不是梁正义,那他是谁?你告诉我——” “我觉得这都是他的伪装,如果我们顺着他的思路走,最终会迷失方向,我们不如大胆假设一下,所有的一切疑点,都是他设下的圈套,都是他想要逃脱罪名的理由,这样想,会不会明朗一些。” “据我所知,他是个天才,如果有人能够让我们左右为难,我相信会是他。” “等等,有没有可能,他得了人格分裂,赵直只是他分裂的其中一个人格……” 所有人陷入了沉默。 事情似乎发生了意想不到的转折。 会议室的上空弥漫着一股压抑而诡异的气息。 良久过后,局长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此案影响重大,所以我们决不能草率。” “从目前的所有已知证据来看,犯罪嫌疑人梁正义已经落网,但是此案却尚未完结。” “最终的结果,我们需要等他的精神鉴定报告出来之后,再做决定。” 散会之后,警局特邀了两名法定的职业精神鉴定专家前来给‘凶犯’做精神鉴定。 两个小时之后。 两名精神鉴定专家从审讯室里面走了出来,脸色凝重。 其中一名年纪较轻的专家将鉴定报告递了上去,道:“情绪极其不稳定,人格较统一,无明显分裂倾向,但不排除隐藏人格的可能,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进行整体衡量。” 局长脸色凝重地道:“我们没有更多的时间。” 年长的专家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透过玻璃窗,他望见了审讯室内赵直那双无辜中带着惊慌的眼睛,那倔强的嘴角微微上扬,像极了他的一个朋友年轻的时候。 过了良久之后,年长的专家忽然叹了一口气道:“有时伪装比坦白更加地困难,但显然,他做的并不错。” 年长的专家将精神鉴定递了上去,幽幽地道:“如果我没有看错,他确实是人格分裂,只不过另外一个名为梁正义的人格已经完全掌控了当前的赵直人格,此时的赵直,看似是他自己,其实还是梁正义,所以我们才会看不出来。” 局长的嘴角莫名地抽搐了一下,低沉着声音冷冷地道:“你要为你说的话负责,你知道吗?!” 年长的专家抬起眼,望着局长,眼神中似乎有一种别样的东西在闪动,他一字一句地道:“我知道。” 下午六点。 警方联合多家知名新闻媒体共同发布结案声明。 连环碎尸案的真凶已经被捉拿归案。 明日将会送到最高人民法院对他的罪行依法进行审判。 声明中特意提到了那名提供重要线索的人,并让其三日内前来警局领取悬赏奖金。 次日十点,最高人民法院,对凶犯‘梁正义’进行了判决。 判决的最终结果是:‘梁正义’精神犯罪罪名成立,因精神病患者不符合犯罪构成的本体,故免除刑事责任,予以监制管理。 ‘梁正义’被定性为重症精神病患者,因其有极其危险的暴力和毁灭倾向,法庭予以指定精神病院监管,除非其治疗成功,终生不得出院。 而一旦治疗成功之后,刑事罪名则即刻成立。 著名精神病医生梁正义的连环碎尸案,于2016年4月4日中午十二点尘埃落定。 北城一家s级重症精神病院,成为了他的归宿。 当日下午,他将会启程前往这家讳莫如深的精神病院。 …… 赵直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成为一名凶杀犯,还是一名患有精神病的凶杀犯。 所有的解释都是徒劳,所有的证词都是废话。 一副手铐捆住了真相,一把法槌砸烂了命运。 但即便如此,赵直依旧坚信,自己名叫赵直,跟那个梁正义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而且,自己绝对不是杀人凶手! “我他妈叫赵直啊!赵直——” 最后的一声尖叫,从发烫的喉咙里迸发而出。 屈辱的泪水滚落而下,落在法庭的地板上,啪嗒作响。 也许人生最悲哀的事莫过于此。 明知道我是谁,却无法证明…… ※※※ 作者的话(后记): 我为了一条人命撒了一个谎,我只是想让他活下来,我希望我是对的。 但过往六十多年的岁月告诉我,我很有可能是错的。 第7节 ——摘自著名精神鉴定医师黄佐的笔记。 第3章 精神病院 下午两点,天空阴沉。 一辆黑色的大巴驶到了北城警局的门口。 当戴着手铐脚镣的赵直被两个警察押解着从警局里面走出来的时候,无数的记者蜂拥而至。 “能不能告诉我们,你是因为什么目的,才去残忍地杀害那些无辜者的?” “碎尸对你代表的意义是什么?你想要满足什么欲望?” “有消息称你是精神病患者,可在现实中,你却是一名精神病医生,你觉得这两者之间有没有什么关系?” “你虽然逃脱了法律的惩罚,可却要在精神病院里面呆上一辈子,对此,你有什么感想?” 赵直低着头,往前走,脚镣沉重,他的身子微微弯曲。 他抬起头,看到了一双双瞪大了的眼睛,那些眼睛中射出的不友好让他感到震惊。 他们分明不是在看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在看一个怪物。 生平第一次,赵直感到了惊慌和恐惧。 他急忙低下头去,望着自己的脚掌,原本骂人的话被他硬生生憋了回去。 就在此时,一个小男孩从人群中挤了过来。 “就是你,杀了我的姐姐吗?” 小男孩仰起头,稚气未脱的脸上挂着疑惑的表情,那双清澈透明的眼睛望着赵直,可怜又可爱。 赵直张开嘴巴,刚想要解释,一个白影忽然从天而降,正好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噗!”白影裂开,黄色的蛋黄洒了一脸。 人群开始再次涌动,愤怒会传染,凶恶的情绪席卷而来。 脏话越来越难听,从天而降的鸡蛋和苹果越来越多。 赵直在接受着人民的惩罚,最原始的心灵惩罚。 他以为这种惩罚在当今社会早已不复存在,没想到竟然真的有,而且还是亲身体验。 就在赵直满头污秽,浑身肮脏地被塞进大巴车的时候,警局旁边的小巷子里面,一个浑身黑衣的人影压低了帽檐,将燃到一半的香烟扔进了垃圾桶,转过身缓缓离去。 整辆车,只有赵直一个精神病犯人,却有六个警察。 车启动,厚重的窗帘拉上,车内一片阴暗。 赵直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晕沉,他随便选了一个位置坐了下去。 就在坐下的那一瞬间,浑身的隐痛和心灵的屈辱如同潮水一般席卷而来,他忽然想到了死。 可是,下一瞬间,他就立马否决了这个念头,他的脑中掠过了一个新的词汇——复仇! 复谁的仇? 那个真正的梁正义的仇,是他陷害的自己。 那些白痴记者的仇,是他们在还不知情的状况下肆意抹黑了自己。 还有那些草草结案的警察,那些假装公正的法官,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群众。 当然目前最要紧的是,自己的清白! 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赵直深切地体会到一个人的清白是多么的重要。 怪不得那些被冤枉的人不管死活地要清白,因为被冤枉的感觉真的一点都不好受。 赵直摇晃了一下身子,手铐和脚镣发出的哐当声让他的思维清醒了许多。 他咬了咬牙,张开嘴巴,将舌头伸了出来,舔了一下嘴角旁边流动的蛋黄。 大巴车默默前行着,没有人说话,甚至听不见众人的呼吸声和汽车的引擎声。 这像是一辆通往地狱的车。 对于正常人还说,精神病院何尝不是地狱。 没有哪个正常人想进入精神病院,就像没有哪个活人想进入火葬场一样。 而让赵直以一个变态凶杀精神病犯人的邪恶身份进入的这家精神病院可谓非比寻常,甚至可以说是匪夷所思。 这家精神病院现在的名字讳莫如深,因为它的大门是由一个符号‘x’组成的,所以现在知道它存在的人全都以‘x精神病院’称呼它。 这家‘x精神病院’是全中国现在唯一一家s级的重症精神病院。 s级不是代表它的医疗设备有多先进,服务有多人性化,环境有多好,而是代表它的管理是最严格最苛刻的,进去就要服服帖帖。 它的安全是最可靠最无解的,你进去就别想出来。 还有就是它只接受犯有重大刑事犯罪的精神病院,以及思想或行为和当今社会的价值取向以及思想境界严重偏离的精神病人。 可以说,能够进入里面的,都不是普普通通的疯子,一定要有点特殊的行为或者变态的思想才行。 疯子群中出类拔萃独树一帜的疯子,可以这么理解。 第8节 这家精神病院起建于1930年抗日战争前夕,根据现有的史实记载,其最初的名称为‘囹圄精神病院’,据说是由一个秘密军事基地直接改造而成的。 后来因为名字受到大众的指责(囹圄意思为监狱),于1936年更名为‘封岳精神病院’。 后来抗日战争结束之后,它再次改名为‘点尨医院’,此时它的名称已经模棱两可,不知道的人几乎很难从它的名称中想象到它是一家什么样的医院。 据说在20世纪末尾,它被政府指定翻修了一次,并再次更名。 从那以后,它的名字和具体地址几乎已经查不到了,或者说现有的信息渠道很难获得它的名称和具体的地理位置,只听说它在北城郊区,和外省交界处的一座山间。 至于在哪,没人说得清楚,就算是去探视病人的亲属们,回来之后也都是守口如瓶,像是受到了某些特殊的指令。 它是北城最早的一家精神病院,但截止到今天,知道它存在的人少之又少,它的名号如今更是鲜为人知,就算是知道的人对它也是讳莫如深,好像完全不想跟它有一丝一毫的瓜葛。 但有个人明明跟它没有瓜葛,却偏偏就与它产生了瓜葛。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赵直。 有时命运就是喜欢开些不大不小的玩笑。 黑色大巴车的车门打开,两个警察将发愣的赵直从座位上拉了起来。 外面的天空有些阴沉,似乎随时会下起下雨。 赵直抬起头,望见了不远处一座巨大的看起来有些老旧的建筑物。 建筑物四周的墙是纯白色的,很高,很厚。 建筑物的门是青色的,很宽,很高。 一股阴森诡异的气息弥漫在建筑物的四周,明明是入春暖洋洋的天气,却感觉一阵阵阴寒的气息从里面散发出来。 似乎有一只无形的魔掌正在它的上空笼罩着它。 赵直的喉结莫名地滚动了一下。 “小子!快走!” 一个警察一脚踢在赵直的屁股上,差点将他直接踢倒在地。 赵直没有理那个警察,依旧抬着头看着那个巨大的建筑物。 带着锁链的双脚往前挪动,建筑物离的越近反而越看不清楚。 就在此时,一阵幽怨的琴音从建筑物里面传了出来。 琴音婉转,忽然凄美,忽然哀怨,像是正有一个古装女子在里面对着湖面轻轻诉说着过往的忧伤故事。 伴随着诡异的琴音,面前青色铁门缓缓打开。 “嘎嘎嘎嘎!” 青色铁门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像是这个门很久都没有打开过了。 青色铁门一分为二,两道门同时打开,在它们的相连之处,逐渐印出了一个很大的符号——x。 一道门朝里,一道门朝外。 左边的门带着‘》’往外面开,右面的门带着‘《’往里面开。 望着缓缓打开的青铜铁门,赵直的脸色微微发生了变化。 就在此时,风忽然变大。 一阵沙尘席卷而来。 赵直蓦然回头。 他眯起眼睛,盯着来时的那条小路。 除了漫天扬起的风沙之外,空无一人。 赵直咬了咬牙,转过头去,迈步走进了铁门里面。 琴音急转,嘹亮刺耳。 似已癫狂,像是疯魔。 第4章 住院流程 当我们想要逃避的时候,那么时间就已经变慢了。 赵直觉得从进入精神病院的那一瞬间开始,自己所处的世界,那个所谓的对所有人都公平的时间维度开始变慢了。 当厚重的铁门重新被关上,耳边的琴音逐渐远去,赵直忽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恐惧。 他张开嘴巴,开始大吼大叫,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口中喊叫的是什么东西,但他就是想要喊叫,如果不喊叫,他觉得自己会被憋死。 他奋力地挥舞着自己的双手,想要摆脱身旁警察的束缚,可是无济于事,他用口咬,用身子撞,用膝盖顶,都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没有人在意他的吼叫,没有人关心他的痛苦,没有人抚慰他的恐惧。 当成为一个疯子之后,似乎所有的不合理都变得合情合理。 反而,他用那些嘶吼和疯狂举动换来的,是拳头和警棍砸在身上的疼痛,是阴冷绝情的目光,是决绝离去的背影。 赵直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在颤抖。 他所有的一切所言举止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第9节 他忽然感觉好累,身子乏力,嗓子干哑,嘶吼和挣扎也逐渐减弱了许多。 冷风忽然变大,小雨菲菲落下。 经过了两道戒备森严的铁栅门之后,赵直彻底进入了这家精神病院。 在途经灌木丛的时候,赵直似乎看到了黑暗的灌木丛里有一双蓝色眼睛正在紧盯着自己,眼睛一闪即逝,像一个幽灵。 在楼道的拐角处,他看见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匍匐在地上,仰起头,如同蛇颈龙一样瞪着赵直,她的舌头伸在外面,像蛇信一样上下颤动。 一个穿着破烂的中年女人和赵直擦肩而过,赵直看到中年女人的怀中抱着一个婴儿,婴儿的脸是紫色的,婴儿的眼是彩色的。 在和赵直拉开了几米的距离的时候,中年女人怀中的婴儿忽然哇哇哭叫了起来。 “宝宝……不哭……不哭……妈妈在……” 婴儿还在哭,越哭越厉害。 中年妇女将婴儿举在空中,左右摇晃着,她散落在脑后的长发也开始左右晃动了起来。 异常突然地,中年妇女抓着婴儿的小腿,将婴儿倒立在了手中,她弯下身子,对准了旁边的一块大石头,猛地将婴儿砸了上去。 “砰砰砰!”婴儿的身体和石块撞击,发出惊骇的响声。 “宝宝……不哭……不哭……妈妈在……” 中年妇女一边用力撞击着婴儿,一边哽咽着声音哭诉。 赵直被吓呆了,他刚要转过头来,旁边的警察立马给了他一脚。 赵直怒喝一声:“这你们不管?!” 警察冷哼一声道:“管好你自己。” 赵直被押解着继续往前走着,走过了花园之后,进入了一片低矮稀疏的小树丛,小树丛中有一个身材臃肿的男子,男子的头歪向右边:“该往右走了,右边有鱼。” 男子的头忽然歪向左边,嘴角了拧了起来:“蠢货!是往左,左边才有鱼!” “往右!”“往左!”“往右!”“往左!” “好了,往左就往左,不过等会那里没鱼的话,我们还是往右。” “你就是个蠢货!听我的准没错!” 臃肿的男子歪斜着身子往小树丛的左边走去,逐渐消失在了赵直的视野之内。 走过了小树丛,前面是一处宽广的空场地,空场地上摆放着两个排椅,其中一张排椅上坐着一个女孩,女孩的手中拿着一张发黄的纸,她的眼睛望向前方,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和兴奋。 她像是在等人。 当赵直走过她旁边的时候,她似乎完全没有看见他,依旧目视着前方的黑暗处,似乎那里有她想要的光。 在空地的正中央蹲坐着一个男子,男子的眼睛如鹰一般锐利,不停地左右张望,当他看到赵直走来的时候,他忽然将头埋在了双腿间,一双眼睛上吊着,用一双惨白的眼珠盯着赵直,口中喃喃自语着什么。 走过了空场地,面前有三栋大楼,左右两边是两栋小型楼,楼高三层,楼上的窗口都被封死了,楼的形状四四方方的,像是一个竖立着的密封盒子。 中间是一栋大楼,楼高五层,形状下粗上细,顶尖呈三角形,看起来有些古怪,不像是现代楼层的建设,应该是古时候遗留下来的建筑。 抬起头,只能看见第三层的楼层房间窗户开着,昏黄的光线从里面射出来,可以看见窗户前面站着一个红色的东西,但因为那个东西太过矮小,看不清到底是人还是别的什么动物。 赵直被押解着来到了正中间那栋大楼。 这栋楼的入口同样是一道铁栅门,就在铁门被打开,赵直被警察用力往里面推的时候,身后的墙壁处忽然闪出来一个人。 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瘦削男人,手中拿着一个奇形怪状的圆形物体,笔挺地站在赵直的身后两米处左右,冷冷地道:“我去过未来,你并不在那里。” 赵直猛然回头,看到了一双冷漠深邃的眼睛,这双眼睛似乎能够洞穿人心,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魔力。 黑衣瘦削男子依旧冷冷地道:“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来的?” 赵直的嘴巴刚刚张开,还没等说话,胸口就中了一棍,与此同时,一股大力从肩头传来,下一秒中,他就直接倒在了栅门里面。 黑衣瘦削男子低头望了一眼手中的圆形物体,转过身,缓缓离去。 头顶的灯光异常的昏黄,隔着一盏才亮一盏,导致整个走廊显得诡异阴森。 走廊的墙壁是纯白色的,脚下的砖石是青黑色的,脚掌踩在上面,有很强的凹凸感。 一股奇怪的味道在走廊里面弥漫开来,像是药酒的味道,又像是别的什么味道。 赵直的脚镣声是安静的走廊里面唯一的响动,这响动太过于明显,导致有些不真实。 拐角,上楼。 在二楼的楼道口,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男子身穿警服,手拿警棍,腰间别着一串钥匙。 另外两名押解赵直的警察朝着中年男子微微颌首,中年男子拍打着手中的警棍,紧盯着赵直。 “你就是那个变态精神病医生?” 中年男子的嘴角上有一道疤,他不说话的时候,看不出来,一说话那道疤就裂开了,像是他的第二张嘴。 “我不是!我是无辜的,被别人陷害的!” 赵直急忙说道,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够澄清自己的机会。 中年男子冷笑了一声,冷笑的时候,他的嘴角上扬,嘴旁的那道疤也跟着上扬,使得整个脸纠葛在了一起,像是一头即将裂开的大蒜。 中年男子从另外一名警察中接过介绍信和病历表,以及一些相关的档案。 第10节 “政府指定关押的变态精神病杀人犯,关在我们这里再合适不过了,不过像你这种档次的,我觉得还只能被关在普通区。” 中年男子一边翻看着档案,一边道:“梁正义?” 赵直急忙摆手,大声道:“我叫赵直!不叫梁正义!” “砰!”地一声,一根警棍砸在了腹部,赵直痛叫一声,弯下了腰。 中年男子冷笑道:“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回答的不对要挨打,回答的多要挨打,不回答更要挨打,而且,我没叫你有多余的动作,你的手和脚就老老实实放在身上,懂吗?” 赵直艰难地直起身子,不可思议地望着中年男子,印象中,医院并不是这个样子的,就算是关押不正常人类的精神病院也不该是这样的,这分明就不像是21世界医院该有的样子啊。 “懂吗?!”中年男子忽然提声厉喝。 赵直的身子蓦然一抖,急忙将思绪收回,望了望身旁两个警察道:“懂。” “原来是人格分裂,这么说你的第二个人格名叫赵直了?”中年警察一副很明白的表情。 “不,我只有一个人格……什么人格不人格的,我就叫赵直,根本和梁正义没有一点关系!” 警棍又砸在了腹部,赵直捂着胸口跌倒在了地上。 “说,你叫梁正义,是人格分裂。”中年男子目无表情地道。 赵直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抬起头,望着中年男子的脸,恶狠狠地道:“我说你老娘!” “老子叫赵直!赵直——” 当警棍朝着赵直的脑袋砸过来的时候,他忽然举起了双手,用手铐挡住了警棍,同时身子往前一扑,将那个警察撞到在了地上,他翻身而起,压在警察的身上,低下头,恶狠狠地在他的脸庞道:“再告诉你一遍!老子名叫赵直!!” 怒吼声响彻了走廊,不停地回荡。 中年男子缓缓仰起头,轻吸了一口气,像是很享受这种感觉。 不得不说,他很喜欢这种顽固的病人,比那些软趴趴的病人有意思多了,而且会让自己产生一种莫名的兴奋,尤其是在彻底征服了他之后。 中年男子将警棍紧握在了手里,再次深吸了一口气。 “砰!”地一声响,警棍砸在了赵直的肩头,“你叫什么?” “赵直!” “砰!”又是一声响,警棍砸在了背部,“你是不是精神分裂?” “不是!” “砰砰砰砰!”响声连成一片。 “我叫赵直,我不是精神分裂!” “我叫赵直,我叫赵直,我他妈就叫赵直——” 中年男子的手臂开始发软了,他有点惊异地望着已经被打成一团,缩在角落里的赵直,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别样的感情。 他的手抓向了左边的腰间,那里挂着一个电击棒。 只有在对付暴力狂的时候,电击棒才会被派上用场,但现在,他却想让赵直尝试一下电击的滋味,那感觉肯定会让他爽翻。 中年男子的电击棒刚刚解下来,楼道里面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身穿护士衣的女子快步走了过来,因为奔跑的太快,她的护士帽从头上脱落,掉在了地上,但她却来不及回头去捡,急急忙忙朝着他们奔来。 一头漆黑的披肩长发从脑后脱落,直达腰际,在空中左右摆荡,她的脸上挂着一丝如同被追赶的小鹿一般的惊慌表情。 女护士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瞪了中年男子一眼,然后弯下腰去,将赵直扶了起来。 “你们又滥用暴力,不是都说了对新来的病人要爱护的吗?” 女护士搀扶着赵直就要往前走,被中年男子一把拉住。 “还没进入流程,现在他不属于你们管。” 中年男子望着女护士的脸说道。 女护士抬起头,为了避免自己晚上做噩梦,她只能盯着中年男子的额头。 “那就快点让他完成住院登记,我们是医院,又不是监狱,哪里有你们这样对待病人的,这样他们的病还能好吗?” 女护士瞪大了眼睛,在愤怒的时候,她的表情似乎显得很平静,嘴角还挂着一幅似有若无的笑意。 中年男子的眼睛在女护士的胸口看了几眼,随即冷笑了一声,招呼旁边的两个警察,将赵直重新押解了起来,朝着走廊的尽头走去。 女护士望着赵直的背影,面无表情,良久过后,她转过身去,走到掉落的帽子旁边,将帽子捡起来,重新戴在了头上,然后走下了楼去。 女护士名叫章悦,已经在这里工作了两个年头,算是除了护士长和另外几个老的几乎快挪不动脚步的护士之外,干的最久的一个了。 在这两个年头里,她学会了很多很多东西,可不仅仅是治病救人那么简单。 作为一名精神病院的女护士,整天和不正常人类打交道,她会感到快乐吗? 这是她想要的工作吗? 男人都说她长的漂亮,身材也好,真的是这样的吗? 章悦低下头,望了一眼自己裸露在外面光洁的小腿,笑了起来。 她轻轻弯下身子,伸出一只手拈起了裙角,在雪白的大腿露在外面的一瞬间,章悦的心忽然‘砰’地跳动了一下。 她迅速将裙子放下,用双手拍打了几下,左右张望了几眼,眼神中流露出怀疑和警觉的目光…… 第11节 怀疑,我们要怀疑。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谎言而已。 怀疑一切,才能得到真相。 章悦一边想着,一边走出了铁栅门,她看了一眼手表,离五点半还差十五秒钟。 章悦走到了拐角的一面墙壁面前,掏出随身携带的钥匙,打开了一道小铁门,将自己的手伸了进去。 当秒针在表上走过最后一秒的时候,章悦的食指重重地按了下去。 “嗡嗡嗡!嗡嗡嗡!” 刺耳的响声在外面响了起来。 这响声代表着召唤,代表着白天的结束,也代表着这些表现优秀的病人们一天当中唯一的一次放风时间到此为止。 岗哨顶上的灯光亮了起来,两名警察握着枪,出现在了上面,低头俯视着放风园区。 数名手持警棍的警察在园区里面游荡着,像是驱赶羊群的牧马人。 望着那些从四面八方朝着大楼快速奔跑而来的病人们,章悦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她轻吸了一口气,仰起头,望见了阴沉的天空。 精神病院的夜晚终于来了。 ※※※ 作者的话(后记): 有时候与世隔绝根本就是借口,只是为了更好地融入那个所谓的心灵小世界。 ——还俗之后的青城山道士。 第5章 生存法则 有心事的人晚上总是难以入睡,醒着,对他们是一种惩罚。 赵直在进入精神病院的第一天晚上就受到了这种惩罚。 他先是被两个院警脱光了衣服,在光溜溜的身上洒满了消毒粉,用水枪强行将自己的身体清洗了一遍。 然后他被带到了地下一楼,强押进了一间密不透风的小屋,用各种绷带和胶带将他捆绑在了床上。 两个院警将赵直捆绑结实之后,带着赵直吐在他们脸上的口水急匆匆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之后,一个穿着护士服,身材高大的女人走了进来。 “我是这里的护士长。” 女人三十多岁年纪,声音很粗狂,如果不是看到她的身体特征,光听声音,很容易误认为是男的。 “我没病……我是被陷害的……” 赵直感觉自己的嗓子像是冒烟了一样,说出的话飘在空中,没有一丝的力量。 “这里每个人都没有病。” 女护士长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瞳孔缩小了起来,她高高的鼻梁跟着微微蹙动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让她难受的事情。 “那你们为什么要把我绑起来?” 赵直看着护士长,情绪平静了许多,不知为何,看见她那宽阔的肩膀和高大的身材,赵直竟然没有感到丝毫的惊奇和不适,反而感觉一种安全和踏实的感觉。 “你知道精神病和普通疾病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护士长的嘴唇很厚,有一种西方女子的感觉在里面,她的嘴唇不说话的时候紧紧抿着,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嘴边。 赵直摇了摇头,紧盯着护士长的嘴巴。 “精神病人和普通疾病病人最大的不同点是:精神病人坚信自己没病,并认为所有不和他一样的人都有病,而普通病人坚信自己有病,并认为所有和他不一样的人都没病。” 护士长说出这番颇具哲理的话的时候似乎没有感到丝毫的自豪,反而有一种忧伤从她的脸颊上掠过,一闪即逝。 她的嘴唇再次抿了起来,弯下腰,望着赵直。 赵直被她逼视着,在一瞬间,他竟然感到有些慌乱。 这个女人身上似乎有着一股让人不可抗拒的力量。 赵直咽了一口唾沫,扭过头去,手掌扭动着,试图挣脱手臂上的胶带。 护士长伸出了自己的手,握住了赵直的手,她的手心中似乎有一丝的汗水,这丝汗水迅速弥漫到了赵直的掌心里面。 掌心里忽然传来了一丝刺痛,赵直惊呼了一声,手臂用力想要挣脱开护士长的手,可护士长的手上猛地传来了一股大力,将他的手紧紧握在了里面。 刺痛一瞬即逝,刺痛过后,掌心竟然传来了一丝奇异舒爽的感觉。 “你放心呆在这,我们会把你的病治好的。” 她望着床脚,轻轻地说,像是在跟树洞诉说一个见不得人的秘密。 赵直张开嘴巴,还没来得及说话,护士长便松开了他的手,然后直起身子,走了出去。 她宽阔的肩膀上面像是踩着无数只小精灵,让她走起路来不由自主地左右微微晃动着。 护士长将房门轻轻关上,然后低下头,将一直眼睛贴在了锁孔上,透过锁孔,她看到了赵直有些发愣地望着房门,他有些惊慌的表情,他略显疲倦的神态,他僵硬发直的动作,都被她看在了眼里。 第12节 偷看病人的一举一动,让她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快感。 忽然间,护士长的身子轻轻抖了一下,她轻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半转过身子。 昏暗的走廊,凄迷的灯光,偶尔的一闪像是有鬼影在晃动。 护士长厚厚的嘴唇紧紧抿着,双眼紧盯着走廊的尽头,那里虽然一片漆黑,但她分明能够看到有个血红色的东西在轻轻蠕动。 外人看医院,是一片救人之地,医生和护士都是菩萨转世,活佛附体。 内人看医院,则是一片亡魂之冢,看家和持家的需要有对恐惧的免疫力和对惊奇的克制力。 死人最多的可不仅仅是火葬场。 在这里,看得见,摸不着的东西不要感到害怕。 在这里,摸得着,看不见的东西不要妄自询问。 在一个地方谋生,就要遵循一个地方的生存法则。 这家重症精神病院同样有它的一套法则。 要是不遵从这套既定的法则,死的很可能不是病人,而是想要治病救人,寻找真相的你。 护士长是在来到这里的第二年才知道的第一个法则的。 第一个法则是:永远不要试图隐瞒院长,任何事。 院长既是他们的院长,也是他们这里资历最老,能力最强的精神病主治医师。 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进入的这家精神病院,没有人知道他的实际年龄,当然更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整天在他的小黑屋里干些什么。 院长是一个矮人,也是一个怪人,他喜欢的所有东西都比要比普通人大一号,比如穿大一号的衣服,抽特制加粗的香烟…… 而且半年前,院长迷上了一个更怪的癖好,那就是戴面具。 有时他会悄悄地出现在你的背后,戴着一张红色的面具,穿着一身火红的衣服,和你打招呼。 这种打招呼的方式在最开始的时候,吓坏的可不仅仅是护士长一个人。 学会这第一个法则,让护士长付出了很大的代价,直到现在她的后背还在隐隐作痛。 通过那一次的教训,也让她明白了另外一个道理:永远不要低估一个有着奇怪爱好的矮人。 第二个法则是在护士长来到这里的第四个年头学会的。 第二个法则是:永远不要和这里的院警发生关系,任何关系。 这里的院警之所以被称为院警,是因为他们跟普通医院的保安不一样,他们从属于中央军部,由上头统一调遣。 而且他们可以佩戴枪支,甚至这里的院警大队长,也是这家精神病院院警的总指挥,一个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的男子,可以不经由上头批准,直接拘禁某些人。 先斩后奏,院警大队长经常将这句话挂在嘴边。 当护士长在第四个年头触发了第二个隐藏规则的时候,她首先想到了第一个隐藏规则,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存着一丝的侥幸心理,毕竟距离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两年。 但是后来触发的一系列事件让她彻底明白了,‘侥幸’是在这家精神病院里永远都不会存在的词汇。 据说还有另外三个惊悚而又恐怖的法则…… 但护士长也仅仅只是听说而来,而且还不知道具体的内容。 她虽然已经在这里干了七年,但弹指一挥间,这七年下来,她感觉依然对这间精神病院不是特别了解。 护士长想到这,忽然感觉自己的下体传来了一阵奇异的感觉,她的身子不由地再次一抖。 有时候,活下来,可不仅仅是依靠勇气。 还有克制。 护士长高高的鼻梁微微蹙动了一下,转过身子,朝着另外一边走去,她行走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直接成了奔跑。 她的双脚拖着沉重的身躯踩在地面上,发出砰砰的闷响。 当这一阵闷响在走廊里彻底消逝之后,昏黄的灯光全部熄灭了。 走廊另外一边的漆黑角落里,似乎真的有一团血红色的东西在微微蠕动,它蠕动的很慢很慢,每一次蠕动都像是经历了一次重生一样,要停顿很久。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的时间,走廊边缘的第一盏灯忽然亮了起来。 就在这时,赵直从第一阵昏睡中苏醒了过来。 不知为何,刚才护士长走出去之后,赵直就感觉异常的疲累,然后他的眼皮合上之后,竟然转瞬间就睡着了。 睁开眼后,看到了头顶刺眼的白炽灯光。 逐渐适应了光线之后,他看到了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铝制的床架,床头的顶上有一扇铁网钉死的木窗,床头的另外一边对着房门。 房门紧紧闭着,透过房门底下的缝隙,可以看到外面一片漆黑。 自己睡了多久,现在是几点,是白天还是黑夜,赵直完全不知道。 赵直感觉自己心底有一团焦躁的火焰在燃烧,他的四肢奋力的扭曲挣扎,胳膊上的血管根根凸出,黑红色的血液在里面快速地流淌着。 “放我出去!” 喊出这一句话的时候,赵直感觉自己压在心底的一块大石头迸发了出来。 更高的喊叫声紧随其后,从喉咙里面撕裂了出来。 第13节 “他妈的!放老子出去!” “老子没病!!!” 床单在弯曲,床脚在震荡。 房间里面发出了铁块和地面摩擦的嗤嗤响声。 赵直整个身子绷紧,用力往外弹,绷带和胶带紧紧嵌进皮肉里面,疼痛感让他更加的肆无忌惮地放声大喊。 身子开始疼,头也开始疼,嗓子发痒,心脏抽搐。 赵直从来都没有想到,被绑在床上,困在一间几乎空无一物的小屋里是这样一种感觉。 像是死了一样,不,是一分一秒都不想活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门缝外面忽然传来了一点亮光。 悄无声息的亮光,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声。 灯光就这样亮了起来。 赵直看见了这丝灯光,像是看到了活下去了希望。 “救我出去!” 赵直对着门缝大声地喊叫。 喊了三声之后,外面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 但灯却一直亮着。 赵直的双眼紧盯着门缝。 一团凄惨的血红色从门缝底下硬生生挤了进来。 第6章 血红怪物 赵直躺在床上,双眼瞪得很大,紧盯着门缝底下挤进来的那一团红色。 他发誓,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红色。 那绝对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红色,那是凄惨的红色,红中带着黑,黑里泛出瘆人的紫。 最让人恐惧的是,那红色竟然是紧紧包裹在一团薄薄的皮肉里面的。 皮肉挤压在门缝里面,红紫色的液体在皮肉里面缓缓流淌,轻轻鼓荡。 那像是人的心脏——不,比人的心脏大三十倍的那种心脏,或者是肾脏,或者是别的什么器官。 总之,那是活物,而且,绝对不是人的活物。 赵直的心脏已经跳到了嗓子眼上,他的眼睛忽地眨了一下,他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但再次盯着门缝的时候,那团惨红色依旧还在,而且,在缓慢地蠕动。 红色的皮肉和门缝的边角轻轻摩擦,发出轻微的嗤嗤声。 “吧嗒!” 一滴红色从皮肉里面渗了出来,落在了地面上。 这滴轻微的响声让赵直差点从床上蹦了起来,此时他应该庆幸身上还有绷带,要不然脑袋肯定要撞到天花板上了。 他紧咬着牙关,身子一动也不动地盯着那团红色,直觉告诉他,门外这个东西是他这个普通人从来没见过,也不愿意见的那种东西。 看见了,肯定会后悔,不,有可能连后悔都来不及就已经死了,至于是怎么死的,有可能是被吃掉的,更有可能是直接被吓死的。 赵直奋力抑制着自己想要大口呼吸的欲望,他的脸蛋已经被憋得通红,脖子都开始发紫…… 但是,忽然间,他想起了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 自己现在是在精神病院啊,所有人都把他当成精神病人肆意殴打,随便捆绑,有可能还在暗中给他下药,等他从这件类似禁闭室的房间里面走出去之后,说不定还会遇到更加离谱的折磨…… 与其被人类折磨,成为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木偶,还不如放手一搏,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赵直想到这的时候,紧绷的神经放松了许多,但心底深处那份恐惧依旧挥之不去。 那团血红色依旧在缓慢地蠕动着,好像它的身子很长很长,一直都走不完,又好像它一直蹲在门口不停地做着什么奇怪的动作。 过了好一会之后,赵直终于鼓起了勇气。 “嘿!” 赵直嗓子里冒出着这样一个古怪的词语,他沙哑的嗓子配上惊慌的语调让这个词从喉咙里冒出来的时候,把赵直自己都吓了一跳。 门外的血红色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像是不想理会赵直。 赵直握紧了拳头,嘴角拧了一下,像是下定了一个决心。 “嘿!门外的是什么东西!老子想和你认识认识!” 门缝底下的红色还在蠕动缓缓蠕动,似乎完全没有听见赵直的话。 赵直的眉头一皱,身上那股子硬脾气上来了,扯开嗓子就骂了起来。 “你奶奶个龟熊!有本事别趴在门外偷看老子,进来老子保准把你打得一脸狗血!” 赵直的话音刚落,那团蠕动的红色忽然停止了。 但没过多久又开始蠕动了起来,蠕动的速度似乎比之前快了起来。 第14节 赵直的嘴巴张开,刚想要再次开口说话。 忽然—— “砰!”地一声闷响。 房门像是被一个什么重物撞击了一下。 撞击声消失了之后,那团挤压在门缝里的红色也跟着消失了。 没过一会儿,一根红色的又细又长的东西从门缝里面缓缓伸了进来。 红色的东西上挂着长长的粘液,从门缝里面伸进来,越伸越长—— 赵直看着那个红色的东西,惊声尖叫了起来。 红色的东西越来越长,越来越长,最后直接伸到了赵直的床沿上。 那像是一根细长的没有皮肤裹着一层薄膜的手指,又像是一根舌头,那上面布满着一根根青色的毛细血管,红色的血液在里面快速流淌着。 细长的东西拉扯住了床单,床单瞬间成了红色。 紧接着,它往空中一甩,然后猛地往后一缩,似乎是达到了它的极限长度,在距离赵直的脸不到十厘米的距离停住了,悬浮在上空,轻轻震颤着。 巨大的恐惧席卷了赵直的全身,刚刚放下的那些狠话早已经成为了一团狗屎,此刻的他只希望自己从来没说出那个‘嘿’字。 赵直的身子在发抖,床脚和地面碰撞发出咯哒咯哒的声响。 他的嘴巴紧紧合上,他的眼睛也本能地合上之后又再次睁开,他的手掌在奋力的挣扎,手肘关节因为剧烈地扭曲导致了抽筋,疼痛感瞬间传来,让赵直再次痛叫了一声。 上空悬浮的那个东西忽然‘嗖’地一下窜了下来。 “啪!”地一声,一滴红色落在了赵直的左边脸颊上,黏糊糊的,带着温度。 那个东西在距离赵直的鼻口不到五厘米的距离缩了回去,似乎刚才那猛然一窜,让它损失了很多的力量。 红色的长物慢慢收了回去,一点一点,从床沿滑下去,贴着地面,在门缝中扭动了一圈,消失在了赵直的视线之内。 赵直连着长吁了几口气,在刚才那惊惧的几秒钟里,他的后背已经全部湿透了。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东西?” 赵直的嘴唇还在颤抖,他不敢自言自语,只能在心里悄悄地说。 门外传来了一阵像是大风刮过草原一样的闷响声。 闷响声逐渐远去。 门缝下面的灯光也跟着熄灭了。 赵直这才将一直梗着的脖子松了下去,把脑袋踏踏实实放回了枕头上面。 现在,他忽然感觉被捆绑着已经不是那么可怕的事情了。 至少他还有床可以睡,还有枕头可以枕,甚至有个地方让自己躲藏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赵直似乎看到了一张红色的鬼脸在自己的眼前晃动。 赵直猛地睁开双眼,本能地要坐直身子,但瞬间绷带和胶布挤压进了肉里,让他原本是惊恐的叫声还没等从嗓子里面发出来,便已经转变为了痛苦的叫声。 床前站着一个满面血红,血红中带着黑斑的矮小怪物,身上披一件宽大的红色长袍,长袍铺在地上,看不见他的双腿和双脚到底在哪。 一阵风不知从何处吹来。 赵直的身子忽然一阵发寒。 第7章 鬼面矮人 赵直花了半分钟的时间才看清面前这个东西不是个怪物,而是一个人,他的那张如同魔鬼一样的脸也不是真的脸,而是一副黑白相间的骷髅面具。 鬼面矮人静静地站在床前,面具后面一双眼睛紧盯着赵直,眼神中带着一丝让人不寒而栗的阴冷。 那双眼睛中像是蕴含着深冬季节里的井水一样的东西,又冷又深。 “你到底是人是鬼?!” 赵直忍不住问了一声,同时下意识地望向了门口,发现门是闭着的之后才稍微放松了一下,相比这个面具矮人,此时的他更害怕那个血红色的长条怪物。 面具矮人没有说话,站在床前的他,稍稍低头,就可以平视着床上躺着的赵直。 他的身高最多不过一米五。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赵直的心一横,说话的语气也硬了起来。 面具后面似乎传来了一声轻笑声。 紧接着面具矮人缓缓坐在了床上,床板随之发出一阵轻微的响声。 “摘下你的面具,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什么玩意?!” 赵直今晚已经被那个血红色的怪物吓的够呛,他不相信还有什么东西能够比那个更吓人,更离谱。 面具矮人忽然从红袍里面伸出了手,他的手上戴着一副白色的手套,他的手看起来不是很小,至少跟他身体的比例不是那么匹配。 面具矮人的手缓缓放在了赵直的脸颊上,然后用食指轻揩了一下。 再抬起手的时候,面具矮人的白色手套上已经沾上了一块干涸的红色血斑。 第15节 面具矮人始终一句话不说,让赵直心里有些发毛,要不是他现在被捆绑着无法动弹,否则肯定暴打他一顿。 “别以为戴着副鬼面具就可以吓唬老子!老子什么事情没见过……” 赵直的声音忽然变小了,并再次望了一眼房门的门缝,确保那个血红色的怪物没在之后,才梗起了脖子,瞪着那个面具矮人的双眼。 “你有爷爷吗?” 面具矮人的声音低沉沙哑,语气中没有一丝的波澜,平淡的像是在讲述一个过往忧伤的故事。 “你他妈终于说话了!好了,我知道你是人了,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赵直脸上浮现出了一丝久违了笑容,闷了这么久,终于有个能说话的了,反正看这样子这家伙也不是要救自己的样子,倒不如先调侃他一下再说。 “你有爷爷吗?” 面具矮人依旧是这样一句话,依旧是同样语气,同样的平淡,似乎根本就不在意赵直的胡言乱语。 “你他妈说什么鬼话?你他妈没爷爷,咋生的你啊,难道你是人兽杂交,你老爸是野狗?!” 赵直不知为何,怒火一下子就上来了,说出的话也完全没有考虑后果。 这可不大像他平时的作风,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都他妈在精神病院了,骂两句人解解恨都还不行吗? 尤其看到这个面具矮人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又净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让赵直火不打一处来。 “你爷爷有没有告诉你,人在紧张,恐惧和焦虑的时候做什么能最快能消除掉那种感觉?” 面具矮人的语气没有丝毫的变化,似乎根本就不在意赵直的谩骂,或者说,他觉得那谩骂对他造成不了任何的伤害。 赵直忽然意识到了:这是一个恐怖的人。 一个情绪完全不受别人影响的人,纯受自己控制的人,必然是心理素质极强的人,这种人,也往往是极其恐怖的人。 赵直咽了一口唾沫,仔细打量起了面具矮人的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虽然阴冷,但瞳孔深处却似乎带着一种另外的东西…… “你爷爷有没有告诉你,人在紧张,恐惧和焦虑的时候做什么能最快能消除掉那种感觉?” 面具矮人再次问了一遍。 赵直忽然感到了震惊,但让他震惊的不是面具矮人那依旧平静的情绪和平淡的语气,而是他竟然一字不差地再次说了一遍。 跟上一次问的时候,一个字没多,一个字也没少,甚至说完整句花费的时间都基本上一致。 赵直的嘴角扭动了一下,直觉告诉他,这个矮人绝对不是一般的人物。 能够随便出入这间类似禁闭室的房间,能够这么淡定地面对自己的辱骂,能够一字不差地重复说出上一句话。 赵直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 他有可能真的是自己的救星—— “我爷爷跟我说脱光了衣服洗澡可以缓解紧张。” 赵直随口说道,其实此时他的脑中根本就没有爷爷的影像,因为他爷爷在他还没出生时就已经死了,除非是托梦,否则他爷爷根本不可能和他说话。 “你爷爷说的不对。”面具矮人说道。 赵直的嘴巴刚刚张开,想要跟面具矮人说下他被误抓的事情,但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面具矮人的手指忽然放在了他的嘴巴上。 面具矮人弯下身子,盯着赵直,缓缓道:“最快的方式是吸毒,可我们这里没有毒给你吸。” “其次,是做爱,当然现在也找不到女人,即使找到,也不一定会心甘情愿跟你做。” “最后,是自慰。” 面具矮人将手指从赵直的嘴巴上拿开,望了一眼赵直的双腿之间,继续道:“可是,现在你也无法做到。” 赵直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面具矮人说这些话到底是几个意思,原本还指望着他能救自己出去呢,现在看他说的鬼话根本就没戏。 赵直心底那丝怒火再次升了起来,但他还没来得及发作,面具矮人忽然抬起双腿,爬上了床。 “虽然你自己没法自慰,但是我可以帮你。” 面具矮人脱掉了白色的手套,将手掌放在了赵直的双腿之间,开始轻轻抚摸着。 赵直在一瞬间懵了,他从来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这样发展。 感受着双腿中间的那个奇怪的手掌正在抚摸自己,他的胃部忽然一阵翻腾。 “我操你娘!你这个变态快给老子滚!” 赵直怒声大骂,身躯开始摇晃,奋力扭曲着自己双腿的位置,试图不让他触摸到关键的地方。 “紧张,恐惧和焦虑是人类最大的病毒,如果不立刻除去,将会影响重大。” 面具矮人的声音似乎发生了些微的变化,他那阴冷的眼睛中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面具矮人用左手拽起了赵直的裤腰,右手缓缓伸了进去。 “我操!我操!变态!变态——”赵直声嘶力竭地吼着,“快把手拿开!” 面具矮人的身子攀上了赵直的双腿,他的屁股坐在赵直的腿上,他的头轻轻扬起,将骷髅鬼鬼脸对着上空。 他的手伸进了赵直的裤裆里面,右手轻轻揉捏着赵直的小炮仗。 第16节 赵直的身子在发抖! 真正的恐惧席卷而来,但慢慢地就被那一丝丝不受控制的爽感给吞没了! “变态!!!”赵直大声吼着,他感觉自己的嗓子都快要破裂了,喊出的声音也在发抖。 面具矮人的手掌似乎出奇的柔软,手法也很细腻,竟然让双手双脚皆为束缚的赵直有了真正的生理反应。 赵直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而厚重…… 他紧咬着牙关,身子在微微颤动。 面具矮人的身子竟然也开始上下晃动了起来,白炽灯的灯光将他那矮小的身子投射到地面上,左右摇晃着,看起来分为诡异。 床在震颤,嘎吱作响。 面具矮人的喉咙里面发出了一阵怪异的声音。 赵直的身子忽然剧烈地一抖。 随之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吼声。 赵直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缓缓闭上了眼睛,然后再次睁开,紧盯着面具矮人的双眼。 “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赵直平静地说出了这句恶狠狠的话。 “你看你已经放松了许多。” 面具矮人将手从赵直的裤子里抽了出来,将屁股从赵直的双腿上挪了下去。 “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赵直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他的眼眶中似乎有红色的东西在晃动。 “你会睡个好觉。” 面具矮人爬下了床,朝着房门走去。 “我会叫人来帮你清理床单。” 面具矮人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赵直缓缓闭上了双眼。 他觉得自己被强奸了。 还是被一个小矮人。 第8章 新来的小护士(上) 善良的人总是会如愿以偿。 从小妈妈就这样告诉她。 “铃儿,你要记得,不管做什么事,首先要想到别人的感受。” 五岁的时候,妈妈捏着她的脸蛋跟她这样说,那时的她刚刚在邻居家的花丛中小便完。 “铃儿,别忘了,经常帮助别人,你会获得意想不到的快乐。” 十岁的时候,妈妈拍着她的肩膀跟她这样说,那时的她刚刚给一个问路的陌生人指错了方向。 “铃儿,要学会珍爱自己的身体,女人的身体比命重要。” 十五岁的时候,妈妈抚摸着她的短发跟她这样说,那时的她刚刚和同班的男孩拉了一次手。 十六岁的时候,她省钱为妈妈买了一条紫色的围巾,逃学回家想给妈妈一个惊喜,却在卧室里发现妈妈正被一个陌生的男人压在身下。 十七岁的时候,妈妈告诉她,她的亲生父亲就是她们家隔壁的那个男人。 可那时的她已经不再相信妈妈说的任何话。 或许,这是妈妈跟她说的最真实的一句话。 真话总是让人不敢相信,猝不及防,远远没有谎话来得温馨与甜蜜。 十七岁的时候,她的妈妈死了,死于一场意外的车祸,隔壁的男人给了她一笔钱。 十八岁的时候,她考上了一家卫校,在卫校里,她是那一届最勤奋的学生。 二十岁的时候,她从卫校毕业,从众多的招聘信息中挑选了这样一家医院。 她投了简历,没想到很快就获得了电话面试的机会。 电话里,对方只问了她三个问题,至今记忆犹新。 问:“有没有亲人?” 铃儿:“没有。” 问:“有没有喜欢的男人?” 铃儿:“没有。” 问:“是不是处女?” 铃儿:“是。” 第17节 铃儿被告知三天之后上班,在她的一再要求下,三天缩短成了一天。 回执邮件里这家医院的地址跟招聘简历上的地址不一样,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铃儿有种强烈的预感,她觉得自己能够在这家医院里干的很出色,而且,会一直在这家医院里干下去,直至终老。 铃儿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望见了前方那座有些庞大的建筑物。 静默中有一种神圣的感觉。 铃儿摇晃了一下手腕上的银铃铛手镯,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铃声。 从外面进入医院里面,花掉了铃儿整整一个小时的时间。 她先后过掉了三重大门,其中一重是青铜巨门,两重是铁栅门。 然后她被带着去一间屋子里进行安检验身。 验完身出来之后,一个穿着护士衣的女人接待了她。 “你好,我叫章悦,是这里的一名护士。” 这名女护士有着一头漆黑的及腰长发,她的护士帽被她拿在手里,似乎是刚刚掉了下来,她的皮肤很白,眼睛很大,裸露在外面的小腿异常光洁。 “悦姐,我叫铃儿,很高兴认识你。”铃儿笑了起来,眼眸中流露出兴奋的喜悦。 “铃儿?你没有姓吗?”章悦有些好奇地望着铃儿的眼睛,那是一双纯真的眼睛,很美,很好看,像清新的皎月一样,让人看了心情也在瞬间美好了起来。 “哦,你可以直接叫我铃儿,我从小就叫这个名字。”铃儿直视着章悦道。 章悦有些奇怪爹皱了皱眉,她还是第一次听见没有姓的名字,或许是她有什么难言之隐吧,比如姓屎或者姓尿之类的。 章悦想到这,有些忍不住笑了起来,有时,她真的很佩服自己的想象力。 章悦压制住笑意,看着铃儿,她发现铃儿个子比自己稍矮一些,但长相确实很秀美,不知道她和自己到底谁美一些? 章悦发现铃儿的仪态也很端庄,说话的时候会微笑,不说话的时候眼睛也一直在笑。 爱笑的女人运气总不会差,或许她有个温馨可爱的家,家教良好。 有点像大家闺秀。 章悦脑中想到了这个词汇。 但表面的东西永远都是不真实的。 怀疑,我们要怀疑。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谎言而已。 怀疑一切,才能得到真相。 “铃儿,走,我带你去宿舍。” 章悦挽住了铃儿的胳膊,朝着前方走去。 那三栋楼中左边的那一栋矮楼,是这家精神病院护士们和院警们住的宿舍楼。 这栋楼的一楼和三楼都是闲置的,只用了二楼一层的空间,中间一分为二,用一扇砖墙隔离开,右边是女宿舍,左边是男宿舍,泾渭分明。 一间宿舍两张床,在章悦的邀请下,铃儿和她住在了一起。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之后,章悦便带着铃儿去护士长那里报道去了。 护士长此时正在住院楼,也是中间最高的那栋楼,她的办公室在二楼,拐角的位置。 章悦和铃儿走了进去。 护士长抬起头,看了一眼铃儿。 “去收拾一下一号禁闭室的房间。” 护士长只看了一眼,便低下了头去,继续翻阅着手中的文件。 护士长感觉很奇怪,为什么院长会亲自给她下达指令,特意去一号禁闭室里清理房间,难道院长和昨天那个新来的病人有什么特殊关系么? 护士长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发现铃儿依旧站在原地,并没有出去。 “你怎么还站着不动?” 护士长抬起头,她平静的时候,脸上带着一股威严,跟男人一样。 铃儿笑了笑道:“护士长,我还不知道你的尊姓呢,怎么称呼你?” 护士长愣了一下,才道:“我姓郑,你姓什么?” 铃儿道:“郑护士长,你可以叫我铃儿。” 说完之后,铃儿微微欠身,似乎是行了一个礼,然后转过身走了出去。 郑护士长望着铃儿离去的背影,脸色依旧平静。 这是一个乖巧的女孩,希望她能够干的久一些。 郑护士长重新低下头,看起了文件。 铃儿在章悦的引领下,大致熟悉了医院的整体构造,然后她拿着一些清理工具,来到了负一楼。 铃儿依旧还记得章悦神秘兮兮地跟她说:“如果不是十分必要,不要去地下,尤其是晚上。” 第18节 铃儿深吸了一口气,走下了楼梯。 走廊的灯光亮了起来,有些昏暗。 铃儿找到了一号禁闭室,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床上躺着一个男人,被五花大绑着,此时他正闭着眼睛,脸色有些发青。 铃儿走了过去,将工具放在了地上,一边偷眼打量那个男人。 “呸!”床上的男人忽然睁开眼,一口浓痰吐在了地上。 “放老子出去!”男人开始奋力挣扎,床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铃儿似乎被吓了一跳,急忙离开床边,凝眸端详着床上的男人。 那个男人也正在端详着她。 “我叫铃儿,是新来的护士。” 过了一会之后,铃儿对着那个男人说道,似乎是害怕他做出什么异常的举动。 “我他妈叫赵直,是新来的病人!” 赵直一本正经地介绍了自己之后,忽然狰狞着脸恶狠狠地道:“但我他妈不是来这交朋友的,你还跟老子自报家门!赶快放老子出去!不然老子撕烂你的嘴脸!” 第9章 新来的小护士(下) 铃儿深吸了一口气,不再理会赵直,拿起拖把开始拖地。 地上有一层凝固的红色液体,似乎带着奇怪的味道。 铃儿没有多想,用拖把将地拖干净,然后拿起刷子,走到了床边。 赵直依旧在瞪着铃儿。 “你真是新来的?” 赵直的脸色似乎缓和了许多。 铃儿没有说话,她捻起床单的一角,默默地用刷子沾着水清洗上面的红色液体。 “我没有病,我是被误抓的。” 赵直的脖子梗了起来,望着铃儿的脸,他发现她的脸长得还挺标致,如果打扮一下应该是个美人。 “你如果没有病,怎么会被误抓呢?”铃儿轻声道。 “你这是什么狗屁逻辑……”赵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来这的人可不仅仅是有病那么简单。”铃儿说道。 “你这说话的语气咋跟她们一样,你确定你是新来的?”赵直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铃儿。 “你是我照顾的第一个病人,放心,我会照顾好你的。”铃儿望着赵直笑了起来,似乎她在很短的时间里,就知道了如何跟精神病人相处,或者说,她其实早就做好了足够的功课。 赵直的脖子重新放回了枕头上。 “他娘的!”赵直骂了一声,“都是一群疯子,不拿精神病人当人看!” “这么说——”铃儿道,“你承认你是精神病人了?” “你!”赵直的脖子再次梗了起来,“竟然欺负一个被捆绑的人!” 铃儿笑了起来,笑的很纯真,很可爱。 赵直忽然间看呆了,在那一瞬间,他觉得这个小护士像是天使一样美丽,他急忙摇晃了一下脑袋,再次盯着铃儿。 “我饿了,也渴了,你快去给我弄点吃的喝的。”赵直说道。 “你稍等一会。”铃儿将床单清理完毕之后道。 “对了,给我带一条新的内裤。”赵直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敢直视铃儿的眼睛。 “内裤?” “你没听错,就是内裤,要男士的,最好找个男的来给我换,我可不想占你便宜。”赵直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久违的坏笑。 “我去帮你问问……”铃儿的脸蛋似乎羞红了一下,她拿起工具栏,走了出去,将房门缓缓关上。 过了不久之后,铃儿就回来了,她的手中拿着一个红色的塑料袋。 “我去帮你问了,因为你在禁闭室里,所以暂时不给换。” 铃儿站在床前,望着赵直,她的嘴巴张开之后再次合上,似乎有难言之隐。 “他娘的!连条内裤都不给换!老子,老子——昨晚遗精了,换条内裤有错吗?”赵直骂骂咧咧地道。 “我猜到了,所以我带了一条我的来。” 铃儿将红色塑料袋打开,从里面取出一条粉色的内裤。 那是一条女士的内裤。 赵直的嘴巴忽然张的很大,瞪起眼睛望着铃儿。 “你他妈是在开我玩笑吧?!” “不穿算了,我还不想给呢。” 第19节 “这他妈的算什么事——” 铃儿将内裤重新塞回了塑料袋里面。 “等等……”赵直将脖子放回了枕头上,“是不是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等清洗干净之后,我再给你换回来。”铃儿顿了顿继续道,“或者你可以不穿。” “我还要被绑在这多久?”赵直问道。 “具体不是很清楚,据我了解,一般新来的病人最初的时候都会被绑着关禁闭室,绑的时间视病人的情况决定,如果病人表现良好,也很配合,那么只需要绑一两天,就可以进行后续的治疗了,差的可能要绑三五天甚至更久。”铃儿似乎真的做足了功课。 “我表现的怎么样?”赵直瞪起眼睛问道。 “要看护士长的决定,我做不了主。”铃儿眨了一下眼睛。 “算了算了……先给我换上吧……他娘的……我真是操了他的亲娘……那个鬼面矮人……老子决定不会放过他……”赵直断断续续地道。 “我会把你的腿上的绷带解开,你能保证你老老实实的吗,如果不老实的话,我会立刻呼叫院警来的,那时候你可能要挨打。”铃儿似乎有些忐忑。 “快点的吧,不过我劝你你最好闭上眼睛!我怕我那东西吓到你!”赵直做了一个狰狞的表情。 铃儿没有说话,但脸蛋似乎已经发红。 她走到了床边,就要解开赵直腿上的绷带。 忽然间,‘砰’地一声响,房门被打开。 护士长迈步走了进来,她高大的身躯立在铃儿的身前,脸上带着一丝怒气。 “是谁叫你这么做的?!”护士长低下头,逼视着铃儿。 “我……我只是想……他……”铃儿低下头去,望着自己的脚尖,不知道该怎么说。 “滚出去!”护士长厉声喝道。 铃儿低着头,快步走了出去。 第一天她就犯了一个错误。 这本来是绝对不应该发生的。 可是,我只是想让他好受一些。 善良,也有错吗? 铃儿紧贴着墙角,低着头,快速挪动着小脚步。 “砰!”地一声响,她的胸部撞到了一个东西上。 她微微低头,霎时间惊呼出声。 她的身前,站着一个鬼! “你就是新来的那个护士吧?”那个鬼后面闪出一个穿着警服的高大身躯,低头问向铃儿。 铃儿轻抚着自己的胸口,还没从巨大的震惊中回复过来,不过她已经发现面前那个东西不是真的鬼,而是一个戴着鬼面具的矮人。 “这是我们的院长。”高大的男子说道。 “院长……”铃儿连着深呼吸了几口气,才再次低头望向那个比自己还要矮一头的鬼面人。 鬼面人戴着一张黑白相间的骷髅面具,穿着一件硕大的红袍,红袍拖在地上,足有半米多长。 就在此时,鬼面院长低沉着声音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铃儿有些不知错所地道:“一条……一条……” “说!”鬼面院长忽然提高了声音,他的语气和身体中散发出一股不容置疑的权威,铃儿很难相信这种权威竟然是从如此矮小的身躯里面散发出来的。 “一条内裤……”铃儿压低了声音道。 鬼面院长伸出了右手,指尖正好戳到了铃儿的胸部:“来,给我。” 铃儿哆哆嗦嗦地将红色塑料袋递给了鬼面院长。 鬼面院长将塑料袋拿在手里,从里面拈出一条红色的蕾丝花边内裤。 鬼面院长那双阴沉地如同寒冬深井中的水一样的眼睛忽然闪过了一丝异样的光芒。 “你让我想到了一个词。” 鬼面矮人的头微微抬起,逼视着铃儿,那张黑白相间的骷髅面具在灯光的照耀下发出诡异的青紫色光芒。 铃儿的嘴唇在哆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荡妇。” 鬼面矮人冷冷地道。 这两个字像是雷电一样从天而降,直击铃儿的天灵盖。 铃儿忽然感觉自己的身躯内有个什么东西在瞬间被抽空了,她的脑袋一阵眩晕,身子一软,一只手扶着墙,滑倒在了地上。 鬼面院长目视前方,从铃儿的身体上跨了过去。 宽大的红袍将铃儿的身体完全遮住,盖住了她的腿,蒙住了她的头。 红袍底下,铃儿的身子在一阵阵发抖。 第20节 后记: 我穷极一生想要变得完美,就是想掩饰我内心的弱点,而直到最后我才发现,其实掩饰就是我最大的弱点,恰恰是这一点,所有人都发现了,而我一直被自己蒙在鼓里。 ——一个喜欢戴着墨镜的瞎子,最后成了明眼人。 第10章 隔壁的病人 封闭的空间可以让人变得冷静,开始思考一些之前根本就不会思考的问题。 同样也会让人变得疯狂,开始做出一些之前根本就不会去做的事情。 赵直又在禁闭室的床上度过了这样难熬的一个白天。 中间吃饭和上厕所的一丁点时间都是绑着镣铐在院警的监督下完成的。 其余的时间里,赵直把所有过去能够思考,但不想思考的问题都思考了一个遍。 比如小的时候,他的父母为什么会抛下他,他们究竟去了哪? 赵直想了一百个答案,最终选了一个比较满意的:他的父母出国了,成了石油巨头,这都是他们给自己安排好的生活,目的就是想让自己经历足够多的磨难之后,顺利接管家业。 赵直甚至都把公司的名字想好了,毫无疑问,再过几年他就是赵董事长啦,不过还要等上几年,千万不可着急…… 再比如,赵直想到了他的初恋女友,当初为什么会和自己的朋友劈腿,给自己戴绿帽子呢? 以往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赵直会头疼,甚至忍不住抽烟喝酒来麻痹自己,但现在他被绑着,只能强迫自己思考,没有别的逃避方式。 赵直最终还是想明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她的女朋友不是不爱他,也不是给他戴绿帽子,而是为了更好地保护他,他女朋友用这种强迫自己离开的方式来告诉他,离开我,你会变得更坚强…… 果然,赵直在之后变得异常坚强了起来,不仅随处耍流氓,随时开口骂人,甚至看谁不爽就会上去暴打一顿。 是她给了他勇气,让他不顾自己的生死,变得异常坚挺,像个不死小强。 要不是她锻炼了自己的意志力,说不定赵直在这家精神病院就真的屈服了。 嘿嘿嘿嘿…… 赵直一边想着,一边笑了起来,一边笑着,心口就有点发疼。 “他妈的!都是狗屎!” 赵直骂了一句,运起一口浓痰吐在了地上。 相比昨天的剧烈挣扎,今天的赵直可以说是已经缓和了许多,不是因为他被征服了,而是因为他逐渐意识到挣扎不仅没有一点用处,还会给自己带来很多的坏处。 这坏处可不仅仅是多关几天那么简单,有可能会招来意想不到的奇怪生物。 想到那个血红怪物和鬼面矮人,赵直的身子就禁不住一阵发寒。 就在夜幕即将来临的时候,赵直听见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同时伴随着大声地狂叫和警棍打在身上的声音。 紧接着,隔壁的禁闭室内响起了剧烈的争吵声。 然而很快,就被敲打声所压盖了。 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后,隔壁消停了下去,然后赵直听见房门被重重关上,脚步声逐渐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夜幕悄然来临。 赵直躺在床上,睁着双眼看着天花板,一边悄悄在自己的小腹处用力,试图活动下自己有些难受的小炮仗。 目前除了这个小炮仗之外,赵直很难在身体上找到一个能够让自己自由活动的地方。 可就算这个小炮仗,也不是赵直想活动就能活动的,尤其是在这种密不透风的阴森压抑环境之下,小炮仗一点也不听使唤。 过了一会之后,赵直开始砸吧起了嘴,忽然皱眉,忽而微笑,忽然生气,忽而凝重,他做着各种各样的表情,试图模仿一些影帝级别明星的标志性表情,他觉得要是再多关上几天,他出去之后,就可以直接去应聘演员,肯定能拿金马奖。 就在赵直的脸部肌肉几乎快要麻木,而他也想不出别的招数让自己的思维停留在正常的曲线上的时候,隔壁的房间里面忽然传来了一阵轻吟声。 这声轻微的叫声吸引了赵直的注意力。 赵直急忙闭住嘴巴,屏息凝神地听着。 “呜呜呜……” 那像是喉咙深处发出的声音,不像是嘴巴里面发出来的,有种让人毛发直竖的恐怖情绪在里面。 声音越来越大,伴随着一阵阵床脚的震荡声。 “噗嗤!”一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那人的嘴巴里面蹦了出来。 “啊!” 隔壁传来一声惊呼,把猝不及防的赵直吓了一大跳。 看来刚才那人应该是嘴里被塞了东西,刚才那一下是把那个东西吐了出来。 “有人吗,有没有人……” “谁来救救我啊……” “我害怕……我好怕……你们不要这样抛下我……” “呜呜呜……呜呜呜……” 那个人似乎哭了起来,他喊叫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中气不足,身子应该比较虚弱,不像赵直一样刚烈勇猛,更没有骂脏话,而他哭诉的声音显得很委屈,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赵直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心底一点柔软的感情被牵动了起来。 第21节 他的脑中忽然想起了小时候自己被大孩子打的头破血流的时候,独自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哭泣的场景。 而从那之后,赵直就再也没有哭过了。 “谁来帮帮我……” “我没有病啊……” “我只是看到的跟别人不一样,可我并没有伤害任何人……”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呜呜呜……呜呜呜……” 隔壁的声音变大了起来,但语气中还是有着一丝的胆怯和柔弱,像是明知道犯错的不是自己,却依然控制不住地内疚自责。 这哭诉的声音让赵直有些心疼,同时也有些恼火。 他紧咬了一下牙关,梗起脖子,大声道:“他妈的!不要哭哭啼啼的了!像个爷们一样行不行?!” 对面一瞬间陷入了沉默。 赵直几乎能够想象到那人的表情和眼神,他肯定直愣愣地盯着墙壁,怀疑刚才耳朵里听到的声音不是真的。 “有人吗?真的有人吗?”数秒之后,那人语气中带着一丝喜悦地大声问道。 “当然有人,要不然你以为是鬼啊……”赵直嘴角轻撇了一下,当说到鬼这词的时候,不知为何声音竟然小了许多。 “啊,你在哪……”那人语气中带着一丝紧张地问道。 “在你隔壁。”赵直轻吸了一口气道。 对面又陷入了沉默,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凭借着直觉,赵直感觉那人应该不是一个善于处理突发情况的人,而且不善言谈,从他说话的语气就能听出来。 “你也是刚刚被关进来的吗?” 过了良久之后,那人再次问道,这一次语气稍微平静了一些。 “算是吧。”赵直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其实我根本就没病,他们抓错人了,把我当成了另外一个跟我长得很像的人,那个人是个变态杀人狂。” “啊……”对面似乎震惊了一下,“那个人你见过吗?” “嗯?”赵直似乎并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稍微想了一下道,“好像没有。” “啊,这样的啊……”对面似乎在思考,“那他叫什么名字?” 赵直的眉头忽然皱了起来,对面那人的关注点好像跟常人不大一样,竟然没有问自己的名字,直接问起了那个杀人狂的名字。 “你还在吗?”对面似乎一直在等待着赵直的回答。 赵直没有说话,他的眼睛望向了墙壁的一角,表情有些凝重,他的脑中盘旋着一个问题,但想要抓却怎么也抓不到。 “他叫梁正义。”过了一会之后,赵直忽然咬了咬牙道。 “梁正义……梁正义?梁上君子的梁,正义必将战胜邪恶的正义?” 对面的声音似乎又紧张了起来,语气中还夹杂了一丝复杂的情绪,类似于惊喜和恐惧杂糅在一起的那种感觉。 赵直从那种语气里面读到了一些隐藏的内容,不由地问道:“怎么,你听说过他?” “不止是听说……我们好像认识……” “我操!”赵直的脖子猛地梗了起来,浑身一阵疼痛,可他浑然不觉,扯着嗓子大声道“你说你认识他?!” “好像是……他是个精神病医生吧?” “是!就是那个变态医生!” “那应该就是了……我曾是他的病人,我来这也是因为他说没时间治疗我了……他说他要去办几件大事……” “你最后一次见他是在什么时候?!” “我想想……大概半个月前吧……或许更久一些……我对时间的概念不是很准……” 赵直忽然有些激动了起来,他的双拳紧握,身子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激动而微微战栗。 他手臂上的血管根根暴起,牙关紧咬,双眼变得凶狠而锐利,紧盯着墙壁角落,脑中一遍遍念着梁正义的名字。 “他是做了什么事情吗……你刚才说你被当成他误抓了进来……”对面那人发觉赵直很久都没有说话,再次开口问道。 赵直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缓缓道:“他杀了他的病人,一共七个,将他们的尸体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然后故意抛在外面让别人看见,他是个真正的变态,真正的变态杀人狂魔!” “啊……”对面似乎在思考,“为何他没有杀我?” 赵直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想了一会之后问道:“你得的什么病?” “我能看到不该看的东西,这不算是病吧……”对面的声音在瞬间柔弱了下去,似乎有些愧疚。 “见鬼?阴阳眼?”赵直冷笑了一声,他可从来不相信这种东西。 “跟那种不一样……” “那是什么病?!” “我看到的人不是人……” 第11章 动物王国 当听到隔壁的那个人说出‘我看到的人不是人’的时候,赵直真的被吓了一跳。 第22节 “你说什么?看到的人不是人?!” “是啊……不是人……” “那是什么?” “动物……一只只的动物……” 赵直的眉头皱了起来,没有说话,凭直觉,他觉得这个人病得真不轻。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不过没关系的,大部分人都不会相信,除了我奶奶还有梁医生之外……” 赵直忽然感觉自己的脖子处一阵发痒,他用力扭动着脖子,试图蹭着枕头来消除自己的痒感。 “你还在吗?”对面那人的声音变得有些软绵绵的。 “在,在。”赵直一边蹭着脖子,一边道。 “你不信对吗?”那人的语气中似乎有些委屈。 “我信不信没关系啊,关键是那些医生信不信,要不然你也不会被关进这里了。”赵直似乎不太想说话,但他也知道目前的情况能有个说话的人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哎,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回事……最初我还以为所有人都跟我一样呢……” “是从什么时候发现你有这种病的?” “从上小学的时候……不能算病吧……其实我要是不跟别人说,别人也不会知道的……” “也对,那跟我说说你这个是怎么回事吧?” 赵直提起了兴趣,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打发时间了。 对面没有说话,似乎陷入了沉默,这沉默让赵直不是很习惯,他忍不住又问了一句:“跟我说说吧。” 过了一会之后,对面忽然道:“我叫王晓光,因为长的有点胖,所以别人都叫我王小胖,你叫什么?” 赵直笑了笑道:“我叫赵直。” 又过了一会之后,王小胖的声音才从墙壁后面传了过来。 王小胖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就是看人跟别人不一样……我其实真的很苦恼……” 赵直:“你说你看到的人是动物是什么意思?” 王小胖:“就是能把一个人看成动物……” 赵直:“每个人都是这样,都看成是动物?” 王小胖:“是啊,但是几乎每个人都不一样,各种各样的动物,有的会重复,但是细节上,比如毛发啊皮肤啊等还是有区别……” 赵直:“听起来好像还蛮有意思的,跟我说下,都有什么样的动物,让我也开开眼。” 王小胖:“什么动物都有,大型食肉动物,小型的食草动物,天上飞的鸟,水里游的鱼,还有昆虫……” 赵直笑了起来:“我觉得你要是去主持动物世界肯定好玩,对了,你看人是动物,那看动物又是啥?” 王小胖似乎停顿了一下,过了几秒钟之后才道:“动物也是动物,人也是动物……我觉得两个本来差不多……” 赵直若有所思地道:“还是差很多的,人可比动物凶残的多,这一点你怕是没有我了解的深。” 王小胖:“或许吧,反正从外在上看是差不多的……” 赵直扭了一下脖子继续问道:“你具体是怎么把人看成动物的,跟我详细说一下。” 王小胖:“我看到的人是双重的,如果我眯起眼睛,停顿自己的思维,面前的人就会逐渐变得模糊,然后成为一只动物,当我睁开眼睛,正式地去看的时候,他才会变成一个人……” 赵直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大声道:“等等,我好像在一篇报道里看到过你这种情况,也是说一个人能够把别人看成动物,甚至还会说动物的话,你会不会说?” 王小胖迟疑了一下道:“动物话?这我倒是不会,他们说的都是人话……” 赵直似乎失望了一下:“那你比他低档一些,不过后来听说那人挺惨的。” 王小胖有些紧张地问道:“那人怎么了?” 赵直撇了撇嘴道:“最后被关进了动物园里,然后被一只狗熊给拍死了。” 王小胖‘啊’了一声,急忙道:“这是真的么?” 赵直:“当然是真的,我赵直可从来不骗人!” 王小胖:“好惨……幸亏我不会说动物话……不过我以后也不会随随便便跟别人说我会把人看成动物了,那样就没人把我关进动物园了……” 赵直:“这样最好,不过你可以跟我说,没事。” 王小胖似乎吃惊了一下:“你真的相信?” 赵直:“没有什么不信的,我们都被关在这了,还有必要相互说谎吗?” 王小胖:“这倒是……我跟你说啊……最开始的时候,我还蛮开心的,看见那些人都是一个个的动物,有的在半空飞,有的在地上爬,有的动来动去走的特慢,哈哈,真的还有意思……” 赵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要是真的能自动地把身边的人都看成一个个的动物,想起来确实要比看人有意思的多。 赵直笑了一会之后问道:“不管是什么样的人,你都能将他们看成动物?” 王小胖:“对啊,全部都是……各种各样的动物,刚开始的时候我甚至都不知道那是什么动物,不过我记得模样,后来翻看了很多动物相关的书,现在基本上都能叫出名字来,也能说出它们的习性,当然生僻的动物除外,毕竟这世界上动物种类太多太多啦……” 赵直:“那你看自己是个啥?” 王小胖:“我是一只考拉。” 第23节 赵直:“考拉是啥,我记得好像是熊类吧?” 王小胖急忙道:“不是熊,它又叫树袋熊,但并不属于熊科动物,而是有袋目,是澳大利亚的国宝,国家的珍贵保护动物,现在全世界只有上万只啦。” 赵直:“这么厉害……” 王小胖声音中带着笑意:“其实也不是很厉害啦,它体态很憨厚,性情也很温顺,很小很小的小熊,超级可爱……而且,它有一个特别的习性,那就是每天要睡18个小时以上……” 赵直:“我操!这么能睡,你也这么能睡么?” 王小胖:“我能睡24个小时……” 赵直:“你厉害,加强版小熊啊。” 王小胖哈哈笑了起来。 如果此时有人从外面走过,听见两间禁闭室里面传来的阵阵笑声,肯定以为里面的人已经彻底疯掉了。 然而,这笑声是天然的,没有一点的别的情绪在里面。 这是两个病友之间的相互交心,没有利益的纠葛,没有欲望的驱使,没有逃避,也没有掩饰。 因为两个人都明白一个道理,都已经在精神病院里面关禁闭了,还有什么不能坦露的…… 笑了一会之后,王小胖忽然压低了声音道:“刚才被关进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当时吓了我一跳……现在都没想出来那到底是什么……” 赵直心底一惊,问道:“什么东西?” 王小胖继续压低生意道:“这里的那些警察身上都带着黑色的斑点,有的在屁股上,有的在尾巴上,有的在翅膀上,有的在脖子上……这里的护士身上都带着粉色的斑点,也是分布在她们身上各处的部位上……” 赵直:“你是说你在将他们看成是动物的时候,发现的这些奇怪的特征吗?” 王小胖:“对对……在别的人身上我从来都没看到过这么奇怪的事情……好像她们被打了烙印一样……不过我还不确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赵直眉头一皱,脑中掠过了一个人影,随即问道:“你看见那个长的很高很壮的护士长了吗?” 王小胖:“看到了……” 赵直:“她是啥动物?” 王小胖:“一头水牛。” 赵直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问道:“水牛的习性是咋样的?” 王小胖:“整体上来说,比较乖顺吧,但劳动能力和体能都很强,有时会犯牛脾气,属于比较务实踏实的那一种……你为何问这些?” 赵直眼睛亮了一下,大声道:“小胖,不管别人怎么说,反正我觉得你是个天才,真的天才!你这个朋友我赵直交定了!” 王小胖忽然轻叹了一口气道:“天才……我现在只希望从来没有这样的能力过……不过有时候我也会看错,就是那种会变的动物,比如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有的人会变成别的动物,但整体上大致不会变,比如水牛可能会变成野牛或者犀牛……” 赵直:“但总之是牛没错吧。” 王小胖:“应该错不了……” 赵直:“等我们出去之后,你要帮我看看几个人是啥动物,可以吗?” 王小胖:“没问题啊,不过看了有什么用呢……” 赵直:“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总之是帮我大忙了。” 王小胖:“好吧,反正和别人说他们也不信……” 赵直笑了起来:“不过首先你要看看我是个啥,现在我真的很他妈的好奇,自己到底是什么物种。” 赵直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急忙问道:“对了,你看那个梁正义是什么动物?” 王小胖似乎迟疑了一下,过了一会才缓缓道:“他是一条章鱼……很大很大的那种……刚开始见到他的时候……我真的被吓到了……他的爪子遍布在屋子里的每一处……似乎不管我躲到哪……只要在他的视野之内……我就逃不出去……” 赵直的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脸色也在瞬间凝重了下去。 章鱼? 看起来那个梁正义的确是个狠角色! 赵直砸吧了一下嘴,双眼变得锐利了起来。 第12章 澡堂风波(上) 夜幕已经悄然来临,但铃儿却浑然未觉。 她从下午就一直呆在宿舍的床上,用被子裹着自己的身子,露出半个脑袋陷进枕头里,几缕散发盖在脸上,随着她的呼吸慢慢扬起,然后又缓缓飘落。 她虽然闭着眼,可并没有睡着,此时她的脑袋有些晕沉,而且极度混乱。 今天是她来这里工作的第一天,本来预想的应该是开开心心的一天,没想到,就因为她想给病人解决一个麻烦事,反而给自己招惹了麻烦。 直到现在,铃儿一想起鬼面院长跟自己说的那两个字,浑身就禁不住地颤抖。 在这之前,所有认识铃儿的人都说她像大家闺秀,仪态端庄,笑容甜美,都说她可爱善良,没有一点的心机,而且特别会照顾人,以后一定会是一名优秀的护士。 而且,为了能够成为一名优秀的护士,她拒绝了许许多多男孩子的追求,其中不乏一些极其优秀的。 可她就是对他们没有一点感觉,甚至有时候会觉得他们的调笑很无聊很讨厌。 她只想把学业搞好,把自己变得更加优秀,根本没心思谈情说爱。 她从来都是出类拔萃的,从来都是。 铃儿一边想着,一边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 第24节 “荡妇?”铃儿在脑中不由地再次回想起这两个字…… “可我真的还是一个处女……”铃儿的双腿扭动了一下,被子也跟着弯曲了起来。 “他为什么会这样说,难道紧紧就凭一条蕾丝内裤就认定我是荡妇了么,这样武断的决定对我是极其不负责任的啊……”铃儿摇晃了一下脑袋,脑后的头发彻底披散开来,将她整张脸都遮住了。 “呼——”铃儿吹了一口气,一缕发丝缓缓飘起,她幽幽地自语道,“从小妈妈就告诉我,善良的人一定会如愿以偿的。” “而走在善良的道路上,总会遇到一些非议,总有人会觉得你是在假惺惺装模作样,总有人会阻拦你,因为他们看到别人比自己更痛苦时,心里本能地会感到高兴,心底就会油然而生出一种优越感出来,所以他们会反感你去行善,甚至有时候会极力阻拦……” 铃儿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一边双腿在被子下面轻轻蠕动了起来。 就在此时,房门忽然开了。 一个女护士缓步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个饭盒。 “还不舒服吗?”女护士将饭盒放在桌上,坐在铃儿的床头上,柔声问道。 “哦,是悦姐啊,我好多了,护士长责怪我了吗?” 铃儿抬起头,将头发轻轻挽到脑后,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略显疲倦的笑容。 下午回宿舍之前,她跟章悦说自己不舒服,让她带话给护士长,说自己要请半天假。 “你还想着那件事呢,哎呀,别放在心上,护士长是刀子嘴,豆腐心,这不,专门嘱咐我让我给你带饭呢。”章悦将护士帽摘下来,随手扔到了自己的床上。 “唉,都怪我……我实在不应该的……” “没事,没事,犯错是正常的,知错能改才是好样的,来,起床,先把饭吃了吧。” 章悦一边说着,一边将铃儿的被子一把掀开。 “啊——”铃儿忽然轻呼了一声。 章悦这才发现她竟然没穿裤子,她笑了笑,没有说话,轻轻将被子盖了回去,站起身,走到了桌旁,拉开一把凳子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之后,铃儿才在被子里面悄悄穿上睡衣,走下了床。 铃儿坐在了桌旁,章悦已经将饭盒打开,并将筷子递到了她的跟前。 铃儿笑着接了过来,开始吃起了饭,她确实也饿了。 “悦姐,咱们院长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铃儿的脑中依然停留着那张恐怖的鬼脸,本来香喷喷的饭吃在嘴里也变得不那么香了。 “嘘!”章悦忽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并扭过头去,望向了门外,压低声音道,“不要在这里讨论这个,等会去澡堂我和你说。” 看着章悦那严肃郑重的表情,铃儿不再敢多说什么,急忙低下头吃起了饭。 饭菜吃完之后,她们两人又稍微休息了一会,看着时间差不多了,章悦才说道:“走,我带你去澡堂,你今天刚来肯定累坏了,给你接风洗尘,去去晦气。” “这儿的澡堂有什么特别之处么?”铃儿觉得章悦的话里似乎有话,不由地问道。 “澡堂的特别之处就是在那里全都是女人,所以可以说些悄悄话,就算是宿舍,也会有男人进来,尤其是——”章悦做了一个鬼脸之后便站起了身子,走到了自己的床边,很快脱掉了自己的护士服,穿上了一件小巧的贴身内衣,丰满的胸部若隐若现。 令铃儿感到奇怪的是,章悦竟然不穿睡衣…… 不过,这点倒不是很重要了。 章悦领着铃儿走出了宿舍的门,出门往左拐,在走廊的尽头处,往里面转一个弯,有一扇木门,推开木门之后,是一道半透明的厚皮门,是为了遮挡水汽的。 掀起皮门之后,便是女人门的澡堂子了。 对于男人来说,女人的澡堂像是天堂,那里充满着各种美轮美奂,以及不可思议的遐想。 可对女人来说,澡堂更像是一个说闲话,骂脏话,谈论臭男人,以及练歌的地方。 尤其是在这种公共淋浴的大澡堂里。 其实女人洗澡和男人一样,都是脱掉衣服,打开水龙头,擦上沐浴露,不停地揉搓,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唯一有点不同的,可能就是女人洗的会比较久一些。 对于这一点,章悦有着自己的见解,她觉得女人的身子比男人来得要更加珍贵,所以要经常洗,而每次洗的过程都要异常仔细,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清洗的地方。 只有身子干净了,心情才会好起来。 所以章悦有事没事就往澡堂子里面跑,只是为了能让自己的心情更美丽。 章悦掀开了皮门,率先进入了澡堂,铃儿紧随其后。 里面有几个光着身子的女人在洗澡,章悦环顾四周,对着铃儿使了一个眼色,两个人来到了另外一边靠墙的位置。 章悦率先脱光了自己的衣服,铃儿似乎有些扭扭捏捏,她望了一眼章悦那裸露外面的雪白胴体,眼神中似乎闪过了一丝奇怪的慌乱。 “咋了?没跟女人一块洗过澡?”章悦似乎察觉到了铃儿的羞怯,出言调笑道。 “有倒是有,但不像这样……”铃儿一边偷偷看着章悦,一边开始缓缓脱着自己的睡衣,她先是脱掉了一半,露出了雪白的香肩和半个胸脯,然后又开始磨蹭了起来。 “那是哪样?”章悦打开了水龙头,头顶的喷头开始哗啦啦冒水,她的手伸在水柱下面,试探着温度。 “唔,反正不像这样……”铃儿一边将睡衣缓缓向下褪着,双腿微微弯曲,盘在一起,脸色似乎开始发红。 “倒真像是大家闺秀一样。”章悦将头伸向了喷头下面,水柱浇灌到她的秀发上,让她禁不住发出了一声畅快地轻呼。 “啊~” 章悦轻声呼叫着,闭起眼睛,扬起头,将长长的头发甩到脑后,用秀美的锁骨迎接着散落而下的水珠,任由水珠从脖颈一路流下去,流到脚掌。 章悦在尽情地享受着淋浴的快感,似乎忘记了铃儿的存在,而铃儿就在这时快速转过去身子,脱掉了自己的睡衣,然后脱掉了内裤,同时一双手下意识地捂住了双腿之间。 第25节 铃儿偷偷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子,又看了一眼章悦的身子,她发现自己的皮肤要比章悦的更白一些,但章悦的身子却比她更加地诱人,尤其是胸部比自己丰满了许多…… 铃儿的脸色红彤彤的,这还是第一次,她跟一个女人毫无遮拦地在一起洗澡…… 不知为何,让她的心里有着一丝丝的紧张…… 铃儿急忙低下头,将水龙头打开,还没来得及让水温变暖,她就迫不及待地钻进了水柱里面。 冰凉的水滴落到铃儿的身上,让她本能地发出了一声轻呼。 铃儿的后背暴露在水帘外面,几滴水珠从后脖颈滑落而下,沿着凹陷的脊椎骨一路下滑,像是滑在一条上好的锦缎上。 这是一张雪白而又光滑的后背。 第13章 澡堂风波(下) 水温逐渐变高,铃儿的身体也逐渐变得暖和了起来。 她轻声呼吸着,感受着水滴滑过肌肤的畅快感,脑中又再次浮现出了鬼面院长的那张骷髅鬼脸……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了章悦的声音。 “铃儿,我跟你说哦,咱们的那个鬼面院长,他是个老头,五十多岁年纪吧,具体年龄我倒是不知道,反正我来的时候,他是不戴面具的,现在让我回想起来,我只记得他的一双眼睛,我从没有见过那样的眼睛,眼窝很深,眼睛却又很大,异常的亮,而且始终冰冷冰冷的,没有一丝的温度……” 章悦此时正在往身上涂抹沐浴露,开始揉搓着自己的身子,哗啦啦的水声和她的话语声糅杂在一起,听起来分外诡异。 铃儿的身子忽然一阵颤抖,不知是因为刚才被冷水浇灌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那他后来为什么会戴面具呢?”铃儿轻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好像是从两年前开始的,那时候医院里出现了一种怪病,院长亲自出诊,在诊疗室里研究生病的病人,还从外面请来了两个疾控中心的医生,折腾了好几天呢。”章悦提高音量大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控制不住的兴奋。 “那最后怎么样了,病治好了吗?”铃儿问道。 “没有治好,说是病人死了,但是却研制出了疫苗,然后给我们这里的人都打上了疫苗,从那以后就没有出现过那种怪病了。”章悦似乎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声音忽然一下子软了下去。 “那个怪病是怎样的?”铃儿好奇地问道。 “嗯……这个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很奇怪就是了,像是着了魔一样……你看过那种鬼上身的电影吗,就跟那个很像……神神叨叨的……跟精神病人还不大一样……”章悦的声音中流露出了一丝的恐慌,她开大了水龙头,哗啦啦的水声几乎将她的声音遮盖住了。 “唔,听起来确实有点吓人……”铃儿没敢多想,开始缓慢揉搓着自己的身子,脑子里却掠过了一些别的恐怖的东西,她迅速摇晃了一下脑袋,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 “从那之后,院长就戴上面具了,我听人说,好像是在那次的诊疗中,他的脸被弄伤了,基本上跟毁容差不多,所以才戴面具的,但就算是戴着面具,所有人也都会知道他就是院长。”章悦的声音稍稍提高了起来。 “为什么?”铃儿随口问道,但话刚说完,她就已经猜到答案了。 “因为他是矮人啊,一米五不到的小不点,鬼才不知道他就是院长嘞。”章悦笑了起来,似乎说到院长的身高让她很开心。 铃儿也跟着笑了起来,但笑容很快就消失在了水帘后面。 “还有哦,除了院长之外,这里还有两个人你要多加小心,一个是这里的院警大队长,他长得人高马大的,而且满脸横肉,不凶的时候都能吓死半个人……啧啧……我真想不到有人会长成这个凶相……啧啧……”章悦砸吧着嘴,她的话里似乎还夹杂了一些别的怪异的情绪在里面。 “大队长啊,我还没见过呢,我倒是见到了一个嘴上有道疤的院警,从我进来就一直盯着我看……” 铃儿想起了今早进门的时候,门口站着的那个院警,本来看着还挺好的,但是他忽然对着她笑了一下,一道疤从他的嘴上裂开,像是他的第二张嘴,看起来非常吓人。 “那个是副队长,不笑的时候看着还蛮帅的,一笑起来吓死个人,偏偏他还就喜欢有事没事乱笑,反正每次我见了他,都不敢看他的嘴,怕晚上做噩梦。”章悦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砸吧着嘴。 “原来他是副队长啊……你刚才说让我小心两个人,一个人是大队长,另外一个人呢,就是他么?”铃儿问道。 “当然不是,他只是个小喽喽,自己以为了不起而已,另外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们的……”章悦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转过身体,将头从水珠后面伸了出来,左顾右盼着,脸上露出了慌张的神色。 此时的澡堂里面除了她们两个之外,已经空无一人。 章悦仔细查看了之后,才将头伸向铃儿的喷头附近,望着铃儿的后背,悄声道:“这另外一个人就是我们的主治医师,她是个女的,四十多岁吧,戴着一副眼镜,整天阴气森森的,也不怎么说话,看人斜着眼睛看,好像怕正眼看会传染病一样……” “主治医师?我还没见过……不过听起来除了有些奇怪之外,不是很吓人啊。”铃儿有些奇怪地问道。 “那是你不知道,我跟你说啊——”章悦压低了声音,将一只手放在了铃儿的肩头上,并没有注意到铃儿的身子忽然微微颤抖了一下,她顿了顿继续道,“听说她跟外面的人做秘密交易,将那些快死掉的病人,以及一些完全没有家属的病人弄死,挖掉他们的器官出去卖钱……” “啊——”铃儿轻呼了一声,同时顺势将肩膀往旁边挪了挪,甩开了章悦的手掌,“竟然会有这种事……”铃儿没有回头,似乎她有些害怕回过头来看到章悦的身子。 “不过这都是谣传,我也不知道真假,反正她这个人手里握有很大的权利,可不仅仅是因为她是主治医师那么简单,听说她还和院长有一腿呢!”章悦说得兴奋了起来,不由地挥舞起了手势。 “这你都是听谁说的啊……?”铃儿听得一愣一愣的,她觉得自己知道的有点太多了,其实她根本不想听到这些事情的。 “这你就别管了,这里不可思议的事情多着呢,等我改天再和你说。”章悦关掉了水龙头,拿起浴巾开始擦拭自己的身子。 铃儿还在冲洗,似乎想故意拖延时间。 就在这时,墙壁上忽然脱落下来一块水泥块。 “啪嗒!”一声响,水泥块落在了地面上。 章悦一只手拿着浴巾,走到了墙边,蹲下身子,捡起了地上的水泥块,放在手里端详着。 她的眉头轻皱了起来,轻轻弯下腰,看向了墙壁上那处脱落的地方。 脱落处似乎有一个小缝,章悦眯起眼睛,望向了缝口…… 那个缝口的深处,有一个奇怪的东西,闪着骇人的光芒…… 异常突然地,一声尖叫从她的喉咙里面迸发了出来。 “啊!!” “有——人——偷——窥——” 章悦惊声尖叫着,脚下一滑,‘噗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浴巾甩了出去,她的胸脯在身前剧烈摇晃了起来。 第26节 第14章 偷窥狂 章悦是绝对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她最喜欢的澡堂子里面竟然能有一条能够偷窥她们洗澡的缝,这以后还让她如何安心地洗澡呢? 章悦对着缝隙大骂了半天,然后又冲出去将宿舍里面的所有护士都叫了过来,一起围观这条缝。 最终,事情传到了护士长那里。 身材高大的郑护士长缓步度进了澡堂子,她走到了那面墙壁前,弯下腰,眯起眼睛望向了缝隙。 毫无疑问,缝隙的另外一边是院警们的宿舍,这道厚度足足达半米的砖墙就是当时为了隔离护士和院警专门修建的。 护士长的眉头一皱,后背忽然隐隐作痛了起来。 她重新站起了身子,环顾着四周的女护士们,她发现她们眼里除了表面的愤恨之外,还有另外一种带着兴奋的情绪。 郑护士长轻轻低头,俯视着这群女护士们,粗狂但又沉稳的声音从她的嘴巴里面发了出来:“这件事,很严重。” “对!一定要将这个变态抓出来!” “这是对我们的侮辱!” “不能就这么便宜他们了!” “看来他们已经偷窥我们很久了,这事绝对不能这么算了!” “让他们受到惩罚!” 女护士们群情激愤,似乎这件事对她们造成的精神伤害已经远远超过了事件本身的伤害。 章悦站在护士们的最前面,满面愤恨,她的上半身披着一件短衫,露出了半截腰部,下面穿着一条白色的短裙,露出了洁白的双腿。 章悦的头发还湿漉漉的,脸上挂满了雨滴,都来不及擦拭,她恶狠狠地道:“我要让他们知道偷看我的代价!” 郑护士长面无表情地道:“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替你们主持公道,放心。” 说完之后,郑护士长就迈开步子走了出去,章悦拉起铃儿的手,紧随其后,后面的一群护士们也跟着走了出去。 郑护士长出去之后就给她们的主治医师打了一个电话,对方听完了她的诉说之后,沉默了一会,说出了两个字:“照办。” 什么叫‘照办’? 郑护士长眉头紧皱,似乎有些不解,她还没来得及再问一下,对方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郑护士长抬起头,望向了前方,瞳孔缩小了起来,她高高的鼻梁跟着微微蹙动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让她难受的事情。 身旁围着一群女护士,她们都在等待着自己的决定。 背部又开始疼了…… 郑护士长伸出手,放向后背,悄悄揉捏了一下。 “照办。” 郑护士长对着护士们说了这两个字。 女护士们的脸上露出了疑惑和惊愕的表情。 章悦眼镜一转,脸上忽然掠过了一丝惊喜,她挥起手臂大声道:“姐妹们,跟我走!” 铃儿在一旁悄悄拉了一下章悦的手臂,低声道:“你知道照办是什么意思么,就叫她们一起走,护士长还没说话呢……” “照办就是照办!”章悦大声道,似乎这句话是说给所有护士们听的。 “照办!” “照办!” “照办!” 护士们一声接着一声地叫了起来,声音从最初的很小,然后越来越大。 章悦走在最前面,挥舞着手臂,口中大声吆喝着,铃儿在她的身侧,紧紧挽着她的胳膊,似乎有些害怕。 章悦领着一众护士们走下了楼,朝着院警宿舍的入口走去。 在这栋楼被改为宿舍楼的时候,不仅在中间垒了一堵墙,还在外面专门砸破了一面墙,改建成了院警宿舍的入口。 院警宿舍的入口和女护士宿舍的入口隔了大约十几米左右的距离。 走到了入口处,章悦开始对着二楼叫喊了起来。 “叫那个偷窥的变态出来!” 身后几名护士也跟着叫喊。 “叫那个偷窥的变态出来!” 喊声越来越大,二楼的几扇窗户被打开了,几个脑袋探了出来。 有人在楼上吹着口哨,有人在窗前摇着内裤,有人赤裸着上半身挥舞起手臂,有人将手臂架在窗前,将手比作枪,对着她们发射子弹,口里还发出‘哔哔哔’的声音…… 章悦似乎真的愤怒了,她大声叫骂着,似乎已经完全不顾自己神圣的护士身份。 过了一会之后,院警宿舍的门被打开了。 副队长穿着一身警服走了出来,警服的纽扣开着,像是匆忙穿上的,紧接着,陆陆续续的院警也跟着走了出来。 第27节 章悦看见这个阵势,心底不由地一慌,但她没有退缩,而是将下巴高高扬了起来,一双眼睛紧盯着副队长的双眼。 站在她身后的护士们悄悄往后退了两步,只有铃儿依旧和她并肩站立。 副队长走到距离章悦两米左右的距离停了下来,他的眼睛在章悦的胸前扫了几眼,然后又落在了她裸露在外面的雪白双腿上,紧接着他咧嘴笑了起来。 他一笑起来,嘴巴上的那道疤痕也跟着裂开,像是他的第二张嘴。 “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吗?!”章悦似乎是故意将胸部往前一挺,大声说道。 “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呢,不就是一个偷窥狂嘛,刚才我们的大队长已经跟我通过话了,这事我们已经在办理了。”副队长一边说着话,一边咧着嘴笑,嘴巴像是章鱼的嘴一样四分五裂,一开一合。 “姓吴的,别以为这样就想蒙混过关,门都没有!今天我就要看到那个变态出现在我的面前,否则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章悦语气强硬了起来。 “哈哈哈哈!”吴副队似乎非常开心,他一边盯着章悦的身子猛看不止,一边悄悄往前跨了一步。 章悦依旧没有后退,似乎丝毫无惧。 “放心吧,今天肯定就把人交给你,对于这种事我也非常痛恨,尤其是他偷窥的竟然是你,这我更不能容忍了。”吴副队又往前跨了半步,此时他距离章悦只剩下半步的距离。 章悦抬起头望着吴副队的双眼,冷冷地道:“怕是偷看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吧,我怎么觉得你也有份……” 章悦说完这句话之后忽然觉得有点不对,要是真被他给偷看了,吃亏的岂不是自己,而且根本无法将他揪出来。 章悦的脸色不由地一红,但迅速消失不见,她将双腿悄悄夹紧了一些,依旧怒目瞪着吴副队。 吴副队的脸上挂着笑,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陶醉的表情,似乎正在回味鼻尖传来的久违的香味,这种香味于他而言,简直是美妙无比,相信今晚可以做一个好梦了。 就在这时,两个院警押着一个穿着一件背心的院警从门里走了出来。 “噗通!”一声,那个穿着背心的院警被扔到了地上。 “副队,那个偷窥狂就是他!”其中一个院警指着地上的那个人大声道。 “没错,人赃并获!”另外一个院警将一根半米多长的细长管子递到了吴副队的手上。 吴副队嘿嘿一笑,将管子递到了章悦的跟前道:“人已经抓到了,赃物也在这,你看要怎么处理。” 章悦接过吴副队手中的管子,退后一步,低下头去,望着地上的那个院警。 地上的院警此时也缓缓抬起了头,同样望向了章悦。 章悦的眼神中忽然掠过了一丝惊奇,这个偷窥狂的长相跟她脑中想象的似乎不太一样…… 他的皮肤很白,鼻子小巧而很精致,眉毛长而秀气,一双薄薄的嘴唇紧抿着,分外动人,尤其是他的一双眼睛像是女人的眼睛一样,那是标准的桃花眼,眼神中带着一丝可怜楚楚更是让人心生怜惜…… “你确定是他?”章悦抬起头,望向了吴副队,眼神中充满了怀疑。 “不要被他的外表所迷惑,不信你问问他。”吴副队似乎猜到了章悦的心思。 章悦低下头去,望着那个长相秀美的院警,开口问道:“是你在偷窥?” 长相秀美的院警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是我……” “砰!”地一声,旁边一名院警一脚揣在了他的身上,大声道:“还说不是你,赃物就是在你的床上找到的!你休想抵赖!” 长相秀美的院警可怜兮兮地道:“真的不是我……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床上……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另外一名院警也将脚揣在了他的身上。 然后四五个院警一拥而上,将他围在了中间,一阵拳打脚踢。 “行了,行了。”吴副队摆了摆手,制止了他们的暴力行为。 吴副队低下头去,望着那个长相秀美的院警,咧嘴笑道:“现在告诉我,是不是你?” 秀美的院警嘴角流出了鲜血,他望着吴副队的嘴巴,眼神掠略过了一丝慌乱。 “说!”吴副队忽然厉喝一声,将警棍从腰上解下,“是不是你?!” 秀美的院警身子一阵抖动,然后低下了头去,点了一下头:“是我……” 吴副队嘿嘿笑着,直起了身子,望着章悦道:“看,我说就是他嘛,好了,现在轮到你处理了,你可要重重处罚他一下,不要白白浪费了我们这么多时间。” 章悦低头望着那个已经被打得浑身是伤的秀美院警,犹豫了起来。 “怎么了,不忍心?那下次他还偷窥怎么办?”吴副队继续笑道。 “你别说话!”章悦白了吴副队一眼,随即握紧了手中的细长管子。 “啪!”一声,章悦手中的管子抽在了秀美院警的身上。 “看你还敢不敢偷窥!”章悦一边恶狠狠地说着,一边用管子抽着那个院警,不知为何,她手上的力量竟然出奇地小,管子砸在那个院警的身上,也并没有造成很大的伤害。 抽了几下之后,章悦将管子摔在了地上,伸出脚‘啪啪啪’踩了几下,将管子踩烂了。 “下次如果再偷窥,抽在身上的可就不是这么细的管子了!”章悦抬起头,盯着吴副队,这句话像是对他说的。 “放心,不会有下次了,我们会负责把那道缝堵上。”吴副队咧嘴笑了笑,再次偷眼望向了章悦丰满的胸部。 章悦下意识地扬了一下下巴,转过身去,才发现,那些护士们已经距离她足足有三米远的距离了,她的身旁站着的,唯有铃儿一个人。 “用得着站那么远吗?!”章悦似乎有些生气地道,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她们宿舍的入口处快速走去。 女护士们没有说话,悄悄跟在章悦的后面朝前走去。 院警们望着护士们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了她们宿舍的入口处之后,才纷纷转身走进了他们的宿舍。 吴副队嘿嘿笑着,似乎还在流连章悦身上的香味,然后他抬起头,望向了二楼正中间的一个窗子,那个窗子的前面此时正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第28节 吴副队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一脸郑重地对着那个窗口点了一下头,然后低头快速走进了宿舍里面。 秀美院警满身是伤,躺在地上,无人问津。 他的身上很痛,心里更痛。 他只想成为一名警察,成为一名优秀的好警察,即使被调遣到这,他也没有任何的怨言…… 可为什么会是这样…… 秀美警察的眼眶中似乎有泪花在闪动。 就在这时,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双白色的皮底鞋。 平底鞋的上面是半截雪白的脚踝,再上面,是一件干净整洁的护士服,然后他便看到了一张美丽恬静的面庞。 这张美丽的面庞让他第一时间想到了一个词:大家闺秀。 就在这时,女护士弯下了腰,柔声问道:“疼吗?” 秀美院警轻轻点了点头,眼角的泪花依旧在晃动。 女护士从兜里掏出棉签和纱布,开始替他清理伤口。 随着女护士的动作,他呲牙咧嘴了起来,似乎很疼,但并没有喊叫。 “我知道不是你,对吗?”女护士一边包扎着伤口,一边道。 “你……真的相信我么……”他望着女护士的脸,发现她的脸上似乎笼罩着一层迷人的光晕,让他有些不敢直视。 “悦姐其实也看得出来,但她是被迫无奈才打的你,你应该不会责怪她的吧。” “我知道……可我……” “没事,你也不要自责……好了,包扎好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女护士站起身子,朝着他伸出了手,想把他拉起来。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才缓缓将自己的手伸向了她的手。 在触摸到她的手的时候,秀美院警的心底忽然一阵莫名的颤动,他紧紧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她的手很小,很柔软,很娇嫩,但似乎很有力量。 也许那是善良的力量。 他这样想着。 “你叫什么名字?”他站起身子,松开了她的手,望着她的双眼问道。 “我叫铃儿,是今天新来的护士,你呢?”铃儿笑了起来,笑容纯真无邪。 “我叫余文泽,是半个月前来的……”余文泽的眼睛悄然眨了一下。 “好了,我回去了。”铃儿笑着转过身子,朝着宿舍门走去。 她行走的步履很轻快,脸上挂着笑容。 就在刚刚,她又做了一件善事。 善良的人总会如愿以偿的。 一定会。 第15章 开启诊疗 做噩梦,要不是因为心中有鬼,要不就是因为心中有伤。 伴随着一声惊呼,赵直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湿了他的全身,浑身不停地颤抖,他瞪大了眼睛,在漆黑的房间中左顾右盼。 四周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之外,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赵直奋力深呼吸了几口气,眉头紧皱,刚刚那个梦境的残留影像依旧停留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在之前,赵直从未做过噩梦。 今夜,是他生平做的第一个噩梦。 这个噩梦让一向胆大的赵直都忍不住心有余悸。 在刚才的噩梦中,他梦到自己成功从精神病院中逃了出去,并找到了那个真正的梁正义。 在一个阴森的房间中,梁正义从一面墙上倒立着爬了下来,他的脸从黑暗的角落中慢慢浮现出来。 那张脸,竟然真的跟自己的脸一模一样! 而最恐怖的还不止如此,最恐怖的是,那个梁正义竟然长着四只手臂,将自己在瞬间紧紧束缚了起来,然后压到了地上,他的一只手中拿着一根电锯,对着自己的额头锯了下去…… 想到这,赵直忍不住又深吸了几口气。 他忽然感觉自己的额头很不舒服,像是有个什么东西正在上面抚摸一样,他接连皱了几下眉,可却丝毫没有减缓那种感觉。 黑暗中,也看不见头顶上是不是真的有东西。 那种被抚摸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到最后赵直忍不住惊呼了起来。 他的身子在绷带紧绑的床上剧烈地晃动着,床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额头越来越难受,就是想挠一下,可却无能为力,但越是挠不到,就越是感觉很难受。 赵直觉得自己的额头像是正在流血,血液从额头正中间流出来,他似乎听见了鲜血滋滋流动的声音…… 第29节 似乎正有一条缝在他的额头中间缓缓裂开…… “不行了,太他妈难受了——” 赵直大声喊叫着。 “谁来帮帮我,我的额头要裂开了——” 赵直惊声呼救,可黑暗中却空无一人。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赵直,你怎么了?” 赵直凝神静听,这个声音是从隔壁传来的,对了,隔壁是自己新认识的朋友,王小胖。 “我额头上有东西——”赵直有些慌张地道。 “可你在禁闭室里啊,你看下门开着没有。”王小胖道。 “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应该是关着。”赵直梗起脖子,看向房门,却看不见任何东西。 “要不要我帮你?”王小胖忽然说道。 “怎么帮?”赵直有些疑惑地道。 “嘿嘿……”王小胖笑了起来,笑声有些阴气森森的,跟之前的笑完全不一样。 赵直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就在这时,耳边再次响起了一个声音。 “你抬起眼睛看看,你的头顶上……” 赵直猛然瞪大了眼睛,仰着头,望向头顶。 “啊!”赵直惊呼一声,身子开始剧烈地扭曲挣扎着。 他的上空有一个人影,一个如同壁虎一样攀在墙上的人影,这个人影缓缓蠕动,从墙上慢慢爬了下来,人影的脸逐渐靠近赵直的脸,那张脸泛出青紫色的光芒…… 赵直定睛细看,忍不住再次惊呼出声。 这张脸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而那个自己此时手中正握着一个旋转的电锯,对着自己的额头锯了下来—— 赵直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 他咬了一下牙,深吸了几口气,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已经完全湿透了。 好恐怖的梦…… 赵直心中想着,他竟然能在梦中做噩梦,然后在第一层梦境中醒来,回想起第二层噩梦的内容,然后继续做成一个噩梦。 赵直使劲挣扎了一下,绷带紧压手臂传来的疼痛感让他轻呼了一声。 这次终于不是梦境了…… 赵直摇晃了一下有些晕沉的脑袋,使劲皱了几下眉,让自己的额头好受一些,然后开始叫唤起隔壁的王小胖。 叫了几声之后,隔壁没有反应,看来王小胖是睡着了。 赵直苦笑了一声,自语道:“果然是只嗜睡熊,竟然能在第一天晚上就睡得昏沉沉的,也是厉害。” 赵直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脑中不停回想着刚才梦境的内容。 想着想着,他的眼睛就再次眯缝了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赵直迷迷糊糊中被人叫醒,他睁开眼,就发现天已经亮了,而此时他的身旁正站着一堆人,有护士,有院警,还有那个高高的护士长。 赵直刚想要开口叫骂,忽然想到昨天那个新来的护士跟自己说过的话,要是表现良好说不定能够提前解绑。 他可不想在这里被绑上一周,到时候估计自己就真的疯掉了。 为了能够尽快离开禁闭室,赵直眼睛转了一圈,脑中略微沉思,面无表情地道:“天亮了。” “是的,天已经亮了。” 护士长厚厚的嘴唇似乎根本就没有开启,声音像是从她的喉咙里面发出来的。 “可你的病并没有好。” 护士长紧接着说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赵直,似乎在观察赵直的反应。 要按照赵直的秉性和脾气,此刻他肯定会大骂一句:“他妈的老子没病!” 然而此时的赵直只是冷冷地看了护士长一眼,然后低声道:“不是还有你们么。” 护士长嘴角动了一下,似乎是想笑,但却忍住了。 她再次紧盯着赵直道:“你知道你在这里呆了几天了吗?” 赵直道:“两天。” 护士长道:“感觉怎么样?” 赵直略微沉吟之后道:“感觉不是很好……” 护士长手中拿着一个病例表,她翻开病例看了几眼之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赵直的眉头一皱,毫无迟疑地道:“赵直。” 第30节 护士长伸出食指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再次提高音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赵直梗起脖子,瞪着眼睛,坚定地道:“赵直!” 护士长将病例递给旁边的一个护士,然后再次盯着赵直道:“从今早的表现来看,你情绪比之前稳定了许多,这是值得肯定的一点,对于那些乐于配合的病人,我们会积极而快速地展开治疗,以免延误病情,待会我们会带你去主治医师那做诊断,然后开始匹配你的治疗方案。” 赵直依旧面无表情地道:“现在可以把我解开了吗,我感觉自己的手脚都不停使唤了。” 护士长对着身后两个院警点了点头。 那两个院警走上前来,取出工具箱,从里面拿出两把剪刀,开始替赵直解绑。 没过一会儿,赵直身上的绷带和胶带就已经全部被解开了。 赵直依旧躺在床上不动,他不是不想动,而是大腿的肌肉已经完全不听他的使唤了。 他盯着自己的脚趾头看了足足有两分钟之后,那个脚趾头才微微晃动了一下。 赵直长吁了一口气,屁股用力,将自己的上半身托了起来,然后用有些颤抖的双臂按住床板,撑住了自己的身子。 赵直晃动了一下脖子,伸展了一下手臂,这才从床上走下来。 “噗通”一声,刚刚下床的赵直直接倒在了地上。 旁边的两个院警嘿嘿笑了起来。 赵直脸色发青,双臂撑着地面,缓缓站立了起来,他紧咬着牙关,全力制止住不停颤抖的双腿。 一名院警似乎是故意地走到赵直的身旁,用肩膀轻轻碰了一下赵直,赵直再次跌坐在了地上。 赵直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骂人的话硬生生被他憋回了肚子里面。 过了好一会之后,双腿上的力量才逐渐恢复了过来。 赵直站起身子,在原地走了几步,这才抬起头,望向了那两个院警,眼神中带着一丝凶狠。 这两个院警在他需要帮助,需要搀扶的时候,选择了冷眼旁观和嘲笑戏弄,赵直在心底默默记住了这两张丑恶的嘴脸,有朝一日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护士长这时忽然说道:“走吧。” “咔嚓!”一声,赵直的手上再次被拷上了手铐,脚上也被绑上了脚镣。 一个院警猛地推了赵直一把,赵直一个踉跄朝着扑去,勉强没有倒在地上,他回过头再次恶狠狠瞪了那个院警一眼。 “看什么看?是不是想找打?!”那个院警怒目回瞪,一只手放在了腰间的警棍上。 赵直冷哼了一声,回过头去,正准备跟随护士长的脚步走出门去,隔壁忽然传来了一声带着慌乱的喊叫:“赵直,你是要离开了吗?” 赵直对着那边墙壁道:“只是离开禁闭室而已,我们会见面的。” 隔壁的王小胖声音中似乎带着一丝怯弱:“我自己一个人在这好怕……” 赵直轻吸了一口气,用沉稳坚定地语气道:“表现好点,很快就出去了,我会在外面等你,你要坚强起来,懂吗?” 王小胖的声音软绵绵的,似乎有些悲伤:“唔……我会的……一定会的……” 赵直轻叹了一口气,快步走到门口处,低声跟护士长道:“能让他尽快出来吗?我用人格保证他绝对没有威胁,一定会配合治疗的。” 护士长转过身,低头望着赵直,说道:“人格?你是人格分裂你不知道吗?你要用哪个人格保证?” 赵直一瞬间愣住了。 他回过头,望了一眼那面墙壁,然后默默跟在护士长的身后往前走去。 离开了负一楼之后,他们直接来到了一楼。 一楼是这家精神病院主要治疗的楼层,这一楼几乎每个房间的功能都不一样,诊断,开药,做手术等都在这一层,所以这一层终年弥漫着福尔马林等药水的味道,以及另外的一些奇怪的味道。 二楼主要是病房,住着病人,在二楼尽头处是一间清理室,以及一间隔离观察室,清理室负责给新来的病人做彻底的清理,当初赵直就是在二楼接受的清理,观察室是用于身份模糊的病人做定性评估用的。 三楼是多功能层,包括病人的活动室,阅览室,会议室,以及一些多人共同参与的主题房间,当然三楼最主要的位置,是院长的办公室以及主治医生的办公室。 四楼和五楼整层都是病人。 这里没有电梯,所有人只能通过楼梯上下楼,所以行动不便的病人会被安排在二楼,方便下楼接受治疗,以及上楼参加活动。 赵直被押解着来到了一楼的某一个房间里面。 进入房间之后,他便看到了各式各样的仪器,他不知道那些仪器是干什么的,但隐约之间,他感觉这些仪器有点恐怖。 房间是双门的,里面还有一道门,虚掩着,从外面能够看到里面有一个身体的侧影。 护士长轻轻敲了一下门,里面没有声音。 护士长再次敲了一下门,并加重了自己的力道,里面还是没有声音。 房间里面寂静的让人感觉不真实,一股带着阴森的诡异气息在四周弥漫了起来。 护士长站在门口,等待了几秒钟,然后深呼吸了几口气,提起嗓子,喊了一声:“梅医生……” 护士长原本粗狂厚重的声音不知为何竟然虚弱了许多,喊出的话也像是棉花一样飘荡在空中,像是无处落脚。 “人带来了?”门里面传来了一个阴气森森的声音,光听声音就让人感觉浑身不舒服。 “带来了……”护士长微微低头,对着门缝道。 “让他进来。”门里面的声音说道。 护士长回过头,对着身后两个院警使了一个眼色,两个院警似乎有些无奈地耸了一下肩,然后将赵直推进了房门里面。 第31节 院警和护士长并没有进门。 房门被轻轻关上。 赵直抬起头,望向前方,看到了一个背对着他的皮椅,皮椅后面像是坐着一个人,露出了一个侧身,黎明的曙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让这个侧身显得有些朦胧。 不知为何,看到这个侧身的时候,赵直的心脏忽然猛地揪了一下。 一种极其不详的预感从心底升起,迅速席卷了他的全身。 忽然之间,赵直浑身一抖,‘噗嗵’一声,身体竟然不受控制地跪在了地上! 第16章 黄光射眼 赵直感觉自己的膝盖一软,双腿竟然不受控制地跪倒在了地上,他心底一惊,立马察觉到自己的膝关节后面的腿窝被人用东西顶住了。 赵直急忙回过头来,便看到了一张女孩的脸。 女孩站在赵直的身后,左右手分别拿着一根半米左右长的铁棍,其中一根铁棍顶在了赵直的腿窝处,另外一根铁棍扬在半空,对准了赵直的头颅,似乎随时都会砸下去。 女孩十六七岁左右的年纪,马尾辫扎在脑后,穿着一身紧身的黑色皮衣皮裙,一双修长洁白而又结实的大腿露在外面,长着一张好看的鹅蛋脸,但表情却极其的冷漠而严峻。 女孩的双眼紧盯着赵直,在她的眼睛中只有一种感情——恨,除了这种感情之外,看不见任何的感情。 赵直心头一惊,在他的印象中,十六七岁的女孩似乎不应该是她这种样子的。 赵直没敢再多看,他回过头去,摇晃了一下身子,想要站起来,但后面的铁棍再次猛地一下戳到了他的膝关节处。 赵直脸色发青地再次扭过头去,年轻的流氓他可是见得不少,但像这种一点都没有职业素养的年轻女流氓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虽然不喜欢打女人,但如果你一直这么顶着我,我可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赵直盯着女孩,冷冷地说道。 女孩的眼神中依旧充满了恨意,她紧盯着赵直,嘴巴微张,一句话也不说,铁棍依旧用力顶在赵直的膝关节上。 赵直缓缓回过头去,猛地俯身往前冲了一步,然后倒转过身子,略微抬腿,用膝盖顶向了女孩的腹部。 女孩不急不乱,马步往后一扎,右手的铁棍回收,朝着赵直的膝盖砸去,同时左手的铁棍直冲,对着赵直的额头点去。 作为一个混迹于街头的老流氓,赵直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被她识破自己的招数,他顶这一下膝盖其实是虚的,看到女孩的铁棍挥来的时候,赵直顺势下蹲,身子往前一跃,用拷着手铐的双手朝着女孩的腰间抓去。 赵直的手刚刚摸到女孩的腰部,还没用力抓稳,女孩的铁棍已经砸在了赵直的背上。 赵直痛叫一声,随即脸面朝下,趴在了地上。 女孩后退一步,用铁棍指着赵直的头,她的气息没有丝毫的紊乱,眼神中依旧充满了愤恨,但她的脸色却似乎微微有些发红。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了一个阴气森森的声音:“小玉,不要难为他了。” 名叫小玉的女孩将双棍收回,并在腰间,转过身,缓步走到了门边上。 赵直从地上爬了起来,瞪着小玉,嘴角泛起了一丝狞笑:“小丫头,这一棍你是要还回来的。” 小玉盯着赵直,依旧面无表情,但一只手却悄悄摸了一下自己的腰部。 赵直重新回过头去,望向了那个皮椅,就在这时,皮椅缓缓转了过来,皮椅后面的人影也逐渐变得明朗了起来。 那是一个穿着一身白大褂的女人,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身形瘦削,带着一副金边眼镜,脸上的皮肤很紧,像是一面鼓一样罩在她的脸上,似乎一戳就会崩破。 她的眼睛没有望向赵直,反而望向了墙角,但赵直能够感觉得到她的余光正在望着自己。 “你就是梁正义?”女人嘴巴轻启,脸上的表情很古怪,虽然没笑,但又像是在笑那种表情。 似乎眼前这个病人对她有着某种特殊的意义。 “我叫赵直,跟梁正义没有一点关系!”赵直盯着女人说道。 “你的病例上写着,你是人格分裂,有两个人格,其中一个叫梁正义,另外一个叫赵直,梁正义是精神病医生,杀了他的七个病人,赵直呢,是个什么角色?”女人斜着眼看梁哲,似乎是怕正眼看会被他传染病一样。 “我就是赵直,赵直都是我,别整些没用的!有本事你证明给我看?!”赵直肚子里面不由地升起了怒火。 “嗯,好。”女人从皮椅上站了起来,她的身子被白大褂包的严严实实的,连脚踝都没有露出来,似乎白大褂里面还穿了一层紧身的连体白衣,好像很怕自己的身体暴露在外面一样。 女人走到赵直的面前,低下头望着赵直,她的眼睛依旧斜着,看起来分外诡异。 赵直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他感觉到女人的身上传来了一种危险的气息。 “走,我们出去。” 女人从赵直的旁边擦肩而过,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赵直犹豫了一下之后,也跟着走了出去,小玉紧随其后。 “以后我就是你的主治医师,我姓梅。” 梅医生说完之后,伸出手指着一张小床道:“躺上去。” 赵直心中沉吟了片刻,他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离开这个看起来有点神经的梅医生的视线,所以他选择暂时配合。 赵直走到了床边,躺了上去,在他的脑后是一个类似锅盖一样的仪器,有两根可弯曲的架子支撑着。 “双腿撑直,双臂垂直放在身侧。”梅医生道。 赵直很配合地完成了。 “啪啪啪!” 赵直刚刚躺稳,床边上忽然钻出几条皮带,将他拦腰绑在了上面。 第32节 “他妈的,我都这么配合了,还要绑我?!”赵直忍不住骂了出来,同时奋力挣扎了几下,发现那几条皮带异常的牢固,自己根本不可能冲破。 对于捆绑和束缚,赵直有着天然的反抗力。 “你等会就知道了。” 梅医生阴气森森地说道,同时在仪器上按了几下,那个锅盖一样的东西开始缓缓前移,正罩在赵直的头顶上,锅盖里面发出了微黄色的光芒。 微黄的光芒似乎有些刺眼,赵直禁不住眯起了眼睛,同时嘴里大声叫道:“这个东西是干什么的?” 梅医生道:“我需要你睁开眼看着它。” 赵直微微睁眼,发现那黄光开始变强了起来,刺的他眼睛有点疼,他再次闭上了眼睛。 “睁开眼,看着它。”梅医生提高音量,声音中带着一股威严。 “去你妈的!老子不看!”赵直凶恶地道,紧紧闭着自己的双眼。 “小玉——”梅医生喊了一声。 虽然没有脚步声响起,但赵直还是感觉到了一个身影朝着自己快速靠近了过来。 随即自己的眼皮上像是被什么东西按住了,他微微睁眼,看到了那张冷峻的鹅蛋脸,以及那双带着无穷恨意的眼睛。 此时的小玉正在用手指扯着赵直的眼皮,赵直惊慌地大声叫骂了起来,但根本无济于事,小玉依旧面无表情地扯着他的眼皮。 “他妈的,死丫头,你死定了,你知道吗?!快把你的脏手从老子的眼皮上拿开!” 小玉嘴唇微张,一句话也不说,她用两只手扯起了赵直的一个眼皮,然后从掌心里面滑出一个小撑子,直接放在了赵直的眼球上。 “啊!”赵直忍不住惊叫出声,他的眼皮被一个撑子撑了起来,感觉眼皮已经脱离了眼球,眼球随时都可以掉出来,这种感觉让赵直心底一阵抓狂。 小玉如法炮制,又在赵直的另外一个眼皮上撑起了撑子。 黄色的光芒直射而下,眼球在转动,可完全逃离不开,眼皮想要眨,却根本眨不动。 “我草你们的亲娘!你们他妈的这是治病吗?!还是医生吗?简直就是畜生!!”赵直嘶声叫骂着,他感觉自己正在被两个女人蹂躏,不仅是肉体上,还是精神上。 两个女人站在旁边看着,面无表情,一句话也不说。 赵直奋力地转动着眼珠子,看着她们两个人的脸,他感觉自己的眼睛快要瞎了,心脏也快要被气炸了,他一定要做点什么,不然真的会被气死。 赵直悄悄在口中运气了一口浓痰,然后脖子微抬,对准了梅医生的脸,‘呸’地一声,吐了过去。 猝不及防的梅医生被那口浓痰吐了个正着。 她先是愣了几秒,然后骤然惊呼了起来,她的声音很高亢很尖锐,像是两块金属摩擦发出的那种声音。 “啪!”地一声响,梅医生一巴掌打在了赵直的脸上。 “啪啪啪啪!”梅医生双手齐下,不停地抽打着赵直的脸颊。 不到十秒钟的功夫,梅医生竟然对着赵直的脸打了三十多个耳光。 赵直被抽的一阵犯晕,他的双颊已经通红,隐隐渗出血丝,脸上一道道手指的痕迹,异常明显。 梅医生则气喘吁吁,双掌也已经泛红,此刻正抚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喘息。 小玉走了过来,替梅医生擦去了脸上的唾沫,然后捡起了地上被抽掉的撑子,重新拉扯起了赵直的眼皮,将撑子撑了上去。 梅医生的脸上的皮肤像是已经快被挣破了一样,此时她已不再斜眼盯着赵直,而是用正眼盯着他看,那眼神如同毒蛇一样阴狠毒辣。 此刻赵直的脑子正在一阵阵犯晕,不知是因为被刚才那一阵耳光抽的,还是被黄光射的。 他感觉自己的眼球已经肿胀了起来,眼前的影像正在逐渐模糊,并全部放出了黄光。 过了好一会之后,耳边响起了一个阴沉中带着掩饰不住愤怒的声音。 “你看到他了吗?” 毫无疑问,这个声音正是出自梅医生的嘴巴。 “你个臭女人,你个死三八,你个疯婆子,你个——” 赵直不停地骂着,搜索着脑中所有骂女人的词汇,可还没有骂完,胸口就被一个硬物猛地戳了一下。 赵直痛叫了一声,开口就要接着再骂,胸口再次被戳了一下,这一下比之前力量更大,让赵直胃部一阵抽搐,一口酸涩的黄水涌入了喉咙。 “我操你全家!” 赵直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骂着,黄水从口中滋滋冒了出来。 此时他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任何景物,只能看见一大堆的黄色,晃动着的黄色,黄色之中似乎隐藏着一些奇怪的斑点…… 那些斑点正在慢慢地移动,汇聚…… 似乎组成了一个人形…… 第17章 肉身分离 眼睛仿似已经痛的没有了任何直觉,睁得大大的,却看不见四周的景物,只能看见无数的黄色光点。 在那些黄光中间,隐藏着一些五颜六色的斑点,这些斑点缓缓移动,慢慢汇聚在了一起。 斑点竟然逐渐组成了一个人影,那是一个脸上布满皱纹,表情愁苦的人影。 当这个人影出现的时候,赵直的心脏禁不住一阵微疼。 “你看到了谁?”耳边一个声音响起,像是来自另外一个时空。 第33节 “我的父亲,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赵直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悬空,意识不受控制地上下飘荡,嘴巴也不知道动了没有,这句话就说了起来,像是根本就不是自己说的。 紧接着眼前的斑点褪散了,并重新组合了起来,这一次,是一张脸上涂着厚厚的白粉,挂着有些浮夸笑容的女人。 “你看到了谁?”耳边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的母亲,一个不爱我父亲的女人。”赵直的语气有些悲哀。 光点再次褪散,然后重新组合,这一次比之前快了许多,已经不再是一张脸,而是一个动态的场景。 他看见好几个孩子围着一个男孩在殴打,男孩被打的鲜血直流。 当那些孩子笑着散去之后,男孩躲在角落里哭泣了起来。 “你看到了什么?”耳边的声音问道。 “最后一次被人打哭的时候……”赵直回答道。 光点褪散,然后重新弥合,这一次是一个新的场景,场景中的灯光是昏暗的,中间有一张床,四周的墙壁斑驳破碎,似乎是一个低劣的旅馆。 在床上,躺着一个裹着半边被子脸色泛红的女孩,床单和被子上布满了殷红的鲜血,在床边上,站着一个半裸着身子的男孩,内裤上满是鲜血…… “你看到了什么?”耳边的声音紧接着问道。 “她的初夜,也是我的初夜……”看到她的时候,赵直的心有些发疼。 五颜六色的斑点开始慢慢褪散,慢慢褪散…… 褪散成了和黄色同样光芒的颜色,然后彻底消失不见。 眼前充斥着大量的黄色,浓稠紧密的黄色。 这些黄色逐渐挤压到了一起,慢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黄色人形,但看不清人形的脸。 赵直感觉自己的意识已经脱离了他的身体,思维也开始不受控制。 耳边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这次呢?” 赵直声音疲惫地道:“什么都没有。” 耳边似乎响起了什么仪器的声音,紧接着,赵直感觉自己的身体在猛然往下坠,两边的太阳穴上像是被压住了一个什么东西。 脑子一阵生疼,如同有个东西正在脑子里面打钻。 “梁正义,能听见我说话吗?” “梁正义,你在吗?” “梁正义……” “梁……” 赵直感觉自己的意识抽离了自己的身体,他在空中飘,却看不见任何东西,耳边也听不见任何的话语。 在这一片宁静的黑暗当中,赵直飘了很久很久,久得让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久得让他以为已经过去了好几个世纪。 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阵轻微的风声,这风声来的很突然,声音一出现,风就出现了,他的身子开始随着风飘荡。 风越来越大,他的身子飘得越来越快,并开始上下颠倒,左右旋转了起来。 远处出现了一个黄色的光点,风正往那个光点的方向吹。 随着光点的临近,它变得越来越大,成了一个巨大的黄色光圈。 “嗖!”地一声响,赵直的身子坠进了光圈里面。 赵直的眼前再次变成了浓稠的黄色光芒,腹部和脸颊的疼痛感随之而来,双臂和双腿的知觉也在瞬间回来了。 同样回来的,还有强烈的束缚感和捆绑感,这让赵直心底禁不住升起一股愤怒。 黄光慢慢消散,慢慢消散……眼前的景物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他正在一个房间中,躺在一张床上,脑后是一个锅盖一样的仪器,床边站着两个面无表情的女人。 赵直咬紧了牙关,用一双带着疲倦的双眼盯着那两个女人。 “梁正义?”梅医生斜眼看着他,脸上挂着古怪的表情。 “老子叫赵直!”赵直发觉自己的力气好像小了很多,原本是凶狠的语气变得有些发软,似乎刚才的一番挣扎让他耗光了所有的力气。 梅医生似乎叹了一口气,她望向旁边的小玉,默默点了点头。 小玉走到床边,弯下身子,将撑子从赵直的眼皮上拿了下来。 赵直赶紧闭上了眼睛,用力挤了几下,然后睁开之后又再次闭上,奋力地挤压着眼皮,然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在这之前,赵直从来不知道,眼球被眼皮包裹的那种温润感和安全感竟然会这么舒服。 梅医生在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去,手中拿着一个记事本,低头写着些什么。 赵直深吸了几口气,试图恢复自己的力气,但腹部的疼痛和脸颊的疼痛让他很难集中注意力。 他转动眼睛,望向了旁边的小玉,黑色的皮衣紧紧包裹着小玉的身体,让她的身材看起来凹凸有致,尤其是那双结实的双腿,充满了一种另类的诱惑力。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无限的恨意? 又是什么原因让看起来还未成年的她没有在学校读书,反而在这样的地方干着这种奇怪的事情? 而她和那个姓梅的变态医生又是什么关系? 第34节 逐渐冷静下来的赵直开始思考着这样的问题,同时他还在细细观察小玉的眼睛,可让他感到遗憾的是,除了愤恨之外,在那里面,真的没有一丝别样的情绪。 赵直转而又望向了梅医生。 梅医生低着头,眼镜后面的一双眼睛阴沉沉的,她的眉头轻轻皱起,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事情,她一边思考着,一边用笔在记事本上写着字。 整个房间里面,只有笔划在纸张的沙沙声响起。 赵直忽然很想知道她到底在纸上写了些什么。 “喂,你在那写什么?”赵直开口问道。 梅医生没有说话,连头都没抬,依旧轻皱着眉头在写着。 过了一会之后,她忽然开口道:“其实你的名气我也听说过,梁正义,国际著名的精神病科医生,曾在清北大学担任精神科教授,后来北城人民医院担任精神病科的主治医师,年纪轻轻就取得了不凡的成就,可以说是一个精神病方面的天才,可为什么你会杀死你的病人呢?这其中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梅医生像是在对着赵直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从她紧皱的眉头中,似乎真的能感觉到她的困惑。 “我他妈叫赵直!从三天前这句话我已经说了不下一百遍了,以后麻烦不要在我的面前提梁正义这三个字,我听见都想吐!”赵直的火气忍不住又升了起来。 梅医生没有理会赵直,她站起了身子,将纸张从记事本上撕了下来,走到了对面的墙壁面前,按下了一个黄色的按钮。 没过一会儿,房门就被打开了,护士长站在门外,微微低头道:“梅医生。” 梅医生微微抬手,再次坐在了椅子上。 护士长走了进来,瞟了赵直一眼,然后站在了椅子旁边。 梅医生将撕下来的纸张递到了护士长的手上,沉声道:“去安排吧。” 护士长低头看着纸张上的文字,眉头轻皱了一下,在病人的危险程度评级那一栏里面,赫然写着一个:c+。 在护士长的印象中,上一次看见c+的情况,还是在差不多一年前吧,那时候来了一个著名的心理医生,杀了朋友的女儿,也被梅医生评为了c+…… 在护士长还是一名小护士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在这家精神病院,所有新来的病人都会由主治医师亲自做坚定,进行危险程度评估,并根据其危险程度安排病房区域。 在这里,病人的危险程度可是说是极其重要的一项,它不光是对病人自身的安全负责,同时也是对其他病人和院警以及护士们的安全负责。 这里的病人危险程度一共分为五大类,分别是a、b、c、d和s。 a、b、c三类病人会被统一安排在普通病房区域,也就是他们此时所处的中央楼,并匹配处于同类型危险程度的病友,或者根据具体情况予以单独病房管制。 d和s两类病人会被安排在中央楼左边的那栋楼,又称左楼,也被称做重病楼或禁闭楼。 左楼的病人非常特殊,在那些病人的身上往往贴着显著的标签,或者干脆有自己的外号。 他们要不就是穷凶极恶,见人就往死里弄,要不就是精神蛊惑能力特别强,分分钟迷惑人心,要不就是拥有一套异常强大的对于社会具有毁灭性和反向影响力的思维系统,有望成为异教头目的那种人。 重病楼是这家精神病院最凶恶危险的地方,同时也是这里最宝贵的财富。 在那里,潜藏着一些凌驾于普通世人之上的大脑,以及远超本世纪人类理解范围之内的思想,他们别人眼中的疯子,却有可能是造物主独创的天才。 所以在安排病区的时候,主治医师会非常慎重,不能让重病的病人住进普通区域,同样也不会让普通病人住进重病区域。 毕竟,重病区域的人员管理和病房都是特殊制作的,每住进一个重病病人,就会增加不小的负担。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会有这么多可以佩戴枪械的专业警察的原因了。 护士长一边在脑中想着,一边低头在梅医生的耳边悄声问道:“这次要观察多久?” 梅医生抬起头,斜眼盯着护士长,冷冷地道:“什么时候能够百分百确定了,什么时候再定性评估。” 护士长低着头,说了一声‘是’之后,便直起身子快步走了出去。 第18章 隔离观察 很快,护士长领着两个院警和一个年轻的小护士走了进来。 梅医生按下了仪器的按钮,将皮带从赵直的身上抽掉。 两名院警站在赵直的身侧,并没有用手铐和脚镣绑住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似乎在观察他。 护士长朝着梅医生点了一下头,然后对赵直道:“跟我走。” 赵直瞪了一眼梅医生,然后又瞪了一眼小玉,这才转过身跟在护士长的身后朝着门外走去。 房门被关上之后,梅医师站起了身子,走进了里面房间,再次坐在了皮椅上,露出一个侧身。 “小玉,你觉得他是怎样一个人?”梅医生望向窗外小广场的排椅上坐着的那个女孩,幽幽地道。 “一个病人。”小玉的声音跟她的表情一样,冷冷的,充满着一股毫不掩饰的恨意。 “除此之外呢?”梅医生看见排椅上那个女孩正在低头看着手中那张发黄的纸张。 “一个长着钩子的男人。”小玉再次冷冷地道。 梅医生不再说话,她抬起自己的手掌,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一丝神秘的笑容。 走廊里,两名院警跟在赵直的身后,寸步不离。 小护士站在赵直的身侧,偷眼看了一下赵直。 这名小护士不是别人,正是昨天新来的铃儿,在她的记忆象中,这个病人名叫赵直,说话很冲,脾气很犟,似乎永远都不服气。 赵直忽然偏过头对着她苦笑一声道:“铃儿,我们又见面了。” 铃儿微微抬头,脸上露出了笑容,那笑容纯真又可爱。 “赵直,好好配合治疗,相信你很快就可以出院了。”铃儿低声道。 第35节 赵直抬起头,望着护士长那宽阔的后背,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走在最前面的护士长一句话都没说,但她所有的注意力却全部都是身后的赵直身上,从刚才赵直身上的皮带被抽走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在观察了。 对赵直进行隔离观察,定性评估这件事,护士长会特别慎重对待。 也就是说,赵直最终能够住进哪个病房区域,护士长会有一定的发言权。 隔离观察,通常只有在病人尚未完全定性危险程度的情况之下进行,一般会有a+,b+,c+,d+,四类模糊病人,在这四类当中,c+最少,因为c+会直接决定他到底是在重病区还是普通区,而另外的几种只会确定是在某一区域内的某个地方或者某个病房。 对于隔离观察,是一件很考量观察者的事情。 首先,要在病人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进行实施,其次要在尽量短的时间内全方位地对病人的整体精神状态进行考量,可以说难度颇大。 而在这间精神病院,隔离观察一般会安排一个‘特殊观察员’与病人住在一起,并让其根据安排触发病人的某些情绪点,以此进行评估鉴定。 ‘特殊观察员’是一份出力不讨好,而且危险程度比较大的工作,一般情况下会是一名院警,很少有护士亲自出马。 护士长一边朝前走着,一边在脑中思量了起来。 看来,等会,她要去找一下大队长才行了。 护士长领着赵直来到了二楼的隔离室,并叫身后的院警打开了隔离室的房门。 这间隔离室是双层的,外面一层有一张桌子,和一张沙发,是配备给外面的观察人员用于休息用的,中间有一道玻璃墙,从外面能够看见里面,从里面看不见外面,此时玻璃墙上正蒙着一层巨大的黑布。 院警打开了内层隔离室的门,站在了门边上。 赵直环顾四周,里面左右两边各有一张床,除了这两张床之外,几乎空无一物。 赵直有些疑惑地道:“这是病房?” 护士长点了点头道:“是的,这就是你的病房。” 赵直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愤怒地道:“不会又是间禁闭室吧,我都已经这么配合了,还让我关禁闭。” 护士长摇了摇头,郑重地道:“不,这就是你的病房,以后你就在这,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老老实实地配合治疗,听见了没?” 赵直摇晃了一下脑袋,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护士长给旁边的院警使了一个眼色,两个院警将赵直的肩膀押了起来,将他往里面推去。 赵直奋力晃动了一下肩膀,回过头来道:“不要推我,我自己走。” 说完之后,赵直就迈步走了进去。 通过之前的经历,赵直已经明白,在不该反抗的时候,最好不要反抗,不然吃亏的肯定是自己,而且最终的结局也是一样的。 院警很快就将房门关上了。 护士长将玻璃墙上的黑布升了上去,玻璃墙变成了透明的,站在外面即可完全看清里面。 护士长看了一会之后,转过身走出了隔离室,铃儿依旧站在外面看着。 赵直在房间里面转了两圈,令他感到诧异的是,这里竟然没有洗手间,那他要拉屎撒尿怎么办? 赵直的眉头皱了起来,走到房门前,将头对在上面一个铁网缺口处,大声道:“开门,老子要小便。” 院警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里面解决!” 赵直生气地道:“你要让我尿在床上,那你们洗床单可会非常麻烦?” 外面没有了声音,过了一会之后,房门被打开了,一个尿盆从外面滚了进来。 赵直一只手把住了房门,一边左顾右盼,一边道:“我渴了,给我弄点水来喝。” 院警凶恶地将房门关上:“时间到了才会有。” 赵直:“什么时间?” 院警:“吃饭的时间。” 赵直嘴里嘀咕了几声,在房间里面走动了一会之后,再次将脸对准了那个铁网,一只手奋力敲打着房门。 院警厌烦的声音响了起来:“又要干嘛?!” 赵直声音中带着笑意地道:“大哥,我打个电话行不?” 院警冷哼了一声:“不行!” 赵直提高了音量道:“为什么不行?!” 院警大声吼道:“打电话有规定!你现在还不符合规定!” 赵直骂了一声道:“你们这是干涉人身自由,你们这是在犯法,知道吗?!” 院警的脚步声响了起来,紧接着,警棍‘砰’地一声打在了铁网上,那张带着凶恶和嘲笑的麻子脸出现在了铁网外面:“你是个精神病!我们不干涉你的自由干涉谁的自由!给我老老实实躺床上去!” 赵直怒目瞪着那名麻子脸院警,大声骂道:“你他妈才是精神病,你全家都是精神病!” 麻子脸院警似乎怒了,他一警棍敲在铁网上:“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进去把你打个半死!” 赵直往后撤了一步,咧嘴笑道:“你进来啊,有种你就进来,看咱们谁把谁打个半死?!” 麻子脸院警忽然冷笑了一声道:“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你变得服服帖帖,所以不急于这一时。” 麻子脸院警说完之后就将脸从铁网旁边撤开了,脸上挂着邪恶的笑容。 这笑容让赵直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36节 赵直再次骂了两句,见院警没有回应,才离开了门旁,不停地在房间内踱着步子,脑中开始思索着一个刻不容缓的问题:自己怎么样才能逃出去? 通过过去两天的情况来看,这家精神病院的管理相当森严,而且凡是离开房间,都会有院警和护士一路看守,很难有机会脱离他们的视线。 赵直轻吸了一口气,伸出手在自己的左右脸颊上抚摸了几下,疼得他一阵呲牙咧嘴。 真想不到那个死三八臭婆娘竟然会这么狠,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赵直一共都没挨过这么多的耳光,而且凡是打他耳光的人,最后都没有一个好下场。 赵直咬着牙,目露凶光,他发誓,这三十几个耳光,一定会加倍还给她的。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当然,还有那个死丫头,那几棍子差点把他的胃给戳穿,直到现在,赵直的嘴巴里依然存留着那股酸涩的味道。 赵直一边想着,一边缓缓躺在了床上,经过这几天的折腾,他却是已经累得够呛,此刻能够有张床让自己躺着,而且不用被捆绑,于他而言,已经是极其舒服的享受了。 护士长从隔离室走出来之后,直接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她的办公室在三楼,主治医生办公室的旁边,是一个很小的办公室,只能在这办公,完全无法在这休息和睡觉。 每一次护士长走进自己那家狭小的办公室的时候,她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主治医生和院长的办公室,他们的办公室比自己大了五倍不止,而且,他们是那种连带着卧室的办公室,能够直接在隔间休息和睡觉。 护士长歪过头去,望了一眼主治医生的办公室,然后又望了一眼斜对面院长的办公室,轻吸了一口气之后,才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护士长走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她甚至都没有坐在那张让她非常不舒服的椅子上,直接就抓起了上面的电话,快速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了,对面传来了一声厚重的闷哼声,护士长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握着听筒,其实在这家精神病院,她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他。 “孔队长,这边有一个病人要进行隔离观察,需要你们那边派出一名特殊观察员来配合我们。”护士长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很平静,可她似乎还是能够感觉到声音有些微微发颤。 她知道,那并不是害怕。 “圆圆,最近背还疼吗?”对面的声音很厚重,透着一股无形的威严,但却带着一丝特殊的感觉,像是关怀。 护士长嘴角微微一抖,在这家精神病院里面,能开口叫她圆圆的人恐怕也就只剩他一个了吧。 郑圆圆,这个名字,护士长从她懂事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讨厌了,到现在,简直是已经讨厌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她觉得这名字不仅透着一股厚重的乡土气息,而且跟她本人的长相和身材一点都不搭配,甚至还带着一种嘲讽的味道。 所以,郑圆圆很少跟别人说自己的真名,一般都说自己姓郑。 “我们需要一个观察员,能尽快安排吗?” 郑护士长迅速调整了自己的情绪,一只手在自己的后背上轻轻抚摸着。 “好,我会安排。” 对面沉默了一会之后才说道,他说的每一个字都似乎含着一种力量,好像但凡是他说出的话,一定就会办到。 郑护士长将听筒按在自己的耳边,她听到对方似乎还在说着什么话,但没有听清,她迅速将耳朵撤开,将听筒放在了桌上。 郑护士长的眉头紧紧皱起,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真的糟糕透了。 但是,还有很多事情等待着她去处理。 她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走出了房门,双眼望向了院长的办公室,办公室的房门紧紧闭着,印象中,似乎很少看见开门的情况。 郑护士长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似乎想象到了自己有朝一日昂首挺胸走进去的模样。 她的背不知不觉间就不疼了,似乎是忘记了。 看了一会儿之后,她才转过身,朝着楼道口走去。 她宽阔的肩膀上面像是踩着无数只小精灵,让她走起路来不由自主地左右微微晃动着。 但或许,在她的肩膀上,并不是一些小精灵,而是一层层的伤疤和隐忍,一个个的期盼和愿望。 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将郑护士长那又高又壮的身影映射在地板上,拉的很长很长,像一个孤单的巨人。 有时候,活下来,可不仅仅是依靠勇气。 还有克制。 第19章 特殊观察员 我一定要像个男人一样。 去战斗。 在十二岁的时候,当三个月没剪头发的余文泽被当成女孩被一群男孩围在厕所里调侃嘲笑的时候,他这样跟自己说。 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看着那张白净秀气,没有一丝阳刚的脸,第一次,他对自己的脸产生了一种厌恶的感觉。 这不是我该长成的样子。 余文泽望着自己的那双桃花眼,在那双桃花眼里,他看见了不该看见的自己。 从小,余文泽就喜欢动作片,那时候他最崇拜的是李小龙,每当听到李小龙那一声吼叫破开荧屏的时候,余文泽就禁不住浑身颤动。 可是,他生长在一个被女人包围的家庭,他有三个姐姐,有一个全职妈妈,以及一个整天围在自己身旁的奶奶。 他的父亲日理万机,为了养活这一帮孩子们,没日没夜地在外地操劳。 在这样的环境当中长大,余文泽逐渐成为了一个带着羞涩的娇柔男生。 体力活,不让他干。 好吃的,他最先吃。 外面太阳大了,不让他出门,就算是出门,也要姐姐们守护着。 第37节 外面下雨了,他躲在姐姐的裙子下面,雨滴浸湿了姐姐的裙子,落在他的脑袋上,他抬起头,想看一眼雨天,却看到了姐姐的腿。 他崇拜李小龙,想成为李小龙,他买了双节棍,躲在自己的房间中哼哼哈嘿。 五个女人围在他的身旁,开始对他和他心目中的李小龙指指点点。 “小泽,你不要有肌肉,肌肉不好看。” “泽泽,你这样会累坏自己的,多看书好么,要不我带你去图书馆吧。” “泽,你知道吗?李小龙是我最讨厌的明星……” “小泽,把棍子给我,这东西你真的不应该拿,太危险了。” 双节棍从手中被拿走,双手空空,脑袋空空。 一只飞蛾扑朔而来,在他的眼前晃动,紧贴在炽热白炽灯管上,带着一种赴死的决心。 年幼的余文泽将断裂的双节棍塞进自己的被窝里,在那个辗转反侧的晚上,清澈的泪水从眼角滑落而下,打湿了双节棍,同样打湿了他年少的梦想。 他逐渐长大,姐姐们也相继嫁人,各奔东西,奶奶老去,天堂有路,爸爸有了外遇,和妈妈离婚。 在一个放假的周末,余文泽回到家里,偌大的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已经长大了,可依旧青涩,青涩的面孔,瘦小的身板,一双柔弱的眼睛。 他坐在那张他坐了十七年的小床上,望着墙壁上破旧的李小龙海报,一阵酸楚涌上心头。 他爬入床底,将那两根断裂的双节棍掏了出来,拍打掉上面的尘埃。 他抱着双节棍想了很多,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那眼泪绝不仅仅是因为这已经支离破碎的家庭,更因为他曾经的梦。 他‘嘿’然一声,站起身子,舞动起了断裂的双节棍。 他旋转跳跃,不停挥舞,气喘吁吁。 他的身体很瘦弱,气力很快就用光。 他躺在床上,汗水划过了他秀美的脸庞,流进了他的嘴角。 余文泽将那滴汗吃进了嘴巴里,当汗水刺穿他味蕾的时候,他发誓,这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他愤然起身,目视前方,说出了自己在十二岁的时候说过的那句话。 我一定要像个男人一样。 去战斗。 高考的志愿中,他否决了所有人的建议,违逆了所有人的愿望和期盼。 他在志愿书上,写下了自己梦寐以求的那个警校。 生平第一次,余文泽为自己做主。 但这绝对不是最后一次,而仅仅是一个开始。 可是,余文泽并没有太多的改变,他始终是他,始终是那个被别人贴上标签的他,像个人妖,不男不女。 这个标签让余文泽在每一次照镜子的时候,都有一种想用刀子割裂自己面孔的冲动。 他甚至不敢照镜子,他可以几天不洗脸,他没日没夜地训练,汗水浸湿了一件又一件的衣衫。 可是,余文泽并没有太多的改变。 他始终是他,那个长得像个女人的男人,那个别人眼中的人妖。 他穿着一副并不属于自己灵魂的皮囊,行走在充满恶意的世界里。 可是,他并没有因此而妥协。 他终于顺利毕业,成为了北城一名实习警察,可是很快,他就接到了调遣通知,那时,他甚至还没正式加入警署编制。 他被调遣的地方,是一家s级精神病院。 余文泽没有丝毫的怨言,只要能穿上警服,他不在乎是去撒哈拉沙漠,还是珠穆朗玛峰。 余文泽很快就动身,在北城当实习警察的日子,让他受到了很多的非议,他没有男性朋友,甚至没有几个能够说得上话的人,所以,对于那里,他并不留恋。 很快,他就踏足了这家精神病院。 可是,情况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这里,依旧是狼群。 从踏入这里的第一天,他就被人调笑,对此,他已经习以为常,可内心还是有着一丝丝的委屈和愤怒。 就这样都还好,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他竟然被室友栽赃陷害了。 他成为了一名变态偷窥狂。 每次想到这,余文泽就禁不住浑身战栗,在那天晚上,他本来可以抗争到底的,可是,最终,他还是失败了。 面对副队长的凶恶和同仁们的压迫,余文泽再次一如往常地屈服了。 可是,心底那股子倔强和坚持始终都在,而且,一次比一次强烈。 我一定要像个男人一样。 去战斗。 第38节 余文泽再一次这样跟自己说。 就在十分钟之前,他刚刚接到了一个任务,让他做一次特殊观察员。 听说这是一件出力不讨好,且很危险的任务,几乎都是由新人院警,还有一些不合群弱势的院警来担当。 可是,这些道听途说的流言对余文泽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只要是任务,他都会义无反顾地去完成。 按照指令,他需要跟一个新来的病人住上一段时间,有可能是一天,有可能是三天,甚至一周。 在这段时间里,他要尽量地激发病人的情绪节点,也就是触摸病人的底线,甚至有时候需要作出一些异常的举动来。 对病人进行危险评估。 其实这个任务的核心和作用是在这。 余文泽穿好分配的衣服,打扮成一个病人,在耳朵里塞进微型耳麦,裤腿里绑上了一把带鞘的匕首,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还是第一次,他在白天走进病房区域,在过去的半个月里,他都是值的夜班,在那些个夜晚里,他在那条规定的线路上,一遍遍来来回回走着,从没有打过一次的瞌睡。 余文泽认为,这一次的任务,是他那些晚上的兢兢业业换来的。 那个长得又高又壮的护士长迎接了他,听说他姓郑,但并不知道名字。 “郑护士长。”余文泽微微抬头,望着护士长那张沉静的脸道。 “余文泽是吧?”护士长高高的鼻梁微微簇动了一下,低头问道。 “对,是我。”余文泽说道。 护士长将一份病人的简报递到了余文泽的手上,转过身子,朝着前方缓步走去。 余文泽低下头,仔细翻看着简报上的信息。 病人名叫赵直,是人格分裂,主人格名叫梁正义,是一名精神病医生,在七天内杀死并碎尸了他的七个病人。 病人出生于农村,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母亲是个有些水性杨花的女人,并不喜欢他的父亲。 病人有过一次失败但刻骨铭心的恋爱。 病人喜欢骂人,态度强横。 最后一行是手写的小字,余文泽轻声读了出来:病人有着超乎常人的观察力,且非常善于隐藏。 余文泽深吸了一口气,一边在脑中够勾勒着病人的模样,一边跟在护士长的身后朝前走去。 “要做的事情你们队长应该都吩咐了吧。”护士长头也没回地说道。 “我都知道了。”余文泽望着护士长那宽阔的后背,忽然有种很踏实的感觉。 “那就好,你等会就照着安排来做就好了,我会在外面照应你的,出现紧急的情况也不要慌张。”护士长缓缓说道,语气中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这种让人信服的力量在孔大队长的语气中也能听到,但两人表述的方式却截然不同,大队长更多的是一种强横和权威,而护士长好像更多的是出自一种关怀。 余文泽跟在护士长的背后来到了二楼的隔离室。 透过隔离室的玻璃门,他看到了里面的一张床上,侧身躺着一个穿着病服的男人。 就在这时,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柔和中带着惊讶的声音。 “余文泽,竟然是你?” 余文泽急忙偏过头去,看到了一张美丽的面庞。 “铃儿……” 余文泽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竟然能在这里遇见铃儿。 “你是特殊观察员吗?” 铃儿望着余文泽身上的病服,眉头似乎皱了一下,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没事,很快就好了。” 余文泽似乎听出了铃儿话中的担心,笑了笑道。 就在这时,院警打开了隔离室的房门。 另外一个院警站在了他的身侧,脸上挂着一丝坏笑,低声道:“人妖,进去吧。” 余文泽抬起头,望了一眼那个院警,提高了音量道:“我叫余文泽。” 那命院警似乎愣了一下,但很快他就再次坏笑了起来,并猛地推了一把余文泽。 余文泽猝不及防,朝前一个趔趄差点倒地,另外一个站在门边上的院警一把拉住了余文泽,然后顺势朝前一推,将余文泽直接推进了隔离室里。 房门‘砰’地一声被关上。 余文泽单手撑地,还没等他站起身子,一双脚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第20章 一夜波折(上) 人心不仅隔着肚皮,还隔着一层潜意识。 就算对一个人知根知底,也永远不知道他会有多危险。 甚至有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第39节 性格弱势的余文泽被指派为了赵直的特殊观察员,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都会和这个被外界称为碎尸狂魔的精神病人呆在一起。 余文泽可能觉得这种观察的方式非常地不合理,可是他并没有说出来,从小养成的习惯,让他默默接受所有的一切,反抗,只是心底的种子,可能都还没来得及发芽。 余文泽可能觉得这个任务非常危险,可是他并没有说出来,他相信上级的指示,也相信自己,可以处理好所有的事情。 其实,他最应该感到庆幸的是,他这次观察的病人是赵直。 作为一个被冤枉的正常人,赵直远远没有他想的那么危险。 赵直在病床上躺着,脑中正在思考着一件极其慎重而严肃的事情,忽然一声开门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赵直转过身子,看见了一个穿着病服的男子,从他的神态和说话的语气来看,这个人好像也是一个新来的精神病人,说不定就是自己的室友。 赵直脑中略微沉思,立马起身下床,准备迎接自己精神病生涯的第一个病友。 那个人被推了进来,踉跄倒地,可是并没有太多的怨言和愤怒,这让赵直稍稍有些吃惊。 赵直走了过去,站在那人的身侧,准备伸手将他拉起来。 可是那人忽然往后倒退了一步,然后身子异常敏捷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瞪着一双像是女人一样的桃花眼望着赵直。 赵直望着那个男子,望着他那张看起来异常清秀的脸,甚至可以用俊美来形容的脸,怎么也想象不到他竟然会是一个精神病人。 “不要怕,我是正常的,被诬陷的。” 赵直走到了自己的病床前,一屁股坐了下来。 “我也是……我没病……” 余文泽一边仔细打量着赵直的脸,一边在脑中快速转换着自己的病人身份。 “真有意思,大家都没病,却在精神病院相遇了,我叫赵直,你叫什么名字。” 赵直饶有兴趣地望着他的脸道。 “我叫余文泽,是一名……是一名无业游民……” 余文泽断断续续地说道,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些慌乱,其实在这之前,他并没有考虑过自己的身份,差点顺口说出自己是一名警察了。 “真巧了,我也是一名无业游民。” 赵直似乎是将自己的话硬生生掐掉了一半,然后嘴巴忽然紧闭,双眼紧盯着余文泽的眼睛。 猛然间的沉默,让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尴尬。 余文泽急忙干咳了一声,避开赵直那有些锐利的眼神,朝着自己的病床走去。 余文泽躺在病床上,微微歪着身子,将自己的脸脱离赵直的视线,然后开口问道:“你是怎么被诬陷的?” 赵直撇了一下嘴角,嘿了一声道:“他妈的被当成另外一个变态医生抓了进来。” 赵直不太想细说,凭借着直觉,他感觉这个名叫余文泽的病人似乎隐藏了一些什么东西,从他那躲闪的眼神和有些紧张的表情就能看出来。 到底是什么呢?赵直在心中暗道。 出于线人的职业素养,他的一双眼睛总是能在很小的细节里发现一些潜藏的重大事件,几乎从未失手过。 “你是怎么回事?” 赵直忽然问道,同时站起了身子,在房间内缓慢走动着。 “我啊,哎,他们说我有时会有暴力倾向,而且一出现就拦不住,像是变了一个人……” 余文泽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抹略带畅快的笑容,这笑容并不像是苦恼。 “可是你自己却根本一点都不记得,对吗?”赵直问道。 “记得到是记得,但却根本无法控制,那像是体内另外一个我,但依旧从属于我——”余文泽忽然兴奋了起来,他从床上一跃而起,就地摆出一个姿势,张开口发出了‘嗷’地一声。 “你这是李小龙啊?” 赵直望着余文泽的姿势说道,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惊讶。 “对啊,对啊!他们说我打人的时候就像李小龙……”余文泽忽然低下头去,脸上出现了黯然的神色,“可是我其实根本不想打人,而且没法控制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受,我只希望从来没有那样过……” “可你心里其实是很期盼的对吧,你想成为李小龙那样的人。” 赵直盯着他的双眼,缓缓说道。 “……也不一定吧……具体我也不知道……” 余文泽的眼神再次闪躲了起来,似乎觉得自己的话已经说得太多了。 余文泽重新躺回了床上,他的脑中回想起了队长给他的任务,以及自己接下来要做的几件事,那几件事对他来说虽然有点难,但并不是不能完成的。 但万万不可着急。 余文泽在心中暗道了一声,同时缓缓闭起了双眼,双唇也紧闭着。 赵直望着余文泽的神态,眉头轻皱了起来。 赵直一边在房间内走动着,一边打量着余文泽。 余文泽虽然闭着眼,但赵直还是能感觉到他正在全神贯注地聚焦着自己。 “你看起来很淡定啊?” 赵直随口说道。 第40节 余文泽依旧闭着眼,一句话也不说。 “有没有人说你长得像个女人?” 赵直望了一眼余文泽的脸说道。 余文泽始终一句话不说,但赵直看见他的嘴角轻微地抖动了一下,似乎这句话正戳在了他的心坎上。 “你是打定主意不跟我说话了对吧?” 赵直缓步走到了余文泽的床前,低头凝视着他的脸,那张白皙秀美的脸。 余文泽翻了一个身,将脸面向了墙壁。 赵直的嘴里轻哼了一声,转过身去,走到了自己的病床上,坐了下来,他的眼睛依旧望着余文泽。 这个人有点不大正常。 赵直心中暗道,同时再次躺回到了床上。 房间内再次陷入了沉寂。 这沉寂让人心里有些发慌,像是正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在空气中缓慢凝聚。 两个陌生人在一间房子里的沉默,远远比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更加让人难熬。 赵直实在没有想到自己会碰上这样一个奇怪的病友。 他觉得自己要是一直这样不说话,很快就会把自己憋疯了,尤其是他们还在精神病院里,那时可能就真的需要治疗了。 赵直正在脑中盘算着怎么撬开这个人的嘴的时候,一声有些沙哑的叫声忽然响了起来。 “嘿呀伊尔呦!” 高亢的叫声,刺耳的语调,差点将赵直直接从床上震了下来。 余文泽闭着眼睛,张开嘴巴,对着墙壁,朗声开唱。 “嘿呦嘿依伊尔呦!” 声音越来越高,嗓音越来越刺耳,似乎还夹杂着莫名其妙的方言。 赵直一骨碌从床上翻了起来,大声道:“你他妈这是在唱歌?” “嘿 嘿嘿呦嘿嘿 嘿 嘿嘿呦嘿嘿!” 余文泽似乎完全没有理会赵直的意思,他翻了个身,将脸对准了天花板,撤开嗓子大声唱了起来。 “嘿嘿嘿嘿!参北斗啊!” “嘿嘿嘿嘿!全都有啊!” 不仅唱腔极其难听,而且完全不在调上,最关键的是,歌唱者本人还一副旁若无人非常兴奋的表情。 这让赵直简直无法忍受。 “你他妈不要再唱了!” 赵直大声吼道,但他的吼叫声很快就被余文泽的歌声给淹没了。 “该出手时就出手啊!” “风风火火闯九州啊!” 余文泽晃动着身子,脑袋左右摇晃了起来。 赵直‘腾’地一声从床上蹦了下来,快步走到了余文泽的床前,直接趴在了余文泽的身上,伸出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唔呀唔儿呦!” “呜呜呜呜呦!” 余文泽的嘴巴被捂着,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但依旧在不停地在唱着,像是已经陷入了癫狂状态。 赵直双手齐下,奋力捂住余文泽的嘴巴,同时将膝盖顶在了余文泽的腰间,大声吼道:“你干啥都行,但他妈不要再唱歌了!” 余文泽似乎被顶疼了,他的嘴巴忽然奋力一张,猛地一口咬在了赵直的手掌上。 赵直痛呼一声,手掌猛地甩开。 “你是属狗的吗?竟然他妈的咬人?!” 赵直看见自己的手掌上多了几个牙印,不由地大声骂道。 “我是属驴的!” 余文泽白眼一翻,喉咙里发出一阵阵高亢嘹亮的驴叫声。 赵直急忙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同时身子朝着余文泽扑去。 “老子不信今天还治不了你了!” 赵直怒喝一声,翻身而上,骑在了余文泽的身上。 第21章 一夜波折(下) 被子散落在地上,床单扭曲成一团。 赵直骑在余文泽的身上,双手不停地搓着余文泽的脸,如同搓一个棉球。 第41节 “叫你再唱歌!叫你再唱歌!” 赵直似乎并没有看到余文泽的一只手已经摸到了他的裤腿下面,那里正藏着一个匕首。 余文泽似乎完全没有理会赵直的意思,只要嘴巴有一点空挡他就肆无忌惮地大声歌唱,但因为和赵直进行了一阵身体上的纠缠,所以呼吸显得有些急促,唱出来的歌声也没有先前那么嘹亮了。 赵直一边捂着余文泽的嘴巴,一边揪着他的头发,但却都没有太过用力,他只是想阻止他,并没有要打他的意思。 赵直是一个有原则的流氓,一直都是。 折腾了一下之后,余文泽的声音终于停止了,他气喘吁吁地望着赵直道:“快从我身上下去,你这样好恶心!” 赵直按着余文泽的脑袋,同样有些气喘地道:“你以为我想啊,你要再唱歌,我就把你的嘴巴撕烂!” 话音刚落,赵直就一骨碌从余文泽的床上爬了下去。 两个人经过这一番折腾,似乎有些惺惺相惜,或者说,似乎有种异样的感情在两个人中间盘旋回荡。 赵直望着余文泽那张白皙中带着一点桃红的脸,不由地笑了起来。 “你可真像个娘们!” 赵直坐在了床边上,深吸了几口气,调整了下自己的呼吸节奏。 “你才像……娘们!我是李小龙——” 余文泽的眼睛朝着那面黑色的墙壁望了一眼,他知道护士长此时正在外面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并进行了详细的记录。 而且,说不定铃儿也在看着。 想到这,余文泽忽然直起了身子,他可不想让自己在铃儿的脑海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郑护士长此时正在墙壁外面,望着隔离室里的赵直和余文泽,她的手中拿着一个记事本,刚才的任务余文泽执行的还算不错,这是一次检测赵直忍受能力和愤怒阈值的一项任务。 有的病人会对别人的声音特别敏感,不容许别人侵犯自己的听觉领域,其实就是强行占据他的思维,一旦有人这么做了,就会极其愤怒,甚至会做出一些骇人听的事情。 曾经就有那么一个病人,因为病友晚上起床洗脸的声音将他吵醒,他就将那个病友残忍地杀害了。 对于刚才赵直的反应,郑护士长有着自己的判断,她觉得赵直不仅像一个正常人,而且还具有一定的克制能力,当然也有一定的暴力倾向。 郑护士长将自己的所察所得全都记录在了本子上,然后坐在沙发上,继续望向隔离室。 隔离室内,赵直坐在余文泽的床上,头倚靠在墙壁上,微微眯起了眼睛,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余文泽则端坐在床上,嘴巴紧闭着,脑中正在考虑着接下来该怎么做才好。 下一个任务比这个要难得多。 余文泽的眉头皱了一下,轻推了一把赵直道:“去你的床。” “我偏偏要在这张床,你管得了我?”赵直轻哼了一声道。 “你经常这样欺负人吗?”余文泽问道。 “也不是很经常,偶尔吧,谁叫你刚才唱那么难听的歌。”赵直只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余文泽,自己不是好惹的,同样也给他一个惩罚,让他知道做一些奇怪的事情在他这里是行不通的。 “好,我去你那张床,正好床单不用我铺了。” 余文泽将双腿从床上挪了下来,刚要往另外那张床上走去,赵直忽然一把拉住了他。 “乖乖把床铺好。” 说完之后,赵直就站起了身子,朝着自己那张床上走去。 两个人各自躺在自己的床上,期间赵直试探性地与余文泽交了谈几句,可被他轻描淡写地回绝了。 最终,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这一次的沉默似乎比之前多了一层别的含义,像是两人都有着交谈的想法,都想要去亲近对方,但却因为一些别的不知名的原因而没有展开,那像是克制,又像是猜忌。 这一次沉默的时间很长,长的让赵直几乎就要昏昏睡去了。 经过这几天的折腾,他的身子很累,腰酸背疼,脸颊上还被抽了几十个耳光,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个地方是舒服的。 很快,赵直嘴巴里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时间慢慢流逝,悄无声息。 寂静在屋子里弥漫,带着一丝诡异。 余文泽始终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他的脑海中想的,不止是这一次的任务,他还在想着这个名叫赵直的病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精神病人…… 虽然他的模样看起来比较凶恶,虽然他经常将骂人的话挂在嘴边,但余文泽却感觉赵直比那些院警好太多,虽然赵直也说自己像个女人,可语气跟那些人完全不一样,更像是坦白的描述,而没有太多下流的恶意…… 难道他真的是那个七天杀死七人并碎尸的变态精神病医生吗? 余文泽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去,望了一眼那面黑色的墙壁,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同时一只手下意识地放在了自己的裤腿处,摸到了那把匕首。 当摸到匕首的一刹那,余文泽似乎才明白过来,此时他正在跟一个极其危险的精神病碎尸凶手住在一起。 闭上眼之后的余文泽忽然陷入了一片莫名的黑色漩涡当中,他的心里禁不住升起了一丝恐慌,这丝恐慌来的很突然,让他的身子一阵战栗。 余文泽猛然睁开眼,这种恐慌的感觉他似乎很久都没有过了…… 余文泽的眉头皱了起来,当这种恐慌来临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不过好在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应该不会再发生那种事了…… 余文泽的脑中一阵混乱,他奋力想着这次任务的内容,一遍遍在心中默念着,同时再次闭上了眼睛。 第42节 陷入昏睡状态的赵直,是被一阵开门声吵醒的,他翻了一个身,看见那个麻子脸院警将两个饭盆放在了门边上。 赵直肚子早就咕咕叫了,他眯着眼睛从床上下来,走到门旁,低头看了一眼两个饭盆。 “有没有搞错?就让老子吃这个?!” 赵直看着饭盆中那五颜六色的浆糊一样的东西,胃部忍不住一阵翻腾,这饭像是给猪吃的。 赵直一脚将盆子踢翻,用力捶打起了房门,大声叫喊着,可是他的叫喊却没有换来任何的回应。 外面黑漆漆的,看不见任何东西。 “难道已经晚上了?” 赵直心中暗道了一声,同时再次捶打起了房门,大声喊叫着。 外面还是没有回应。 就在这时,余文泽从床上走了下来,将自己的那盆饭端了起来,然后重新坐回床边。 赵直回过头去,看见余文泽似乎吃的津津有味,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这东西能吃?!”赵直忍不住问道。 “填饱肚子而已。”余文泽头也不抬地道。 “你的要求可真低!”赵直像是发泄一样将那个沾满浆糊的盆子一脚踢到了墙壁上,然后气呼呼地返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余文泽很快就将饭菜吃完,拍着肚子打了一个饱嗝。 无聊至极的赵直再次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他似乎有人打开了房门,然后传来了几声桄榔的轻响。 赵直没有理会,继续睡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赵直忽然感觉肚子里面一阵翻滚,他摸着自己那已经干瘪的肚子,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这简直跟监狱一样!” 赵直紧咬着牙关,脸色变得异常凝重,他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了门边上,伸出手敲打着房门。 “有没有人,老子要被饿死了!” “给我送点饭!” “人都死哪去了?!” 赵直喊了几声,忽然感觉自己的力气消耗地很快,连喊叫的音量都在迅速地减弱。 赵直趴在门边上,嘴里发出哼哼唧唧难受的声音。 饥饿感汹涌而来,如同一头猛兽一样迅速侵蚀着赵直的意志。 他的眼角望见了洒落在地上已经快要干涸的那堆浆糊,喉咙忍不住滚动了一下,同时心底一丝愤怒也跟着升腾了起来。 赵直走到那堆浆糊旁,伸出脚,狠狠踩了几脚,一边踩着还一边不停地骂着。 赵直重新返回到床上,摸着自己的肚子,不停地深呼吸,试图遏制那股强烈的饥饿感。 但越是要遏制,饥饿感反而越来越严重。 赵直感觉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已经陷入了对于饭菜的强烈欲念当中。 他闭上眼睛,眉头紧紧皱起,试图通过思索一些别的事情来减缓这种饥饿感。 逐渐地,饥饿感好像减弱了很多,但赵直却感觉自己似乎陷入了另外一种状态当中——疲惫,无力,犯困,但却睡不着。 脑子似乎也开始眩晕。 “真的要被饿死了啊……” 赵直嘴里哼哼着,他甚至已经不知道自己几天没有吃饭了。 嘴唇变得干裂,嗓音也沙哑了起来,像喉咙里塞了一团棉花。 赵直看见余文泽从床上爬了起来,对着那个尿筒开始撒尿。 哗啦啦的响声让赵直感到无比地厌烦,那像是对自己意志力的另外一种挑战。 赵直紧咬着牙关,将头面向了墙壁,脑中奋力思索着几个重要问题。 “要想出去,必须先保证自己不被饿死……” 赵直似乎下定了一个决心一样,闭上了眼睛,一边克制着自己饥饿的感觉,一边静静等待着房门的响声。 房间内的灯亮了起来,然后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又熄灭了。 黑暗笼罩着房间,空气似乎变得阴冷了起来。 赵直裹住了被子,将脸面向了余文泽的那张床。 余文泽脱掉了自己的外衣,躺在床上似乎是睡着了。 赵直打消了调笑他的念头,继续和那一波一波袭来的饥饿感做着斗争。 赵直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睡着,他躺在床上,听见了一声响亮的嚎叫,他急忙睁开眼,黑暗中,他看到了一个半裸着身子的人站在房间里面,双手不停地挥舞着衣服。 “啊!呀——” 嚎叫声再次响起,比之前的更加响亮。 第43节 赵直翻身而起,眉头紧紧皱着,眼睛瞪得很大,似乎感到有些害怕。 朦胧的月光透过栅栏窗射到房间里面,将那个半裸着的身影映照的愈加恐怖诡异。 赵直看见那个半裸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余文泽。 余文泽嚎叫了几声之后,似乎是察觉到了床上的赵直,他‘腾腾’两步朝着赵直奔去,手中的衣服像是棍子一样对着他挥来。 赵直身子往后一缩,躲开甩来的衣服,大喝一声:“余文泽!你疯了吗!” 余文泽不为所动,再次将衣服甩向了赵直。 “啪!”地一声,衣服正打在了赵直的肩头。 赵直痛喝一声,从床上一跃而起,伸出双手就要去抓余文泽的脖颈。 就在双手即将靠近余文泽的一瞬间,赵直忽然发现,他的双眼竟然是闭着的! 第22章 梦游打人 梦游的最可怕之处,不是你无法跟他交流,无法预料他的行动,而是你看到梦游者做的所有一切都是闭着眼睛的,但却分明感觉他什么都知道。 梦游的人闭着眼,但梦游的人能看得见。 人的潜意识里面,始终都有一双眼睛,看着外界的一切,无论生死。 余文泽的双眼紧闭着,脸上面无表情,手中的衣服被他当成了双节棍,在腋下也脑后不停地挥舞。 “啪啪啪啪啪!”衣服打在赵直的身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赵直似乎愣住了,疼痛感传来也浑然不觉,他蹲在床头上,望着面前的余文泽,忽然感觉一阵莫名的惊惧。 这还是第一次,赵直亲眼看见梦游的人。 余文泽口中吆喝着,发出如同李小龙一样的喊叫声,同时身子左右旋转,继续抽打着赵直。 赵直这才醒悟过来,急忙躲闪到一旁,从床上悄悄走下来,站在了余文泽的背后几米处,静静看着。 余文泽似乎察觉到了赵直的位置,他猛然转过身,衣服‘唰’地一声就朝着赵直挥去。 赵直一把将打在身上的衣服抓住,然后奋力一拉,将余文泽拉到身旁,双眼紧盯着余文泽的脸,低声道:“余文泽,醒醒!” 余文泽依旧闭着眼睛,脸上像是蒙着一层霜一样,一点表情都没有,这种表情让赵直想到了小时候看的僵尸恐怖片。 此时余文泽的脸就如同死掉的僵尸一样,木讷,呆滞,阴沉,冷漠。 赵直忍不住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两步。 听说梦游的人不能唤醒,否则会得精神病,而且说不定还会杀掉那个唤醒他的人。 “他妈的怎么会遇到这样的病友?” 赵直一边在口中念叨着,一边脑中奋力想着之前看到过的梦游唤醒的方法,可想了半天都没有想到一个。 就在这时,余文泽再次冲了过来,他不仅挥舞着手中的衣服,同时双腿也开始踢踏了起来。 他的腿法似乎非常熟练,左右一阵碎步交替,然后骤然出击,直接朝着赵直的小腹踢去。 赵直轻忽了一声,急忙缩腹后退,堪堪避开这一脚,要不是他常年混迹在街头,这一脚很可能就被踢中了。 这一下赵直恼怒了起来,他快速往左边一闪,然后身子一扑,直接将余文泽扑倒在了地上,在他的耳边大声吼道:“余文泽!快醒醒!醒醒——” 余文泽的力气似乎比之前大了许多,赵直的双臂完全压不住他,只听余文泽口中吆喝了一声,然后奋力一肘顶在了赵直的腋下,紧接着翻身而起,笔挺地站在赵直的跟前,低下头,用紧闭的双眼凝视着赵直。 赵直愣了一下,急忙往后倒退了几步,然后扶着床站了起来,同时一只手摸向了自己的腋下,痛得他一阵呲牙咧嘴。 就在这时,余文泽的嘴巴忽然张开,说出了一句含糊不清的话,然后机械般地转过身去,返回了自己的床上。 余文泽将衣服放在床头,叠的整整齐齐,然后钻进了被子里,用被子将头蒙住,身体缓慢蜷缩成了一团。 过了一会之后,赵直似乎听见被子里面传来了一阵低声哭泣的声音。 赵直缓缓站起身子,弯着腰走了过去。 被子里的哭声很小,带着委屈和不甘,夹杂着伤痛和无助,像是被大人打骂的小孩一样的哭声。 赵直轻拍了一下被子,低声叫道:“余文泽,你怎么了?” 被子里依旧传来低声的哭泣,被子微微抖动,似乎被子里的身体正在因为过度的伤心难过而颤动。 “余文泽,你没事吧。” 赵直再次拍了一下,这次的力气加大了许多。 被子忽然被掀开,一张带着惊慌的脸露了出来。 余文泽往旁边一躲,厉声问道:“你干什么?!” 赵直望着余文泽的表情和眼神,苦笑了一声道:“这句话应该是我对你说才对,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干了什么?” 余文泽左右看了一眼,然后又看了一眼那面漆黑的墙壁,似乎意识到了一些什么,他有些发愣地道:“我干了什么?” 赵直道:“你梦游了。” 余文泽再次愣住了,他的眼神中掠过了一丝怀疑,然后紧接着被惊惧覆盖。 余文泽记得,在许多年前,他也曾梦游过,而且在那次梦游中,他打伤了自己的姐姐,但后来找了心理医生治疗之后,就再也没梦游过了。 没想到,竟然在今晚这种执行任务的特殊情况之下,再次旧病复发。 第44节 余文泽的声音在颤抖:“这是真的吗?” 赵直抖了抖自己的肩膀道:“你看上面都是你打的淤青。” 余文泽张着嘴巴,脸上出现了迷茫的神色,过了一会之后,他望着赵直道:“对不起……” 赵直笑了笑道:“哎,算了,没事,我刚才听见你在被子里面哭,怎么了?” 余文泽的嘴角颤动了一下,眼神充满了悲哀,似乎是在喃喃自语:“我梦到了我小的时候,我的双节棍被我妈妈拆断的那晚……” “你妈妈不让你玩双节棍?” “是啊……” 余文泽轻叹了一口气,似乎已经忘记了此时他正是一名特殊观察员,正在执行一项危险的任务。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自己还是小孩子时候的场景,在那个凄迷而又压抑的晚上,他抱着断裂的双节棍在被子里面哭了整整一夜…… “可你现在都已经长这么大了,他们早就管不到你了,你可以随便玩了嘛。” “是啊……可是……我已经没有双节棍了……” “简单啊,再买一个,或者自己做一个都行,只要想玩就去玩。” “真的可以再回到从前那样吗?” “过去肯定回不去,但明天一定会来。” 余文泽低下了头去,像是正在思索赵直的话。 眼眶中似乎有泪花在闪动,十二岁时候说的那句话萦绕在脑海,一边一边地重复着。 我一定要像个男人一样。 去战斗。 可我,毕竟像个女人…… 余文泽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赵直的胸膛,体内忽然升腾起了一股强烈的欲念,这股欲念迅速席卷了全身,让他的思维一阵悬空,感觉像是形成了一个旋转着的空洞。 余文泽忽然有些情不自禁地缓缓将头靠在了赵直的肩膀上,并低声哭泣了起来。 赵直在瞬间愣住了,他的手伸在半空,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合适。 老子生平还没抱过男人呢…… 可……哎,他妈的,管不了这么多了……谁叫我是一个有原则的流氓呢。 在脑中一阵思量之后,赵直才将手缓缓放在了余文泽的背上,并轻轻拍了两下。 第23章 禁闭同床(上) 生平第一次,余文泽将头靠在一个男人的肩膀上。 生平第一次,余文泽在一个男人的肩膀上哭泣。 生平第一次,余文泽以这样一种奇特的方式靠近一个男人。 这么多的生平第一次,却都发生在了这个名叫赵直的精神病人身上。 这是余文泽在进入观察室之前绝对预想不到的事情。 对了,任务…… 还要执行任务…… 余文泽急忙将头从赵直的肩膀上移开,并下意识地望了一眼那面黑色的墙壁。 刚才真的太失态了,自己怎么可以这样。 而且自己根本就不能睡去…… 余文泽忽然想到了几个有些严重的问题。 是不是刚才所有的一切都被外面的人给看到了,或者被录像录给录下来了? 要是被别人发现自己身为一个精神病院的警察竟然会有这种奇怪的梦游症状,他们会怎么想? 是不是会将自己再次调走? 或者,再也当不成警察了? 余文泽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胸口微微起伏着,似乎有些害怕,他想象不到自己脱下警服的样子,他从来都没有想过…… “你怎么了?”赵直看着余文泽的那张再次有些慌张的脸,不由地问道。 “没事,你快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余文泽重新躺会了床上,将脸扭过去,面向了墙壁。 赵直没有继续说什么,他的嘴角撇了一下,望了余文泽的背部一眼,便起身走向了自己的床。 躺回床上的赵直感觉自从进入到这里之后,发生的一切似乎都非常的奇怪,奇怪地有些完全不合常理。 尤其是这个名叫余文泽,长相秀美的如同女人一样的病友,更是奇怪地让自己完全摸不着北。 难道精神病人就是这样? 一言不合就唱歌学驴叫? 一言不合就脱衣服闭着眼睛打人? 第45节 一言不合就随随便便躺在别人的肩膀上哭泣? 赵直摇了一下头,准备暂时先不想这件事情。 反正大家都是人,都要吃喝拉撒,都要面对生活的艰难和突如其来的灾难,就算有些奇怪的癖好,只要能忍就先忍忍。 既然大家都在一家精神病院,又在一间宿舍,有什么是不能调解的呢? 赵直轻叹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通过刚才发生的那件事,赵直对于余文泽又加深了一层了解,看来他不仅长得像个女人,性格也有些像女人,不,性格像个孩子,没长大的孩子…… 饥饿感如影随形,很快又再次袭击了赵直的胃部。 赵直紧咬着牙关,一边缓慢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边在脑中勾勒着之前吃过的美食,试图学习古人画饼充饥。 与此同时,隔离室的外面,郑护士长推开外层的门,踏入了观察室,她先望着一眼在沙发上已经昏昏睡去的院警,然后又望了一眼隔离室内部,最后望了一眼自己腕上的手表。 郑护士长走到沙发旁,将那名院警喊醒,低声问道:“刚才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麻子脸院警摸了一把自己的脸,眯缝着眼睛道:“没啥事啊,你看不都挺好的吗,很安静,两个人都睡着了。” 郑护士长再次看了一眼隔离室道:“记得把录像备份给我。” 麻子脸院警应了一声,将头靠在了沙发上,再次闭起了眼睛。 郑护士长提高音量道:“时间到了,去把开关打开吧。” 麻子脸院警似乎一脸的不情愿,他打了几个哈欠之后才起身走到了电脑前面,按下了旁边的几个开关。 “多少度来着?”麻子脸院警问道。 “零下三十度。”郑护士长面无表情地道。 “哎,都说精神病人是变态,我咋看你们护士也不一般呐。”麻子脸院警冷笑了一声。 郑护士长低头看了一眼那个院警,她那厚实的嘴唇轻微抖动了一下。 郑护士长一句话都没有,再次抬起头,望向了隔离室内。 此时的隔离室内。 赵直躺在床上,忽然感觉空气的温度好像在快速下降。 他裹紧了单薄的被子,将身子蜷缩了起来,但寒冷的感觉汹涌而来,在短短几分钟里就让他的牙关都开始禁不住打颤了起来。 赵直将衣服穿上,再次缩进了被子里,并将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 冷,好冷…… 感觉像是置身在雪地里一样。 赵直的嘴唇开始泛青,冰冷的感觉让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绷紧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之后,赵直实在是忍受不了了,他披着被子从床上走了下来,抱着自己的双臂,弯曲着身子,走到了门边上,一只手从被子里面伸出来,奋力敲打着房门。 “有没有人?!” “快给我们送几床被子过来,快要被冷死了!” “他妈的怎么会这么冷?!” 外面黑漆漆的,一点回应都没有。 赵直不停地敲打着房门,先是一只手一只脚,然后用两只手,两只脚,一边砸,一边踢。 被子滑落到了地上。 赵直冻得瑟瑟发抖,急忙弯腰将被子披了起来。 一波波的冷风在空气中回荡,像是正有鹅毛大雪在房间内飘舞一样。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么冷!” 赵直知道砸门肯定不会有人来回应,索性再次返回到了床上,他先将床单卷到了自己的身上,然后又将被子严丝合缝地裹住身体。 可单薄的床单和被子完全无济于事,赵直依旧感觉自己像是赤身裸体行走在冰天雪地里一样。 牙关不停在抖动,双颊已经通红。 赵直颤抖着手将被子掀开一条缝,望见了另外一张床上的余文泽。 同样的,余文泽也将自己紧紧包裹在了被子里面,但似乎,他并不是还焦虑,也没有像自己一样全身抖动,牙关颤抖。 难道他的被子要暖和一些? 不对啊,被子明明是一样的。 还是说,他的身体本身就很抗寒…… 或者,是他的身体会散发热量…… 赵直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大声道:“余文泽,快抱着被子过来!” 余文泽虽然不像赵直一样被冻得那么厉害,但依旧脸色发红,牙关轻颤,他掀开被子的一条缝,望着赵直道:“干嘛?” 赵直大声道:“你快点抱着被子过来,还有床单,我们在一张床上,将两床被子合在一起!” 余文泽似乎有些不理解:“为什么……” 第46节 赵直又气又恨地道:“还问为什么?!难道你想今晚被冻死在这?!你他妈快给老子滚过来!” 余文泽在脑中回想了一下,任务中确实是有这样一个考验病人在绝境中精神状态的边缘极点情绪反馈,但却没有说要让自己要和他睡在一张床上…… 而且,那样岂不是违背了任务的初衷。 “你他妈是不是傻?!” 赵直看见余文泽似乎在发愣,忍不住大骂了一声,并迅速裹着被子和床单从自己的床上爬了起来,快步朝着余文泽的床上跑去。 第24章 禁闭同床(下) 人的身体是一件很奇妙的东西,它虽然是外在的皮囊,是思维和灵魂的承重,但有时身体却反而能够控制思维和灵魂。 在某些时候,身体比思维和灵魂更加诚实。 当赵直爬到了余文泽的床上,掀开他的被子,钻进他的被窝里,然后将另外一床被子盖在他们两人身体上的时候。 那股来自于外在的包裹,以及来自另外一具身体上的热量,让余文泽在瞬间放弃了想要抵抗的欲望。 但理智依旧还在,余文泽记得他来到这间隔离室的目的,也知道这股冰冷的寒潮很快就会过去。 “不能这样……你快回去……” 余文泽将脑袋从被窝里面钻了出来,嘴唇哆嗦着大声道。 冰冷的空气刺穿着他们的肌肤和骨髓,全身上下只有一种感觉——冷。 余文泽虽然有所准备,但却根本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冷。 自己这辈子可能都没有体验过这么冷的温度,而且还盖着这种单薄的被子,身上的衣物根本就无法避寒。 已经缩进被窝里的赵直完全不理会余文泽的阻拦,他轻轻地吁着气,似乎能够感觉到身体已经比之前暖和了很多。 但是,依旧很冷,冷的几乎让他想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四周似乎传来了阵阵阴冷的风声,这风声侵蚀着思维和心理,让原本已经开始变暖和的身体再次冰凉了下去。 “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像有人在往里面放冷风!” 赵直低声骂了一句,将被子的一点缝隙拉紧。 “你快出去……” 余文泽的嘴巴里还在说着,他伸出手猛地推了赵直一把,赵直的身子往床边挪了一下,两个人中间的空挡变大,一阵冷风忽然灌了进来。 两个人都被这阵冷风吹的浑身抖动了起来。 赵直急忙再次靠了过去,并将被子裹得死死的,双手紧紧抓住被角。 “不想死在这,就老老实实的!” 赵直的声音在被子里面响起。他和余文泽的头几乎碰在了一起。 当这股冷意彻底掌控了身体的时候,思维似乎已经完全不听使唤了。 余文泽甚至已经快感知不到自己的思维了,他的身体只能尽可能地蜷缩,尽可能地往另外一具身体上靠去。 冷风依旧在刮,温度继续降低。 两床单薄的被子裹着两个年轻男人的身体,试图抵御这股突如其来的寒流。 可是,好像根本就没什么作用。 “不行,这样我们真的会被冻死的!”赵直在被子里面说道,他在说话的时候,冷风就会顺着他的嘴巴灌进去,让他的整个喉咙和肺部都一阵阵发寒。 “你快出去……很快就好了……”余文泽低声道,他虽然口里说着让赵直回去,但双手却依旧死死抓着被角。 “什么叫很快就好了?我看是很快就死了——他们肯定想谋杀我们,我操他奶奶个熊——”赵直一边低声骂着,一边在脑中快速地思索着御寒的方法,他可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 与此同时,隔离室外面,郑护士长和麻子脸院警瞪大了眼睛望着隔离室,似乎都有些不敢置信。 麻子脸张着嘴巴道:“这事是这样的吗?” 郑护士长沉默了片刻之后才道:“不是。” 麻子脸院警道:“之前可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 郑护士长轻吸了一口气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麻子脸院警道:“要不要我进去提醒一下?” 郑护士长望着隔离室,高高的鼻梁微微蹙动了一下道:“不用了,正好节约时间,连第三项也一并考察了。” 麻子脸转过头望着护士长道:“你说是那种事?” 郑护士长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麻子脸忽然咧嘴一笑道:“可如果他们真做了呢?” 郑护士长的脸色凝重了下去,高大的身躯似乎微微一颤道:“那他就永远别想再穿警服了。” 麻子脸嘿嘿笑道:“他可长得像个女人一样,说不定……” 郑护士长打断了麻子脸的话,提高音量道:“再降十度。” 一股股寒气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耳边甚至能够清楚地听到冷风刮过耳畔的声音。 隔离室内的温度似乎再次降低了。 第47节 “看来他们真的想……谋杀我们……” 赵直感觉自己的舌头已经开始打弯了,说话都不利索了起来,可他的思维和理智依旧还在,虽然只剩下了一丁点,他用这一丁点的思维在脑中不停地在思考应对的措施。 “没事……很快就好了……相信我……” 余文泽同样哆嗦了起来,他真的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冷,难道他们完全不在乎他这个特殊观察员的感受吗? 而且这么冷的温度,连他这个从受过专业训练体质还算是不错的警察都无法忍受,普通人肯定更受不了。 心底的一丝愤怒缓慢升腾了起来,愤怒带来了内在的热量,热量让余文泽的思维稍稍灵活了起来。 余文泽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脑中竟然升起了一股同情心和怜悯心来,他觉得他们对待病人的方式太不人道了,而且非常变态,不知道在别的精神病院中是不是也这样,反正余文泽是真的有些看不下去了。 要是病人本身没有病,在这种极端的环境触发下,说不定真的会出现什么精神上的毛病。 而且,通过之前的一系列事件,余文泽相信,这个赵直应该不是那个碎尸的变态精神病医生…… 不过,也难说…… 余文泽在心中迅速否决了自己,对于人格分裂这种事,他在电影和小说中都看到过,有的确实隐藏地很深。 可是,如果真像他们说的,赵直只是梁正义的一个分裂人格,那现在承载他们两人的共同肉体都快被冻死了,还有必要继续隐藏吗? 余文泽没有再继续想下去,身体的寒冷再次袭击而来,比之前的更加剧烈,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好像泡在冰水里一样,连呼吸都带着冰凉的颤抖。 就在这时,赵直那只紧抓着被角的手缓缓放了下去,放在了余文泽的肩膀上。 肩膀上传来了一股热量,同时带着一股力量。 赵直摇晃着余文泽的身子,低声道:“你没事吧……” 余文泽低声回应这:“没事……” 两个人的脸几乎靠在了一起,呼出的气息扑在对方的脸上,带着些微的暖意。 “这样下去真的会死的,我刚才想了,冷风应该是从上空吹来的,我们在床上受到的冷风会多很多……” “那我们去哪?” “床底……” 余文泽没有说话,一方面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另外一方面是他完全没有预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 难道外面的人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而不进来做些什么止,或者将冷气关掉也行啊。 当前的局面似乎都已经很明晰了,赵直不会因为在这样的严酷环境之下就精神崩溃,做出异常的举动,甚至将主人格召唤出来的。 就在这时,一双手臂猛地抱住了余文泽的腰肢,在那一瞬间,余文泽忽然浑身战栗了一下,他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余文泽还没来得及抗拒,赵直就已经将他拦腰抱了起来,同时在耳边低声道:“抓紧时间!” 话音未落,赵直就夹着被子翻转了一个身子,双臂将余文泽抱在了胸前,然后再次翻滚,直接从床上‘噗通’一声滚到了地上。 异常迅速地,两个人就钻到了床底下。 赵直将床单迅速铺开,两个人几乎在同时躺在了床底下面,被子也很快裹的严严实实。 隔离室外面的两双眼睛再次瞪大了起来。 麻子脸院警不可思议地道:“这样也行?!” 郑护士长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她压低声音道:“做好随时进去的准备,先去把门锁打开。” 麻子脸院警急忙走到了门边上,悄悄将门锁打开,然后走到郑护士长的旁边,继续瞪大眼睛望着隔离室。 麻子脸院警那张麻子脸上似乎带着一丝猥琐的笑容,他缓缓说道:“我还没跟男人这样子睡过呢,不知道感觉怎么样?” 郑护士长沉声道:“怕是女人你也没这样睡过吧。” 麻子脸抬起头,望了一眼护士长那张双厚厚的嘴唇,似乎想说什么话,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没说。 两人再次静静地望着隔离室里面的情况。 隔离室里面的温度已经零下四十度,在没有很好的御寒衣服的情况下,一个人真的很难依靠自己的意志力坚持下去。 但如果是两个人就不一定了。 余文泽被赵直揽着自己的腰钻入了床底,钻进去之后,情况似乎好了许多,但依旧异常地寒冷。 余文泽感觉赵直的双臂似乎松开了一些,但却并没有完全放开,余文泽的一只手拉着被角,另外一只手出于本能也放在了赵直的肩膀上。 在将手放在赵直肩膀上的一刹那,余文泽似乎感到一阵心理的颤动。 可是,余文泽并没有因此而觉得很恶心,也并没有觉得很厌恶。 他只是觉得能够让对方温暖,同时让自己温暖,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但是,还是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在体内升腾了起来,余文泽甚至不知道这到底是怎样一种感情。 慢慢地,两个人的身子越靠越近。 近到两个人的鼻子尖都顶在了一起。 慢慢地,两个人的手臂都搂住了对方的腰,从最开始的局促到缓慢用力,然后逐渐变得自然。 热量在两个人之间悄无声息地传递着。 呼吸缓慢而悠长,眼睛缓缓闭上。 第48节 在这样一个极寒的禁闭环境当中,似乎没有能够阻止这两个身份迥异,目的完全不同的男人以这样一种奇特的方式靠近对方的身体。 他们只是出于对于自我的保护,如果能在保护自我的同时,给予对方温暖,那何乐而不为? 也许身体对于灵魂来说并不重要,但如果没有身体,那灵魂何处寄居? 如果真的有所谓的灵魂,那么它肯定希望肉体能够变得舒服,而不是在极寒的冰冻之下逐渐僵直,直至失去活力。 在逐渐失去了对于思维的掌控之前,余文泽的脑中想到了这样几个问题: 特殊考察,到底是在考察什么? 是人性的弱点,还是人性的优点,如果这两点共存,如何取舍? 是身体对心理的影响,还是最原始的生存本能,如果是本能,那么如果犯错,归咎于谁?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一次作为特殊观察员的他,到底是谁,在考察谁? 是他在考察赵直吗? 还是赵直在考察他? 亦或是,门外的那些人在考察他们两个? 不,也许,这是在考察参与并观看这次事件的所有人。 在这样一场早已事先安排好的任务当中,发生的所有不确定突发事件,都是对于每个人人性的一次考察。 不仅仅是余文泽和赵直,还有郑护士长,麻子脸院警,铃儿,梅医生,院长…… 余文泽陷入了从未有过的沉思当中,并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腿被赵直的脚给蹭了一下,那把绑在小腿上的匕首因为梦游又加上刚才的一阵翻滚,终于从腿上脱落了下来。 赵直的身子轻微弯曲了一下,伸出手将那把匕首抓在了手里。 手掌摸到了刀鞘,然后缓缓拔出。 刀已经出鞘,但人却浑然未觉。 第25章 最后的观察 狭小而漆黑的病房里,嗖嗖的冷风呼啸而过。 两个男人环抱在一起,躺在床底上,靠对方身体的温度取暖。 不经意的一次抖动,便能带来心灵上的战栗。 人性的微妙而又伟大之处,可能就在这样一些极端的情况之下才会触发。 当赵直在黑暗中确认了自己刚才摸到的东西是一把匕首的时候,他的呼吸在瞬间凝滞了。 一个恐惧且惊悚的念头出现在了赵直的脑海内。 这个病友——所说所做的一切都是假的! 在进入病房之前,他就在身上藏了一把刀。 他是个危险分子,他想要杀人! 但他到底要杀谁?肯定不是自己…… 赵直缓慢地吸了一口气,将匕首贴在了自己的掌心上,然后将手掌放在了自己的腰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中传来了一声带着忧伤的喘息声,余文泽将耳朵里的耳麦缓缓拔了出来,在被窝里轻声道:“赵直,我是名警察。” 黑暗而阴冷的被窝再次陷入了沉默。 赵直猛然朝外翻了一个身。 冷风嗖嗖地刮了进来,像刀子一样割在两个人的身体上。 然后,很快,赵直就再次翻回了身子,抱紧了余文泽的腰:“现在已经不是了。” 余文泽愣了一下,随即低声道:“我永远都会是一名警察。”然后他紧接着道:“不过我依然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人。” 说完之后,余文泽将耳麦重新塞回耳朵里,环抱住了赵直。 两个人的鼻梁再次抵在了一起。 过了一会之后,赵直悄悄将那把匕首放在了余文泽的腿边。 两个人的眼睛缓缓闭上,呼吸缓慢而悠长。 与此同时,隔离室外面。 郑护士长和麻子脸院警双双瞪大了眼睛望着隔离室,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麻子脸望着床底下一动不动的那两个人,有些失望地道:“要是我就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郑护士长脸色有些发冷地道:“所以你根本就没有机会。” 麻子脸院警偏过头去,盯着郑护士长那硕大的身躯,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要说什么话,但最终还是憋回了肚子里面,但他的脸上却浮现出了一丝略显怪异的笑容。 郑护士长似乎并没有察觉麻子脸院警的异样,她双眼依旧望着隔离室,然后低声道:“去关了吧。” 麻子脸院警嘴里嗯哼了一声,走到了仪器旁边,关掉了开关,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郑护士长依旧站在透明墙壁面前,一只手拿着记事本,另外一只手拿着笔,不停地写着什么。 良久之后,护士长才停止了记录,她抬起头,再次确认了一次隔离室里面的情况,然后对着麻子脸院警道:“好好看着里面,出了任何事你都要负责。” 第49节 麻子脸院警双眼半睁半闭地道:“知道了,郑大护士长。” 郑护士长忽然快步走到麻子脸院警跟前,低头凝视着他,表情严肃地道:“把大字去掉。” 麻子脸院警的眼睛睁开,看到了郑护士长的大脸庞以及厚嘴唇,感受到了一股来自不像是女人身上有的那种压迫感,他咽了一口唾沫之后才道:“知道了,郑护士长。” 郑护士长缓缓直起身子道:“还有,明天把录像拷贝给我一份,我要完整版的。” 麻子脸院警点了点头,张开的嘴巴还没有说出话,郑护士长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隔离室。 麻子脸院警望着郑护士长那宽阔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外面,嘴角抖动了一下,眼神随即变得阴险了起来,他‘呸’地一声在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自言自语地道:“谁不知道你的那点屁事,还跟老子在这装人物!” 麻子脸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到了门边上,将刚刚打开的房门锁上了之后,才重新返回到沙发上,双眼眯缝着望向隔离室。 郑护士长从隔离室出来之后,直接走向了自己在三楼的办公室,斜对面院长的办公室里面的灯似乎还亮着,隔壁梅医生的办公室的灯也亮着。 郑护士长悄悄往旁边挪了一下身子,竖起耳朵听了一会,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任何的动静。 郑护士长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她坐在椅子上,将观察记录放在了桌上,仔细思考着。 在她看来,情况似乎已经很明朗了。 三项考核很顺利地在一天之内就完成了,而且有两项竟然是同时完成的。 想到刚刚发生的一幕,直到现在郑护士长还心有余悸,她甚至开始怀疑这个特殊观察的任务到底合理不合理…… 不过,就算是不合理,她也没有什么办法,毕竟是院长和梅医生两个人定下来的。 郑护士长轻吸了一口气,低头将纸上的内容重新整理了一份新的出来,放在了桌上。 整理完之后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郑护士长感觉自己的身体有疲累,记忆中似乎很久都没有熬过这么晚的夜了,她趴在了桌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矮小的红色身影悄无声息地走过了郑护士长办公室的门口,然后几秒钟之后,红色身影倒退着走了回来,身影站在了门口,静静凝视着趴在桌子上的护士长。 红色的长袍在地上微微抖动,身影站立了十几秒钟之后,伸出一只戴着白色手套的手将办公室的房门轻轻关上,然后拖着红袍朝前走去,打开了郑护士长隔壁的那间房门。 那是梅医生的办公室,同样也是梅医生的卧室。 矮小的红色身影踏入了那间办公室,一张戴着黑白相间彩色骷髅面具的脸缓缓扭过来,逐渐消失在了门缝后面。 天空不知何时已经亮了起来。 黎明的曙光照在窗玻璃上,带着一股温暖人心的力量。 不管怎样,只要不死,太阳总会升起。 赵直和余文泽从隔离室的床底下钻了出来。 房间内的温度已经回归正常,两个人相互望着对方,似乎有种异样的感情在两人中间流动。 赵直轻叹了一口气,望了一眼余文泽的脚踝上,那把半露在外面的匕首,说道:“谢谢你。” 余文泽弯腰将裤腿盖好,直起了身子,望着赵直道:“我知道你绝对不是精神病人。” 赵直没有说话,他偏过头去,望向了墙角,一向坚强固执的他竟然在瞬间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一股强烈的心酸和悲哀涌上心头。 过去的那么多年,虽然辛苦,虽然孤独,虽然同样无人诉说也无人安慰,但总归是清清白白问心无愧的,总归活出来的是自己,总归可以四处游山玩水,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但现在…… 赵直的眼眶有些发红,他紧咬着牙关,将那股莫名其妙的情绪压了下去,然后深吸了几口气,转过头来,望了余文泽一眼,咬着牙坚定地道:“我会出去的,一定会!” 余文泽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坐到了自己的床上。 赵直将地上的被子捡了起来,拖在地上,一步一步朝着自己的床走去。 房间内再次陷入了沉默,但这一次,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尴尬。 经过了一夜的身体贴合,这两个男人之间似乎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关系,远远不是信任两个字能够形容的。 隔离室外面的黑布重新降了下来,将透明玻璃墙遮盖住。 郑护士长站在内层隔离室的门口,手中握着刚刚从梅医生那里拿来的确定书,她再次低头看了一眼上面的危险程度等级标识:b+。 这一次梅医生给予了郑护士长莫大的信任,对此郑护士长还是很感动的,但同样地,她也意识到,这件事,全权责任将会在自己身上,以后出了事都只能怪在自己头上。 因为赵直的这个隔离观察任务说明报告和观察记录都是自己报上去的。 当然郑护士长都是如实上报,并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遮掩和修饰,她一向如此,一向很规矩…… 不过,这不正是护士长们应该做的事情吗? 将决定权交给上面,有风险的事情自己承担,出了事责任全部包揽。 不然要她这个护士长有何用? 郑护士长高高的鼻梁忽然簇动了一下,后背禁不住又开始疼了起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旁边的麻子脸院警轻点了一下头。 麻子脸院警将隔离室的房门打开。 郑护士长往里跨了一步,望着躺在床上的赵直,粗狂而厚重的声音从她的喉咙里面发了出来:“赵直,出来吧。” 床上的赵直翻了一个身,没有动弹。 郑护士长提高音量道:“赵直,出来!” 第50节 赵直还是没有动弹。 郑护士长给旁边的两个院警使了个眼色,两个院警分别掏出警棍,一前一后朝着赵直走去。 就在此时,另外一张床上的余文泽忽然站了起来,走到了赵直的旁边,拍了一下赵直的肩膀,然后低头在他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话。 赵直的鼻孔里面似乎发出了一声压抑而愤怒的叹息声,然后缓缓地,他从床上走了下来。 赵直腰杆挺的笔直,目视着前方,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一股刚毅的神色。 他的脸似乎比刚来的时候瘦削了,胡子也变长了,但眼神还是和刚来的时候一样,倔强固执,不服输。 麻子脸院警走了过来,警棍在赵直的身上轻点了几下,阴笑着道:“昨晚爽不爽?” 赵直依旧目视着前方,一句话都没说。 麻子脸院警似乎感到有些无趣,他正准备放下警棍,用语言好好挑逗一下他,骤然之间,一只手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一把将警棍抓住,然后顺势下压—— 只听‘啪!’地一声闷响。 警棍的棍头重重砸在了麻子脸院警的两腿中间。 麻子脸院警‘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脸上露出了痛苦和愤怒交杂在一起的纠结表情。 赵直面无表情,眼神凶狠,大踏步朝着门外走去,当他和郑护士长那宽阔的肩膀撞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没有丝毫的退让。 “砰!”地一声,赵直的肩膀硬生生撞开了郑护士长的肩膀。 第26章 入住病房 郑护士长说了很久,才没有让麻子脸院警和另外几名院警的警棍将赵直砸成一摊烂泥。 这是郑护士长应该做的事情,但不是必须做的,不过今天是她将赵直带入病房的第一天,她有必要让一个身体暂时健康的赵直住进病房里面。 而在之后,郑护士长就不会再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傻事了。 麻子脸院警和另外几名院警对着赵直比出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然后才愤怒地离去。 赵直从墙角落站了起来,怕打掉身上的泥土和尘埃,在刚才被打的地方揉了几下,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从走出隔离室之后,赵直似乎变得沉默了许多,也冷漠了许多。 但是,在他的心底,始终燃烧着一把熊熊烈火,并随时准备将所有的一切不满之人和不满之事,焚烧殆尽。 郑护士长和铃儿领着赵直来到了四楼,早上的走廊里出奇地安静,有两个手拿对讲机的院警正在楼道中巡逻。 她们在走廊居中的一间病房前停了下来。 病房号:407。 房门虚掩着,郑护士长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房间不是很大,一眼可以望到尽头,四周的墙壁是白色的,最里面一扇墙壁上有一扇窗子,蓝色的窗帘拉的很紧密。 黎明的曙光照在窗帘上,细微的蓝色光线跃进房间,使得房间内显得朦胧而诡秘。 房间里面一共有四张床,正中间有一张桌子,桌前摆着两张凳子,其中一张凳子上端坐着一个穿着白蓝格子病服,戴着黑框金边眼镜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右手轻端着一个茶杯,左手举着一张报纸。 中年男子轻轻在杯口处吹了一口气,白色的水汽从嘴前飘起,男子似乎很陶醉地闭上了眼睛,等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已经将茶杯放下了。 茶吹过了,可并没有喝。 是时候未到。 中年男子将报纸微微下压,抬起眼睛朝着门外望了一眼。 “有新来的病人?”中年男子的声音很轻,但咬字却异常清晰,是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而且语气中透着一股淡定。 “孙老师,今天感觉怎么样?”郑护士长踏进病房,左右看了一眼,随口问道。 “感觉很好,每一天都很好。”中年男子微微一笑,他的眼睛悄然绕过了护士长的身体,望向了门口那个男子。 “这是新来的病人,以后就是你们的病友,他叫赵直,以后你们要相互照顾。”郑护士长挪了挪身子,指向身后的赵直说道。 “我叫孙震阳,别人都叫我孙老师,以后你也可以这么叫我。”孙震阳对着赵直笑了起来,笑容看起来很自然。 赵直的嘴巴蠕动了一下,张开口却忽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就在这时,靠里面的一张床上,一个人忽然笔直地躺了起来,他的双眼紧盯着赵直,咧开嘴道:“你走进了我的梦里,可你并不是一个人。” 他说话的语速很慢,一句话中变换了多种语气,似乎代表这句话也隐藏着很多层含义。 郑护士长刚想要开口说话,那个人忽然直挺挺地躺了下去。 孙震阳似乎笑了一声,再次将茶杯端了起来,然后轻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护士长转过头望着孙震阳道:“孙老师,这杯茶喝了多久了?” 孙震阳微微睁眼,面带微笑道:“不多不少,五年零四个月。” 郑护士长似乎轻叹了一口气,没再多说话,然后她走到靠门的那张床边,指了指那张床,对赵直道:“这张床以后就是你的床了,等会把衣服换上,记住,你的号码是702。” 赵直一句话都没说,依旧站在原地不动。 铃儿悄悄走到了床边,弯下身子,将床上的床单捋整齐,将被子铺开,然后将衣服放在被子上面,缓缓展开。 那是一件白蓝格子的上衣,和一件浅蓝的裤子,上衣的胸口口袋处绣着一个号码:702。 第51节 铃儿做完这些之后,站起了身子,走到赵直旁边道:“去吧。” 赵直还是没动,发红肿胀的脸上带着一股怒意,似乎随时都会爆发。 郑护士长道:“一个小时之后,我们会安排吃药,你最好先休息一下,调整一下心理状态,毕竟以后你在比较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会在这里度过,最好先熟悉一下环境。” 郑护士长说完之后便走了出去。 铃儿和两名院警紧随其后。 房门再次被虚掩上。 就在这时,床上的那个人忽然再次直着躺了起来,咧嘴盯着赵直。 凳子上端坐着的孙震阳也抬起眼睛望着赵直。 赵直瞪起眼睛,歪着嘴大声道:“看什么看?!” 赵直的话音刚落,床上的那个人‘砰’地一声直挺挺躺了下去。 孙震阳的眼睛骤然垂下,对着茶杯轻吹了一口气,再次看起了报纸。 赵直轻吸了一口气,伸出手在自己的左右脸颊上抚摸了几下,疼得他一阵呲牙咧嘴。 虽然过去了一夜,但脸上被梅医生打的那几十下巴掌好像变得更加严重了。 赵直已经明白过来,过去的一夜是他们对于自己的考察,就是为了安排自己的病房,现在,才是真正的病房,眼前这两个人,便是自己的病友。 赵直虽然很想表现地友好一些,但在过去的几天里,他先后被各种匪夷所思的情况搞的焦头烂额,而且到现在,他的肚子还在咕咕叫着,不知道何时才能吃得上饭。 赵直一边想着,一边迈步朝前走去,他走过了中间的圆桌,走过里面的那张床,推开了最里面旁边的一个小门。 毫无疑问,这个小隔间,就是这间病房的洗手间。 赵直关上洗手间的门,才发现,门上竟然没有锁。 赵直眉头一皱,不再理会,打开水龙头,低下头,喝了几口水,在嘴巴里面晃荡了几圈之后吐了出来。 吐出的水中有些泛红,看来嘴巴里面也受伤了。 赵直抬起头,望向了镜子,镜子碎了几条缝,中间还少了一小块,似乎是被谁给打碎的。 那些裂缝让赵直的脸看起来四分五裂的,赵直眉头紧紧皱起,低下头,正要再喝几口水,却在水池的边缘处上发现了一根很长的头发。 赵直轻轻将那个头发捻起,慢慢伸直,那头发足足有一米长,绝对不是男人的头发。 就在这时,洗手间的门被悄然推开,一个身材中等带着黑框眼镜的男子倚靠在门边上。 “你在看什么?”中年男子声音中带着笑意,一只手扶了扶眼镜。 赵直抬起头,透过破碎的镜子,看到了身后的那个名叫孙震阳的男人,他悄悄将头发放回了水池里,对着镜面道:“你又在看什么?” 孙震阳微微一笑道:“我想看看你会不会做傻事?” 赵直问道:“什么叫傻事?” 孙震阳笑道:“曾经有个病人在住进来的第一天,就打碎了镜子,拿着一块碎裂的镜片,刺穿了自己的喉咙,我想看看你会不会也这么做。” 孙震阳说这件事的时候,语气和表情中都流露出一股毫不掩饰的欣喜,似乎他很希望赵直也这么做一样。 赵直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转过身来,望向孙震阳:“放心,就算是刺,我也不会刺自己的。” 孙震阳微微挑眉道:“那你想刺谁?” 赵直将手在衣服上擦干,走到了门口处,和孙震阳面面对站立道:“刺那些该刺的人。” 孙震阳再次笑了笑,没有说话。 赵直走了出去,孙震阳将洗手间的门闭上,也跟着走了出去,重新坐回了凳子上。 赵直坐回到床边,活动了一些筋骨,猛地一下躺在了床上。 这一次躺在床上的感觉很好,让赵直在一瞬间产生了一种回到了大学时候住宿舍的那种感觉。 但他很明白,这些病友和他的那些室友可截然不同。 赵直轻吁了一口气,望着天花板道:“你得的什么病?” 孙震阳将报纸微微压低,笑道:“你在问我?” 赵直:“是啊,不然呢?” 孙震阳似乎很疑惑地道:“我没病啊。” 赵直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再次问道:“真的没病,一点病没有?!” 孙震阳的笑容很自然,让人感觉很舒服,他笑望着赵直道:“是啊,一点病都没有,我怎么可能会有病,最多就是个感冒。” 赵直吃惊地道:“那你在这呆了多久了?” 孙震阳毫无迟疑地道:“五年零四个月。” 赵直再次吃了一惊:“你没病为什么会在这呆这么久?” 孙震阳幽幽地道:“在一个地方待久了,你会厌倦,同时也会迷恋,而我,迷恋更多一点。” 赵直张着嘴巴,愣住了。 他将头靠在枕头上,转过去,面向了白色的墙壁。 第52节 慢慢地,一个恐慌的念头从他的心底升腾了起来,并迅速占据了他的大脑。 也许,自己真的有病。 当我笑得无比纯真而自然的时候,你将就会知道我的内心有多么疲倦而无助。 ——卖笑的小丑。 第27章 药不能吃 那个让赵直恐慌的念头刚刚出现,就被他给迅速抹掉了,他咬了咬牙,双眼紧盯着墙壁,心中暗道:老子一定要尽快逃出去,一定! “小伙子,不要一来就想着逃出去,先老老实实接受治疗,不然吃亏的是你自己。” 孙震阳的声音从背后幽幽传来,把赵直吓了一跳。 赵直急忙转过身来,望着凳子上端坐着的孙震阳,开口问道:“你他妈怎么知道我的想法的,你会读心术?!” 孙震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道:“读心术我不会,但新来的一般都会有这样的想法。” 赵直嘴角轻撇了一下,看起来有些失望。 孙震阳似乎看出了赵直的心思,他笑了笑道:“在这之前,我有一个病友,不仅会读心术,还会催眠,从他那里我倒是学会了不少东西。” 赵直冷笑了一声道:“催眠?骗人的把戏吧?” 孙震阳的脸色忽然变得严肃了起来,他放下报纸,望着赵直,一本正经地道:“对于这个病友,我是心存敬畏的,在这家精神病院中,能让我孙震阳真正心服口服的,一共三个,他便是其中一个。” 赵直的兴趣被勾了起来,他将枕头竖起,头靠上去,望着孙震阳道:“那你倒是说说,他是怎么个厉害法?” 孙震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眼睛眯起来,似乎正在回忆,过了一会之后,他才幽幽道:“那得从差不多一年前说起……” 孙震阳的话刚刚开了一个头,房门忽然被打开了。 郑护士长双手握在身前,踏步而进,环顾四周,朗声道:“吃药时间到。” 郑护士长的身后站着两名院警,她的身侧站着铃儿。 铃儿的手中端着一个药盘,药盘的左边放着一个注射器,右边放着一个打湿的毛巾,中间是三包药。 铃儿将药盘放在了桌上,拿起其中一个药包,看了一下上面的号码,叫道:“401。” 孙震阳面带微笑,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微微仰头,张开了嘴巴。 铃儿将药包拆开一条小缝,对着孙震阳的嘴倒了下去。 几粒药片滑进了孙震阳的嘴巴,孙震阳将嘴巴合上,喉咙滚动了几下,然后再次张开嘴,并将舌头也伸了出来。 铃儿从兜中取出一个小手电筒,对着孙震阳的嘴照了几下之后,点了一下头。 郑护士长忽然快步走了过来,指着孙震阳张开的嘴巴道:“要照他的舌头下面,还有两鄂附近。” 铃儿应了一声,再次将手电筒对准了孙震阳的嘴巴,孙震阳翻转了一下舌头,然后将两鄂的边缘露了出来。 铃儿抬起头,看了一眼护士长道:“吃了。” 郑护士长点了下头道:“继续吧。” 铃儿拿起另外一个药包,念道:“515。” 床上躺着那个人猛地立了起来,张大了嘴巴,口中发出一声厚重的‘啊!’。 铃儿走到了床边,将药包打开,对准了他的嘴,将药倒了进去。 那人喉结一阵滚动,然后将舌头翻开,左右旋转了几下。 铃儿用手电筒照射了几番,转过头望向了护士长,那个人‘噗通’一声再次躺会了床上,吓了铃儿一跳。 郑护士长点了点头,铃儿重新回到了桌子旁,拿起了最后一包药,念道:“702。” 赵直躺在床上,头靠在枕头上,一双眼睛瞪着铃儿,嘴巴闭得牢牢的。 铃儿走了过去,低头道:“赵直,来,吃药。” 赵直冷笑了一声道:“老子不吃!老子没病为啥要吃药!” 铃儿回过头来,望了一眼郑护士长,郑护士长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铃儿再次转过头去,将脸对着赵直,柔声道:“听话,先把药吃了,好吗?” 赵直歪了一下脑袋,望着铃儿那张美丽的脸道:“我并不是针对你,可我真的不能吃!因为我他妈根本就没病!” 铃儿的表情有些可怜,她重新转过头,望向了郑护士长。 郑护士长依旧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一点多余的动作也没有,像是已经打定主意不帮忙。 铃儿坐在床边,一双大眼睛望着赵直,可怜兮兮地道:“吃嘛,吃了病才会好。” 赵直瞪起了眼睛:“不吃!” 铃儿的表情似乎有些无助:“你为什么不吃?你不吃药是对自己不好,你不吃药病就好不了……” 赵直语气坚定地道:“说了不吃就绝对不吃!快把药拿开!你们全部都滚出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 就在这时,郑护士长大踏步走了过来,对铃儿道:“对付不吃药的病人,我们有很多种方法,今天先教你第一个,也是最直接的一个。” 郑护士长的话音刚落,她便猛地俯下身子,将硕大的身躯直接压到了赵直的身上,然后伸出双手按住了赵直的嘴巴,奋力掐着他的双鄂,将赵直的嘴巴硬生生捏开了一条缝。 “来!倒药!”郑护士长大声道。 第53节 铃儿似乎有些慌乱,她急急忙忙凑了过去,将药包对准了赵直的嘴巴,把药灌了下去。 郑护士长双手用力,猛地一转圈,捂住了赵直的嘴巴,厉声道:“咽下去!” 赵直全身用力,扑腾打转,但依旧无法甩开郑护士长那硕大的身躯,他的嘴巴被郑护士长的手捂着,喉咙里面发出‘呜呜’的声响,几粒药在他的嘴巴里面滚动,但就是没咽下去。 郑护士长似乎早就料到了,她一只手死死捂住赵直的嘴巴,另外一只手捣向了赵直的腹部,然后在赵直的脖子上猛地捋了一下。 “呜——” 赵直腹部骤然收缩,喉咙一阵发痒,喉结本能地滚动了几下。 郑护士长的手在赵直的嘴巴上又按了一会,这才松开手。 她的手刚刚松开,赵直忽然张大嘴巴‘噗!’地一声将口中的药吐了出来。 几粒湿漉漉的药在地上滚动了几圈,停在了桌边。 赵直弹身而起,抬起一脚正好踢在了郑护士长的屁股上。 郑护士长一个措手不及,差点从床上跌落了下去,她一只手撑着地面,再次将硕大的身躯压在了赵直的身上。 赵直双手死命抓着郑护士长的后背,头部顶在她的胸口上。 “将药盘端过来!”护士长大叫一声。 铃儿急忙走到桌旁,将药盘端了过来。 郑护士长一只手抓起了药盘上的注射器,对准了赵直的腰部‘啪’地一声插了下去,她的拇指迅速下压,将注射器里面的药物全部注射到了赵直的身体里。 没过一会儿,赵直就感觉自己的身子软了下去,同时思维也正在逐渐涣散。 郑护士长对着铃儿道:“把药捡起来!” 铃儿急忙将地上的药全都捡了起来。 郑护士长一只手捏开赵直的嘴:“给他倒进去!” 铃儿迟疑了一下道:“这药已经脏了……” 郑护士长瞪了铃儿一眼道:“是他自作自受,快点倒!” 铃儿眉头轻皱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情愿,但看到郑护士长那凶恶的眼神,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已经沾满尘土的药倒进了赵直的嘴巴里。 喉咙滚动了几下,药滑进了胃部。 赵直忽然感觉身子一阵发寒,他双臂紧紧抱在胸前,不停地抖动。 郑护士长这才将她的屁股从赵直的双腿上移开。 她走下了床,深吸了一口气,望着铃儿道:“不要凡事都依靠院警,我们自己的事,尽量自己来处理,懂吗?” 铃儿点了点头,她的脸色已经发白,似乎被刚才一连串的突发事件吓的不轻。 就在这时,床上的赵直忽然一个翻身,从郑护士长的手中夺过了那根注射器,然后‘啪’地一声插在了她的大腿上。 赵直双眼眯缝着,嘴角流出粘液,含糊不清地低声骂道:“操你娘嘞——” 郑护士长尖叫一声,踉跄后退,‘噗通’一声坐倒在了地上! 她的神情忽然变得异常慌乱,她一边嗷嗷怪叫着,一边急忙将注射器从自己的腿上拔了出来,溢出的鲜血迅速浸透了她白色的护士服。 就在这时,门口的两个院警快步冲了进来,院警二话没说,掏出警棍,对着赵直的腹部和背部就是一顿猛打。 赵直竭力反抗着,但意识正在逐渐涣散,身体也已经不停使唤。 他的双手本能地抱住头部,身子蜷缩成一团,缓缓蠕动着,耳边传来了‘砰砰砰’不停地抽打声。 赵直从床上被打到了地上,从地上被打到了桌子底下,从桌子底下被打到了洗手间…… 赵直趴在洗手间的小便池处,身子蜷缩成一团。 他的脖子枕在便池的边缘,头垂在便池的里面,鲜血淋漓。 ※※※ 我并不想屈服,奈何体制和压迫无处不在,它们拥有的绝大多数权利,可不仅仅是掌控生死,我只是想活下来,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想法,填饱肚子。 ——纳粹囚奴的日记 第28章 不自由,毋宁死 反抗是一种本能,冲破束缚是人类进步的动力。 纵然鲜血淋漓,也绝不屈服。 赵直倒在便池旁边,口吐鲜血。 大脑的意识逐渐回来,疼痛感袭遍了他的全身,但他全然不顾,他将脸埋在便池里,不停地嗅闻着便池中那恶心的味道,同时一只手对着自己的腹部猛捶不止。 “呕——” 赵直终于呕吐了出来。 粘液和鲜血从嘴巴里滚落而出,但却没有刚刚吃下去的药丸。 看来药丸已经彻底溶解了…… “呸!”赵直将挂着鲜血的粘液吐在便池中,缓缓站起身子,按下了冲水按钮。 第54节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将血迹冲的一干二净。 赵直抬起头,望向了支离破碎的镜子,嘴角浮现出了一丝凶恶的笑容。 被打可以,被骂可以,被羞辱可以,被女人骑在身上按住嘴巴也可以—— 但是,强迫吃药,他妈的绝对不可以! 可是,还是持吃下去了! 赵直一拳头打在了池子上,发出砰然一声巨响,他的脸上也浮现出了狰狞和痛苦交杂在一起的表情。 赵直在镜子前站了一会之后,才缓缓转过身子,从洗手间里走了出去。 恰好就在这时,铃儿从门外快步走了进来,她的手中托着一个新的托盘,脸上布满了慌张和焦虑。 赵直的嘴角拧了起来,带着血丝的眼球盯着铃儿,摇了摇头道:“不吃!” 铃儿将托盘放在桌子上,一把揽住了赵直那摇摇欲坠的身子,焦急地道:“快躺到床上,我给你包扎,你看看你身上这些伤……” “你说你怎么这么傻?”铃儿挽着赵直的胳膊,将他扶到了床边,眼神中充满了关切。 刚才发生的那一切,铃儿都看在了眼里,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要冲过去,替赵直挡住那些院警的殴打,可她知道自己不能那么做。 她唯一能做的,也许就是在赵直受伤之后给他包扎伤口。 赵直躺在了床上,眉头紧皱,他的牙关紧咬,额头上冒出了一颗颗豆大的汗珠。 铃儿将赵直身上的衣服扒了下来,低头看着他胸口一块一块的淤青,看着他手臂上流血的伤口,表情愈加悲痛。 她在他的淤青处涂上了酒精碘水,用棉签仔细地擦拭着。 她在他的流血处撒上了止血粉,清理掉伤口上的一些污秽,将纱布盖上,用消毒胶带粘牢。 她将创可贴贴在了他的眉头上,贴在了他的鼻梁上,贴在了他的嘴角。 她静静地做完这些之后,从兜里拿出了一盒药。 她将药盒拧开,磕在手心里几粒,递到了赵直的嘴旁。 “来,把它吃了。”铃儿的语气中带着一股强硬。 赵直歪了一下脑袋,咬着牙跟,凶恶地道:“不吃!” “这是消炎的药!”铃儿忽然生气地道。 赵直瞪着铃儿:“我怎么知道是消炎的药,万一是别的呢?” 铃儿紧抿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说,忽然间,她将手扬起,把自己的嘴巴张开,将那几片药倒进了自己的嘴里,然后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她张开嘴巴,将舌头伸出来,上下翻转了一下道:“满意了?” 赵直低下头去,没有说话,当铃儿再次将药递到他面前的时候,赵直终于张开了嘴巴。 赵直将那几片消炎药吞咽了下去。 “好了。” 铃儿站起了身子:“你注意休息,有什么事就按铃,懂吗?” 赵直忽然偏过头去,望向铃儿的脸:“你为什么这么做?” 铃儿疑惑地道:“你指什么?” 赵直盯着铃儿:“为什么替我包扎,又给我消炎药?” 铃儿似乎有些不解:“我是护士啊,你是我照顾的病人。” 赵直再次望了铃儿一眼,歪过头去,不再说话。 铃儿走到了门口,回过头来道:“当然,还有我们是同一天进来的。” 赵直的嘴角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在这家精神病院,他第一次感受了人类身上最基本,最纯粹,也是最可贵的品质。 那就是——善良。 铃儿迈步走了出去,步履非常轻快。 她走在走廊里,抬头挺胸,目视前方,脸上挂着笑容。 就在刚刚,她又做了一件善事。 善良的人总会如愿以偿的。 一定会。 赵直躺在床上,双眼盯着白色的天花板,脑中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以及盘算着接下来自己应该怎么做。 总不能像今天这样,每吃一次药,就挨一次打。 而且,除了吃药之外,肯定还会有别的治疗手段。 想到这,赵直的头忍不住疼了起来,他伸出手抚摸了一下脑袋,发现头上起了一个大包,应该是刚才被警棍砸的。 赵直紧咬着牙关,他知道自己不会一直这样,他要掌控自己的命运,他要获得自己的自由。 不自由,毋宁死! 第55节 但在没获得自由之前,一定要活着,否则就是屈服! 在不自由的环境中死掉,是对自己意志力和生命力的最大侮辱! 可究竟要怎么做? 赵直冥思苦想着…… 就在这时,一直在凳子上端坐着的孙震阳骤然起身,快步走向了洗手间。 ‘砰’地一声,孙震阳将门关上,没过一会,只听见洗手间里面传来了呕吐的声音和吐痰的声音。 洗手间的门被打开,孙震阳缓步走了出来,他伸出一只手抚了抚眼睛,干咳了两声,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赵直,继续坐回了凳子上,拿起了报纸。 这时一直在床上躺着的那人忽然‘腾’地一声直挺挺立了起来,他的一只手按住自己一旁的鼻翼,张开嘴巴,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地哼了一声。 “嗖!”一粒药丸从他的鼻孔里直接飞了出来,落在了他对面的床上。 紧接着他又按住了另外一边的鼻翼,再次重重哼了一声。 “嗖!”又是一粒药丸从鼻孔飞出,同样落在了那张床上。 那人从床上一跃而下,走到了对面的床上,捡起那两粒药片,将床脚抬起,将药片放在了床脚下,压成了粉末。 那人身形瘦削,一张脸浮现出病态的苍白,但双眼却炯炯有神,他抬起眼睛,望着赵直,咧嘴道:“你把我憋坏了,你知道吗?” 赵直愣了片刻,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因为他刚才那一系列的动作,他很难相信,一个人竟然能够从鼻子里面喷出药丸。 不过,这好像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隐藏药物的地方。 赵直望着那人道:“哥们,你这‘嗖’地一下是怎么做到的?” 那人双目发亮,紧盯着赵直道:“我不叫‘哥们’,我姓二,叫二子。” 赵直眉头一皱道:“啥?儿子?” 那人裂开嘴,愣了一会之后忽然笑了起来,他一边笑着,一边朝着赵直扑去:“爸,我终于找到你了,爸——” 那人扑到赵直的床前,双臂揪着赵直的腿,大声喊道:“爸,我的亲爸,我终于找到你了——” 赵直被吓得不轻,他急忙起身,奋力将双腿从那人的手臂中抽了出来,瞪起眼睛道:“你他妈是有病吗?谁是你爸?就算你认我做爸,我还不想要你这个儿子呢!” 那人忽然直起身子,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纠结表情:“爸,你不要我了么……爸,你就这样抛下我了么……爸,我的亲爸……” 赵直听得汗毛直竖,急忙道:“你别这样好不好?!我他妈不是你爸啊,我年纪跟你差不多,怎么可能是你爸,你认错人了!” 那人不再说话,面无表情地盯着赵直,双目发亮,炯炯有神。 忽然之间,那人咧开嘴道:“你虽然走进了我的梦里,可你毕竟不是我爸。” 说完之后,那人快步走到了自己的床前,身子一跃,如同鲤鱼跃龙门一样,直挺挺躺在了床上。 找呀找呀找爸爸,找到一个好爸爸,点点头,握握手,你是我的好爸爸。 找呀找呀找爸爸,我的爸爸你在哪,摇摇头,挥挥手,我的爸爸你在哪? ——没有爸爸的孩子。 第29章 催眠大师(上) 他出现了,像一道光,照亮了我阴暗的人生。 可很快,他就消逝了,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他不是我的爸爸,他只是一个路人,一个我的梦里人。 我似乎从来都没有爸爸,我的爸爸你在哪? 名叫二子的年轻人倒头就睡。 或许,其实他一直都在睡。 房间内再次沉寂了下来,偶尔有翻报纸的轻响掠过耳旁,显得有些不真实。 赵直忍痛翻了一个身子,感觉自己的骨架好像都已经散了一样,他揉捏着自己的腰,轻抚着自己的脸,奋力活动着自己似乎已经蜷缩为只有拳头大小的胃部。 来到这里有多少天了,赵直现在完全不知道,他只记得他来的时候是清明节后的第二天,也就是4月6号…… 赵直对着墙壁道:“今天几号了?” 孙震阳似乎早就在等着赵直说话一样,他立马回答道:“11号。” 赵直轻吸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才五天……” 孙震阳的声音中带着笑意:“是不是感觉很长,长的像是过去了很久很久?” 赵直道:“岂止是很久很久,感觉像是我过去二十多年所有的集合一样长。” 孙震阳没有继续说什么。 赵直面向墙壁,将头紧贴在床缝上,双眼眯缝着,在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疲累和无助。 不知道还要在这呆多久…… 不经意间,赵直看到床板的边缘上似乎刻着什么东西,他急忙将头再次下压,一只手掀起了床单。 床板的边缘上竟然刻着两行小字。 赵直眉头一皱,在心中将那两行有些歪曲的小字念了出来。 第56节 吾游庭院,妻在病央。 心神北散,精志成城。 赵直嘴巴张开,眉头紧皱,将这一十六个字在心中又默读了几遍。 这两行字中似乎隐藏着什么很重要的信息,绝对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 作为线人的敏锐直觉让赵直的眼睛忽然就亮了起来。 这十六个字绝对不寻常,有可能里面蕴含着一个巨大的故事或者潜藏着什么重要信息! 赵直呼吸加快,心脏也剧烈跳动了起来,每次遇到这种表面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小信息,其实背后藏着重大内幕的时候,赵直就会出现这种生理上的反应。 这像是他的本能一样,亦或是他的第六感。 只有一出现这种反应,赵直就知道,这事绝对不简单。 要是在外面,这肯定是自己赚钱的好机会。 赵直就靠着这个吃饭,靠着这个赚钱,靠着这个即使游手好闲都可以过得比绝大多数有着体面工作的人好。 赵直摇晃了一下脑袋,决定暂时先不去想现在在哪里的问题。 作为一名优秀线人,能够在这样的地方再次体验到那种身为线人解密以及找内幕和真相的感觉,已经非常不可思议了。 原本疲累无助的心像是死灰复燃了一样,迅速蓬勃了起来。 赵直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激动,他微微仰起头,看向了天花板,口中自言自语道:“吾游庭院,妻在病央。心神北散,精志成城。” 赵直将这十六个字反复读了十六遍,每一遍用不同的语速,重点吐出其中一个字。 “吾妻,吾在……吾在城……吾在北城……” “第一句的第二个字,第二句的第二个字,第三句的第三个字,第四句第四个字。” “哈!这么简单,不对,不对,应该还有……” “游院,院病……病院……精神病院……” “第四句的第一个字,第三句的第二个字,第二句的第三个字,第一句的第四个字!” “连在一起就是,吾在北城,精神病院!” “哈哈!果然是这样,不对不对,应该还有……” “吾在北城,这个吾是谁,精神病院,应该就是这家精神病院了……到底为何他会留下这十六个字,又是写给谁的,难道他是为了某一个人才来的这里,或者他是想要让某个人发现里面的什么东西吗?” “字面上的意思是不是同样很重要,如果将两者结合起来呢?” “等等……吾妻,吾妻……57庭院……7在病央……难道是中央的病房……57号病人?” 赵直一边在脑中飞速思考着,一边旁若无人般地自言自语着。 就在这时,孙震阳忽然靠了过来,站在床边低头望着赵直,一双眼睛中带着神秘的笑意。 孙震阳问道:“你在说啥,又在笑啥?” 赵直的思路被打断了,他将床单重新盖上,缓缓转过身子,望着孙震阳道:“这个病床之前谁住过?” 孙震阳直起身子,略微沉思之后道道:“之前住过的人很多,这几年里就住了有六七个病友了。” 赵直一只手摸着自己的下巴,眉头紧紧皱起,他的脑中灵光一闪,再次问道:“有没有那种印象特别深刻的病友,非比寻常的那种?” 孙震阳微微一笑,伸出手扶了一下眼睛,摆正脸色,一本正经地道:“有一个病人,不仅非比寻常,而且让我学习了很多东西,他就是在这家精神病院我所佩服的那三个人当中的一个,那时的他可以说是我们这一层病人的精神向导,后来人们称他为——催眠大师!” 赵直立马转过身子,直起腰杆,双目发亮地望着孙震阳道:“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会读心术的那个病人是吧?” 孙震阳提高音量,严肃地道:“不是读心术,是催眠——cui mian——催眠,懂么?” 赵直看着孙震阳一本正经地用拼音给他解释,兴趣不由地再提升了一个档次,他急忙问道:“快跟我说说他。” 孙震阳将双手背在身后,一边在房间内踱着步子,一边缓缓道:“那是差不多一年前吧……” 孙震阳的话刚开了一个头,房门忽然打开了,一个年龄比较大的护士站在门外,大声吼道:“早饭时间到!” 对面的房门也被打开了,几个病人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隔壁的病人也走了出来,几双好奇的眼镜望向了赵直所在的病房,应该是刚刚他在吃药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孙震阳的话再次被打断,他没有生气,只是摇了摇头,笑了笑道:“走吧,先去吃饭,一边吃饭我一边和你说。” 孙震阳回过头来,对着里面那张床上躺着的那个人大声道:“二子,吃饭了!” 名叫儿子的年轻人从床上一跃而起,走到孙震阳旁边咧嘴道:“孙老师,你猜今天的是白米粥,还是红米粥?” 孙震阳笑了笑道:“我猜是粥。” 二子一把抱住孙震阳的胳膊道:“不行,一定要猜一个。” 孙震阳似乎有些无奈地道:“那就白米粥好了。” 二子咧嘴笑道:“我猜是红米粥,输了要给我一包烟。” 孙震阳道:“最多三颗,你知道的,我从不赌这种东西,我是老师啊。” 二子咧嘴道:“可老师也抽烟,这里不准抽烟的,你为什么要抽呢?” 孙震阳道:“我只是不想抽二手烟而已。” 二子咧着嘴笑了笑,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望向赵直,道:“你呢,新来的?” 第57节 赵直耸了耸肩,一阵疼痛感忽然袭来,他不由地皱起了眉头,漫不经心地道:“那我就猜包子好了。” 二子不可思议地道:“你竟然猜包子!这里一个月的早上都没有过包子了,好吧,什么馅的?” 赵直愣了一下之后才道:“那就红豆好了,豆沙包。” 三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来到了休息室,在主楼的病房区域,每一层都会有休息室,休息室内有一台14寸黑白电视机,常年播放着95版的《神雕侠侣》。 即使这部电视剧他们已经看过了成百上千遍了。 即使李若彤现在已经成了快五十岁的大妈了。 可只要李若彤饰演的小龙女一出现,很多病人都会禁不住呼叫起来。 岁月流逝,经久不息,催人老去,只留记忆永存。 在饭点的时候,休息室就会成为食堂,由护士直接分配餐物,然后病人在里面用餐。 赵直跟着孙震阳和二子来到了休息室,里面有两个护士正在分配早餐,旁边站着两名院警。 孙震阳走了过去,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食物,忽然笑了起来,他转过头,对二子说:“我们的烟都没了。” 二子也不可思议地看着桌上的食物,然后转过头,盯着赵直道:“说,你是不是作弊?!” 赵直急忙道:“没有,真没有,我他妈就是随口一说,鬼知道为什么今天真是豆沙包。” 二子的眼睛在赵直的脸上看了几圈,然后咧嘴笑了起来:“你赢了,认赌服输,等会回去我会给你烟,不过是三颗。” 赵直笑了笑,低头在二子耳边小声道:“声音小点,不要让他们听见,不然就会禁烟的。” 孙震阳和二子同时愣住了,他们似乎没有想到赵直的心思竟然会这么缜密。 良久之后,孙震阳和二子相视一笑,然后孙震阳拍了拍赵直的肩膀道:“不错,不错。” 赵直一边从从护士的手中接过食盘,一边左顾右盼了起来。 这个休息室的门是玻璃门,里面一共有五十几个位置,此时有二十几个位置坐上了人,说明这一层的病人并不是很多,或者也有可能是分批次来吃饭。 而且,里面还有几个女病人,看来,在这里男女病人是住在一层楼上的,并没有做出明显区分,有可能只是简单地做了病房的区分。 赵直看了一眼黑白电视机上播放的95版的《神雕侠侣》,不由地苦笑了一声,然后他将头扭向了休息室的外面。 在休息室的外面,靠墙的位置有两张椅子,其中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个女孩,女孩手中拿着一张泛黄的纸,不停地扭过头去望向走廊,双眼中充满了期待和兴奋。 她像是在等人。 赵直眉头一皱,忽然想起来了,这个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就是自己刚进病院时,在外面的那块空旷的场地看到的那个女孩。 就在这时,一只手忽然轻拍了一下赵直的肩膀。 赵直急忙转过头来,望见了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瘦削男子,他的黑衣像是特殊定制的一样,虽然同样是病服,但看起来比较高端。 黑衣瘦削男子的左边眉毛断了一截,看起来像是只有一条半的眉毛一样。 他站在离赵直两步远的距离,双目紧盯着赵直。 赵直忽然感觉后背一阵发凉,他甚至不知道刚才肩膀上那一下是不是他拍的,如果真是他拍的,那他怎么会离自己这么远。 黑衣瘦削男子手中拿着一个奇形怪状的圆形物体,像是一个老旧的罗盘,他笔挺地站在赵直的身前两米处左右的距离,冷冷地道:“我去过未来,你并不在那里。” 黑衣瘦削男子的双眼冷漠而深邃,似乎能够洞穿人心,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魔力。 还没等赵直说话,黑衣瘦削男子忽然踏前一步,再次冷冷地道:“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来的?” 第30章 催眠大师(下) 我去过未来,你并不在那里。 黑衣瘦削男子盯着赵直的双眼,冷冷地道:“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来的?” 听见黑衣瘦削男子说出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赵直的身子禁不住一阵发寒,竟然下意识地往后倒退了一步,就在这时,孙震阳快步走了过来,一只手搭在了赵直的肩膀上,双眼望着黑衣男子笑道:“冷空,他是新来的,我的病友。” 名叫冷空的男子面无表情,双眼依旧紧盯着赵直,手中的罗盘忽然自动旋转了起来,他的胸膛起伏了一下,似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他转过身,挺直腰杆,默默走向了自己的餐桌。 孙震阳一边揽着赵直往二子已经占好的座位,一边在耳边悄声对赵直道:“他叫冷空,总是说一些稀奇古怪的话,其实并没有恶意。” 赵直望了一眼冷空那有些孤寂的黑色背影,感觉他所在的地方像是全部被他的黑衣和静穆感染了一样,也充满了一种黑色的压抑感。 赵直轻吸了一口气道:“他得的什么病?” 孙震阳坐在凳子上道:“据说他之前是一名阴阳先生,能够穿梭阴阳两界,往回前世今生,你看见他手中的那个东西没,那个东西我几年前曾经在一本考古杂志上见到过,名叫紫罗介盘,是一个货真价值的宝贝,他从来这手里就拿着这个东西,据说是他祖上流传下来的,他这个人有点道道,但是我不是很喜欢跟他往来,总觉得他很阴沉压抑。” 赵直眉头紧紧皱起,下意识地再次望了一眼冷空所在的餐桌,冷空独自一人在一张桌子上,他身旁的几个餐桌也空着,似乎没有人愿意坐在他的周围。 此时冷空的双手握着那个罗盘一样的东西,头微微抬起,望向墙壁,似乎正在侧耳倾听,或者是看见了什么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过了一会之后,孙震阳忽然岔开话题道:“那个催眠大师的故事你还想不想听了?” 赵直迅速扭过头来,一边抓起了一个豆沙包塞进了嘴里,一边问道:“快说,我想听。” 孙震阳擦了一下嘴边的油渍,摆正脸色,沉声道:“那差不多是在一年前吧……” “我清楚的记得,那是一个阴天的早上,他在护士长的带领下,走进了我所在的病房,他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眼中没有情绪,他像是一个石头人一样,没有任何的意识波动,那时我就知道,他不是一个普通人。” “后来的一些事情也证实了我的想法,他虽然很少说话,但一旦他说话,总是能够抓住重点,直戳要害,而逐渐地,他似乎也开朗了起来,或者说,他选择以一种开朗的方式来面对这里这些人,他开始各个病房串门,和不同的病人交朋友,倾听他们的故事,和他们交心。” 孙震阳吃了一口包子,停顿了一下之后继续道:“后来有一次,他说要为一个病人实施一次催眠治疗,他认为那个病人不是精神病,是重症心理疾病,然后我们几个为他把风,他在洗手间里将那个病人催眠了……” 赵直看见孙震阳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恐惧,不由地问道:“结果怎么样了?” 第58节 良久之后,孙震阳才幽幽地道:“我见到了……我见到那个人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人,但或许那才是真正的他……那场面充满灵异和恐惧……直到现在我想起来都后背发凉……” 赵直惊讶地道:“催眠这么可怕?!” 孙震阳道:“不是可怕,是神奇,对于神奇的东西最初见到的时候人们都会感到害怕,比如你第一次见到龙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佛祖的时候,那是一种对于神圣事物的敬畏……” 赵直撇嘴道:“可是我没见过龙,也没见过佛祖,那都是小说和电影里虚构的。” 孙震阳:“你会见到他的,他现在还在这里,他的名号也并不是虚构。” 还没等赵直接话,孙震阳继续说道:“后来,他经常为我们这一层的病人进行催眠治疗,他催眠的手法非常奇特,而且异常灵活,只要是手头上有的道具,一根旋转的头发,一个燃烧殆尽的烟头,一片碎玻璃,甚至一次温柔的抚摸和呼唤,都可以将病人带入催眠境中,我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但我确确实实看到了,而且,那些被催眠的病人醒来之后也有了很大的改变……” 孙震阳微微仰头,似乎是在追忆往昔,他轻叹了一口气道:“后来我想跟他学催眠来着,但他说我现在还不适合,因为我……” 赵直见孙震阳没有说话,不由地问道:“因为什么?” 孙震阳的忽然偏过头去,避开了赵直的视线,嘴角神经质般地抽动了几下。 等孙震阳再次回过头来的时候,他的表情已经自然了许多,他似乎有意避开了刚才的问题,轻叹了一口气道:“后来我们就尊称他为催眠大师了,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能够跟这里几乎所有的病人聊到一起去,而且能够让病人听他的话,或许是因为他真心喜欢跟他们聊,也愿意跟他们聊……” 孙震阳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压低声音道:“那个冷空跟催眠大师的关系可不一般,两个人曾经在好几个夜晚掉包病房,住在一起,彻夜商讨着什么事情。” 赵直转过头去,望见了冷空那黑色的瘦削身影,此时他依旧紧盯着墙壁,脑袋做出倾听的动作,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另外一个世界。 赵直此时对这个催眠大师和冷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隐约之间,他感觉自己和这两个人会发生什么不同寻常的关系。 赵直转过头来,望向孙震阳,低声问道:“那个催眠大师叫什么名字?” 孙震阳微微一笑,脸上带着一股油然而生的自豪:“他叫梁哲。” 赵直愣了一下之后道:“他也姓梁……是梁上君子那个梁吗?” 孙震阳语气坚定地道:“当然不是梁上君子的梁,是黄粱美梦的梁。” 赵直:“还不都是一个梁。” 孙震阳:“可意思不一样,你以后就会明白的。” 赵直略微沉吟道:“我现在就明白了。他后来怎么样了,现在住哪去了?” 孙震阳脸上掠过了一丝凄凉,幽幽地道:“后来……后来,他联合了几个病友,策划了一起逃跑计划……哎,我跟他说过很多次,逃跑在这里是行不通的,可他说他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可就是那百分之一……偏偏就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赵直吃惊地道:“他竟然要逃跑,结果呢?” 孙震阳:“和他一起逃跑的几个病友全都死了,尸体在外面花园的柱子上悬挂了三天,只有他一个人侥幸活了下来,而且满身是伤,他回来之后就直接被送进了左楼,也就是重病管制楼,后来,我去左楼做义工,见过他一次,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赵直已经听得入了迷,他在脑中快速脑补着各种画面和中间孙震阳不知道的一些情节,过了良久之后,赵直忽然道:“梁哲有没有跟你说过,他来这是要找一个什么人?” 孙震阳眉头一皱,沉思片刻之后道:“他倒是向我打听过一个人,但我不知道那个人和他是什么关系。” 赵直急忙问道:“那个人叫啥?” 孙震阳砸吧了一下嘴之后才道:“梁……梁书夜,对,就是梁书夜,名字非常文艺,我印象比较深刻。” 赵直眉头紧皱地道:“竟然也姓梁,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孙震阳似乎察觉到了赵直的异样,不由地问道:“怎么,你也认识姓梁的人,还是跟姓梁的人有什么瓜葛?” 赵直左右看了一眼之后,压低声音道:“梁正义,这个名字你听过没?” “梁正义?”孙震阳伸出手抚摸着自己的下巴,双眼眯缝了起来,良久之后才道:“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不过这一时半会还真是记不起来……他是干什么的,你跟他什么关系?” 赵直看着孙震阳的表情,话到嘴巴忽然被他硬生生憋回了肚子里,不知为何,他感觉孙震阳似乎话里有话,而且并没有向自己吐露实情。 赵直吃了一口包子,含糊不清地道:“其实也没啥……对了,那个梁哲多大年纪?” 孙震阳道:“25、6岁吧,年纪不大,但据说在外面已经是非常著名的心理医生了。” 赵直接着问道:“那他得的是什么病?” 孙震阳道:“他杀了朋友的女儿,原因他没有多说,他的具体病症其实我也不了解,反正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没提过,也没有见他犯病的时候是什么样……” 赵直略微沉吟,凭借着直觉,他知道这个梁哲很可能会是之后自己是否能够顺利逃出去的一个重要节点,毕竟他曾经逃出去过,又被抓回来了,而且还没有被杀死,反而被关进了重病楼…… 这说明梁哲对这家精神病院还有作用,但到底是什么作用呢? 赵直一边吃着慢慢咀嚼着口中的包子,一边冥思苦想着。 孙震阳似乎看出来了赵直的疑惑,笑着问道:“你现在是不是很想见他一面?” 赵直的脑中霎时掠过了那十六个字,一点灵光忽然出现,但一闪即逝,并没有被他给抓住。 赵直摇晃了一下脑袋,望向孙震阳道:“我是特别想见他,但怎么才能见到呢,他现在在重病楼,我现在应该连这栋楼都出不去吧。” 孙震阳沉吟道:“重病楼管制森严,而且里面有很多持枪警卫,一般人是绝对进不去的,不过有一个方法可以进去。” 赵直瞪大了眼睛问道:“什么方法?” 孙震阳笑道:“当义工。” 赵直:“义工?” 孙震阳解释道:“普通病房的病人因为危险程度比较低,所以每天会挑选几个表现良好的病人在下午时间出去放风,这是你出这栋楼的一个机会,不过一个月也就是几次而已。” “除此之外,他们会挑选治疗效果优秀的病人参加义务劳动,也就是为病院打工,比如去厨房洗碗收拾餐具,去花园打扫卫生,去别的楼层清理垃圾等等,这都是机会能够接触外面的好机会。” 赵直微微点了一下,低声自语道:“梁哲,催眠大师,他到底是怎么逃出去的,又为什么会被抓回来呢……” 孙震阳站起了身子,端起餐盘道:“你不要着急,你既然来到了这里,又住在他曾经住过的病房,而且睡在他曾经睡过的床上,你们的缘分都已经这么近了,还怕遇不到他吗,那是早晚的事。” 第59节 孙震阳忽然低下头,将餐盘放回桌上,压低声音在赵直耳旁问道:“不过你为什么这么想了解他呢,你见到他又想干什么?” 赵直抬起头,看见了孙震阳的眼睛,轻声道:“我如果跟你说实话,你会说出去吗?” 孙震阳微笑道:“当然不会。” 赵直凑到孙震阳的耳旁道:“他是我表哥,我来这的目的,就是要带他出去。” 孙震阳愣住了,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震惊表情。 但几秒钟之后,他就笑了起来,拍打了一下赵直的肩膀道:“到时候别忘了捎上我。” 赵直哈哈一笑道:“孙老师,怎么可能忘记你呢。” 两个人笑着将餐盘放回了到了清理架上,然后走出了休息室。 二子紧随其后,整个过程中,二子一句话都没说,但他却将他们所有的对话内容都记在了心里,其实他并不关心他们所说的一切东西。 反正,都是在梦里。 二子走出休息室之后,并没有跟在孙震阳和赵直两人的身后走向他们的病房,而是坐在了外面靠墙的那张空置的椅子上。 另外一张椅子上坐着那个手拿纸张的女孩,女孩穿着雪白的病服,一尘不染,她的皮肤也跟病服一样,是雪白的。 女孩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扭头望向走廊,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二子已经坐在了她的旁边。 二子望着女孩的双眼道:“他什么时候来?” 女孩歪过头,看了一眼二子,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她飞快地点了几下头道:“很快了,很快了……” 二子的脸上掠过了一丝凄凉,他忽然伸出手猛地握住了女孩的手。 女孩的身子一阵颤抖,她望着二子的脸,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二子紧紧握着女孩的手道:“邓小台,跟我走吧。” 女孩瞪大了眼睛道:“去哪?” 二子坚定地道:“我去哪你去哪。” 女孩的脸上挂满了疑惑:“为什么?” 二子没有说话,他的头缓缓低垂了下去,然后松开了握着女孩的手。 静默了一会之后,二子猛然站起了身子,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 二子朝着自己的病房走去,越走越快,像是在逃离。 ‘当她还在问为什么的时候,说明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这么做。’ 二子跑过了孙震阳和赵直的身旁,先他们一步踏进了病房。 二子走到了病床前,身子一跃,如同鲤鱼跃龙门一样,直挺挺躺在了病床上。 反正,都是在梦里。 躺在病床上,动也不想动,看着荧幕上的面孔。 有个陌生人,出现不够一分钟。 他带着一脸笑容,演活平凡的梦。 ——陈奕迅《谢谢侬》 第31章 电击疗法(上) 你会出现吗? 是在路上了,还是刚刚出门? 为什么我始终看不到你的身影,是你已经忘记我了吗? 还是你根本就找不到我…… 邓小台坐在椅子上,手中握着那张发黄的纸张,在走廊里左顾右盼,她的心里虽然很着急,很慌张,可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她的眼神中始终充满着激动和喜悦,她的脸上始终挂着那种满怀期待的兴奋表情。 是谁忍心让这样一个女孩失望呢? 邓小台翻开纸张,偷偷看了一眼,嘴角立马露出了笑容,她迅速将纸张合起来,再次望向了走廊。 走廊里面,陆陆续续的病人走来走去,进进出出,似乎并没有人关心这个柔弱的女孩,也没有人来问一问女孩日复一日地坐在那,是在等谁,她那张泛黄的纸张上到底写着什么,让她那么激动而满怀期待? 孙震阳和赵直的身影逐渐消失,拐进了他们的病房。 赵直躺在了病床上,和孙震阳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通过孙震阳的介绍,赵直基本已经对院区的管理和作息时间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在普通区域的病人相对比较自由,早上六点起床,七点吃药,八点吃早餐,然后在休息室看电视或者本楼层的各个病房串门,亦或是在自己的病房内休息。 十点做物理治疗,治疗方法会根据病人的实际情况不同而不同,有的病人只需要吃药,不需要物理治疗,比如孙震阳和二子他们就已经不需要物理治疗了。 十二点吃午饭,一点吃药,然后在休息室或病房休息,三点到五点半是开放三楼活动区域的世间。 三楼是多功能层,包括病人的活动室,阅览室,会议室,以及一些多人共同参与的主题房间,院长和主治医生的办公室也都在三楼。 六点是晚饭,七点吃药,八点熄灯睡觉。 第60节 作息时间是规定死的,任何人都不能违规,一旦出现不服从的现象,这里的院警可从来不会手软,他们就希望出现那种违抗的病人,好刺激一下他们的情绪,让他们发泄内心潜藏着的暴力。 赵直躺在病床上,尽可能地修养着自己依旧疼痛的身体,并悄悄将床单掀了起来,再次看起了那十六个字,细细在脑中琢磨着。 孙震阳也躺在了自己的病床上,他的眼睛闭着,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赵直慢慢地也感觉到了困顿,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他总感觉吃了那几颗药粒之后,自己就开始犯困了,吃过早饭后,犯困的感觉越来越厉害。 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睡着,迷迷糊糊中赵直被一个人叫醒了,他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张美丽的脸庞,脸上挂着关切的表情。 “铃儿……”赵直直起身子的同时,望见了门口站立着的郑护士长,郑护士长的表情有些凝重,眼神中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愤怒,她的身后还站着两名院警。 “去做治疗了。”铃儿说道。 “治疗,什么治疗?”赵直现在一听见治疗这两个字本能地就会抗拒。 铃儿没有说话,转过头去望向了郑护士长。 郑护士长厚厚的嘴唇微微抖动了一下道:“我们匹配了你的治疗方案,你需要做物理治疗,首选的是电击疗法。” “电击疗法?!”赵直一听见这四个字就忍不住后背发凉,本能地将身子往床里面靠了过去。 郑护士长没有继续说什么,她偏过头去,对着身后两名院警点了点头,那两名院警掏出警棍,走进了病房,站在了赵直的床前。 “只问你一次,走不走?!”一个尖嘴猴腮的院警恶狠狠地道。 “我也只告诉你一次,老子不走!”赵直一个翻身从床的另一边走了下来,站起身子,和两名院警面对面对立着。 “你可真是不识时务啊,你看都被打成这样了,还不知道配合!”尖嘴猴腮的院警望着赵直脸上和身上的伤口嘲笑道。 “去你妈的配合!老子要是配合很快就真的成神经病了!”赵直往后退了一步,身子靠近了中间的桌子,随手抓起了桌上的茶杯,藏在了身后。 尖嘴猴腮的院警和另外一个院警相视一笑,然后忽然间就朝着赵直冲了上去。 警棍朝着赵直挥了过去,可并没有砸着,反而是赵直一个闪身,将手中的茶杯直接轮在了院警的脑袋上。 茶杯是铁的,那名院警捂着脑袋后退了两步,口中发出了一声惨痛的呼叫声。 很快,又有两名院警闻讯冲了过来。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高大的院警缓步走进病房,他抬眼望了一眼赵直,忽然咧嘴笑了,他笑起来的时候嘴巴上的那道疤痕就裂开,像是他的第二张嘴。 这名笑起来异常丑陋且恐怖的院警就是这里的副队长——吴野。 吴副队咧嘴笑着,双手背在身后,缓步走向了赵直,一边走着一边道:“赵直,咱们又见面了。” 赵直依然记着这个又丑又怪的家伙,在刚来的时候,就是他将自己堵在楼道口,一顿痛打。 赵直的嘴角扭曲了起来,双手握成拳,像是准备给他点颜色看看。 吴副队似乎并未察觉赵直的动作,他依旧缓步往前走着,脸上挂着丑陋恐怖的笑容。 就在离赵直两步远距离的时候,吴副队忽然伸出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然后异常迅速地,他的另外一只手猛然伸出—— 只听一阵‘噼里啪啦’的电流脆响。 赵直的身子迅速软倒在了地上,眼皮上翻,白眼珠接连滚动,口中冒出了白色的泡沫。 那个被赵直用茶杯敲了一下的院警立马冲了过来,警棍对着赵直的身上就砸了下去。 赵直又是被一阵痛殴。 死不悔改。 明明知道要被打,明明知道打不过,却依旧死不悔改。 可这就是赵直啊…… 赵直倒在地上,口吐鲜血,口中骂出了三个清晰的字眼:“草你娘!” 几名院警都笑了起来,吴副队将电警棍插入了腰间,拍了一下手,咧嘴笑道:“我就喜欢这样的,带走吧,记得好好给他治疗,如果他不配合,尽管来找我,我随叫随到。” 两名院警将赵直从地上托了起来,手上戴上了镣铐,拎出了病房。 当院警和护士们都离去之后,躺在床上的孙震阳才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他走到茶杯掉落的地方,弯下腰,将茶杯捡了起来,用衣服擦掉了上面的血迹,缓缓放在了桌子上。 这个铁制的茶杯上已经沾了多少人的血? 孙震阳已经不记得了…… 赵直被院警押着来到了一楼,走进了左边的一个房间。 房间里面有两个人,分别是梅医生和小玉,似乎她们两个人早就在里面等着了。 郑护士长对着梅医生点了一下头,然后将还未彻底恢复过来的赵直直接按在了病床上。 “嗖嗖嗖!”刚刚躺下的赵直就被几条皮带缠住了身子。 梅医生看着赵直嘴角的血液和愤怒的眼神,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反而是小玉的眼神中似乎在一瞬间掠过了一丝异样的感情,但很快,就再次被无穷无尽的愤恨所掩盖。 郑护士长和院警纷纷走了出去,房间的门被关上。 梅医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从口袋中拿出一副口罩,戴在脸上,走到了病床前,低头凝视着赵直。 赵直瞪起眼睛,忽然猛地咳了一声,似乎是在运痰。 梅医生忽然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是有些害怕赵直再次往她脸上吐痰。 对于一个不知悔改的人,即使他吃了惨痛的教训,他也会一如既往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 第61节 最怕的就是这种人,不仅屡教不改,还视死如归地不停作对。 赵直忽然恶狠狠地笑了起来,他盯着梅医生的脸,凶恶地道:“我不知道你们到底要做什么,但你们最好给我小心一点!” 梅医生的双眼中浮现出了一丝诡异的笑意来,她阴森的声音从口罩后面冒了出来:“赵直,你是不是以为我们拿你无可奈何?” 赵直凶恶地道:“因为我本来就没有病!” 梅医生的一只手按在了赵直的肩膀上,轻声道:“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精神病人怎么会知道自己有病呢?” 当梅医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赵直忽然有一种熟悉感,像是他曾经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听过过这种说话的方式。 梅医生直起身子,对着小玉招了招手,然后自己则走到了旁边的一个巨大的仪器前面,调整起了仪器。 手拿两根铁棍,穿着一身黑色紧身皮衣皮裤的小玉走了过来。 赵直再次看到了那双充满无穷愤恨的双眼,以及她那面无表情冷冰冰的面孔,还有那双修长结实的大腿。 赵直轻哼了一声,望着小玉道:“死丫头,是不是想我了?!” 小玉低头望了赵直一眼,依旧面无表情。 赵直继续道:“想被我打了吧?!” 小玉的嘴角忽然拧动了一下,似乎心底某个东西被触动了。 小玉举起铁棍,就要朝着赵直挥去,但当铁棍在快要触到赵直身体的时候,她的手忽然停住了…… 让小玉感到疑惑的是,赵直竟然没有闭上眼惊呼,也没有求饶。 小玉的眉头皱了一下,似乎有些不解。 赵直依旧睁着双眼,目不转睛地望向小玉,道:“死丫头,你多大了?” 小玉的嘴角再次拧动了一下,这一次铁棍挥下再也没有停顿,直接砸在了赵直的腹部,发出了‘噗!’地一声闷响。 赵直的身子猛然一弹,张开口吐出了一口红色的东西。 那是早上刚刚吃过的豆沙包。 “呸!” 赵直嘴巴用力,直接将口中残留的豆沙吐到了小玉的皮裤上。 黑色的紧身皮裤上沾满了赵直的口水和红色的豆沙,看起来分外诡异离奇。 第32章 电击疗法(下) 死不悔改。 绝不屈服。 就算错了一万次,只要他认为是对的,他就会义无反顾地去做。 就算被打了那么多次,被骂了那么多次,被欺负和羞辱了那么多次,赵直依旧死不悔改。 他明明知道这样做会招致一顿暴打,有可能还会有生命危险,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就算是死,也要死得痛快,而没死之前,一定要活得痛快! 即使被关押在精神病院,也休想让赵直的精神意志有丝毫的屈服和顺从。 赵直将呕吐出来的豆沙残渣和口水一并吐在了小玉的皮裤上,那一瞬间,赵直看见小玉那雪白的脸蛋上出现了一抹古怪的青紫色。 赵直忽然很想笑,他并没有去忍,所以他很大声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赵直仰头大笑,笑得眼泪都快从眼眶中冒了出来。 小玉的铁棍挥了下来,打在了赵直的腹部和肩部。 疼痛感袭来,可并没有让赵直的笑声停下,他像是已经疯了。 他的笑声逐渐变成了吼叫,一声声如同狼一般的嚎叫从他的喉咙里面迸发而出,响彻整个房间。 那冲天的嚎叫声中带着愤怒,带着不甘,带着仇恨,带着倔强和坚硬! “来啊!来打我啊!我草你妈的!你倒是打啊!” “打得再凶一点!再凶一点啊!” “今天你要是不打死老子!老子就把你全家都操上一遍!” 一声声嘶哑吼叫和一声声愤怒叫骂充斥在房间中,冲出了走廊,冲进了二楼,三楼,四楼—— 在那一天,x精神病院中,普通病区的所有病人几乎都听见了这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吼叫。 如果是在夜晚,也许人们会感到害怕和恐惧,是什么样的愤怒和坚强才会让人类发出这种吼叫声。 那像是一匹受伤的狼,一匹受伤之后携带着它的狼兄狼弟们席卷归来,喋血复仇的狼! 小玉手中的铁棍逐渐停了下来,鲜血浸满了铁棍,让原本黑色的铁棍变得血红。 鲜血从赵直的口中和肩头滋滋地冒出来,像是喷泉一样。 小玉好像有些慌了,她的眼神中那无穷无尽的愤怒正在逐渐消逝,她有些发愣地望着暴睁着双眼,狰狞着脸的赵直,感觉非常地疑惑。 第62节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从来没有。 小玉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画面:冰天雪地里,一个矮人走向了两个女孩,左手拎起一个女孩的腿,右手拎起另外一个女孩的腿…… 小玉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奇怪的声音,她急忙剧烈地摇晃着自己的脑袋,脑后的马尾辫挣脱了发箍的束缚,头发披散在了身后。 “小玉!” 一声阴森愤怒的吼叫骤然响起。 小玉身子一抖,急忙弯腰从地上捡起发箍,挽起披散在脑后的头发,重新扎成了马尾辫。 “打肌松剂!” 小玉将铁棍放在一旁,从旁边的托盘中取过了一个注射器和一瓶药水,她将注射器插进药瓶中,缓缓将药水吸了出来。 没有丝毫的犹豫,她便将注射器直接插进了赵直的大腿上。 赵直还在叫骂着,但小玉像是根本就没有听见,她的表情再次变得冰冷,双眼中充满了无穷无尽的愤怒。 “打麻药!” 梅医生再次厉喝一声。 小玉急忙再次拿起一瓶药水,重新将注射器吸满,然后插进了赵直的大腿上。 当小玉将注射器从赵直的腿上拔出来的时候,她忽然感觉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刚才是怎么了? 小玉的眉头轻皱了一下,望向了赵直的脸,第一次,她仔细凝视着一个男人的脸。 她看见赵直的睫毛正在不停颤动。 她看见赵直的双腿正在上下抽搐。 她看见赵直的眼睛中最后一抹倔强消失殆尽。 她看见了很多很多…… 可是,她再也没有看到脑中那个忽然出现的画面。 小玉转过身子,将铁棍重新拿在了手里。 只要一拿起铁棍,她就感觉安全了许多,似乎,握着铁棍的她,才是完整的她。 被打上肌松剂和麻醉药之后的赵直感觉浑身一阵酸软,原本紧绷的肌肉松弛了下去,不管怎么用力身子都软趴趴的。 睫毛开始微微颤动,意识和思维正在消失,像是脑内有一个巨大的空洞,正在将自己的思维往里面吸收。 口角和胸腹,以及自己的四肢都在一阵阵抽动,肌腱似乎断裂了一样,软绵绵的…… 脑袋开始晕沉,全身无力,好想睡觉…… 但是,最后一丝意识警告赵直,千万不能睡,千万不能睡…… 睫毛忽闪忽闪,眼前出现了一个冰冷的面孔,正在凝视着自己。 张开了嘴巴,却好像发不出声音,一句话如同棉花一样飘荡在自己的口中,不仅是声音,连呼吸都似乎察觉不到了…… “阿妈,可以了。” 小玉凝视着赵直的双眼,看见他的瞳孔在缓慢缩小,缩小成了只有一个圆点那么大之后,才转过身去,对梅医生说道。 梅医生此时正站在电痉挛治疗机的旁边,她听见了小玉的话,然后又望了一眼赵直,说道:“将电极片给他套上。” 小玉从床头的柜子里取出两个涂有导电糊的电极片,分别套在了赵直的两边太阳穴上。 小玉将电极片牢牢固定在赵直的头颅上之后,回过头来,对着梅医生点了点头。 梅医生面无表情,调整了一下电流的大小,最开始的时候,她调出的电流是100ma,但就在刚才她将电流加大了10ma,然后现在她直接将电流调到了170ma。 这个电流对于普通病人来说已经是难以忍受的极限了,甚至有可能会对身体造成不可修复的损伤,但是对于赵直,似乎刚刚合适而已…… 梅医生的双眼中流露出了阴险的笑意。 梅医生轻吸了一口气,按下了电痉挛治疗机的开关。 就在那一瞬间,电极片上冒出了白色的刺眼光芒。 只听一阵“滋滋呲呲”的声音从赵直的头颅上发了出来。 赵直的全身上下所有的关节部位都在床上剧烈地抖动了起来。 床板发出‘砰砰砰’的声响,床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赵直的眼球上翻,黑眼珠瞬间变成了白眼珠。 此时的赵直像是一条被冲上岸的鱼,离开了水的保护,剧烈地在沙滩上摇摆着身子,渴望着呼吸。 在那一瞬间,赵直的脑子似乎完全空了,成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都没有发生…… 连他自己仿似都已经不存在了…… 我叫什么? 第63节 我来自哪? 我将去哪? 这些统统不知道…… 赵直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一片无穷无尽的黑色漩涡当中。 他能感觉到身体在痉挛,但却无法阻止…… 他能感觉到大脑在萎缩,但却无法阻止…… “砰!”地一声,有个声音在脑中炸响! 像是一颗原子弹爆开在思维深处,炸平了脑中那些凹凹凸凸的想法,炸平了那些愤怒和倔强的情绪,炸平了一切的灵光和念头。 原子弹轰然裂开,烟尘席卷脑内大地。 能看到的,能感知到的,只有无尽的毁灭和虚无。 电极片发出刺眼的白光,头颅上发出呲呲的声响。 白色的泡沫混合着鲜血从口中咕滋咕滋冒了出来。 红色的豆沙跟着流出嘴角,滑向了脖颈。 作者的话: 对于目前流行的对于精神病患者所使用的【无抽搐电痉挛疗法】,百川本人持反对意见。 它会带来记忆的混乱甚至丢失,以及被治疗者本人永远都无法感知到了意识缺失。 甚至还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负面反应。 拒绝电疗! 第33章 回归病房 通电时间仅仅六秒,却好像过了一整个世纪。 赵直的双眼睁开,却控制不住眼皮的跳动,他的下颚和嘴角都在小幅度地震颤,胸腔剧烈地起伏。 胃内残留的豆沙包全部都吐了出来,吐在了衣服上。 170ma的电流从赵直的头颅穿梭而过,荡平了他脑袋的荆棘,荡平了他四肢的蛮力。 四肢无力,肌肉萎缩,头脑悬空的赵直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平静和安详。 这种平静只有在孩童时候,躲在母亲的怀抱中,吸吮着天泉般的乳头的时候才能体验得到,面带纯真的笑容,安全,自由,舒适,无忧无虑…… 可是,这并不是真的自己。 意识呢? 思维呢? 情绪呢? 在通电之后的几十秒钟里面,作为人类生存根基的这所有一切都没有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眼前的景物逐渐清晰,四周的力气慢慢回来。 脑中的思维缓缓流动,体内的情绪开始流窜。 赵直深吸了一口气,活动了一下手指和脚趾,他的瞳仁一点一点聚焦了起来,对准了面前两个女人的面孔。 “电击疗法?”赵直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累,疲累中带着一丝无奈,无奈里面夹在着嘲弄。 “这就是最先进的无抽搐电痉挛疗法。” 梅医生盯着赵直的双眼,阴气森森地道,但她的语气中依旧流露出了掩饰不住的喜悦。 亲自操控电疗仪,给一个肉身通电,这种感觉是怎样的,怕是没有人比梅医生更加了解了。 “很好。” 赵直缓缓吐出了这两个字,然后偏过头去,闭上了眼睛,他的牙关紧咬,奋力压制住眼眶中的泪水。 那是屈辱的泪水。 那是不甘的泪水。 那是无可奈何,被命运摆布的泪水。 赵直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睁开了双眼,他的双眼睁得很大,里面布满了血丝,看起来异常恐怖。 “是不是已经感觉好多了?” 梅医生似乎是故意这么问的,或许她根本就不在乎赵直的答案。 赵直的下颚扭动了一下,整张脸呈现出了一种奇怪的紫红色。 赵直没有说话,再次闭上了双眼。 梅医生似乎笑了一声,或许是体验到了一种征服的快感。 她走到墙壁旁,按下了一个黄色的按钮。 没过一会儿,房门被打开,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女护士伫立在门外。 第64节 身材高挑的女护士微微低头道:“郑护士长去重病楼了,梅医生有什么吩咐,尽管和我说。” 梅医生抬起头,斜眼打量了一下这个女护士,眼神似乎微微发生了一些变化,但迅速消逝不见。 “带走吧。”梅医生坐在椅子上,阴气森森地道。 “好的,梅医生。”身材高挑的女护士应了一声,然后朝着身后招了招手,接着便迈步走进了房间内。 女护士走路的时候头顶上的护士帽微微晃动,像是随时都会掉下来,她伸出一只手轻按了一下护士帽,嘴角露出了一丝奇怪的笑容。 赵直睁开眼,看见女护士走了进来,他还记得这个女护士,在刚刚进来的时候,就是她阻止了那个长相丑恶的院警对自己的殴打。 这个女护士不是别人,正是章悦。 当章悦走到床边的时候,赵直身上的皮带已经被抽掉了,赵直缓缓从床上走了下来,他的腰有些弯曲,腿脚也在颤抖。 赵直一只手撑在床上,低垂着脑袋。 然后慢慢地,赵直缓缓挺直了胸膛,将头颅一点一点地扬起。 他的力气虽然还没有恢复,但并不能阻止他昂首阔步。 两名院警站在旁边,手拿警棍看着赵直,章悦站在一侧,紧盯着赵直,梅医生侧眼斜瞟着赵直,小玉有些发愣地望着赵直。 五双眼睛扫在赵直的脸上身上,似乎都在等待着赵直发作,或者等待着他有什么别的动作和行为。 但第一次,赵直让他们失望了。 赵直双唇紧抿,一声未吭,缓缓朝着门外走去。 章悦偏过头看了梅医生一眼,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丝疑惑。 梅医生没有说话,带着口罩的脸上也看不见她的表情到底是怎样的。 章悦对着梅医生微微颌首,然后跟在赵直和院警的身后走了出去,将房门缓缓闭上。 房间内只剩下了梅医生和小玉两个人。 梅医生摘下了口罩,抬起头望向了小玉,阴森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愤怒:“你怎么了?” 小玉身子一抖,似乎刚刚是陷入了思索当中,她低下头望着椅子上的梅医生,冰冷的脸上掠过了一丝慌张。 “我没事。” 小玉的声音还是冷冰冰的,但语气中却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奇怪情绪,像是惊慌,又像是恐惧。 梅医生站起身子,走到了窗台旁,将银灰色的窗帘拉开。 正午的阳光照射进来,铺洒在地面上,像是一块一块的金条,发出耀眼璀璨的光芒。 红豆沙的残渍在黑色的皮裤上缓慢流淌,小玉的身子逐渐蜷缩成了一团。 黑暗和仇恨,永远是见不得光的。 走廊内。 赵直这一次没有被押解着回到病房,而是自己主动走回了病房,章悦和院警在身后跟着,只是为了确保他不做傻事。 四楼几个病房的门纷纷打开,一颗颗脑袋从门后探了出来,望着在走廊中缓步行走的赵直。 他们都听见了不久之前赵直那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叫骂,他们也知道他肯定刚刚做完电疗。 可他们却不知道,为什么赵直依旧抬头挺胸,看起来一副毫无所惧的模样。 赵直走过了他们的身旁,没有看他们一眼,他的腰杆挺得笔直,双眼目视前方,一眨也不眨。 孙震阳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似乎是想要去搀扶赵直,却被赵直给一把推开了。 “你没事吧?”孙震阳面带关切地问道。 赵直没有说话,跨步走进了病房。 孙震阳将房门虚掩上。 在这里,没有到晚上的熄灯时间,是不容许病人关上房门的,最多就是虚掩。 赵直鞋子也没脱,就直接躺到了床上。 孙震阳喊了两声,见赵直没有反应,他在房间内踱了一会步子,然后也躺在了自己的病床上。 时间在缓慢流逝,赵直躺在病床上一动也不动。 他的双眼闭着,可并没有睡着。 他一句话都没说,并不代表他无话可说。 他呼吸很平稳,并不代表他胸腔内没有怒火。 只不过这一切,被赵直硬生生给压了下去。 他的体能还没有恢复,他的思维依旧有些混沌,这一场电疗让赵直体验到了从未有过的精神屈辱,他觉得自己像是被阉割了。 阉割的不是肉体,而是思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赵直猛地睁开了双眼,然后从床上一跃而下。 赵直快步走进了洗手间里面,站在了镜子面前,望着自己的脸。 这是一张发红肿胀的脸,带着疲惫和衰落。 第65节 赵直的嘴角拧动了一下,他伸出手,从破碎的镜面上,取下了一片碎玻璃。 赵直将自己手腕上的袖子捋了上去,露出了整条胳膊,然后将玻璃的尖角对准了小臂外侧和肘关节的相接处缓缓刺了下去。 碎玻璃刺穿了皮肤,鲜血如同泡沫一样滋滋冒出。 赵直紧咬着牙关,缓缓仰起头,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疼痛感袭来,碎玻璃割裂开皮肉的声音响在耳畔,那是最真实最原始的天籁之音。 就在这时,房门‘砰’地一声被打开。 孙震阳站在门口,瞪大了眼睛道:“赵直,你在干嘛?!” 赵直慢慢回过头来,脸上露出了凶恶的表情。 他盯着孙震阳,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我要记住今天!” 话音刚落,赵直手腕猛然用力,‘噗嗤’一声,鲜血飞溅而出,将破碎的镜面染得通红。 一道半寸左右的血槽出现在了赵直的胳膊上。 血槽中快速流淌的,绝不仅仅是血! 第34章 逃离计划 如果不想忘记,那么最好的方法是在身体上留下记号。 在住进病房的第一天里,赵直就被强制吃了药,强制做了电疗,这是肉体和精神双重屈辱的一天。 赵直不想忘记这一天,同样他也不想忘记接下来的每一天,所以他选择以这样一种方式来铭记。 孙震阳将有些晕乎的赵直扶到了床上,找出一块布子开始替赵直包扎伤口。 鲜血在不停地流,将衣服染得通红。 赵直额头上冒出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他的眼睛忽然睁大,紧紧握住了孙震阳的手:“你一定要帮我!” 孙震阳看着赵直的脸,愣了一下之后才道:“帮你什么?” 赵直咬紧牙关,三个带着仇恨和不甘的字从他的口中冒了出来。 “逃——出去!” 孙震阳再次愣住了,他低下头去,继续替赵直包扎着伤口,过了良久之后,他才缓缓道:“逃出去,又能干嘛呢?” 赵直道:“就算是什么事都不干,只要能看见干净而自由的天空,难道还不够吗?” 孙震阳的脸上似乎露出了笑容:“只要想看,哪里还不都是天空,有时是情绪乱了,所以才看不见。” 赵直提声道:“你这是在自我欺骗!” 孙震阳的手停顿了一下,嘴巴张开,却没有说话。 赵直继续道:“难道你不想和你老婆一起去逛街购物,不想陪你孩子去游乐场玩耍,不想在花园中散步,不想去河边钓鱼?” 孙震阳摇了摇头道:“不想。” 赵直:“那你想什么?” 孙震阳:“我就想安安静静呆在这,没有人打扰,不用想工作的事,不用担心有没有钱花,不用想着什么时候国家开战,不用操心石油价格上涨,更不用每天早上醒来还惦记着北城的今天有没有雾霾,要不要戴口罩……” 孙震阳忽然停顿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扶了一下眼睛道:“再说,我的女儿和老婆早在多年前就都死了……” 孙震阳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中流露出的平淡让赵直感到心惊,那像是在说和他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人。 可那两个人却是他的老婆和女儿。 赵直的眉头紧皱了起来,他紧盯着孙震阳的双眼,过了一会之后才道:“你到底是什么病?” 孙震阳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真的没病,真的没有……我只是不想在尘世里面戴着面具活了,但我却还不想死,本来要去当和尚的,结果人家不要我……” 赵直:“是人家不要你,还是不敢要你?” 孙震阳的嘴角轻微扭动了一下,过了良久之后他才道:“都是一个意思,而且寺庙里面未必有这里好。” 孙震阳的语气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像是想到了什么让他感到可怕的东西,那种控制不住的颤抖喝惊惧。 孙震阳说完之后,就将赵直的胳膊缓缓放在了床边上,然后拉过一张凳子,将他的胳膊抬起来放到了凳子上,他自己则缓步走进了洗手间。 孙震阳走进了洗手间之后,将门轻轻关上。 过了一会之后,洗手间里似乎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响,像是什么动物一样的轻微叫声。 奇怪的声响逐渐消逝,孙震阳在洗手间里很久都没有出来。 时间在缓慢流逝,正午的骄阳逐渐西斜。 赵直躺在床上,脑中不停地思考着那个已经迫在眉睫的问题。 “如何逃出去?!” 当这个问题再次出现在赵直的脑海当中的时候,他首先想到的竟然是《肖申克的救赎》那部经典的电影。 赵直迅速摇晃了一下脑袋,他可不想在自己出院的时候,已经白发苍苍,再说挖洞也不是自己擅长的事情。 赵直双眼凝视着前方,集中起注意力,脑中开始细细梳理起一些已知的信息。 从表面上来看,这里管制森严,院警数量众多,权利很大,简直跟监狱有得一拼。 第66节 赵直的脑海中随即浮现出了刚刚进入病院时候的情景,他仔细回想着自己曾经走过的每一步…… 首先,第一道防线,那是一道高达十几米,厚达一米的青砖石墙,目前所知,石墙唯一能够通达外界的地方,就是那扇青铜巨门,巨门由塔楼之上的哨警把守,负责铁门的开合,要想通过这道铁门,必须要获得哨警的信任,亦或是杀死哨警。 其次,第二道防线,那是一圈几乎环绕整个院区的电网,能够通过电网的是一道铁栅门,铁栅门由门警看守。 第三道防线,由一排的不可通行物件和标识形成,配合着绿化带和人工河流,这层防线是最弱的,只是为了提醒和警戒病人们,不可越雷池一步。 紧接着是放风区,小花园,运动场地,小树林,假山,过道等等…… 赵直在脑中一遍一遍回想着那段路程,他的眉头紧紧皱起,作为线人的敏感思维和超强发现能力,让他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但是,赵直越想越是觉得心慌,因为他竟然没有发现一个有破绽的地方,同时脑中也没有想出一个能够同时通过三道门的方法。 或许是因为当时自己被愤怒和惊慌占据了头脑,并没有看太仔细的缘故。 然而此时的赵直已经清楚地意识到,目前的情况非常地不明朗。 这家精神病院绝对不是一家正常的精神病人,从他的这种森严的看守程度上就能够看得出来。 他们到底在防着什么,为何管制会如此森严? 这家几乎与世隔绝的精神病院里面究竟又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为什么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显得那么奇怪,不仅病友奇怪,院警奇怪,护士也奇怪,甚至还有藏在地下的血红怪物和凭空出现的鬼面矮人…… 赵直想到这,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隐约之中,他感觉这里非比寻常,让自己这个资深线人都有些看不明白。 说这里是个治病救人的精神病院吧,看梅医生那一副阴森诡异的样子,以及一楼那些零零散散不成体统的治疗设备就不大像,很有可能只是一个皮囊,是为了掩饰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还有一点很关键,这里的院警竟然可以持枪—— 赵直想到这,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面对刀剑和拳头自己都可以有很大的躲避机会,而且赵直常年游走在街头,早已学会了一套可以保命的简单街头格斗技巧,但单论打架斗殴,赵直倒是真不一定会输了几个院警。 可是枪不一样…… 赵直记得之前自己在跟踪一条地下讯息的时候,曾经遇到过枪击事件,那次的枪击事件也给赵直留下了很深且很可怕的印象。 赵直咬了咬牙,决定先暂时不去想如何对付枪这件事情,他相信,他们不会随随便便就对自己开枪的。 而且,枪里面有没有子弹都还说不一定呢…… 赵直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笑容牵扯着嘴角的肌肉一紧,脸颊随即疼痛了起来。 就在这时,洗手间的房门轻轻打开,孙震阳迈步走了出来。 孙震阳的眼角旁似乎沾了些液体,像是水滴,又像是别得什么东西。 孙震阳扶了扶眼睛,嘴唇紧闭,脸色有些凝重,缓步朝着自己的床上走去。 赵直将脖子梗起来,望向孙震阳,轻声道:“孙老师,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孙震阳似乎没有听见,依旧脚步不停地朝着自己的床上走去。 看着孙震阳的表情和神态,赵直忽然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诡异。 赵直将头抬起来,提高音量道:“喂,孙老师!” “孙老师——” 赵直紧接着又喊了一声,孙震阳这才歪过了脑袋,他的眼睛闪过了一丝奇怪的光芒,他扶了扶眼睛,张开嘴巴道:“你在叫我?” “是啊,你怎么了,怎么看起来怪怪的?”赵直皱起眉头道。 “我在想一个问题。”孙震阳说话的语气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什么问题?”赵直随口问道。 “你刚才说的东西——”孙震阳微微仰起头,看了一眼天花板,轻叹了一口气道,“之前有人也跟我这么说过,他还说我总有一天会想明白的,这一天不会太远。” 孙震阳低下头,望着自己的鞋子,脸上缓慢浮现出了他那种标志性的自然笑容:“可是,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一切的一切都没有那么简单,不管是梁哲,还是你,你们都会离去,我能预感得到,而我,将会一直在这,直到终老。” 孙震阳望向了赵直,他的目光一如往常,脸色重回淡然,似乎所有凡尘琐事他早已参透。 赵直没有说话,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他忽然高声道:“孙震阳!你说的对,说的很对,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是不是你自己选择的,还是你被动选择的,这一点很关键。” 孙震阳笑了起来,他望着赵直脸上的淤伤和身上的纱布,以及衣服上的血红色,缓缓道:“你的主动早晚会成为被动,而你的被动也逐渐会成为主动。” “被动和主动,有时根本就不是一个人的事情。” 孙震阳说话的时候吐字字正腔圆,语气抑扬顿挫,很像一个在讲台上讲课的老师。 然而就算孙震阳真的是一名合格的老师,赵直可从来都不是一个三好学生。 赵直双眼逐渐睁大,瞪着孙震阳半天都没有说话。 良久之后,赵直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孙老师,我虽然不认同你的观点,但我不会对此作出评判。” 赵直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好了,这件事咱们先不讨论了,我现在想问你几个问题,孙老师,就像我之前说的,你一定要帮我——” 赵直咬了咬牙,将依旧隐隐作痛的腰直了起来。 “你还是想逃出去?”孙老师压低了声音,他的眼睛眯缝了起来,下意识地望了一眼门外,警觉地道,“我帮不了你,而且我也绝对不会参与进去。” “放心,我不会拉你下水,只问你几个小问题,如果你觉得我问的问题会对你造成影响,那么你可以不回答,我绝对不会怪罪你,我能理解你的处境,而且毕竟我才刚来,咱们的关系没有那么紧密,这我也承认。” 第67节 赵直说的很坦白,也很赤诚,他很明白在这种情况下,越是直说,越是能够获得对方的认同,减弱对方的防御心理。 “你是在自寻死路你知道吗?在这里,你起码还能活着,能看报喝茶,甚至是出去晒晒太阳都能实现,可如果你想逃出去,我保证只有一个结果——死!” 孙震阳忽然翻起了上嘴唇,露出了牙齿,从牙缝中蹦出四个字:“死无全尸!” 看见孙震阳的表情,赵直的身子莫名地一抖,但很快他就镇定了下来,他望着孙震阳道:“这个不归你管,你就说帮不帮我。” “我告诉你,连那个叫梁哲的催眠大师都没有逃出去,他前后策划了那么长的时间,而且还有好几个病友帮他出谋划策,结果还是死的死,伤的伤,你想逃出去,简直是痴人说梦!” 赵直咬了咬牙,脑中浮现出了那首刻在床头的诗。 片刻之后,赵直提声道:“我已打定主意,就算是死,也要死在通往自由的路上,而不是在狭小肮脏的病床上!” 说这句话的时候,赵直的双眼紧紧盯着孙震阳,眼神中射出两道近乎决绝的光芒。 孙震阳望着赵直的眼睛,忽然轻叹了一口气。 一只手摸在了下巴上,孙震阳微微闭眼,似乎正在沉思。 良久的沉默过后,孙震阳再次叹了一口气,像是想通了什么事,他偏过头去望向了房门,盯了两眼之后,伸出手扶了扶镜框,转身走向了门口。 孙震阳将脑袋探出门外,在走廊中左右看了几眼之后,才将房门轻轻关上。 孙震阳走回到赵直的床边,坐在了椅子上,双眼直视着赵直,压低声音道:“问吧,尽快。” 赵直深吸了一口气,不知为何,在这一瞬间,他的身体竟然有些控制不住的战栗,他似乎已经预感到自己即将要去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赵直开口问道:“梁哲是怎么逃出去的?” 孙震阳道:“他没有逃出去。” 赵直接着问道:“我是问他怎么从病院里面出去的。” 孙震阳屏住了呼吸,脸色有些涨红,他继续压低了一声道:“我接下来跟你说的话,你要保证不会跟任何一个人说。” 赵直沉声道:“我用人格保证!” 孙震阳沉吟片刻之后才道:“围墙那里有一条通往外界的水沟,地下二楼有个地方可以钻进下水道里面。” 赵直的眼睛发亮,双唇都禁不住哆嗦了起来。 “就这么简单?” “这简单吗?!是你想的太简单了吧!” “还有吗?” “没了,梁哲就跟我说过这么多。” “他是怎么被抓回来的?” “不知道!” “他回来之后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别的情况?” “没有!” “你不是后来见过他一次吗,就没有问过他?” “没有!” “那他为啥没有被杀死?” “不知道!” 孙震阳的话音未落,房门‘砰’地一下被打开。 一个女护士站在门口,双眼望向了赵直和孙震阳。 孙震阳豁然起身,身下的椅子‘哐啷’一声翻倒在地。 第35章 转变开启 赵直正在向孙震阳打探逃出去的方法,谁知房门忽然‘砰!’地一声被打开,一个端着药盘的女护士站在了门口,双眼望向他们两人。 孙震阳骤然起身,椅子翻倒在地,他的脸色也在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好像刚刚吃下什么极其难吃的东西。 女护士望着房间内奇怪的两人,似乎感受到了房间里面散发出一股紧张的气息,像是如临大敌一样。 女护士微微一笑,像是在瞬间明白了什么,她的眼睛眨了一下,望着赵直道:“你们在干嘛呢?” 女护士个子不高,长着一张美丽的面庞,脸上挂着纯真的笑容。 赵直看着门外的女护士,眉头轻轻一皱,一个想法忽然跃入了他的脑海,他原本凝重的表情瞬间放松了下去,嘴角挤出一抹笑容道:“刚才我和孙老师在讨论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工作呢?” 女护士微微一笑,脸上出现了一丝羞涩的表情,笑容如同明媚的阳光下含苞待放的玫瑰,她轻声道:“因为喜欢啊,再说了,去哪都一样,而在这里可以让我更快地成长。” “你的意思是,精神病人给你的压力很大喽?”赵直依旧不动声色地说着,他的脑海中迅速搜罗着之前逗笑女人的方式方法。 “这个嘛,我持保留意见。”铃儿笑着走进了病房,同时看见了赵直手臂上用一块白布包扎的伤口,随即道:“你又弄伤自己了。” 赵直毫不在乎地道:“擦破点皮而已。” 铃儿走进来之后,门后的一名院警也跟着走了进来,这是一个尖嘴猴腮的院警,一双老鼠一样的眼睛左右乱转,他走进来之后,语气恶狠狠地道:“为什么把门关上?!” 孙震阳坐回了床边,紧闭着嘴巴,像是已经打定主意不说话。 赵直急忙道:“应该是风吹的,我们都在床上睡觉呢,没注意到。” 第68节 尖嘴猴腮的院警将房门重重按在了墙上,大声道:“再被我看见你们关门,你们三天都别想出门!” 看着院警那幅嚣张的样子,赵直心底不由地冒出了怒火,但他知道此时不是发作的时候,他低声骂了一句,紧接着抬起头,咧嘴笑道:“下次一定注意。” 尖嘴猴腮的院警颠了一下手中的警棍道:“你这个新来的,最好给我老实点!” 赵直忍住了没有说话,他怕一说话就要问候这名院警的祖宗十八代,所以只在心里悄悄骂着。 铃儿将托盘放在了桌上,取出了几包药,喊了孙震阳和二子的号码,两人很快就将药吃了下去。 轮到赵直的时候,赵直的嘴巴依旧紧紧闭着。 铃儿望着赵直道:“你又准备不吃?” 赵直抬起头,看了一眼铃儿,又看了一眼孙震阳,忽然咧开嘴笑道:“如果我乖乖吃的话,你给我什么奖励?” 铃儿似乎没有料到赵直会这么说,她愣了一下之后才道:“奖励就是你可以不挨打……” 赵直道:“不,我要你的奖励。” 铃儿的脸色有些发红,她转过头去,恰好看见了那名尖嘴猴腮的院警正在恶狠狠盯着赵直看,她急忙转回头去,望着赵直道:“快先吃药吧,不吃药他们又该打你了……” 赵直嘿嘿笑了笑,似乎心情很是愉悦:“给我奖励,我立马就吃,绝不含糊。” “你看你满身是伤,还想着奖励不奖励的,像个小孩子一样,你快点把药吃了,我给你包扎下伤口。”铃儿似乎有些气恼了,忍不住跺了跺脚。 就在这时,那个尖嘴猴腮的院警走了过来,挥舞着手中的警棍,一双鼠眼紧盯着赵直,似乎已经准备好要大打一顿了。 “不给我奖励,我宁可挨打。”赵直抬了抬下巴道。 “那你就挨打好了。”铃儿气愤地道。 “你舍得?”赵直那张带着淤伤的脸上浮现出了流氓一般无赖的表情。 “当然!”铃儿愤怒地扭过了头去,但顷刻间她又扭回了头,脸色发红地道,“好吧,你说你要啥奖励?” 赵直笑了起来,其实刚刚他所做的一切就是在等着铃儿说出这句话,这也是他在铃儿进来之后才想到的:或许可以通过取得一个护士的好感和信任,从她那里获得一定的信息和资源,帮助自己成功地逃脱出去。 也就是出于这个原因,赵直才在这种环境之下以这样的方式来和铃儿进行交谈。 可是在刚刚和铃儿的一番交谈中,赵直觉得这个女孩好像跟自己之前遇到的那些女孩不大一样,她的善良和可爱像是发自心底的,是一种油然而生的感情,没有刻意的伪装和矫揉造作。 而她逼着他们吃药,也是为了能够治好他们的病,不是在例行公事,或者故意为难。 当赵直想到这一点之后,他忽然感觉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有点可耻了。 赵直的心底瞬间升腾起了一股莫名的愧疚,这种感觉是在过去很多年都没有过的了,那像是自己在无意间弄脏了一朵刚出池水的莲花的那种惋惜和追悔莫及。 赵直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尽力将脑内那些纷纷扰扰的想法去除掉。 “我要的奖励还没想好,可以先留着,等我想好了再和你说。” 赵直话音未落,便一把抓过了铃儿的手,将药包从她手中拿了出来,撕开之后直接倒进了自己的嘴里。 “来照一照。” 赵直张开嘴巴,舌头翻滚了两圈,对准了铃儿手中电筒的光线。 “好了……” 铃儿的气似乎还没消,语气中带着一丝的恼怒。 铃儿将手电筒放回了兜里,伸出食指抵了抵自己的腮帮,望了赵直一眼之后,似乎更加生气了,她重重一脚踩在了地板上:“叫你们吃药,还不都是为了你们好……” 说完之后,铃儿就气鼓鼓地转过了身子,走了出去。 “说好的替我包扎伤口呢?” 赵直对着铃儿离去的背影说道。 铃儿头也没回,直接走进了斜对面的病房里面去了。 赵直脸上的笑容逐渐消逝,他重新躺回到床上,然后缓缓叹了一口气。 如果在这样一个地方待久了,真的很难保证自己的心理和精神状况不出问题。 所以一定要尽快逃出去,一定要! 赵直睁着双眼,望着天花板,一眨也不眨,脑中又开始思索起了他那个还未成型的逃离计划。 过了一会之后,孙震阳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语气中带着一丝奇怪的感觉。 “你改变挺快的,出乎我的意料。” 耳边传来了孙震阳的话语,但赵直却依旧盯着天花板,像是还未从思绪中彻底抽离出来。 良久过后,赵直像是自言自语地道:“我其实并没有改变,这本来就是我。” 孙震阳从床上坐了起来,望着赵直道:“这么快就想通了?” 赵直的眼睛闭上之后缓缓睁开,他的嘴唇也缓缓贴着牙齿裂开,露出了男人特有的狼一般的奇特笑容。 他摇晃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特别轻声地道:“看来,真的该干点什么了。” 第36章 游吟诗人 下午三点过的时候,原本阳光明媚的天气忽然变得有些阴沉,一阵阵冷风穿窗而入,在房间内盘旋回荡,发出呜呜的轻吟声。 孙震阳起床关窗子的声音将赵直吵醒,赵直翻了一个身,迷迷糊糊中感觉到天似乎黑了,他的脑袋有些晕沉,全身更是一阵疼似一阵,他艰难地抬起脖子,望着孙震阳的背影问道:“几点了?” 第69节 孙震阳转过身子道:“三点过,现在是活动时间,可以去三楼自由活动,你去不去。” 赵直的脑海中迅速浮现出了不久之前刚想到的逃离计划,他喉间发出一声畅快的叫声,随即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背上传来一阵疼痛,让他禁不住轻呼了起来。 赵直一边呲牙咧嘴地抚着自己的伤口处痛呼,一边低声道:“去啊,为什么不去,这么好的机会。” 孙震阳的表情微微变化,并没有回话,然后他转过头去对着二子的床喊了一声。 被子蠕动了一下,被子底下传来了二子略显疲惫的声音:“今儿,不出。” 今朝有觉今朝睡,今日有梦今日圆。 今儿,不出被子,明儿再说明儿的。 一床有些发灰的被子将二子的整个身体都蒙在了下面,他的身子一动也不动,如同一个待殓的死人。 孙震阳轻吸了一口气,和赵直对视了一眼之后,便朝着门外走去。 走廊里面的病人多了起来,护士和院警也变多了。 人们在低声交流着,有的人在笑,有的人在哭,有的人躲在角落里低声自语,有的人对着墙壁不停撞头。 赵直一边在走廊里面走着,一边左顾右盼,一时间看得目瞪口呆,竟然都忘记了观察楼道的摆设和院警的看守点。 在四楼通往三楼的楼梯口处,赵直看到了那个让他印象特别深刻的抱着婴儿的女人,此时那个女人正在缓慢下楼,她的步伐很慢很慢,每走下一阶楼梯似乎都要一分钟的时间,她的双眼瞪得很大,一眨不眨地看着怀中的婴儿。 婴儿的脸是紫红色的,双眼微闭,长长的睫毛跟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婴儿在母亲的怀抱中熟睡,嘴角流出了一缕白色的唾液,或许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 赵直跟在女人的后面缓慢下楼,尽量避开她的身体,可奇怪的是,在超过她的时候,赵直竟然还是擦到了她的肩膀。 女人的头如同上了弦的闹钟唰地一下就转了过来,一双瞪得很大的眼睛望着赵直,嘴角像是筛子一样不停地抖动着。 赵直急忙往旁边躲开,一双手紧贴着墙壁,迅速朝着楼下走去。 赵直一边回过头去望着那个女人,一边急忙往后退着。 这个女人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 或者说,不像是一个能够用正常思维来解读的人。 她那张快速抖动的嘴和那双充满惊惧的眼睛让人不由地汗毛直竖。 赵直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来,恰好看见孙震阳正在不远处回过头望向自己,赵直急忙朝着孙震阳走去,一边走着一边还在心中想着那个女人怀中的婴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刚才跑哪去了?”孙震阳道。 “你没看见那个抱着婴儿的女人?”赵直心有余悸地问道。 “最好不要和她打交道。”孙震阳说了一句话之后就紧紧闭上了嘴巴,似乎是怕说多了惹祸上身一样。 看见孙震阳的表情,赵直也不再多问,只不过心里还是隐隐感觉有些怪异。 “走,我们去活动室玩会吧,放松一下。”孙震阳伸展了一下手臂道。 “活动室?还是算了吧……我现在浑身疼,再活动怕是要散架了。”赵直一边说着话,一边左右仔细观望着。 三楼的空间很大,前后相通,左右分立,左边全是窗子,可以看见外面,窗子用栅栏封死了,应该是防止病人从这里跳下去,此时正有一个短发女人靠窗站立,眺望远方。 右边全是房间,房间大小不同,功能也不同,从前往后看去,分别是活动室,会议室,阅览室,主题会诊室,尽头处是一面堵死的墙壁,两边分别是两间很大的办公室,房门紧闭。 赵直默默点了点头,将该层楼的所有建筑和解构全部记在了脑海中,同时他回过了头去,再次看了一眼来时的走廊。 赵直在心中暗道:看来只有一条路径能够通往一楼,那就是身后的这个走廊。 就在这时,耳边忽然响起了孙震阳的声音。 “除此之外,还有阅览室,主题会诊室,你看你想去哪?” “会诊室是啥?”赵直望着第三个房间房门上的牌子问道。 “就是几个病人聚在一起聊天,说说伤心的事。”孙震阳轻描淡写地道。 “阅览室呢,就是图书馆吧?”赵直跟在孙震阳的身后往前走去,同时望向了第四个房间房门上的牌子。 “图书馆?!”孙震阳忽然提高了音量,脸上露出了一副自豪中带着鄙夷的表情,“就这也配图书馆,真正的图书馆比这至少大上三十倍!” 赵直笑了笑道:“孙老师之前真的是老师吗?” 孙震阳抚了抚镜框微微一笑道:“那是当然,我曾经去过大英图书馆,那气派,那宏伟,简直——” “哎,说了你也不懂,反正就是很厉害,很厉害!” 孙震阳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莫名的兴奋。 “好,那我们就去阅览室瞧瞧,说不定能查出点什么有用的资料。” 赵直跨步往前,朝着阅览室走去。 孙震阳还在赵直的身后说着什么,赵直似乎根本就没有听见。 阅览室内中间是三排桌椅,两旁是零零散散不规整摆放的书架,一眼即可望见尽头。 赵直和孙震阳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是轻摇了一下头。 “这阅览室里所有的书,我基本上都看完了,然而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孙震阳扶着镜框,一双眼睛扫视着阅览室里面。 “有些书可以多看几遍,倒也无妨。”赵直迈开步子,朝着书架走去。 第70节 赵直现在最知道的是这家精神病院的发展史,他相信在他们自己家的阅览室里面,应该会有那种专门介绍这家精神病院本身的书籍。 可是结果令赵直失望了。 赵直叹了一口气,随手从书架中手抽出一本小说来,小说名叫《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作者名叫茨威格。 貌似很熟悉的名字…… 赵直嘀咕了一声,便拿着这本书朝着中间的桌子走去。 孙震阳早已坐在了桌子旁,手中正拿着一本书快速地翻看着,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孙震阳瞥了一眼赵直手中的书,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 “怎么了,我不能看吗?”赵直将书‘啪’地一声甩在桌上,几个正在看书的病人似乎被吓了一跳,纷纷抬起头望向赵直。 赵直带着一副毫不在乎的表情坐在了凳子上。 翻开书之后,赵直的眉头随即皱了起来。 第一页上竟然满是手写字,不知是哪个疯子写上去的,字迹潦草,完全认不出来。 第二页,第三页,第四页…… 全都被铅笔字和一些奇怪的颜料给涂满了…… 赵直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这个女人果然陌生,因为我完全没法看清她的真面目。” 孙震阳苦笑了一声道:“陌生的可不止是女人,最可怕的是连来信都不知道是什么内容。” 孙震阳的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从背后响了起来。 紧接着,一个毛绒绒的脑袋伸到了孙震阳和赵直两人中间。 “我刚刚作了一首诗!你们想不想听?!” 毛绒绒的脑袋中露出了一张略显消瘦的脸庞,唯独一双眼睛睁得很大,眼神中闪着兴奋而喜悦的光芒。 这是一个长着一头如同绒球一样头发的女人,当绒球散落彻底下来的时候,她的脑袋像是不见了一样。 “不!你们一定要听——一定要!” 还没等赵直和孙震阳说话,那个女人便快速地说道,她说话的语气很迅速很干脆,像是打了一连串的响指一样。 “你是……” 赵直刚刚说了两个字,那个女人忽然将绒球一样蓬松的头发抹到了脑后,双眼望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一双雪白的牙齿露在外面。 “你仔细听,我的诗是这样的!” “往东,往西,两个方向,却只有一双脚掌。” “飞翔,落下,两个动作,却只有一个归宿。” 孙震阳已经站起了身子往门口走去。 赵直刚刚起身,却被那个女人一把拉住了胳膊。 “你一定要听我念完,这是我的诗,我的诗,世人都应该记住!” 女人的双眼中露出兴奋到不可遏制的光芒,她的语气急促,神情亢奋,手指因为过度用力直接嵌进了赵直的肉里,让赵直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孙震阳从不远处回过了头来,朝着赵直撇了撇嘴,然后便转过身走了出去。 赵直轻吸了一口气,按捺下自己的性子道:“你到底是要干嘛?” “听我念诗,听我念诗,听我念诗!” 女人说话是一串一串的,像是根本就不需要换气一样,语气既短促又有力。 “那我要是不听呢?” “必须要听,必须要听,我的诗,世人都应该听听。” 女人转过头去,望向了身后几个病人,大声地喊叫了起来。 身后几个病人像是躲瘟疫一样,迅速躲开了,有几个病人甚至直接逃出了阅览室。 就在这时,两个院警手拿警棍冲击了阅览室,朝着他们快步走了过来。 女人似乎变得紧张了起来,她再次捏紧了赵直的手臂,大声道:“你听我念完!听我念完——” “往东,往西,两个方向,却只有一双脚掌。” “飞翔,落下,两种状态,却只有一个归宿。” “扬帆,起航!” “你们要干嘛,让他听我念完,听我念完啊——” 两个院警拖住了女人,瘦弱而有力手掌不甘地从赵直的手臂上脱落,她的双脚在地上打滑,不停地踢踏,她的嘴巴在蠕动,声音越来越远。 “你听我念诗,听我念诗,好不好?!” “我是个诗人,是个大诗人,世人都应该听听我的诗!” “我的诗是这样的——” “往东,往西,两个方向……” 第71节 “风向,落下,两种状态……” “扬帆,起航——” 女人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赵直愣在原地,手臂上依旧残留着阵阵隐痛。 第37章 护士集会 铃儿很喜欢下午的这段病人活动时间,在她看来,这是护士们除了晚上的睡觉时间之外难得的休息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她不仅可以暂时摆脱那些疯疯癫癫至今还让她感到害怕的精神病人,让自己得到稍许的放松,甚至还可以从别的护士口中获得一些八卦和信息,用来填补自己因为刚来而对于这家精神病院感到无比匮乏的认知。 从三点到五点半,病人们集中在三楼活动,在这段期间,病人们不需要她们的照料,不需要她们强制喂药,不需要她们清理病房,不需要她们监护治疗。 除了少数几个值班的护士之外,大部分的护士都会集中在她们宿舍楼二楼的一间很大的空房间内。 据说最初这间空房间只是一间很小的空房间而已,后来,在郑护士长的一再要求下,这间房间才逐渐被改造成了护士们集中到一起开会,活动和补充自己知识,甚至学习新技能的地方。 这间空房间足足有五个宿舍那么大,如果抬起头来,可以清楚地看到头顶上残留的墙壁痕迹,说明这是一间经过多次打通和建造的房间。 在这里,充满着各种各样具有生活趣味的东西,在门口靠窗的位置处,有几个简单的书架,书架上陈列着一些药理的书籍,是为了让那些渴望求知的护士们学习新知识用的。 当然如果书架上没有想要读的书,则可以填写申请表,护士长每个月会将申请表递交上去,如果不出意外,到下个月月初的时候,申请表上的书就会送到填表的护士的手中了。 除了显眼的书架之外,靠窗的位置还有几排的盆栽植物,盆栽里面种植着花花草草,甚至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圆滚滚的东西,而几乎每一个盆栽都有一个种植和喂养它的主人。 墙壁边缘是一个小巧的鱼缸,里面游荡着几条黑红相间的鱼儿,铃儿甚至叫不出这种奇形怪状的鱼的名字,据说这个鱼缸是郑护士长的,而这几条黑红色的看起来有点怪异恐怖的鱼也是她亲自喂养的。 “估计也只有护士长才有权利在这里养鱼吧……” “可是她为什么不养在自己的寝室内,或者是办公室呢,这个鱼缸的大小应该足以安放得下……” “或许,她不光是养着给自己看的,也是给我们看的,郑护士长并不是一个自私的人。” 黑红色的鱼儿在水中上下游动,相互撕咬着对方的尾巴,铃儿的嘴角不由地露出了一抹笑容,但笑容很快就从她的脸上消逝了,她还是觉得这鱼儿一点都不好看。 房间中间,有两排沙发,沙发周边摆放着几张小巧的凳子,此时铃儿正坐在其中一张凳子上,偷偷环顾着房间的四周。 她本来想坐沙发上的,但她觉得自己才刚来没多久,不熟悉这里潜在的规矩,还是暂时选择一个比较稳妥,不招人眼目的方式聆听她们的话语。 在沙发对面,五米左右的地方,有一个巨大的圆桌,圆桌的正中间放着一台彩色电视机。 这台电视机可比病人休息室里那台电视机大得多,而且有四五个台,据说在过去每逢重大节日的时候,其中包括除夕夜,她们都会聚在这里一边看晚会一边哈哈大笑直到第二天的黎明。 “除夕夜我可不会呆在这……” 铃儿抿了抿嘴唇,但随即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如果不在这,我要去哪呢?” 铃儿轻叹了一口气,并未让任何人发觉,她的目光继续落在圆桌上。 圆桌上除了电视机之外,还有一个影碟机,影碟机上放着一小摞光碟,铃儿从未主动去看过那是些什么光碟,对此她也并不是很感兴趣。 除了一些陈旧老土的剧情片之外,她不觉得这些常年呆在这种封闭环境之下的人们会对影视有什么特殊的爱好和见解。 想到这的时候,铃儿微微摇晃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很自然地,她顺着自己的肩头朝着另外一边望去,看到了墙角落里那台有些老旧的缝纫机。 铃儿笑了起来,这台缝纫机让她有一种回到小时候的感觉,她的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了妈妈的身影,耳边响起了缝纫机发出的那种特有的嘎达嘎达有节奏的声响。 “等有时间,我一定要学些缝纫技术。” 铃儿这样想着,同时将目光转了回来,望向了另外一边的墙壁。 在这一边的墙壁旁,立着一块黑色的幕布,幕布挂在脚手架上,遮住了半面墙壁,同时也将这一边的一大块空间都围拢在了幕布里面,幕布中间有一条很长的拉链,此时正拉到最低端。 “这像是一个独立的私人空间,不知道里面是干什么的,难道是卫生间吗,不,绝对不是……那它到底是干什么的?” 铃儿从来这里就没有看见过有人拉开这个拉链进入黑幕里面,或许是她没有注意吧。 铃儿忽然对这个黑色幕布围绕的独立空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等人少的时候,我一定要进去看看……要拉上悦姐才行,万一里面有怪兽呢……” 铃儿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这块幕布上,她甚至希望自己能有透视眼的能力,那样就可以将幕布里面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并不是很喜欢这种看得见,却有猜不着里面是什么东西的情况。 就在这时候,铃儿听见了一阵笑声,在这阵突如其来的笑声中,她察觉到了一种带着戏谑和调侃的味道。 铃儿转过头来,全神贯注地听着。 在沙发上,坐着几个年纪比较大的护士,她们手里有的拿着刺绣,有着拿着线球,手指在忙碌的同时,嘴巴却一刻都没有停歇。 “那天晚上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章悦手中的管子一下都没有抽到他的身上!” 一个脸孔很长的女护士这样说着,眉头开始不规则地跳动。 “我也看到了,那像是挠痒痒,我觉得——”另外一个头发稀疏的女护士忽然压低了声音道,“章悦可能喜欢上了那个变态院警。” 空气一下子寂静了下去,铃儿在一瞬间看到了好几双眼睛瞄向了自己,铃儿意识到了什么,急忙低下头去,翻看起了手中那本厚厚的医书。 一阵笑声在寂静中爆发了出来。 那几个护士借着这一阵笑声又开始肆无忌惮地说笑了起来。 “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个变态院警,啧啧,真的长得跟个明星一样,眉清目秀的,我是真的搞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当警察,而且会来这里——” 脸孔很长的护士每次都喜欢用‘清清楚楚’这样的字眼来表明自己的坚定立场和毫无疑问的态度。 第72节 “我觉得他最多不过20岁!”一个嘴唇很薄,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着密集鱼尾纹的护士说道,“说不定还是个处男嘞!” “就是处男你想咋滴,人家已经有章悦啦,说不定现在就已经去私会去了……” 头发稀疏的护士,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样子,但说话却好像二十岁的小姑娘一样,透着一股轻浮。 几个护士的声音忽然之间又停住了。 铃儿清楚地看到那个脸孔很长的护士嘴角轻微颤动了一下。 过了一会之后,脸孔很长的护士才压低了声音道:“说起私会,你们知道郑护士长背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吗?” 几个护士对视了一眼,然后纷纷转过头看向了房门,又像是约好了一样,同时转了回去。 “我听说跟那个有关……”嘴唇很薄的护士低声嘀咕着,“被院长知道了,然后才成了这样……” “是孔队长吧,那个黑塔一样的怪物,我就从来没见他笑过……”头发稀疏的护士轻佻地道,“不过看起来倒是精壮的很呐!” 脸孔很长的护士伸出一只手在空中摇晃了一下,继续压低声音道:“你们都错了!我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铃儿歪过了脑袋,尽量让自己的耳朵靠近沙发上的几个人,试图听得清楚一些。 忽然之间,一点说话的声音都没有了。 全神贯注的铃儿甚至听到了别针滑动的声音,然后是细微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掠到了铃儿的跟前,紧接着一只手搭在了铃儿的肩头。 铃儿身子一抖,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年轻白皙的面庞。 “悦姐!”铃儿忍不住轻呼了出来。 从早上出门,铃儿就只见过章悦一面,今天郑护士长去了左楼,这里的事情都交给了章悦来处理,所以她今天异常的繁忙,甚至都没有时间来休息室照顾她那即将盛开的紫罗兰。 “可算是把我累死了!”章悦将护士帽从头顶取了下来,直接扔到了沙发上,然后拉起铃儿道,“坐在凳子上干嘛,坐沙发啊!” 铃儿应了一声,有些不情愿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在沙发上紧靠章悦的位置坐了下去。 另外几个在沙发上坐着的护士相互对视了几眼,然后开始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语,这些话语让铃儿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那像是为了故意遮掩什么东西才说的。 “铃儿,你是不知道,我今天有多累!”章悦忽然提高了音量,将护士帽拿在手掌,当蒲扇一样挥舞着,“我跑遍了每一个病房,还要带病人去做治疗,还要向梅医生做报告,我终于体会到咱们的护士长有多么辛苦了!” “郑护士长今天好像一天都没出现吧……”铃儿说道。 “我也不知道,据说是要来什么人视察工作,她今天从早上起来就去了重病楼,一天都没从里面出来过。”章悦一只手解开了最上排的纽扣,继续扇着手中的护士帽。 “是不是那批人啊?” 脸孔很长的护士忽然抬头说道,“我清清楚楚地记得几个月前他们来过一次,那时还在下雪!” “黑衣人吧?” 嘴唇很薄的护士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据说他们全部一身黑衣,大冬天还戴着墨镜……” “我也记得,阴气森森的!” 头发稀疏的护士嘴角下撇着:“毫无生气,不像是人,倒像是地狱派来勾魂的鬼!” “你们不要乱说。” 章悦忽然提高了音量道:“他们是上头派来来视察的,每个季度都会来一次,哪里像你们说的那么恐怖,我可是跟他们接触过的。” “你跟他们说过话么,快跟我们说说。”脸孔很长的护士一脸兴奋地道。 “那是当然——”章悦说了一句之后,随即说道,“等有空再和你们说,现在我还要去跑一趟治疗室,有个做电疗的病人应该差不多做完了。” 章悦站起了身子,低头对铃儿道:“帮我照顾一下我的紫罗兰,我觉得它最多一周就可以开花了。” 铃儿答应了一声,她感觉章悦身上散发出了一种类似于郑护士长身上才有的那种感觉。 带着一丝威严,居高临下般的命令语气。 不过这种感觉,铃儿并不是很反感,反而让她有一种安全感,再怎么说,章悦也是自己的朋友啊。 章悦环顾四周,提高音量道:“郑护士长让我带几句话,你们都应该听一听。” 章悦停顿了一下,右手拿着护士帽在半空挥舞了一下:“最近几天比较要紧,我们不仅要照顾好病人,还要确保病人不出差错,因为有批上头的人要来视察,而且,很快,我们的周年庆就要来了!” “不要出任何的差错!” 章悦的脸上浮现出了因为兴奋和激动才会有的那种红色。 她说完之后,似乎很满意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将有些撇脚的护士帽罩在了脑袋上,转身快速走了出去。 巨大的房间内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任何谈笑的声音。 铃儿坐在沙发上感觉到了一丝的不舒适,隐约之间,她能感觉到空气中有一丝紧张和焦虑,甚至是愤怒的情绪在流动。 “黑衣人?” “周年庆……” “难道是跟这些有关吗?” 铃儿自顾自地摇晃了一下脑袋,站起身子,朝着章悦的那朵有些瘦小正在茁长成长的紫罗兰走去。 “不过任何事情总是会有结果的,就像花一样,开花就是它最好的结果。” 铃儿走到紫罗兰旁边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偏过头去,又望了一眼那块巨大的黑幕。 第73节 黑幕围拢的独立空间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 铃儿轻吸了一口气,弯下了腰,仔细打量着面前的紫罗兰。 瘦小—— 干涸—— 铃儿很难相信,这样一颗紫罗兰还能开花结果。 ※※※ ps:这一章信息量巨大,请谨慎阅读哦! 第38章 露脚病人 铃儿从宿舍楼走出来的时候,天空已经下起了小雨。 蒙蒙细雨落到铃儿的身上,让她感受到了一丝的凉意。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心底忽然生出了一种恐惧的感觉。 来到这里已经几天了,铃儿已经不记得了。 这里跟自己当初的想象可不大一样,处处充满了诡秘,这种无处不在的诡秘让铃儿即使在独处的时候,也会被一种莫名的紧张感所包裹,可是,不知为何,铃儿却似乎有点享受这种感觉。 铃儿深吸了一口气,环顾四周,绿树环绕,郁郁葱葱,不远处的假山静静耸立着,假山下面的湖水被从天而降的雨滴撩拨的涟漪丛生。 “我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护士,并在这里扎稳脚跟。” 铃儿的嘴角倔强般地扬了起来,就在这时,她听见了一阵似有若无的琴音声,琴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发出来了,但却又像是近在跟前。 铃儿屏息凝神,用自己的耳朵分辨着琴音来源的方向,可听了好一会,还是没有听见琴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像是从天空传来的…… 铃儿微微仰头,目光落在了远处耸立着的一颗大树上面,这颗大树枝繁叶茂,高耸入云,比它四周的树木高了几十米不止。 “究竟要多少年才能长成这么高?” 铃儿的眉毛跳动了一下,脑袋随着黑漆漆的树干一路抬高,在脸孔几乎要倒转过来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密集的脚步声。 “唰唰唰!” 脚步声踩在雨滴上,发出让人浑身不舒服的声响。 铃儿急忙回过头来,还没来得及看清状况,几个手拿警棍的院警便从她的身旁匆匆跑了过去。 飞溅的雨水落在了铃儿的脚踝处,原本洁白的护士服沾满了泥垢。 “发生了什么事?” 铃儿抬了一下自己的护士服问道,其实她更像是自言自语,因为她的声音小得只有她自己能够听见。 一个院警忽然回过头来,瞪了铃儿一眼。 “唰唰唰,唰唰唰!” 脚步声响起,急促有力,几个院警的身影跑过了普通病区楼,直接奔向了左楼重病区。 铃儿的眉头皱了一下,心中暗道:难道左楼发生了意外情况,怪不得护士长一整天都在里面…… 冷风忽然变大,铃儿急忙裹紧了自己的护士服。 耳边再次传来了琴音,忽远忽近,铃儿抬起头看了一眼那颗高耸入云的大树,便低下头往前走去。 在刚刚走进普通病区楼的时候,铃儿看见了她们的主治医生梅医生。 梅医生正快速地从楼道的尽头处走来,在离铃儿十米左右距离的时候,梅医生斜眼瞧了一眼铃儿之后,像是突发奇想一样地说道:“你是新来的护士吧?” 铃儿急忙回答道:“是的,梅医生。” “有个新来的病人,你去安排一下。”梅医生似乎有要事在身,急匆匆地说道。 铃儿感觉有点奇怪,新来的病人一般都是由护士长亲自安排,再不然也是像章悦那种干了许多年的护士安排,怎么也轮不到自己吧。 对了,今天郑护士长在左楼,章悦又代替护士长忙里忙外,肯定没有时间…… 还没等铃儿说话,梅医生忽然伸出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语气阴沉而严厉地道:“把事情干得漂亮些!” 铃儿身子一抖,急忙道:“放心,梅医生。” 梅医生没再理会铃儿,快步走出了大楼,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 铃儿轻呼了一口气,正在脑中思量着安排病人的流程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了一双奇怪的眼睛正从侧面望着自己。 铃儿急忙偏过头去,随即看到了一个身穿黑色皮衣皮裤,手拿两根铁棍的女孩。 女孩洁白而结实的大腿露在外面,一双眼睛中充满了无尽的恨意,此时正在左侧楼道口处盯着铃儿看。 “你是……?” 铃儿感觉这个女孩身上有一种深沉而又黑暗的东西,在一瞬间侵袭了自己的大脑,让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那个皮衣女孩嘴巴微张,却没有说话,那双眼中的恨意似乎想将瘦小的铃儿直接吞没。 铃儿忽然醒悟了过来,这个女孩她曾经见过一个侧面,也听章悦说过,她应该就是梅医生的‘贴身保镖’,当时章悦是用这四个字来形容的。 她的名字叫什么来着……对了,叫小玉。 第74节 铃儿终于想起来了,可她却从未想到过这个小玉竟然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 “你好——” 铃儿朝着小玉打了一个招呼,她可不想表现的没有礼貌,毕竟大家闺秀是人们对她的一致印象。 小玉还是没有说话,铃儿这才发现小玉的双眼不是望向自己的脸,而是望向自己的手腕,铃儿感觉有些奇怪,不由地微微举起了自己的手臂。 “叮铃铛铃!”手腕处传来了一阵清脆细小的铃声。 小玉的表情在一瞬间发生了某些奇怪的变化,她的嘴巴闭紧了起来,眉头紧皱着,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随后小玉将自己的手腕也抬了起来,然后晃动了一下。 可是小玉的手腕上只有一个黄色的橡皮手环,手环并不能发出任何的声响。 小玉将手腕放下,充满恨意的眼神落在了铃儿的脸上,盯了几秒钟之后,便转过身,快速地走了出去。 当小玉的马尾辫彻底消失在铃儿的视线之外后,铃儿才轻拍了自己的胸口,悄声说道:“这个小玉还真是奇怪……” 究竟是什么样的过往才会让她的双眼充满那样无尽的仇恨? 铃儿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到刚才梅医生交代的事情上,但小玉那双眼睛却始终在她的脑中挥之不去。 铃儿下意识地摇晃了一下自己的手腕—— “叮铃铛铃!” 银白手镯发出了轻微的响声,铃儿在这阵响声的伴随下,朝着二楼快步走去。 在二楼的清理室里,铃儿并没有看到新来的病人,但地面的尚存的水迹说明病人刚刚离开不久。 铃儿又急忙返身回去,走到一楼的时候她没有丝毫的停顿,便直接拐向了负一楼。 刚刚打开负一楼的楼层铁门,铃儿就感觉到了一股很重的寒气和湿气扑面而来,同时隐约之间,还能闻到一股奇怪的血腥味。 铃儿掩住了口鼻,沿着回旋往下的楼梯来到了负一楼,两个院警从走廊的对面走了过来。 铃儿皱眉问道:“这里是什么味道?” 一个尖嘴猴腮的院警瞪了铃儿一眼道:“习惯就好了。” 另外一个院警将一份病例递到了铃儿手中,然后指了指中间一个亮灯的禁闭室道:“新来的在那。” 铃儿接过病例表,应了一声,便朝着那间禁闭室走去,身后传来了两个院警悄声的对话,夹在着一阵嬉笑声,铃儿转过身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他们走上了楼梯,随后她便听见了铁门开合的声音。 一瞬间,一股如同实质一般的寒气从四面八方吹来,铃儿抱紧了双臂,忽然意识到,整个负一楼此时可能只有她一个人了。 不——还有一个新来的病人。 吸进肺部的空气也带着一股寒意,铃儿轻抚了一下自己有些发紧的脸颊,然后拍了几下手掌,将沉睡下去了的声控灯重新唤醒。 几盏灯管相继亮起,发出橘黄色的光芒,照得铃儿的脸也成了橘黄色。 在这一片橘黄色的光芒笼罩之下,铃儿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慌,她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细细碎碎的声响,她扭过头去,却没有发现任何的东西,身后的走廊,阴沉沉的,像是一团静止的死气,没有任何的活物在这团死气当中生存。 铃儿重新回过头来,望了一眼走廊的尽头,那里也是黑沉沉的,而那股奇怪的血腥味像是从那里飘出来的。 铃儿眉头皱了一下,她忽然发现,这层楼竟然只有刚才那一个出口,如果有人将那个铁门关上的话,自己岂不是就会被困在这里? 紧接着,铃儿又迅速想到了一个问题:通往负二楼的楼梯在哪? 据铃儿了解,这栋楼应该是有负二楼的,那时章悦还专门嘱咐她前往不要一个人去负二楼,尤其是晚上…… 可负一楼这里分明就没有去往负二楼的楼梯啊…… “真是奇怪——” 铃儿小声嘀咕着,强烈的好奇心油然而生,催促着她想要找到那个入口在哪,她感觉像是有股莫名的力量在自己的身后轻推了一把,铃儿不由地迈开了脚步,朝着走廊尽头那团黑乎乎的地方走去。 忽然之间,耳边传来了一声轻微的低吟。 铃儿身子一颤,立马停住了脚步。 对了,还有病人啊,怎么会把新来的病人给忘记了…… 铃儿急忙朝着那个关着新病人的禁闭室走去。 打开房门的时候,那阵轻吟声就变大了。 床上躺着一个女病人,一头秀发散落在脸前,此刻女病人正在口吐气息吹着自己的头发,那阵轻吟声就是她在换气的时候从喉咙里面发出来的。 秀发在她的脸上忽上忽下,一张瓜子脸映入了铃儿的眼帘。 女病人的脚掌在左右蠕动,脚趾头也在蠕动,她的一根脚趾头跟随着一根脚趾头,交错扭动,像是正在用脚趾敲击着无形中的钢琴键。 铃儿注意到女病人的脚掌长的很美,很有骨感,而且脚趾异常的修长,脚底轮廓分明,一团红色浮现在后脚掌上,显得更加妩媚动人。 “呼!”女病人重重地吹出了一口气,秀发在空中飘扬的时候,她歪过了脑袋,用一双细长的眼睛打量着门口的铃儿。 从女病人的眼神当中,铃儿读到了一种类似于忧伤的东西。 百无聊赖,无所顾忌,无所谓捆绑,无所谓放开,甚至无所谓生,无所谓死的那种空洞般的忧伤…… 铃儿忽然很奇怪,为什么自己能够读懂这种眼神,她觉得自己应该理解不了才对。 有那么几秒钟,两个人就这样相互静静对视着。 忽然之间,女病人笑了起来,连笑容中都带着一丝的忧伤,那忧伤让人看着不由地心碎。 “呼!”女病人又开始吐气,吹着自己的秀发。 第75节 她的脚掌和脚趾头也开始蠕动了起来。 第39章 抚摸脚掌 秀发在空中飘舞,升起又落下,长着一张瓜子脸的女病人不停地吐着气息,她的脚趾头跟随着脚掌缓慢扭动。 铃儿走了过去,站在床前,静默了几秒钟之后道:“我是这里的护士,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铃儿其实并不知道此时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本来她是要来安慰病人,视察病人状况,填写观察记录的,但进来之后,她却惊奇地发现这个病人其实根本就不需要自己的安慰。 女病人很平静,平静的让人感觉不真实,她被捆绑在床上,双臂和双腿都无法动弹,唯有脖子以上的头部和双脚可以活动,但她却并未表现的很暴躁,甚至连一点反抗的迹象都没有。 女病人依旧在吐着气,像是根本就没听见铃儿的话。 铃儿翻开了手中的病例,纸张翻动的声音在房间内显得特别响亮。 病人姓名甄晴,性别女,年龄24,症状:重度忧郁,伴有孤独症和自闭症,并有自残现象。 在病人住院信息中特别标注了一行小字:病人曾经试图残害邻居家的女儿,后发展为残害陌生小女孩。 残害过程和残害的缘由,以及残害结果都没有写明。 铃儿将病例合了起来,坐在了床头上,伸出手整理了一下褶皱的床单。 “甄晴,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或者有什么特别的需要,就跟我说,我会尽量帮你。” 铃儿的注意力再次被甄晴慢慢扭动的脚掌和脚趾头吸引了过去,这时离的近,她看得也更清楚一些,她发现甄晴的脚掌不仅小巧可爱,骨感动人,而且透出一种别样的感觉来。 “像是会说话一样……”铃儿脑中忽然浮现出了这样一句话。 铃儿很难相信,光是一双脚掌竟然会有这么大的魔力,忽然之间,她有种强烈的冲动,想去摸一摸这双妩媚动人的脚掌。 铃儿的手缓缓伸了出去,却骤然停在了半空,她的脸一瞬间红了,她在心底暗自骂着自己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想法。 “是不是很美?” 甄晴忽然说话了,她的嗓子有些沙哑,语调轻柔,像是来自荒漠的风,带着些微的沙粒,却又异常舒服。 “啊……你说什么……”铃儿问道,其实她已经猜到了甄晴说的是什么,毫无疑问,是她的那双脚。 “它们是我身上我最喜欢的部位,在平时,我只要一有空闲,就会抚摸它们,一刻不停,它们美得让我停不下来。” 甄晴斜着轻吹了一口气,将半边秀发吹到了脸颊旁边。 “确实很美……”铃儿不由地再次望了一眼那双脚掌,印象中,自己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脚掌,而且,它们像是会说话,还在盯着自己看。 “帮我抚摸一下它们吧。” 甄晴说完最后一个字,叹了一口气,带着忧伤的气息从她的嘴巴里面飘出来,蔓延到了她的整张脸上。 那张脚掌在扭动,脚趾头上下交错,忽而伸长忽而收缩,白皙细腻的肌肤包裹下的筋骨也跟着忽而凸显,忽而隐没。 那双脚掌似乎正在召唤着铃儿上前抚摸。 短暂的沉默过后,铃儿终于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轻轻放在了甄晴的一只脚掌上。 从脚趾尖端缓慢上移,经过了脚背,滑过了脚骨,然后慢慢转向脚底,在后脚掌的那一抹红晕处稍作停留,之后一路下滑,在前脚跟处最终停住,然后手掌弯曲,将前脚掌整个握在了手心里。 这是一次曼妙的旅程,在这次旅程中,铃儿体验到了在之前从未体验到了一种全新的感觉。 她感觉自己像是在抚摸一个新出生的婴儿一样,伴随着她的抚摸,那双如同婴儿一般的脚掌也跟着轻微蠕动,配合着她的抚摸。 甄晴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一丝哀伤。 “人们在乎脸,在乎腰,在乎腿,在乎手,却很少有人在乎过——脚。” “脚掌和脚趾,就这样默默地呆在人的最下面,被踩压,被践踏,默默无闻,不见天日。” “可是它们却是人身上最重要的几个部位之一,它们的作用可不仅仅是走路那么简单。” 甄晴说完之后,歪过头来,用一双细长的眼睛打量着铃儿。 铃儿并没有说话,她将手从甄晴的脚掌上拿开,沉默了一会之后说道:“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甄晴吹了一口气,喉间发出了一阵轻吟声,并没有答话。 “你会在禁闭室里被关上一到三天,视你自身的情况来决定时间的长短,如果你配合,时间就会短,说不定明天就可以离开这了。” 铃儿僵硬地站起了身子,说话的语气不知为何也变得生硬了许多。 “我只想照顾我的双脚,可现在却办不到。” 甄晴将秀发吹起来,一口气没有停歇,秀发在空中漂浮不定。 “随后我们会安排你住院,匹配你的治疗方案,相信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你很快就可以出院了。”铃儿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是想要尽快离开这里。 甄晴继续沉默着,随后她苦笑了一声,脸上布满了忧伤,她的脚趾在上下跳动,像是在谱写一首哀伤的曲子。 沉默了一会之后,铃儿转过身走了出去,当她将房门轻轻关上的时候,她忽然抚着自己胸口开始大口喘息了起来。 “刚才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做出那种动作……为什么会去摸她的脚……” “天呐!这还是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模样……我现在到底是怎么了……” 胸口在剧烈地起伏,额头上一颗颗汗珠滚落而下,脑中那双忧伤而空洞的眼睛挥之不去,手掌上依旧还残留着刚才触摸脚掌的感觉。 铃儿不可思议地轻呼了一声,随即迈开步子,快步朝着楼梯口走去。 “砰!”地一声响,铃儿将厚重的铁门合上,身子倚靠在铁门之上,双眼有些迷茫地望向前方。 第76节 护士们匆匆而来,匆匆而去,院警们也是一脸的凝重,形色匆匆。 铃儿发红的脸色逐渐恢复正常,她深吸了几口气,将手掌在铁门上使劲搓了几下,直到掌心发红才停止,然后她整理了一下护士服,朝前走去。 外面的天色渐黑,病人一天当中最后一次吃药的时间快到了。 “又要到晚上了……” 铃儿想到今晚可能又见不到章悦,就不由地感觉有些寂寞。 最近几天,章悦似乎非常的忙碌,不仅白天很少见到她的身影,甚至连晚上也很少看见她,章悦总是匆匆来到宿舍,换上鲜艳的衣服,便急匆匆出门,甚至都不跟自己一起吃饭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铃儿的心底忽然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这预感其实早在两天前就已经浮现出来了,现在变得越来越强烈,她甚至怀疑即将会有什么大事情在病院里面发生。 “希望不要跟章悦有关。” 铃儿在心底为章悦祈祷着,毕竟她是她最好的朋友。 可铃儿似乎忘记了,她们仅仅才认识了一周左右的时间。 铃儿奋力地摇晃了一下脑袋,她的身体有些僵硬,面孔也浮现出紧张的神色,她感觉有个什么东西正在体内滋生,就要冲破束缚,破茧而出。 大家闺秀…… 这是人们对她的一致印象。 铃儿轻拍了一下面颊,试图让自己放松一些。 就在这时,前面一个女护士的托盘‘砰’地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铃儿脑子一热,快步冲了过去,抢在女护士的跟前,将那个托盘捡了起来,同时将一些药罐也捡了起来。 当铃儿抬起头的时候,发现那个女护士长着一张很长的面孔。 铃儿还记得这个脸孔很长的女护士的口头禅:我可是瞧得清清楚楚…… 脸孔很长的女护士愣了一下之后,才笑道:“谢谢谢谢——” 铃儿微微一笑,伸出了手道:“我叫铃儿!” 脸孔很长的女护士再次愣住了,过了良久之后才伸出了自己的手,有些别扭地握住了铃儿的手:“叫我阿桑。” 当这位名叫阿桑的女护士带着疑惑的表情离开之后,铃儿转过了身去,望向了门外。 天空阴沉,细雨蒙蒙。 似乎有一场风暴正在酝酿当中。 铃儿迈步向前,摇晃了一下手中的银铃手镯,目光逐渐变得坚定。 善良的人总会如愿以偿的。 一定会。 可是,她的愿望是什么? 第40章 夜间巡逻 细雨飘摇,冷风嗖嗖。 余文泽手握警棍,行走在暗夜当中的x精神病院小道上。 他的腰杆挺得笔直,脸色凝重而严肃,只有在巡逻的时候,他才会表现的跟个真正的警察一样。 余文泽很喜欢这样的感觉,他摇晃了一下脖颈,关节碰撞,发出嘎达嘎达的声响。 在这条行走几百遍的路上,他熟悉每一个地形,每一颗石子的位置,每一颗草木的状态,他觉得自己就算是闭着眼,这条路也可以来回折返个几次。 但余文泽是绝对不会闭上眼的,偷懒对他来说是绝对不容许发生的事情。 不过,今天晚上略有不同,在下午孔大队长特别召开的紧急会议中,如同铁塔一般巍峨雄壮不苟言笑的大队长跟他们重复地说了三遍—— “明天上头要来一批重要的人!这几天晚上非常关键!一定不能出任何的差错,不能出现一点的纰漏,一旦遇到奇怪的情况即刻上报!否则后果自负!” 那时余文泽像往常一样站在前排,试图靠近他们的队长更近一些,尽量将自己完美的一面表现出来,让孔大队长对自己那晚‘被诬陷的偷窥行为’有所改观,在过去的几天里,他都是这样表现的。 可孔大队长如雷一般的吼叫声却将余文泽吓得浑身颤抖,他甚至有种想要逃离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下午的表现简直不能再糟了…… 直到现在,余文泽的耳边还在嗡嗡作响。 “真是强壮,有他做队长确实安全许多,似乎什么事他都不会感到害怕和恐惧,要是自己也能成为队长的样子就好了。” 余文泽再次摇晃了一下脖颈,同时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离八点还差十五分钟,这是他很满意的一个时间。 别人要不就是踩着点出来,要不就是晚到,而他从来都是提前出门。 今天他故意提前了十五分钟出来巡逻,因为孔大队长在今天给他加大了巡逻的路线,在之前的基础上阔大了差不多一倍的路程。 “这是大队长对我的信任,我一定不会辜负他的。” 余文泽自言自语着,将手中的警棍紧紧握住,眼神跟随着手电筒的光线,扫视着四周,不放过每一个角落。 “按照大队长的说法,明天要来一批极其重要的人,这批人是干什么的呢,会跟病人有关吗,还是要重新改造这座看起来有些古老的病院?” “亦或是带来全新的技术,准备在病人身上试用?” 第77节 余文泽想到孔大队长那张黑色沉郁的面庞,以及那几声如雷般的吼叫,不由地心中一紧。 他仰起头,看了一眼夜空,阴沉沉的,没有一丝的生气。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寂静的天空中酝酿,也许是一场暴风雨吧。 就在这时,余文泽的耳朵忽然一抖,他急忙低下头来,晃动起了自己的手电筒,就在刚才,他听见了一阵清脆细微的脚步声。 他一定不会听错,绝对是脚步声。 “叮哒叮哒!” 脚步声越来越紧,那不像是院警的脚步声,因为院警的鞋子都是平底鞋,不会发出这种声音,也不像是护士的…… “难道是——” 余文泽关闭电筒,屏住呼吸,快步往前。 借着微弱的天光,余文泽看到了不远处一个粉红色的身影,正在朝着他的方向快步走来。 余文泽跨步往前,‘啪’地一下打开手电筒,另外一只手将警棍高举,大声喝道:“是谁在那!不许动!” 在手电筒的光线照射之下,那个粉红色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 余文泽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身影,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面前的女人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连衣裙,浅色的披肩在肩膀上左右晃动,她脚下蹬着一双高跟鞋,高跟鞋跟地面碰撞发出‘叮哒叮哒’的声响。 这个女人余文泽永远都不会忘记,因为她就是那晚上自己被诬陷为偷窥狂的当事人——章悦。 一连串的问题窜进了余文泽的脑海—— 为什么她会穿成这样? 这么晚了,她为什么独自出门,在病院里面溜达? 按照规定,除了院警和院长之外,任何人在晚上都是不能擅自出门的…… 手电筒的光线依旧直射在穿着艳丽的章悦身上,章悦迎着光柱往前踏了几步,然后挥了挥手,语气有些不耐烦地道:“把手电筒拿开。” 余文泽急忙将手电筒转到了别的地方,他看见当章悦看清他的脸的时候,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原来是你啊。”章悦笑着道,“身上还疼吗,应该不疼吧,你知道我那晚并没有用力气。” “早就没事了……”余文泽眼睛瞟向旁边,面对着章悦,让他有一种莫名的紧张感,尤其是在穿着这么艳丽的情况下。 “那就好。”章悦似乎对余文泽并没有太多的兴趣,抬起脚步就要离开。 余文泽忽然叫住了她:“你要去哪?” 章悦似乎没有料到余文泽会叫住她,不由地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地,她就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一丝挑逗的味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大晚上的穿成这样很奇怪?” 余文泽道:“晚上不准出门的……尤其是这几天,我们查的很严,你还是回去吧。” 余文泽并不想打探章悦的事情,他不想管她为什么穿成这样,也不想管她这大晚上的要去那,他只想让她尽快回宿舍。 章悦再次笑道:“小弟弟,我在这里干了几年了,你知道吗?” 余文泽摇了摇头。 章悦伸出了三根手指头,在他的面前摇晃了一下道:“三年,三年你知道吗?!” 余文泽再次摇了摇头,语气变得坚定了许多:“我只希望你尽快回宿舍。” 章悦的脸在一瞬间冷了下去,她用冷冷的目光打量着余文泽,低沉着声音道:“如果你还想穿着这身警服,有些事情我劝你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余文泽似乎被章悦突然转变的神情和语气给吓住了,更让他感到害怕的是,她竟然知道自己最大的愿望就是穿警服,而最大的恐惧就是脱下警服…… 叮哒叮哒的声音响了起来,章悦已经沿着小路朝着前方走去。 余文泽的脑中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不能放她走! 余文泽快步往前,一把拉住了章悦的手臂,大声道:“你不能走!” “啪!”地一声响,一个狠辣的耳光骤然打在了余文泽的面颊上。 章悦叉腰站立,双目瞪着余文泽,恶狠狠地道:“你这个变态,松开你的脏手!” 在余文泽尚未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啪!”又是一记耳光打在了他的脸上。 “果然是名副其实的偷窥狂,变态!” 章悦像是一头发疯的母狮子,怒目瞪着余文泽:“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叫人来抓你,说你非礼我?!” “我没有——” 余文泽急忙松开了手臂,往后退了两步。 “你已经非礼我了,手臂上的印痕就是证据!” 章悦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架势,往前一步逼近了余文泽:“我看你这身警服是保不住了。” “你——不能血口喷人!”余文泽的腮帮子在抖动,他实在想不到事情竟然会这样发展。 “好了,不要再狡辩了,你虽然非礼了我,可我若不说,没有人会知道,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小弟弟,你要知道,有些人你是惹不得的,否则只会引火上身。” 章悦拍打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将披肩摆正,然后便转过了身,朝前走去。 直到章悦的身影和叮哒的声响彻底隐没在了黑暗之后,余文泽才醒悟了过来。 第78节 一刹那间,他的心中悲愤交集,眼眶中有泪花在闪烁,他忽然很想仰天大吼。 “砰!”地一声响,手中的警棍砸在了自己的身上。 心中的呐喊在奔腾,一声声响彻五脏六腑—— 余文泽啊余文泽,你究竟是干什么吃的? 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事情? 你不仅放过了一个形迹可疑的女人,还让自己得了一个非礼的名号! 余文泽啊余文泽,难道你天生就是孬种的命吗?! 不能哭——不能哭—— 什么事就知道哭哭哭! 余文泽咬紧牙关,将泪花遏制在了眼眶里面,他深吸了一口气,心底那股潜藏的怒火正在缓慢升腾,逐渐将悲愤替代。 余文泽嘴角扭曲,面皮发颤,他忽地将手中的警棍迎空抛出,然后后撤一步,凌空一个回旋踢—— “啪!”一声脆响,回旋的脚掌正好踢在下落的警棍根部。 警棍‘嗖’地一声没入了黑暗当中! 余文泽轻吸一口气,昂首挺立,说出了那句他之前只在心底说过的话语—— “我一定要像个男人一样。” “去战斗!” 余文泽的话音刚落,黑暗中忽然缓步走出一个高大的身躯。 “余文泽,你在干嘛?!” 高大的身躯长着一张异常恐怖的面庞,他说话的时候,像是长着两张嘴。 这个人正是余文泽的副队长吴野。 余文泽笔挺地站立着,微微抬头,凝视着面前的副队长,他其实早就很清楚,那次的‘偷窥诬陷’事件,就是这个副队长一手策划的。 “正在巡逻!” 余文泽脸色紧绷地说道,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洪亮一些,底气足一些,可是略带颤抖的音调还是出卖了他。 “这是不是你的警棍?!”吴野冷眼凝视着余文泽,将手中一根沾满泥垢的警棍摇晃了一下。 “是的!”余文泽大声说道,“刚才不小心弄掉了,正在找。” 吴野此刻似乎没有心底调笑这个小警察,他将警棍按在了余文泽的胸口,一根指头顶着警棍在余文泽的衣服上旋转了几下,冷笑道:“衣服可以脏,警棍不可以脏,人可以丢,警棍不可以丢,懂吗?” “懂!”余文泽将警棍抓在胸口,不停地搓着。 “那就好,下次别再让我看见莫名其妙的警棍从天而降了。” 吴野说完之后,嘴唇裂开,两张嘴巴交错扭动了一番,然后便从余文泽的旁边走过了。 当吴野的脚步消逝在了耳边之后,余文泽回过头去,望向了漆黑的小道。 “今天晚上可真是奇怪——” 余文泽怀抱警棍自言自语。 “先是章悦穿着艳丽,形迹可疑,然后是副队长行踪莫测,从草丛里面钻出来,而且竟然对自己刚才的鲁莽行为没有一丝惩罚的意思,要是在之前,他肯定会尽其所能地让自己吃尽苦头的……” “可是,今晚他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余文泽扭过头来,眉头轻皱了一下,望着自己胸前的警棍和布满污泥的警服,再次自言自语道:“不过更奇怪的是,我刚刚竟然可以那样跟副队长说话……” “这种感觉真是太爽了!” 余文泽长吁了一口气,这才发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一片。 第41章 病友争斗 当病房的门轰然一声关闭,整个楼层的灯光也随之熄灭的时候,赵直从床上一跃而起,如同一条敏捷的猫一样紧贴在了门边上。 透过房门中间的那道铁栅栏,赵直看到了两个院警从门前快速地走过,紧接着走廊的另外一边响起了吆喝声和物体相互碰撞的声音。 赵直悄然回头,低声问道:“几点了?” 黑暗中响起了一个轻微的声音,似乎在故意克制:“八点过七分。” “这个时间刚刚好!” 赵直低声喝道,浑身被一股莫名的激动和兴奋所点燃,他快步朝着洗手间走去,从那块破碎的镜子中取出了一块巴掌大小的镜片,然后迅速返回了门边上。 在仔细聆听了外面的动静之后,赵直将手从铁栅栏中伸了出去,掌心张开,镜片对准了走廊的另外一边。 微弱的光线照射到镜片上,透过巴掌大小的镜片,赵直看见两名院警正在走廊的尽头一间病房前面查房。 晚上八点,病房统一关闭,随后熄灯,大约五分钟之后,院警就会挨个检查病房,确保所有病人都在该在的位置上。 似乎那间病房发生了什么意外,赵直看见房门被打开,一个院警冲了进去,紧接着响起了‘咣当咣当’的响声和院警的咒骂声,没过一会儿,院警便走了出来,病房的门重新被锁上。 透过镜片,赵直看到了院警脸上挂着邪恶而满足的笑容。 “真是一帮群兽不如的家伙,就知道欺负病人!” 第79节 赵直恶狠狠地骂了一句,身后的黑暗中响起了一声轻微的咳嗽,赵直并不知道这声咳嗽是来自孙震阳还是始终昏睡着的二子。 院警在挨个查房,病房里面传来了或低沉或嘹亮的回应声。 赵直将手掌收回,镜片塞进了床板底下,躺回到了床上。 “砰!”地一声响,是警棍砸在门上的声音。 “407号房,报病号!” 随着一声嚣张的吼叫,手电筒强烈的光线从栅栏里面射了进来,在房间内来回扫射。 “401。”孙震阳微微抬头,将自己暴露在光柱之下,喊出了自己的病号。 “515。”二子从床上翻身而起,一双眼睛直视着栅栏,强烈的光线将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神映照的更加明亮,如同一盏燃烧着的火炬。 “还有一个呢?”手电光照转移到了赵直的床上,赵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像是根本就未察觉。 “砰砰砰!”警棍敲打在房门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起床查号!”院警不耐烦的吼声在门外响了起来。 赵直依然一动不动,他的整个身子连同脑袋全都蒙在被子里面,从外面看的确看不出来床上到底有没有人,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 “他妈的是不是又想挨打了!”院警大吼一声,门外随之响起了‘刷拉拉’翻找钥匙的声音。 就在这时,赵直从床上翻身而起,揉了揉眼睛,扭过头来,一只手遮着光线,眉头紧皱,口齿不清地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刷拉拉’的声响停止,一张带着愤怒的脸出现在了栅栏外面,怒目瞪着睡眼惺忪的赵直:“你他妈的是不是想找死?!定点查房你不知道啊?!” “嘿嘿,我刚才在做梦呢——” 赵直咧嘴一笑,朝着门外摆了摆手:“我在这,好好的,不劳你们操心。” “真是个惹事精!就应该将他打的残废才好治疗!”另外一个院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紧接着两个院警哈哈大笑了起来。 赵直眯起眼睛,紧盯着栅栏外面,他似乎能听见自己的牙齿相互紧咬的咔哒声。 可是现在还不是自己爆发的时候! 赵直压制下心底的怒火,一只手伸在床板下面,摸到了那块镜片。 两个院警嬉笑着从房门前离开,走向了对面的病房,然后几秒钟之后便朝着走廊的另外一边走去。 又等了一会之后,赵直才从床上悄悄起来,再次将身子贴在了房门前,观察了一会之后,他把握着镜片的手掌一点点探了出去。 两个院警依旧在查房,而在走廊的另外一边,似乎还有两个院警也在查房。 四个院警在中间的休息室碰头,相互交谈了几句之后,伴随着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走下了楼梯。 赵直轻吸了一口气,双眼紧盯着镜片道:“现在几点?” 身后并没有回答的声音,似乎孙震阳和二子都已经睡着了。 “几点了?!” 赵直陡然提高了音量,他感觉自己的身子都开始发颤了,那种只在电影中看到过的逃亡计划在正式实施之后让他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紧张和刺激。 短暂的寂静过后,身后响起了一个微弱的声音:“你这样做是在害我们,你知道吗?” 虽然在刻意压制,但赵直还是听得出来,这是孙震阳的声音。 听见这句话之后,赵直先是一愣,紧接着一股无名怒火升腾了起来。 “我做我的,你做你的,我绝对不会牵连你,但请你也不要干涉我。” 赵直将手掌收回,转过头,对着孙震阳的床,语气坚定地道。 “可你已经干涉了,我说过不会帮助你,就绝对不会!” 孙震阳的音量陡然提高,但他依旧躺在床上,这使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如同被人扼住了咽喉。 “我只是问了你一个时间而已!” 心底的那股怒火越来越盛,他觉得孙震阳是在故意阻拦他,只是为了让他自己更好地继续呆在这里。 在赵直看来,这是一种自私而又懦弱的行为。 “可我想睡觉。”孙震阳的语气中也带着一丝的怒意。 赵直忽然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抄起了孙震阳的手腕,望着他手上的那个有些老旧的电子表,然而还没等他看清时间,孙震阳豁然起身,猛地推了赵直一把,大声道:“你要干嘛?!” “我要看时间!”赵直同样吼道。 “你是不是疯了?!”孙震阳一只手在枕头旁快速寻找着眼镜。 “你要不想看我真疯,就告诉我时间,我他妈会尽快离开着!越快越好!”赵直低沉着声音,喉间发出了如同恶狼一般的低沉叫声。 “你信不信我明天就去告发你!”孙震阳将眼镜戴在脸上,瞪起了眼睛。 “你觉得我会承认吗?!即使他们相信你,我依旧会在这里,就算是换了病房,我还是会这么做!你根本阻止不了我,而你有没有想到过,如果我真的逃出去了,我就会证明自己的清白,而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将是一条爆炸性新闻,到时候说不定你也会过得更舒服一些!” 赵直低声吼叫着,他的身子紧绷,看起来像是一头随时都会爆发的野兽。 “你这是在自寻死路!你根本就逃不出去!”孙震阳同样吼叫着。 就在这时,一个短促有力的声音骤然响起。 “你们不要吵了!” 第80节 二子从床上翻身而起,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望着漆黑的暗夜,大声道:“即使是天方夜谭,倘若还有一丝希望,就去做,没什么大不了的。” 二子的声音铿锵有力,赵直很难相信这句话竟然会从整日昏睡,看起来一副混吃等死的二子嘴巴里面冒出来。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赵直心中一紧,一个箭步冲到了自己的床上,将被子‘唰’地一声直接蒙在了身上。 手电筒的光线在屋子里面扫射了起来,紧接着,一个冷涩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发生了什么事?” 孙震阳的头从枕头上抬起,望着门外的院警道:“没事没事,刚才有人在说梦话。” 手电筒的光线依旧在来回扫射,良久过后,院警才道:“快点睡觉!别给我找麻烦!” “不会的,放心。”孙震阳说道。 当院警的脚步声消逝在走廊里面之后,房间内陷入一阵难熬的寂静当中。 良久之后,赵直轻叹了一口气道:“孙老师,二子,刚才是我不对,我道歉,这种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但我还是希望你能——” 赵直的话还没有说话,孙震阳忽然道:“你问我的时候,是八点四十分,现在是九点五分。” 赵直将这个时间记在了脑海中之后,低声道:“谢谢。” 孙震阳叹了一口气,然后翻了一个身,将眼镜重新摘下,放在了枕头旁边,睁着眼睛,望着漆黑的天花板。 外面的雨势似乎变大了,敲打在窗户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二子的床发出了一阵嘎吱的声响,似乎是翻了一个身,他睡觉的时候几乎从不翻身,都是直挺挺地躺下,直挺挺地立起,但不知为何,他今晚翻了一个身。 房间内很寂静,没有人说话,甚至听不到呼吸声。 雨滴打在窗户上的声音单调而沉闷,让人莫名地烦躁焦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中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你们他妈的能睡着吗?” “的确睡不着,不过习惯就好了……” “我们睡得已经足够多了,怕是比外面的人大半辈子睡得都要多。” 三个不同的嗓子,三种不同的语调,三股情绪,三双睁着的眼睛。 “如果出去的话,我首先会去爬山,在离天空近点的位置,呼吸新鲜空气,看看飘动的白云和蔚蓝的天空。” “我很久没去过动物园了,倒是想去看看。” “现在的冰激凌还是五毛钱一个吗?” “我想在人群中抽烟,将烟灰弹在美女的脚踝上……” 有人在黑暗中笑了出来。 笑声越来越大,冲出了屋宇,冲进了暗夜,在雨线连绵的夜空中流窜升腾,有一部分笑声被雨滴压进了泥土,没入了尘埃,另外一部分笑声迎流而上,冲破一层层阻拦,直达九天云霄。 就算是受尽万般苦难,承受千人指摘。 该是我的自由,谁也夺不走! 第42章 一日在晨 雨一直在下,越下越大,天空阴沉,几乎无法分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赵直睁开了双眼之后再次合上,眼球在眼皮底下旋转了几圈,深呼吸了几口气,驱除掉脑中的睡意,让思维逐渐回来。 几秒钟之后,赵直拖着疼痛的身子从床上起来,悄悄走到了孙震阳的床前,将他的被子掀开了一角,看见了那块不管是睡觉还是醒来始终都戴在他腕上的电子表。 “四点五十五分。” 赵直在心中暗道一声,然后直起身子,走进了洗手间。 面对着黑沉的镜面,赵直看见了自己那张有些发黑的脸,他翻开了嘴唇,龇了龇牙,然后低下头去,将一捧冷水泼到了自己的脸上。 “晚上八点十分开始查床,八点四十分时全部查完,其中他们在另外一间病房前面耽搁了三分钟左右,预估查到自己病房的时间是八点二十分。” “房门从外面统一关闭,用钥匙可以单独打开。” 冷水在脸上流淌,赵直伸出舌头吸吮了几滴流到嘴角的水滴,嘴巴缓缓裂开。 “两名院警从左往右开始查,另两名院警从右往左开始查,左边是男病房,右边是女病房,查完之后,四个院警会一起下楼,然后几分钟之后,会有一个院警返回楼层值班。” 赵直轻吸了一口气,再次将脸伸进了水龙头的下面,哗啦啦的水声响起,赵直的脸沉浸在了冰凉的水帘当中。 冷水可以让人冷静,使思维变得更加敏捷,这是赵直现在最需要的。 “通过白天的情况来看,三点到五点的休息时间是一个很好的节点,然而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在这段时间里,二楼去往一楼的途中肯定会有院警把关,从正面几乎不可能去到一楼,除非将他们引开——” 赵直摇晃了一下脑袋,水滴从脸上飞溅到了四周,又冷又黑的洗手间里响起了一阵细微的啪嗒轻响。 还是有很多的情况是未知的,有许许多多的事情赵直并不知道,所以一时间也不敢妄下断论,他一向不是一个行动莽撞的人,虽然有时候脾气比较急躁,很容易发怒,但那都是在涉及到原则性问题的时候,在通常情况下,赵直都是一个思维缜密,行动谨慎的人。 尤其是在这种紧要关头,赵直可不会抱着会有第二次逃跑机会这样愚蠢的想法。 机会,对他来说,始终只有一次,在几年前最开始做线人的时候,他就已经深刻地明白了这个道理。 线人养成的良好素养在此刻终于真正体现了出来。 第81节 赵直将所有已知的信息和未知因素全部在脑海中罗列了出来。 “早上六点开房门,六点到七点有一段自由时间,七点吃药,八点吃早饭,十点做物理治疗,也就是说从七点之后,直到十点,都会是相对自由的时间,而如果不做物理治疗的话,直到下午一点,都是自由的。” “下午三点开放三楼活动,七点吃药,八点关闭房门,同时熄灯。” “在整个白天的时间,几乎每个楼层每一个时间段里都会有至少两个院警在巡逻看守。” 赵直将手蒙在脸上,手掌轻轻挤压着自己的眼球,陷入了沉思当中。 看来,出逃的时间,最好是选在白天,下午三点之后。 不过这个时间点存疑,因为完全不知道去往一楼的路上会不会遇到阻拦,而且还要在院警的眼皮底下穿过一楼来到负一层,更是难上加难。 最关键的是,根本无法预料负一楼会不会有人,毕竟是在白天…… 赵直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通往负二楼的楼梯在哪? 赵直凝神细想,他虽然住过负一楼的禁闭室,也在楼层中走过两次,但他却根本就没有留意到负一楼有通往负二楼的楼梯。 “或许是在另外一边的走廊尽头处,那里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都一片漆黑……” 赵直在心中暗道,脑海中随即浮现出了那个血红粘稠的怪物,他的身子不由地一抖,急忙弯下腰,将脸埋进了水帘当中。 冰凉的水冲掉了赵直心底的恐慌和犹疑,当他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内心再次被强烈的逃生欲念所填满。 赵直一拳头打在台子上,低声道:“我他妈一定要逃出去!一定要!我要让这些院警和医生受到该死的惩罚!” 赵直再次盯着漆黑的镜面上自己那张暗黑色的脸,嘴角本能般地抽搐了两下,随即转身走出了洗手间。 雨还在下,滴滴答答的声响不绝于耳。 赵直躺在床上,脑中翻来覆去就只有那一个问题—— 如何逃出去? 如何逃出去? 如何逃出去—— 这个问题在赵直的脑海中翻来荡去,像是一条棉线将他的脑子一圈圈缠绕了起来。 迷迷糊糊中,赵直似乎看到了一个身影在自己的床前伫立了一会,他想要睁开眼看,却怎么也睁不开眼,像是有个什么东西正按在自己的眼皮上面,他想要用力翻身,但浑身却使不出一丁点的力气。 那个模糊的身影在赵直的床前伫立了一会之后,便离开了,似乎是进入了洗手间,又似乎是到了别的地方,没过一会儿,耳边便响起了一阵似有若无的响声,先是很小,紧接着越来越大,那像是什么动物的嘶叫声一样…… 赵直忽然感觉有些害怕,他想要大喊,却喊不出来,他想要动弹,却动弹不了。 耳边的动物叫声逐渐消逝,赵直再次迷糊了过去…… 风越来越大,漂泊大雨从天而降,被狂风席卷着,打在窗玻璃上,发出震人心肺的响声。 “啪嗒噼哒!啪嗒噼哒!啪嗒噼哒!啪嗒噼哒!” 单调空洞,紧张焦虑,困惑无助,如同被困在囚笼中的野兽,承受着外界嘲笑的目光,独自啜饮着内心的悲苦。 赵直在一声尖叫声中醒来,他双眼暴睁,腾身而起,一双手臂在半空中不停挥舞。 两个男人站在他的床前,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头—— “你做噩梦了?”孙震阳的声音中带着暖意。 良久过后,赵直才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心有余悸地道:“我没有做噩梦,我只是害怕自己醒不过来。” “那简直是最恐怖的噩梦。”孙震阳道,“在梦中迷失了自己。” “醒不过来并不可怕。”二子道,“可怕的是你知道你是在梦里。” “如果你并不知道自己是在梦里,那样就会轻松许多——” 二子若有所思地皱了一下眉头,紧接着快步走到了自己的床前,‘噗通’一声,直挺挺躺在了床上。 孙震阳坐在床头,凝视着赵直道:“我感觉你这几天压力很大,昨晚你……” 赵直摆了摆手道:“不要说昨晚的事了,都过去了,今天我还有很多的大事要办。” 赵直从床上爬起来,摇晃了一下脖颈,原本有些浮肿的脸逐渐变得严肃坚毅了起来。 随后,赵直原地趴下,双手撑地,口中低喝了一声,作起了俯卧撑。 口中的数字在攀升,额头的汗珠滚落而下,脸色胀红,青筋毕露。 门口聚集了几个对门和旁边几个病房的病人,他们瞪大了眼睛,望着这个大清早就在作俯卧撑的男子,望着他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听着他口中的数字从十五升到十八,从十八一路升到二十七,最后艰难地爬到三十八—— 赵直双臂撑在地面上,手臂和双腿都在发抖:“三十九!” 赵直哑着嗓子,嘶声喊了出来。 他的双臂撑起,头垂向地面,额头的汗珠啪啪坠落到地面上,将一小块地面打湿。 在二十五岁的年纪,本该精力充沛,身强体壮,不知疲倦为何物,但常年的熬夜癖好和抽烟恶习让赵直的体能在迅速下降,从二十二岁刚毕业之后他就已经发觉了。 可是那时的他根本就没有在意,不仅是因为他不久前刚被戴了绿帽子,更因为他迷上了线人这份作息时间极其不规律的工作,从此之后,除了奔跑在去往新闻最前线的那一小段路程,赵直几乎就没怎么运动过。 赵直依然记得在大一军训的时候,他曾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口气做了八十八个俯卧撑,然后又在一口气喝完两瓶矿泉水之后,连续做了五十六个。 可是现在,勉勉强强做到三十九个的时候,赵直的全身都已经禁不住发抖了—— “该死!” 第82节 赵直低喝一声,脖子都已经得的通红,他颤抖的手臂弯曲了下去,却无论如何都起不来了。 “他妈的!全都该死啊——” 赵直扬起头颅,大吼一声,怒火在胸腔内燃烧,点燃了急速流窜的血液,强烈的恨意和逃生的欲念让赵直的双臂打直了起来—— “四十!” 伴随着一声闷吼,赵直‘噗通’一声趴在了地上,他的脸紧贴在地面上,汗水那有些辛辣的味道扑鼻而入,带着一股久违的激情和兴奋。 当赵直再次撑起双臂的时候,门外所有人,连同刚刚赶来的一名院警都忍不住轻呼了一声,所有人都看到了赵直手臂上胀粗的血管,以及似乎随时都会挣破血管和皮肤而飞溅出来的血液。 “四十一!” 赵直再次低喝一声,打直的双臂如同筛子一样左右晃动,像是随时都会折断。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阻扰,人们似乎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虽然这是一个最简单的运动,而这项运动每个人不论男女都曾经多多少少做过。 但是在这里,一家重症精神病院,一个精神病人的身上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大清早上趴在地上做俯卧撑,而且精疲力竭地做到了四十一个,似乎还不肯罢休。 人们似乎感受到了很长时间都没有感受过的东西,那像是一种情感,又像是一种力量,它会传染,可以点燃,并星火燎原。 赵直撑着双臂过了十几秒钟,似乎是想用这样的方式告诉所有人:老子的最后一个是完完整整做完的! 在一排人齐刷刷的眼光当中,赵直站起了身子,他的头脑一阵悬空,身子左右摇晃,一只手适时伸了过来,肩头上随即传来了一股力量,赵直转过身去,有些翻白的眼睛望见了孙震阳那张似乎有些凝重的脸。 赵直伸出手,在孙震阳扶在自己肩头的手背上拍打了一下,然后转身走向了自己的床。 他的身子在摇晃,每走一步,都有汗水滴落下来,当他用了六步走到自己床前的时候,他才真正站稳住。 床似乎有些歪斜,床脚偏离了原来的位置,往外凸出了一块。 赵直眉头一皱,随即往后撤开了一步—— 异常突然地,他的右脚猛然抬起,身子左转,一记势大力沉的侧踢分毫不差地踢在了床柱上。 “轰隆!”一声震响,铁床一阵动荡,紧靠在了墙边上。 赵直转过身子,嘴唇紧闭,双目望向门外的一众瞪大了眼睛的病人,缓缓问道:“你们究竟在看什么呢?” 是啊,他们究竟在看什么呢? 清晨做锻炼很奇怪吗? 趴在地上做俯卧撑很奇怪吗? 流汗很奇怪吗? 还是说——为了自己的健康和体能而付出艰辛的努力——很奇怪。 第43章 突变 今天的药粒吞下去之后就再也没呕出来。 今天的早饭是白米粥加馒头。 今天的赵直在休息室内的椅子上端坐着,一句话都没说。 来来往往的病人,男男女女,不同颜色的病服,不同的脸,不同的表情,不同的行为动作和心理状态。 赵直看着他们,一如他当线人时候,看着那些带着秘密和潜在性新闻行走在斑马线上的陌生路人们。 他在观察他们,在揣摩他们,除了病人之外,还有院警和护士,以及四周的状况和路径。 赵直从八点坐到了九点,那台黑白电视机上播放的《神雕侠侣》从二十五集集演到了二十六集,有三个病人在赵直的后排津津有味地看着,时不时地发出一声轻呼。 小龙女在一颗红色的枫树下面,被林平之强。奸了,枫叶纷纷落下,遮住了小龙女颤抖的身体和破碎的心灵。 赵直微微一笑,将视线从银幕上移开,站起了身子。 杨过之所以能够用他孤傲的本性傲视群雄,除了他超凡绝伦的习武天赋之外,更重要的是——断臂。 绝处逢生,破而后立,在惊涛拍岸的无人绝岛,他的思念和悲苦化为前进的动力,练成了惊世骇俗的——黯然销魂掌。 如果赵直会练功,他不会起这么忧伤的名字,这不符合他的个性,他从来都不是一个黯然神伤的人。 “就叫天雷滚滚吧!” 赵直微微一笑,迈步走出了休息室。 迎面走来了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男子,男子那硕大的脑袋圆滚滚光秃秃的,如同一个篮球,他的头歪向右边,嘴路嘟囔着:“往右走了,进休息室看神雕侠侣,今天会有露点。” 男子的头忽然歪向左边:“蠢货!往左边走,那里有椅子!我的脚疼!” “往右!”“往左!” “往右!”“往左!” “好了,往左就往左,每次都依你,你不觉得你很霸道吗?” “霸道?!当我将你脑袋拧下来的时候你才会知道真正的霸道是怎么回事?!蠢货!” “可我真的想看神雕侠侣啊……” “等下次吧!其实我只是不想今天你去看露点,对你不好!你个蠢货真是什么都不懂!” “你看这个人好奇怪,一直在看着我们两……”男子的脑袋歪向左边,一双带着好奇和紧张的眼睛望着赵直。 “我觉得他只是嫉妒我们形影不离,一个人的时候就怕看到别人有人陪!”男子的脑袋歪向了右边,一双眼睛陡然变得锐利,有点阴狠地盯着赵直。 第83节 赵直有些惊异地看着这个身材臃肿,脑袋硕大的男子安安静静地坐在墙壁的角落,他一个人几乎占满了两个位置,他的脑袋忽而歪向左边,忽而歪向右边,嘴角也跟着忽而下拉如同怨妇,忽而上扬如同邪男。 “如果有机会,他真的可以去演戏,绝对是实力派影帝。” 赵直在心中暗道了一声,但当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情在心底浮现了出来,那股感情带着愁苦,近似于一种悲凉。 “这个男人……”赵直嘀咕着,“或许真的活得比许多人快乐,至少他始终有人陪。”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雪白病服的女孩从走廊的另外一边快步走了过来,她的双手交叉在身前,掌心中握着一张泛黄的纸张,她睁得大大的双眼原本充满了惊喜和期待,但她当看到了靠墙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肥胖男子的时候,眼神和表情在一瞬间落寞了下去。 “我们应该走了,邓小台来了。”肥胖男子的头歪向左边,望着那个女孩,眼神中带着一丝的无奈,似乎坐在这并不是他的主意。 “再坐一会!”男子的头歪向右边,大声道。 “真的该走了……邓小台要等人……我们别耽误人家……” “好吧,好吧!你真是个蠢货!我每次看到你像个娘们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男子站起了身子,在休息室的门口停顿了一会之后,头歪向左边,走进了休息室。 赵直看见男子坐在了休息室的椅子上,两只手放在椅子的把守上,下巴枕着手臂,头微微往左边歪,脸上露出了如同春天一般明朗的笑容。 有个人陪在自己身旁,且知道不管何时何地,他永远都不会离开自己,确实值得拥有这样幸福的笑容。 邓小台走到了墙壁的椅子旁边,伸出手在椅子上轻轻拍打了几下,然后将雪白的病服捋顺,安安稳稳坐在了椅子上,随后,她便开始左右张望了起来。 等待的人儿,你在哪? 是在路上了,还是尚未出门…… 邓小台将手中的纸张打开,低下头看了一眼,又迅速抬起头来,眼神中充满了因为临近终点所带来的那种抑制不住地激动和兴奋—— 赵直轻叹了一口气,顺着邓小台的视线,望向了走廊的另外一边,有一个院警正在巡逻,手中的警棍不停拍打,有两个男病人手挽着手走来走去,一个低头垂目,一个昂首挺胸,有一个女病人半蹲在地上,将胸脯紧靠着墙角,缓慢移动…… 一阵冷风不知从何处吹来,赵直只感觉全身上下一阵发寒,他抱紧了双臂,回过头去,望向了走廊的另外一边。 一个黑色笔挺的身影从走廊的另外一头走来,虽然离得尚且很远,但赵直依然能够感觉到那双锐利的眸子深处里面蕴含的阴沉和冷漠,这个名叫冷空的阴沉男子此时正从远处直视着赵直。 即使是在白天的阳光照耀之下,冷空依然如同行走在暗夜当中,他像是同时身处两个时空,一脚抬起是白天,一脚踩下是黑夜,在他举步行进当中的昼夜更替里,他手中的紫色罗盘轻轻转动着,如同招魂引魄的经幡,那些看不清行踪,摸不到实体的鬼魂正在四处飞奔而来,钻进他的介盘,钻进他的躯体,从他那双阴冷的双眼里面再次窥探着世人的一举一动。 “这绝对是一个怪人!” 赵直低声自语,将头偏过去,身子往休息室的门口处挪动了一下,试图躲开冷空的视线。 此时赵直一点都不想看见这个叫冷空的男子,不知为何,在看见这个怪人的一瞬间,赵直的心底就泛起一丝不详的预感,直到现在,他的脑中依旧停留着冷空曾经跟他说过的那句话:我去过未来,你并不在那里。 赵直摇晃了一下脑袋,试图将这句话从脑中除去,他知道此时不是自己该胡思乱想的时候。 赵直转过身子,恰好看见那个院警折返了回去,背对着自己。 赵直身子一紧,往右看去,冷空已经不在走廊当中,应该是进入了他的病房,左边那个女病人还在蹭着胸口,注意力完全不在自己这边。 对面的邓小台依旧左顾右盼,似乎根本就没看见自己,休息室内,几个病人的目光全部聚焦到黑白电视机上。 赵直咬了咬牙,弓起身子,双手插在裤兜中,朝着楼梯走去。 就在这时,一只手臂忽然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赵直如同一张弓一样迅速崩开,往旁边撤开了两步。 面前站立着一个最多二十岁的少年,少年双眼微闭,睫毛颤动,抑扬顿挫地道:“我用双手拯救你的梦想。” 赵直吓了一跳,他完全不知道这个小子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刚才分明就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还没等赵直反应过来,少年眼睛陡然睁开,身形‘啪’地一下站直,目视前方,朗声喝道:“恶人终有恶报!” “嘿嘿嘿嘿——”少年嘴角上扬,邪笑一声道,“狩猎的时刻到了!” 说完之后,少年意味深长地撇了赵直一眼:“跟紧我,草丛有人——” 少年弯下身子,双手在身前抓挠了一番之后,随即紧贴着墙壁,悄无声息地走向了前面。 直到少年的身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的一间病房之后,赵直才轻拍了一下胸膛,长吁了一口气道:“吓死老子了!” 平息了片刻过后,赵直左右再次看了几眼,走廊里依然是那些人,但气氛似乎有些不大对劲,楼道内静悄悄的,有点感觉不真实,明明有这么多人在视线之内,却根本就听不见一点声音,像是每个人都有一个自己的独立世界,他们正全身心地在那个世界里面肆意徜徉。 赵直能够清晰地感觉得到一丝诡异的气息在头顶上空迅速蔓延开来。 在那一瞬间,他心底忽然有些发毛。 “要不等下次再来探查?” 赵直迅速摇了一下头,自语道:“管不了这么多了,还是尽快探查,越快离开越好!” 大理石楼梯旋转向下,没有纹理,踩在上面也没有发出一点的声响,但赵直依旧能感觉到脚底传来了一股凉意。 赵直往下眺望,阶梯上没有人影,第一段拐角折转处的窗子被铁网封死,雨滴打在窗子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赵直朝着楼下快速走去。 他略带急促的呼吸声将自己都吓了一跳—— “今天走运,看来真的没人……” 赵直一边暗自庆幸着,一边紧挨着墙壁,双脚踩在最后一阶楼梯上,将头探了出去。 “右边有两个院警,左边有一个……” 赵直急忙将头缩回,深吸了一口气。 楼上似乎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响动,让赵直的心中一紧:“如果被发现的话,会怎样?最多就是挨一顿打——” 第84节 “反正精神病人做出什么奇怪事都是合情合理的。” 赵直想到这的时候,心下一宽,再次探出头去看了一眼,右边两个院警正在相互交谈,左边一个院警斜对着自己。 “机不可失!”赵直暗道一声,双脚迅速踏入三楼,紧接着身子一猫,直接朝着二楼的楼梯走去。 还没等赵直转过身子,脑后一股劲风忽然扫来! “砰!”地一声巨响,后脑勺被一个东西重重一击。 赵直一只手攀住楼梯扶手,想要回头,脖子却好像被人给扼住了一样,根本不听使唤,他的气血一阵上涌,眼前迅速变黑—— “噗通!”一声,赵直躺倒在了地上,身子往楼梯下滑了一小段距离之后才停住。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叫声从四楼顶上传来,撕心裂肺。 紧接着四楼上响起了一阵剧烈的骚动,有人在嘶声地呐喊,有人在大声地叫骂。 一时间脚步声密集,人声鼎沸! 但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赵直此时正躺倒在楼梯上,他的双眼缓缓闭上,陷入了一片无知无觉的黑暗当中—— 一股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警报声随之响起,在楼层内盘旋回荡,震人心魄! 第44章 黑衣人 大雨滂沱,狂风肆虐。 当厚重的青铜门在一阵嘎吱作响的声音中开启的时候,余文泽正勒紧腰带,笔挺地站在右队院警的最边缘。 豆大的雨滴从天而降,落在他的雨披上,滚落到脚边,形成一个个激流的漩涡,有的雨滴则斜着飘来,直接砸在了他的脸上,让他的面孔不由地一阵生疼。 可余文泽的眼睛却自始至终没眨过一下。 能够在这样一个重要的日子,被孔大队长选中作为一名迎宾院警,是余文泽求之不得的荣誉,他绝对不会辜负大队长的信赖。 青铜巨门戛然开启,一扇朝里,一扇朝外,在看见外面空旷天地的一瞬间,余文泽的心神不由地一阵激荡。 来到这里已经快有一个月的时间了,余文泽从始至终一直呆在这家全封闭式的病院里面,这还是第一次,他看见青铜门打开,同样也是第一次,他看见了外面的世界。 雨线连绵的世界有一种莽荒般的魔力,让他的心底竟然生出了一种独特的情绪,他忽然很想跑出去,在那块无拘无束的雨地里肆意挥洒自己的汗水。 余文泽迅速摇了一下头,心中暗道:我是一名院警! 是的,他是一名院警,一名励志成为优秀警察的院警,所以他的脑子中不能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大雨迷蒙的天地间驶来了一辆黑色的汽车,紧接着是第二辆,第三辆……黑色汽车缓慢行驶,间隔一致,即使暴雨的击打和道路的泥泞都没有让它们有丝毫的停顿和迟疑。 黑车驶了过来,在距离青铜门十米不到的距离停下了,车灯照射着青铜门里的一众人物,没有人从车上下来,也看不见车上到底有没有人。 余文泽的耳边似乎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叫唤声,紧接着,他看见了站在最前面的,他们的矮人院长在一名院警的雨伞遮罩之下,朝着门外走去,而身材魁梧如同铁塔一般的孔大队长,以及戴着眼镜身材瘦削的梅医生两个人分别在院长的两侧,紧跟院长的脚步。 两排院警的队伍也开始移动,他们踩着正步,喊着口号,靴子将脚下的雨水溅起来,溅到他们自己的身上。 余文泽在右边一排的最末尾,此时也开始移动了起来,他双手抱着警棍,一脚抬起在空中停留一秒,然后一脚垂直落下拍打在雨水上,发出‘啪’地一声脆响。 “行的正,坐得直!”这是警察的标准,也是余文泽从始至终不曾抛去的准则。 余文泽看到他们的矮人院长步出了青铜门,朝着黑色汽车走去。 与此同时,黑色汽车的车门打开,一个身穿黑色西服的平头男子快速从车门中走出,手中的雨伞几乎在他探出车门的一瞬间打开。 五辆汽车的车门全部打开,十几个黑衣男子打着黑色的雨伞站在汽车的四周,他们目视虚无的前方,表情肃杀。 正中间一辆较大的汽车后排的车门缓缓打开,里面的人还没有出来,一把雨伞便已经遮住了车门附近的位置,手拿雨伞的那个黑衣人则全身都暴露在了雨水当中,任由自己的头发和衣服全部被雨水所浸透。 一双黑色的皮鞋踏入了雨水当中,紧接着一个穿着灰色宽松长衫,戴着一副褐色墨镜的男子从车上走了下来。 墨镜男子站直了身子,在那一瞬间,四周所有的黑衣人似乎全都绷紧了起来,像是正有一种恐惧而战栗的力量流窜在这些黑衣人中间。 就在这时,矮人院长快步上前,孔武和梅医生紧随其后。 墨镜男子也在数把雨伞的遮罩之下缓步往前,四周的黑衣人也全部行动了起来,自动形成了四个整体的队列,分别在墨镜男子的前后左右。 墨镜男子从队列当中的一条过道中走了出去,此时矮人院长已经脱掉了自己的白色手套,伸出了自己的手掌,他的手掌是往上伸的。 “上一次见面,还是去年的冬天。”鬼面矮人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每次来都不是好天气,要不就是大雪封山,要不就是暴雨阻拦。”墨镜男子将自己的手臂下压,握住了鬼面矮人的手,轻轻摇晃了一下。 “只能说明它们想要阻止你,可是——”鬼面矮人似乎阴沉地笑了一声,“毕竟谁也阻止不了你。” 墨镜男子仰头长笑,良久过后,才道:“我真想摘下你的面具,看看你说话时候的表情,我想那一定很好玩。” “你肯定不想这么做。”鬼面矮人道,“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那不仅不好玩,而且还会做噩梦。” 墨镜男子再次笑了起来,笑声过后,他低头望着院长那矮小的身躯,然后伸出自己的手在鬼面矮人的头顶上比量了一下,然后又在自己的胯部上比量了一下。 “我不是在嘲讽你,可你真的比去年矮了,你自己难道没有察觉吗?”墨镜男子往自己的腰上点了点,“去年的时候你到我的腰间,可今年,你竟然只能到我的胯部。” “那或许说明了另外一个问题。”鬼面矮人平静地道,“你长高了。” 墨镜男子再次笑了出来,他拍打了一下鬼面矮人的脑袋,迈步朝前走去,他的身后紧跟着一个双手抱着一个大盒子的黑衣男子,这名黑衣男子也享受到了被人打伞的待遇。 “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会停止,我们的行动可不能在暴雨下展开。”墨镜男子边走边道。 “我想在真正的行动展开之前,暴雨一定会停止。”鬼面矮人和墨镜男子并胯齐驱。 第85节 “如果不停呢,我是不是可以不用给钱了。”墨镜男子低声笑道。 “钱是小事——”鬼面矮人忽然翘起一根手指,指了指天空道,“上头的人怎么说?” “上头的人。”墨镜男子道,“依然还是上头的人,等着吧,很快了。” 鬼面矮人不再说话,两人同时跨进了青铜巨门。 院警踏地的声音响了起来,整齐划一,洪亮的口号从他们的口中喊叫了出来,但因为暴雨和狂风的侵扰,所以迅速湮灭。 “管理的真不错,你确实是个人才。”墨镜男子望着两排整齐站立的院警说道。 “跟你们的比还差的太远,不,是根本没法比。”毫无疑问,鬼面矮人指的正是身后悄无声息行走的一众黑衣人。 此时余文泽正站在右边队列的末尾,他亲眼看着墨镜男子和院长从他的身前走过,他看不见两个人的眼睛,也看不清两个人的表情,似乎这两个人都是没有任何情绪的人。 一个戴着面具,一个戴着墨镜,一个穿着红袍,一个穿着灰衣…… 虽然不知道这批黑衣人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但余文泽很确信,这个领头的一定是一个大人物,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短暂的沉思过后,余文泽明白了是为什么:他在暴雨和狂风之下行走,被这么多人盯着看,却像是在自家花园里一样,没有丝毫的焦虑和慌张。 这个人,跟他们的院长一样,绝对是个大人物。 余文泽一边想着,一边斜眼打量着那批黑衣人。 院长和墨镜男子继续往前走去,孔武和梅医生紧随其后,一众黑衣人跟在他们后面,分为四排。 五辆黑色的汽车开了进来,透过车窗,看不见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伴随着青铜巨门关闭的声音,院警的两列队伍也开始移动了起来。 这一次,余文泽在排头,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前面的一众大人物,他的心底忽然响起了一个奇怪的声音:有一天,你一定会像他们一样。 这个声音忽然出现,让余文泽禁不住愣住了,身后有个院警用警棍戳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继续往前走去。 刚走了没一会,余文泽看见一个院警朝着他们急急忙忙跑了过来,那名院警没有打伞,也没有穿雨衣,他的全身已经被雨水淋透,雨滴从他的额头上滚落而下,可他完全来不及擦拭雨水,只顾一个劲地奔跑。 那名院警跑到了孔大队长的旁边,孔大队长低下头来,院警在大队长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余文泽看见孔大队长的身躯似乎微微抖动了一下,紧接着,孔大队长快步往前,低头在院长的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院长的手摆动了一下,孔大队长随即从队伍中离开。 孔大队长脸色发青地朝着院警的队列快步走来。 吴野此时正在右边的队列,和余文泽隔着三个人的位置,余文泽听见孔大队长和吴野说道:“带几个人去普通楼,那里死了一个人。” “什么?死了人?!”吴野的声音中带着紧张和错愕。 “以楼层为单位实施整楼禁闭,加大看守看度,在查出真相之前,任何人不得松懈!”孔大队长虽然故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能够感觉到他语气里那股强大的威严。 在孔大队长离去之后,吴野将队列的前面几个人抽掉,其中包括排头的余文泽。 他们从旁边小跑着穿过了花园,避开了墨镜男子和一众黑衣人的视线。 进入了普通病病区大楼之后,有几个留守的院警正在原地待命。 吴野表情狰狞地跟他们了一句话:“握紧你们手里的警棍,遇到任何不服从的病人,给我往死里打!” 警报声依然在响,整个大楼人声鼎沸,四处充满着尖叫声和怒吼声。 紧张和恐惧的气息在整栋楼中弥漫开来。 余文泽踩着楼梯快速上楼,他冲上了二楼,左右看了一眼,这一楼的院警数量已经足够多,而且该楼层的病人大部分行动不便,身体羸弱,所以余文泽并没有停留,直接朝着三楼奔去。 在三楼楼梯的转折处,余文泽看见楼道边上躺着一个穿着病服的病人。 这个病人此时正躺在楼梯的边缘,一只手扶着楼梯,似乎正在沉睡。 来来往往的院警和护士似乎全都没有注意到这个病人,或者说他们有更重要的事去办,所以根本没人来理会这个悬在楼梯上的病人。 余文泽弯下身子,拍打了一下病人的背部道:“你怎么了?” 没有回话,病人的手臂挂在楼梯上,脸俯在石阶上,一动也不动。 余文泽再次拍打了一下,病人还是没有反应,他心中一紧,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急忙将病人的身子抱了起来,同时将他的头也翻了过来。 “赵直!” 当余文泽看清怀中那张脸的时候,不由地惊呼出声。 就在这时,赵直身子忽然一阵剧烈地抽搐,紧接着他张大嘴巴,倒抽了一口气,喉间发出一阵嘶嘶的声响。 赵直的双眼忽地睁开,在睁开眼的一瞬间,他双臂用力,猛地推了余文泽一把。 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的反应,余文泽的身子便朝着楼下迅速滚去! 第45章 裂头 当赵直真正看清面前这个人的时候,已经晚了,他的双手已经推了出去,余文泽顺着楼梯咕噜咕噜滚了下去。 所幸,楼梯只有半段,余文泽并没有受太重的伤。 余文泽从地上爬起来,眉头紧皱,龇牙咧嘴,一边抚摸着自己的肩膀和脖子,一边大声道:“你疯了吗,为什么推我?!” “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是那个打我的人——”赵直想要站起身子,却发现四肢好像已经僵硬住了,他半蹲在石阶上,缓慢活动着四肢。 “打你的人,谁打你了?”余文泽迈步走上楼梯,“你为什么会晕倒在这?” 第86节 “说来话长……”赵直勉强站起了身子,此时楼上再次传来了一阵怒吼声和尖叫声,他抬起头往楼上看了一眼道,“发生了什么事?” 余文泽跨步上楼,搀扶起有些摇晃的赵直,低声道:“据说死了一个人,你快回你的病房,队长下了命令,让我们对不服从的病人往死里打,而且还要关禁闭!” 赵直摇晃了一下脑袋,想起了自己被人重击的那一瞬间,不由地抚摸了自己的脑后,让他感到奇怪的是,脑后除了有些微的疼痛之外,并没有明显的伤痕。 “快上去吧,否则我也帮不了你!”余文泽大声道,神情有些紧张。 “好。”赵直有些不情愿地转过身,朝着楼上走去。 三楼现在已经乱作一团,病人四处乱跑,院警挥舞着警棍不停敲打,逮着一个病人就直接按倒,然后塞进病房。 “快回你的病房。”余文泽推了赵直一把,自己则朝着休息室跑去。 赵直往前走了两步,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他扭过头望向了休息室,霎时惊呼出声。 休息室内血流成河,地面,桌椅,甚至墙壁,全部都被染成了红色,有一个肥硕的身躯仰面躺在地上,鲜血正从他硕大的头部汨汨流出,如同小溪。 “是那个中年胖子……”赵直心中吃了一惊,朝着休息室靠了过去。 “快把血堵住!”一个院警大声吼道,“鬼知道这胖子体内怎么会有这么多血!” “堵不住……”一个脸色苍白的护士嘴唇颤抖地道,“脑袋直接裂开了,你让我怎么堵……” “至少想想办法!”另外一个院警似乎想要走过去,迈开步子之后却发现除非将自己的鞋子浸泡在鲜血里面,否则根本无法靠近那个胖子。 “天呐!”一个院警捂着自己的嘴巴,从喉咙里面发出一阵恐怖的叫喊声,“他的脑袋真的裂成两半了……” 有一个护士正在墙角落里呕吐,另外一个护士则一边快速往后退着,一边小声地呜咽。 眼前的场面不仅血腥,而且恐怖。 一个身体硕大,体态臃肿的胖子正仰面躺在血泊当中,他的四肢成大字型展开,他的脑袋一半往左,一半往右,额头正中间硬生生裂开了一条缝,像是被人直接拽开的。 鲜血还在不停地流,像是无止无尽…… 异常突然地,所有人都认为已经死透了的胖子忽然猛地将脖子抬高了起来—— “呜啊——!” 中年胖子仰头厉喝一声,鲜血随即从他的口中喷射了出去,射向了半空,有个球状的东西跟着血柱一同喷出,‘嗒’地一声撞到了天花板上。 随着如注的鲜血飘落下来,胖子的头也垂了下去。 鲜血落在了他的脸上,将他原本就已经血红的脸彻底淹没。 在静默了几秒钟之后,休息室内所有的人,包括正在外面偷看的赵直全都惊声尖叫了起来。 “鬼啊!” “诈尸了——” 一个院警从休息室内冲了出来,撞到了赵直,又有一个院警冲了出来,被他们绊倒。 “不要怕,他早就死了,刚才只是一口气憋在喉咙里,随着肺部的萎缩,被挤压了出来。” 休息室内响起了一个声音,透过玻璃窗,赵直看见休息室内站立着一个人影,这个人,正是余文泽。 与此同时,一个高大的身躯奔跑了过来,他厚重的脚步声响起的同时,他的声音也传来过来:“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现在是大白天,哪里会有鬼!” 吴野的脸上挂着狰狞的表情,他一脚踢在一名倒地的院警腰上,厉声道:“起来!” 几名院警颤抖着身子从地上爬了起来,赵直也跟着站起,吴野看了赵直一眼吼道:“你在这干嘛!快滚回你的病房去!” 赵直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吴野的警棍便已经砸在了他的身上。 赵直痛叫一声,刚想要反抗,只见吴野手中已经多了一个东西——枪。 “咔嚓!”一声响,手枪上膛。 吴野握着手枪,指了指赵直,随后缓慢转动着身子,在四周指了指,他的眼神阴毒狠辣,表情狰狞恐怖。 “所有病人!统统给我滚回病房!”吴野厉声大吼,声震屋宇。 “所有院警听令,四个病房一个院警,看守房门,维持秩序!” “每层楼留两个院警把守楼梯口!” “剩下的院警在休息室集合,即刻开始行动,三分钟之后,我要看到结果!” 在吴野的气势鼓舞和指挥之下,所有院警快速行动了起来。 赵直也在这一阵骚乱中悄悄返回了自己的病房,直到房门从外面轰然一声关闭的时候,他的脑海中依然停留着中年胖子躺在地上脑袋裂开的画面。 病房外面的叫骂声和吼叫声逐渐变小,看来秩序管理已经初见成效,病人们全部都回到了自己的病房,而病房的门也从外面被关闭了。 “你去哪儿了?”身后响起了孙震阳的声音,让完全沉浸在思考当中的赵直不由地浑身一抖。 “我看见他了……”赵直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孙震阳,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扑倒在自己的床上,掀开床板,摸出了那片碎玻璃。 赵直将握着玻璃片的手掌伸了出去,调整好了角度之后,小心翼翼观看着。 “现在什么情况了……”孙震阳将脑袋伸了过来,他的语气中带着紧张。 “不知道,好像是被人杀死的。”赵直低声道。 “脑袋被割开了吧。”二子也走了过来,站在赵直的旁边,望着栅栏外面的镜片,试图透过镜片了解下情况。 “脑袋的却是被割开了……”赵直轻声道。 第87节 三个人忽然都沉默了下去,赵直握着镜片的手臂似乎在发抖,镜片左右震颤,将休息室旁边的几个身影映照地左右晃动了起来。 赵直将手臂缩了回来,轻吸了一口气道:“你们知道是谁杀的他吗?” 孙震阳道:“我当时在房间内,正在看报,听见了一声尖叫,吓得我茶杯差点掉在地上……” 二子道:“那时我正躺在床上,不过在出事前,我就已经预感到了……不正常,今天早上的一切事情都不大正常……而且,巡逻的院警很少,似乎都忙别的事情去了……我感觉到了……那种诡异的气息……” “这里经常出事吗?”赵直问道。 “倒不是很经常……而且就算出事也是在晚上,病房内部病友之间闹出来的事,也曾死过人……但像这种大白天的在休息室杀人……倒还真是第一次……” 孙震阳一只手扶着眼镜,似乎害怕它会掉下来一样。 赵直吸了一口气道:“这种场面我倒不是第一次见到,但发生在自己身边倒还是第一次。” “我们的身边出现了一个恶魔……”二子忽然瞪大了眼睛道,“就在我们这一层,就是我们身边……说不定就是你——” 二子伸出手指着赵直,然后又指着孙震阳,最后指向了自己:“说不定也是我!” 二子的眼神和声音让人莫名地紧张了起来,孙震阳抖了抖胳膊,离开了房门,快步朝着洗手间走去,一边走着,一边小声嘟囔着:“恶魔,恶魔……” 二子紧随其后,走到床边的时候,‘噗通’一声斜着身子跌坐在了床上。 外面的雨没有丝毫的停歇,敲打在窗玻璃上,发出啪嗒啪嗒骇人的声响。 赵直站在原地,忽然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 就在不久之前,赵直下楼的时候,还看到了那个中年胖子,然而仅仅这么短的时间,他就被人割开了脑袋,死于非命。 赵直的脑中浮现出了中年胖子靠在椅子上,脑袋歪斜,露出笑容的画面。 “究竟谁会杀他呢?” “又是为了什么?” “而且在大白天的杀人肯定会露出很多的破绽,简直跟自投罗网没有什么区别……” 赵直想到这几个问题之后,忽然有些心烦意乱,此时他最关心的并不是胖子到底是怎么死的,而是这次的杀人事件会不会影响他的出逃计划—— 答案毫无疑问是肯定的,说不定从此之后,他们连休息室都不能去了,甚至连病房的门都不让出了…… 赵直摇晃了一下脑袋,随即想到了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他摸了一下后脑勺,自言自语地道:“究竟是谁在背后偷袭我?” 第46章 审讯 外面的雨忽大忽小,但自始至终都没有停歇过。 没有人知道这雨会下到什么时候,更没有人知道这离奇的一天究竟会以怎样的方式告终。 因为对刑侦知识略有了解,余文泽又接到了一个新的任务——协同破案。 是吴野本人发现的余文泽在这方面的本领,最初的时候吴野还带着嘲弄的目光,但慢慢地,他就发现这个像个娘们一样的院警确实有两把刷子,绝对不像他的身板一样那么禁不起推敲。 余文泽依然记得吴野用那双带着狐疑的眼睛盯着自己,嘴巴裂开,如同章鱼一下四分五裂地跟他说:“我给你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只有一次。” 余文泽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最近很少说话了,除非是在必要的时候,而且他现在和副队长说话的时候也没有之前那么害怕和恐慌。 所有的线索迅速被汇总了起来,大白天的杀人,总是会留下很多的破绽,尤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死亡时间大约是在:九点到九点二十分之间。 死亡地点就是三楼的休息室内:死后直接躺倒在了地上,并未被移动。 在死亡时间段内:休息室内有三个人正在看电视,休息室外的椅子上有一个女病人,走廊的右边有两个病人在散步,走廊的左边有一个女病人蹲在墙角,同时有一个院警正在巡逻。 发现死者的是一个少年,发现时间为九点二十分左右。 死者头部被利刃割开,是致命伤口,但通过死者的脑后淤伤判断,死者应该先是被钝器击打致昏迷后,才被利器将头部割开的。 从现场痕迹来看,死者死时并没有出现过明显挣扎和搏斗迹象。 因为没有正规法医验尸,尚不知死者在死前有没有服用药剂。 死者死后,大约二十分钟,因为肺部收缩,喉咙又被塞入不明物体,所以导致脖颈梗起,喷出了一口血,同时将不明物体也喷射了出来。 在现场找到了那个不明物体,是一个拇指大小的蓝色弹珠。 从以上信息综合推断,可以得出凶手的作案轨迹如下: 凶手让死者误食藏有弹珠的食物(也有可能是死者自己误食),然后在死者惊慌之际,用钝器将死者击晕,然后用利器将死者头部割开,之后逃离。 现在没有留下作案凶器,也没有任何的脚印痕迹,凶手很可能是一名极其理智冷静,而且疯狂的人。 因为当时时间为九点左右,并未开放三楼活动区域,所以基本可以肯定凶手藏在四楼,但是因为当日大部分院警都作为迎宾前往大门前欢迎那批‘上头的人’,所以留守的院警较少,并不排除别的楼层人员前来行凶的可能。 在三楼临时搭建的会议室内,余文泽面对着几双狐疑的眼睛,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从最开始嘲讽和鄙视,到最后的默许和赞赏,在场的院警们态度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其中包括他们的副队长吴野。 吴野虽然野蛮狡诈,但他也很明白,此时正是用人之际,早一天查出事情的真相,他就可以早一天不用面对那个铁塔一般黝黑的愤怒面孔—— 吴野站起了身子,将指尖燃烧殆尽的烟头扔在了地上,狠狠用脚踩了几下。 “接下来,我们分两步行动,首先第一步,审问目击证人!” “然后第二部,查房!”吴野厉声道,“带上你们的电击棒,不要放过每一个角落!甚至是病人的身体!” 脚步声随后起来,剧烈而急促。 大白天的在病院杀人,还用这么残暴的手法,而且最关键的是在这么紧要的关头——上头的人今日来视察。 第88节 吴野紧咬着牙关,眼珠子已经变得血红,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如果自己一无所获,那个铁塔大队长该如何处置自己。 吴野将目光望向了余文泽,低沉着声音道:“你跟我一起审查。” 余文泽点了点头,直视着吴野的双眼,嘴唇紧闭,一句话也没说,因为刚才他说的已经足够多了。 院警们分头行动,大部分院警开始对三楼的病房逐一进行搜查,两个院警负责将目击证人押到三楼,让吴野和余文泽审讯。 第一个人证是邓小台,案发时候,她正坐在休息室外面的凳子上。 “把你看到的都说出来。”吴野凶狠地盯着邓小台。 邓小台此时正坐在吴野和余文泽的对面,她的手中握着一张发黄的纸张。 “我……”邓小台抬起头之后,迅速又低下去,“没有看见……” “你就坐在对面怎么可能没有看见?!”吴野猛地一拍桌子大声道。 邓小台吓得浑身一抖。 余文泽急忙接话道:“把你看到的告诉我们就可以了,我们不会为难你的。” 邓小台抬起头看了一眼余文泽,良久过后才道:“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至少在他尖叫之前……” “谁?!”吴野嘶吼道。 “就是那个少年……”邓小台补充了一下,“神出鬼没的少年……” 吴野已经知道了她口中所说的那个少年是谁,正是玩游戏玩到走火入魔,蹲在路边,拿棍子将行人敲晕,然后戳伤他们眼睛的陈皓。 “那你当时在看什么?”余文泽问道。 “我在等他……在等他……”邓小台将手中的纸张握紧了起来。 “他是谁?”余文泽继续问道。 邓小台没有说话,她低下头去,眼眶中似乎有泪花在闪动:“他一定会来的……一定是迷路了……” 邓小台哽咽了起来,但很快她就擦干了眼角的泪水,脸上露出了颤巍巍的笑容,眼神中也再次出现了那种惊喜和兴奋的情绪,她睁大了眼睛,开始左顾右盼。 邓小台被押走的时候,她低声对余文泽道:“如果你看见他,告诉他,小台始终爱他,始终……” 余文泽对着邓小台的背影道:“我会的,一定会。” 当邓小台走出去了之后,吴野对余文泽说道:“她永远都等不到他了,我看过他的病例。” 余文泽知道答案可能会让他难受很久,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她得的什么病?” 吴野忽然咧嘴嘿嘿笑道:“她杀了他——” 余文泽只觉得脑子一阵发懵,他愣了片刻之后,带着怀疑的语气问道:“那她手里那张纸又是怎么回事?” 吴野这次没有笑,他耸了耸肩道:“你要有兴趣的话,自己去看呗。” 就在这时,第二个人证被押了进来,是那个玩游戏走火入魔的陈皓。 陈皓进来的时候,脸上挂着哀伤而无助的表情,但眼神中却带着淡淡的喜悦。 “我以为你从来不会选我呢。”陈皓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孤独的无助感,像是被父母抛弃,朋友孤立的小孩。 “快过来坐下!”吴野大喝一声,似乎并没有任何的耐心。 “我知道一个走路时候不会被绷带绊倒的方法,你们要不要听?”陈皓左右晃动着脚步,可怜楚楚地望着对面的两个人。 “去你妈的绷带吧!”吴野骤然起身,伸手手臂,直接压在了陈皓的肩上。 陈皓那瘦弱的身躯被吴野用力一压,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你这么坏,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不,是十九层,还有一层专为你而设。”陈皓的语气发生了变化,眼神也随之变得阴沉了起来。 吴野一拍桌子大声道:“别他妈给老子在这胡言乱语,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我要你一字不差地告诉我!” “我看到了一个人,一前一后,一左一右,然后一分为二。”陈皓忽然哈哈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一股悲怆,“然而我看到的如果真的有用,战争就不会爆发了!” 吴野已经怒不可遏了,他直起身子,逼视着陈皓,恶狠狠地道:“你要是不说,我就把你关禁闭!” “我说,我说,我全都说——”陈皓神情猥琐了下去,嬉笑着道,“何必这么认真呢?瞧瞧你的背后——” “砰!”地一声,吴野将陈皓的脑袋直接按到了桌子上,“你他妈真是个十足的疯子!” “外表可是具有欺骗性的。”陈皓喘着粗气道,“凶手就在你们眼皮底下,就是那个女孩。” 吴野松开了手掌,厉声道:“哪个女孩?” “等人的女孩。”陈皓脸色发红地道,“但我不会告诉你们我是猜的!” “砰!”地一声,吴野再次将陈皓的脑袋按在了桌子上,“你他妈去死吧!” “放马过来吧!你会死的很光荣!”陈皓大声道。 “来人,把他直接关进禁闭室!直到他肯说人话为止!”吴野已经被气的脸红脖子粗。 当陈皓被押走的时候,他回过头来,对着余文泽和吴野嘿嘿笑道:“你们难道没有闻到吗,鲜血的味道——告诉你们,狩猎的时刻到了!” 陈皓离开之后,吴野怒气冲冲地说了一句上厕所便也跟着离开了,余文泽暗自猜测,吴野很有可能会将陈皓暴打一顿,以泄他的心头怒火。 第三个人证被押了进来,是一个女孩,十二三岁的样子,小女孩进来的时候,她的手中正握着好几个弹珠。 “咚当!”一个弹珠从她的手中滑落而出,在地板上滚动,小女孩急忙弯下腰,将脸对着弹珠,低声说着什么,然后将弹珠捡了起来,握在了手里。 第89节 “你叫肖点点对吗?”余文泽问道。 肖点点打量了一下余文泽,随即点了点头。 “能告诉我你一共有多少颗弹珠吗?” 肖点点摇了摇头。 “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想告诉我?” 肖点点再次摇了摇头,并将手中的一颗弹珠放在了桌子上,用食指拨弄着,弹珠左右旋转了起来,发出嗡嗡的声响。 肖点点将脸贴在桌子上,面对着弹珠,嘴巴张开,轻声说着什么。 余文泽将身子前倾,竖起耳朵,却只听见了一阵莫名其妙的呢喃之音。 就在这时,吴野走了进来,一言不发地坐在了凳子上。 肖点点似乎有些害怕了起来,急忙将弹珠收回,握在了掌心里。 “这个女孩从来都只跟自己的弹珠说话,我看这次也没用了。”吴野轻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余文泽从未见到过的那种疲惫的神色。 余文泽从口袋中取出一个蓝色的弹珠,缓缓放在了桌上,盯着肖点点道:“这个弹珠是你的吗?” 肖点点忽然瞪大了眼睛,下一瞬间她就直接趴在了桌子上,扑向了那个弹珠,口中发出一连串的怪音。 第47章 死亡诗歌 本该非常明朗的线索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大白天的在众人眼皮底下杀了人,却没有一个人看见行凶的过程,现场也没有找到凶器,搜查病房也未有丝毫的成果。 邓小台:什么都没看见,除了陈皓。 陈皓:胡言乱语,没有一句话可以相信。 肖点点:那个蓝色弹珠是她的,除此之外,并没有获得更多有用的信息。 同时在休息室内看电视的三个病人:在期间出去上厕所,还没等回来,就听到了尖叫声,在离开休息室的时候,休息室内只有死者一个人。 另外一个在走廊中活动的病人也并没有注意到什么特别的情况,倒是那个叫冷空的病人自己主动提供了一条线索:那个名叫赵直的病人在案发前曾经站在休息室的门口。 而从赵直那里得到了反馈是:他在九点左右离开休息室,在门口看到了那个胖子进入休息室之后,便走向了走廊的另外一边,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毫无疑问,赵直撒谎了,那时的赵直正准备下楼探查,而有个人从他的背后直接将他击晕。 余文泽知道赵直在撒谎,但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撒谎。 送走了赵直之后,余文泽和吴野两个人在会议室内商量了起来,准确的说,是吴野向余文泽求助,虽然他的语气听起来依然像是命令一样。 吴野说道:“情况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余文泽反复看着记事本上的所有信息道:“其实我们早应该料到的,精神病人看到的和听到的,并不足以成为证据,而且,他们有时会完全忽略外界的突发情况,要不然他们也不会成为精神病人了。” 吴野盯着余文泽那张秀美的脸,眼神中带着怀疑,良久过后他才道:“那现在他妈的要怎么办?” 余文泽道:“找凶器,凶器肯定还在这栋楼里,从伤口上来看,割裂开死者脑袋的凶器绝对不是一件小东西,只要我们细心找,肯定可以找得到。” 余文泽说完之后,看了一眼吴野,他忽然有点感到不可思议,自己的副队长为什么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 而且,这种问题不是应该由他们这种下阶院警来询问吗? 吴野似乎并未察觉到余文泽异样的目光,他点上一支烟,猛地吸了一口之后道:“就算找到了又如何?” 余文泽道:“找到凶器不正是确定嫌犯最重要的一步吗?” 余文泽真的怀疑吴野到底有没有在警校上过课。 吴野再次吸了一口烟,眉头皱了起来:“你知道的,我们并没有什么高科技的仪器,而从外面寻求专业的破案人员的帮助也是不可能的。” 余文泽想了一会之后点了点头,心中暗道,确实,从这家精神病院的管制来看,只要是能够内部解决,内部消化,就绝对不会外人插手,就算是最终破不了案,死了也就是死了,他们肯定有无数种手段和方式将事实遮盖住。 案件陷入了僵局,原本人证物证都有,预料的顺利破案遭到了巨大的阻扰,而阻扰的最根本原因是:人证是一群精神病人。 就算他们看到了,有可能也说不出来,而且,就算说出来了,谁信呢? 最关键的是,现在竟然没有一个人提供有效的线索,就算是假的也没有。 “这绝对不可能!” 吴野嘶声道:“除非他会飞,否则肯定要进入休息室,然后走出休息室,杀了人,手上有血,还带着凶器,在走廊里行走,竟然会没有人看到?他妈的说出去谁也不会信啊!” “而且杀人的时间最多十分钟。”另外一个院警补充道,“还要割开脑袋——” “大摇大摆地进去杀了人,然后将脑袋切开之后又大摇大摆地走出去,还没有被任何人察觉,你他妈是这个意思对吧?”吴野盯着那个院警恶狠狠地道,任何人现在于他来说都是出气筒。 “按常理来说,应该不可能。”余文泽低声道。 “大侦探,你的高见呢?!刚才不是说的头头是道吗?!现在呢,说啊,咋他妈哑巴了——”吴野一边抽着烟,一边凶狠地道,他的嘴巴已经完全裂开,像一头腐烂的大蒜。 余文泽脸色一红,那个有些羞怯的男孩似乎在瞬间回来了,他不由地抬起头,发现四周正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看,那些眼神中带着嘲笑和鄙视,甚至还有恨意…… 余文泽实在想不到这些人竟然变化的这么快,忽然间,他不由地开始怀疑自己的推断了,难道所有的一切从开始就是错误的吗? “我看这完全就是一场低劣的恶作剧!”一个院警低声道,他说话的时候是盯着余文泽的。 “照我看来是有人故意给我们出难题,说不定还是他们合起伙来一起做的,我建议全员禁闭,直到有人招供为止!”另外一个院警道。 “有没有可能是自杀?” 第90节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紧接着,会议室内所有的院警都停止了议论。 一时间,会议室内寂静的落下一跟针都可以听得见。 “刚才是谁说的?”良久的静默过后,吴野抬起头来,扫视着面前的一众院警。 “不是我……” “也不是我……” 所有人都忙着摆手,没有人承认,但确确实实是有人说出了这句话:他是自杀的。 会议室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余文泽忽然道:“他不可能是自杀的。” 一个院警紧接着道:“他本身就是精神分裂,经常一个头往右,一个头往左,他的绰号是双头人,照我看,说不定是一个头和另外一个头发生了争执,一个头控制着一只手将杀死了另外一个头,另外一个头临死之际反击,结果两个人一起死亡,并且自动裂开。” 这名院警明显是在睁着眼说瞎话,但却没有一个人提出反对意见,甚至还有几个人点头称是。 余文泽有些生气地道:“那凶器呢?现场的凶器在哪?被人拿走了吗?” 那名院警争辩道:“倘若他是用手将脑袋撕开的呢,你看他体型那么大,力量也肯定很大。” 还没等余文泽说话,另一名院警补充道:“为了使自己不喊出来,他提前吃了弹珠,而为了让自己的自杀成功,他故意支开了那三个看电视的人,然后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院警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姿势。 “这样的话,所有的一切都能解释的通了……”另一名院警意味深长地道。 “简直是胡言乱语!”余文泽陡然站起了身子,大声说道,但当他说完之后,他忽然后悔了,十几双眼睛死死盯着他,像是正在盯着一个异类。 余文泽忽然想到了当初他被诬陷为变态偷窥狂的事情…… “这些人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余文泽心中暗道,他忽然有些明白了,“当初肯定他们就是这样一起商量着将自己拉出去作为替罪羔羊的。” 余文泽的身子开始发抖,他的脑中竟然浮现出了自己戴着手铐脚镣被关进监狱的场景。 “可是,事实绝对不是这样的啊,再怎么看,都不可能是自杀……”余文泽的脑中翻江倒海了起来,“让我跟着他们说胡话,我真的办不到,绝对办不到……” 就在这时,吴野忽然将烟头按在桌面上,缓缓说道:“自杀倒也是有可能的——” “噗通!”一声,余文泽跌落在了椅子上,张开嘴巴却说不出一句话。 就在这时,一名院警忽然快步冲进了会议室,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发现了一条线索。” 吴野骤然起身道:“什么线索?” 那名院警道:“一首诗——” 十几名院警急匆匆赶到了四楼。 在休息室右边的墙壁上,用红色的血写着几排豆大的字,字迹潦草,血迹尚在流淌。 “往东,往西,两个方向,却只有一双脚掌。” “飞翔,落下,两种状态,却只有一个归宿。” “扬帆,起航,两种身份,却只有一双眼睛。” 吴野将墙壁上的诗念完了之后,休息室内陷入一阵沉默当中,这阵沉默中带着一种紧张的战栗。 良久过后,有个自作聪明的院警打破了沉默,指着墙壁道:“看起来第一句好像正是说的那个双头胖子,他经常挂在嘴巴的话就是:往左,往右——也可以理解是往东往西——” 没有人接话,场面再次陷入了紧张的沉默气氛当中。 “在这之前,我可以确信这首诗绝对没有出现。”那名发现这首诗的院警信誓旦旦地道。 “你的意思是,就在我们查房和审查的时候,它才出现的对吧?”吴野的脸色有些阴沉。 “肯定是!要不然在之前,我们那么多人肯定早就发现了!”那名院警大声道,似乎是害怕自己因为疏忽了这首诗而遭到惩罚。 “那这么说——”吴野忽然回过头来,裂开嘴嘿嘿笑了,“凶手可能并不是病人喽?” 吴野环顾四周,将自己的嘴巴裂开到一个恐怖的弧度,低沉着声音道:“凶手,可能就是我们这群人里,当然,包括我们敬爱的小护士们。” 第48章 禁闭 午饭过后,x精神病院所有院警的总领孔武孔大队长出现了。 孔武人如其名,长得五大三粗,手臂跟一个成年女性的大腿一样粗,但他的脖子却奇短无比,好像被硬生生压进了胸腔里面一截。 孔武皮肤黝黑,静穆的脸上几乎从无表情,除了在生气的时候,而一旦他生气,几乎所有的人都能感受到他身上那种无人可挡的气势,他像是一座山,一座经历过狂风和暴雨终年洗礼过的巍峨巨山。 如果说面具矮人是病院里面的舵手,引领着这家病院在漆黑的海面的朝着正确的方向平稳地前行,或者是朝着更加黑暗的深渊里面一去不复返,那么孔武就是这家病院里的定海神针,他负责治安,负责威吓,负责将那些骇人听闻的比监狱里面的犯人还要厉害的病人们管理的服服帖帖。 有他在,人们会感到安全,包括那些病人。 这是孔武的职责,也是他在此生存的根本。 人们需要他的威严,就像他需要手上的权利一样。 有些人,天生就适合握有权利,并在该有的位置上做出令人满意的成果来。 面具矮人是这样,孔武是这样,梅医生和郑圆圆同样是这样。 孔武很少来普通病区楼层,所以当他这次到来的时候,不光是院警和护士们感到害怕,甚至连很多在病人里面偷看的病人都感到了害怕。 孔武天生就有这样让人害怕的本领。 在孔武的手下办事,吴野可是吃了很多苦头的,毫无疑问,这一次他同样要吃一些苦头。 第91节 孔武那张黝黑的脸上自始至终都没有过表情,他查看了休息室内的尸体,看到了墙壁上的血字,然后在走廊里面走左边走到了右边,又走右边走到了左边,病房里面所有的病人都透过栅栏看到了孔武那张静穆的脸和他行走的身影。 最后,孔武坐在了休息室外面的那张凳子上,一双黑色的眼睛望着休息室。 良久过后,孔武招了招手,吴野急忙走了过去,想要咧开嘴笑,却没有成功,结果将嘴巴弄得歪歪斜斜的,看起来有点恶心。 “没有找到凶手?”孔武问道。 “是……”吴野点了点头。 “也没有找到凶器?”孔武继续问道。 “没有……”吴野再次点了点头。 “范围确定了吗?”孔武似乎早已料到了答案。 吴野回过了头去,环顾了一眼身后的院警和站在边缘处的几个护士,咽了一口唾沫之后道:“还没有……” 孔武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自始至终他的脸上都没有过表情,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毕竟管理这么大一家精神病院,跟这么多非正常人类打交道,他此时考虑的东西怕不是吴野这种小辈能够理解得了的。 沉默了片刻之后,吴野眼睛闪了几下之后,忽然低声在孔武的耳边道:“我们其实怀疑他是自杀……” 孔武没有说话,但所有人都看见了他的胸腔在那一瞬间起伏了一下。 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了缓慢的脚步声。 鬼面院长,梅医生,郑护士长三个人相继上楼。 孔武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了鬼面院长旁边,低下身子,说了几句什么,在他们悄声说话的间隙,郑护士长悄悄将自己的身子往旁边移了移,用一个院警的身子挡在了她和孔武之间,然而当孔武直起身子的时候,他那双黑色的眼睛还是在第一时间找到了她。 两个人都很高,都很壮,都是放在人群中一眼就可以看得到的,除非躲进地缝里,否则根本就是徒劳无功。 郑护士长的背部又开始疼了,连日的操劳和极少的睡眠让她这几天几乎崩溃,可她还是挺了下来,重症区的那帮病人简直就不是人—— “孔武……”郑护士长的脑中出现了一幅画面,那是一副温馨的画面,充满着无穷无尽的爱意,就算是粗壮如她,既没有身材,也没有脸蛋,但也没有人敢确定地说她不会拥有爱情…… “爱情,多么美妙的词汇……”郑护士长的眼眶忽然就湿了,下一瞬间,她的脑中便出现了一个残忍的画面,耳边也响起了恐怖的惨叫声,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且经常在噩梦中出现的惨叫声…… 美好往往伴随着惨痛。 郑护士长不敢抬头,也不敢挺胸,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她尽量避开他,就是为了让自己忘却,可是她始终都知道的,越是想要忘却的东西,就越是忘不了。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一个阴沉压抑,从来都波澜不惊的声音。 一如往常地,这个声音透过那幅骷髅面具传来,低沉压抑而缓慢:“我希望你们永远都要记住,我们不是抓捕犯人的警察,我们是管理精神病人的医院,这是根本。” “这里的每一个病人几乎都杀过人,要么就有过杀人的行为却未成功,要么就曾伤害过别人,或者伤害过他们自己。” “我们这里最不缺的就是——”鬼面院长伸出了一根指头在半空中重重点了一下,“杀人犯!” “杀人犯杀掉了杀人犯?”鬼面院长沙哑的嗓音提高了起来,变得锐利刺耳,“给我们带来了什么,是一场骚乱吗?不,或许并不是。” “那是什么?”鬼面院长停顿了一下,环顾四周一圈之后才道,“平静!” “恐惧之后的平静,血腥之后的平静,战栗和紧张之后的平静,它会让我们成长,让我们认识到生命的脆弱和可贵,同样的,它会让我们学会在这个肮脏而又丑陋的世界里——保护好自己!” 鬼面院长说完之后,仰起头,看了一眼天花板,他那双古井不波的眸子深处似乎闪过了一丝异样的光芒。 一个小矮人成为了全国唯一一家s级重症精神病院的院长,他走过怎样艰辛的路途,他的手上沾了多少人的血,他的脚下踩着多少具尸体,他才能以自己近乎残废的身躯站在这么多人的头顶上发号施令呢? 他如此平静,从来都是。 但残酷的风暴往往正孕育在这样平静而狭小的躯体之内。 红色的长袍无风而动,瘦小干瘪的身躯在袍子底下坚如磐石。 他既是舵手又是船长,他掌握着航行的方向,让这家在当年频临拆迁的精神病院在凄风苦雨的海面上扬帆起航,最终走到了今天。 在即将就要出成果的时候,他是不允许出任何乱子的,即使出了乱子,他也有信心和能力将其抚平。 鬼面矮人低下头来,他平视时候的视线正好在所有人的腰间上下,他看不见他们的眼睛,但能感觉到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情绪。 作为一个小矮人,从知道自己永远都长不到一米五的时候,他就已经学会了这样的本领。 洞若观火,有时候并不需要直视着别人的双眼。 鬼面矮人转身离去,红袍在身后贴地蠕动,和休息室内的血红相得益彰。 梅医生和郑护士长紧随其后,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那批‘上头的人’值得他们花掉更多的时间。 在一片可怕的寂静当中,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出。 良久过后,孔武走到了刚才鬼面矮人站立的位置,他神塔般的躯体里面蕴含着恐怖的力量,他张开口,声若洪钟。 “全员禁闭三天!” “昼夜轮班,每一层楼,在每一秒钟,必须要有至少四个院警在巡逻状态!” “楼梯口安排岗哨,二十四小时看守!” 孔武走后,他的回音依旧在走廊里面回荡,不光是院警和护士们的耳膜在嗡嗡作响,甚至是病房里面的病人都感觉到了强大的气势和威慑力。 那个杀手是否也感觉到了? 如果感觉到了,他还会继续杀人吗? 在这样的监禁状态之下,他又会使用什么样的手段? 或许,这真的是一起自杀也说不定…… 第92节 但所有人都知道一个结局,这起凶残至极的杀人事件必然将会是整个病院的管理更加严格,监控更加紧密。 对病人来说,这不是一个好消息,甚至是一个大大的坏消息。 随后,吴野下达了详细的命令,他安排了轮班的人员名单,还成立了一个专门的破案刑侦小组,小组由余文泽和另外一个长着一脸麻子的院警的组成,这个刑侦小组其实就是一个幌子,既然院长都说了,这不一定是坏事,那么他们破案的意义便也变得不大了。 其实这些院警们除了打人和叫骂怒吼之外,根本就不会破案。 可余文泽却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他一定会找到凶手,证明自己的同时,让他们瞪大眼睛瞧一瞧,破案是怎么一回事! 吴野下楼的时候,在楼梯的拐角处,脚下踢到了一个球状的东西。 “咚当咚当!”球状物体从楼梯一路滚了下去,碰到了墙壁之后,又接着往下滚,“咚当咚当!咚当咚当……” “好像是一个弹珠……” 在声音彻底消失了之后,一名院警望着楼梯下面小声说道,不知为何,他的声音中竟然带着一丝莫名的惊慌。 吴野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他回过头,环视了一圈四周,表情变得异常凝重。 “把尸体抬到负二楼。”吴野喉咙滚动了一下,似乎是故意压低了声音道,“清理干净休息室,然后开始按照刚才的计划行动起来。” 四周明明没有外人,但所有人似乎都感觉到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他们看,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还在无声地嘲笑着他们。 有些东西正在悄无声息地靠近着他们,越来越近。 第49章 观察 死一般的寂静在楼层中蔓延,空气中像是含着毒药,每个人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虽然是中午吃饭时间,但呆在病房里面的病人却比吃饭的还要多。 休息室内已经被打扫干净,但因为时间尚短,地面上依然能够看见斑驳的血迹,在这样一间刚刚死过一个脑袋裂开的胖子的休息室里面进餐,那感觉怕不是很好受。 有两个病人在进食期间呕吐了出来,有一个病人端着盘子跑了出去,又被院警拽了回来,有一个病人蹲在休息室的墙边上匆匆吃完之后便迅速离开,紧接着,那个位置上便蹲上了另外一个病人。 而有的病人则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依旧是该吃吃,该喝喝,甚至还对着空气咧嘴微笑。 在两个小时前,就在他们吃饭的位置,就在那台黑白电视机的前面,那个被戏称为‘双头人’的胖子浑身浴血地死在那里,脑袋一分为二。 墙壁上的血字已经被抹掉,尸体也被抬走,血水被擦拭干净,但有些东西,是不管怎么隐藏都隐藏不了的。 那就是恐惧和紧张的气息。 不管是在走廊里面的院警,休息室内派发食物的护士,还是吃饭的病人们,大家都用一种陌生而又古怪的眼神盯着别人,那眼神中带着探求,带着怀疑。 院警们大眼瞪小眼,护士们你看我我看你,病人们则左顾右盼,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全感正在人们中间流动,并随着相互之间的怀疑和不信任而变得越来越剧烈。 即使是傻子也知道,有一个‘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的杀人恶魔’正潜伏在他们的周围,他有可能是病人,有可能是院警,甚至有可能是那些代表美丽和善良的护士们。 然而让赵直感到头疼的并不是这种怀疑和紧张的气息,而是这次的杀人事件直接导致了他刚刚启动的逃离计划眼看就要难产。 原本就已经很难,现在更是难上加难,赵直看着四周不停走动眼珠乱转并不规则回头的院警们,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连一口饭都没吃得下。 有几个问题在赵直的脑海中盘旋,但此刻却都不是关键所在,当时他虽然在病房里,但依然听到了那个黑塔一样的院警大队长下达的三条命令,每一条命令都对赵直的出逃带来想象不到的难度。 赵直此时正坐在休息室内最后排的位置,这个位置是他故意选的,因为在做线人的时候他就已经很清楚,只有在别人看不见他,而他能看见所有人的地方,才是最安全,最可靠的。 同样的,将眼前的所有事物尽收眼底,将所有人的表情和言语都捕捉到,也是作为一个优秀线人必备的素养。 天下并没有不透风的墙,有时越是想要故意隐瞒,便越是破绽百出,这些人看似悄无声息,四周静悄悄没有动静,实则暗流涌动,信息交换异常的频繁。 门外两个院警擦肩而过,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休息室内两个护士从始至终都在交头接耳,她们的表情很凝重,眼神中带着恐慌。 有两个病人在吃饭的途中简单交谈了几句,被赵直听在了耳朵里。 紧张的表情,怀疑的眼神,谨慎的巡逻,加固的看守,以及他们交谈的只言片语,这所有的一切都说明的一个问题——凶手并没有抓到。 不得不说,这一点让赵直感到很奇怪,天生的对于好奇的求知欲望以及挖掘潜在潜在信息的本能让赵直感到了一种与别人截然相反的情绪——兴奋。 神秘感萦绕在上空,让人窒息地喘不过气来,却也让人兴奋地不想眨眼睛。 此时赵直的双眼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休息室的门外,就在刚才,有一个黑色的身影缓步走了进来,是冷空。 冷空缓步而入,身形笔挺,手中的紫罗介盘轻轻转动,一双冷漠的双眼目视着空洞的前方,瞳孔散开,全无焦点。 冷空在黑白电视机的前面停住,挡住了正在播放的神雕侠侣,此时他所站立的位置,正是双头胖子死去的位置,他的双脚正踩在他那裂开的头上。 冷空的身子似乎蜷缩了一下,他的脖子微微偏斜,脑袋往右边靠去,将耳朵伸长,似乎正在倾听。 原本有几个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的病人此时直接站起了身子,走了出去。 冷空似乎根本就没有察觉到任何人,他在虚无的空气中侧耳倾听,一双眼睛虚无缥缈。 良久过后,冷空忽然嘴唇泛动,低声自语着什么,他手中的介盘也跟着快速转动了起来。 即使是在白天,冷空依然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像是他已经完全沉浸在了黑暗当中,白昼和黑暗的切割点在他身上表现的异常明显,不知不觉间,他的一只手伸了出去,在空中缓缓抚摸,像是空气中藏匿着他的情人。 在冷空正在做着奇怪而又诡异的行为之时,一阵‘咚当咚当’的声响从门外缓慢传了进来。 “咚当咚当……咚当咚当……”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脆,也越来越刺耳。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随着这阵声响跑进了休息室。 当‘咚当’的声响在赵直的脚边停下的时候,他低下头去,看见了一颗紫色的弹珠。 赵直眉头微皱,刚想要弯腰将那颗弹珠捡起来的时候,那个小女孩已经站在了他的旁边,小女孩俯下了身子,靠在了赵直的脚边,低下头去,将脸贴在了那颗弹珠上。 第93节 赵直似乎听见小女孩说了几句什么话,紧接着,小女孩将紫色的弹珠捡了起来,紧紧握在了手心里,然后转过身,快步跑了出去。 小女孩来的很突然,走的也很突然,遗留给赵直的,只有那阵依旧如在耳畔的‘咚当’声。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叫声。 “你们一定要听听我的诗,连院警们都亲自请我去念诗!” “我就要成名了,全世界都将会吟诵我的诗,我是一个诗人,一个必将会名垂青史的诗人!” “往东,往西,两个方向,却只有一双脚掌。” “飞翔,落下……哎——你不要跑,我又不咬你,你听我念完,这将是你的荣幸!” “你们要干嘛——不要拽我啊——刚刚不是你们叫我去念诗的嘛,这首诗就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是我一个人做的,全世界都应该听听——” “飞翔,落下,两种状态,却只有一个归宿。” “哎呀!你们打人——刚刚求我念诗,现在翻脸不认人!我是个诗人,是个大诗人——” “扬帆,起航——” “扬帆,起航——” “砰砰砰砰!”警棍打在身体上的声音响成了一片,将诗人狂热的叫喊声掩盖了下去。 没有叫骂声,没有怒吼声,只有警棍声,但赵直几乎很容易就能够想象得到,那些院警此刻是如何咬牙切齿地狠狠揍着这个不识时务的——‘大诗人’。 诗人的叫喊声和剧烈的警棍声并没有让赵直从座位上站起来,外面的情况并不是他现在关心的东西。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赵直的脑中灵光一闪,一句古人语跃入了他的脑海: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同样的道理,可以用在不同的环境里面,比如说:越是看管紧密的时候,越是出逃的良机。 赵直的嘴角浮现出了一丝的笑容,当这句话在他的脑中缓慢盘旋了三遍之后,他终于悟透了其中的道理,此刻的看守看似密不透风异常严谨,但实则是一面纸糊的墙,用尖锐的利器一戳——就破。 风声鹤唳的军队即使数量再多,从来都是不堪一击的,因为他们的注意力很容易被别的情况吸引,而敌人刚好可以利用这一点转移开他们的视线。 在曾经做线人的时候,赵直就曾经用这个技巧成功将各大新闻的前线记者转移到了的别的地方,而让他自己独享了那一条所有人都知道必然会发生的重大新闻。 “只需要四两拨千斤——” 赵直再次笑了出来,紧皱的眉头也随之舒展,机会从来不会从天而降,它只会躲在阴暗的角落里,静静等着有心人去发现,去挖掘。 这么看起来,这次的杀人事件,对他的出逃来说,有可能还是一次很好的机遇…… 紧接着,赵直就在心底盘算了起来,自己该如何用一个巧妙的计策转移开这批院警和这些人的注意力呢,他相信,只要一有动静,他们必然会朝着他事前安排好的地方蜂拥而至,这是毫无疑问的。 赵直有理由相信,不管何时,‘调虎离山’这样老套的计策永远都行得通。 关键要看怎么调,而且还要调的有水准,有层次,不能让人一眼就看出来这是计谋,不然下次就不会轻易上当了,毕竟赵直需要多使用几次这种手段才能成功达到他的目的。 “看来,得需要一个帮手。”赵直在心中暗自思忖,霎时间他的脑中闪过了几张面庞,他依次想过去,先后摇了摇头。 这些人,对他来说还不是很可靠。 不知不觉间,休息室内的病人已经都走完了,只剩下了赵直和依旧在旁若无人抚摸空气的冷空。 不对—— 赵直的眼角瞟到了另外一边角落里的一个人影,他急忙转过头去,看到了一个正斜倚在桌子上,将双腿撑直放在地面上的女人。 “这个女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还是她一直都在那?”赵直忍不住心中一惊,定睛朝那个女人望去。 一望之下,赵直的心中再次吃了一惊。 这个女人浑身上下充满着一种让赵直都无法形容的气质—— 忧伤,空洞,悲哀……她微微上扬的嘴角配合着她眼中流露出的忧愁,以及散落在脸颊两旁的几缕秀发将那种虚无般的气质尽显无疑。 “呼!”女人忽然吹了一口气,将散落在额前的秀发吹了起来,当秀发飘扬在空中的时候,赵直看清了女人的脸,那是一张白皙的瓜子脸,有着一张微微张开的湿润小巧的嘴巴,一串串气息正从她的嘴巴里面缓慢吐出。 论性感,她可能比不上章悦,论美丽,她可能比不上铃儿,但她身上那种浑然天成般的忧郁气质,确实任何人都比不上,甚至根本就没法比的。 她像是一尾忧伤的鱼,即使上岸在无水的沙滩,也不会大呼小叫。 赵直似乎没有听见他自己发出了一声细微的轻叹,这声轻叹在寂静的休息室里显得尤为响亮,像是一阵突如其来的风。 这阵风吸引了女人的注意力。 女人微微偏头,用一双细长的眼睛打量着凳子上的赵直。 那双眼睛,是如此忧伤而又空洞,像是流干了眼泪,似乎涤尽了铅华。 忽然之间,女人笑了起来,连笑容中都带着一丝的忧伤,那忧伤让人看着不由地心碎。 而赵直绝对不是第一个有这种感受的人,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就在这时,女人伸直了双腿,然后微微弯腰,一只手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脚掌上,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她的身子往地上滑去,随后逐渐蜷缩,蜷缩成了一小团—— 她的头抵着自己的膝盖,长长的秀发遮住了半个身子,两只手按在自己的脚掌上,轻轻地抚摸。 她像是一个柔弱无骨的女人,就那样静静蜷缩在地板上。 第50章 离奇的相识 女人蜷缩在地板上,如同一只慵懒的猫,她的双手在脚掌上轻轻抚摸着,从上到下,一寸一寸缓慢地抚摸,像是在抚摸一块无比珍贵的珠宝。 直到一声低沉的怪叫声响起的时候,赵直的注意力才归回到了现实,他甚至不知道刚才自己是怎么了…… 第94节 低沉的叫唤声来自于冷空,此时的他身姿笔挺,一只手在半空中挥舞,另外一只手握着紫罗介盘在自己的胸口左右上下画圆移动。 他像是一名正在施法的古代巫师,一边抚慰着双头胖子那不安的灵魂,一边倾听着他孤苦的诉说。 “死去的人,没有忧愁。”冷空凝视着虚无的空气,涣散的瞳孔逐渐凝聚在了一起,“可是啊,他们很不安,意外的死亡让他们充满了仇恨。” 冷空缓缓偏过头来,一双阴冷的眸子紧盯着赵直,低沉着声音道:“我们都会知道那种仇恨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杀戮!” 赵直深吸了一口气,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对于冷空,他没有丝毫的好感,甚至感觉每次看见他之后都不会有好事情发生,而冷空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阴冷的气息,让人即使是在暖春的天气里依然会觉得像是在深冬一样禁不住浑身发抖。 有些人就是有这种让别人浑身不舒服的本领,冷空毫无疑问就是这样一个人。 “赵直,我看见你了。”冷空的眼睛忽然睁大,表情和眼神都带着一种毫不顾忌的疯狂,“我看见你在走廊里面走来走去。” 赵直轻哼了一声,没有回话,迈开步子就朝着休息室外走去。 冷空身子忽然往旁边移动了一下,挡住了赵直的路线,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那是一种微笑的弧度,但表现在他的脸上却带着一种奇诡的寒意。 “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来的?” “你到底是谁?” “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冷空的语速忽然提快,三个问题几乎是在一瞬间说出来的。 赵直在离冷空两步远的距离处停住了,他直视着冷空,轻吸了一口气之后到:“如果你以为我怕你,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任何人都不应该怕我,你也是,但所有人都应该敬重我,如同敬重那些死去的灵魂一样。”冷空低沉着声音道,“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一切。” 赵直笑了出来,自大的人他可是见过不少,但像冷空这种完全不知羞耻的自大狂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果现在的赵直心情很好的话,说不定他可以调侃他几句,但现在,赵直的心情不仅很差,而且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尽快想明白。 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玩这种愚蠢的文字游戏。 “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我一点不敬重你。”赵直往前跨了一步,恶狠狠地道,“现在,你给我闪开。” “你犯了一个错误,赵直,一个特大的错误。” 冷空那张静穆的脸和低沉压抑的声音让人不由地联想到了一口棺材,他眼中看到的人或许都是死去的人,或者——即将死去的人。 “闪开!”赵直再次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你可以从我身上穿过去。”冷空低声道。 赵直咬紧了压根,这还是第一次,他真正对同为精神病人的病友动怒,他往休息室外面看了一眼,有一个院警已经注意到了他们,此刻正靠在休息室的门外紧盯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就在这时,鼻尖传来了一股淡淡的清香,赵直偏头望去,看见那个蜷缩在地板上的女人已经站了起来,此刻正走到了他的身后。 女人的头发垂在脸前,宽松的病服在她瘦弱的身躯外面左右晃荡,她那一双白皙的脚裸露在外面,脚掌和地板轻轻摩擦,像是正在进行着亲昵的对话。 女人的右脚轻轻地抬起,在空中停留了一会之后,前脚跟点在了地板上,后脚掌跟着落下,虽然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但这一步却好像带着无比沉重的仪式。 “死人可以说话吗?”女人低声说道,她得声音和她的表情一样空洞而忧伤。 “当然可以。”冷空道。 “可你如何确定他们说的是真话呢?”女人问道。 冷空这时才将眼神移向了女人,他盯了女人几秒钟之后,才道:“如果你已经成为了一个死人,那么还有什么理由不对唯一的朋友说真话。” 女人忽然笑了起来:“活着的时候他没有朋友,死后依然不会有,而他最好的朋友也跟他一起死了,我在想,如果你能听见他们说话,你会听谁的呢?” 冷空的嘴巴紧紧闭了起来,过了良久之后,他才将眼神从女人的脸上移开,目视着前方,嘴角上扬,冷哼了一声,阴沉自语:“女人——” 随后冷空摇了摇头,他的语气和神态配合在一起,充满了无尽的嘲弄和讥讽,似乎‘女人’这两个字在他心里可以解释所有一切他所不认同的女人们的那些东西,而那绝不仅仅单指女人们所说的话语。 面对冷空的鄙视和嘲弄,女人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再次笑了起来。 “女人——”她轻声自语,无所谓般地摇了摇头,“只是一个躯壳而已,我只希望我早些看透,可惜并没有。” “看透了又怎样?”冷空道。 “无所谓啊。”女人轻吹了一口气,将散落下来的几缕秀发吹起,她的脸上布满了一种什么都不在乎的哀伤,像是一首写在秋天里的诗。 “哼!”冷空似乎被触怒了,他瞪了女人一眼,然后将紫罗介盘紧捏在掌心,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如果他不是那么恨女人的话,说不定他真的可以听见死人的真话。”女人望着冷空离去的背影说道。 “我可不相信他真的具有和死人沟通的能力。”赵直说道,“如果有,那也是臆想症。”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道屏障,将它竖起来可不是一两天的事,而将它摧毁,更是难上加难。”女人偏过头,用细长的眼睛打量着赵直,“你会像他一样憎恨女人吗?” 赵直笑道:“不会,绝对不会,如果世上真得有憎恨女人的男人,那他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女人轻声道:“有一个叫尼采的狂人曾经说过:你要去见女人吗?别忘了带上你的鞭子。” 赵直笑道:“如果是带上鞭子型的巧克力,我想他说得没错。” 女人微微一笑道:“那可是真正的鞭子哦。” 赵直道:“那我就不认同了,虽然我听说过尼采,也知道他是西方著名的哲学家先辈,但我们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判断,不是么?” “应该要有自己的判断,即使是错误也要一往无前。”女人迈开了步子,性感的脚掌踩在了地板上。 “你为什么不穿鞋?”赵直问道。 “因为穷啊——”女人回过头来,一双细长的眼睛中第一次有了笑意,似乎这个回答也出乎她自己的意料之外。 “如果我穷到穿不起鞋子的话,肯定连都门不出,而不是这样光着一双脚掌如同跳舞一样走来走去。”赵直跟上了女人的脚步,低着头看着她的双脚。 第95节 “人们在乎手,在乎脸,在乎胸,在乎腿,在乎所有脚踝以上的部位,精心保护着它们,呵护着它们,可人们似乎忘记了,所有上面的一切,都是基于这一双脚的支撑,脚掌本来是一件很美的构造,却一直默默无闻甘愿奉献,如果你细心打量一次你的脚,你会发现它美得让人心动。”女人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如果你抚摸一次你的脚,你就会发现它有多么地孤独。” “有些人也正是这样,默默无闻却做着必不可少的事情。”赵直沉吟片刻之后道,“我忽然发现,人身体的每一个部位的高低之分,重要程度的区别,正好可以代表着这个社会的阶层构造,以及人们对待人和事物的一些心理状态。” 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在走廊里面漫无目的地走着。 听见赵直的话之后,女人似乎愣了一下,随后她笑了笑道:“你看问题的角度确实很有意思,对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赵直低声道:“被诬陷的……” 女人轻叹了一口气道:“那你肯定受了很多苦。” 赵直左右看了一眼,眼神变得锐利了起来:“让我受苦的那些人将会更受苦。” “哦——”女人饶有趣味般地看了赵直一眼之后道,“你准备怎么做?” 赵直咧开嘴笑了起来,盯着女人道:“你想知道吗?” 女人摇了摇头之后又点了点头:“我不想知道你怎么做,但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已经在做了。” 赵直嘴唇紧闭,没有说话,他虽然对这个女人有一种莫名的好感,但理智却告诉他,不能随便信任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我叫甄晴。”见赵直没有回答,女人停住了脚步,随即将身子靠在了墙壁上,她那双细长的眼睛中闪着一丝类似于喜悦一样的光芒。 “赵直。”赵直停下了脚步,双眼紧盯着女人。 “告诉我,那个胖子是你杀的吗?”甄晴低声问道。 “当然不是!”赵直道,他有点奇怪甄晴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那你当时在哪?”甄晴继续问道。 “如果你是来审讯的,那你可能要失望了。”显然赵直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甄晴没有继续再说什么,她轻微晃动了一下头发,然后转过身走进了旁边的一间病房。 “我不知道女病房允不允许男人进,但如果你一直呆在门口偷看的话,那肯定是不允许的。”甄晴走进病房之后,背对着赵直道。 “我见女人的时候,可从来不会带上鞭子。” 赵直话音刚落,便迈步走进了甄晴的病房。 几乎在同时,一个早就在盯着他们看的院警快步走了过去,同时另外一边有两个院警也朝着这边走了过来,他们手中的电警棍都紧握在手中。 赵直踏进病房之后,微微扭头,余光扫到了那几个神情紧张的院警,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第51章 急中生智 赵直赶在院警到来之前,退出了甄晴的病房。 “如果下次我进错了病房,你一定要提前告诉我。”赵直提高了音量,对着病房里面的甄晴说道,其实这句话他是对快速走来的院警们说的。 “放心,我一定不会告诉你的。”甄晴微微一笑,坐在了自己的床头上,饶有趣味地端详着赵直的脸。 “进错病房上错床,这绝对不是你想要的。”赵直说完之后,便往后撤了两步,未等甄晴回话,便直接朝着走廊的右边走去。 “能让一下吗,我有点尿急。”赵直在一名尖嘴猴腮的院警身前停住了脚步,此时院警正挡在他的去路上。 “女病房是不能进的!”那名尖嘴猴腮的院警拧着嘴角道,“你刚才是不是进去了?!” “绝对没有!”赵直急忙举起手来,一脸无辜地道,“如果我进去了,我愿意接受惩罚,可我真的没有,我刚才只是站在门边上。” “哼!门边?门边也不能站!”院警将警棍在赵直的胸口点了点,恶狠狠地道,“我看你找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以为你还能经得起几顿打?” “我真的尿急——”赵直的余光看见又有两名院警走了过来,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他一把将点在胸前的警棍拨开,肩膀撞在了院警的身前,迅速朝着前方走去,口中不停地说着,“忍不住了,忍不住了……” 尖嘴猴腮的院警被撞了一下,脸上露出了怒意,他一个反身,警棍就朝着赵直挥去,可赵直矮着身子,警棍挥了个空,那名院警一个趔趄差点歪倒,等他再想要追上去打的时候,赵直已经跑远了。 “怎么了?”另一名院警走了过来。 “他妈的,这个病人就是找死,我早晚要弄残他!”尖嘴猴腮的院警脸色发红,气鼓鼓地道。 “找个时间打一顿就是了,机会多得是,现在还是先稳一稳,毕竟有要事在身……”另一名院警低声说道,一双机警的眼睛来回扫视。 尖嘴猴腮的院警嘀咕了两句之后,便也迈开步子继续巡逻了起来。 赵直捂着腹部,低矮着身子,冲进了自己的病房,迅速将房门虚掩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院警的大声吆喝。 “所有病人返回病房!所有病房返回病房!” 一个小时的吃饭时间已经到了,禁闭又要开始了,要是在往常,此时他们还可以自由活动,直到三点三楼开放之后,便去三楼进行活动,可是现在,这些都已经被明令禁止了。 除了吃饭时间之外,他们唯一的活动区域,就是自己的病房。 房门轰然一声关闭,院警的脚步声在楼层中回荡,和窗外雨滴的‘啪嗒’声汇合在一起,单调乏味,又焦虑无助。 孙震阳坐在椅子上看报纸,一只手端着茶杯,茶杯中的水似乎早已凉了,没有丝毫的热气冒出来。 二子依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被子蒙住了他整个身子。 赵直在房间内走动了两圈之后,忽然低声问道:“孙老师,之前有过整楼禁闭的情况吗?” “出现过。”孙震阳微微仰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往事,随后轻叹了一口气,“但很少。”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赵直问道。 “记忆最深的有两次,一次是病人和院警的大规模冲突,那是三年前吧,死了好多个人,有病人也有院警……”孙震阳抚了抚自己的镜框,继续看起了报纸,似乎不太想细说这件事。 第96节 “还有一次呢?”赵直继续问道。 “就是催眠大师梁哲那一次了,他伙同好几个病人一起逃离,事态严重,影响巨大,那时候院长还亲自前来探查,又抓出了好几个曾经一起谋划的病人,然后重重处罚了他们,其中就包括那个冷空。”孙震阳的音量稍稍提高,似乎一提到梁哲,他就会莫名的兴奋和骄傲。 还没等赵直说话,孙震阳继续道:“我那时也受到了惩罚,被关在负一楼的单人禁闭室里面呆了足足六天……呵,虽然我一口否决知道这件事,但没有人相信,你想啊,我跟梁哲住在一起,他的床在就在对面,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要逃跑的事……” “可你并没有告发他。”赵直道。 “怎么可能告发……都跟你说过了,他是我所真正敬佩的一个人,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跟他一起逃跑,否则现在你就见不到我的人了。”孙震阳喝了一口茶,眉头皱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茶早就已经凉了。 赵直在孙震阳的身后缓缓踱着步子,沉吟片刻之后问道:“那次整楼禁闭维持了多久?” 孙震阳想了一下之后才道:“一周?十天?我不记得了……反正差不多就是十天左右的样子。” 孙震阳说完之后回过头来道:“你能不要在我背后晃悠吗,我总感觉你会一下把我打晕。” 赵直笑了笑,走到了自己的床前,坐了下去。 “如果有一个人在你的背后和你说话,他要不就是在审问你,要不就是想谋害你……”孙震阳盯着赵直道,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还有一种——不想面对他,或者说,羞于面对他。”赵直道,“但我这几种都不是,我只是习惯了观察而已。” “别人看不见你,但你能看见别人?”孙震阳眉头轻皱问道。 “没错!”赵直提高了音量,似乎想要一锤定音,结束这个话题。 就在这时,二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的眼睛有些微红,看起来好像一晚没睡一样,但他的眼神却依旧炯炯有神。 “还有另外一种。”二子低声道,“你想从背后抱她。” 沉默了片刻之后,赵直微微一笑道:“原来你一直在偷听,而且反射弧有点慢。” “因为你从背后抱她的时候,可以不用看她的脸。”二子似乎根本就没有听见赵直的话,他从床上走了下来,缓步走进了洗手间,他的后半句话从门后传来,“就可以把她想象成另外一个人。”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雨滴敲打着窗子发出清脆急促的声响。 赵直躺在了床上,脑中开始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但不知为何,他一闭上眼,脑海里就浮现出了甄晴那张白皙的瓜子脸,以及她那双细长的眼睛和性感的脚掌。 她的身上有一种让人好奇的东西,神秘感和未知围绕在她的身旁。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赵直低声自语,回想起了她看他时那种那种带着趣味性的眼神,嘴角不由地泛起了笑容。 印象中,似乎很少有女人用这种眼神打量自己,赵直想找个词汇在形容这种眼神,却发现一时之间脑中竟然找不出合适的词汇。 赵直苦笑了一声,他明白此时并不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随后他一拳打在空气里,吼间发出了一声低喝。 孙震阳将报纸压了下来,凝视着赵直道:“你疯了吗?” 赵直笑道:“放心!绝对不会!” 赵直翻身而起,似乎是想要了什么,神情兴奋地问道:“孙老师,我记得你说过,病人是可以做义工的对吗?” 孙震阳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赵直站起了身子,拉了一把椅子在孙震阳的对面坐下,脸上露出了笑容:“孙老师,我想申请做义工。” “跟我申请可没有。”孙震阳将身子往后缩了缩道。 “那你跟我说说,我该怎么办?”赵直继续笑道,他的笑容看起来有点不怀好意。 “一般情况下是去找副队长吴野说,当然也可以和郑护士长说,他们虽然很希望病人们能够代替他们去做那些无聊又累人的差事,但却也不是谁随随便便都可以去做的,毕竟出了事,他们要负责。” “我明白了,具体有哪些事情?” “厨房是一类,摘菜,洗碗,清理等,楼房是一类,收拾垃圾,打扫楼道,外面是一类,护理花草,清理垃圾,还有厕所啊下水道啊等等。” “怎么才能获得义工资格?” “其实有的病人叫他们去他们还不去呢,我觉得并没有资格这一说,偏偏有时候他们就想让你去打扫垃圾,作为一种惩罚也是可能的,你要知道,做义工可是没有呆在房间里舒坦的。” “我觉得只要不呆在房间里,哪里都很舒坦。” 赵直笑了起来,随后站起身子,走到了房门边上。 他站在房门前,透过栅栏望向了外面的走廊,他眉头紧皱,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下巴。 就是这时,二子从洗手间里面走了出来,‘噗通’一声躺在了床上。 赵直眼睛一亮,随之脸上泛起了笑容,他转过身去,以奇快无比的速度奔进了洗手间。 没过一会儿,就听见洗手间里面传来了赵直用力的闷哼声。 闷哼声持续了很久,足足有十几分钟。 当赵直推开洗手间的房门的时候,一股臭气也跟着飘了出来。 此时的赵直一只手里拎着一个装满了黄色不明物质的塑料袋,另外一只手紧捏着自己的鼻子。 孙震阳立马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还没等他叫出声,赵直就警告道:“不要声张!” 紧接着,赵直快步走到了房门前,将脸紧贴在栅栏上,左右观察了一会之后,将拎着塑料袋的手缓缓伸了出去,然后手腕左右摆荡了几下,用力甩了出去。 “啪!” 塑料袋落在了走廊中央,直接爆裂开来,一股股黄色的不明物质从里面缓缓流淌了出来。 第52章 能屈能伸 当赵直听见一阵脚步声快速响起的时候,他急忙躲到了门后面,脸上露出了一抹久违的坏笑。 第97节 孙震阳站在老远的位置,目瞪口呆,等他彻底反应过来之后,他对着赵直做了一个愤恨的表情,随后躲到了窗户边上。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叫骂的声音。 “这他妈是什么东西……” “怎么这么臭?!” “他妈的是——屎!”似乎有个院警踩了一脚,接着便响起了脚掌摩擦地面的声音。 黄色的不明物质在地面上流淌,几个院警围在那个塑料袋的四周破口大骂。 “它是从哪里来的,总不能从天上掉下来吧?” “白痴!肯定是有人扔出来的!” “是哪个狗日的扔屎出来!老子要把他弄死!” 几个病房里的病人将脸靠在了栅栏上,奋力往外偷看着,院警挥舞起警棍,砸在了门上,大声吼道:“是不是你?!” 病人们纷纷摇头摆手,临近的几个病房都表示并没有发现是谁将这个塑料袋扔出来的。 赵直靠在栅栏上,左右看了一下,忽然发现斜对面的病房里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那是一双澄澈的眼睛,带着无邪般的童真,但那双眼睛里面同样充满了困惑和疑虑…… 难道,他刚才看见赵直将那个塑料袋扔出来了? 赵直恶狠狠瞪了那个人一眼,隔着栅栏,能看出那个人有着一张胖乎乎的圆脸。 那个人似乎有些害怕,急忙将脸从栅栏上移开了。 赵直再次看了一会,这才转身离开,快步走进了洗手间,他的一只手拎着拖把,另外一只手拿着簸箕,返回到了门边上。 院警一边对着那堆散发出恶臭的黄色物体不停咒骂,一边相互推卸着责任,都不想处理这堆东西,有几个院警开始砸门,质问着旁边几个病房的病人。 就在这时,赵直敲打起了房门。 “铛铛铛铛!”他用簸箕砸着房门,发出巨大的声响,这声响将几个院警吸引了过来。 “你他妈又想找打了是不是?!”那名尖嘴猴腮的院警看清了赵直的脸,凶恶地道。 “不是不是。”赵直咧嘴笑着,同时将手中的簸箕和拖把举高,“我之前的工作就是干一些脏活累活,一看见这种东西就忍不住想要去处理掉。”赵直往后退了一步,挥舞了一下手中的簸箕继续道,“我刚才就在打扫我的房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顺便帮你们把外面的那堆不明物体也给打扫了。” 另外一名院警走了过来,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盯着赵直,凶巴巴地问道:“这么说,这堆东西是你扔的了?” “怎么可能?!”赵直急忙辩解道,“如果真是我扔的,我大可以躲在门后面偷笑,怎么会主动提出要去打扫呢?” 赵直将簸箕‘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故作生气地道:“你们不用就算了!看来是我多嘴了!” 那名尖嘴猴腮的院警和另外一名院警对视了一眼,同时那边又响起了一阵叫骂声,似乎有个院警和病人发生了口角。 那堆黄色的物体还在地上流淌,没有人理会,护士们远远躲开,甚至连看都不想看一眼,几个院警已经走了,剩下的院警正在挨个砸门质问。 两名院警相互使了一个眼色,随后尖嘴猴腮的家伙从腰上解下了钥匙串,找到了赵直所在病房的钥匙,然后打开了房门。 “五分钟时间,一干二净!”尖嘴猴腮的院警腮帮子鼓起来,活像一只生气的瘦猴子,“否则你就给我舔干净!” “放心,这个我熟的很。”赵直拿着拖把和簸箕走了出来。 那堆黄色不明物体在赵直看似非常熟练的动作之下迅速被消灭干净。 赵直在走廊和自己的病房之间来回走了好几趟,直到地面彻底被清理干净之后,他才直起自己的腰,咧着嘴喘息道:“有没有空气清新剂?” 几个院警站在五米远的距离,叉腰看着赵直刚才的一举一动,他们似乎对赵直的突然改变感到有些疑惑,在过去的几天里,赵直可是他们重点盯防的对象,甚至他还打破了一名院警的头。 虽然病人可以打,他们也很想打,但如果真得打出了问题,就算大队长不责怪他们,院长绝对会让他们难受上一阵子—— 赵直的改变对他们倒不是一件坏事…… 一名院警大声道:“在休息室里有一个,我去——” “哪用得着你去啊,我去就行了,正好还没洗手。” 赵直打断了他的话,一边用袖口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一边快速朝着休息室走去。 “等等!”一名院警的声音在赵直的身后响起,但他却完全没有理会,依旧大跨步地朝前走去。 “就是这个吧。” 当赵直从休息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恰好撞见了两名紧跟上来的院警,他眨着眼睛笑道:“很好找啊,我自己就可以找得到,你们就不用跑来跑去的了。” 赵直一边说着,一边用力往旁边喷了几下,他将脖子伸长,在空气中闻了一下,很夸张地大声道:“菊花香!不错不错!” 那两名院警被赵直搞的有点懵,他们似乎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理这件事,赵直就握着空气清新剂开始在四周喷了起来。 “来来来,让一下让一下。” 赵直驱赶着旁边的院警,灵活地移动着脚步,一下一下喷着雾气,看起来非常有经验的样子。 “这边也要来几下才行!”赵直旁若无人般地喷射了起来,同时不停地嗅闻着空气。 没过一会儿,整个右边的走廊都被菊花香味所覆盖,菊香弥漫,虽然不是天然,但闻起来也会让人不由地心旷神怡。 几个院警凝重严肃的表情缓和了许多,有几个院警甚至开起了赵直的玩笑。 “是不是前几天被打爽了,然后就醒悟了?” “别说,你当时那几下子还挺狠的,现在他的头上还有一个包呢。” “等他回来他肯定会报复你的,你到时候就把头乖乖伸出去,让他打几下,说不定还会轻一些。” 第98节 赵直不停地咧嘴笑着,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样笑过,但他知道此时不是自己逞强的时候,当他每次背过身去之后,赵直就咬紧了压根,心中暗骂几句,同时将这几个院警的嘴脸都牢牢记在了心里。 “大丈夫能屈能伸。”赵直在心里不停安慰着自己,如果他不这样跟自己说,他很怕自己紧握的拳头忽然间就挥了出去。 “都弄好了。”赵直回过头来,晃荡了一下空气清新剂的瓶子,“我把它送回去,然后就回病房休息去了,可是把我累死了。” “嘿嘿——”那名尖嘴猴腮的院警阴笑着道,“你不是很能干吗,也很喜欢干吗?这样,你去把左边的走廊也清理一下。” 听见他这么说,赵直在心底笑了出来,其实这正是他的目的之一,看来这帮愚蠢的院警已经相信自己是真的想帮忙,而不是另有目的了。 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傻?难道是因为呆在这里太久的缘故吗? 赵直在心底不停地笑着,但脸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不大好吧,左边是女病房……” “叫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另外一名院警大声叫着,他们变脸的速度真得跟翻书有得一拼,“把垃圾也清扫一遍!” “好吧……”赵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一边慢拖拖地走着,一边嘀咕着,“你们不会以后每天都让我打扫吧?” “嘿嘿!看你表现喽!”尖嘴猴腮的院警阴笑着,似乎在他看来让赵直去打扫卫生是一种惩罚,但如果他知道此时赵直心里的真正想法的话,估计绝对不会让他走出病房一步的,更别提在走廊里面来回逛荡了。 赵直嘴上虽然说着不情愿,但干起事情来却一点也不含糊,他走到休息室拿起了扫把和簸箕,就开始清理起来走廊。 他从休息室开始,然后往左移动,他低着头扫着地,但注意力却全部都在院警们的身上,他的余光随着扫把的动作来回扫视着,观察着他们的动作和神情,以及对自己的态度。 “先要让他们不那么防备自己。”赵直在心中暗道,“然后再开始计划。” 在清扫第一遍的过程中,赵直基本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和语言,即使是他路过甄晴的病房的时候。 第一遍扫完之后,赵直倒退着身子,背对着那批院警,开始扫第二遍。 在这个过程中,赵直就开始观察起了四周的情况,而当他再次路过甄晴病房的时候,他故意往病房的门口靠了过去,将扫把在地上敲打了几下。 甄晴的脸贴在栅栏上,一双细长的眼睛中带着笑意。 “你这是被罚了吗?”甄晴望着赵直道,“不过你可以来女病房这边,倒不是一件坏事。” “如果我告诉你,这是我心甘情愿的,你会相信吗?”赵直微微抬头,凝视着甄晴的眼睛,那双带着趣味性眼神的眼睛。 “会相信。”甄晴道,“你总是出乎我的意料。” “如果我再告诉你,我就是专门来看看你的,你会相信吗?”赵直笑道。 “不信。”甄晴有些严肃地道,“我觉得你不会是这么简单的一个人,而且我也不值得你冒这种风险。” 赵直笑了笑,不再说话,他低下了头去,继续清扫起了垃圾,他清扫的速度很快,也很认真,几乎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 在经过楼道口的时候,赵直偷偷往楼梯下面瞄了几眼,他看见在三楼的楼梯口处,摆放着一张小方桌,桌子底下有一双腿,腿的主人被墙壁挡住了。 “果然……”赵直眉头皱了起来,事情似乎越来越棘手了,连楼梯口都有院警看守,看来还需要将这个院警也解决掉才行。 “喂!你在磨蹭什么?!”身后响起了院警的叫喊声。 “真是一帮瘟神,连偷瞄几眼都不行……”赵直在心中咒骂了几句。 “楼梯上好多垃圾啊。”赵直扭过头去,远处有一名院警正在盯着他看,他咧嘴道,“不过我应该只把四楼的打扫干净就可以了吧。” “把他妈的楼梯也打扫一下!都是顺手的事情,你咋这么懒呢!”那名院警恶狠狠地骂道,似乎赵直已经成为了他们眼中的软柿子,可以随便怎么欺负。 “好吧……”赵直嘀咕了两声之后,转过身,顺着楼梯走了下去。 “真是一帮愚蠢的警察!” 赵直嘴角泛起了笑容:“要不是他们这么愚蠢,我也不可能这么轻松地走出来啊,看来逃出去的机会还是很大的,有他们这样的蠢货,我就放心多了。” 大理石的阶梯上传来了丝丝的凉意,赵直的表情逐渐凝重了下去。 不知为何,他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丝的恐慌,他回过头,望了一眼楼上,空无一人,然后他再次迈步往下面走去,但刚走了两步,他就感觉到好像有人在跟踪他。 赵直不由地想起了今天早上自己偷偷下楼时候挨得那一棍子…… 一股寒意在心底升腾了起来,逐渐席卷了他的全身。 赵直站在石阶上,一动也不动,他的余光看到了身后一个黑色的身影悄悄靠近了过来。 没有脚步声,没有喘息声,那个身影就这样慢慢贴近了赵直—— 第53章 正面冲突 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腾,迅速席卷了全身,赵直的余光瞥见了身后一个身影靠近了过来,他屏住呼吸,往前踏出了一步,当脚掌尚未落稳到石阶上的时候,他骤然回头—— 他瞪大了眼睛,呼吸急促,但是身后,却空无一人! 那个黑色的身影跟着他的身子在旋转摆动,那竟然是他影子…… 赵直轻呼了一声,这才将脚步落稳,就这一会儿工夫,他的额头上已经浸出了汗珠。 “他妈的,自己吓自己!”赵直暗骂了一声,这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莫过于心底的疑虑,看来他的心理素质还有待加强。 “你在干嘛?!”楼梯下面传来了一声叫喊,那名在楼梯口看守的院警显然是被刚才赵直的那声轻呼给吸引了。 “我在打扫楼梯,上面的院警们安排我做的,如果你觉得我打扰了你,那我现在就上去,其实我根本就不想扫。”赵直摆出一副哀怨的表情,似乎自己真的是被欺负的对象。 “快点扫!扫完滚上去!”那名院警凶恶地说完之后,便重新躲回了小桌子后面,一双腿再次伸了出来。 赵直假模假样地扫着楼梯,没一会功夫,就下到了三楼,他左右迅速偷看了几眼之后,对着那名桌子后面微闭着双眼,一副无精打采模样的院警道:“你看你累的,是不是一晚没睡觉啊?” “废话真多!去你的四楼!”院警睁开眼睛,换上了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 赵直撇了撇嘴,继续左右扫视了几眼,这才说道:“看来三楼的垃圾也不少……不过应该不用我扫了……” 第99节 “哼!”院警没有理会赵直的试探,继续骂道,“快滚上去,五秒之内,我要是还看到你的身影,我保证会让你爬着回病房!” “你说了算!”赵直有些生气地说道,此时他已经快要按耐不住自己的怒火了,要不是走廊里正有几个巡逻的院警,此时他肯定会直接扑上去,将他的那副嘴脸撕个稀巴烂。 “砰!”地一声,赵直在转身的时候,将簸箕故意打到了桌腿上。 院警瞪起了眼睛,将警棍抓了起来:“你他妈要找死?” 赵直面色坚毅而凝重,咬着压根只字不发,刚才那一下,他已经将簸箕里的尘埃碎屑倒在了院警的鞋子上。 “做坏事绝不留名。”赵直暗道一声,迈步走向了楼梯。 “这帮院警真是没有一个好人,或许是他们已经被这里的环境所感染了,更有可能他们也是潜在的精神病人。”赵直一边想着,一边来到了四楼。 当他来到四楼的时候,发现楼梯里的几个院警正聚在一起闲聊,并没有人注意到他已经上楼了。 赵直领着簸箕和扫把悄悄走进了休息室里面。 他在休息室里面站定,环顾四周,发现右边的墙壁上有一层明显的水印,似乎还残留着血迹。 赵直走到了墙边,仔细端详了起来,很快,他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有人在墙壁上用鲜血写了字…… “会不会是那个杀人恶魔?”赵直低声自语,其实他对双头胖子的惨死并没有任何的兴趣,也不关心他到底是被谁杀的,但那件事确实太过于离奇,就在自己下楼探查的时候他就被杀了,而且当时自己还莫名其妙地挨了一棍子。 很有可能那个凶手不是四楼的,而赵直当时正挡在他下楼的路上,所以才被打晕了。 “幸亏他没有杀我……不过,他为什么只把我打晕呢?”赵直微微摇晃了一下脑袋,决定暂时先不去想这个问题,他在休息室里面来回走动着,想找一件能够防身的东西,以后出逃的时候也可以当做趁手的兵器。 找了一会并没有找到,看来以后只能拿玻璃碎片防身了,但那个东西确实不好带…… “要是有把匕首就好了。”赵直想到了当时从余文泽的身上摸到的那把匕首,他忽然有点后悔当初将那把匕首还了回去。 赵直有些无聊地走到了黑白电视机的旁边,轻轻拍打了两下,心底暗自奇怪这台八十年代的电视机为什么还不坏掉…… “框框!”电视机壳发出了空旷的闷响声,赵直的眉头一皱,这声音听起来有些怪异。 “我们的大清理家难道还会修电视吗?” 一个嘲讽的声音从休息室外传来。 赵直抬起头,看到了那个尖嘴猴腮的院警,此时他正用一双如同老鼠一样的眼睛盯着赵直。 身形瘦小,贼眉鼠目,偏偏又长得尖嘴猴腮,再配上他那副萎缩的表情,叫他老鼠都感觉有些对不起这个物种。 赵直不想看见这只老鼠,他将眼光转开,咧嘴道:“都清理好了。” “清理好了你为啥不回病房?!”老鼠院警恶狠狠地笑了起来,一边笑着一边走进了休息室,将警棍在手中挥舞了几下。 “这不刚把东西放下嘛。”赵直道。 “我看你在这里面呆了有一会功夫了吧。”老鼠院警将警棍重重点在赵直的额头上,鼻间哼出了一口气,“嗯?!” 赵直的下巴扭动了几下,紧紧握起的拳头上青筋毕露。 “说,你要干嘛?!”老鼠院警重心前移,警棍用力顶着赵直的额头。 赵直的脖子梗起,身子丝毫未动,依旧昂首瞪着院警,怒火在他的双眼中燃烧了起来。 “呦,还不服气呐?叫你吃屎你就吃屎,叫你舔地你就舔地,你是精神病,是杀人犯,是人渣,你明不明白你的身份——昂——”老鼠院警得寸进尺,下巴扬得老高,活像是一只捡到了一条鲜鱼的老鼠,“你明不明白?” 赵直没有移动,双脚如同两根柱子一样牢牢定在地面上,但他的头却因为警棍的戳动而微微偏斜。 当老鼠院警再次往前迈出一步,脚步尚未完全站稳的时候,赵直移动了,他的速度奇快无比,脑袋往后一缩,躲开了警棍,紧接着身子往旁边踏出了一步,然后抬起右脚,对准了院警的小腿,用尽全力踹了下去——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 老鼠院警的小腿断了,森森白骨露出皮肉,霎时被染得血红。 说时迟那时快,赵直双手握住了院警那颗老鼠一样尖的脑袋,然后全身用力,将他推向了墙壁。 “轰!”地一声响,老鼠院警的脑袋重重撞击在墙壁上,白色的脑浆在一瞬间喷涌而出。 没有丝毫的停顿,赵直双手握着院警的脑袋左右猛地一旋转—— “喀嚓!”一声响,院警的脑袋被赵直硬生生拧了下来。 紧接着,赵直双手往空中一抛,在脑袋将要落地的时候,他奋起一脚,将那颗脑袋直接踢出了休息室。 “轱辘轱辘!”脑袋在走廊里面滚动的声音响在耳畔。 滚动的声音很快就变成了踏地的声音,赵直深吸了一口气,微微眯了眯眼,重新望着面前那个依旧完好如初的老鼠院警…… 没错,刚才都是赵直的想象,但他深信,如果不是因为他那强烈的想要逃出去的欲望在阻拦着他,刚才他绝对会那么做的。 “暂时先饶你一条狗命!”赵直身子往后一退,心中暗道了一声。 就在这时,另一名院警迈步走了进来,就是这名院警的脚步声将赵直从刚才那一阵嗜血的狂想中拉了回来。 有着一张秀美的脸庞和一双如同女人一样的桃花眼睛,这个院警不是别人,正是余文泽。 “赵直,你怎么在这?”余文泽疑惑地道。 “这不是准备活动活动筋骨嘛。”赵直双眼紧盯着老鼠院警,眼神变得锐利了起来,纵然他想要实施逃跑计划,但如果有人敢骑在他的脖子拉屎,那赵直是绝对不会轻易妥协的。 余文泽似乎也感觉到了休息室内的紧张气息,他苦笑了一声道:“快回病房吧,现在这个时候不适合呆在外面。” 说完之后,余文泽轻推了一下赵直的肩膀。 尖嘴瘦腮的院警嘴上依然挂着冷笑,在赵直顺势从旁边走过的时候,他还没忘了嘲讽一句:“有人养没人教的孬种!” 第100节 就是这一句将赵直心底的怒火彻底引燃了起来! “呼!”地一声,赵直如同野兽一般扑向了老鼠院警。 但赵直却没有扑到他的身上,而是被一双手臂紧紧抱住了。 “你快回去!”余文泽紧抱着赵直,在他的耳边叫道。 “我操你妈!你有种再把刚才的话说一遍!”赵直怒目瞪着那个院警,全身用力,直接挣开了余文泽的束缚。 “嗤啦嗤啦!”电流窜动的声音响了起来,余文泽手握电警棍,点在了赵直的腰上:“你不能这样,只会害了你自己……” 余文泽制止住了尖嘴瘦腮院警的追打,和另外一名赶来的院警一起驾着口吐白沫的赵直回到了他的病房,在回程的途中,赵直不知被谁在腰上捅了几棍。 唾沫和眼泪一并滚落而下,在那一瞬间,赵直的脑中竟然想的不是逃跑,而是——杀戮! 此仇不报——非赵直啊! 赵直在喉咙里面低声嘶吼,身子小幅度地颤抖着,直到他躺在病床上好一会儿之后,才稍微缓和了过来。 他听见了走廊里面院警们的嬉笑声,也听见了他们不时说着自己的名字,随后爆发出一阵哄笑…… 赵直深吸了几口气,握紧了有些颤抖的拳头狠狠砸在了床板上,发出‘砰砰’的声响。 又过了一会之后,赵直才从床上走了下来,他擦干了嘴角的唾沫,迈步走进了洗手间。 那块碎裂的镜子曾成为他逃生的道具,同样的,也会成为他复仇的利器。 他将中间一片细长的镜片从镜子上小心翼翼地取了下来,在手中试了一下,嗯,有点长,接着他对着台子敲掉了一小块,再次握在手中试了一下,这次似乎顺手多了。 “嗤啦嗤啦!”赵直在台子上磨着那块巴掌大小,一边宽一边窄的碎镜片。 一边磨着,他一边自言自语:“再光滑一点,最好插进去的时候不会发出声音……再尖一点,就可以把他肠子直接拉出来了……” 第54章 绝境反弹 即使所有人都觉得余文泽的工作可有可无,即使成立的临时刑侦小组只有他和麻子脸院警两个人,但他依旧觉得这是一次异常难得且极具挑战性的任务。 “我一定会找到凶手!”余文泽握拳低吼,站在休息室内环顾四周。 这已经是今天第八次进入休息室了,这里面的每一个角落他都勘察过,每一寸墙壁他都用指尖触摸过,甚至每一块地板他都趴在地上仔细研究过。 但结局一如往常,没有发现任何额外的线索。 他再次将已经获得的线索和信息在脑中过了一遍,所有证人的证词也被他牢牢记在了脑海中,他没有放过一个细节,可是却也没有发现一个行凶者的疏漏。 这起杀人案件像是一起完美犯罪……精心策划,头脑睿智,行动冷静,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与无形间,还破头开脑,然后如同隐形人一样自动消失不见。 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隐形人,余文泽深信这一点。 “除非他会飞!”余文泽抬起头,望见了天花板,上面中间的一块位置上依旧沾染着那颗从双头胖子喉咙里迸射出来的弹珠血迹。 “凶手是只蜘蛛吗?”一个讥笑的声音传来,余文泽偏过头去,看见了那个和他一组的麻子脸院警,满脸的麻子在他脸上的每一寸肌肤上轻轻蠕动,正像是一只一只爬动的黑色小蜘蛛。 “并不是没有可能。”余文泽低声说道,脑中忽然闪过了一道灵光,但却没有抓住。 “呵,我们的大侦探好像找到存在感啦,了不得了不得。”麻子脸院警继续冷笑着,同时迈步走进了休息室,轻轻蹭了一下余文泽的肩膀,压低声音道,“我刚才知道了一个大秘密,你想不想听?” 余文泽的眼睛亮了一下,他虽然不相信这个平时萎缩下流的家伙会发现什么重要线索,但有发现总比没有好,而且有些重案要案的破案线索都是从一些无知之人的口中获得的。 “什么秘密?”余文泽急忙问道。 “嘿嘿。”麻子脸院警舔了一下嘴唇,眼中冒出了猥亵的光芒,“我发现啊,今天有个女护士没有穿打底裤——” “你……”余文泽惊的说不出一句话来,但很快他就知道其实是自己根本就不应该问他的。 “如果你今晚帮我去打洗脚水,我就告诉你是哪个护士,也好让你一饱眼福。”麻子脸院警继续嘿嘿笑着,似乎这个秘密比什么杀人线索要重要金贵得多。 “够了!”余文泽厉声道,“要看你自己去看,不过我奉劝你,如果让我亲眼看见你有这样的行为,我绝对会亲手抓住你,交由大队长处罚!” “呵!道貌岸然的家伙,还说我呢,你自己还不是个变态偷窥狂,全院的人都知道你拿着一根细管子偷看女护士的澡堂子,还跟我装正经人。”麻子脸院警狞笑了起来,“跟我说说,你那晚看到了些什么,章悦的胸是什么形状的,圆不圆?” “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被诬陷的!”余文泽脸色发红,手指禁不住地颤动了起来,偷窥这件事是他最不愿意想起,也不最不愿意被人所提及的,那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污点,虽然是被诬陷的,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自己想要澄清也已经是完全没可能的事了。 “行了,伪君子,不说就不说,瞧你那小娘们一样的德行。”麻子脸院警不怀好意地望着余文泽,继续调笑道,“最近这段时间看你跟那个新来的小护士……叫啥来着……玲儿,对,看你跟她眉来眼去的,走的很近啊,说,你是不是想上她?” “你给我滚!”余文泽大吼一声,一只手指着休息室外面,“现在立马给我滚!” 余文泽说完之后才发现休息室的门口已经聚集了好几个看热闹的院警,他们正在像看动物一样地看着自己。 “呦,真生气啦?”麻子脸院警无赖般地咧嘴笑了起来,“不要这样嘛,我们是一个组的,要通力配合啊,话说那个玲儿还真是正点,身子又小小的,肯定很软——” 麻子脸院警的话还没有说完,余文泽就猛地推了他一把,然后狂奔出了休息室。 身后响起了一阵异常响亮的哄笑声,余文泽想要回头却不能回头,不是因为他不敢面对他们,而是因为此时他的眼眶中已经溢满了泪水。 他再次像一个脆弱的小男孩一样被众人的调侃和讥笑打败了,他涨红的脸和颤动的手指充分证明了他始终是那个没有自信,不敢反抗,躲在姐姐裙子底下想看雨天却只看到一双雪白大腿的小男孩。 余文泽咬紧了牙关,一路狂奔到了二楼,在二楼的拐角处,他气喘吁吁地停住了身子,将后背紧贴在墙壁上,心中不停地跟自己说:要冷静……要冷静…… “你这个变态偷窥狂……章悦的胸是什么形状啊……”麻子脸的声音在脑中回响了起来。 “看你跟玲儿眉来眼去的……你是不是想上她啊……她肯定很软……” “她肯定很软……肯定很软……” 哄笑声如在耳畔,余文泽忽然觉得刚才不光是自己被侮辱了,连善良可爱的玲儿也因为自己的逃避而被羞辱了。 余文泽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无比愧疚,他甚至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玲儿,他翻身过去,将自己挂着泪痕的脸紧贴在了冰凉的墙壁上…… 第101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似乎听见心底有一个很细很小的声音在跟他说:你需要的不是冷静,冷静有时是懦弱的表现,你需要的是反击——握紧你的拳头,举起你的警棍,朝着他们的脑袋狠狠砸下去! 那个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直接在他的脑海中响彻了起来,除了那个声音之外,他听不见任何别的东西。 “像李小龙一样!” “像李小龙一样!” “像李小龙一样!” 心中那个声音在反复嘶吼,语速越来越快,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膨胀窜动。 他的手臂和脖子因为充血而发红,紧贴在墙壁上得脸感到的不是冰凉而是滚烫! 当余文泽仰起头,顺着白色墙壁一路望到顶端的时候,他的嘴角正在不停地颤抖。 耳边似乎听见了一声轻呼,这声轻呼很小很细,但余文泽还是听见了,他摆动了一下脑袋,聚精会神地听着,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刚毅表情。 “不要……快松开……救命……” 有人在呼救! 余文泽机警的眼珠子旋转了几下,他的身子从墙壁上弹了出去,身子如同捷豹一样异常敏捷的在走廊中奔跑了起来。 “救命啊……你快松开……” 那个声音还在呼救,是个女人的声音,已经很近了,应该就在前面的病房里面。 现在应该是病人吃药的时间,为何没有院警在看守,他们都去哪了? 一系列的问题在一瞬间钻入了余文泽的大脑,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思考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些细节。 “砰!”地一声响,虚掩的着的房门被余文泽一脚踹开。 有个躺在床上的病人正双手环抱住一个女护士的身子,撕扯着她的衣服。 女护士的头发蓬乱,护士帽掉在地上,不停地反抗着。 余文泽在一瞬间将眼前的情况看透,紧接着他的眼神中掠过了一道从未有过的凶光。 没有只言片语,没有拖泥带水,余文泽快步上前,顺势抬腿,右脚朝着病人的头部踢去—— “砰!”一声响,病人的脑袋撞在了墙上,随即下滑,一摊血迹遗留在了白色的墙壁上。 余文泽单手撑地,直起身子的同时,将病床上的女护士拽了起来。 当女护士在他的怀中扬起脸庞的时候,余文泽禁不住轻呼了一声。 “玲儿——”余文泽低声唤道。 “余文泽……”玲儿在他的怀里气喘吁吁,一张羞红的脸上挂满了惊讶。 “你没事吧?”余文泽的嘴角露出了微笑,他刚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一气呵成,如同行云流水,而且最关键的是,他救下的女护士竟然是玲儿。 “没事……”玲儿的眼睛中流露出了笑意,刚才的惊慌和恐惧似乎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当玲儿轻推了一下余文泽肩膀的时候,他似乎才发现自己还在抱着她,他急忙松开了双臂,再次笑了起来,这一次的笑容跟以往不同,他笑的很自然,像个问心无愧的男人一样。 其实,他一直都问心无愧。 “谢谢你。”玲儿整理了自己的衣衫,红着脸说着一句之后,便扭过头,快速走了出去。 怀中尚存了一缕清香,那是玲儿身上的香味…… 直到一名院警走进病房,拍打了一下他的肩膀的时候,余文泽才清醒了过来。 “发什么了什么事?!”那名院警勒了一下裤腰带,望了一眼躲在床角落浑身抖动的病人之后问道。 余文泽回过头来笑了笑道:“没事,他不吃药,我教训了他一下。”说罢,余文泽走到了病床前,弯下身子靠近那个病人低声道,“下次还敢不敢这样?” 见病人没有回答,余文泽忽然厉声道:“问你,下次还敢不敢这样?!” “不敢……了……”病人抱着双臂,脑后的头发已经染红了红色。 余文泽直起身子道:“他脑袋流血了,你给他包扎一下吧。” 说完之后,余文泽便捡起了地上的护士帽快步走了出去。 “你是在跟我说话?!”那名院警语气颇为不爽,他似乎没有想到这个不管是言行还是举止一向都唯唯诺诺如同娘们一样的小院警竟然会对自己发号施令。 然而余文泽似乎并没有听到那名院警的质问,他昂首挺胸,头也不回地大跨步走了出去。 有些事情,要么就不要开始。 一旦开始,就千万不要回头。 余文泽手中紧捏着玲儿的护士帽,目视前方,嘴角缓缓露出了一抹笑容。 第55章 黑色的夜 当铃儿强忍着眼中的泪水,一口气冲出病楼,从天而降的雨滴落在她脸上的时候,她终于再也忍不住了。 泪水夺眶而出,从眼角滑落,如同温热的溪流,灌满了她的眼窝,流淌在她的脸颊。 那眼中的笑意,那假装的镇定,那得体的语言和举止,这所有的一切都在大雨倾盆而下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的时候,消逝的无影无踪。 在夜幕即将来临的朦胧光线中,她卸去了伪装。 所有人都说她是大家闺秀。 第102节 然而刚才在被那个躺在病床上,残废了双腿的病人抱住自己,按在自己胸口上的时候,铃儿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惊慌和恐惧,那时她所有的礼仪都被抛下,所有纯真的念头也都被掏空。 她做梦也想不到,她这么善良地主动去替他揉腿,而他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来回应自己…… 她大呼救命,可无人应答,直到现在她还记得病房里面另外几个病人看自己的那种眼神,那是一种苍白的冷漠,完全感觉不到一丝一毫人性的温暖。 终于,冲进来一个院警——是余文泽,他踢倒了病人,抱住了自己,还对着自己微笑。 在那一刻,铃儿脑中竟然依旧想的还是不能失态,不能失态……即使在她如此恐惧,如此害怕,如此地想要找到一个厚实的胸膛靠一靠的时候,她还是选择了用微笑来面对,然后推开了他的手臂。 其实如果那时候余文泽坚定地抱住她的话,说不定她现在就已经他的胸膛里面哭了,而不是偷偷跑在外面无人的角落下面痛哭流涕。 可是,他并没有,他只是不想太过唐突而已,铃儿并不怪他。 所以现在铃儿只能借着夜色和雨帘的掩盖,躲在一棵小树的下面,抱着自己的双膝,一边冻得瑟瑟发抖,一边不停地啜泣。 人们说的其实并没有错,她看起来确实像一个大家闺秀。 之所以说像,是因为她并没有活在一个大家闺秀的家庭,她从小就没有爸爸,她的妈妈不停地跟她说要善良,要善良…… 善良的人总会如愿以偿的,当妈妈微笑着将这句话灌输进她脑海中的时候,她根本就没有过丝毫的怀疑。 可是她的妈妈却忽然有一天被陌生男人那丑陋的身体压在身下,发出刺耳的喘息声。 后来她的爸爸莫名其妙成了隔壁的男人,并在她妈妈死后给了她一笔钱。 然而她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将他给的钱捐给了贫困区的儿童。 她出生在单亲寒门,妈妈是个被生活压倒了尊严的女人,直到后来,铃儿才会想到,妈妈只会做针线活,自己的那些生活费和学费都是从哪里来的? 在那些个飘雨的凄冷夜晚,在那些个雷鸣电闪的闷热深夜,在那些个早起的黎明和迟来的黄昏,她的妈妈人在哪儿? 她的妈妈独自一人将她抚养成人,靠的是什么? 是从天而降的元宝吗? 还是——陌生男人的援助之手? 她生长在这样一个原本应该异常困苦且艰难的家庭,但她的妈妈却用一双柔弱的肩膀扛起了生活的罐子,一步步摇摇晃晃往前走,每走一步,罐子就掉一块瓷,每走一步,真相也就愈加明显。 她光鲜的衣服,她的零食小吃,她乖巧的书包可爱的玩具,她的生日蛋糕,她的单车,她成长过程中所享受到的一切——都是妈妈给她挣出来的,至于是怎么挣的,铃儿并不知道…… 不,或许其实她知道的,只不过是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在飘雨和打雷的晚上,强迫自己在痛苦的无眠中度过…… 妈妈微笑着告诉她:要做一个善良的人。 于是她将那些所看到的所听到的丑陋和不堪,全部压抑在了记忆的深处,她拒绝承认,她不愿想起。 她从小到大听到了无数形容自己的美妙词汇:善良,可爱,乖巧,得体,端庄,甜美—— 最开始的时候,她也知道这些词汇有时候是多么牵强,多么冠冕堂皇,多么地不切实际,但慢慢地,她也逐渐适应了这些词汇,并开始朝着这些词汇去发展。 最终,是她发展成了那些美妙词汇所描述的那样吗? 还是,那些美妙的词汇反而束缚了她自身的发展—— 铃儿的眼睛睁大,任由泪水从眼角不停地滑落,她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甫一出现便让她禁不住浑身颤动。 “我是谁?” 没有父亲,没有母亲,没有爷爷,没有奶奶…… “我是谁?” 没有男朋友,没有女朋友,没有性伴侣,没有恋人,没有情人…… “我是谁?” 没有女儿,也没有儿子,没有外甥,也没有侄女…… “我到底是谁?” 哦,对了,我叫铃儿—— 可我姓什么呢? 铃儿忽然张大了嘴巴,她吃惊地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忘记了自己姓什么。 或者说,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所有人叫她铃儿,她就成了铃儿,她就成了那个所有人每天都在叫唤的也希望她成为的那个铃儿。 可是,她根本就不姓‘玲’! 沉浸于巨大心理震荡的铃儿丝毫都未发觉,一双黑色的塑料凉鞋早已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前。 “你为什么会在这呢?”冰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疑虑,将铃儿从自我的震惊中拉回了冰凉的现实。 铃儿吃惊地抬起头,看见了一张没有表情的面孔,微张着嘴巴,睁大了眼睛,怔怔地望着自己,一身黑色的皮衣上沾满了雨滴,雨滴滚落而下,掉落在她黑色的凉鞋旁边。 她那原本充满仇恨的双眼此时带着一丝疑惑。 黑色的雨伞往前伸展,替铃儿遮住了从树叶间穿梭而下的水柱。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水柱敲打在伞面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夜幕正在降临,她像是从黑夜中走出来的使者,带着一把黑伞降临在铃儿的头顶上。 “我不知道我姓什么……”铃儿喃喃自语,或许她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第103节 良久之后,那个声音从上面传来,依旧是冷冷的,但在铃儿听来却好像带着一种别样的暖意。 “那你叫什么?” “我叫铃儿……我叫铃儿……” 铃儿低下了头去,看着自己的脚踝,那上面沾满了泥垢。 头顶上没有了声音,她似乎在凝视着自己,铃儿能感觉到她的眼光,那是一双充满仇恨的眼光,但是,不知为何,现在铃儿不是那么害怕这种眼光了,反而还有些喜欢…… 这种莫名其妙的心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铃儿毫无头绪,她只知道,当她再次抬起头看着那双眼睛的时候,竟然会产生一种相关相连的感觉。 “我似乎曾有过跟你那个一样的铃铛。”冷冰冰的声音说道,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惆怅。 铃儿摇晃了一下手腕,银铃手镯发出了一阵脆响,但被雨滴落地的声音迅速吞没。 “为什么是似乎?”铃儿问道,她的脸上依旧有泪水往下流,但她却根本就不在乎,像是在这样一双充满仇恨的眼睛注视之下,她的那点小伤小痛和自我哀怨根本就不算什么。 本能的感知让铃儿隐隐觉得,在她的面前,或许自己无需隐藏和伪装…… 上空的那个脑袋摇了摇,微张的嘴巴动了两下却没有说话,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过了好一会儿,铃儿看见她眉头皱了一下,但依旧没有说话。 “似乎她有很多的难言之隐,亦或者,她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铃儿想道,“跟自己一样……” “小玉。”那个黑色的女孩在良久的沉默之后,这样跟铃儿介绍了她自己。 铃儿没有笑,第一次在别人跟她介绍她们自己的时候,她没有微笑。 过了一会儿之后,一双手伸到了铃儿的跟前—— 铃儿盯着那只手看了片刻,那只手腕上有一个皮质的手环,手背上有几道异常明显的伤疤。 铃儿握住了那只手,那只手上随即传来了一股力量,将她从地上硬生生拉了起来。 突然间的眩晕让铃儿的大脑在瞬间停止了思考,她看着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睛,那张冷冰冰的面孔,心底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铃儿忽然伸出双臂,环抱住了小玉。 脚尖微微踮起,铃儿那双湿润的唇朝着小玉的脸上靠去—— 黑色的雨伞摇晃着坠落在地。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雨滴敲打在她们两人的身上,发出有节奏的轻响声。 夜幕笼罩了大地,黑色的天空带来了黑色的情绪和黑色的心理。 但有时,黑色,正是本色! 第56章 铃儿的转变 铃儿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浑身湿透,她像是在雨中洗了一个澡,湿漉漉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半张脸。 正在宿舍中换衣服的章悦看到铃儿的样子不由地吃了一惊。 “发生了什么事?”章悦脱掉护士服,甩在床上,问道。 “没事……”铃儿如同呓语,低声说道,她说话的时候眼神瞧悄然扫到了章悦的胸脯上。 “你到底要到哪里去?”铃儿问道,这个问题她似乎已经憋在心里许多天了。 “出去逛逛。”章悦从衣柜里面找出一件粉色的长裙,在身上比量了一下之后,又嫌弃般地仍在了床上。 “这么大的雨……”铃儿低声自语,神情看起来如同梦游一般。 “雨开始变小了,不过风还很大。”章悦又找出了一件衣服,一边看着一边自顾自地摇头,“天气变热了,我准备买几件新裙子,下个月我们一起申请外出采购吧。” “可以。”铃儿含糊地答应了一声,顺手也将自己湿透了护士服脱了下来。 章悦瞟了铃儿几眼,似乎感觉她有些反常,不由地问道:“你真的没事?” “没事啊。”铃儿道,“你洗澡了吗?” “洗过了。”章悦道,“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的,哎……还死了一个人……” 章悦的话说完之后,两个人都陷入了一阵莫名其妙的沉默中,衣服和手指摩擦发出嗤嗤声响,听起来分外诡异。 “你自己多注意一些。”铃儿拿起洗漱的用品,走到了门口,回过头来,眼神古怪地看着章悦道,“这大晚上的,一个人出去总是会有些危险的。” 章悦眼神闪烁了两下之后才道:“你放心,我在这里这么久了,自然会知道哪里安全,哪里不安全,倒是你自己,才需要多注意一些,尤其是那些不怀好意的院警。” 铃儿似乎笑了一下,她湿漉漉的头发遮盖住了她大半张脸,看不清她的真实表情,她没再多说什么,便走出了门外。 澡堂内氤氲的水汽扑面而来,铃儿看见左边有三个正在洗澡的女人,中间也有一个,她端着盆子径直朝着右边空旷的地方走去。 “我可是瞧得清清楚楚!”一个响亮的声音在水汽中间穿梭,“那个胖子的脑袋绝对是被硬生生撕开了两半!” 她的身旁有两个女人发出了一阵夸张的呼叫声。 “跟你们说哦……”那个女人继续道,“我听说凶手……不是人……” 又是一阵惊呼,这一阵惊呼将另外两个旁边的女人也吸引了过去。 几个女人聚在一起大呼小叫,连水流的哗啦声都被掩盖了下去。 铃儿犹豫了一下之后,迈步朝着她们走了过去,她每走一步,都感觉自己身上的某种东西往外滋生了一点,每走一步,她也便愈加坚定。 第104节 小玉那张冷漠的脸,以及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睛依旧在她的脑海中晃荡,她的嘴唇上还残留着她亲吻她脸颊时候的那种温热的触感。 小玉的表情虽然是冰冷的,但她的脸却一点也不…… 至于为什么会抱住她,为什么会亲她? 铃儿自顾自地微微一笑,她不知道答案,她只知道一种感觉,其实,她跟小玉在某些方面很像。 首先一点,小玉也没有姓,其实,小玉看她的时候似乎完全不关注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是大家闺秀也好,是甜美可爱也罢,她统统都不在乎。 在小玉那种眼神之下,铃儿似乎才完全做回了真正的她自己。 铃儿轻晃了一下脑袋,朝着那帮赤裸的女人走了过去,在走过去的时候,悄悄打量了一下她们的身体,有些干瘪,有些老态,皮肤全都已经开始松弛了。 果然,女人一旦上了年纪,原本异常美好的身体就会逐渐变的有些不堪入目。 “你们在聊什么呢?”铃儿将盆子放在了地上,打开了旁边的一个水龙头。 那些女人似乎吃了一惊,她们全都转过头去,用一双双眼神各异的眼睛盯着铃儿。 在那一瞬间,铃儿感觉到了一种排斥般的敌意,似乎她们并不是很喜欢她,或者有些反感她。 要是在过去,铃儿很可能会脸色羞红地跑开,独自一人去往较远的地方,洗完之后迅速离去,一如往常。 可是今天,她并不想这么做。 为什么别人不喜欢你,你就要选择离开呢…… 为什么别人想让你离开,你就主动离开呢…… 铃儿缕起了额前的头发,笑了笑道:“其实我听说的跟你们不一样。” “哦——”那个名叫阿桑的女人问道,“铃儿,你听说了什么?” 铃儿道:“其实并不是传说中的恶魔杀死的那个双头胖子,而是人,活生生的人,而且现在不止是病人被怀疑,连院警和护士们都被怀疑了。” 另外几个女人掩起了嘴巴,阿桑似乎也颇为震惊:“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怀疑是我们护士杀的人?” “天呐!”一个头发稀疏的女人尖着嗓子大声道,“我们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另外一个嘴唇很薄的女人则气急败坏地道:“我看她们是想栽赃嫁祸,找一个替罪羔羊,我们应该联合起来,你们有没有发现,最近院警们也越来越猖狂了,郑护士长似乎压不住他们了。” 阿桑大声道:“我看是因为那批黑衣人的缘故!郑护士长忙里忙外,几天都见不到人影,我都被一个院警骚扰了,长着一张麻子脸还以为自己多帅呢,我呸——” 几个女人夸张地笑了起来,但很快她们的笑声就停止了,似乎有种无形的压力正在四周形成,让她们连在洗澡的时候都感到有些不安全。 “我们会不会有事?”头发稀疏的女人低声问道,声音中带着控制不住的紧张。 “应该不会吧……” “感觉最近气氛有点不对劲,这雨下了两天都还没停,我觉得自己像是生活在地牢里一样……” “尤其是那帮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我今早看见他们了,一个个的面无表情,像是从坟墓里面爬出来的一样……” “你不要吓唬人了——” 几个女人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铃儿在旁边悄悄脱下了自己的内衣,最开始的时候,她用双手捂着自己的秘密部位,生怕别人看见,但逐渐的,她就放松了许多。 当她鼓起勇气,松开一个手掌,露出左边那个成年男人拳头大小的乳房的时候,她在一瞬间舒畅了许多,似乎心底有种枷锁一样的东西正在缓慢解开。 铃儿长吁了一口气,将双手缓缓放了下去,她那小巧而又坚挺的胸脯如同一对挣脱了束缚的小白兔,在布满水汽的空气中轻轻跳跃着。 铃儿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几个女人的眼睛全都齐刷刷望向了她。 第57章 黑色帷幕 几个女人也注意到了铃儿的胸脯,那是一对年轻女性的胸脯,她们曾经也有过,但随着岁月的流逝,逐渐变得下垂和萎缩。 眼神中除了羡慕之外,更多的是一种对于时光匆匆离去的喟叹和感伤。 但这种感觉很快就消逝了,对于无法回去的事情,人们心理有一种自动隔离和驱散的功能。 再次响起的声音比之前大了许多,因为澡堂里的女人大部分都聚了过来,有的在周边偷听,有得直接加入了她们的圈子。 让铃儿感到高兴的是,她感觉自己好像已经被这几个女人形成的固定小圈子所接纳了,虽然只是刚刚开始,但那种排斥和抗拒的气氛已经没有了。 对于她来说,这是一件好事。 “院长和孔武今天也去普通楼层了,我看见了!” “我也看家了,好家伙,我当是在三楼都听见了院长的声音,天知道这个小矮子为什么说话会这么响亮。” “你们说,院长到底长啥样啊,有见过的吗?” “据说是个小老头,后来被弄伤了脸,所以就戴起了面具。” “我见过,一个阴沉的老头……怎么形容呢……像是小时候看西游记里面地府的阎罗王一样……看着就挺害怕的,我倒是挺高兴不用再看见他的脸。” “啧啧!我还是觉得孔武嗓门更大,简直把整个楼都震的嗡嗡响!”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那批黑衣人住在哪?” 铃儿在身上涂上了沐浴露,随口问道。 这句问话一出,所有人都停止了议论。 良久过后,阿桑才道:“是啊,这么一大批人,去哪了呢,我敢保证,他们没有在隔壁的院警宿舍楼。” 第105节 “我看见他们的时候是在白天,他们好像朝着楼后面去了,也没有到重病楼……” “说起来真是奇怪啊……他们好像钻进地底下去了,从来之后,那么几十个人就凭空失踪了……” 水声哗啦啦,突然间的讨论又陷入了寂静当中。 “我觉得这间病院可能不止这么几栋楼,后面有一片小森林,你们有人去过吗?”又是铃儿提出了问题,她的问题似乎每一次都能够直戳重点。 几个女人纷纷摇了摇头。 “我看见院长去过楼后面一次,然后就消失了……”一个站在外围的女人大声道,她的声音喊出来之后带着一种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紧张感。 “我看是你的眼睛有问题。”阿桑瞪着那个女人道,“楼后面就是一片林子,是禁止通行的区域,所有人都不能进去。” “我们还是关心关心该如何保护我们自己吧,我还是觉得那批院警最近有点太猖狂了,吃午饭的时候,竟然有个院警盯着我的胸看——”一个嘴唇很薄,笑起来眼角有密集鱼尾纹的女人撇着嘴巴说道,但从她的表情中,倒没有看出多少不悦来。 “我看你是在心里高兴吧。”头发稀疏的女人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她,“还有男人惦记着你呐,说不定晚上做梦还梦得到你!”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嘴唇很薄的女人想要掩饰笑意,但眼角的鱼尾纹出卖了她,最终她还是咧嘴笑了起来,一边笑着,一边狠狠搓着自己那有些松弛的身体。 女人在洗澡的时候会讨论男人,一如男人在洗澡的时候会讨论女人一样。 有时候,她们讨论的内容并不比男人的高尚多少。 只因为,大家都是人。 穿上衣服,走在白昼的路上,分出男女,脱下衣服,在暗夜的角落,只是相同皮肉包裹下的不同躯体而已。 水汽朦胧,气温舒服的令人不想停止,铃儿抚摸着自己的身体,感觉到了一种独特的畅快感,她细心搓着每一寸肌肤,观察着雪白的肌肤在自己的搓动下变得微微发红,像是正欲绽放的花朵。 她抚摸着自己的胸脯,脑中不由地想起了下午被那个残疾病人按倒在床上按在胸口上的那种感觉。 她的脸色逐渐发红,轻轻扬起头,用脸庞迎接着下落的热流,她感受着发烫的热水流过自己的每一寸肌肤,像是爱抚,如同呵护。 就在那一瞬间,她忽然觉得喜欢上了在这种大澡堂子里洗澡的感觉。 当铃儿和另外几个女人一同离去,在走廊里面相互笑着告别的时候,她下午那种阴霾的心情终于一扫而空。 回到了宿舍,章悦果然不在,外面的雨变小了,但是风势却变大了,呼呼的风撞击着墙壁和窗户,发出骇人的声响,如同一条怒龙,正在寻找缺口,冲进房间。 她关上了灯,躺在了床上,气温在降低,她裹紧了被子。 闭上眼睛,但却毫无睡意,她的脑中窜出了很多的想法,都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每一个都足以让她感到惊骇。 她紧紧拥着被子,双腿交缠在一起,呼呼的风声依旧在外面不停地撞击,一下又一下,像是在撞击着她的躯体。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忽然微微震颤了一下,她摸黑从床上爬了起来,披上睡衣,打开宿舍的房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面微黄的灯光亮了起来,四周静悄悄的,女人们似乎都已经睡着,即使没有男人的怀抱,这些大龄女人也还是该睡觉就睡觉,或许她们会在某一个夜晚会感到孤单,但大部分的时候是可以忍受的。 有那么几分钟的时间里,铃儿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门口,一动也不动,她似乎在下一个艰难的决定。 一阵冷风从走廊的另外一边吹来,让铃儿浑身一抖,她抱紧了双臂,悄悄朝着楼梯口走去。 空无一人的楼梯,空无一人的走廊,四周寂静的让人想要尖叫。 她走下了楼梯,来到了二楼,在二楼的拐角处,她紧贴着墙壁,倾听了一会。 让她满意的是,没有任何的响动。 她从墙角悄悄走了出来,尽量走的缓慢,好让自己的脚步不发出声响。 二楼有一间大房间,是护士们的休息室。 她在休息室的门口停住了脚步,再次倾听了一会,里面依旧没有传来任何的声响。 她悄悄推开门,走了进去。 昏暗的光线映照之下,她看到了巨大的房间内靠窗边的书架,看到了一排的盆栽,还有那颗依旧没有开花的紫罗兰,她看到了右边墙壁边缘的鱼缸,里面几条黑红相间的小鱼在缓慢地游动。 她将头缓缓朝着另外一边移动,终于,看到了她最想看到的,也最害怕看到的那个东西——黑色幕布围拢的一块独立空间。 铃儿的眼睛在暗夜里闪烁着紧张而又兴奋的光芒。 那里面究竟有什么……她想了很久,今天,她终于鼓起了勇气,在众人昏睡的夜班,悄悄溜了下来,准备一看究竟。 里面有怪物吗? 亦或仅仅就是一个摆设? 铃儿摇了摇头,她不知道,但很想知道,越是这种神秘未知却又近在眼前的东西,越是让人迫不及待地想要一看究竟。 她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她的呼吸声开始变得急促,在寂静的房间内显得很刺耳。 当铃儿站在那块黑色的幕布前面时候,不只是因为空气的寒冷还是身体的紧张,她的身子在黑夜中竟然微微抖动了起来。 他的身体在黑暗中摆荡,一会往左,一会往右,正如同此时他脑袋的想法,一会催促她赶快离开,离开这个黑暗的地方,抛下那些想要打破禁忌的想法,一会又鼓励她冲破束缚,遵从自己内心的旨意,伸开双手,发现那些隐藏在未知中的秘密。 一口气从铃儿的口中长长地呼出,她终于弯下腰了,伸出手,摸向了那个拉链。 “嗤啦嗤啦!” 拉链随着她手的动作往上升,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响。 “嗤啦嗤啦!” 拉链升到一半的时候,她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她就再次拉了起来。 当拉链升到她她头部位置的时候,铃儿扯开了黑幕,一双瞪得很大的眼睛朝着里面望去。 第106节 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但她却能感觉得到里面有东西,而且还是一个直立的东西…… 她的手往前一伸,触到了一条垂钓在半空的绳索。 还没来得及多想,她本能地轻轻拉了一下绳子。 “咔哒!”一声响,一个小台灯亮了起来。 红色的光,紫色的光,蓝色的光开始旋转,迷离的光线刺的铃儿眼睛有些睁不开。 当她适应了光线,看清眼前景象的时候,在第一瞬间她愣住了,她张开嘴巴,看着面前的‘东西’,生生愣住了…… 然而,不到一秒钟之后,她就捂着嘴巴惊声尖叫了起来! “啊!”尖叫声划破了夜空,响彻整个房间。 她的面前,站立着一个被捆绑着的赤裸男人! 此时那个男人正用一双惨白的眼珠子盯着她看! 第58章 有罪之人 一声尖叫声穿透黑色的帷幕,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铃儿坐倒在地上,瞪大了惊慌的眼睛看着迷离光线旋转之下的那具赤裸的男性躯体,发出了一声声惊叫。 惨白的眼珠子盯着她,一转也不转,被捆绑的身体反射出洁白的光泽,嘴巴紧闭,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 铃儿用了十几秒的时间,才真正看清面前的这个男人,他不是人,而是一个人体模型。 她颤抖着身子从地上爬了起来,鼓起勇气,伸出手,摸向了那个人体模型,胶质的皮肤柔软而光滑,被抚摸之后微微下压,松开之后又反弹了回去。 表情坚毅,身体健壮,五官端正而精细,如果不是近距离的观察,很难判断出他到底是一个呆滞的真人,还是一个没有呼吸的模型。 铃儿长吁了一口气,想要将眼睛从那个裸模身上移开,却感觉他身上似乎有种无形的魔力,让她怎么也移不开。 迷离的光线还在旋转,紫蓝交替,让人目眩神迷。 铃儿艰难地往后撤开了一小步,将手从他的身上拿开,机械般地偏过头去,望向了帷幕角落边上的一张小床,床头上摆放着一些稀奇古怪的道具,是她从未见过的……不过她好像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这些道具是干什么用的…… 铃儿闭上眼之后又睁开眼,她的脑子仿佛不再转动,面前的景象太出乎她的意料,让她一点点防备也没有,就这么突然地出现,使她猝不及防。 就算在脑中想了几十几百次,也从未想到过黑色帷幕里面竟然会是这种东西…… 这里没有怪物,没有吓人的东西,没有鬼,也没有神,只有—— 她轻轻摇晃了一下脑袋,有个词汇脱口而出,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欲望。” 这里展现出了赤裸裸毫无顾忌的女人的欲望…… 这让人感到悲哀,也感到无奈,感到害怕和不可理解。 但是,如果细想一下,就会发现一种浓郁的悲伤。 生理之内是心理,但心理之上却是生理。 捆绑了爱,禁忌了性,弘扬了道德,压抑了本能。 在地面之上行走的躯体,仰起头,看不见蓝天的时候,会怎么想呢? 一生一世,蝇营狗苟,却满足不了自己欲望的时候,会怎么想呢? 老一辈的至理名言告诫我们——无欲则刚。 可大千世界,霓虹酒绿,穿梭在一栋栋高楼之间,地铁之间,公交之间,人心之间,不停奔波劳碌,为的是什么呢? 纵然心静如水,可每到夜深人静,独自抚慰心胸,望着那些渴望得到却得不到的东西,最初的时候可能会握紧了拳头,咬紧压根,奋斗往前,不枉此世,可逐渐的,你妥协了,放弃了,结婚了,生子了,你发现你头发白了,身体垮了,你膝下子女承欢,你身前一片坦途—— 荆棘没有了,奋斗的欲望也没有了,坐在藤椅上,抽着烟斗喝着香茶,面对来来往往的人群,你可以微笑着告诉他们——年轻人,无欲则刚呐。 一代又一代的人,百年之后,年轻时的容颜被人忘却,纵然惊为天人,也抵不过岁月的侵蚀。 也许在弥留之际,入土之时,最后看到的,会是当初那未曾实现的愿望吧…… 留给孩子们吧,替我去完成它们,如果你们完不成,就交给孩子们的孩子,孩子们的孩子们的孩子…… 一代一代,并未终止,可是思维已经不在了,遗憾带到了地下,不会哭,因为已经早就没有了眼泪…… “欲望是黑夜,见不得光。” “欲望是罪孽,拷满枷锁。” 从古至今,优胜劣汰,物竞天择之下,进阶的轨迹是——合理掩饰自己的欲望。 即使在宽广的大地上,只要有人存在的地方,就一定没有—— “自由!” 每个人都是一座监狱。 囚禁自己的同时,捆绑住别人。 悄悄拉灭了灯火,迷离的紫蓝光线逝去,眼前重归黑暗,铃儿退出了黑色帷幕,将拉链缓慢地拉上。 “砰!”地一声,她转过身,却撞到了一个如同墙壁一样厚实但却不坚硬的东西上,她抬起头,看见了一张凝重而严肃的脸,那是郑护士长的脸。 厚实的嘴唇微微开启,如同男人一样的嗓音问向铃儿:“明白了?” 铃儿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第107节 郑护士长转过身,迈步往前,铃儿紧随其后,她看着护士长那宽阔的肩膀和厚实的背部,忽然感觉到心安了许多。 走出休息室之后,她们在窗台上,隔着铁栅栏和玻璃窗,望着外面阴沉的天空和连绵不断的雨线。 郑护士长脸上有着疲倦的表情,像是一个带领军队打了一场耗时长久但却依旧未分胜负的将军。 “铃儿,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来这呢?”郑护士长问道,她的语气出奇地温和。 “我……我不知道……或许是因为想要赚钱谋生……”铃儿断断续续地说道。 “不,你知道的,每个到这里的人都知道。”郑护士长道,“这里并不是你赚钱,也不是你谋生的地方。” “可我……”铃儿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解释。 “来这里的人,都是另类的人,护士们没有老公,院警们没有老婆,病人妻离子散,无人看管,这里的人并不是那么美好的人。”郑护士长说完之后,轻叹了一口气。 “还是有好人……比如余文泽……白天他还……” “你要记住,好人是不会来这的,而且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好人,只有没有被发现的坏人。” 铃儿的话被郑护士长打断了。 铃儿没有说话,或者说她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雨滴打在窗玻璃上,发出‘啪嗒啪嗒’杂乱无章的声响,让人不安。 良久过后,郑护士长道:“你应该也很明白,什么样的人会来到这。” 铃儿道:“有精神病的人。” 郑护士长道:“不,我是说院警和护士。” 铃儿再次闭上了嘴巴,她的头忽然有些疼,她伸出一只手抚摸起了太阳穴。 郑护士长见她没有说话,继续道:“有罪的人,不然我们都会进监狱,而这里,比监狱好一点的地方是,会让我们忘记曾经犯下的罪孽。” 铃儿忽然大声道:“不是这样的……” 郑护士长道:“我也快忘记了……已经好多年前了……我还没有来这的时候……那时的我有一份好工作,有一个我爱的人,有家庭,还有自由……至少我想去哪只要我攒够了钱,就可以去哪。” 铃儿瞪起了眼睛,有些失态地道:“你为什么要说这些……” 郑护士长的手在铃儿的肩膀上拍打了两下:“没有人是故意的,也没有人是心甘情愿的,我们活着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那种事情不要再发生第二次。” 铃儿大声道:“求求你,不要说了……” 郑护士长似乎没有停止的念头,她瞥了铃儿一眼继续道:“中国这么大,除了这家x精神病院,你说哪里还有你的容身之所呢?” 铃儿哽咽了起来:“我可以去很多地方,很多很多……” 郑护士长咄咄逼人地道:“那你为什么会来这?” 铃儿:“因为我喜欢做护士啊,我学的就是护士专业……” 郑护士长:“有罪之人最拿手的就是——骗自己。” 铃儿:“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郑护士长将代表着护士长身份的护士帽摘了下来,放在窗台上,目视着漆黑的夜空缓缓道:“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我们跟平常人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同,我们之所以被困在这里,是因为我们也想要获得自由,你知道吗?我已经在这里呆了七年了,再有两个月,就满八年了。” 铃儿茫然般地问道:“八年又怎么样?” 郑护士长脸上露出了疲倦的笑容:“八年,我就可以走了。” 铃儿吃惊地道:“你自由了?” 郑护士长道:“一桩罪,我还八年的自由,也够了。” 铃儿:“你会离开这吗?” 郑护士长:“如果你蹲完了坑,还会留恋厕所吗?如果你吃完了饭,还会握着筷子吗?如果你有一个可以想去哪就去哪得机会,还会没日没夜地呆着简陋的宿舍里面,待没有人看见的时候偷偷跑下来,用裸模来满足自己吗?” 铃儿:“你说的……” 郑护士长:“说的很难听对吗?难听就对了,好听是留给死人的。” 铃儿:“可我真的是喜欢做护士……我喜欢照顾病人……” 郑护士长笑了起来,她的后背似乎又开始疼了,脸上的笑容逐渐扭曲在了一起。 郑护士长深吸了一口气之后道:“铃儿,你是个好女孩,原本不应该来这的,不过既然你已经来了,我就告诉你几件事情,因为我很快就不会在这了,我希望你也能好好赎罪,好好反省,每天都会想一遍那时的场景,不要逃避,也不要欺骗自己,你会重获新生的。” 铃儿:“护士长……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郑护士长:“傻孩子,我们只认识这么短的时间,就算我是你的护士长,也没有权利来保护你。” 铃儿张着嘴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良久之后,郑护士长道:“铃儿,听好了,在这里,看得见摸不着的东西不要害怕,在这里,摸得着看不见的东西不要妄自询问。” “在一个地方生存,就要遵循一个地方的生存法则,我在这里呆了将近八年的时间,一共学会了两个法则,第一个是:永远不要隐瞒院长,任何事。第二个是:永远不要和这里的院警发生关系,任何关系。” 铃儿:“朋友也不行吗……” 郑护士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继续道:“还有另外恐惧而惊悚的三个法则,不过我也不知道,我职位太低,根本无法认识到这家精神病院中到底还隐藏着什么东西,不过我敢肯定……一定有一个重大的秘密……所有一切都只是一个表象而已……” 铃儿似乎有些害怕:“你为什么会告诉我这些……” 郑护士长道:“我只是想看你好好活下去,在这里白白死去,无人收尸的人,可不止是病人。” 第108节 铃儿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那批黑衣人是干嘛的?” 郑护士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不过我也不想知道。” 郑护士长说完之后,拿起护士帽戴在了头上,望着铃儿道:“时间不早了,我回去了,如果你想去休息室的话,就去吧,我不会和别人说的。” 铃儿急忙道:“我不用那个……” 郑护士长道:“对于我们来说,这家病院可以说是仁慈许多,我相信,你总会有用得到的时候。” 郑护士长说完之后,便转身走了。 铃儿站在原地,有些发愣。 郑护士长走了几步之后,忽然回过头来道:“有时候,活下来,可不仅仅是依靠勇气,还有克制。” 铃儿的头又开始发疼了,越来越疼,她感觉自己如果这样疼下去的话,很可能就会直接疼死。 可是,善良的人总会如愿以偿的。 一定会。 不是吗? 铃儿紧咬着牙关,迈步向前,一个人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表情凝重而严肃。 第59章 练习武力 在不安的雨滴敲打声中,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病房里面射进了一丁点的光线,昏暗的让人不想睁开眼睛。 赵直从床上艰难地爬了起来,经过了一夜的修养,他不仅没有感到精力充沛,反而四肢越发地酸疼了起来。 他活动了一下脖颈,伸展着四肢,关节碰撞发出‘咯哒咯哒’的声响。 许多人在晚上临睡前会下很多的决定,每一个决定都激情四射,热血喷涌,并坚信自己第二天一定可以办得到,其中最最经常的就属——我要早起。 然而真正按照那个定好的时间起来的,却是少数人中的极少数。 赵直在前天就已经下了早起这个决定,无论如何,他不会将大好得时光消耗在无聊的病床上,他需要的不是睡觉,死后有得是时间睡觉。 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尽快恢复体能,保持锐利和敏捷的思维,找到逃出去的契机,以及复仇的好机会。 “累吗?” 赵直站在铁栅栏前面,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摇了摇头。 “累就对了,舒服是留给死人的。” 铁栅栏阻拦了赵直和外面的联系,他的手指在铁管上轻轻抚摸着,冰凉的金属质感让他的心中感到了一阵慌乱和不安。 是不是也有人曾经站在他同样的位置,望着同样的天空,生出同样的想法? 他是出去了,还是被困死在了这? 如果这辈子都被困在栅栏的后面,无所事事,混吃等死,那我的父母将我生下来做什么呢? 赵直用指关节敲了几下铁管,心中的不安和慌乱也变得厉害了起来。 解决掉那些负面情绪,最好的办法就是——正面给予回击。 赵直原地趴下,双脚伸向洗手间,双手按在地面上。 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他开始做起了俯卧撑。 他现在已经给自己定制了详细的锻炼方案,不急不躁,循序渐进,才能收获更好的效果,当然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持之以恒。 这么简单的道理,似乎每个人都懂,但能够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个呢? 赵直不停地呼气,吸气,双手在地上撑住,身体一起一伏。 第一组,十五个,很轻松地完成。 中间休息一分半钟。 第二组,十五个,游刃有余。 中间休息一分半钟。 第三组,十五个,做到最后的时候,已经感觉到了疲累。 对,累就对了,不累怎么会成长,没有力量,怎么反击,怎么逃跑? 中间休息三十秒,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 第四组,十五个——做到第九个的时候,他的手臂开始发抖了起来,做到第十二个的时候,他感觉双臂想要即将要折断了一样。 他想到了蓝天中翱翔的鸟儿,想到了大海中翻滚的鱼儿,想到了草原上奔跑的马,想到了孤山上啸月的狼。 他一声低吼,完成了最后一个,然后愤然起身,闭上眼,连着深呼吸了几口气,手臂似乎正在膨胀,血液快速在身体内流动,他能感觉到体能正在恢复,身体正在壮大。 这是一种活着的感觉。 赵直舔了一下嘴唇,睁开眼时才发现二子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旁,他那双眼睛即使在清晨依旧炯炯有神,像是他过去的一夜根本就没睡一样。 “一起练?”赵直喘息着问道。 二子点了点头之后又摇了摇头,他没有说话,径直走进了洗手间。 第109节 赵直没懂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也没再多问。 二子从洗手间走出来之后,意味深长地望了赵直一眼,然后伸出手指了指铁栅栏的外面。 “怎么了?”赵直问道。 “前面不通你可以走后面,墙是人造的,当然人也能毁掉它。”二子说道,他伸开手掌,掌中多了一块墙皮。 “挖坑吗?我不会,再说这里并不是电影。”赵直道。 “正因为不是电影,所以防备才会减弱,你知道吗,在最开始的时候,这里是没有洗手间的。”二子说完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走向了自己的床,直接躺在了床上,将被子罩在了身上。 赵直在原地愣了一会之后,走进了洗手间,借着微弱的光线,他看见右边的墙壁上,脱落了一块墙皮,他伸出手扣了几下,又扣掉了一些,露出了里面红色的砖。 赵直急忙跑到了外面,将脸紧贴在铁管上,透过窗子,望向了外面,在洗手间右边那块墙壁同样的位置,外面是一块平滑的墙壁,他比量了一下,厚度大约半米左右。 赵直的眉头轻皱了起来,心底暗暗盘算着,如果要通过洗手间挖出一个坑洞,且能够让一个人的身体通过,那么直径至少也得需要半米。 就算是打通了,接下来怎么办? 用一根绳子吊着,滑下去。 那滑下去之后呢? 赵直望向窗外,外面灰蒙蒙的,铁栅栏阻挡住了他向下探看的视野,从他的位置,根本看不到正下方有什么东西,只能看到很远的位置,有一片小树林,小树林再往前,便是病院最外围的围墙,围墙很高很厚,几乎遮挡住了仰视的方向。 不可控因素太多,而且,凿墙这种事耗时耗力,说不定凿了几个月,却忽然被人发现,亦或调换了病房,甚至发觉墙壁根本就凿不同,因为里面有钢管…… 赵直摇了摇头,冷静地思考了一番之后,便决定暂且不考虑这个由二子给他指的一条逃生之路。 “想什么呢?”孙震阳的声音响在身后。 “在想什么时候会晴天。”赵直头也没回地道。 “我看你是在想着什么时候能逃出去吧?”孙震阳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倦,似乎他也一夜没睡好。 “我不想拖累你们,但也希望你们不要到处声张,更不要随随便便就说出口。”赵直的声音变得有些强硬。 “好,当我没说。”孙震阳说完之后,便走进了洗手间,关上了门。 赵直转身离开,来到了病房中间的位置,他左右看了看,然后将椅子挪开,中间的那张桌子往孙震阳的床边搬了过去。 随后,赵直原地做了几下伸展运动,便握紧拳头,打起了空气拳。 在过去那些无所事事,当小流氓的日子里,赵直为了让自己更好地活着,且让自己的那些小弟兄们跟着自己不吃亏,他买了一整套的散打和拳击的书籍,光碟,那时的他对着那些图形文字和影音视频学习了很多实战的格斗技巧和散打套路。 但后来随着他步入社会,开始了线人的工作,那些东西也逐渐变得生疏了起来,他的体能在下降,那些招式也渐渐忘却了。 来到这里之后,赵直才发觉,要想存活下去,需要的不仅仅是大脑,还需要身体,大脑反馈信息,身体给予回击。 赵直在脑中开始回想过去的那些招式,什么上勾拳,左冲拳,鞭腿,侧踹,连坏踢,这些最基本的招式可以先熟练起来,然后再进阶复杂的招式和套路。 等体能恢复之后,配合上这些实战技法,他相信,自己可以随便单打这里的几个院警,完全没有问题。 赵直知道散打是最具实战性的格斗术,所以他先从散打开始,在过去,他最主要研习的也是一些散打技巧。 现在脑中记到的不是很多,也非常的零散,毕竟那时候只是业余学习,没有进行专业性的训练。 要是这里也有书籍就好了,赵直心中暗道,但没有书籍也无所谓,他可以先凭借着记忆将最基本的东西练扎实。 任何搏击武术,基本功是最关键也是最重要的。 赵直依旧记得,在散打中,从大步骤上来说,一共分为拳法、腿法、拿法、摔法、步法。 这几大步循序渐进,往复穿插,最终融会贯通,便可以一敌三,甚至第一敌十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最基本的当属拳法,而拳法当中最基本的便是直拳。 赵直在脑中奋力回想着之前看到的散打技法,直拳对他来说其实并不陌生。 直拳是最实用的拳法,它的威力很大,速度快,可以很好的控制对方的行动和破坏对方的身体! 所以,要想练好散打,直拳的技术是很重要的。 赵直冥思苦想着直拳的技术要点,那些过去的回忆逐渐回来,他感觉自己又像是一个少年一样,那种崇尚武力解决一切的时候。 “首先,双脚一前一后分开,重心放在中间偏后的位置。” 赵直在口中默念了一句,然后摆出了起手式。 “发拳时,后脚蹬直,身子微微前倾,转动腰部,带着身子向一旁转动,然后放松舒展肩部,重心前移的同时一拳打出去。” 赵直奋力出拳,拳风掠过,发出‘呼’地一声轻响。 “拳头打出去后,在触及对方身体的一刹那猛然发力!这样你的拳头就有了极大的加速度,获得穿透力!” 在拳头即将走到末尾的时候,赵直猛然用劲,胳膊一震,拳头在尽头稳稳停住。 “还有,实战中不要用刺拳,这种假动作是对付高手的,对付低手,他才不会管你那一套,吃亏的反而是自己。” 赵直依旧记得当时光碟中那个教学老师的忠告,这个忠告让他好几次避免了自己被别人打的风险。 “今天就先练这最基础的一招。” 赵直深吸了一口气,将这个最简单的动作反复做了许多次。 孙震阳坐在床头看着赵直,二子的杯子悄悄掀开,一双眼睛瞪着赵直。 天已经亮了,新的一天来临了。 第110节 赵直在病房中吆喝着,发出一声声闷吼声,同时不停地用简单粗暴的直拳冲击着空气,发出骇人的声响。 对面的病房有人透过栅栏在看,斜对面的也有人在看,甚至另外一边斜对面的病房里同时有两个脑袋在一起看…… 有两个院警也在门外看着。 “有个病人在练拳。” “就是昨天做俯卧撑那个?” “他叫赵直,听说曾是个杀人狂魔……” 消息传得很快,即使是在这种禁闭的环境之下。 “看来,这家伙病的真不轻。”院警在门外说。 “不过看起来还有模有样的,要不你也跟着学学?”另外一个院警调侃着他的同伴。 “学个鬼!我们有警棍,还有电棍,还有枪!”那个院警大声说道,似乎是在说给赵直听。 是的,他们有的,赵直都没有,可赵直有的,他们也没有。 赵直有勇气,有毅力,有敏锐的思维和细致入微的观察力。 当然,赵直还有一块已经磨出尖的‘玻璃碎片’。 赵直骤然回身,对着铁栅栏外面的院警就是一拳—— “呼!”拳风掠过,眼神刚毅而凶狠,虽然隔着一道门,但外面那两个院警还是不由地后退了一步。 在那一瞬间,他们似乎感觉到了一股——杀气。 第60章 一鼓作气 今天的气氛相比昨天来说已经缓和了许多。 但紧张和压抑的气息依旧在空气中弥漫,每个人都心存戒备,看似彬彬有礼,实则小心翼翼。 赵直一如往常,在休息室内的最后一排椅子上坐着,一边吃着令人反胃的午饭,一边偷偷打量着来来往往的人。 护士们似乎客气了许多,但那不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客气,好像仅仅是在表明一种态度。 院警们神经兮兮,双眼瞪得很大,不停地左顾右盼,警棍在手中拍打,发出让人不安的声响。 院护士们和院警们都很少有人说话,似乎大家都无话可说,或者是这种气氛让他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双头胖子已经死去了一天,可是案情却依旧毫无线索,凶手仍然逍遥法外,恶魔就在他们身旁,说不定下一个死得就是自己。 在这种心理状态之下吃饭,似乎每一口下肚都显得异常艰难。 但是精神病人们毕竟不同于常人,他们不仅吃的很香,甚至还有说有笑,这种状态更增添了一丝诡异离奇的气氛,让人感觉有些不真实,仿似置身两个不同的时空。 休息室门外靠墙的椅子上,那个名叫邓小台的女孩依旧坐在那里,印象中似乎从来没见过她吃饭,好像她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她手中紧握着那张泛黄的纸张,一双眼睛中充满和惊喜和期待,她在等人,始终在等人。 赵直看见二子吃完饭之后,走出休息室,坐在了邓小台旁边空置的椅子上,两个人似乎交谈了几句,然后二子便起身快步朝着走廊右边走去,邓小台依旧坐在椅子上,等待着…… 孙震阳匆匆吃完饭,甚至都没和赵直打招呼,便自顾自地走了出去,似乎有很要紧的事情要去办一样。 有一个小胖子走了进来,应该是新来的,赵直从未见过,但不知为何,看见这个眼神柔弱,长相可爱乖巧的小胖子的时候,他的心中竟然生出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那个小胖子似乎有些害怕,他从始至终都表现地很害怕,他脸皮泛红,浑身绷紧,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在吃了几口饭之后,便逃也似的离去了。 伴随着一阵弹珠的声响,那个只有弹珠为伴的女孩肖点点小跑着进入了休息室,她从护士那领了一盒饭,原地蹲下,将十几个弹珠放在地上摆开,然后把饭盒压在了弹珠上,她吃饭的时候,弹珠在地上轻轻地旋转,饭盒也跟着左右摇晃。 肖点点的脸上没有表情,双眼似乎也看不见别的任何东西,只有弹珠,那是她的一切。 饭吃完,弹珠收起,肖点点小跑着离去。 那个玩游戏走火入魔的少年陈皓和肖点点在门口相遇,他弓着身子,在小女孩的耳边说了一句话,肖点点回过头来,有些发愣地望着陈皓,陈皓随之嘿嘿一笑,然后又说了几句什么,这才走进了休息室。 “狩猎的时刻到了。”陈皓弯腰塌背,神情邪气地望向四周,“我饿了。” 赵直和他眼神相撞的一瞬间,陈皓忽然嘿嘿笑了起来:“我觉得我变回人类了。” 陈皓嘿嘿阴笑着走向了派发食物的两个护士跟前,那两个护士脸色有些苍白,似乎颇为紧张,有一个院警已经走进了休息室,正在盯着他看。 陈皓领了餐盒,在就近的位置坐了下去,不停地左顾右盼着,偶尔吃一口饭,也伴随着一阵阴笑声。 没过一会儿,冷空走了进来,他笔挺地走向了护士,领了餐盒之后便走到了另外一边的角落的桌子旁坐了下去,他的表情依旧阴冷,像是刚从寒冬里走出来一样,浑身上下充满着一种让人凉飕飕的感觉。 一双秀美的赤脚踩在地板上,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长发在脑中飘荡,一张瓜子脸上溢满了忧伤,甄晴缓步走进了休息室,领了餐盒之后便朝着赵直所在的餐桌走去。 她坐在赵直的对面,打开了饭盒,脸上依旧是淡淡的忧伤,带着安详。 “你好像很苦恼。”甄晴说道。 “你好像一点也不苦恼。”赵直望着甄晴的脸道。 甄晴吃了一口饭道:“居安思危,你们男人是不是都是这样想的。” 赵直苦笑一声道:“反正我绝对不会乐不思蜀,再说我也根本乐不起来。” 甄晴:“有时候你可以看看身后和身旁,不一定一直盯着身前。” 赵直:“这一点我和你不同,即使你说的是对的。” 甄晴笑了起来,细长的眼睛打量着赵直道:“你可真犟。” 赵直就喜欢看这双细长的眼睛,也喜欢看这种饶有趣味般打量的眼神,他不由地笑了起来,也跟着吃了一口饭,随后才道:“我真的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第111节 甄晴将右脚伸了出去,在地板上扭动了一下之后才道:“我喜欢脚。” “就因为这个?” “当然不仅仅是这个。” “还有什么?” “你猜——” 赵直撇了撇嘴道:“我不猜,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猜,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赵直说完之后,便站起了身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休息室,他不是不想和甄晴说话,只是不想在根本无法掌控自己命运和自由的时候,选择调笑和安逸。 甄晴是一个让他感兴趣的女人,跟她说话,有时候根本不需要思考,充满了随意性和无拘无束的感觉,那是她身上特有的一种气质,对什么事都无所谓的那种态度。 赵直在休息室的门口回过头,偷偷看了一眼甄晴,她正在低头吃饭,表情一如往常,恬静而忧伤。 赵直轻吸了一口气,迈步朝着前方走去,他一边走着,一边聚精会神地打量着四周院警的动向。 无论如何,他今天要下楼一趟,即使冒着被殴打的风险,他也一定要做。 这是他计划中的第一部,已经拖延了很久,他等不及了。 四个院警,左右两个各有两个,赵直站在楼梯口处,将身子倚在墙壁上,静静等待着机会。 当陈皓吃完饭走出来的时候,口中依旧喋喋不休,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语,几个院警的注意力果然被他给吸引了。 赵直的身子悄然往楼梯口的拐角移去,一个院警从他的身旁走过,并没有特别注意他,而是直接走向了陈皓。 “你们都是一群废物!”陈皓忽然对抓着他肩膀的一个院警大声道。 “快滚回你的病房,老子不想看见你!”院警的吼叫声响起。 “废物们,尝尝鱼叉的味道吧。”陈皓一双手忽然对着那个院警的眼睛插去。 院警惊叫了一声,同时警棍砸在了陈皓的身上,陈皓在奋力地反抗,又有一个院警快步跑了过去。 “看吧,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赵直心中暗道一声,在所有院警全部都被陈皓吸引过去的时候,他身子往旁边一缩,悄无声息地闪进了楼梯里面。 已经进入楼梯里面的赵直没有看见,在休息室的门口,一双阴冷的眼睛看见了他所有的行动。 赵直缓步走下了楼梯,小心翼翼,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响,拐过第一段楼梯之后,他看见了三楼的楼梯口处有一个小圆桌,圆桌底下有一双腿。 赵直蹑手蹑脚地走了下去,心中无比期盼这个看守楼梯口的院警此刻正在昏睡。 他走下了楼梯,看也没看那个院警一眼,直接朝着二楼的楼梯走去。 “喂!停下!”身后响起了院警的叫声。 赵直急忙停住身子,回过头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挂满了笑容。 “你干嘛?!”院警从桌子后面站起来,指着赵直凶恶地道。 “四楼的休息室内空气清新剂没有了,你也知道,昨天有人恶作剧,把整层楼搞的乌烟瘴气,我今天想再清理一遍。”赵直眨着眼睛说道。 院警怀疑地盯着赵直,随后打开对讲机问道:“四楼!四楼!这里是三楼楼梯口!你们是不是安排了一个病人下来取空气清新剂?” 四楼并没有传来回话,赵直知道他们正在整治陈皓。 “我快去快回!”赵直说完之后,直接朝着二楼的楼梯走快步走去。 他听见身后响起了一阵对讲机的声音:“病人?空气清新剂?!你在说什么——” 赵直头也不回地直接冲了下去,冲到了二楼之后,没有丝毫的停顿,直接朝着一楼冲去。 二楼的楼梯口也有看守院警,等那个院警反应过来的时候,赵直已经奔到了一楼,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和叫喊声,可他浑然不顾,加快速度往前跑着,经过了一楼,直接奔向了通往负一楼的铁门。 “砰!”地一声响,铁门被他一脚踹开,一阵阴寒气息扑面而来,他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了空气中似乎带着一股奇怪的血腥味。 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考,他就奔下了楼梯,来到了负一楼之后,他才忽然发觉了一个重要问题——通往负二楼的楼梯在哪?! 身后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和叫喊声,紧接着铁门被人打开,赵直来不及多想了,他迈开步子朝着右边跑去,走廊里昏暗的橘黄色灯光亮了起来,但走廊的尽头却依旧黑乎乎的。 赵直拼尽全力朝着前方奔去,途中经过了自己当初被关禁闭的房间,又往前跑了一会,等彻底融入那团黑暗,适应了那种光线之后,他终于看清了。 在他的前方,五米远的距离,有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门! “这不可能!”赵直低吼了一声,箭步冲到铁门前,一拳头砸在了门上,铁门正中间忽然弹出一个半米左右的铁盖,吓了赵直一跳。 铁盖后面一阵让人恶心的浓重血腥味冲了出来,里面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但赵直似乎看到一双赤红的眼睛在里面闪烁了一下。 就在这时,几个院警奔了过来,二话不说,警棍便砸在了赵直的身上。 赵直翻滚到墙壁角落,举起了双手,他的右手中握着一瓶空清新剂,用力按了几下,喷出了一阵菊花香气。 赵直低着头大声叫道:“我找到了……找到了……” 第61章 非法惩戒 三楼的大会议室成了临时的审判室。 赵直被几个院警按倒在地上,他想要挣扎着起身,但只要稍微一动弹,警棍便朝着他的腹部和背部抽来。 吴野坐在一张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一颗刚掏出来的烟,旁边一名院警急忙拿出火机为吴野将烟点上。 吴野轻吸了一口烟,烟圈悠悠吐出的时候,他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道:“这件事可大可小。” 第112节 一名院警在旁边道:“他未经允许私自跑下负一楼,应该受到惩罚。” 另外一名院警道:“他欺骗了我们,拿空气清新剂当借口,其实是想跑出去。” 吴野又吸了一口烟之后才道:“要说责任,你们这里每个人都有责任,让一个手无寸铁的病人一路从四楼跑到了负一楼,你们是吃屎的吗?” 几个院警低下了头去,一个很小的声音响了起来:“我真的是去找空气清新剂,我受不到那种味道……” “你闭嘴!”一名院警怒吼一声,他正是在三楼拐角处看守的那名院警。 “他绝对是心怀不轨!”另外一名院警说道,他是二楼拐角处看守的院警。 “好了!”吴野将烟扔在地上,一名院警急忙用脚将烟头踩灭,吴野带着怒气地道,“你们这么多人连一个精神病人都看不住!你们有什么脸说!” 吴野环顾四周之后,对赵直道:“我说了,这件事可大可小。” 赵直趴在地上,仰起头道:“那你是想要大还是想要小?” 吴野咧嘴一笑道:“你觉得呢?” 赵直道:“小,因为我对你们很有用,我可以扫垃圾,清理走廊,甚至洗衣做做饭都可以。” 有几个院警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嘲讽。 “给我提鞋吧。”吴野将鞋子伸了出去,脱掉了一半,伸到了赵直的脸前,“舔干净之后再提。” 院警们哄笑了起来,起哄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个我不会。”赵直梗着脖子道。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想给我提鞋的人多了去了,这是你的荣幸。”吴野的嘴巴咧开,嘴旁的伤疤也跟着裂开。 “我他妈不会!”赵直大声道。 “那你就是想要大的喽。”吴野嘿嘿一笑,将脚缩了回来,打了一个哈欠之后道,“剪掉他一根脚趾,看他还敢不敢跑。” “操!谁敢剪我的脚趾?!”赵直大吼一声,身子猛然用力,将按住他的两个院警生生弹开,但他还没来得及站直身子,又有几个院警扑了上来。 “砰砰砰砰!”警棍砸在赵直的背上,发出一阵闷响。 一个院警顶着赵直的腰部,两个院警抓住赵直的肩膀,还有两个院警按住了赵直的大腿。 “老大,剪哪一根?”一名院警拿着一个大剪刀走了过来,他的双手扯着剪刀,一开一合,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大脚趾!”吴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接过剪刀,恶狠狠地道。 “我操你妈!”赵直大骂一声,头上随即挨了一棍。 鞋子被脱了下来,一双手拉扯着他的脚趾,赵直如同疯子一样疯狂地踢着,但却无济于事,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大脚趾被掰开了,和另外四个脚趾头分离开来。 “不要乱动,我可不想一次性剪掉两根脚趾头,剪的太快,下次就没得剪了。”吴野咧嘴笑着,举起剪刀,走向了赵直的脚边。 “他妈的你们这群禽——”赵直骂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头上又挨了一棍子,他看见旁边站着那个尖嘴猴腮的院警,手中举着警棍,正阴笑着作势欲打。 大脚趾被拉扯出来,暴露在空气中,不停地扭动翻腾,像是已经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吴野手握剪刀,剪刀在空气中剪着,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赵直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汗珠,他可不想就这样失去了自己的大脚趾,他用最快的时间在脑中盘算了一会之后,急忙大声道:“不要剪!不要剪!我说,我全都说!” “哦,你有什么要说的?”吴野用剪刀的尖端轻轻碰触着赵直的脚趾。 “我真的是去拿空气清新剂!是真的!我发誓!”赵直大声吼叫着,脖子上已经冒出了青筋。 吴野摇晃了一下头道:“我并不关心你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只关心你还敢不敢再乱跑。” “不乱跑了!绝对不乱跑了!”赵直大声道,他似乎感觉到了一丝希望,也许他们只是吓唬他的,并不是真剪,毕竟他们是警察。 “谁会相信啊,你们会吗?”吴野问道。 一帮院警大声笑道:“不会!” 吴野道:“你看,没有一个人相信,所以还是剪了吧。” 吴野将剪刀递给旁边一名院警道:“来,剪了。” 那名院警似乎感觉有些意外,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的表情道:“老大……我力气小……” “他妈的叫你剪你就剪,咋这么多废话?!” “我……” “快点!” 那名院警接过了剪刀,蹲下身子,磨磨蹭蹭了一会之后,才将剪刀口对准了赵直的大脚趾。 “快点!”吴野厉喝一声,那名院警浑身一哆嗦,牙关一咬,剪刀‘咔嚓’一声剪了下去。 鲜血喷溅了出来,银色的剪刀在一瞬间被染得通红。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从赵直的口中迸发了出来。 “狗娘——养的!”赵直没有想到他们竟然真的剪了下去,大脚趾传来一阵痛彻心扉的疼痛,他用尽全身的想要挣脱院警们的束缚,但一阵电流声响在耳畔,随之他的腰部便被电击棒击中。 鲜血和泡沫从口中一并流了出来,虽然只是一下,但足以让赵直浑身肌肉松弛几分钟。 “狗……娘……养的……”赵直双眼翻白,口中不停地咒骂。 第113节 “老大……”那名院警脸上挂满了血珠,他望着赵直那根血肉模糊的大脚趾道,“好像没有剪掉……” “他妈的废物!”吴野怒喝一声,一脚将那名院警踢翻在地,随即拿起剪刀,再次插进了赵直的大脚趾之间。 就在这时,‘砰!’地一声响,房门被人踹开,余文泽冲了进来,随后,一个如同黑塔一般的身躯缓步迈进了房间里面。 黑塔的脸上没有表情,静穆严肃,但他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中却带着一丝怒火,怒火在黑眼球中闪烁,如同地狱深处闪烁的鬼火,让人不寒而栗。 “大队长!”所有院警全都转过身,面对着大队长,敬了一个礼。 “哐当!”一声响,吴野手中的剪刀掉在了地上,他转过身,低下头,也对着大队长敬了一个礼。 孔武走了过去,一只脚踢了一下那把硕大的剪刀,另外一只脚踢了一下赵直的脚掌。 异常突然地,孔武挥出了自己的右手。 “啪!”地一声响,干脆利落,异常响亮。 吴野踉跄着往后退着两步,左半边脸上出现了五道血红的手印。 孔武迈步上前,右手再次挥出! “啪!”又是一声脆响。 吴野再次往后退了两步,勉强靠在一张桌子旁,稳住身子,他的左脸上纵横交错着十道血红手印。 “这种事不要让我再看见第二次。”孔武那浑厚粗野的声音让所有在场的人都感觉到了一阵惊惧。 “是他想要……”吴野似乎想要解释,但他的话刚说了一半,孔武忽然迈步向前,如同黑塔一半的身影将吴野的身子完全罩住,那一瞬间,他的嘴巴抖动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还嫌事情不够多吗?”孔武压低了声音质问着吴野。 “我错了……”吴野低着头,双手在裤缝上贴紧,这个在几分钟之前还气焰嚣张的副队长现在看起来像是一只过街的老鼠一样。 “现在是非常之时,我也会用非常的手段来管理你们!任何人不要给我捅乱子!你们的职责是看管病人,而不是治理病人,懂吗?”孔武这句话显然是对所有人说的。 站在四周的院警全都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余文泽站在门旁边,望着孔武的脸,眼中充满了异样的兴奋神色。 “把病人带到医疗室!”孔武用一种不容抗拒的命令语气说道,说完之后,他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望了余文泽一眼,随后迈步走了出去。 两名院警走到了赵直的旁边,刚想要将赵直拖起来,谁知道赵直忽然低吼一声,翻身而起,手中抓起了地上的剪刀,对着一名院警的脸便刺了过去! “嗤啦!”一声响,剪刀割裂开脸皮,鲜血喷溅而出! 第62章 反抗和善良 “啊!” 一声尖叫响起,麻子脸院警捂着脸倒在了地上,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流了出来,在他的脸上和脖子上肆意流淌着。 赵直翻身而起,剪刀再次对着麻子脸的头上刺去,一只粗壮的手凭空出现,拉住了他的头,随即腰间传来了一阵酥麻感,剪刀落地,他再次倒在了地上。 叫骂声,踢踏声,警棍砸在身上的声音,电警棍的电流声,以及麻子脸院警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在十几平米的会议室内充斥成了一团。 鲜血洒满了一地,每个人的身上和手上或多或少都沾上了一点鲜血,赵直躺在地上,用尽全力抱住自己的脑袋,他不停地翻滚着,不停地咒骂着,不停地反抗…… 腰部传来‘嘎嘣’一声脆响,钻心的剧痛席卷而来遮住了皮肉疼痛,似乎有根肋骨折断了。 身躯逐渐麻木,四肢已经没有一丁点的力气,脑袋变得晕沉,连呼吸中都带着血腥的味道。 在眼睛终于不堪重负闭上的那一刻,赵直看见了窗外一线光芒透过房门照进了会议室。 雨,似乎停了。 一个笨重的拳头从左侧冲了出来,直接砸在了他的下巴上,“砰!”地一声响,赵直往旁边一躺,彻底晕了过去。 麻子脸院警和赵直两个人一同被送进了医疗室,在孔武的威压之下,院警们并没有把赵直活活打死,而是留了他一条性命。 但这一次,他受的伤很重,不仅大脚趾被剪掉了一半,浑身四处都是伤痕,甚至肋骨还断了两根,而且最关键的是,他竟然一时冲动,刺伤了一名院警的脸。 孔武力排众议,将此事暂时压了下去,毕竟赵直的脚趾被剪,还重度昏迷,麻子脸的脸被刺,此事从表面上来看算是相互扯平,但所有人都很清楚,赵直摊上大事了。 在这里,院警说了算,刺伤了院警,等于刺伤了这里的主人,即使是占理的那一方,也无济于事,这里的警察可不是为民办事,力求公道的,虽然吃的是公家饭,可办的可真不是公家事。 在医疗室的第一个昏迷的夜晚,赵直就遇到了前来伤害他的院警,幸亏一名护士忽然恰好出现,及时阻止了。 第二次的时候,半张脸上绑着纱布的麻子脸院警出现了,他手中握着一只小剪刀,在黎明即将来临之前那段最深得黑夜里,悄悄钻进了医疗室,在他将剪刀刺向赵直脸上的时候,一直跟在他后面的余文泽拉住了他的手臂,并将他扭倒在了地上。 直到第二天的下午,赵直才苏醒过来,他大吼大叫,那种像是要撕裂开自己喉咙的声音几乎就要把医疗室的天花板给震破。 在晚上的时候,再次陷入轻度昏迷的他被直接扭送进了负一楼的禁闭室。 躺在禁闭室里的赵直几乎奄奄一息,没有人知道他能不能活下去,也没有人知道他能活多久,其实这也正是他们希望的,让他自生自灭。 在这里,被活活打死的人很多,赵直不是第一个,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禁闭室的门被关上,赵直躺在床上,身上并没有被绑上绷带,因为院警和护士们已经认为他并没有太多挣扎的力气。 枕头下面有一盒止痛药,是一名心软的护士悄悄塞进去的。 在昏睡中依旧紧皱着眉头,半握着拳头的赵直在醒来之后,如果发现自己身在禁闭室当中,浑身疼痛难忍,连路都走不利索的时候,他会选择以怎样的方式来面对接下来的禁闭生活呢? 或许,他永远也醒过来了…… 长夜漫漫,即将来临。 外面的雨已在昨天停歇,天空蔚蓝,大地澄澈。 第114节 如血的残阳悄然钻进了山后面,夜幕缓缓拉开。 赵直是一个小角色,是一个精神病人,即使在外面他是那个杀人如探囊取物,将警察们耍得团团转的杀人恶魔,但在这家重症精神病院中,他仅仅只是一个看起来脾气很硬又很犟,且从不听安排和使唤的疯子。 如果这样坚硬如铁从不屈服的一个人,在这样一种严酷且没有尊严的环境当中最终被征服了,被抹杀了,那么还会有别的人来充当他的角色吗? 应该不会了。 人们看见了坚硬的下场,看到了反抗的后果,看到了和院警们作对的最终归宿,即使他们内心有着那种抗争的种子,有着想要重获自由的希冀,也会在这一场风波之后逐渐泯灭了。 反抗和争斗如果没有获得好下场,人们会很自然地认为,这种事从本质上来说是错误的。 当黑夜彻底来临的时候,赵直依然没有醒过来。 有个护士进来给他的脚掌换了新的纱布和药,替他擦去了嘴角新溢出的血迹和额头的汗珠,还为他盖好了被子,摆正了脑袋。 这个护士有条不紊地做着这一切,全程一句话也没说,她没有嘲笑,没有叹息,没有惊叫,也没有抱怨。 她的身形娇小,五官端正,看起来像是大家闺秀,但一双眼睛中却闪烁着执着的光芒。 她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忘记了自己姓什么的铃儿。 当然,在枕头后面悄悄塞进止痛药的也是她,在医疗室内阻止了第一次刺伤赵直的那个院警的护士也是她。 铃儿为什么会这么做呢? 连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她为什么会这么做,她只知道她想这么做,她不忍心看见这个病人就这样孤零零地死去…… 这个理由够了吗? 如果不够的话,就算是因为善良吧,所有一切为别人的付出行为,如果不是为了故意求得回报的话,不都是因为本性善良吗? 那问问这些人,善良,有错吗? 平白无故的善良,有错吗? 如果善良也有错,这样做也会被很多人所不能理解,那么在这个物欲横流污秽丛生的社会当中,还有人会选择充当好人的角色吗? 晕倒在马路中间,不会有人扶,撞人的车逍遥法外,被撞的人横尸旷野,偷钱包的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溜之大吉,老婆婆在烈日下暴晒,四周是打着太阳伞的漂亮姑娘。 小伙子们叼着烟骂着脏话一字排开在路中间扭曲着行走,却不曾看见旁边的建筑工地里正有自己的父母在挥汗如雨。 黑心的商人往婴儿的牛奶里面灌着毒品,丧失了理智的医生在疫苗上偷梁换柱。 推倒的拆迁墙砸死了路旁的老汉,如狗一般的城管踢翻了劳苦百姓手中唯一的饭碗。 没有人去帮一把吗? 去扶起因为中暑晕倒在地的高血压患者,去记下那个撞人之后逃逸的车牌号码,去指出小偷的模样,去为烈日下的老婆婆挡上一把伞,去劝说那些正在堕落的孩子们。 这么简单的事,就没有人去帮一把吗? 把黑心商人抓出来枪毙,那偷换疫苗的医生拉出去弄死,拉一把墙角的老汉,告诉他,你的家没了,去睡公园的排椅吧,把城管的双手铐起来,让他们学会用嘴巴说话。 去质问他们啊,如果质问不成,去打他们啊,如果打不过,就联合在一起上诉啊,如果上诉也没有办法的话……那选择妥协吧,妥协了之后苟且偷生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呢? 在这个笑贫不笑娼,没事靠边站的时代,谁还会有精力和心思去追寻意义呢? 而且,善良会被人利用啊,总有些坏人等着你大发慈悲的时候给你致命一击,让你学会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让你及时斩掉善良的枝叶,深埋善良的种子,让它不再发芽,不再长大。 但是,不管怎么说,善良总是没错的,人们可以说她傻,说她涉世未深,但不能说她错。 但这世界上有聪明人就会有些傻子,有些人生下来就是傻子,一辈子也是个傻子,有些人是慢慢变傻的,且心甘情愿成为傻子。 铃儿不傻,至少从目前来看,她一点都不傻,她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这么做了,不这么做,她睡不着觉,吃不好饭,那像是得了一种无药可治的病。 如果这家精神病院中还有一道独属于善良的光芒存在的话,可能就在她的身上了。 铃儿替赵直做完所有这一切之后,悄悄退了出去,她锁上了房门,走出了负一楼,在铁门打开的时候,她看见了余文泽的脸。 自始至终,余文泽都站在门口,他是放风的,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即使行善也需要帮手,需要有人提防着有人正好利用你的善行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他怎么样了?”余文泽问道。 “还在昏迷,不知道还能不能醒过来。”铃儿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珠道。 “哎,都怪我,没有阻止他们……”余文泽的脸上露出了愧疚的神色。 “要不是你,他脚趾头早就已经被剪断了,而且现在都死了,而且你也伤得不轻。”铃儿似乎有些心疼地道。 余文泽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做的还不够。 他本来可以再跑得快一点,然后干净利落地跟大队长阐述整件事件的来龙去脉,就不会浪费那么多时间。 他本来可以将剪刀提前捡起来的,他本来可以阻止赵直刺向麻子脸院警的…… 他本来可以做得更好!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余文泽再次摇了摇头,目光变得坚定了许多,通过这件事,他已经看透了很多事情的本质,他在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会像孔武一样,成为真正的男人,掌控一切。 两个人并肩而行,走在洒满月光的道路上。 “你还是先想想自己回去该怎么面对你的那些队友吧?”铃儿有些担心地道,她已经知道是余文泽去向孔武告的密,才让吴野挨了两巴掌,让麻子脸院警的脸被刺花。 “队友?”余文泽咬了咬牙道,“我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队友?!” 第115节 “他们会打你的……” 铃儿的话还没有说完,余文泽忽然打断了她的话,用一种缓慢而又坚定的语气道:“你觉得我会怕吗?” 听到这句话之后,铃儿抬起了头,在洁白的月光照射下,她看见他那张秀美的如同女人一样的脸上出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刚毅表情。 “他变了……”铃儿倒吸了一口气凉气,在心中暗道,“不再是那个趴在地上屈服于吴野的淫威之下,求饶哭泣的软弱小伙子了……” “你变了。”铃儿望着余文泽的脸说道。 “我没变。”余文泽微微一笑道,“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只不过一直都不敢这么做而已。” 余文泽说完之后,快步上前,随后小跑了起来,他的手伸在半空,在脑后摆了摆,头也没回地道:“铃儿,再见。” 铃儿愣了一会,直到他的背影消逝在黑暗中之后,她才举起手,轻声道:“再见……” 月光如水,皎洁荡漾。 余文泽朝着自己的宿舍里不紧不慢地跑去,似乎并没有看见他所在的宿舍里面的灯光悄然亮了起来,然后又再次熄灭。 后记:如果有一道光可以照亮我前行的路,我希望那是反抗和善良。 ——摘自《勇敢的心》 第63章 变脸 月光如水,照亮了前行的道路。 余文泽从一楼小跑着来到了三楼,然后利用在走廊中行走的那段时间,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来到房门前的时候,他的呼吸节奏已然恢复正常了。 他打开了房门,里面黑漆漆的,没有开灯,借着月光,他看见同宿舍的另外两个院警也不在。 他们应该去二楼的空房间打牌去了,在这里的晚上,院警们大部分的时间都会消耗在打牌和赌博上面。 孔武知道这件事,但并未加以管制,他很清楚,如果让这些人彻底远离这些东西,很可能会出现更多不可控的情况。 余文泽去看过几次他们打牌,那种场面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之前他再北城警局当实习警察的时候就经常看到,但他总是融入不进去,因为所有人都喜欢捉弄他,甚至联起手来欺负他,基本上只要他上桌,输的总是他。 他这张脸如同女人一样的脸,让所有男人憎恨。 余文泽并没有开灯,而是直接躺在了自己的床上,连衣服都没脱,他知道今晚要发生一些事情,这些事情必然跟他有关,他早已做好了准备。 门外传来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随后门被打开了,他看见有好几个黑影陆陆续续闪了进来。 紧接着,房门被关上,黑暗中,他听见了一声叫骂:“贱婊子,就是你去告的密吧?!” 余文泽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双脚放在了地面上,借着月光,他看见了面前的人长得尖嘴猴腮,一双鼠眼中射出两道阴狠的目光。 四个黑影分站在四周,双手背在身后。 余文泽道:“是我。”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之后,他感觉到了一种发自心底的舒畅感,好像是有什么一直被禁锢的东西忽然挣脱了出来。 “臭婊子,果然是个女人,竟然会做出告密这种下流的事情来!”另外一个院警恶狠狠地骂着,语气中带着一丝猥琐。 “把衣服脱光,让我们看看你有没有长着一对大奶子!”第三个长着鹰钩鼻的院警淫笑着说道。 “快点!”第四个脑袋比较大的院警将手从背后伸出,警棍点在了余文泽的胸膛上,“脱掉衣服,让我们观赏观赏!” 黑暗中,只听见余文泽轻笑了一声,他缓缓从床上站了起来,走到第四个院警的跟前,他的脸几乎贴在了那个院警的脸上。 “我是个男人!”余文泽说道。 “哈哈哈哈!”四个院警全都哈哈笑了起来,这句话在他们听来就像是小孩子说的一样,幼稚而可笑。 “你是个婊子!是个长着钩子的婊子!” “真不知道你爸妈是怎么把你造出来的,我猜他们肯定以为生了一个女娃!” “而且还是条毛毛虫!” “我猜他肯定很熟悉菊花的味道。” 鹰钩鼻院警伸出一只手,猛地朝着余文泽的胸前推去,将他直接推倒在了床上,同时他另外一只手从背后伸了出来,手腕一抖,一条麻绳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绑上!”尖嘴猴腮的院警大叫一声,另外两个院警朝着床上的余文泽扑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余文泽口中低喝一声,右手接住了鹰钩鼻院警的右手手掌,然后反向大力一扭。 “咔嚓!”一声脆响,鹰钩鼻院警随之响起了一声痛叫,他的手指直接被扭断了。 紧接着,余文泽从床上翻身而起,顺势一拳打在了脑袋很大的院警胸口,只听‘砰’地一声响,那个院警硬生生朝后倒了下去。 余文泽没有丝毫的停顿,右脚抬起,然后一个回旋,正好踢在了另外一个院警的脸上,将那个院警直接踢倒在了床头。 余文泽跨前一步,双手按住了麻子脸院警的胳膊,膝关节顶在了他的裆部,压低声音冷冷地道:“谁是婊子?” 麻子脸院警似乎有些发懵,刚才的一切都发生的实在太快,转瞬间三个队友就倒在了地上,让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麻子脸想要活动肩膀,但却被余文泽的双手死死按着,他想要抬腿,但他知道只要一抬腿,裆部肯定会迎来重击。 直到此时,麻子脸院警还不太确信,余文泽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击倒三名院警,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为什么真得敢这么做?! “谁是婊子?!”余文泽提高了音量,再次冷冷地问道。 借着月光,麻子脸看见余文泽的表情异常的坚毅,双眼中带着一丝之前从没有见过的狠劲。 “我……”麻子脸院警说出这个字的同时,身子猛地往后一撤,同时右手的电警棍在一瞬间戳了出来,戳到了余文泽的腰上。 一阵噼啪的电流声响起! 第116节 电击棒在余文泽的腰上戳着,但他却纹丝未动。 麻子脸再次懵住了,他关上电警棍之后再打开,然后重新戳到了余文泽的腰上。 电流的声音劈啪作响,将他的衣服电的上下震颤,但余文泽却依旧纹丝未动。 就在这时,余文泽跨步上前,一脚踢在了麻子脸院警的腹部,‘砰!’地一声响,麻子脸院警直接摔在了房门上。 与此同时,身后的几个院警已经站起,将余文泽团团围在了中间。 麻子脸院警从门口爬起,口中发出了两声锐利的尖叫,似乎是在发信号。 房门很快就被打开,又有几个黑影冲了进来。 战斗在一声叫骂声中开始,黑暗中,分不清谁是谁,也看不清楚脸面,在这种小空间内,余文泽原本犀利的腿法根本起不到多大的作用,只能闷声抡拳,但只要是他挥出去得拳便会收到一声痛叫声。 余文泽的腹部和腿部,以及后背都先后都受到了重击,很快,局面就发出了变化,几个院警合力将他直接压在了地上,紧接着双手被扭在了身后,双脚被死死按住。 就在这时,房门再次被打开,一个身形高大的黑影迈步走进了房间,随后,灯被打开了。 地上一片狼藉,凌乱的被单,歪曲的床头,倒地的桌椅,以及地上点点的血迹,都充分说明刚才这里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打斗。 余文泽虽然被擒住了,但至少有五六个院警吃到了不小的苦头,其中有两个院警此时正抱着脑袋在地上哼哼唧唧着。 吴野走到了余文泽的跟前,口中叼着一支烟,他看了看四周之后,冷笑了一声道:“不当武警你真是可惜了,但最可惜的是,你这辈子也别想当武警了。” 吴野伸出一只脚踩在了余文泽的头上:“臭婊子,你告的密让我挨了两巴掌,让麻三的脸被刮花,你说怎么办吧?” “副队长,我只是不想让你们酿成大祸。”余文泽艰难地挺起脖子,粗声说道。 吴野招了招手,几个院警将余文泽从地上拉了起来。 麻子脸院警捂着自己的胸口快步走上前去,在余文泽的腰间拍打了两下,然后将他的上衣掀开,从里面取出一块木板,骂了两句之后,将木板扔在了地上,然后狠狠踩了几脚,直到踩碎为止。 吴野吸了一口烟,脸上那十道纵横交错的手印在烟雾缭绕中看起来分外的滑稽而可笑。 “怎么办?!”吴野厉喝一声。 余文泽没有说话,只是无奈般地摇了摇头。 “不服是吧?!”吴野冷笑着,“感觉几天不管教你,骨头硬了很多啊!” 吴野将烟头扔在了地上,指挥一名院警出门看守,然后将房门关好之后,缓缓缕起了自己的袖子。 “把他的脸给我摆正了!” 吴野后撤一步,嘴巴咧开,猛地一巴掌打在了余文泽的脸上,发出‘啪!’地一声脆响。 随后吴野再次撤了一步,然后身子往前冲的同时,手掌从半空中挥下—— “啪!”一记势大力沉的巴掌。 吴野甩了一下手掌,嘿嘿笑道:“这两巴掌只是一个开始,只要以后我见你一次,我就会打你一次,直到你让我高兴了为止。” “噗!”余文泽张开嘴巴,在地上吐了一口血痰,左脸上出现了十道血红手印。 吴野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望着余文泽道:“认清这里谁说了算了没?” 余文泽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从他的表情和眼神中,似乎看出他有些失望和落寞。 警棍随即戳在了他的腹部,让他的胃一阵扭曲。 “谁说了算?”吴野再次问道。 “副队长,我们是警察……”余文泽道,但说完之后,他就忽然叹了一口气。 腹部又是几下警棍戳来,这一次,他感到不仅是自己的胃在疼,连心脏都开始疼了。 尖嘴猴腮的院警道:“这个家伙倒是开始有点像那个赵直了——” “赵直!赵直!别他妈跟老子提赵直!”吴野怒目圆睁,脖子在瞬间涨得通红。 “把他妈的铁钳给老子找来!”吴野对着尖嘴猴腮的院警怒声吼道。 尖嘴猴腮的院警被吼的脸色发白,他身子瑟缩了一下,然后便灰溜溜地走了出去,没过一会儿,他便回来了,手中多了一个长长的铁钳。 “点火!”吴野怒吼一声。 “怎么点……”一名院警低声道。 “用你那根蠢驴一样的脑子点!”吴野似乎已经怒不可遏了。 在吴野雷霆般的咆哮声中,余文泽的床单被扯了下来,床板被掰掉了一块,然后他随身带来的几件衣服也被丢在了地上,几个院警从外面抱进了几个废弃的椅子就地砸烂,并将它们全部堆在了一起。 黄色的火焰燃烧了起来,铁钳插进了火焰中间。 待床单,床板,衣服和废弃椅子全部烧成了粉末之后,吴野将铁钳举向了半空—— 铁钳的尖端发出红彤彤的火光,让人恐惧的热量在空气中流窜着,它在空中滑翔,每经过一张脸的时候,那张脸就快速往旁边缩去。 铁钳在空中画了一个半圆,然后朝着余文泽的脸上缓缓靠去! “老子帮你认清楚自己是个什么玩意!” 吴野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双手握着铁钳,将火红的尖端压在了余文泽的额头上。 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响起! “按紧一点!” 第117节 吴野咧着嘴凶恶地大声叫着,模样如同一只发了狂的恶狗。 七八个院警全都冲了上去,余文泽身上的每一个部位都有一双手压着。 “嗤兹嗤兹!” 火钳在余文泽的额头上灼烧着皮肤,发出恐怖的声响和让他终生难忘的味道。 第64章 梦中觉醒 天很蓝,朵朵白云在空中飘舞,不时变换着形状,忽而像一条癞皮狗,忽而像一张孩子的笑脸,忽而变成长条,忽而聚成方正…… 空气清新,微风拂面,春末夏初的早上,让人不由地心旷神怡。 铃儿迈着小碎步在病院的小路上行走着,脸上挂着如春风般温暖的笑容。 她向走过的护士们打招呼,向院警们打招呼,她像个跳跃的精灵,又像是行走在人间的天使,给人们带来快乐,带来舒适。 她不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会这么开心,也许是因为这几天对于自我的感悟,也许是昨天帮赵直做的那几件事,也许是因为余文泽,也许是小玉…… 或许仅仅是因为昨晚做的那个梦,想到那个梦的时候,她甚至在一瞬间羞红了脸,她羞涩般地微笑了起来,嘴角似乎还残留着被亲吻的那种感觉…… 就在昨晚,她做了一个春梦,一个属于少女的春梦,这在之前的将近二十年里,是从未做过的。 她先是梦见自己在森林中独自漫步,然后一个骑着雄鹿的人出现,接着两个人一同骑着鹿在林中狂奔,风很大,掠过她的脸庞,她大声地笑着,吼着,像个十足的泼妇,但那种感觉真的很爽。 后来,雄鹿在一块瀑布面前停住了,从天而降的激流让她禁不住浑身震荡,像是流进了她的心房,那个人从雄鹿上一跃而下,然后朝她伸出了手,她努力地想要看清那个人的脸,可四周明明阳光明媚,但无论如何就是看不清,她只能隐约看见那个人的脸上带着笑容,至于是男是女,她完全不知道。 那个人将铃儿从高大的雄鹿上接了下来,将她放在了布满苔藓的岩石上,然后开始缓缓脱起了她的衣衫,那个人不慌不忙,一点点一点点地脱,他(她)的手指很灵敏,而且出奇地温柔,先是脱掉了她的鞋子,然后是袜子,接着是裙子…… 铃儿有些害怕又有些兴奋,可她没有阻止,在心底当中,她甚至隐隐有着一丝的期待,当那双手揭掉了她的乳罩的时候,她竟然情不自禁地轻呼了起来,那绝对不是因为抗拒而发出的轻呼,而是因为紧张的兴奋。 但她还是下意识地用手遮住了胸部,并将视线自那个模糊不清的人脸上移开。 “不。”她说道。 “不。”那个人跟她说了一样的话,然后把她的手从胸部上拿开,语气温柔而坚定。 那个人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将她拉近,为她除去了身上最后一件衣衫。 一阵冷风忽然吹来,带着水气,凉如冰水,吹在她赤裸的肌肤上,令她不禁颤抖,手脚也冒出了鸡皮疙瘩。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那个人开始抚摸她,起初非常轻微,然后稍稍用力,她可以感觉出他手臂里蕴藏着的力量,但他始终没有弄疼她。 那个人握住了她的手,抚弄着她的指头,一根又一根,他爱抚她的脸蛋,沿着耳朵的曲线,一根指头轻轻环绕着她的嘴巴,他将双手伸进了她的头发,用手指为她梳头,接着把她转过身,按摩她的肩膀,指节沿着脊椎往下滑。 似乎又过了好久,他才将手伸向她的乳房,他抚摸着她乳房下方的部位,直到她浑身发麻,又用拇指绕着乳头转,拇指和食指轻轻夹住,然后往外拉,起初非常轻微,随后渐渐加重,直到她乳头发硬,开始疼痛。 这时他停了下来,把她拉进了怀中,铃儿面红耳赤,喘气不止,心脏狂跳。 他用他的手托起了她的脸,两人四目相对,但铃儿依旧看不清他的脸,他似乎没有脸一样…… “不?”他问道。 铃儿没有说话,她已经说不出话,她握住了他的手,越来越用力—— 这个梦让铃儿在一晚上都处于一种迷离恍惚的感觉当中,她仿佛开启了一扇身体的门,又像是打开了一扇心灵的窗,她虽然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不记得自己曾经犯下了怎样的罪行,但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中某个已经被她忽视和压抑了二十年的部位觉醒了…… 即使在早上醒来的时候,她依旧清楚地记得那个梦,不,是清晰地记得那种感觉,那像是亲身经历的一样,让她在早上的一大段时光里都在回想。 直到现在,铃儿似乎还能够感觉得到,不过让她感到庆幸的是,幸亏这是一个梦,而且,没有人会知道这个梦,只有她自己知道,所以内心深处那一丁点的负罪感和愧疚感,以及那种因为暴露了自己的隐私和欲望而引发的羞耻感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铃儿迈步走在路上,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惬意,即使她能意识到是这个梦让她有的这种感觉,但却不敢承认,甚至是在逃避和压抑这个想法,所以她找出了一堆的理由来解释她为什么会在今早这么高兴。 首先,天气很好啦,其次,今天她又要去做善事了,当然是为了赵直,然后她在昨晚和悦姐聊了很久的天,悦姐还专门关心了她这几天的工作和生活,表现的无比体贴关怀,让她仿佛又回到了她刚来的那一段时间。 而且她有了两个朋友,第一个是小玉,虽然小玉没有跟她多说什么,但铃儿感觉得到,两个人肯定会成为朋友的,第二个是余文泽,余文泽救过她,还帮过她好多次,两个人对待别人的方式都很温柔也很善良,有很多的共同语言,甚至可以一起帮助别人。 似乎一切都正在迈向正轨,铃儿忽然有点喜欢上这家精神病院了,这里似乎有种魔力,让她逐渐找回了真正的自己。 不过,为什么这么久都没见到余文泽的身影呢? 一般在早上吃饭的时候,他会主动过来和她打招呼的,可今天却没有,而且吃饭完之后也没见他的身影。 铃儿在花园里面散了一会步之后,就走进了普通病区楼层,根据昨晚章悦的交代,今天她们两要一起去安排病人吃药,最近郑护士长不是一般的忙,所以基本上普通病区都交给了章悦来代理管理。 这应该是悦姐梦寐以求的吧?成为护士长…… 当她脑中出现这个想法之后,她迅速摇了一下头,似乎很震惊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铃儿,我一直在找你呢,你去哪了?” 铃儿回过头去,看见了一头秀发披散在脑后的章悦,她的手中抓着一个护士帽。 “悦姐,出了啥事,我刚才去散步了。”铃儿笑着道。 “喂药啊,这两天病人的反抗情绪越来越厉害了,我昨晚不是跟你说让你跟我一组吗,快点吧,我们不要耽误时间了。”章悦拉起了铃儿的胳膊,就急忙往前走去。 铃儿跟在章悦的后面,去一楼的药房领取了药物,随后便上楼开始派发了起来。 铃儿感觉今天章悦似乎对她特别热情,而且有几个院警还专门过来跟她们打招呼,但在她看来,那些院警其实是来跟章悦打招呼的,在打招呼的同时,似乎在打量着自己。 有几个病人确实反抗的比较厉害,尤其是新来的那个小胖子,不过在院警的帮助下,他们全都将药吃了下去,铃儿发觉章悦似乎跟院警的关系很好,他们也挺愿意帮助她的,那种帮助跟郑护士长的权威压制有点不一样…… “铃儿,来,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章悦拉起了铃儿手笑道,“这个是韩笑,你可以直接叫他憨笑,反正所有人都是这么叫他的。” 那个名叫憨笑的院警咧嘴笑了起来,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肥硕的腮帮子挤在一起,像一个南瓜。 铃儿想笑,可看着这张脸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尤其是她忽然想到郑护士长跟她说的话:永远不要跟这里的院警发生关系,任何关系…… 第118节 虽然她现在和余文泽走的比较近,可就算是有关系,也是纯洁的友谊关系,而且她会把控分寸,但对于这个院警,她却实在不想认识,更别提接触了。 韩笑还在不停对着铃儿憨笑着,就在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旁边一间病房响起了一阵争吵的声音,那名院警急忙转身跑了过去。 她轻吁了一口气,感觉如同获救了一样。 章悦白了她一眼,然后也跟着那名院警走进了病房。 早上的派药已经完成了,有惊无险,基本上都是在院警的一路看护之下,铃儿甚至觉得如果没有这些院警的强硬手段和蛮横的态度,她们很可能一个病人的药都喂不进去。 难道他们不知道这药对他们的病有好处吗? 或者……他们知道自己没有病? 铃儿一边想着一边独自下了楼,因为这几天全员禁闭,病人除了在吃饭时间外不能出病房,所以走廊和楼道内人都很少。 她来到了一楼,左右看了一眼,在一名院警转过身去之后,她拐向了负一楼,她想去看一看赵直现在苏醒了没有。 推开了厚重的铁门,走在阴冷的楼梯上时,她忽然有些后悔了,就在那时,她再次想起了余文泽,她多希望此时余文泽能够出现在她的身边,帮她看守房门,那样就安全多了…… 她虽然这么想着,但脚步却没有停下,一直往前走去。 昏黄的灯光笼罩下,四周似乎隐藏着一些什么东西,身后也响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她急忙回头,好像看到了一个身影在身后一闪即逝,她急忙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去。 就在这时,左手边的一间禁闭室悄悄打开了,但铃儿急于往前走,并没有看见。 身后似乎响起了急促的呼吸声,铃儿骤然回头—— 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天而降,直接砸向了她的脑袋。 头部一阵剧痛传来,眼前随之变黑。 ‘噗通’一声,铃儿软倒在了地上。 一个身影从黑暗中出现,身形瘦削,尖嘴猴腮,手中拿着一根木棍,脸上挂着猥琐的笑容。 紧接着又有一个身影从后面出现,咧嘴笑着,眼睛眯成一条线,腮帮子上的肥肉堆在一起,像一个南瓜。 然后出现了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 后记:梦是潜意识写给意识的一封信。 ——卡尔·荣格 第65章 被摧残的花 一朵生在黑暗中的含羞花被采摘了下来,扔在了墙壁的角落,一群肮脏的老鼠闻着花香从墙壁的缝隙中钻出来,围着那朵花看。 好美的花啊,含苞待放,妖艳欲滴,丝丝香味扑鼻而来,让鼠们不由地心醉神迷。 一只心急的老鼠伸出了灰扑扑的爪子在含羞花的花叶上轻轻弹了一下—— 含羞花忽然摇了摇枝叶,口中喃喃自语:“不要……” 老鼠们在瞬间被吓坏了。 尖嘴猴腮的院警瞪大了眼睛,将手从铃儿红彤彤的脸蛋上移开,皱着眉头道:“竟然没晕……” 咧着嘴,像是南瓜一样的院警将警棍握在了手里:“要不再来一下?” 另外一个脑袋很大的院警道:“你是不是蠢,我们又不是要杀人,万一砸死了咋办?” 一个光头院警阴笑着道:“她其实已经晕了,绝对不会知道我们的,放心吧。” 长着鹰钩鼻的院警伸出手去,在铃儿的头发上摸了摸,脸上露出了笑容:“听说还是个处女……” “这事我们真的要干么?这可是犯法的事……而且,她还是护士……”脑袋很大的院警似乎颇有疑虑。 “放心,上头有罩着的,不然我们怎么可能敢,除非是想找死。”尖嘴猴腮的院警道。 “谁罩着?我们大队长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割了我们的脑袋?这事从一开始其实我就不是很支持。”光头院警撇着嘴道。 “操!不支持你他妈还要来?!现在立马给我滚蛋,还来得及。”尖嘴猴腮的院警铁青着脸道。 “猴哥不要生气嘛,我们这不是也都来了嘛,再说这对兄弟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但……你也知道,我们大队长的能耐,以及院警……”光头院警低声说着,说到最后似乎连自己都害怕了起来,还忍不住往外看了几眼。 “行了,不要自己吓自己了,自从那帮黑衣人来了之后,他们没功夫搭理我们!况且现在还出了命案,谁有空管我们啊,你自己想想吧,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尖嘴猴腮的院警尖着嗓子说道。 “这事我咋越想越觉得不大对……”脑袋很大的院警摸着额头嘀咕着。 “跟你们明说了吧,这事我也是听从上头的安排,所以你们不要怕,能找上你们是你们的福气,想想你们多久都没碰过女人了,而且你们知道,我猴二从不说假话,今天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们自己决定吧!要临阵脱逃,我也不会怪罪你们,更不会和上头说!”尖嘴瘦腮的院警嘴角上扬,冷笑着道,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最后一句说的声音很大,似乎别有用意。 “我相信猴哥,而且章悦也说了……”韩笑咧着嘴,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了。 “说了啥?”脑袋很大的院警道,“咋还有章悦的事……不会出什么篓子吧?” “别听他胡说,他就是个傻子!”尖嘴猴腮的院警急忙道,“这事就我们几个还有上头的人知道,快点吧,已经耽误很久了,我们挨个开始,剩下的在门旁和一楼楼梯口看守着,时间不多,我们速战速决。” “我先。”韩笑咧嘴笑道。 “你滚犊子!”光头院警似乎已经想通了,急忙大声道,“肯定是我先。” “你们都不能先。”鹰钩鼻院警嘿嘿笑着,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这事要让猴哥先。” 尖嘴猴腮的院警脸色在一瞬间阴沉了下去,但很快他就笑了起来,然后重重拍了拍鹰钩鼻院警的肩膀,声音冷冷地道:“不错,有觉悟,你们放心,我经验丰富,不会弄出太多血的。” 第119节 鹰钩鼻院警嘿嘿笑了两声之后,便转过身,走了出去。 “还不快走!” 猴二瞪了他们一眼之后,从怀里取出了一张手帕,然后又取出一瓶红色的药水,用药水将手帕浸湿之后,盖在了铃儿的脸上。 鹰钩鼻院警率先走了出去,脸上挂着阴邪的笑,韩笑和光头院警直到猴儿再次催促了一遍之后才恋恋不舍地走了出去。 禁闭室的房门被关上。 猴二看着墙壁角落里蜷缩着的铃儿,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似乎想到了一些让他感到烦闷的事情,过了一会之后,他忽然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地道:“猴二啊猴二……难道你真甘心一直当个任人差使的狗奴才吗……” 随后,他奋力咬了咬牙,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他麻利地脱掉了自己的上衣,将铃儿抱了起来,放在了禁闭室的床上,然后将她的四肢展开,他站在床前看了一会之后,才缓缓爬上了床。 当他脱掉了铃儿外衣的时候,脑中原本那些让他感到担忧和恐惧的想法似乎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他近乎贪婪地望着铃儿那白皙的皮肤和微微隆起的胸部,嘴角竟然缓缓流下了口水。 看了好一会儿之后,他似乎才忽然醒悟过来,开始急急忙忙脱起了自己的裤子,可不知为何,皮带却怎么解也解不开,越是着急就越是系的越紧。 猴二咒骂了一句,双手猛地一扯,皮带直接断成了两半,裤子刷地一下褪到了膝盖处。 “管不了那么多了……” 猴二低喝一声,心急火燎地抓住铃儿的腿,就要将她的内衣脱下来。 就在这时,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砰砰砰砰!”敲门声急促而又猛烈。 “他妈的找什么急,老子还没开始呢!”猴儿回过头去大骂了一声。 敲门声停止了,猴二重新回过了头去,就在他回头的一瞬间,轰然一声巨响从门上传来。 猴二惊讶地再次回过头去,房门已经裂开了一条缝,一根管子一样的东西从门口伸了进来。 “咻!”一声轻啸,一个黑色的物体破空而来,猴二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脑袋,但很快他就发现,那个东西不是朝着自己的脑袋射过来的,而是自己的屁股。 “哎呀!”猴二痛叫一声,屁股上已经多了一根箭矢一样的东西。 “咻!”又是一声轻响,箭矢奔向了空中,射碎了白炽灯管。 四周在一瞬间变得昏暗,碎玻璃从空中不停地掉落下来。 猴二的脑袋开始昏沉,眼前的景物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噗通’一声,他从床上滚落了下来,内裤挂在膝盖处,在空中兀自摆荡。 一个黑影从门口快步走了进来,黑影在猴二的跟前站了几秒钟,然后缓缓伸出了黑色平底鞋踩在了猴二的小炮仗上—— 随后,黑影将床上的铃儿背在了身上,往外走的时候,没忘了把箭矢从猴二的屁股上拔下来。 走出了禁闭室,外面墙边上躺着两个院警,每个院警屁股上都有一根类似箭矢一样又短又尖的东西,黑影走过的时候,将箭矢拔了下来,别在了自己的腰间,用衣服遮盖了起来。 黑影背着铃儿,没有朝着楼梯口的方向走去,反而是朝着另外一边黑漆漆的甬道深处走去。 在甬道的深处有一道铁门,黑影在铁门前伫立了几秒钟,然后拐向了右边的一间打开的禁闭室,禁闭室天花板上有一个敞开的洞口,一个绳子从洞口处悬挂而下。 黑影将禁闭室的门关上,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根绳子将铃儿牢牢绑在后背上,双手握住了绳子,便开始往上面爬。 废了好大的力,才将铃儿弄上去。 累得有些气喘吁吁得黑影将铃儿放在了旁边,将绳子收上来,地板盖好,便坐在旁边看着铃儿蜷缩的身子发愣。 黑色的面罩遮住了黑影的脸,全身黑色如同夜行人,唯有一对马尾辫在脑后微微摆荡,看得出来她是一个女人。 就在这时,外面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声音随之响起。 “小玉!小玉,你在吗?”声音低沉而沙哑,透着一股阴气森森。 黑衣女人将面罩摘了下来,露出了一张冷冰冰的脸,她左右看了一眼之后,抱起铃儿,塞进了旁边一个很大的医药柜子里。 “小玉?!”梅医生的声音在外面的房间中再次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她高跟鞋的蹬蹬声。 “来了!”小玉将黑色面罩和腰间的弓弩都塞进了药柜里面,然后快步走向了门口。 梅医生准备推门而入的时候,被小玉拦住了。 “阿妈,怎么了?”小玉表情冷冷地问道。 梅医生有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小玉,良久过后才道:“现在情况非常特殊,我要你寸步不离地跟着我。” “是因为那批黑衣人吗?” “不仅如此。”梅医生迈步走出了第二个房间,朝着外面的房门走去,低沉着声音道,“我感觉有大事要发生了……” 小玉跟在梅医生的身后,听见这句话后,浑身如同被电击一样,颤抖了一下,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惊惧。 第66章 阴谋的一角 下午五点半的时候,夕阳西下,如血的残阳照进了一楼诊疗室的地板上。 轻风吹拂,蓝色的窗帘微微摆动,在墙壁角落的医柜也跟着摆动了一下。 铃儿在黑暗中睁开了双眼,有那么几秒钟,她愣住了,她的头有点疼,思维也有些模糊,眼前的黑暗让她感到猝不及防,又感觉如处幻境。 她的脑袋本能地抬起,‘砰’地一声撞到了木板上,她痛叫了一声,心中已经被惊慌所充斥,她半蹲起身子,双手在黑暗的四周摸索了起来。 “吱呀!”一声响,医柜的门推开了。 铃儿始料未及,直接从衣柜中翻滚了出来。 残阳如血照在她的身上,她半眯着眼睛望向了窗外,她看见了阳光,看见了窗帘,看见了窗子外面的绿树和天际飘动的白云。 第120节 可她依然感觉有些不真实,她摸了一下后脑勺,有些疼,还鼓起了一个包,鼻尖好像还残留着奇怪的味道,那种味道让她禁不住想要闭起眼睛来。 慢慢地,思绪终于回归了正常,铃儿这才记起自己是在禁闭室一楼被什么东西击晕了……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急忙检查起了自己的身体,衣服虽然都在身上,但上衣却有一个纽扣扣反了,说明有人曾经脱过她的衣服。 她心中一震,一只手急忙摸向了自己的双腿之间,经过了几分钟的感知之后,她才终于确信,自己并没有失身…… 她脸色苍白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忽然感觉一阵眩晕,差点又倒在了地上,她扶着医柜,感觉到自己心跳在加快,全身也有些酥软无力。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深吸了一口气,环顾四周,喃喃低语,“我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 “是谁在后面将我打晕了,又为什么会将我带到这里呢?”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医柜上,她看见医柜里面有一个黑色的面罩,以及一把弓弩,还有一个小小的箭袋。 “好奇怪……”铃儿望着那个黑色面罩,脑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快速闪过的画面,似乎有一个黑影曾经背着自己行走在荒无人烟的黑夜当中…… 她摇了一下头,将那个黑色面罩拿在了手中,然后扶着医柜往前走,直到力气逐渐恢复了之后,她才朝着门外面走去。 她看着墙上的挂钟,现在已经是下午快六点钟了,她记得被打晕的时候还是在早上…… 脑子又开始疼了起来,她整理好了衣衫,将面罩塞进了兜里,在房间内呆了一会之后,便迈步走了出去。 在走廊中行走了一会儿,就有一个护士朝着她走了过来,是阿桑。 “铃儿,你白天去哪了,大家都在找你呢?”阿桑的声音中带着压制不住的紧张。 铃儿摇了摇头,她现在并不想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楼梯的拐角处,她碰见了那个名叫韩笑的院警,韩笑似乎有些震惊又有些害怕,一只手在额头上抚摸了几下,然后咧开嘴想笑,却没有成功,他望着铃儿,低声道:“你……” “铃儿!”一声叫喊在背后响起,铃儿回过头去,便看到了章悦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章悦虽然是在叫铃儿的名字,但看的却不是她,而是死死盯着韩笑。 “你在这干嘛,快走开!”章悦走到了铃儿跟前,有些厌恶地对韩笑说道。 韩笑表现的既紧张又焦虑,他看了好几眼之后,才搓着双手,一步三回头地走上了楼去。 “铃儿,你——”章悦握住了铃儿的手,眼睛在她的脸上看了一会,然后又扫视了她的全身上下,才轻吁了一口气道,“你没事吧?” “好像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铃儿抚摸着自己的后脑勺道,“可是我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那就好……”章悦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瞳孔忽然放大,改口道,“你还没吃饭吧,走,我们去吃饭。” “我不想吃。”铃儿忽然甩开了章悦的手,不知为何,她看见章悦的表情和眼神感觉有些陌生,而且让她浑身不舒服。 “要吃要吃,你一天都没吃饭了吧……”章悦的嘴巴又闭了起来,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忽然再次紧紧握住了铃儿的手。 “我不想吃。”铃儿坚定地说道,同时将章悦的手甩开了,然后扭过头迈步朝着楼外走去。 走了两步之后,铃儿忽然回过头来问道:“你看见余文泽了吗?” 章悦愣了一下之后才道:“看见了……” 铃儿看着章悦脸上那种古怪的表情,心底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还好吗?” 章悦微微一笑,将护士帽戴在头上,摆正了衣衫之后才道:“他挺好的。” 铃儿看了她几眼之后,再次扭过头走了出去。 当铃儿彻底走出楼外之后,章悦忽然快速转身,朝着楼上走去。 在三楼的休息室外面,章悦敲了一下门,过了好久之后,门才打开了一条缝,门里面的人看见是章悦之后,迅速打开了门,待她进入之后,一个尖嘴猴腮的脑袋弹了出来,左右看了几眼,又将门关上了。 休息室内,烟雾缭绕。 吴野坐在椅子上,右腿不停地抖动,脚边有无数颗烟蒂,他看见章悦走进来之后,猛地站起身子道:“怎么样?” 章悦脸色铁青,冷冷地道:“你看你们办得好事!” 吴野似乎也有些气愤地道:“都是这帮饭桶!” 站在一旁的猴二摸了摸自己的屁股,脸上出现了痛苦的表情,随之低下了头去,不敢直视吴野的眼睛。 “这事就先这样,等我们查出来那个人之后再行动。”章悦冷冷地道。 “那计划就取消了?”吴野似乎心有不甘。 “她只是一个棋子,没她一样可以!你是不是吃屎吃多了,被屎塞住了脑袋?!”章悦盯着吴野,气愤地道。 “你——”吴野瞪了她一眼,然后猛地一脚将椅子踢翻在地,“这些事还不都是你的主意,现在反过来要怨我。” 章悦欲言又止,然后偏过头去对猴二道:“你先出去。” 猴二呆在原地没动弹,吴野大叫一声道:“滚出去!” 猴二这才摸着自己的屁股,畏首畏尾地走了出去,当房门被关上之后,章悦迈步走到了吴野的跟前,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在埋怨我?” 吴野神情凝重地道:“我们会越陷越深。” 章悦一只手搭在了吴野的肩头,放缓了声音道:“你不敢了,害怕了,是这样吗?” “你看我脸上的巴掌……”吴野将嘴巴咧开到一个很大的弧度,看起来像是怪物一样,“还有我这张嘴……下一次,可能我就活不成了……” “如果你想一直这样活下去的话,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 “你不要说了!” “我偏要说,你就是条狗,一条哈巴狗,脖子上还挂着链条,主人往哪走,你就跟着往哪跑,对了,你还吃屎——” 第121节 吴野咆哮了一声,双手按住了章悦的肩膀,狰狞着道:“你再说,信不信我撕了你!” 章悦笑了起来,一只手将护士帽摘了下来,扣在了吴野的头上,然后缓缓解下了上衣的纽扣,露出了一片白皙的皮肤。 “我不信你会撕了我。”章悦用一种近乎挑逗的声音说道。 吴野的嘴角颤动了一下,他一把将章悦抱起来,按倒在了旁边的桌子上,然后‘唰’地一下扯开了她的上衣,几颗纽扣随之滚落到了地上。 “我今天撕了你这个荡货!”吴野眼圈泛红,神情兴奋。 “信不信我说的话?”章悦用一根指头顶住了吴野的额头,笑着问道。 “信……”吴野用力躲开那根细长的指头,将头往章悦的胸间靠去。 “还敢质疑我的计划吗?”章悦用双腿夹住了吴野的腰部,娇声道。 “不……” 就在吴野将脸靠上去的时候,章悦忽然往旁边一滚,躲开了吴野的如同恶狗一般的扑击。 “在这里不合适,你想死我还不想死呢。”章悦扣上了最上排仅剩的那个纽扣,将衣衫掩了起来。 “你在耍我?!”吴野红着脸怒声说道,同时再次朝着章悦扑去。 章悦灵巧地躲开之后,顺便将护士帽从他的头上摘了下来:“你看你那么猴急的德行,又不是没见过我。” 说完之后,章悦便迈步朝着门外走去,就在吴野从后面追上来的时候,她伸出了一只手掌按在了他的胸口上,用一种造作的娇滴滴的声音道:“晚上着。” “你……” “怎么,不想来就算了。” “肯定要来,你最好别让我久等!” 章悦开心地笑了起来,然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在猴二那火辣辣的目光当中,章悦头也不回地朝着楼梯口走去。 猴二再次摸了一下自己的屁股,这才走进了休息室。 “狗日的!”吴野的叫骂声响了起来,“这事没完!” “老大——”猴二眼睛转了几圈,干咳了一声才道,“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吴野咬着牙恶狠狠地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老大,你难道没发现,章悦她……”猴二盯着吴野的脸,似乎是在观察他的表情。 “她怎样?!” “她在利用你……” 吴野愣了一下之后,两步跨到了猴二的跟前,双手抓着他的领子,将他从地上硬生生提了起来:“你他妈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老大,你是不是听错了啊……我说的是,悦姐喜欢你,很喜欢你……”猴二脸色苍白,嘴唇抖动着道。 吴野将猴二直接摔在了地上,发出‘砰’地一声响:“下次说话记得把你的猪脑子带上!” “老大,我错了,原谅我没有说清楚……我这张嘴有时候就是含糊不清,经常说出一些狗屁不是的话来……”猴二不停地拍打着自己的腮帮子,发出啪啪的声响。 吴野瞪了他一眼,随后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猴二从地上缓缓爬了起来,右手摸着自己的脸颊,左手摸着自己的屁股,脸上那惊慌恐惧的表情逐渐消失,嘴角慢慢浮现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 天边的夕阳已经收起了如血般的衣裳。 夜幕正在降临。 这将是一个闷热而烦躁的晚上。 对于精神病院所有的人来说,这样的晚上尤其难熬。 第67章 苏醒 夜晚来临了,外面虫鸣低语,没有风,夏天将至,天气开始变得闷热。 负一楼的禁闭室内,如水一般的月光铺洒了进来,照亮了狭小的房间,同样照亮了床上的赵直。 他双眼紧闭,皱着眉头,身子半蜷缩着,手指时不时地颤动一下。 他做了很多个梦,每一个梦都很黑暗很血腥,在梦里出现的一些场景和一些人的脸,他自己甚至完全都不认识。 他们在他的梦里奔跑,跳跃,摔倒,爬起,有的受伤,有的死去,有的在地上呻吟不止。 他们在朝他招手,口中喊着救命,表情无助而痛苦。 他想要朝他们伸出手去,却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发现自己一无是处,不会医术,也不懂心理,甚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而痛苦…… 他只是一个地痞小流氓,因为不想工作,不想早起,不想被领导呼来喝去,所以选择成为了一名新闻线人,他没有身份,没有正经工作,甚至没有什么朋友,住在一间小屋子里,每天都在干着一些浪费生命的事情。 他在梦中感觉好惶恐,四周的人忽然全部都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朝着他走来,他尽可能地蜷缩着,尽可能地寻找阴暗的角落里躲避起来,可是无济于事,他们的眼睛自始至终都在盯着他,那是一双双泣血的眼睛。 “你要跑到哪里去……” “梁医生,救救我,救救我,只有你能救我……” “我就快死了,你忍心看我死吗?” 一双双枯瘦如柴的手伸向了自己,抚摸着自己的脑袋,他的肩膀,他的胸口,惊慌无助的赵直想要反抗却不知道该怎么反抗。 第122节 他们的人数越来越多,他想要找个缝隙逃出去,可已经办不到了,他们已经将他彻底围拢,一层又一层,看不到边际。 他们的情绪似乎开始变化了,最开始是求助和哀怨,紧接着是倾诉和不甘,最后成了宣泄和愤怒。 愤怒会传染,仇恨在愤怒中滋生,他们龇牙咧嘴,开始不停地咒骂着他,同时双手开始用力地拉扯他。 一个枯瘦如柴的孩子从人群中蹦出来,直接跳到了他的头上,一口咬掉了他大半个的耳朵。 随后又有一个小女孩钻了出来,对着他的鼻子就是一口。 越来越多的人爬到了他的身上,撕扯着他,啃食着他…… 他看到了自己的鲜血缓缓流出,听到了自己的器官咔嚓咔嚓被啃掉的声音,可奇怪的是他竟然一点也不觉得疼,他只是感觉很恐慌,异常恐慌。 他的心脏被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掏了出来,他看见了自己的心脏在她那双干瘪瘪的手掌中剧烈跳跃着,那心脏竟然是紫色的,不,是黑色的,不,是白色的…… 他吃惊地发现,自己的心脏竟然像霓虹灯一样会变换颜色! 白发老太婆开始吃着自己的心脏,每吃一口就看他一眼,他只感觉全身的力气正在一点一点消逝,生命力也逐渐消逝。 直到老太婆吃完最后一口的时候,赵直尖叫了一声,从梦中苏醒了过来。 周身的疼痛在一瞬间传来,肋骨疼得最厉害,其次是脚趾,然后是背部和头部。 他像是身处一个疼痛的大染缸当中,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都在喊疼。 他尖声吼叫着,身子蜷缩成一团,脚趾在神经质般地抽动,腹部似乎已经发炎肿胀,头痛欲裂,让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而下,面色苍白,嘴唇发青,他紧握着拳头,牙齿咬的咯咯响。 直到一个小时之后,他才逐渐适应了那种疼痛,他甚至不知道这一个小时是怎么熬过来的,那一个小时像是一个世纪那么久。 脚趾是钻心的痛,肋骨是一阵一阵发痛,头部是隐隐作痛。 这种肉体的疼痛感摧残着他的意志,消磨着他的精神,让他精疲力竭,然后昏昏睡去。 直到后半夜,他再次醒了过来。 这一次他的头不再那么疼了,他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将身子直了起来,在每直起一寸的过程中,他都因为强疼的疼痛而不停大叫着。 他从床上走了下来,一只脚站在地面上,另外一只脚悬在半空,支撑着身子的手从床上拿开,他的另外一只脚踩了下去。 “啊!” 赵直再次痛叫了一声,差点跌坐在了地上,他看见鲜血从那根受伤的脚趾上流了出来,可他没有停止,而是猛地踩了下去。 “砰砰砰!”他用受伤的脚掌剧烈地踩踏着地面,发出骇人的声响,像是有个巨人正从森林深处走向人间。 “呼!” 他长吁了一口气,再次躺在了床上,有一瓶药从枕头后面滚了出来,他拿起来一看,那是一瓶止痛药。 他苦笑了一声,打开药瓶,连着吃了四颗。 止痛药下肚之后,疼痛感减弱了许多,但脑袋却再次昏沉了起来,迷糊了一阵子之后,他又再次睡了过去。 就这样醒了睡,睡了醒,昼夜交替间,他已经完全没有了时间的概念,只是根据每天从门口递进来的食物中判断的是早上还是晚上。 在禁闭室内的每一分钟都像一个小时那么久。 “放我出去!”他拍打着房门,可无人理会。 “我会疯掉的,来个人跟我说说话啊!”他嚎叫着,可是四周一点声音也没有。 “救命啊,救命啊……”在最难熬的那一段时间里,他用哽咽的声音喊着救命,可是没有一个人前来帮他。 后来,他变的沉默了许多,似乎是想通了,或者有更重要的事情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经常做的事情就是一个人抱着脑袋,在墙壁的角落里蜷缩着,嘴唇紧闭,一句话也不说。 他的胡子开始变长,头发蓬乱,但表情和眼神却愈加地凝重而严肃。 自他醒来之后第三天的样子,禁闭室的房门被打开了。 身材高大的郑护士长和两个院警走了进来。 “赵直,你已经被关禁闭五天了。”郑护士长厚厚的嘴唇一开一合,“感觉怎么样?” 赵直从蜷缩的角落里站起来,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布满血丝的眼睛说明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了。 郑护士长盯着他看了几秒钟之后才道:“你应该很清楚,在这里比你出去要活得更舒服一些,出去之后,你面临的不光是治疗,更重要的是你惹下的那些人。” 身后两名院警冷笑了起来,似乎已等不及要作弄赵直。 “放心。”赵直淡淡地道,他之所以不说话,是因为他现在全身无力,说出来的话像是棉絮一样,飘在空中,没有着力点。 “回去之后老老实实呆在病房里,没有事别出来。”郑护士长说道,“最近我也很少会在普通病区,所以你要学会保护好自己。” 赵直用他那双血红的眼睛看了郑护士长一眼,没有说话。 郑护士长轻吁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走了出去,赵直一瘸一拐地紧随其后,他的腰弯着,肋骨在隐隐作痛。 “竟然还没死,也是奇迹,生命力真是够顽强的。”旁边的院警道。 “他要是死了岂不是可惜了,多没意思。”另外一个院警阴笑着。 赵直面色凝重,没有说话,直到他一路走回到自己的病房,他始终都沉默不语。 有些事情,他似乎已然看透。 第123节 有一个年纪较长的护士替赵直重新包扎了伤口,然后喂他吃了几片消炎药。 “你怎么样?”待护士和院警们离去之后,孙震阳问道。 “没事。”赵直轻声说道,似乎在尽可能地节省着自己的力气。 “他们说你和院警斗殴了。”二子凑了过来。 “他们还说啥?” “说你想跑……” 赵直轻笑了一声,用一种冷漠的语气道:“他们知道的不少,但他们知不知道我已经活着回来了。” 那双布满血色的眼睛瞪得很大,看起来异常恐怖,孙震阳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 “老老实实呆着吧,不然你真的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孙震阳用一种类似于关怀但因为控制不住的紧张而变的歪歪曲曲的语气说道。 赵直再次笑了一声,将手伸到了床板底下,摸出了那个磨出尖的镜片,塞进了自己的裤管里。 就在这时,房门上响起了‘哐当’一声响,一个院警将头靠在栅栏上,脸上露出了阴狠的笑容:“赵直,出来打扫卫生!” “他受伤了……”孙震阳忽然说道,他的话似乎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毕竟他一向以守规律而著称。 “没你的事!”那名院警瞪了孙震阳一眼。 “你们这样做是违法的。”孙震阳往前踏了一步,握紧了拳头,嘴角因为控制不住的紧张而微微抖动。 “孙老师,你难道也想关禁闭室吗?”那名院警用警棍敲打着房门道。 “我去。” 赵直从床上站了起来,拍了拍孙震阳的肩膀道:“孙老师,谢谢你。” “可你——” “我没事。” 赵直说完之后,便走到了房门前道:“开门。” 院警将房门打开,旁边还站着几名院警。 “只扫四楼吗?”赵直问道。 “嘿嘿。”尖嘴猴腮的院警从旁边走了过来,“这一次,你可能要走的远一些了。” “去哪?”赵直忽然有一种特别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的机会好像要来了。 “重病楼。”猴二摸了摸自己的屁股,脸上露出了扭曲的笑容,“铲屎。” ※※※ ps:重磅预告,梁哲——催眠大师,将会在下一章出现,请提前做好准备,他那神乎其神的催眠,历经了一年之后,他的催眠技巧和手段又上了一个层次,所以发生任何事,请不要大惊小怪哦。 第68章 御用铲屎官 x精神病院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左搂,也就是重病楼,是这里的禁区,也是雷池。 住在左楼的病人非常特殊,在那些病人的身上往往贴着显著的标签,或者干脆有自己的外号。 他们要不就是穷凶极恶,见人就往死里弄,要不就是精神蛊惑能力特别强,分分钟迷惑人心,要不就是拥有一套异常强大的对于社会具有毁灭性和反向影响力的思维系统,有望成为异教头目的那种人。 重病楼是这家精神病院最凶恶危险的地方,同时也是这里最宝贵的财富。 在那里,潜藏着一些凌驾于普通世人之上的大脑,以及远超本世纪人类理解范围之内的思想,他们别人眼中的疯子,却有可能是造物主独创的天才。 据说左搂的病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个独立房间,在房间里面甚至有沙发有电视,甚至还有空调,而且他们有权利选择他们要吃什么,也就是说在这里,除了院警和几个具有实权的人之外,他们拥有最好的自由度。 当然这种自由是建立在被禁闭的基础上的。 左搂的病人很少外出,即使是外出也是手铐脚镣全部戴上,在几个持枪院警把守的情况之下。 如果说x精神病院里面的病人是疯子群中出类拔萃的疯子,那么左搂的病人就是出类拔萃的疯子当中的佼佼者。 他们是百年一遇的疯子。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他们身上或者脑中具有着某种层面上划时代的意义和很深的研究价值,否则,政府以及相关机构就不会单独为他们设立私人空间了。 左搂是一个让人感到恐惧又感到好奇的地方。 在走向左搂的过程中,赵直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兴奋,甚至肋骨和脚趾的疼痛于他而言都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在走出普通楼层之后,他第一次看见了真正的蓝天,那蓝天中飘荡的白云是如此熟悉又陌生,像小时候的故乡,像初恋的情人,像妈妈的菜饭,像爸爸的烟斗…… 空气清新拂面吹来,他忍不住闭起了双眼,深吸了一口气,霎时间浑身上下传来的战栗仿似喝了一口陈年老酿。 踩在地上上的那种踏实而又舒适的感觉传遍了他的全身,他尽可能地将脚掌完全贴在土地上,像是孩子吸吮乳汁一样,吸吮着大地的精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他体会到那种大地所带来的踏实感。 在这一刻,他才感觉自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阳光照在身上,散发出五彩缤纷的色彩,暖洋洋如同母亲的怀抱,忽然间,赵直脑中闪出了一个念头——他想飞。 飞啊飞啊,飞到遥远的天空,飞啊飞啊,飞到没有人烟的海岸,飞啊飞啊,飞跃这家疯人院…… 一声叫骂将赵直飞翔的念头击打的粉碎。 “他妈的,傻了吗?!”一个院警猛地踢了赵直一脚,将他直接踢翻在了地上。 赵直面朝大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一个院警又踢了他一脚,骂道:“装死啊?” 第124节 紧接着,赵直从地上站了起来,一只手中捏着一条毛毛虫,看了几眼之后放进了口袋里。 “走快点!”前面的猴二回过头来叫了一声。 两个院警催促着赵直往前面走去,很快,他们便来到了左搂,抬头看去,左搂整栋楼都显得阴气森森,但却不是毫无生气,反而透着一股异样的非常活跃的气息,像是有什么黑暗的东西正在这层楼内部蓬勃生长。 在左搂的门前,有两个持枪院警把守,猴二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随后第一道铁栅门打开了。 进入第一道铁门之后,面前呈现出了跟普通病区完全不一样的内部构造。 前面依旧是一面墙,甚至不能用墙来形容,因为墙壁的外层裹着一层有些生锈的厚实铁皮,整个铁皮包裹下的内层建筑,看起来如同一座阴森的古堡。 在铁皮墙的中间,同样有一道铁栅门,这个门很小也很窄,最多能容许一个人通过,要是那个人很高很壮的话,估计都过不去。 走进这一道铁栅门之后,又像是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前面是一条宽阔幽深的走廊,一名院警打开灯之后,赵直才看见走廊的两侧,分列着好几个厚重的红漆铁门,每个门后面都静悄悄的,这种诡异的安静让他禁不住紧张了起来,但更多的还是一种莫名的兴奋。 “小子,瞧你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知道这里都关着谁吗?”一名押送赵直的院警嬉笑着道。 “别说话!”左搂的看守院警看起来明显比普通楼层的院警要精壮许多,身上也带着那种独属于警察的刚毅气息。 那名普通楼层的院警耸了耸肩,一副无奈的样子。 赵直还在左右观察着,他此时的脑中只有一个人物——梁哲。 他很想见到梁哲这个人,问问他当初到底是怎么逃出去的,又是怎么被抓回来的,然后还没有被杀死,反而被关到了这里,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还有那首床头上的诗又代表着什么意思? 他被人称为催眠大师,他究竟有着怎样的能耐,又是如何拉拢了那么多病人和他一起逃出去,而且还让他们全都听他的话? 甚至连冷空那种怪人都和梁哲关系很好,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快点走!这里不是你想呆就能呆的地方!”猴二压低了声音道,同时身后两名院警押着赵直朝着走廊的尽头走去。 自始至终,在他们的身后,都跟着一名持枪的院警。 到了走廊的尽头之后,那名持枪院警打开了一道红皮门,面前出现了一个回旋向下的楼梯。 赵直和几名院警顺着楼梯走了下去。 来到负一楼之后,他们接着往下面走去,又经过了一道铁门,面前出现了一个简陋的木屋,在木屋的尽头,猴二的院警掀起了地上的一块木板,出现了一个直上直下的扶梯。 “你自己进去,晚上我来验收,如果做的不好,今晚你就睡在粪坑里。”尖嘴猴腮的院警指了指下面,恶狠狠地道。 “里面是干啥的?”赵直的心底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清理下水道,活不重,就是比较脏,你最喜欢的。”另外一个院警嘿嘿笑了起来。 “快点下去,别耽误时间。”猴二抬起腿来道,“是不是非要我把你踢下去才行。” 就在这时,那个持枪院警忽然用一种奇怪的语气说道:“进去之后,不要和里面的人多说话,否则出了事,谁都帮不了你。” “里面还有人?”赵直有些奇怪地问道。 “他受伤了,要不然也不会让你来,快点吧,别磨蹭了。”猴二似乎有些着急。 赵直左右看了片刻之后,便将身子探了下去,他的脚趾头还在发疼,肋骨也很疼,握着扶梯的手臂都在发抖,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求饶,在这里求饶不仅不会获得同情和谅解,反而会加倍的惩罚。 艰难地往下爬了几个阶梯之后,头顶的木板忽然‘砰’地一声关上了。 面前一黑,赵直差点直接掉了下去,他迅速摸到了面前的扶梯,稳稳抓住之后,稳住了自己的身子,他站在梯子上,用一只脚试探地往下踩着。 忽然之间,一盏灯在底下亮了起来。 赵直回过头去,看到了下方不远处,灯光正底下,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忽然之间,灯又熄灭了,然而很快就再次亮了起来,赵直看见那个人依旧站在灯光底下,但已经换了一个姿势,至于他之前是什么姿势,赵直根本不记得,但他确信他的的确确是换了一个姿势,这虽然是一件小事,但在赵直看来,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忽然间,灯光再次熄灭,赵直感觉自己的眼睛像是花了一样,他奋力地眨了一下眼睛,就在这时,灯猛地亮了起来。 赵直看见那个人站在灯光下,一只手插在裤兜中,另外一只手微微扬起在肩部的位置,然后用食指抵住了自己的鼻翼,像是在沉思。 这个姿势看起来非常怪异,但又很自然,不知为何,赵直的心底忽然升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借着灯光,他爬下了扶梯,然而等他转过身去之后,灯光下的身影已经不见了,直到这时,赵直才闻到了一股腥臭味,然后他便看到了右边不远处有一个粪坑。 他急忙捂住了鼻子,继续寻找着那个灯光下的身影。 “喂,有人吗?”赵直观察了片刻之后问道。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四周很安静,这种诡异的安静让赵直倒吸了一口凉气,背后的汗毛都倒立了起来。 一个略带疲倦,有些慵懒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如果你一直站在灯光下面,怎么能看见潜藏在黑暗中的东西呢?” 赵直禁不住往后倒退出了一步,他想要开口问,但忍住了,沉吟了片刻之后,他缓缓往左边移动了两步,躲开了灯光的照射,用一双警觉的眼睛开始观察着四周,终于,他看见了,在前方的墙壁角落里,蹲坐着一个黑影。 赵直随手握起了旁边的一个铲子,贴着墙壁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 “握着铲子,你可以往右边走。”那个黑影缓缓立起,声音变冷了许多,他一只手指向了那个粪坑,另外一只手在身前猛地抓了一把。 这个奇怪的动作让赵直猛然间停住了脚步,像是有个什么东西在体内窜动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往那个粪坑的方向望了一眼。 “他们怎么会让一个残废来帮我清理呢?”那个人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 “你是谁?”赵直紧握了铲子,望向那个黑影,黑影的脸非常模糊,但那双眼睛却异常的锐利,锐利之外还有着一丝的忧伤。 “我是御用铲屎官。”那个人笑了起来。 第125节 “铲屎官是什么官?”赵直疑惑地问道。 “看来这人不仅是个残废,还是个傻子。”那个人再次嘲讽了一句。 赵直这下是真的生气了,这个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嘲讽他,还故意用灯光捉弄他,是可忍孰不可忍。 赵直轻呼了一声,握着铲子,加快了脚步,朝着黑影跑了过去,他似乎没有发觉自己的脚好像不疼了…… 就在他意识到这个问题时,脚下忽然一个拌蒜,‘噗通’一声,他直接跌倒在了地上,来了一个狗吃屎。 脑子一阵眩晕,四周的景物旋转模糊,急速往后退去,像是幻灯片一样闪回。 耳边似乎传来了“啪!”地一声脆响。 赵直骤然睁眼,然后回头,发现自己竟然身在扶梯之上,身子悬在半空,随时都可能掉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赵直惊叫了一声,巨大的惊慌席卷而来,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出现了幻觉。 “哐啷哐啷!”锁链拖地的声音在黑暗中响了起来。 一个身影从墙壁的角落缓缓走了出来,他的手上和脚上绑着沉重的锁链,每走一步,都发出骇人的声响。 身影走到灯光底下,对着扶梯之上的赵直微微一笑道:“你好,我是御用铲屎官。” 第69章 隐藏与暴露 当赵直从扶梯之上下来之后,站到了那个人的面前,他才真正从刚才那种致幻所引起恐慌感觉中稍微平静了下来。 赵直在端详着灯光之下的那个人,那个人也在端详着他。 那个人看上去三十岁左右,面容沧桑,布满胡须,一双眼睛深邃而迷人,目光内敛而敏锐。 他身形略显瘦削,面色白而不苍,嘴唇轻抿,微微上扬,一头蓬乱的头发缕到脑后,用皮筋扎成了一个小辫子,有几缕耸拉到脸颊,微卷,如同小河里蜿蜒的溪流。 他穿着一身麻布上衣,上衣胸口左右各有一个口袋,下面穿着一条宽松的短裤,一只手插在口袋中,另外一只手微微抬起,放在自己的小腹处,手掌上包着纱布。 他的手腕上绑着一条锁链,脚腕上也有一条锁链,手腕和脚腕能看到明显的印痕和伤疤。 “你好像比我伤的还重。”那个人的声音将赵直从恍惚中拉回了现实。 “我好着呢……”赵直将眼睛自那个人的脸上移开,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头,不知为何,他看到这双眼睛的时候,仿似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让他一时之间有些莫名地紧张。 “反抗是本能,但有时候学会潜伏更加重要。”那个人说完之后,便转过身朝着黑暗的角落里走去。 赵直看见那个人的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诡诈的笑,当他再次回想那个人说的话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那个人好像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而受的伤…… “等等——”赵直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不,我想问你的是,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 赵直的瞳孔放大,瞪着那个停住了身影,他很期待听到那个名字,他似乎已经猜到了面前这个人是谁,或者说潜意识里希望这个人就是‘他’。 身影停住之后,没有说话,几秒钟之后,便继续往前走去,仿似根本就没有听见赵直的问话。 赵直的心底忽然有些烦躁,他觉得自他进来之后,仿似就被一种无形的压力围拢了,就在刚才,他甚至还出现了语无伦次的感觉…… “喂——”赵直往前走了两步,刚想要开口说话,谁知那人忽然说道,“停在那。” 赵直脑子还在思考这句话,但他的身子却已经停住了,他停住的位置刚刚好是灯光直射的位置,头顶的灯光照在他的头顶上,让他产生了一种闷热而焦躁的感觉,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后背都已经开始冒汗了。 “这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赵直在心中暗道了一声,就要迈步走出灯光之下。 “你很紧张。”那个人背对着赵直道,“去把粪坑清理一下。” “我——” “你不是想问我问题吗,清理十分钟,一个问题。”那个人钻进了黑暗中,不见了身影。 赵直想要追过去,但却有些犹豫不决,一直以来,他似乎都不是一个犹豫不决的人,而且也不是一个轻易会紧张焦虑的人,但鬼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表现的既犹豫不决又紧张焦虑。 “那个人说的没错,我是有些紧张。”赵直在心中暗道了一声,同时迈步走了灯光之下,直到这时,他才看清前面的墙壁上竟然有一道木门,木门之后竟然还有一个独立的小房间,而此时,那个人正坐在房间中的一张摇椅上,左右晃荡着。 “你至少要告诉我,刚才我下来的时候出现的幻觉到底是怎么回事?”赵直往前踏出了一步之后下意识地停住,然后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瞪大了眼睛。 “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并没有做好听的准备。”那个人声音中带着一丝笑意,然后微微摇了摇头。 “你什么意思?”赵直往前迈出一步之后又停住了,“你说的准备是什么准备,这东西还用准备?” “人在紧张状态下会按照小我来行事,你的小我会阻碍你得思考,甚至是不让你思考,所以你听到的东西都是你想听到的,并不是我所要说的,所以现在,去铲屎吧。”那个人左右晃动了几下之后道,“铲完之后,你会发现情况有所改变。” “为什么铲屎会让我减弱小我,虽然我还不知道小我是什么东西?” “你就是因为这个被打的吧,以为穷追不舍就是执着,以为倔强就是坚韧。” 赵直愣了一下之后才道:“好吧,那在我去铲屎之前,我只想问一个问题。” 那个人没有说话,赵直往前迈出了一步之后再次停住,用一种连他自己都感觉到奇怪的语气道:“你到底是不是梁哲?” 那个人语气波澜不惊:“既然你都已经知道答案了,何必问我呢。” 赵直咬了咬牙,感觉到自己的汗毛好像都竖起来了,他非常想迫切地冲进那个小破屋问他一肚子的问题,但双脚却好像被铐住了一样,让他寸步难行,他的嘴巴蠕动了几下之后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良久过后,他转过身去,走到了左边的墙壁旁,拿起了那把铲子。 奇怪的是,他竟然没有看,就知道那把铲子在那,而更奇怪的是,他握着那把铲子的感觉似曾相识…… 他脱掉了上衣,肋骨和脚趾还在隐隐作痛,但他却浑然不觉,他奋力地挥舞着铲子,将一坨又一坨的污秽之物移到下水道的入口处。 汗流浃背,让他的疼痛感更厉害了,他紧咬着牙关,连一个字都没喊,鲜血从脚趾上冒了出来,他似乎根本就没有看见。 “铲啊铲啊!铲死这些人渣!铲啊铲啊!铲死这些毒瘤!” “我铲!我铲!”赵直在心中怒吼,“我铲铲铲!” 第126节 汗珠从额头上滚落,滑进了嘴角,既腥又苦,还有些微咸。 就在他奋力挥舞了几下铲子之后,他忽然感觉头部一阵眩晕,紧接着,眼前一抹黑,身子就朝着粪坑里面倒去。 就在这时,脖颈上传来了一股凉意,紧接着脖颈的皮肤一紧,似乎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他的呼吸在瞬间停止,铲子掉落在了地上,他急忙伸出手摸着自己的脖颈。 那是一条冰凉的锁链,从后面缠住了他的脖子—— “他想杀我?!”赵直心中一惊,本能地用双手扣着那条锁链,喉咙里发出一阵压抑的闷吼声。 就在这时,锁链忽然猛地往后一收,‘砰’地一声响,赵直倒摔在了地上。 “活还没干完,你可不能溺死在粪便里,让他们又为我多加一条罪孽。” 赵直干咳了几声,脸色已经涨的通红,他抬起头来,看到了那个人正一脸严肃地望着自己。 “你——”骂人的话被他硬生生憋了回去。 “你伤的很重,过来休息下吧。”那个人说完之后,便拖着锁链走回了角落里。 赵直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摸着自己的脖子,一边跟在那个人的身后往前走去。 那个人将摇椅从小木屋中搬了出来,放在了靠墙的位置,然后又搬出了一张小凳子,放在了摇椅的斜对面。 要是按照往常,赵直肯定会一屁股直接坐在那个摇椅上,但是现在,他看了看那个人的脸,然后又看了看两张椅子的摆放位置,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便直接坐在了那张小凳子上。 直到赵直坐稳了之后,那个人才坐在了摇椅上,脸上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你放轻松多了。”那个人道,“都学会观察了。” “观察?呵呵,我之前可是线人……”赵直忽然发现自己竟然第一句话都把自己的身份给暴露了出来,他吃惊地捂住了嘴巴,随后急忙放下,低语道,“我先前……对,我先前比较善于观察……” 那个人似乎并没有看到赵直想要掩饰的表情和略带慌乱的语气,淡淡地问道:“是新闻线人吗?” 赵直听完之后,心底似有一万匹马在奔腾:这你都猜得中……但他还是急忙干咳了两声之后道:“我说的是先前,不是线人,从小我就比较喜欢观察,所以……”赵直的话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本来是自己想要问他问题的,结果怎么成了自己被动回答了,而且还主动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在我面前,无需掩饰!” 那个人猛地转过头,看了赵直一眼,这一眼,带着一种钢铁一般的坚硬,刺刀一般的锐利。 很快,那个人就转过了头去,望向正前方。 “好吧,我的确是个线人。”赵直清了清嗓子道,他说出这句话之后,顿感浑身舒坦了许多。 “所以你对你的观察很自信对吗?”那个人用一种柔和的语气问道。 “这个嘛……”赵直端详着他的脸,嘴角露出了被恭维之后那种很自然的嘴角上扬的笑容,“的确是这样的。” “可是你却轻易暴露了自己,如果我是个坏人,可以随时利用你,而且现在就算是用一只手我也可以易如反掌地杀掉你。” “嘿嘿,那不可能——” 赵直的话音未落,那个人骤然仰手,赵直早就有所防备,急忙从凳子上站起,身子猛地往后一撤。 脚下忽然传来了‘哐啷’一声响,他吃惊地发现自己的双脚竟然已经被锁链给缠住了,他身子微微一晃,一个站立不稳,就朝着地面上倒去,而他倒向的那个位置,正好是铲子摆放的位置。 他尖叫一声,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的反应,脑袋便朝着铲子的尖端戳去—— 第70章 小巫见大巫 就在赵直的脑袋朝着铲子的尖端戳去的时候,一只脚忽然出现,将那把铲子踢走,同时用脚背垫在了那个地方。 “噗通!”赵直的脑袋靠在了一只脚背上,脚背上的锁链震得他的脖子一阵发麻。 他急忙翻了一个身,双手撑地站起,然后将双脚从锁链中抽出来,他吃惊地发现,那个人此时正好端端地坐在藤椅上,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而他的左腿则伸了出来,脚掌放在了刚才铲子的位置上。 赵直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被他给暗算了,一时间,恼怒、惊恐与窘迫,让他浑身不自在,他想起了在下扶梯之前,那个院警给他的警告,他急忙往后退了两步,瞪着眼睛瞧着那个人。 “如果你心里只有进攻的话,防守便形容虚设。”那个人淡然一笑,说完,便偏过头去,望向那个扶梯。 这个动作似乎是在暗示赵直离开。 赵直轻吸了一口气,镇定下情绪,然后低下头,重新坐回了凳子上,两只手交叠在一起,迟疑了片刻之后,低声问道:“我想知道,刚才……你是怎么用锁链缠住我的,还有之前那一次,我的幻觉是怎么回事……” “你真的想知道吗?”那个人依旧看着扶梯,似乎陷入了沉思当中。 “当然想……而且,我知道你肯定就是‘他’……”赵直坚定地说,但话语依旧有些停停顿顿。 “告诉我,你为什么想知道,我为什么又要告诉你?”那个人的双眼眯缝了起来。 “我想……”赵直在考虑,到底要不要说出来,以及说出来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如果想给这个人一个充分的理由,那么必须要引起他的兴趣,这是毫无疑问的。 那个人没有说话,似乎在等待着赵直。 良久之后,赵直才道:“我想——”随后他闭上嘴巴,抬起手,往半空一指,这个动作不言而喻。 那个人缓缓转过头来,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望着赵直,那双眼睛闪着锐利的光芒,似乎能够看透他的内心。 赵直在静静地等待着,他知道自己此时不能说话,这像是一场博弈,那个人在审视他的时候,他何尝不是在试探那个人。 几秒钟之后,那个人忽然道:“还紧张吗?” 赵直舔了一下嘴唇之后,深吸了一口气:“不了。” 那个人撑起手臂,手肘抵着大腿,手掌托住下巴,用食指压在了鼻翼上,他保持着这个动作过了好一会儿,赵直都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 就在赵直要忍不住想要开口说话的时候,那个人忽然说道:“想控制一个人的精神,首先要让他紧张,因为当你在紧张的时候,就是思维能力减弱的时候。” 停顿了一下之后,他用平缓的语气接着道:“我们先说第一次,也就是你所谓的‘幻觉’,在你进来之前,一定有人曾经给你过警告,让你不要跟我说话,或者说我比较危险之类的,这足以让你陷入紧张当中,你从扶梯上下来,身上又有伤,且根本不知道下面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人,这种来自于心理和身体的双重压力暗示,让你陷入了极度的紧张当中。” 第127节 赵直点了点头,的确,那时他顺着扶梯往下走的时候,很怕自己会突然掉下去。 那个人继续道:“我当时在角落里,利用开灯和关灯的突发状况来加剧你的这种紧张心理,同时用站姿和举止来吸引你的注意力,让你分心,在第一次开灯和关灯时,你只看见我在灯光下,但并没有看清我那时的动作是什么,其实那个动作是一种行为暗示,是以手做枪指着你的脑袋,这是一个威胁性很高的动作,然后第二次关灯之后,光线的快速变化让你被迫眨了一下眼睛,就在这时,你看见了我的另外一个动作,这个动作很随意,并没有威胁性,但你脑中却依旧在回想着上一个动作是什么,因为你潜意识里认为上一个动作具有很强的威胁性,从此时开始,你潜意识里面的东西正在跃跃欲出,试图掌控你的表意识——” 听到这,赵直的嘴巴不由地张开了,这个人竟然一点不差地说出了自己当时的心理状态,而且,显然这些心理的起伏变化,都是这个人一手造成了,但他还是很难相信就这两个动作和开光灯就让他陷入了那种莫名其妙的状况之下。 那个人用食指按了一下鼻翼之后继续道:“紧接着,我第三次关灯,这时你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惊惶无措的状态中,用心理学的术语解释就是,你那时大脑处理信息的过程已经短暂堵塞了,你根本不知道眼前的状况,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你已经处于紧张的最边缘,也就是被催眠的临界点,而灯光在整个过程中不仅仅用来加剧你的紧张的,更重要的是,他让你的视觉出现了疲累,视网膜被重复刺激之后,会自动想要闭塞,那时的你最不希望的就是再次关灯和再次熄灯,所以在那一瞬间,你下意识地闭上了你的眼,同时也彻底堵上了你表意识的思维。” “此时,潜意识入侵大脑,替代表意识,你已经处于被催眠的状态当中,紧接着,我用语言循循善诱,引导你走向灯下,引导你寻找铲子,引导你注意粪坑,然后又用嘲讽触发你的愤怒情绪,使你分心,此时你已经彻底落入了你的潜意识临时创建的模拟场景当中,当然这些场景都是现实的,都是你之前潜意识看到但表意识却并未记住的东西,而且都是你想要去做的事情,比如走到灯下,比如握起铲子,比如对我进行反击——” 那个人淡淡地望了赵直一眼之后,总结性地道:“说白了,就是你的潜意识在那几秒钟里代替了你的表意识,而我只不过是把你潜意识想要做,但还没来得及做的给提前引导出来了。” “什么是潜意识,什么是表意识,这东西听着怎么这么复杂?” “一点都不复杂,最简单的理解是,你的所有语言,思维,行动,习惯性动作和表情,都是潜意识和表意识结合之下的产物,但表意识你可以控制,潜意识不可以控制,表意识可以伪装,潜意识不可伪装,所以你在内心讨厌一个人的时候,即使是在对他微笑,依然会露出很多破绽,只要观察够仔细,总能发觉。” 赵直思考了一会之后问道:“我似乎有点明白了,就是说催眠可以暂时性阻断表意识,从而诱发潜意识出来控制我是吗?” “虽然不全面,但可以这么理解。” 赵直脑中回想着当时的那个场景以及那种感觉,忽然问道:“对了,那个灯光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当时会感觉那么强烈,像是在对着我直射一样?” 那个人从口袋中掏出一面镜子,在赵直的面前晃了一下道:“我并没有让他直射到你,但却让你感到了强烈的灯光压力。” “这就是所谓的瞬间催眠术对吗?” “是的。” “那当时我的幻觉一共持续了多久?” “五秒钟不到,有长有短,视每个人的警觉性和思维的灵活性而定,长的可能会有十几秒的情况,短的也就两三秒,甚至有的人根本无法将其催眠,身体和心理越疲累越容易被催眠。” 赵直长吁了一口气,之前那种恐惧的感觉逐渐消逝,被一种惊奇的情绪给替代了,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开启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那个大门里面有他一切想要但不可得的东西…… “我还不是很理解,这东西真的这么神奇吗……我的意思是,这看起来太不可思议了,不像是真实的东西……”赵直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那几个动作虽然暗示性和指向性都非常明显,但如果下来的不是你,而是另外一个人,或许就没办法催眠他,而如果换成别的场景,也没有办法。” “因材施教,因地制宜,对吗?”赵直终于找到了自己可以发表意见的地方。 “可以这么理解,对心理学来说,一切没有不可能,但是普通人很难理解其中的奥秘,觉得匪夷所思,超脱现实,但实际上,它有一套严密的逻辑在里面,绝不仅仅只是那几个动作和几句话那么简单。”那个人懒洋洋地坐在藤椅上道,“去给我倒杯水。” 赵直愣了一下,之前都是他指挥别人给他倒水,从没主动给别人倒过水,而且还是个男人……他盯着那个人的脸看了一会之后,还是选择站起身子走进了那个小破屋里,毕竟刚才他说的那些话确实让自己获益匪浅。 小屋的空间不是很大,摆设很简单,却井井有条,像是专门布置过,靠里面的墙壁旁有一张床,床不是很大,但看起来却很新,被单枕头也非常整洁,床头挂着一些小物品,有铃铛,发箍,几个连在一起的啤酒盖,还有一个用头发串起来的纽扣…… 赵直拿起了木桌上的水杯,倒了一杯水之后便走了出去。 那个人从赵直的手中接过了水杯,连看都没看,直接将水泼了出去。 “再倒一杯。”那个人懒洋洋地道。 “你——”赵直生气地咬了咬牙,但还是忍住了,他再次走进了小木屋,又倒了一杯水,这一次,他看见墙壁上画着一些奇奇怪怪的字符,同时桌子上还摆放着一些书籍,其中一本引人注意的血红色封皮的书名叫《红书》,作者卡尔·荣格,还有一本漆黑封皮的书名叫《黑书》,作者竟然也是卡尔·荣格。 赵直知道卡尔·荣格这个人,但并没有听说过他写过这两本书,而且这书名也太奇怪了,一本红,一本黑,像是人格分裂…… 赵直一想到人格分裂就头疼,他迅速摇晃了几下脑袋,走了出去。 那个人从赵直的手中接过了水杯,再次连看也没看,直接泼了出去。 “再倒。” “你到底什么意思?!我又不是你的奴才!” “要用心倒。” 赵直瞪着那个人,牙根磨的嗤嗤响,在内心一阵天人交战之后,他最终选择了暂时妥协,再次拿起水杯走进了屋子里。 他将水杯放在桌子上,仔细打量起了四周,这一次,他看见了更多的东西,房间里面的摆设乍一看很简单,但如果仔细瞧的话,却会发现处处都藏着一些小物件,这些小物件形状各异,大部分都叫不出名字来,有些像是卵石,又像是雕刻品,有些则是木制品,还有一些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 在桌子上,他看见了本子,笔,台灯,还有一罐咖啡,他端起杯子看了一眼,发现杯子外围有一条线…… 赵直沉吟了片刻之后,在水杯中倒入了少量的咖啡,然后用热水缓缓冲泡,在水线达到杯子外围那根线的时候,他停住了。 他看着桌子上的水杯,又思量了一会之后,拿起了桌上的杯垫,用双手捧着水杯走了出去。 那个人从赵直的手中接过来水杯,似乎掂量了一下,然后又闻了一下,随后,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要学会观察。”那个人道。 “我是个线人,本来就很擅长观察。”赵直坐在了凳子上,不知为何,他觉得看到那个人满意了之后,心底那种生气的感觉瞬间荡然无存了,反而油然而生出了一种莫名的自豪感。 “在我看来。”那个人微微摇头,“你的观察太过于低端,甚至还未入门。” “低端?” “你只是观察到了表象,离真正的观察差太远,而且你的观察是用眼睛来看,而不是用心灵去感知。” “可我——” 赵直的话还没说完,那个人再次摇头,随后站起身子,拖着锁链缓缓走向了粪坑,然后将咖啡倒进了粪坑里面。 “知道我是谁吗?”那个人背对着赵直问道。 赵直看着那个身影,恍惚间竟然觉得他此时面对不是粪坑,而是万丈高崖,而在高崖下面的,也不是无数的污秽之物,而是百万受苦受难的子民,他像一个国王—— “你是梁哲……”赵直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身子有些发紧,语气也带着一丝怪异,“催眠大师——梁哲。” 那个人听完之后,仰起头哈哈大笑,良久过后,他转过身,面色沉静,眼神锐利,说道:“虽然很久已经没人这么叫过我了,但是没错,我就是梁哲。” 第128节 ※※※ 后记:下一章紧随其后,详细讲解和拆分催眠整个过程和重要元素! 催眠讲解篇(善学者速进) 讲解赵直第一次被梁哲催眠的整体流程如下,与正文无关,对催眠和心理学不感兴趣的可绕道。 赵直从扶梯上下来被催眠过程重要元素点和步骤可拆分如下: 1、 紧张情绪:身体和心理的双重压力,造成的精神紧张——院警的警告和他自身的伤口。 2、 加剧紧张:灯光在短时间内的多次忽明忽暗,继续加剧这种紧张。 3、 分心和指向性动作:梁哲站在灯下,做出一个模糊的但却威胁性极高的动作——吸引他的注意力,使他分心,注意这个动作是整个催眠的关键,必须要让赵直看的不是很清楚,且还没有时间在大脑内去处理关于这个动作的信息的时候给予下一个信息填充。 4、 信息的再次填充堆积:迅速关灯,然后开灯,同时梁哲换了一个新的动作,在赵直的预期当中,他的大脑思维希望能够看清之前那个动作,但却看到了一个新的比较怪异的动作,他眨眼,眨眼的过程中,潜意识已经开始暴露。 这第4步是一个非常微妙的过程,如果没有梁哲的后续诱导,很可能潜意识的暴漏立刻终止,然后思维迅速处理之前的信息或者干脆忘却,便不会出现幻觉。 5、 然后再次关灯!这是催眠的节点,时间和节奏需要跟前两次一样,是为了让他视网膜出现重复性刺激的疲劳,以及思维停滞。 然后开灯!开灯之后,赵直再次眨眼,眼前的状况已经发生了变化,潜意识入侵了表意识。 6、 接下来的过程特别关键,而且需要步步为营。 在潜意识入侵之时,梁哲给予语言诱导,诱导他走到灯光下面,其实那是赵直一直希望做的。 紧接着诱导赵直去握起铲子,那是他在扶梯上已经看到的物件,但表意识却并未将其记住,而是直接压进了潜意识当中,此时潜意识已经控制思维,所以理所当然会记住铲子的位置,而且赵直内心有着保护自己的欲望和暴力的冲动,潜意识早已想去握起那个铲子。 随后用嘲讽的语言刺激他,让他的负面情绪出现,导致他分心。 接着,赵直握着铲子冲向了黑暗中的梁哲,在这个过程中,潜意识已经如同潮水一样缓缓褪去了,他迅速意识到了眼前的状况,最明显的是,他感觉自己的脚不疼了。 7、 苏醒。顺理成章,整个持续五秒钟的瞬间催眠就这样终止了。 可能有人会问,整个过程看起来好像远远不止五秒钟。 其实,潜意识掌控意识的过程中,是没有时间概念的,或者说,时间概念已经非常模糊了,这就是为什么在做梦的时候,我们会感觉有时候很短,有时候又很长,或者在梦中,我们根本就没有时间这个维度。 梦里,我们是可以穿梭时间这条维度的。 后记: 这就是赵直在第一次被梁哲短暂催眠的过程,从整个过程中可以看出来这是梁哲精心策划的,远远不是那表现的那么简单,很多的细节和步骤需要细细揣摩。 大家有什么问题,或者什么不明白的地方都可以留言,甚至直接来问我,当然在后续过程中,梁哲也会详细解析整个心理学乃至暗示和催眠的过程,当然是以一种趣味性的方式。 当然大家如果对催眠感兴趣,可以按照上面的几个步骤,以及重要的几个元素点,反复进行练习,肯定是可以实现的,之所以你感觉到没有实现,是因为实现的时间非常非常短,可能只有零点零一秒。 但是,要相信,按照那个步骤,将元素点展示出来,绝对是可以催眠的。 时间是由催眠者,以及被催眠者两个人的相互状态所决定的。 所以,反复练习之后,去找一个精神力比较差的人来试试吧,找你家里的小妹妹,或者老奶奶让他们帮你试试。 最后要注意,瞬间催眠术,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调动出对方的紧张情绪。 然后还要提醒一下:学会了,不要做坏事,催眠无神,在心,心干净,自然通透,不纯粹,则万事不通。 第71章 调教 虽然赵直在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知道这个人就是梁哲,但当他亲自说出来的时候,赵直还是感到了一股强烈的震惊。 赵直从未想到过自己真的能够遇到梁哲,更没有想到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这样的地方遇到他,而且,最让赵直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个梁哲跟他脑中想象的那个形象似乎不太一样…… 具体是哪里不一样,赵直三言两句也很难说清,但至少从目前来看,这个梁哲并没有让自己感到失望,他忽然觉觉得自己逃出去的希望变大了许多许多。 赵直看着穿着朴素,目光坚定而锐利的梁哲,感到了一种异样的情绪在体内盘旋,他忽然在心中自问:梁哲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 从这短短的几个小时的接触中,可以看得出来,梁哲毫无疑问是一个掌控欲望特别强的人,他甚至恨不能掌控你的每一句话的语气,每一种心理的变化趋势,每一个动作,甚至连你眨眼呼吸他都想要掌控。 控制欲很强的男人,赵直这样想到,但他自己何尝又不是呢,只不过每次遇到掌控不了的时候,他就要愤怒,就要用暴力来解决,那其实反而是自己无能的表现…… 想到这,赵直忽然感觉有点不可思议,他竟然能这样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所在,看来虽然和梁哲相处的时间很短,但梁哲已经在潜移默化地影响他了。 还有,他非常的理智,冷静,每一句话说出来都似乎掷地有声,没有废话,他的表情永远都很沉静,眼神不看你的时候仿似陷入了陈思,但一旦看你又似乎能在瞬间看穿你的内心,那是一双锐利的眼睛。 而且他的思维异常敏锐,超过一般人的那种,要是对话者思维能力不强的话,可能根本无法跟上他的节奏。 最后,梁哲虽然身处地下粪坑,穿着简谱,吃住都简陋,但他却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怨言来,反而非常乐观,至少从他的语言和行动中看不出来,要是说到内心得真实想法,赵直发誓自己一点都看不透这个神秘兮兮的家伙…… 这真是一个复杂而又奇怪的人,让人想要去亲近,去了解,但他身上又仿似罩着一层无形的玻璃,让人们的每一次碰触都无功而返。 当赵直还在心中不住思量琢磨的时候,锁链拖的声音响起,他抬起头看见梁哲朝着他走了过来。 第129节 当梁哲走到他身前的时候,缓缓对着他伸出了绑着锁链的右手。 赵直愣了一下之后,伸出了自己的手,握住了那双手。 在握住那双手的时候,赵直感到了一股暖流从梁哲的掌心中流了出来,随后那双手的力量在变大,紧紧握住了赵直的手。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梁哲面无表情,赵直微微张嘴。 良久之后,梁哲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赵直道:“我叫赵直,赵钱孙里的赵,直来直去的直。” 待梁哲松开手之后,赵直却恍惚还有一种依旧被握着的错觉,他甚至不知道这错觉是怎么回事,那像是被一种很强大的无以名状的力量给包裹了一样,虽然听起来很玄乎,但实际感觉上确实是这样。 “你为什么会呆在这里……”赵直问道,“我的意思是,干这种活……” 梁哲道:“因为他们认为我做了太多让他们感到意料之外的事情。” “什么事情?” 梁哲微微摇了一下头,没有回答,沉静的脸上带着一丝的忧郁。 赵直等了一会之后,见梁哲没有回答,犹豫了一下之后再次问道:“我想问你……你之前是怎么逃出去的?” 梁哲的表情出奇地平静,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他拖着锁链,往前走着,边走边道:“怎么逃出去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又回来了。” “可我……我不能呆在这……” “没有人可以呆在这,就算无处可去,这里也不是归宿。” “那你为什么不继续出逃,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能力跟机会是两码事,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完成。” “那……你能帮我吗?” 赵直紧紧跟在梁哲的身后,当梁哲停住了脚步的时候,他差点撞到了他的后背上。 “不能。”梁哲坚定地道,然后继续往前走去。 “为什么……”这个回答让赵直感到意外和震惊,之前他感觉跟梁哲相处还算不错,他甚至详细告知了自己如何被催眠的过程,原本希望得到肯定的答复,没想到他这么坚决地就拒绝了自己。 “你还差太远。”梁哲头也不回地道。 “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无法逃出去吗?” “重要的不是方法,而是人,事在人为,但如果人差太远的话,就算事情摆在面前,别人告诉你办法,你依旧无法办到令人满意。” 梁哲的话让赵直一时间感到难以接受,在过去,他一直认为自己非常优秀,虽然游手好闲,有点懒惰,但养活自己活得潇潇洒洒完全不成问题,而且他也很自信,不管是对自己的长相还是能力,尤其是当遇到困境和艰难的状况的时候,他总是能够破围而出,要不就是利用自己敏锐的观察力,要不就是使用拳头,总之,他绝对不是一个安于现状且无所事事的人,更不是一个窝囊废和脓包。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赵直生气地问道。 “你也太小看他们了,这里的事情远远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你为什么又会被扔到这,你想过没有?”梁哲的语气依旧沉稳而平缓,似乎有一种魔力,让赵直躁动的心绪逐渐平缓了下来,开始思考这些问题。 “难道我真的很差……不可能啊……我觉得在那里只有我能够办到这些事,别人甚至连想都不敢想。”赵直低声嘟囔着,脑中掠过了孙震阳和二子的面孔。 “你需要的不仅仅是这些,这些只能说明你有潜质,但并不代表你有能力,你需要认清你自己,否则永远是一个小混混,难成大事。” “小混混……”赵直低声自语,然后心中暗道:他怎么知道我曾经是小混混,不过,我是一个正经的混混,不偷不抢也不欺凌弱小,甚至经常助人为乐。 “干活去吧,把手头的东西干好,你需要的不是方法,而是沉心静气。” 梁哲坐在了摇椅上,眯起了眼睛,他脑后的长发有几缕散落到了脸前,使他的整张脸显得更加扑所迷离,神秘莫测。 赵直站在距离梁哲几米远的位置,他忽然很想冲上去,给他两拳,然后紧紧抱着他—— “这是怎么回事?!”赵直急忙剧烈地摇晃起了脑袋,将这个让他感到浑身发麻的想法迅速抛诸脑后。 就在这时,他想起了那首刻在梁哲床头的诗,他决定赌一把。 “吾游庭院,妻在病央,心神北散,精志成城。” 赵直将这首诗念了出来,在念的过程中仔细观察着梁哲的表情,他发现在念完之后,梁哲的眉头轻皱了一下,然后似乎在瞬间深吸了一口气。 见梁哲没有过多的反应,赵直再次道:“吾在北城,精神病院。” 梁哲眯缝的眼睛缓缓睁开,用一种带着杀气般的眼神盯着赵直:“你睡在我曾经睡过的床上。” 赵直点了点头:“我还听说了你很多的故事。” 梁哲:“你看到了我刻下的字,还解析出了其中的第一层意思。” 赵直:“你曾经是一名心理医生,杀了朋友的女儿。” 梁哲:“你想要逃出去,但却无计可施。” 赵直:“我还知道你在找梁书夜——” 梁哲:“你一直希望见到我,让我告诉你逃出去的办法。” 赵直:“我知道曾经和你逃出去的三个人全都死了,只有你一个人活下来了。” 梁哲:“在这个过程中,你不停反抗,试图逃跑,院警将你打成一个残废,你还依旧不肯罢休。” 赵直:“为什么他们要让你活下来?!为什么又把你安排在这?为什么我会正巧遇见你?” 梁哲骤然起身,锁链哐啷作响:“赵直,你从一开始就错了。” 赵直握紧了拳头:“我没错!” 第130节 梁哲缓步走到赵直跟前,伸出手放在赵直的拳头上,一根指头接着一根指头将他的拳头松开,整个过程中,他的双眼始终盯着赵直。 梁哲:“告诉我,你为什么握紧拳头,不要思考,直接告诉我。” 赵直:“我……想打你……” 梁哲骤然扬起手,拳头‘砰’地一声打在了赵直的脑袋上:“就像这样?” 赵直伸出手指着梁哲,瞪大了眼睛道:“你他妈——” 梁哲握住了他的指头:“很生气对吗?很愤怒对吗?想要反击对吗?觉得忍受不了对吗?” 赵直脖子上青筋暴起:“别以为我——” 梁哲再次打断了他的话,将他的手指松开,往前踏了一步,逼近他,面无表情地道:“来啊,有种就发泄出来。” 赵直闷吼一声,二话没说,抡起拳头对着梁哲的脸就砸了过去。 第72章 基本传授 赵直的拳头在距离梁哲的脑袋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这一拳,他挥不下去,不仅仅是因为他看见梁哲纹丝未动,连一点害怕和惊惧的神情都没有流露出来,更重要的是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就在刚才,他被突如其来的愤怒冲昏了头脑,那一拳头的来源并不是自己想要去打人,而是觉得如果这一拳不挥下,自己内心的某种东西就被侵犯了。 他无法忍受这种感觉,那像是一块石头压在心口上,让人烦闷压抑,失去了思考的空间和力气。 “打人不是为了发泄,而是为了获得有利的地位。” 梁哲盯着赵直,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说的话似乎很有道理,但赵直一时之间却根本无法体会,他刚才那一拳没有挥下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他目前还有求与梁哲,而且他感觉梁哲比自己的实力强太多,就这样打下去,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像这样瞻前顾后一向不是赵直的风格,但不知为何,他此刻却考虑了如此之多,就在他考虑的过程中,那些汹涌的负面情绪也减弱了许多。 “去吧。”梁哲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赵直,随即转过身,走向了墙壁的角落。 赵直站在原地呆了几秒钟之后,拿起旁边的铲子,走向了粪坑。 不管是对人还是对事,每一次的互动,每一次的交流,每说出一句话,每一次的举动,都像是一次博弈,一场战斗,要与自己的情绪做战斗,与潜意识的指引做战斗,而不仅仅是挥出一拳,踢出一脚那么简单。 赵直感觉自己像是领悟了一些东西,但仿似又没有领悟,梁哲说过的那些话在脑中回响,有的话不是光靠字面意思就能够理解得了的。 就在这样的沉思当中,赵直断断续续铲了一个小时的赃物,他直起身子,一手扶腰,一手握铲,面对着巨大的黑漆漆的粪坑,他的心底忽然油然而生出了一种失落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真的糟透了,而且确实表现的很低端…… 他以为自己很聪明,却时常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以为自己很善于观察,但有时却被自己的眼睛蒙蔽了心灵,他以为自己很能打,也很耐打,但差点就因为一件小事就被打成了残废,甚至永远都醒不过来。 过往的这些事情都充分说明了一个问题——他没有充分认识到自己。 “自信和自负只有一墙之隔,自负和自卑却相生相息。” 梁哲的声音从黑暗的角落里传来,传到赵直的耳朵中的时候,让他不由地一阵心神激荡。 梁哲似乎一直都在观察他,似乎从来都会看出来他的情绪处于一种怎样的状态,并轻易地用语言表述出来,直戳要害。 赵直深吸了一口气,偏头看向那个角落,他看不清梁哲的表情和神态,只能看到摇椅之上的一个晃荡的身影,那个身影充满莫名的力量,那个身影充满了神秘色彩。 赵直沉吟片刻之后,继续干起了活,似乎唯有干活才能消除掉自己那起伏不定的情绪和心理状态。 他觉得自己最近一段时间确实太压抑了,这一场劳动或许能让自己获得意想不到的好处。 拖着疲惫疼痛的身躯,赵直终于将所有赃物都移到了下水道的入口处。 坐回到凳子上的时候,他发现面前多了一杯水。 “谢谢。”赵直端起水,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下去。 “我应该谢谢你才对。”梁哲摇晃了一下自己包着纱布的左手,“要不是你,我估计好几天都弄不完。” 赵直的腰上传来一阵阵刺痛,脚趾流出的血已经凝结在一起,成了一块块红黑色的血块,可他没有喊一句疼,也没有说一句抱怨的话,他是一个坚强而又固执的人,这点肉体的疼痛于他而言,简直微不足道。 梁哲的嘴角上挂着一抹笑意,似乎也看到了赵直身上的那种坚韧和毅力,而这正是人身上最宝贵的几种品质之一。 “以后试着从最细微的表情开始观察。”梁哲漫不经心地说道,“比如一次皱眉,一次扬眉,一次撇嘴,一次笑容,一次皱鼻子,一次抬眼睛,瞳孔的放大缩小,嘴唇的微张或紧抿。” 赵直细心地听着,在经过了一次让身体异常劳累的活动之后,他发现自己的情绪平稳了许多,思维也敏捷了很多,他开始观察梁哲的表情,可他发现梁哲的表情没有太多的变化,嘴巴一张一合也非常自然而有规律,整个五官的表情看起来很安详而自然,没有明显的变化趋势。 “如果你观察不到别人的,就先观察自己的。”梁哲继续说道。 在听完之后,赵直开始用心体会自己的表情变化,他感受到自己的嘴巴,自己的眉毛,自己的鼻子,以及自己的瞳孔和眼神。 他发现自己的眉头是微微皱起来的,于是他迅速舒展了自己的眉头,然后他又发现自己的嘴角是轻微上撇的,导致鼻子也皱了起来,于是他急忙放松了自己的嘴角,使嘴巴微张,鼻头也随之平缓了下去。 (作者的话:看到这的时候,朋友们可以试着观察下此时自己的表情是怎样的,并试着放松下去。) 经过了这一系列的表情调整之后,他发觉自己确实放松了许多,注意力也更加集中到梁哲这个人身上。 “越是放松,便越是锐利,越是锐利,便越能接近真实。”梁哲缓缓说道。 赵直发现,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梁哲的嘴角微微上扬,但很快就舒展了下去,他虽然不明白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但他有种感觉,梁哲对于自己有着超乎寻常的自信,甚至是极度自负…… “你会发现一些你平时根本注意不到的细节,也会回想起你看见过但根本就没意识到的东西。”梁哲的语调平缓,但充满力量。 赵直瞳孔微缩,看到了梁哲手腕上的锁链,那锁链不是很粗,但看起来很牢固而坚韧,应该是精钢打造,锁链的闭合处有三个小孔,说明解开锁链的钥匙是特殊打造的。 他略微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只有一个出入口,也就是扶梯,不,还有另外一个,下水道,不,还有一个,那就是赃物流下来的地方……不,还有……赵直吃惊地想到,梁哲应该不是从扶梯上下来的,他应该是从那个小房间的天花板上下来的。 他之所以会想到最后一个,是因为之前他进入那个小房间的时候,发现天花板上有一块明显不同于周边墙壁的地方,那里缝隙很宽,而且仿似可以开合……这个细节应该是他之前就已经发现了的,但那时却并没有意识到,此时信息再次重叠之后,他才将那个记忆从潜意识中挖掘了出来…… 赵直张大了嘴巴,感觉到了一丝震撼,这震撼不是来源于梁哲,也不是因为那个天花板的缺口,而是因为自己竟然能够理解到这么深奥,但本质上却很浅显易懂的东西,其实它们一直都在身旁,只不过一直被忽略而已。 第131节 “但有时候,记忆会欺骗你,记忆最喜欢做,也最经常做的事情就是欺骗你自己,所以要懂得明辨是非。”梁哲喝了一口咖啡,微微闭起了眼睛。 赵直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再次想起,小屋天护板上的那块不同的墙壁正是悬挂灯泡的地方,或许是因为挂灯的缘故,或许是因为灯光的照射,才让它显得与众不同……但到底是怎样的,赵直一时之间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还有那些赃物流下来的通道应该非常狭窄,且直通病房,所以并不是一个好的出口,甚至连出口都算不上。 “记忆力不会衰退,也不会弱化,更不会消失,只要是你看到的信息全部都会成为你的记忆,你之所以记不起来,不是你‘忘记’了,而是你提取记忆的方式不对,这是普通人和记忆力超群的人唯一的区别。”梁哲将咖啡放下,抬起手肘撑在了腿上。 那怎样提取才算正确呢,过目不忘是真实存在的吗,还是故弄玄虚?赵直在心中思考着,一只手微微抬起,下意识地按住了自己的鼻翼,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发觉这个动作异常地熟悉……等等……这不正是梁哲做过的动作吗…… “每个人都过目不忘,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想起来,这是两个概念,不要混淆,记忆力的提取比较繁复而深奥,不是你现在需要关注的重心,你先回归最基本的观察开始。”梁哲微微抚摸了一下自己的下颚道,“通过观察人和事,揣测他们的心理状态,判断他们的情绪起伏,一步一步,循序渐进。” 梁哲忽然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紧接着低声道:“等会你出去的时候,看一下外面那个持枪的院警是什么表情,记住他五官的每一个表情变化,等下次有机会碰见我,告诉我。” 赵直略微点头,然后沉吟了片刻之后,脑中浮现出了几个问题。 怎样才算是真正的观察,如果像梁哲所说,需要仔仔细细,一个表情和动作都不放过,那岂不是太累? 稍微一走神,可能就观察不到了,而且最重要的是,观察了之后该如何利用起来呢? 赵直刚想要开口发问,远处的扶梯之上忽然响起了一阵骚动,紧接着地板被掀开,一束手电筒的灯光照射了进来。 “梁哲!背过身去,蒙上双眼!”一个粗狂的声音响起。 “好了。”梁哲已经站起身子,面对着墙壁,头上蒙着一块黑布,同时举起了自己的双手。 两个院警从扶梯之上走了下来,他们站在扶梯上,一个院警用手电筒扫射着粪坑,同时扫射着赵直和梁哲,另外一个院警双手握枪,枪口对准了梁哲的位置。 “赵直!走过来!”那名院警扔下了一副手铐,在地上哐当作响,“自己戴上。” 赵直看了梁哲一眼,然后便走到手铐旁,捡了起来,随后走上了扶梯。 当地板被重新盖上,然后锁上了一把大锁之后,赵直按照梁哲的嘱托,开始仔细观察着那名持枪院警的表情。 最开始的时候,他双手持枪,肌肉紧绷,嘴唇紧紧闭合并上撇,导致鼻头也皱在了一起,他两颊的肌肉明显是紧绷的状态,他的眉头紧锁,眼睛瞪得很大,瞳孔也放大了很多。 紧接着,他将枪插回了腰间,面色有些发白,然后十指交叉在了一起,在腹部紧扣,还在不停地舔着嘴唇,但过了三秒钟不到,也就是大锁被检查了一遍确认锁好了之后,他的脸上就瞬间露出了红润,紧扣的双手也自然垂下,还拍了拍旁边那名院警的肩膀,嘴唇也不再紧绷,而是微微露出了笑容。 赵直忽然意识到,这些变化,显然都是无意识的如释重负。 可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如此敏锐的观察力和判断力的呢? 或许是之前就有过,但并未像现在这样有清晰的观察过程和判断力,之前都是从整体上来观察,现在却细微到了每一个器官的变化趋势,显然更加细致也更加准确。 当走到门口的时候,赵直回头看了一眼那块被大锁锁紧的地板,那一刻,他忽然觉得,梁哲像是他的老师,则对这名持枪院警的观察,则是一次简单的课后作业。 可梁哲为什么会教自己这些东西呢? 像他那种人应该是不会随随便便就告诉别人这些事情吧? 他又有着什么样的目的呢? 走出了重病楼之后,看着满目的灿烂阳光,赵直突然感觉,他灵魂中的某一部分,已经被彻底锁在了那间地下室里。 第73章 回归 回到普通病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钟,赵直吃了一点残羹剩饭,在吃饭的过程中,铃儿走了过来,似乎在等他吃完饭,想要替他重新包扎伤口。 让赵直感到奇怪的是,铃儿似乎发生了某些不易察觉的变化,要是在之前,他可能察觉不到,但是现在,他却能够清晰地感知到。 首先,铃儿在等他吃饭的过程中,双目时而呆滞陷入恍惚,时而疑虑布满怀疑,有时她会望着赵直但眼神却完全没有聚焦到他的身上。 其次,她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挂着忧惧,微微蹙起的眉头,紧抿的嘴角,时不时抽动的下唇,都说明她的内心正在经历着一些异常恐怖的事情。 最后是她的动作,当她坐在椅子上的时候,双脚是藏在椅子底下的,且纠缠在一起,再配合上她略显紧绷的肩部,以及时不时搓动的双手,都说明她正在担心着什么东西,而且试图隐藏自己,或许她从周围感觉到了威胁。 当赵直吃完饭之后,铃儿将双腿伸了出来,眼神也变得有光彩了许多,似乎帮助赵直包扎伤口,让她暂时摆脱了那些负面的东西。 “发生了什么事?”在铃儿快要替赵直包扎完的时候,他问道,“你是不是被人打了?”赵直早已注意到铃儿在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内,摸了自己的后脑勺至少三次,而每一次摸,她的脸上都露出痛苦的表情。 “啊……”铃儿似乎很吃惊,她抬起头,望着赵直,眼睛明显变大了许多,“没什么事啊。” 赵直避开了她的视线,望向了远方,微微眯起了眼睛,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个动作是梁哲曾经做过的。 赵直没有说话,他在等待着,这种时候,不能追问,一旦追问,对方防御就会更强,越不会说出来,唯有装作若无其事才能打消对方的疑虑,毫无疑问,梁哲曾经就是这么对他做的。 赵直直到现在才终于明白过来,这一个看似毫不起眼的细节究竟有多么重要。 “我被门磕了一下。”铃儿说出这句话,一方面可能是为了让气氛不尴尬,另外一方面也是承认了自己的头部受伤这件事情。 赵直注意到铃儿说话的时候,眉毛下压了一下,同时舔了一下嘴唇,而且,她说完之后神情不仅没有放松,反而显得更紧张焦虑了。 毫无疑问,她在撒谎—— 赵直轻吸了一口气,他吃惊地发觉自己竟然能够判断出来对方是否在对自己撒谎,在过去,他全都是依靠直觉来判断,虽然也很有效,但跟现在却完全不一样,现在,他有着一套清晰理智的逻辑,以心理学为依据,帮助自己进行判断。 是不是要拆穿她? 赵直在心中自问,他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是拆穿好,还是不拆穿好,看来还是知识太匮乏,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很多。 不过按照常理来说,拆穿之后,对方可能受不了压力和羞愧而直接坦露事实,但也说不定会编出另外一个谎言来掩盖,到时候谎言接二连三,连判断都应接不暇,而且,倘若对方打定主意不想说,不管怎样诱导,她始终不会说。 若是不拆穿呢,那只有将计就计了…… “我也是被门磕了。”赵直说道。 “你磕哪了?”铃儿疑惑地问道。 “脚趾被门夹了,腰上也被门撞了。”赵直苦笑了一声道,同时口中‘哎呦’了一声,这一声其实是用来分散铃儿注意力的。 第132节 当然这一招也是跟梁哲学的,既然灯光可以分散注意力,突如其来的声音肯定也可以。 铃儿的嘴巴微微张开,愣了一下,随即活动了一下双腿,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口气。 赵直虽然将她的动作和表情全都看在了眼里,但却不明白这到底是代表着什么意思,他迅速发散自己的思维,心中暗道:她有可能是觉得我有点傻有点白痴,对我同情却又感到无奈,也有可能她跟我有着同样的经历,有苦难言,或者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言。 赵直将铃儿的表情和动作记在了脑海中,准备回去仔细琢磨一下,同时下次遇到梁哲问他一下。 到现在为止,赵直才感断定,铃儿在这段时间内一定发生了一些事情,这些事情正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她的性格和心情,之前她可不是这样的,至少微笑在脸上从不消失,但现在却很难看到她的笑容,甚至有时候会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另外一种陌生的类似于黑暗一样的东西。 像是有股子暗黑潜流正在她身体内流窜激荡,想要破土而出。 在铃儿终于包扎完了之后,赵直说道:“铃儿,要学会保护好自己。” 铃儿有些奇怪地道:“是你——要学会保护你自己吧。” 赵直道:“我是病人,我进得来,出不去,但你不一样,你可以选择不干。” 就在这时,铃儿的脸上出现了剧烈的表情变化,那一瞬间,她的表情像是要哭,眼神极度痛苦,如同濒临压力的边缘,同时她的身子也僵硬住了,但几秒钟之后,她就重新回到了之前的那种表情,她用一种哀伤的语气道:“我也出不去。” 赵直急忙问道:“为什么?” 铃儿摇了摇头,将身子转向了另外一边,低声道:“你不要问了,对你没好处。” 说完之后,铃儿便迈步朝着前方走去。 赵直看见旁边不远处有个一直咧着嘴傻笑的院警始终盯着铃儿,当铃儿走后,那个院警也跟在她的身后走了。 另外一个院警则朝着赵直走了过来。 “麻利点!”那个院警长着一副鹰钩鼻,看起来很阴险。 赵直端详着他的脸看了一会,然后站起了身子。 在回到病房的过程中,赵直发现整栋楼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同了,不是变得更放松了,也不是变得更紧张了,而是变得更隐秘了。 护士们三五成群,院警们也三五成群,以这样一种小圈子为集群,低声说着什么,眼睛还不时扫视着四周,像是生怕被别人听见。 他们之间似乎藏着一些秘密,准确的说,有什么东西正在改变着他们的交流方式,让他们选择了以这样一种集群的方式来疏散心情。 赵直有种直觉,大事即将发生。 而这大事不光是在病人之间,更有可能是在院警们之间和护士们之间。 在路上,赵直碰见了吴野,吴野恶狠狠地瞪了他几眼,然后便急匆匆走了,似乎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办,这件事显然比打赵直要来的要紧得多。 回到了病房之后,赵直还在思考着路上观察到的细节,但他一时之间却难以参透,他想到,要是梁哲在就好了,他肯定会看明白,至少比自己看到的要多得多。 “赵直,你怎么了?”孙震阳看见赵直从回来之后,一直在发愣,不由地问道。 “我见到梁哲了。”赵直抬起了头说道。 “催眠大师——梁哲?!”孙震阳站起了身子,双手不停地搓动着,似乎这个名字让他感到既紧张又兴奋。 “没错,他正在接受惩罚,在下水道的入口处铲屎,双手双脚都被绑着锁链,还受了伤。” “啊……”孙震阳忽然发出了一声略带畅快的呻吟,同时搓动的双手也停止了,他坐回到床上,歪着脑袋想了一会之后道,“他跟你说了什么?” 赵直将孙震阳的声音和表情都看在了眼里,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孙震阳似乎有些害怕梁哲,绝不仅仅只是敬佩那一种情绪,尤其是那一声畅快的呻吟,明显是听到梁哲受苦之后,压抑不住的喜悦。 但有可能是错的……赵直急忙想到,自己才刚刚开始学会这种细致入微的观察,绝对不能武断,这种事情看似简单,但每个人表达的方式不同,所以含义也不尽相同。 “没说什么。”赵直轻描淡写地道,“我甚至都没跟他说几句话,他不想理我。” “哎……”孙震阳道,“他肯定受了很多苦。” “不过他看起来并不是非常难过。”赵直道。 孙震阳没有再说什么,他躺了下去,摘下了眼镜,搓动了几下眼睛。 二子不知何时已经起来了,他走到赵直的床前,瞪起眼睛,附在赵直的耳旁低声道:“我觉得你们聊了很多。” 赵直警觉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二子道:“你并没有一副失望的表情,而是很满足,甚至看起来收获很多。” 赵直吃惊地盯着二子,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一直低估了这个话不多说,只知道睡觉的家伙…… “傻子才看不出来。”二子咧嘴嘿嘿笑道,“他之前跟我说过一个名叫谭维的女孩,是他的病人,也是他的助手,现在在外面是一名心理医生。” 赵直没有说话,他还在揣测着二子的目的以及他的真实身份。 二子继续道:“下次如果你再遇见到,问问他,我怎样才能联系到谭维,我想跟她见一面。” 赵直:“可你该根本出不去。” 二子:“我没说我要出去啊。” 赵直:“她也进不来。” 二子:“我也没说让她进来。” 赵直:“那问了有什么用?” 二子忽然咧嘴笑道:“你不知道,谭维她不是一般的女孩,她会做梦。” 赵直一脸的茫然:“做梦?” 二子转过身走到了自己的床前,如同鲤鱼跃龙门一样直接跃到了床上。 第133节 “我想和她在梦里相遇,那是真正的相遇。” 第74章 床下藏人 下午的时光极其地无聊,外面阳光明媚,清风撩人心扉,但他们却只能呆在病房里,在这十几平米的狭小空间内,强迫自己睡觉或者装睡。 整楼禁闭依然没有结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这对于赵直来说无疑是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 他躺在床上,眯起眼睛,望着窗子外面的阳光,更加坚定了自己要逃出去的决心。 病房们很闷热,让人禁不住内心烦躁,孙震阳面靠墙壁,也不知道有没有睡着,二子用被子蒙着身体,好像根本就不怕热一样。 赵直的眼睛缓缓闭起,试图在脑中将自己的思路整理出来。 上一次逃到负一楼,虽然差点被打死,不过他也发现了一些很重要的信息,首先负二楼的入口肯定就在负一楼走廊尽头那道铁门处,那道锈迹斑斑的铁门应该就是为了挡住楼梯口的,而且铁门上还有一个直径半米左右的铁盖。 如果不打开铁门,单从铁盖中穿过去的话,其实是可以实现的,但需要有一个帮手,让帮手从后面扶着自己,如果只是自己一个人的话,攀到铁门上,然后再钻进去还是比较困难的。 进入到负二楼之后是否会像孙震阳说的那样,有一个地方可以进入下水道,而爬出下水道之后便进入了一条水沟,那条水沟会直通外面,这个姑且认为是行得通的,那么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机会进入负二楼。 在这种严看死守之下,想要再像上次那样,独身一人进入负二楼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自己有九条命,每下去一次就死一次还差不多。 要怎么办呢? 赵直冥思苦想着,其实解决的方法非常简单明了,那就是寻找一个能够帮助自己的人。 孙震阳?赵直摇了摇头,想要撼动他的思维,简直比登天很难,而且估计说通了之后,也过去几个月了,那时候自己说不定已经被药给整迷糊了。 二子…… 赵直望向二子的床,这个看起来年纪不是很大的二子好像有两下子,而且双眼始终炯炯有神,让人猜不透也看不懂,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更不知道他到底是得的什么病。 思量了片刻之后,赵直决定从二子开始入手,与此同时,他立马想到了梁哲,他在心中暗自问道:如果换成是梁哲的话,他会如何拉拢二子呢? 毫无疑问,攻人攻心。 看来以后要多多注意二子的言行举止,相信总会露出破绽的,目前已经掌握的信息有,二子想要通过梁哲见到谭维,还有他好像对坐在凳子上那个邓小台有点特殊的意思。 对了,二子好像很想念他的爸爸,赵直刚来的时候,二子就喊他爸爸,说明他的爸爸是他的一个软肋。 而最关键的是,二子始终都在睡觉,他睡觉的姿势非常特别,而且似乎睡觉对他而言有着很重要的意义…… 赵直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他相信距离自己逃出去的日子已经不遥远了。 在这抹笑容的召唤下,赵直缓缓沉入了梦想。 时间在缓慢流逝,正午的骄阳逐渐西斜,夜色悄无声息地袭来。 晚上七点钟,赵直被一阵嘈乱的声音吵醒。 他翻了一个身,手臂上传来一阵酸麻的疼痛感,让他禁不住轻呼了一声。 就在这时,门外的嘈杂声音好像变大了许多,赵直忍着疼痛从床上下来,推开虚掩着的门,走了出去。 左边斜对面的房门前站着好几个病人,孙震阳也在门口站着,前面有两个手拿警棍的院警,似乎随时都准备冲进去。 赵直走了过去,轻拍了一下孙震阳的肩膀道:“发生了什么事?” 孙震阳回过头来,望了一眼赵直的腰,然后才道:“有个病人好像犯病了,正躲在床底下不出来呢。” 赵直疑声道:“还有这种事?” 孙震阳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道:“其实并没有什么用,只会招来一顿殴打。” 赵直道:“放心,我是不会躲在床底下的,这种事,我还不屑于做。” 孙震阳没有说话,转过了头去,继续望向那个房间里面。 赵直从孙震阳的旁边绕了过去,将自己的脑袋探进了房间里面。 此时的房间里面,有一个年轻女护士正半蹲在地上,女护士的左手拿着护士帽,右手撑着自己的膝盖,正歪着脑袋望向床底。 这个女护士正是章悦。 最近郑护士长一直在重病楼忙里忙外,这边的事情主要交给了章悦来打理。 “不要害怕,快出来,我保证他们不会打你的。” 章悦对着床底挥了挥手,扎在脑后的长发左右摆荡了起来。 “唔……我不……我不要吃药……” 床底下传来一个柔软的声音,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恐慌。 门外的赵直听见这个声音,眉头忽然一皱,对于这个声音他非常熟悉,赵直轻拍了一下脑袋,忽然想起来了,这个声音正是自己刚来的时候被关在禁闭室里,隔壁王小胖的声音。 想不到他竟然也被分配到了这一层楼,还住在自己的斜对面。 赵直一边想着,一边将身子往前面挪了挪,试图看得更清楚一些。 “出来,不然他们就会掀开床,将你直接揪出来,到时候我就保护不了你了。” 章悦似乎感觉很热一样,她解开了护士服最上面的一个纽扣,然后用护士帽当扇子,开始扇起了风。 “我真的不想吃药……太难吃了……而且吃了之后我就睁不开眼睛了……” 床底下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的哭腔。 “我答应你不吃药,来,出来吧,小胖。” 第134节 章悦抬起头,看了一眼站在她身侧的院警。 “真的吗……真的可以不用吃药吗?” 床底下传出来的声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欣喜。 “当然是真的啊。” 章悦微微晃动了一下脖颈,脸上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笑容。 没过一会儿,床底下就传来了一阵骚动声,紧接着,一个胖乎乎圆鼓鼓的脑袋从床底下缓缓伸了出来,他的脸有点婴儿肥,皮肤白里透红,看起来非常可爱,他的眼睛也跟他的脸一样圆圆的,眼神中流露出如同逃跑的小鹿一般的惊慌。 王小胖的身子刚刚露出来一半,章悦旁边站着的那个院警忽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王小胖的胳膊,然后双手往后猛地一拽,直接将王小胖拖了出来。 猝不及防的王小胖在地上翻了一个滚,直接朝着另外一边滚去。 “砰!”地一声响,王小胖的脑袋撞到了对面床的床脚上。 第75章 一起吃药 王小胖被院警从床底硬拉了出来,他的身子在地上翻了一个滚,直接撞到了另外一张床上,那名院警则顺势将膝盖顶在了王小胖的腰眼上,然后将他的双手扭在了背后。 “你们……”王小胖的脸涨的通红,眼神中充满了委屈。 “来,吃药。”章悦将手伸到王小胖的脸前,几粒药丸在她的手中左右晃动着。 “我不吃……”王小胖一边奋力挣扎着,一边剧烈摇晃着自己的脑袋。 “砰!”地一声响,院警的警棍砸在了王小胖的后背上。 王小胖痛叫了一声,更加剧烈地挣扎着,此时又有一个院警走了进去,双手按住了王小胖的脑袋和脖子,将他的头硬生生抬了起来。 门外传来了一阵嘈乱的声音,有几个人似乎有些不满。 章悦忽然回过头来,望向房门外几个正在围观的病人,脸色一冷,瞪大了眼睛大声道:“看什么看?!都回病房去!” 几个病人低声嘀咕着,犹豫了一会之后,便转过身各自走向了自己的病房。 章悦重新回过头来,她的一只手捏开王小胖的嘴,正准备将药粒倒进去的时候,王小胖忽然望着章悦的眼睛,呜呜哽咽着道:“你骗我……你说过不吃药的……” 章悦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她盯着王小胖那张胖乎乎的脸道:“我说过不吃药,就是真的不吃药吗,那我要说你不是精神病人,你就不是了吗?” 王小胖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失落的表情,那是一种孩子被大人欺骗之后的表情。 就在这时,王小胖忽然张大了嘴巴,一口朝着章悦的手掌咬去。 章悦轻呼了一声,急忙将手掌缩回,要不是她反应快,肯定就被咬到了。 章悦轻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对着那个院警点了一下头。 “砰砰砰!”警棍砸在了王小胖的背上,发出骇人的闷响声。 王小胖倒在了地上,嘴角溢出了鲜血。 就在这时,一个男子从门外快步冲了进来,一把将院警的警棍捏在了手里,然后用力往前一推。 “你又要找打?!”院警往后撤了一步,站稳脚步,盯着那个身上和脚上绑着绷带的男子。 所有院警都认得这个病人,知道他就是赵直,也知道他来的这段时间里被打了很多次,但依旧死不悔改,而上一次甚至差点被直接打死。 几个院警瞬间将赵直围在了中央,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一抹阴笑,似乎对于殴打赵直,他们感到无比兴奋。 赵直左右看了一眼之后,直接弯下腰,将躺在地上的王小胖扶了起来。 “小胖,我是赵直,你还记得我吗?” 赵直盯着王小胖的双眼,眼神中充满了坚定。 王小胖抬起眼,看见了赵直的脸,霎时间,他惊呼了一声,指着赵直大声道:“梁正义——梁医生!” 赵直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我不是梁正义,我跟你说过,我跟他长得很像,你仔细听我的声音,当时你和我一起在禁闭室里,度过了一晚上。”赵直紧紧抓住王小胖的胳膊道。 “赵直……唔……”王小胖的眼睛眯缝了起来,脸上缓慢出现了一层像是雾一样的朦胧光晕。 赵直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看见王小胖的瞳仁正在逐渐消失,原本聚焦到自己的眼睛也好像不见了一样,变成了一条漆黑色的缝。 “呼——” 王小胖忽然长吁了一口气,将眯缝着的眼睛缓缓睁开,瞳仁重新聚焦到赵直的脸上,缓缓道:“你果然不是梁正义……” 赵直微微一笑,他听得出来王小胖似乎话中有话,但此时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他紧盯着王小胖的双眼道:“小胖,你相信我吗?” 王小胖点了点头道:“我相信你……” “好!”赵直重重地点了下头,随即转过头去望向章悦道,“把他的药给我。” 章悦将手往后一缩道:“你要干嘛?” 赵直盯着章悦的双眼道:“如果你想快速解决掉这件事,就把药给我,你觉得我现在还会做蠢事吗?” 章悦望着赵直被鲜血染红的衣服袖子,沉吟了片刻之后缓缓道:“你倒是很会把握机会。” 说完之后,章悦踏前一步,将药放在了赵直伸出的手中。 赵直又伸出了另外一只手道:“还有我的。” 章悦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她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她走到桌子旁,从一个盒子里面取出了一盒药道:“702对吗?” 第135节 赵直点了一下头道:“对,我就是702。” 章悦将那包药放在了赵直的掌心。 赵直先是将自己的药解开,然后仰起头,将药粒全部倒进了嘴里,接着喉结滚动了几下,将药粒吞咽了下去。 “来,小胖,这是你的,吃了吧。” 赵直将手伸向了王小胖的嘴旁,脸色和眼神都异常坚定。 王小胖望着赵直的双眼,良久之后,才缓缓将紧闭的嘴巴张开。 几颗药粒顺着王小胖的嘴巴滑进了他的喉咙。 “吃药,不是为了治病。”赵直将嘴巴贴在小胖的耳朵旁低声道,“而是为了能够更好地活下去,不被打死。” 章悦在确认了赵直和王小胖将药真的吃下去了之后,似乎颇为满意,她将手电筒放回兜里,望了赵直两眼之后,便走出了病房。 她的护士帽拿在手中,长长的头发扎在脑后,伴随着她前行的脚步左右晃动,如同荡秋千。 房间内只剩下了赵直和王小胖。 赵直看着王小胖那张胖乎乎圆鼓鼓的脸,以及那双同样圆的眼睛,和眼睛中露出来的那种毫不掩饰的率真单纯,心底忽然掠过了一丝凄凉。 赵直很难想象,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王小胖要如何在这里度过,这张可爱的脸和这双眼睛会不会逐渐失去这样孩童般的神采。 赵直的脸上挤出了一抹无奈的笑容,还没等他说话,王小胖忽然说道:“你真的不是梁医生吗?” 王小胖的嘴巴惊奇地半张着,充满了好奇地望着赵直,容貌配合他的表情,简直可爱的一塌糊涂。 赵直摇晃了一下脑袋,苦笑一声道:“我真的不是,我叫赵直。” 王小胖的脸上随即露出了笑容,那笑容看起来非常明朗,像是清晨的阳光一样,让人心里很舒服:“可你真的和他好像啊,简直一模一样,要不是我可以把你们看成动物,绝对无法区分……” 赵直的眉头跳动了一下,心底一惊,随即想起了王小胖的‘特殊能力’,他压低声音问道:“告诉我,你看我是什么动物?” 王小胖往后退了两步,眼睛眯缝起来,瞳仁逐渐缩小,几秒钟后,他的眼睛变成了一条黑色的线。 睫毛在颤动,黑线中似乎隐藏着一点奇异的白光,一闪即逝。 “没错,你是一匹狼。” 王小胖轻呼了一口气,缓慢睁开了双眼:“一匹野狼。” 第76章 小胖传奇 很久很久以前,当人类还不能被称为人类的时候,有一个名字能够很直观地称呼他们,那就是——猿猴。 那时的人还不是人,是动物,他们五官丑陋,形态滑稽,口中呜叫,肆意交配。 没有道德枷锁的束缚,没有流言蜚语的纷扰,他们任由着体内的动物本能做出自己想做和喜欢做的事情。 那是人类的一个大洪荒时期,同样是人类本能支配欲望的最鼎盛时期。 渐渐地,人类的形态开始发生了变化,有了体型的差异,肤色的差异,外貌的差异,人类开始试着穿上东西来遮羞,最开始是遮住触发本能最关键的部位,然后逐渐演变为了遮住全身,一是为了安全,二是为了装饰。 穿上衣服之后的人类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欲望,他们包住的不仅仅是身体,更多的是心灵。 在真正成为道貌岸然的都市人类之后,人们还学会了撒谎,学会了算计,学会了各种各样谋权篡位力争上游的阴谋,身体正在逐渐从洪荒时代的蛮横变得紊弱,可智力却在飞速地提升。 为了生存,为了潜在的欲望,人类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 但是,时至今日,如果我们抛去人类那一层华美的皮囊,反观内心,其实人类始终都是——“动物。” 这世界有上千上万种动物,同样有成千上万种性格不同的人类。 性格决定着人类的行为模式和说话方式,同样性格决定着人类的内在到底是怎样一种动物。 有人说,人是高级动物,会说话,有意识。 其实,人的华丽外表和隐藏方式才是高级动物,内在的欲望始终且一直是低级动物,甚至比低级动物还有明目张胆和肆无忌惮。 然而,学会了隐藏之后的人类,甚至已经成功欺骗了自己,觉得自己早已不是动物,而是都市丽人和优雅男士,他们甚至看不起动物,肆意践踏动物,甚至将动物圈养在自己的身边,成为调笑和逗乐的玩物。 这与其说是动物的一种悲催,不如说是人类的一种迷失。 “天道自有轮回,罪与罚的过程,谁都躲不过。” 王小胖长着一双能够看穿人心的眼睛,不是因为他阅历丰富,智商超拔,而是因为他能够将人看成动物。 每一种人他都能看成动物,看成他们自身赖以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动物,那是他们的根基。 王小胖的眼睛很奇特,当他眯起眼睛来时,他面前看到的人的影像就会逐渐模糊,最终模糊成一种动物,这种动物会说话,会思考,甚至会强装笑颜,打情骂俏。 王小胖是在九岁那年发现自己的这个特点的,准确地说,是他在九岁的时候,他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跟别人不一样,只有自己才能够将别人看成动物,其他的人不管怎么看,人依旧只是人。 最初的时候,王小胖感到很幸福,很高兴,他经常趴在窗台上,眺望着楼下的操场,他眯起眼睛,将瞳孔缩小为一个白点—— 他看见,足球场上,十几种动物在相互撕咬,相互追逐,有咕咕叫的布谷鸟,有八条爪的爬虫,有张牙舞爪的狮子,有左右摇摆的哈巴狗…… 这些动物围着一个皮球打转,这些动物在球场上挥洒着自己的动物本能——奔跑和狩猎。 那时的王小胖满怀好奇和激动,他跟小伙伴们说,没人理他,人们觉得他是一个怪物,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他跟爸爸说,爸爸摇晃着脖子,敲了敲他的脑袋,脑袋上随即起了一个血包。 他跟妈妈说,妈妈扭动着腰肢,拍了怕他的屁股,屁股上随即留下一个掌印。 没有人相信他说的话,没有任何一个人。 第136节 不久之后的王小胖逐渐意识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竟然是唯一,他没有可以结识的伙伴,甚至找不到一个可以分享喜悦的人。 这是怎样的一种悲哀。 王小胖终于明白,自己是那么那么孤独,像是即将绝种的珍奇动物,还找不到配对的另一半。 王小胖仰望星空,斑点星辰闪烁迷离,不言不语,他似乎能体会到星辰与星辰之间那种不可融合的孤独和寂寞。 他对着星空微笑,试图摘下月亮,如果他不是一种考拉,而是一只天鹅的话。 在王小胖彻底成为了一种终日昏睡的考拉之后,他开始逐渐喜欢和适应了这样的生活,他一直都是这样,随遇而安,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这样安逸的生活,直到王小胖十三岁那一年,结束了。 他始终记得那是一个没有星辰和月亮的夜晚。 而且那是自己的爸爸在杀死死妈妈之前的最后一场吵架。 他的爸爸是一条长着很长胡须的大鱼,他的妈妈是一种体型很大的大猫。 王小胖眯起眼睛,他看到的是一条大鱼和一只大猫的吵架。 大鱼的胡须竖起来,眼睛瞪起来。 大猫的爪子立起来,牙齿呲起来。 大鱼和大猫厮打在一起,发出两只动物扭打特有的恐怖叫声。 毛发掉落在地上,胡须撕扯掉了一半,大鱼气喘吁吁躲回了鱼缸,大猫浑身发抖,藏在了角落。 王小胖是一只小小的考拉,考拉怕极了,考拉不敢出声,抱住了一棵小树,毛绒绒的爪子紧抓树干,身子悬挂在半空,小小的脑袋透出树叶子看着这两个中场休息的野蛮动物。 王小胖好想跟爸爸妈妈说:你们不要打了,宝宝害怕—— 可是王小胖并没有说,他始终抱着那棵树,始终藏在树叶子后面,因为他是一只懒惰又胆小的考拉。 大雨从鱼缸里面拔出了脑袋,大猫从角落底下一跃而起。 鱼鳞被猫爪挠掉了好几片,猫毛被鱼嘴撕扯了一大缕。 他们上下翻飞,海陆空三线対彪,精疲力竭并没有让他们有丝毫的停歇,反而让他们更加地狂暴,更加地失去理智,更加地暴露出动物本能,更加无所顾忌地撕咬和抓挠。 鱼须忽然卷起了一把亮闪闪的菜刀,大猫左右腾挪,空间越来越小。 在那个角落,在那个曾经无数次休养生息的角落,那是大猫的窝—— “咔嚓!”一声响,那是脆骨裂开的声音。 大猫的胸腔瞬间红了一片。 亮闪闪的菜刀上沾满了红色的粘液,那是猫血。 大猫蜷缩着,不停地蜷缩着,身子抖成一团,柔美的毛发一颗颗掉落,美丽的双眼逐渐失去神采。 亮闪闪红色菜刀掉落在了地上,大鱼将脑袋重新插进了鱼缸里面,呼呼地喘息。 抱着房门的王小胖看见鱼缸里面冒出了一个个的水泡,有一颗颗晶莹的水晶在水泡中穿梭,掉落在了鱼缸底下,碎成千瓣万瓣。 “噗!” 大鱼的脑袋从鱼缸中奋力拔了出来,水滴漫天洒下,叮咚作响。 亮闪闪红色的菜刀被大鱼重新握在了手中。 一声轻响掠过耳畔。 一声轻响刺穿神经。 一声轻响永留脑海。 菜刀割开了大鱼的脖颈,红色的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黄色的地板,染红了漆黑的天空,染红了王小胖小时候的美好记忆。 抱住房门的王小胖,始终抱住房门,他是一只悬挂在树干上的考拉。 没有人相信,没有人理解,没有人照顾。 没有爸妈,没有亲人,没有同伴。 活到今天,十六岁的王小胖只喜欢睡觉,也只会睡觉,仅此而已。 而王小胖过去十六年的短暂人生经历,像是一个小小的传奇。 一个悲哀而又无可奈何的传奇。 但这个独属于王小胖的传奇,在遇到一个名叫赵直的男人之后,将会以一种特殊方式,在精神病人回归自由天空的斗争舞台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那时的王小胖,绝对想不到他日后竟然也能做出这种非凡的成就。 如果他的父母还活着,毫无疑问,王小胖会成为他们的骄傲。 第77章 本性野狼 赵直坐在床头,脑中出现了野狼的影子。 行走在阴气森森的荒凉原野,站在孤山之巅,高昂着头颅,仰天长啸。 狼性——是孤独而原始的。 同样的,狼性,也是正直而忠诚的。 第137节 狼喜欢独处,因为向往自由,而狼也喜欢同伴,狼兄狼弟们比一家人更胜一家人。 独狼成群是恐怖的,让狮虎都为之胆寒。 它们狂放不羁,又敏锐隐忍,知道什么时候该发动攻击,什么时候该躲在巢穴中等候机会。 它们绝不贸然行事,但如果有别的物种或者人类胆敢侵犯它们的领地,它们会毫不犹豫地给予回击,直至鲜血淋漓。 “捍卫狼性!” 野狼们的嚎叫,就是它们的誓言,它们对着广袤的夜空,对着粼粼的苍月,对着空旷寂寥的荒野,诉说它们的誓言。 狼,是会复仇的,每一次的仇都会记得。 如果它们没有报仇,那绝对不是忘记了,而是在等待着时机,或许它们永远都没有报仇,那是因为直到临死,报仇的时机都没有到来。 而这仇,它们会带到地狱去,六道轮回之后,等待着它们再次喋血归来。 赵直脑中浮现出一只一只的狼影,它们在奔跑,在嚎叫,它们身上沾满了鲜血,舌头伸在外面,呼呼冒着热气,可始终不曾屈服于长矛和枪管之下。 有人养着狗,有人养着蛇,有人养着藏獒,有人养着狮子,甚至有人养着老虎。 可从来都没听说,也没见过,有人养着——狼。 狼,本性不羁。 原野,是它们生下来的地方,同样也该是它们死去的地方。 赵直咬了一下牙,他的眼睛缓缓抬起,眼神变得锐利了起来,他的双唇紧紧贴着牙齿缓缓咧开,露出了一副男人特有的狼一般的奇特的微笑。 就在刚才,赵直想到了一个非常宏伟的计划,其实这个计划在之前几天就已经在他脑中成型了,但那时的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现在,他有了头绪。 赵直特别轻声地悄悄道:“看来,真的应该要干点什么了。” 赵直站起了身子,望着坐在椅子上发愣的王小胖,轻声道:“小胖,你有什么打算?” 王小胖的脑袋缓缓转向赵直,他的眼睛慢慢睁开,一张肥嘟嘟白白嫩嫩的脸上现出了一点红色,他望着赵直道:“你说什么,我没有听见……” 在过去的几分钟里,王小胖陷入了沉思当中,他想起了很多很多的往事,想起了他曾经的那些小伙伴,想起了他死去的爸爸妈妈,更想起了那一场鲜血淋漓的屠杀。 赵直盯着王小胖的双眼,提高音量道:“我问你,在之后打算怎么办?” 王小胖的嘴巴很自然地微张着,他似乎有些不解地道:“唔,打算怎么办……我没有什么打算……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打算……要是不吃药的话就好了……” “药可以先吃几天,无妨。”赵直走向了王小胖,半弯下身子,“等过段时间,你就可以用别的方式不用吃药,到时候我会教你,但现在,咱们刚刚来,可以先吃几天,我不信就这点药能把我们怎么样。” “可是……真的好难吃……而且,一吃完药我就会犯迷糊,眼睛控制不住地想闭起来……”王小胖抬起眼,望着赵直,停顿了一下之后继续道,“赵直哥哥,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短暂的沉默之后,赵直说出了一句自己在多年前曾经跟那些染着五颜六色头发,刺着稀奇古怪纹身的不良青年说话的话。 赵直说:“你以后跟着我,我会保护你。” 赵直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双眼紧盯着王小胖,眼神中充满了坚定和凶悍。 “啊……我们是要去打架吗……我打架恐怕不行……” 王小胖看起来似乎有些害怕,连声音都软了下去,或许是被赵直的样子给吓到了。 “不是打架,文明人怎么会打架呢,不过有时候别的方式解决不了问题的话,挥挥拳头还是必须的。” 赵直说完之后,缓缓朝着王小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我保证。” 有那么几秒钟,王小胖是真的愣住了。 印象中,似乎很久很久都没有人主动朝着自己伸出手过了。 ‘你以后跟着我,我会保护你。’ 刚才赵直说过的那句话忽然出现,在王小胖的脑海中不停地盘旋回荡,带着一股无法言说的魔力。 从小就没人保护他,一个都没有。 一个没有朋友的人,最能体会到当一个人对自己伸出手的时候,那种激动的感觉。 王小胖望着赵直的脸,那张带着淤伤,有点发青发紫,却依旧棱角分明的脸,这张脸曾经非常的熟悉,曾经也获得过自己的信任。 可现在,这张脸却带着不一样的感觉,那是一种平等信任的感觉,不同于医生和病人的感觉,更像是兄弟情谊,或者别的什么微妙细腻的感情。 那种感情是王小胖从来没有体验过,也没有认识到和理解到的感情…… 王小胖微张的嘴巴缓缓闭上,他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右手伸了出来,握住了赵直的手。 在握住赵直手的那一刹那,王小胖感觉赵直的掌心中传来了一股温暖的热量,像是冒着热气的馒头,像是散发着香味的面包,一股暖流通过掌心迅速传遍了他的全身。 王小胖的嘴巴再次不自觉地张开,从凳子上缓缓站了起来。 “赵直哥哥。” 王小胖比赵直矮一头左右,他抬起头,用圆圆的眼睛望着赵直,澄澈的瞳孔中反射出了赵直那张坚毅的面庞。 “不用叫的这么麻烦,我比你虚长几岁,你就叫我直哥好了。”赵直凝视着王小胖的双眼说道。 “直哥。” 王小胖喊了一声,手中的力量情不自禁地加大了,紧紧握住了赵直的手掌,似乎直哥这两个字对王小胖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小胖。” 第138节 赵直微微一笑,手掌上同样加大了力度,握住了那张胖乎乎的小手。 此时赵直脑海中想的,跟王小胖想的并不一样,但是,当‘小胖’两个字从他的口中说出来,赵直忽然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责任感压在了自己的肩头。 赵直是一匹野狼,也是一个很好的狼友。 而同样的,如果是作为引领狼群的头狼,赵直也绝对不会有丝毫的畏惧。 在他过去二十多年的生命中,让赵直感到畏惧的,只有——女人! 年轻的时候,赵直畏惧过女人,畏惧过女人的唇,女人的胸,畏惧过女人对自己的爱和自己对女人的爱。 女人于赵直而言,曾经留下过刻骨铭心不可磨灭的伤痕。 那伤痕曾让他流下过不同于小时候被围殴的那种泪水。 那伤痕曾让他在无数个夜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但是赵直从来始终都没有畏惧过男人,更没有畏惧过黑夜和斗争。 当真正的恐惧和危机来临的时候,赵直始终选择——“握紧拳头!” 他从未妥协,也从不妥协,他来到了这里,被欺压被羞辱,他遇到了前所未有地想逼迫他屈服的力量,只要他跪下双膝,就可以保全平安,获得安详,可是他始终都没有屈服,纵然粉身碎骨,只要一息理智尚存,他就不会屈服。 他在心底暗暗起誓:血债必血偿。 虽然他和梁哲有着同样的目的,都是逃出这家精神病院,但他此刻想的还不大一样,除了逃出去之外,他要带走精神病院里的某些东西,比如某些人的性命,比如某些人的权利……比如用某些人的鲜血洒在走廊里,洒满墙壁。 赵直轻吸了一口气,和王小胖四目相对,他发觉自己正在转变,过去的愤怒累积到了一定的程度,化为了仇恨,仇恨逐渐汇聚凝结,成为了实质的物体,此刻就在他的心底某个地方,伸出手就可以摸得到。 两个人的瞳孔中都留下了对方的影子,影子在左右跳动,如同奔腾的火焰。 此时的赵直和王小胖都不会预料到,在许多年之后,这家精神病院将会流传着一个名叫‘直哥’的传说。 在那个让人热血沸腾而又啧啧称其的‘直哥传说’中,同样会留下一个名叫‘王小胖’的可爱小胖子的身影。 狼群,正在成型。 待狼群真正壮大之日,便该是它们喋血归来之时。 第78章 背负的伤 余文泽站在镜子面前,已经站了两个小时。 模糊的镜子里面映照出了他的身躯,他的四肢,他的脖子,他的短发,还有,他的脸。 此时他的脸上,有一块椭圆形的疤,这块疤印在眉心往上一指的位置,额头的正中间,疤痕还是新的,像刚刚冒出芽的一小团绿草。 他用手指轻轻触摸了一下自己的疤痕,嘴角受疼痛的牵引而微微抽搐。 一块火红的钳子灼烧了他的皮肤,也刺穿了他的心灵,鼻子尖似乎还能闻到那股肌肤烧焦的味道,耳边似乎还能听到肌肤燃烧发出的‘嗤嗤’声响。 他的眼皮发红,眼圈四周布满阴影,这阴影几乎将他的整双眼睛都蒙在了下面,透过阴影的间隙,可以隐约看到两道沉痛的目光。 他就这样盯着自己的脸,眼睛一眨也不眨,这曾经是一张秀美到让女人都心生嫉妒的脸,这曾经是一张让男人误以为他是女人的脸,这曾经是一张让他自己备受苦恼的脸。 可,即使他不曾喜爱过这张脸,但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烧伤自己的脸,弄出一个半个巴掌大小的疤痕来。 他伸出手,在镜子上摸了一把,镜子变得清晰了一些,他再次将脸靠近,仔细看着那块疤。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颤抖的笑容,这笑容像是冬天的风一样刮在他的脸上,既生硬又锐利。 他从镜子前离开,趴在了床边,从床底下拉出了一个锈迹斑斑的箱子,打开箱子,扑面而来一股腐旧的气息,在箱子的角落,他取出一块卷起的纸张,展开以后,是一幅画报,李小龙的画报,赤裸着上身,握紧双拳,脸上带着不屑一顾的愤怒。 他将画报小心翼翼放在了床上,又从箱子里面取出几件衣服,是李小龙的经典背心,他将背心扔在了床上,最后,他从箱底取出两根双节棍,其中一根已经断为了两截,断裂处可见腐烂的痕迹。 端详了片刻之后,他将那根断裂的双节棍重新放回到箱子里,将另外一根夹在了腋下。 他转过身去,再次面对着镜子,带着疤痕的脸,布满沉痛的眼,微微上挑不屑的嘴角,这个表情,这个形象,这个样子,是如此自然。 他轻轻地呼吸,心底没有悲痛,反而充斥着一种想要发泄的欲念,这个欲念憋了他将近二十年。 房门缓缓打开,一个高大的身躯缓步迈了进来。 透过镜子,余文泽看见了那个人,那是他的大队长,孔武。 孔武将房门轻轻关上,站在门边,像一尊铁塔,但铁塔的脸上却有一种无法隐喻的表情,不管是什么,反正那不是他经常挂在脸上的那种让人感到害怕的杀气。 “大队长。”余文泽转过身来,对着孔武行了一个礼。 “有些事,需要自己去争取。”孔武说道,“你一直做的还不错。” “还远远不够。”余文泽说道,他额头上的伤疤开始发疼。 孔武往前两步,站在余文泽的面前,用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之后才道:“你会成为一名合格的院警。”孔武停顿了一下之后继续道,“或者是一个优秀的人。” 说完之后,孔武伸出手握住了余文泽的手,然后轻轻拍打了一下。 余文泽发现自己的掌心里多了一张纸条。 孔武伏在余文泽的耳边低声道:“给郑圆圆。” “郑……”余文泽紧握住纸条,话还没问出口,已经明白了,“放心,大队长。” 孔武走后,门外响起了一阵细细碎碎的声响,毫无疑问,他们都在偷听,余文泽将纸条贴紧口袋藏好,把箱子重新塞回床下,将画报贴在了床头,然后迈开步子,走出了房门。 这是他受伤之后的第一次出门,走廊里有几个院警在偷看,有一个院警迎着他走了过来,他昂着头,没有躲闪,当两个人即将撞到一起的时候,那个院警闪开了。 “脸上长了一朵花哦,小婊子。”院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第139节 “菊花长到了脸上。”又有一个声音响起。 “这才是窝囊废该有的样子嘛。” “我觉得腮上还要刻几个章才行。” 声音在身后渐行渐远,在来到一楼之后,有个人站在门口等他。 “你还算识相。”吴野说道,同时伸出手摸向了余文泽的额头,“让我看看我的艺术品。” 余文泽将头扭开,往后退了一步道:“吴副队,那件事过去了,如果你觉得还不够,那就再来一个,但现在,我要去巡逻了。” “哈哈哈哈!”吴野身后几个院警大笑了起来。 吴野耸了耸肩,也跟着笑了两声,然后拍了拍手掌道:“这才像话,以后好好干,会有甜头给你吃的,但如果你再犯错的话,我保证就不止是脸了。”吴野迅速贴近,用警棍戳了戳余文泽的小腹:“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余文泽的嘴角抖动了一下:“我相信一定会的。” 说完之后,他便从吴野的旁边绕了过去,走出宿舍楼之后,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忽然有些恍惚,似乎很久都没有见过阳光了,他抬起头,眯起眼睛,看到了天空中高挂着的红彤彤的太阳。 他在阳光的照射之下前行,脸上载着一道疤痕,身上背着无数伤痕,可他的心底没有悲痛,也没有丝毫的波动,他甚至想笑,但笑容却始终浮现不到他的脸上。 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有些人从来不笑……或许并不是他们不友好不善良,而是他们背负了太多的伤痛。 在这家精神病院,不笑的人有很多,其中就包括那个身高马大的郑护士长。 余文泽等了好久,终于等到郑护士长从重病楼走出来,他立马迎了上去。 “郑护士长,我有话要给你说。”余文泽在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低声说道,同时他的脚步并没有停,继续往前走去。 郑护士长停住了脚步,然后转过了身子。 “说。”郑护士长跟上了他的脚步,两人一前一后。 余文泽忽然转过身来,顺势将手中的纸条放在了郑护士长的手腕上,低声道:“有人让我将这个带给你,你看过之后自然会明白。”说完之后,余文泽就朝着前方快步走去,就好像刚刚他仅仅只是在巡逻。 郑护士长将手腕上的纸条捏在了掌心,望着余文泽离去的背景,愣了许久。 阳光有些刺眼,她低下头,揭开了纸条,眯起眼睛,看起了上面的字。 可是,纸条上并没有字,而是画着一只小鸟。 郑护士长的眼睛紧紧闭了起来,嘴角因为控制不住的激动而颤动着。 恍惚间,她好像听到了耳边有个浑厚的声音在喊她的名字:“圆圆……圆圆……” 她看见一只小鸟从脑海的黑暗中一掠而过,留下一串嘀啾的音符,还有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个身影将她揽住怀中,亲吻着她的额头,对她说:不要怕,我会保护你。 后背又开始疼了,一瞬间疼痛就袭遍了全身,她紧咬着牙关,一只手抚摸着自己的后背,她似乎能感受到后背上一道道伤痕正在滴血。 “郑护士长,你怎么了?” 郑圆圆陡然睁开眼,看到章悦正在自己的面前。 “我没事……”她将纸张捏在掌心,直起身子,迈步往前,短暂的调整之后,她说道,“普通病区最近情况怎么样?” “除了有几个病人不服从管理之外,一切正常。”章悦道,“护士长,你确定你没事,你都流汗了?” “那个赵直怎么样了?”郑护士长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珠道。 “他没死,现在活得好好的,今天还帮我解决了一个棘手的病人。”章悦笑了笑道,“不过你为什么问他呢?” “没啥。”郑护士长闭上了嘴巴,沉吟片刻之后道,“干活去吧,记得我们自己能解决的事情就不要依靠院警。” 章悦偷瞄了一眼郑护士长,微笑道:“那是肯定的。” 郑护士长快步往前,朝着宿舍楼走去,章悦站在普通病区的阶梯旁,望着她那高大的身躯和有些摇晃的肩膀,脸上的笑容慢慢消逝,随后闪身进入了普通楼层中。 郑圆圆回到了自己的宿舍,将房门锁牢之后,再次打开手中的纸条看了一眼,随后,她愤怒地将纸条撕碎,扔在了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郑圆圆压抑着自己的声音,硕大的身躯在抖动。 “就这样不是挺好的……会一直这样下去的……你看不见我……我看不见你……” 她走到了镜子面前,颤抖着双手解开了自己上衣的纽扣。 泪花在她的眼眶中滚动,后背疼痛难忍,当纽扣全部解完之后,她缓缓脱掉了自己的上衣。 她半转过身躯,透过镜子,看着自己的后背。 她那原本应该洁白的后背上,攀着一条一条干瘪的黑色的蛇,那些蛇不会动,那些蛇是死的,那些蛇是一道道隆起的沟壑,触目惊心。 一条,两条,三条,四条,五条,六条—— 从肩部往下,到后腰处,一共六条。 她将胸罩摘下,滑落到了地上,被胸带遮住的地方,还有一条。 不多不少,一共七条。 这七条蛇,就是她身上背负的七重罪孽。 第79章 禁忌幽会 有时夜晚来得很慢,有时又来得太快。 第140节 郑圆圆在这样双重的体验当中迎来了这个夜晚,她躺在床上,望着窗外迷蒙的夜色,翻来覆去,就像丢了魂,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了,她命令自己不去想,可偏偏脑子里全都是他的面孔,有些话从记忆深处汹涌而出,如同风暴一样袭击着她的心灵。 事情仿佛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却又好像近在眼前,在过去的那些煎熬的日子里,她想方设法地躲着她,可是说,她是成功的,她们很少见面,就算见面也装作不认识,或者干脆直接躲开。 为什么他要在现在来找她?给她送来一只小鸟? 这个小鸟曾经是他们的快乐源泉,让他们两个同样压抑苦闷的人相遇相交然后相恋…… 那只小鸟已经死了,纸上的小鸟也被她撕碎了,过去的事情永远只能埋在心里,回不去了。 郑圆圆一遍一遍安慰着自己,但不知为何越是安慰,心中越是慌乱。 也许仅仅是一会儿,也许是几个小时之后,她从床上艰难地爬了下来,她穿上了鞋子,披上了一件外衣,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月如钩,凉风拂面。 郑圆圆的双脚踩在地上,每走一步,都好像有千斤的重量,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一路究竟走了多久。 模模糊糊中,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 “圆圆——” 郑圆圆的身子猛地一抖,还没转过身,脸上已经挂满了泪水,这一声叫喊一如往常,还是如此熟悉,她虽然早已不是一个恋爱中的少女,但此时此刻听见这声呼唤还是忍不住一阵心神荡漾。 “圆圆。”身后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郑圆圆回过头去,望着那棵树下的高大身影,身影从黑暗中缓缓走出,那是一张黑色的脸,凝重的脸,但眼神中却带着一丝柔情。 “孔武……”郑圆圆喃呢了一声,不敢看他的眼睛,“我不该来的。” 孔武低沉着声音道:“可你还是来了。” 郑圆圆压抑下自己的情绪,质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孔武平静地道:“你一直在躲着我,你知道这样做对我有多么煎熬,可你还是这么做了。” 郑圆圆忽然感觉有些生气:“因为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而且也不会发生什么!” 孔武:“你在欺骗你自己,可你知道事实根本不是这样的。” 郑圆圆大声:“你究竟想干什么?!” 孔武:“我想和你在一起——” 郑圆圆愣了一下,这句话她似曾相识,这句话曾经让她感动到落泪,即使受到了严酷的惩罚也依旧心甘情愿,如今当这句话再次从他的口中说出的时候,她反而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奈和悲哀。 郑圆圆脸上忽然出现了一丝的萧索,她的声音也随之变低:“你知道的,只要我们还在这里,就永远不可能。” 孔武的眼睛中闪过了一丝凶狠:“就是因为他吗?!” 郑圆圆摇了摇头:“你还没看出来吗?根本不是他,是整个病院。” 孔武恶狠狠地道:“那我们逃出去。” 郑圆圆往前快速走了两步,怒声道:“不要说这种话。” “那我们扳倒他……” “你——你怎么了——你跟了他这么多年了——难道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你这是在寻死——” “我已经忍了快十年了!十年,你知道是什么概念吗?!” “我也快八年了,我快出去了,你知道的,我不能再犯错。” 孔武提高了音量道:“没有人可以活着走出去,只要你进来了,就一定会死在这,就算你的尸体也不会出去。” 郑圆圆握紧拳头道:“不可能的,他们说好的,我只在这干八年!” 孔武忽然冷冷一笑:“八年之后还有三年,三年之后还有一年,一年之后……你确定到时候你还是护士长,你确定他们不会找人来取代你,如果当你干不动或不想干的时候,他们有的是办法将你治的服服帖帖,甚至是杀死你。” 郑圆圆愤怒地道:“你在骗我——” 孔武压低声音道:“我没有骗你,因为我的期限就是八年。” 郑圆圆的胸口剧烈地起伏:“可你现在还在这……” “又是三年……” “他们怎么可以随意毁约,为什么?!” “因为我们都是罪人啊,被选中的罪人。” 郑圆圆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们不是一个人对吗?” 孔武双目漆黑,望向夜空:“是啊,一群人,很大一群人,可以说是一个庞大的组织。” 郑圆圆咬了咬牙,往前又走了一步:“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孔武:“要不是知道了,我也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叫你出来——” 孔武忽然轻吸了一口气,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当中。 一阵冷风吹来,拂过他的面颊。 “思维空洞。” 孔武说出了这四个字,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惊恐,他硕大的身躯也在瞬间变得瑟缩了许多。 “思维空洞?”郑圆圆反问了一声,这四个字似乎有种奇怪的魔力,让她的思维一瞬间凝固了下去,过了许久之后,她神情有些恍惚地问道,“这家精神病院根本就不是治疗病人的地方对不对?” 第141节 “确实,那只是一个外壳。”孔武压低了声音道,“我见过他们的地下工厂,但并没有进去,从院长的口中,我得知了一些碎片化的信息。” “其实这么多年下来,我也猜到了一些大概。”郑圆圆平静了许多,“可他们究竟是在干什么?” 孔武摇了摇头:“具体是什么不知道,这里还有另外一批人,他们根本就没有在陆地上出现过,但一直在精神病院中,我只知道他们行动的代号是‘思维空洞’,而这个行动好像已经进行了许多年,但今年夏天就要完成了……” “思维空洞?”郑圆圆再次念出了这四个字,随后她眉头紧皱道,“跟那批黑衣人有关吗?” 孔武点了点头道:“那批黑衣人的上头就是指挥这次行动的人。” 郑圆圆沉默了许久,她深吸了一口气,脸色有些发白:“我们要怎么办?” 孔武低头望着郑圆圆的脸,然后伸出手托住了她的下巴:“圆圆,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郑圆圆微微扬起,说道,她恍惚间有一种回到了过去的感觉。 “我会带你走。”孔武压低声音,在她的耳边说道,同时痛嘴唇亲吻着她的头发,然后是她的耳朵。 郑圆圆发出了一声压抑的闷哼声。 孔武的肩膀搂住了她的腰肢,将她用力拉入了怀中。 “我爱你,我始终爱你。”他亲吻着她的额头,低声诉说。 “我也爱你……可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孔武的嘴就堵住了她的嘴,她用力去推,可完全推不动,她感觉自己四肢酥软无力,像一束飘零的蒲公英。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包括他们。” 孔武低声说着,将圆圆拉到了树旁。 “不能……”郑圆圆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后悔前来赴约,她只感觉自己很慌很慌,完全没有了一丁点的主意。 孔武脱下了她的外衣,抚摸着她后背蛇形蜿蜒的沟壑,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我对不起你。” 她的身子在微微颤抖,也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不要说了……我们……” “不,我要告诉你,这件事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你不要去做,答应我,你好好当你的大队长,已经很好了,我当护士长,也很好了。” “就算你不往上爬,下面的人也会往上爬,他们不能越过你,那么就只能顶掉你,越往上,自由度就越高,越往上活得就会越顺心,在我还是小警察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了,后来我成了副队长,就理解地更加深刻,我想在你还是一名小护士的时候,也应该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了吧。” “我明白的,可是我并不想……” “我帮你。” 孔武再次吻了她的耳朵,她感觉自己的耳旁像是有几个蜜蜂在嗡嗡叫,让她脑子一阵酥麻,停止了思考。 他将她拉入了树后,她咬住了自己的衣服。 树木在微微抖动,几片树叶飘落而下,在空中摇摆了一会之后,落入了尘埃。 良久过后,树后面传来了一阵喘息声。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疲惫。 “当然记得……就是在这……”一个女人的声音,很轻柔。 孔武和郑圆圆从树后的阴影里面挪了出来,两个人并肩而坐,望着皎洁的月空,追忆过往的岁月。 “那是几年前,四年前吧?”孔武思考了一会之后道。 “三年六个月……你就是一点记性都没有。”郑圆圆嗔怒地纠正道。 “好啦,就你记得最清楚,那时我记得就是因为一只小鸟,可惜它已经死了。” “它被你抓了的嘛,我养着它,养了好几天,可它不吃不喝整天乱叫,当我明白过来不该囚禁它的时候,已经晚了,它撞死在了鸟笼里。”郑圆圆似乎有些伤心,她忽然联想到了他们目前的处境,也像是那只鸟一样,只不过他们比较顽强,还心存一丝侥幸的希望。 “早知道就把它放生好了。” “是啊,可哪里有那么多早知道……” 两个人相互拥抱着陷入了沉默当中,这沉默不会让他们尴尬,反而充满了一种安详和平和,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幸福了吧,很简单,也很质朴。 “这个给你。”孔武忽然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递了过去。 “什么……”郑圆圆将那个东西接在了手里,有些冰凉。 “我捡到的。”孔武眯起眼睛,望向了漆黑的远方,似乎心事重重。 “硬币吗,上面怎么是三条蛇?” 郑圆圆迎着月光,举起了那块比普通硬币稍大一些的圆形铁块。 铁块的正面上,印着一张瘦削的脸,留着一副山羊胡,看起来有些阴森怪异。 圆形铁块的背面,刻着三条纵横交错的蛇,蛇的嘴巴张开,分叉的蛇信子伸在外面,纠缠在一起。 “这是什么东西……看起来怎么这么怪?” “暂且就叫它蛇币吧。” “蛇币?我不要……” 孔武将郑圆圆的手紧紧捏紧,然后再次把她拉入了树后的阴影中。 “要不要由不得你——” 第142节 ※※※ ps:代号思维空洞!les move! 第80章 铁皮屋和黑白双煞 天忽然变凉,冷风一阵紧似一阵。 一朵阴云从天际驶来,扼杀了皎洁的月光。 郑圆圆独自走在回去的路上,刚才的一番云雨已经耗费了她太多的力气,她只感觉浑身软绵绵的,只想要睡觉。 可她很清楚,无论如何,今晚她都睡不着。 身体虽然累了,可大脑却极度兴奋。 和孔武离别的时候,他一再嘱咐自己不要到处乱转,此时是非常时刻,务必要安分守己,尤其是不要往楼后面去。 郑圆圆知道自己一直都是一个很保守很老实的人,至少从她当了护士长之后就是这样了,但不知为何,从她决定和孔武再次会面的那一刻起,她的内心就好像燃起了一丝别样的情绪。 她的脑中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她知道自己的合约期快要到了,但刚才从孔武的口中得知,她根本没有机会走出这家精神病院,这个消息让她感到震惊又感到愤怒。 在过去的七年多里,她一直都奉持着克制和隐忍的原则,让自己在这里好好活下去,可事到临头,却发现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纸虚妄。 郑圆圆很受伤,她觉得自己被欺骗了,而且被骗得伤痕累累。 她忽然有些不甘心就这样莫名其妙地一直呆在这,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虽然她一直问孔武,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他吞吞吐吐,自始至终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看了一眼阴郁的天空,在原本要走向宿舍楼的道路上,她没有停留,拐进了旁边一条小道,然后沿着小道一路往前走,直到走到了重病楼的附近,她也没有停留,她越走越快,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像是生怕一停下来就再也不敢往前走了一样。 绕过了重病楼,在一道铁网栅栏前面,她停了下来,再往前走,便是一片小树林,这片小树林,她从未进去过,但今天,她却非常想进去,这冲动一旦出现,就根本无法遏制。 她顺着铁网往前走,在一处缺口处,她将身子趴在了地面上,将铁网掀起,艰难地钻了进去。 小树林的防备并不严密,其实随时都可以进去,但却从未有人进去过,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大楼后面是不能进去的。 这难道就是x精神病院的第三条隐藏法则? 她从地上站起来,摇了摇头,决定不再去想那些愚蠢而又无聊的问题,就算知道了法则又怎样,还不是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而且根本就不出去! 一想到这,她浑身就来了一股邪劲,那是被愤怒引发出来的力量,她双脚踩在泥地上,走进了小树林。 她似乎并没有看到栅栏外面正站立着两个模糊的黑影,远远地望着她。 在小树林中穿梭了一会,她终于来到了病房楼的后面。 后面也是一片树林,只不过比前面的那片树林要高大且浓密许多。 树林中充满着潮湿的气息,隐约夹杂着一种腐烂的怪味,双脚踩在地面上,发出‘咔嚓咔嚓’轻微的脆响,她弓着背部,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砰!”地一声,脚下不知道踢到了什么东西,她心中一惊,急忙跳开,在地面上搜寻着,可除了成片的树叶和几根奇形怪状的树杈之外,地面上什么都没有看到。 四周黑沉沉的,偶尔的一丁点月光照射进来,也被树叶遮挡住了,她忽然感觉身上有些发热,便将衣服解开了一个纽扣,随后继续往前面走去。 她一边走着,一边想,如果走到尽头之后,发现树林里面除了树木之外什么都没有的话,自己可能会很失望的吧。 忽然之间,前方的密林夹缝里,出现了一点昏黄的光亮,她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下紧张的心情,放缓了脚步,朝着那点光亮缓缓移去。 在那点光亮照亮的四周,出现了一个屋子,屋子不是很大,五六十平米的样子,外罩一层黑红铁皮,形状四四方方,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铁门,此时铁门虚掩,昏黄的光照就是从门缝中钻出来的。 这个铁皮屋孤零零地伫立在这片密林当中,四周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看起来着实诡异离奇。 郑圆圆躲在树后面,双眼瞪得很大,想要透过虚掩着的铁皮门看清屋里面的状况,可看了半天,她也没看清里面有任何东西。 似乎除了灯光之外,屋子里面什么都没有。 这座铁皮屋是干什么的? 为什么会在密林的深处? 它跟那批黑衣人有关吗,难不成那些人都住在这间屋里子? 不可能……屋子里面没有任何的声响,不像是有活物的样子…… 她想要走过去看看,但不知为何双脚就在站在原地一动也动不了,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后背竟然已经湿透了,她很害怕,即使她在极力掩饰着,极力用另外的理由来说服自己,可她还是非常害怕。 这片密林像是一片墓地一样阴森,而这座铁皮屋则像是墓地当中的一块千年古墓一样,让人感到汗毛直竖。 她忽然很怕木屋的灯光会一下子熄灭,然后一大波僵尸从里面冲出来…… 她摇晃了一下脑袋,刚想要悄悄掉头,可却在脚步移动的瞬间改变了主意,反正都已经走到这了,大不了走过去看看,她发誓以后再也不会来这里了,今晚就当是破例地放肆一回。 她鼓起勇气,迈步朝着那个铁皮屋走去。 奇怪,右脚怎么移动不了……她的右脚传来了一阵微疼的感觉,像是有个什么东西困住了她的脚腕。 郑圆圆低头望去,果然,脚腕被树杈给卡主了,她弯下身子,去掰那个树杈—— “咔嚓!”一声脆响,树杈直接折断了。 她手中握着那个断掉的树杈,忽然感觉它的样子很奇怪,她微微侧身,借着光亮,端详着那根树杈—— 骤然之间,她倒吸了一口气凉气,她手中握着的根本就不是‘树杈’,而是一只白骨断手! 她尖叫出声的同时,看到了身前的一具森森白骨,白骨骷髅头昂首挺立,空洞漆黑的眼睛正在盯着她—— 郑圆圆惊叫着将断手抛向空中! 几乎在同时,铁皮屋的灯光熄灭了。 第143节 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朝着来时的方向疯狂地跑去。 脚下传来的每一声‘咔嚓’脆响,都足以让她神经崩溃,她忽然意识到那些脆响可能都是一具具的白骨,而不是树叶和树杈…… 她在林中像无头苍蝇一样穿梭,天空越来越黑,似乎即将下雨。 脚下的路也越来也不清晰,有一两次,她甚至直接撞到了树干上,她抬起头,透过繁密的枝叶,看到了左边不远处的头顶上有一栋建筑,建筑物的三楼有一扇窗户还亮着一盏灯。 她朝着那栋楼的方向快速跑去—— 终于,她来到了楼后面,然后贴着墙根,找到了她进来的位置。 当她从铁网后面钻出来之后,她觉得自己像是捡回了一条性命,她的后背已经彻底湿透,浑身大汗淋漓,身上有好几处擦伤,连今晚上为了见孔武特意新穿的衣服都已经被扯烂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心有余悸的她脑中依旧盘旋着那具森森白骨,和那个诡异的铁皮房子。 这片树林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为什么会有死人骨头?! 她深吸了一口气,往身后看了几眼,确定没有人跟上之后,边迅速离开了铁网旁边。 “这里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那批黑衣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思维空洞的行动又指的是什么?” 一个个问题钻进了她的脑海,她本不是一个寻求答案的人,本不是一个惹是生非的人,但不知为何,她却忽然对这里的事情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和兴趣。 她知道自己很快就会再来到这里的,在她合约到期之前,她要知道更多的事情,最好是能拿到矮人院长的把柄,到时候说不定可以通过‘威胁’来让自己获得自由。 她就这样一边想着,一边悄悄往前面走去,为了不让巡逻的院警发现,她特地选了一个狭窄的小道,甚至可以说根本就不是一条道路的‘小道’。 一阵冷风吹来,让她浑身一哆嗦。 就在这时,旁边一棵树木后面陡然钻出来一个黑色的身影。 “喂,郑护士长!”那个黑色身影站在郑圆圆的身后喊道。 郑圆圆惊讶地回过头去,却看到了一张骇人的黑色鬼脸。 她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的反应,腰间便传来了一阵微疼,紧接着,腰肢瞬间酥麻了下去,双脚也好像没了力气。 一双手搭在了她的肩头,扶住了她往下弯曲的身子,随后一张白色鬼脸从肩膀后面伸到了她的面前,她甚至闻到了一种熟悉的香味,那是一种发香味,她很清楚这种香味会在谁的身上出现。 果然,当那张白色鬼脸摘下半边面具的时候,即使是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她还是在第一时间念出了她的名字——“章悦”。 就在此时,前面的黑色鬼面人快步走了过来,他的手中握着一把三齿钉耙。 甚至连叫喊都没来得及,三齿钉耙便直接钉进了她的脖子里面。 鲜血在瞬间涌出,顺着钉耙一路下滑,黑色鬼面缓缓摘下,一张丑陋的脸映入了她的眼帘,那张脸上慢慢浮现出了一丝笑容,笑容扬起,他嘴巴旁的伤痕裂开,好像有两张嘴。 “为什么?”郑圆圆用最后的力气问道。 那张丑陋的脸笑得更厉害了,整张脸皮都仿似在抽动一样,他手中的钉耙骤然一拉,将郑圆圆的脖颈彻底撕裂了,同时喉管也被拉了出来。 黑色面具和白色面具重新戴上。 黑色面具手握钉耙,钉耙钉在郑圆圆的喉管上,拖着她硕大的身躯在地上缓慢往前移动。 白色面具手握注射器,跟在郑圆圆的后面,情不自禁地挥舞起了双手。 第81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昨晚后半夜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雨,待到清晨来临,雨势变小,微微细雨从天而降,空气清新,让人心旷神怡。 长着一张冬瓜脸,名叫韩笑的院警独自一人走在黎明的小道上,他咧嘴笑着,脑中想象着昨晚的梦境,那个甜如蜜,胶如糖的梦境,他多希望那梦境能够在现实中实现,那样就算断掉自己一根手指他也心甘情愿。 铃儿……韩笑梦境中的女主角是那个乖巧可爱的铃儿,他喜欢她,他爱她,他想要得到她,为此不惜断掉自己一根手指,可现实却是,即使他断掉一条胳膊,可能也无法得到她…… 即使在知道自己无能为力的情况下,韩笑依旧不停地笑着,他像个傻子一样,如同白痴一般,从小人们就说他脑筋少了一根弦,可能确实如此吧。 韩笑一边走着,一边在脑中回味昨晚的梦境,在过去半个多月的每天早上他都会躲在女护士宿舍楼外的一片草丛中等待着铃儿出现,今天,一如往常。 他躲在了草丛中,压低了自己的身子,时间尚早,他左顾右盼,却忽然在身后看见了一条撕裂的衣裳,他走了过去,从泥水中将那片衣裳捡了起来,毫无疑问,那是一块女人的衣裳。 他咧嘴笑着,又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又看到了一个花边纽扣,然后他又继续往前走,他看到了前面一颗大树,树后面隐隐约约似乎有个人影。 他叫了两声,树后面没有回答,他蹑手蹑脚走了过去,当他转过树后面的一刹那,脸上的傻笑在瞬间凝固住了—— 他看到了他一生都不会忘记的一副场景。 他尖叫出声,感觉到自己的胸膛即将爆裂! 随后,他踉跄着夺路狂奔,口中大声喊着:“死人了!死人了!” 树后面,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女人,女人的脖颈完全撕裂,喉管和筋骨暴露在外面,拖得很长,直达胸腔,头部和身躯只由一点后颈的皮肉连在一起,似乎用手轻轻一扯,就可以将脑袋完全扯下来。 她上半身的衣服完全撕裂,露出了大半个血红的乳房,下半身的衣服也被撕裂了,关键部位若隐若现。 十几个人站成一圈,围着这具足以让人胃部翻腾的尸体观望。 孔武站在最前面,有几次,他想要弯下腰,去替尸体裹紧衣服,但都忍住了,他紧咬着牙关,眼球泛红,紧握的拳头因为用力过猛而微微颤抖。 十分钟之后,矮人院长来了,他穿过人群,走到了尸体的跟前,伸出一只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替尸体盖上了关键部位。 从尸体的长相和身材不难辨别出,这个死去的女人正是郑圆圆——郑护士长。 矮人院长的声音一如往常般平静:“谁发现的?” 冬瓜脸院警韩笑怯懦地走了过来,他甚至不敢看郑圆圆的尸体:“院长,是我……” 第144节 韩笑将自己发现尸体的过程说了一遍,中间几次吞吞吐吐,憋得脸红脖子粗,说不出话来,他甚至解释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在大早上的时候来到这棵树后面。 待韩笑终于说完了之后,矮人院长道:“孔武,你怎么看?” 孔武似乎还沉浸在巨大的悲痛当中,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矮人院长扭过头来,盯了孔武一眼:“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孔武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觉得……她是被人杀害的……” 矮人院长没有说话,轻微摇了一下头,似乎对孔武的答案很不满意。 就在这时,吴野踏前一步道:“院长,我能说两句吗?” 矮人院长点了点头。 吴野清了清嗓子道:“死者是郑护士长肯定没错,被人害死的也肯定没错,但我却发现了几个细节点,首先,从伤口的痕迹来看,郑护士长是昨晚被人杀死的,那么她为什么会半夜出来,出来是干什么呢,这是第一个疑点?” “第二,从她的衣着上来看,她经过细心的打扮,似乎是前来赴约,那么如果真的是赴约,她又是和谁约会?” “第三,从她死后的姿势和状态来看,她生前剧烈反抗过,衣服全部撕裂,说明凶手力气很大,且有一定的强暴倾向。” “最后,我发现伤口痕迹,很像钉耙……而我们这里,只有……” 吴野说到这之后,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望了一眼孔武,随后紧紧闭上了嘴巴。 吴野话音刚落,章悦从人群后面冲了上来,噗通一声跪在了郑圆圆的尸体前面。 “护士长……护士长……你怎么了……竟然死得这么惨……”章悦跪在地上,眼泪哗哗在脸上流淌着,伸出一双手在空气中抚摸。 “你不能就这么丢下我们不管啊……你对我这么好……手把手教我……对我们从来都不严厉……究竟是谁害死了你……呜呜呜呜呜……”章悦越哭越伤心,最后直接瘫倒在了地上,泥水将她的整个身躯都染成了灰色。 孔武咬了咬牙,低声道:“院长,我会查出凶手。” 矮人院长摆了摆手,厉声道:“他们说你就是凶手。” 孔武急忙道:“院长,不是我……你了解我的……” “是他们说的,并不是我。”矮人院长道,“如果是你,不会留下这么多指向自己的证据。” 孔武长吁了一口气,还没等他说话,矮人院长再次道:“但有时人就是会犯蠢,不是吗?” 孔武抬起头环顾四周,发现一双双充满恶意的眼睛正在盯着他看,他的额头上流出了汗珠,他伸手摸了一把,压低声音道:“院长,真的不是我……你知道我和圆圆她……” 矮人院长再次摆了摆手,似乎有些烦扰,就在这时,有两个黑衣人急匆匆奔了过来,在矮人院长的耳旁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矮人院长点了点头,那两个黑衣人便迅速离去了。 随后,矮人院长道:“孔武,昨晚你并不在宿舍对吗?” 孔武再次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院长……我在宿舍,只是睡的比较早……” 院长道:“有人发现你在晚上十点之前灯一直是暗着,但十点之后却亮了起来。” 孔武道:“我起来上过一次厕所。” 孔武的话音刚落,有几个院警从远处快步走了过来,为首的猴二手中握着一个很大的黑色塑料袋。 猴二走到院长跟前,将黑色塑料袋打开,一把三齿钉耙滚落到了地上,钉耙上还有尚未干涸的血迹。 “在他的宿舍里发现的。”猴二铁青着脸道,似乎颇为紧张,站在他身后的鹰钩鼻院警和光头院警急忙机械般地点了点头。 孔武低喝一声,拳头骤然挥出,‘砰’地一声,打在了猴二的头上,将猴二直接打飞出去了两米远。 “你竟敢诬陷我!”孔武快步上前,拎起猴二的衣领,就要再次挥拳。 院长轻轻摆手,几个院警冲上前去,合力抱住了孔武,但都被他直接震开,又有几个院警冲了上去,才将他按在了地上。 矮人院长似乎叹了一口气,他的眼睛中流露出惋惜般的目光,没有人知道他此时心里在想什么。 在良久的沉默之后,矮人院长道:“孔武,你太冲动了。” 院长似乎还有别的要紧事情要办,随后便转过身朝着外面走去。 就在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个人来。 “院长,我有话要说。”那个人额头有一块伤疤,昂首挺胸,直视着院长。 孔武抬起头,看见那个人正是余文泽,孔武的脸色在一瞬间煞白,就在昨天,他还叫余文泽将那张纸条偷偷交给了郑圆圆。 孔武知道,如果余文泽说出那张纸条的事情,那他真的百口莫辩了。 余文泽看了一眼孔武,又看了一眼吴野,最后才再次望向院长道:“他不是凶手!” 所有人都愣住了,吴野环抱双臂,一脸凝重,章悦停住哭泣,扭过头来,几个院警也瞪大了眼睛望着余文泽,形势似乎颇为紧张。 矮人院长仔细打量了一会余文泽之后,说出了一个字:“说。” 余文泽道:“死者的衣物碎片在距此十几米的地方被发现,死者的脑后有明显被拖动的痕迹,死者的鞋跟被磨损——” 余文泽推开了人群,走向远处,指着一块凸起的泥地道:“这里有明显的移动轨迹,虽然昨夜被雨水冲刷过,但如果顺着碎片衣裳发现的地方一路逆推到这,可以发现移动尸体的一条模糊的痕迹。” 余文泽提高音量道:“重重迹象说明,这里并不是行凶的第一现场,凶手将死者移到这里,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嫁祸给某个人!” 还没等众人说话,余文泽继续道:“还有,钉耙虽然是凶器,但如果是在反抗的情况下,钉耙无法直接刺穿死者的咽喉——” 余文泽原地做了一个姿势,双手放在自己的脖颈前面,然后脖子微微下压,继续道:“如果死者在反抗,那么会本能地压缩脖子,同时双手按住钉耙,甚至会用手臂去抵挡,不可能像现在这样,钉耙直接刺进脖颈的正中央,这只能说明一种情况,死者要么就是被另外一个人反绑双手,举起了脖子,要么就是处于昏迷状态。” “所以凶手很可能是两个人,或者很多人。” 第145节 余文泽说完之后,环顾四周,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惧色,但心底却在怦怦跳动,他知道自己的推理虽然有一定的逻辑可循,但也有很多漏洞,而且最关键的是,就在郑圆圆死前的一天,他曾经受孔武的命令,给她送过一张神秘纸条。 余文泽不知道凶手到底是不是孔武,从证据和种种迹象上来看,他确实是最大的嫌疑人,但余文泽有种直觉,孔武绝对不是凶手,他能感觉到,孔武对郑圆圆心存爱意…… “啪啪啪!”吴野鼓起了巴掌道,“大侦探的推理可真是精彩啊,如果他不是凶手,那谁是凶手,你倒是说说看,她为什么半夜穿成这样出来?” “是啊,而且,我们都知道,这棵树后曾经也发生过一件不堪入目的事情……”猴二阴沉地笑着。 很多资历较深的院警和护士都知道,当初孔武和郑圆圆就是在这棵树下被抓了个正着,然后两个人都受到了严酷的惩罚,尤其是郑圆圆。 “现在我还不知道。”余文泽没有退缩,“但我肯定有把握找出真凶!” “就像上次那样?”吴野冷笑道,“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现在呢,有结果了吗?” “我——” “行了!”矮人院长忽然厉喝一声,“把孔武关到禁闭室,这件事,等我晚上回来处理,今晚七点所有人在三楼会议室集合!” 说完之后,矮人院长便迈开步子,朝着外面的方向走去。 没走一会儿,四周便钻出几个黑衣人来,跟在了院长的身后,他们越走越快,朝着大门外走去。 一阵阴风吹来,雨忽然变大。 矮人院长和几个黑衣人穿过了几道铁栅栏,来到了门口。 青铜巨门在院长的下令下,‘嘎吱嘎吱’开启,一扇往里,一扇往外,往外是天堂,往里是地狱。 门外面,雨帘掩盖之下,停着几辆黑色奔驰,和一辆加长林肯。 林肯车门打开,一个叼着雪茄,穿着雍容华贵的老头在一帮黑衣人的簇拥下缓缓走了出来。 待那名老头走近之时,矮人院长单膝跪地,溅起一层雨水,朗声喝道:“会长。” 第82章 不该发现的秘密 大雨冲刷了泥泞小路上的证据,也冲刷掉了郑圆圆尸体上的血迹。 矮人院长走后,人们匆匆离去,没有人愿意多留片刻,连跪地哭嚎的章悦也迅速从泥水中翻身而起,嘴里一边小声嘟囔着,一边快速离去。 不到三分钟,大树后面,只剩下了余文泽一个人。 他站在大雨中,透过雨帘看着郑圆圆的尸身,他不敢相信这真的是她,就在昨天,他还给她送了一张密信,他虽然不知道信里是什么内容,但他知道她的死多多少少跟那封信有关。 孔大队长到底隐瞒了什么? 余文泽想不通,他蹲在尸体旁边,仔细观察着尸体,雨水将她身上的衣服又冲刷了下来,他伸出手想替她遮上衣服,却意外发现了她腰间的一个新鲜的小疤…… 小疤外面已经干涸,他用手指轻轻将那个疤痕抠掉,几滴黑红色的鲜血流了出来,他吃惊地发现,那竟然是一个针扎的小孔。 难道有人给她打过镇定剂,或者麻醉药之类的东西? 他沉吟片刻之后,深吸了一口气,将郑圆圆的衣服遮上,双手抱住她硕大的躯体,想要将她抱回宿舍楼,总不能留在这里被老鼠和苍蝇任意糟蹋。 由于郑圆圆太过高大和粗壮,余文泽用了吃奶的力气都没有把她抱起来,反而一个趔趄自己倒在了地上,他的手臂钩住了圆圆的脖颈,直接将她那几乎就要掉下来的脑袋硬生生扯了下来。 虽然早就知道人已经死了,但当看到一个活生生的真人脑袋滚到脚边的时候,余文泽还是惊声尖叫了起来。 他双脚蹬地,往后连退了几步,但那个人头却好像跟定了他一样,一路‘咕咚咕咚’滚到了他的跟前。 他继续往后退去,双手却意外按到了一双鞋上,他再次惊叫一声,往旁边挪去,这才回过头,望向身后,他的身后,站着一个娇小美丽的人,铃儿。 “你的脸怎么了?”铃儿站在雨水中,衣服和头发已经完全被打湿。 “没事……”余文泽惊魂未定,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郑圆圆人头依然在他的脚边旋转不休。 “郑护士长——”铃儿的脸上滚动着水珠,也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她的身子在冷风中瑟瑟抖动,嘴巴张开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节哀顺变吧。”余文泽道,“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出凶手,让她九泉安息。” 铃儿抬起了头,任由雨水从天而降,落到她的脸上,她有很多很多话要跟郑护士长说,可那些话还没来得及说,人就已经不在了。 从此之后,再也见不到那个厚实的肩膀,那个冷静的面孔,再也听不到那种让人心底踏实的声音了…… 从此之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那个叫‘郑护士长’的人了。 为什么但凡对她好的人,但凡和她有关系的人,都死的这么惨…… 铃儿只感觉自己的眼泪都好像要哭干了一样,从早上见到郑护士长的尸体那一刻,她就如同丢了魂,一个人跑到了无人的角落里,不停地哭泣。 直到现在,她才终于鼓起勇气,红着眼睛,再次来到了郑护士长尸体的跟前,想要跟她道最后一别。 “我们送她回去吧。”余文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她送回宿舍,住最后一天,晚上等院长统一处理。” 说完之后,余文泽边去树旁搬郑护士长的尸体,忽然之间,在尸体的背后,两块石头的夹缝里,他看到了一个硬币一样的东西,他伸出两指,将那个东西拈了出来。 是一个比一元硬币稍微大一圈的圆形铁板。 他擦掉了上面的泥垢,看见‘硬币’的正面上,有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背面上则刻着三条纠缠在一起的蛇。 “这是什么?”余文泽将那个东西放在了掌心,仔细端详着。 铃儿看了一眼之后,摇了摇头,似乎对这个东西不感兴趣。 余文泽略微沉思,便将那个东西塞进了自己的兜里。 大雨倾盆而下,冷风一阵紧似一阵。 余文泽抱着郑圆圆的腰,将她的双腿拖在地上,这才能够把她移动起来,而在他的身后,铃儿双手环抱着郑圆圆的脑袋,亦步亦趋。 第146节 路上遇到了几个院警和护士,他们看着这两个人,要不就是远远地躲开,要不就干脆装作没看见,甚至还有一个院警故意蹭了一下余文泽。 好不容易,两个人抱着郑圆圆来到了宿舍楼。 推开房门之后,里面竟然有几个院警,其中有猴二和韩笑。 猴二瞪了余文泽一眼,随后阴笑着走了出去,韩笑望着铃儿,傻笑了起来,然后又看见了她手中抱着的人头,笑容随即凝固住,随后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郑圆圆的房间一片狼藉,衣柜和床单都被掀翻在地。 余文泽长叹了一口气,将郑圆圆的身躯放在地上,将她的床重新缕好之后,把她放在了床上,铃儿也把人头摆在了她脖子上方的部位。 身躯和脑袋重新回归到了正确的位置,床单罩住了她的身躯和脖子,只留一张脸在外面,姿态看起来像是正在昏睡,可是此时的她面色苍白,毫无血色,身首异处,她已经死了,彻底死了…… “我们走吧。”余文泽疲惫地道。 “我想陪她一会……”铃儿道,“你回去吧。” “那你小心点,有什么事就去普通病区找我。”余文泽轻拍了一下铃儿的肩膀,随后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出去。 走出宿舍楼之后,余文泽没有回去休息,也没有到普通病区,而是再次回到了那棵树下。 他盯着那棵树看了很久,然后顺着韩笑找到衣裳的位置来来回回一遍一遍走着,脑中模拟着昨晚郑圆圆遇害的场景。 他将搜寻的范围扩大,以大树为圆心,一圈圈搜寻着。 几个小时之后,他的搜寻遇到了瓶颈,他碰到了外围的铁网,也就是大楼和小树林的隔离铁网,再往外,就是空无一物的树林子了。 他轻叹了一口气,就在想要放弃搜寻的时候,他的余光撇到了一处铁网的缺口,而在那个缺口的边缘处,一小片衣服正在雨水中左右摆荡—— 他急忙奔了过去,噗通一声跪在了泥水中,小心翼翼将那一小片衣服从铁网上摘了下来。 这一小片衣服的材质和颜色跟郑护士长遇害时穿的衣服是一样的! 他的心怦怦跳动着,他知道自己已经发现了一条极其重要的线索,但这条线索最终指向何处他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郑护士长来过这,而且从这里进入了小树林,然后又从小树林里面钻了出来,在前方的某一个地方遇害。” 肯定是这样的…… 但她为什么会进小树林呢,难道是为了和孔武约会? 假设是进树林约会的话,约会完了之后,两个人分两路离去,然后郑护士长在半路上被人劫持,一个人用注射器麻醉了她,另外一个人用三齿钉耙拉出了她的喉管。 余文泽从地上站了起来,将那条碎衣裳塞进了兜里,他为自己的推理感到满意,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根本不是能让孔武摆脱嫌疑的证据,反而还有可能让他陷入更深的漩涡当中…… 他站在原地,看着那个铁网缺口好一会儿之后,终于下定决心要进去看一眼,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郑护士长肯定在里面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回过头去,左右看了一眼,然后重新蹲下身子,将脑袋探进了铁网里面。 大雨倾盆而下,打在树叶上,噼啪作响。 树林中弥漫着潮湿腐朽的味道,让余文泽几次都想要退出去,但他还是忍住了,继续往前面走去,越往前走,那个预感就越强烈,他甚至闻到了另外一种名叫‘真相’的味道。 他的脚步加快,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穿梭,走了半天,却一点线索也没有发觉,他甚至有一种迷了路的感觉,忽然之间,他意识到一个问题——为什么这片树林之前他从未注意过?而且会这么大? 又往前走了一会之后,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看不见的角落里盯着他看…… 让他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的脚步不由地放慢了下来,他大张着嘴巴,眼神中掠过了一丝惊慌,迅速找了一个树作为掩饰,然后左右观望了起来。 四周除了一颗颗不规则的树木之外,没有任何的东西。 这片树林似乎没有尽头。 “像是一片坟场……” 这个念头忽然钻进了余文泽的脑海中,让他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不知哪里传来了一阵细细碎碎的声响,他侧耳倾听了一会,确定那不是雨声,而是另外一种古怪的声音。 他屏住了呼吸,将身体尽可能地贴紧树木。 细细碎碎的声响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那是脚步声和话语声交叠在一起的声音。 随后,脚步声停住了,话语声透过雨帘传了过来。 “想不到连会长都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语气有些急促,声音也有些稚嫩。 随后传来了一声打火机的脆响,然后是拉链的声音。 “嗯。”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压抑。 “你知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干什么?”那个稚嫩的声音问道。 “嗯?”这一声闷哼中带着一股敌意。 随后两人陷入了沉默,余文泽躲在树后面一动也不敢动,他甚至闻到了香烟从雨水中飘来的味道。 “我想回家了……”那个稚嫩的声音似乎有些委屈地道,“我都三天没睡觉了……我想我妈了。” 沉默了一会之后,只听见一声轻喝:“去你妈的!”紧接着,传来了‘噗通’一声响,然后是‘哎呦’的痛叫声。 似乎那个阴沉的男人将那个稚嫩的人踢翻在了地上。 随后,细细碎碎的声音响了起来,稚嫩的声音在远处模模糊糊嘀咕了几声,便没有了动静。 第147节 等了好久之后,余文泽才将脑袋从树后面探了出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发现了不该他发现的秘密。 毫无疑问,那两个人是黑衣人,而他们所说的‘会长’应该就是今天早上,院长亲自去门口接来的那个老头,余文泽看过他一眼,记忆比较深刻,那个老头看起来六七十岁,但走起路来却好像三四十岁一样…… 难道郑护士长的死跟这批黑衣人有关系吗? 余文泽犹豫了一会之后,咬了一下牙,然后弯腰朝着前方走去。 风越来越大,阴云锁住天穹。 第83章 林中恶物 天空渐渐变黑了,分不清是白天还是晚上。 那两个人像是鬼一样忽然出现,又凭空消失了。 在密林中穿梭了半天,筋疲力尽的余文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都开始犯迷糊了。 四周暗影重重,树木的枝叶在雨滴的抽打下左右晃动,好像有无数鬼影在暗中偷窥。 他侧耳倾听,似乎听到了一阵嘻嘻咯咯的笑声,那笑声毛骨悚然,让他的双腿不由地开始打抖。 他忽然想起来小的时候,奶奶死去的那一天,他跪在坟前的场景。 他的膝下是疏松的泥头,双手按在几颗腐败的小草上,他抬起头,看到了一个个白色的衣衫,白色的帽子,还有一双双白色的眼睛。 越过那些白色的如同鬼魅般的形体,他看到了一个隆起的坟头,在那个坟头上,压着一块方形的红色石头,石头上插着三炷香。 香烟袅袅升起,在半空汇聚,变成了一张褶皱的人脸,那张老迈的面孔对着他笑,咯咯直笑,喊着他的名字:小泽,小泽,奶奶抱,奶奶抱…… 一阵旋风忽然席卷而来,如同一把把锥子,刮过他的面庞,同时将坟头那三炷香也刮灭了。 空中的人脸飘散开来,在旋风的中央拧动挣扎,陡然间一个变向,冲向了他的脸。 他惊叫了起来,仰面倒地,随后一个翻身从地上一跃而起,直接扑向了坟头。 他像是疯子一样,双手按住了那块红色的石头,口中发出凄厉的喊叫。 那一天,那个名叫余文泽的十三岁男孩在三个壮年男人的拉扯下,才从坟头上被拽了下来。 之后三天,他高烧昏迷,醒来之后,便记不起那件事情。 但在今天,在大雨滂沱,阴云笼罩的密林当中,他忽然想起了那件事情。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这件事。 可他知道这绝对是一种不祥的征兆。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前方似乎出现了一点光亮,在朦朦胧胧的雨线和暗夜中显得迷离扑朔,那像是一点鬼火。 他的脚步下意识地停住,他忽然想往回走了,他感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害怕。 可是他忽然又想到了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以及自己的身份是什么。 他是名警察啊,是正义的化身,是人民的公仆,他是来这里寻找真相的啊…… 他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两下,又往前走了几步。 那点鬼火也变得清晰了起来,在那团鬼火的四周,他竟然看到了四面黑红色的墙壁。 脑子忽然一抽抽,他终于意识到那是一间屋子,一间凭空出现在密林深处的屋子。 一间四面罩着黑红铁皮,无窗的封闭铁屋。 他的呼吸急促了起来,他隐约有了一种即将迫近真相的快感。 他的脚刚刚抬起来,似乎又发现有些不对劲,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他一时间也说不出来,他的脚随即就迈了出去,可迈出去的力道太猛,直接铲在一个硬物上,让他差点跌倒。 他疑惑地低下了头去,看到了脚下竟然有一块石头,雨水将石头从泥土中冲刷了出来。 那赫然是一块红色的石头,方形的红色石头。 他的心中陡然一惊,往脚下的四周一看—— 中间隆起,四周低洼,正中间压着一块红石。 只一瞬间,他就明白了。 这是一块坟头!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坟头的一边露出一个黑洞洞的缺口,在缺口的旁边,躺着一具白骨森森的骷髅。 “啪嗒啪嗒!”雨水打在白骨的手臂上,手臂在微微颤动,似乎在朝着余文泽招手。 他往后一个踉跄,直接翻倒在了地上,手臂蹭破了一块皮,鲜血在雨水中迅速融开。 他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站了起来,顾不得手臂上的伤,慌乱环顾四周。 他的呼吸停止了。 在他的四周,黑暗无光的地面上,潜伏坐落着一座座隆起的坟头,它们错落有致,有大有小。 有的坟已然塌陷,有的坟已经裂开,有的白骨飘在雨水中,起起伏伏,有的森森手臂挂在枝桠上,左右摆荡。 “跐溜跐溜!” 一阵细微的声响从不远处传来,凹陷的水波微微荡漾,形成一条弧形曲线。 有一条赤红色的水蛇闻到了鲜血的血味,从坟中钻了出来,正在快速游向余文泽。 第148节 紧接着又有一条钻了出来,这一条比之前那条更大更壮,游得也更快,它的头高高昂起,红色分叉的蛇信子在空中飘舞。 猛然间,他想起了今早在郑护士长尸体下面发现的那枚雕刻着三条怪蛇的硬币。 他虽然不知道那块硬币到底代表了什么,但他有种直觉,它肯定跟这里有关。 看来这片密林不仅是一个大坟包,还是一个巨大的蛇窝啊! 就在这一转念的时间,好几条水蛇从坟子里面钻了出来,它们似乎很久没有尝到肉味了,全都朝着余文泽急速冲开。 手臂上的血还在不停地往下滴着,没入水流中,迅速融开,周围的一小寸水涡处已经明显看出了鲜红的痕迹。 就在余文泽即将转身逃走的时候,他的余光瞥见了不远处最高最大的那个坟头,压在坟头的那块石头缓缓移动了下来,一个硕大的红色脑袋从坟头的正中央直撅撅地冒了出来。 那个脑袋足有成年男性的半个头颅那么大。 “跐溜!”红色的蛇信子吐了出来,跟人的手指一般粗细,在尽头处一分为二,挂着粘稠的津液,在半空中抽动着。 余文泽终于再也忍不住,尖叫了扭头跑去。 他化身成了一个黑影,在密林中疯狂地奔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发觉自己已经跑过了那片坟场,然后很快,他就看到了一栋楼的后墙。 他忽然为自己感到庆幸,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或许是老天不想现在就收他的性命吧。 他摸着墙角,连喘气都来不及,一路奔到了他来时的那个铁网缺口处。 当他从铁网里面钻出来的时候,他长吁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捡回了一条性命。 他抬起头,愣愣地望向天空,天空很低,阴沉沉的,压在头顶上,好像自己一抬手,就可以摸得到,但他不敢抬手,他怕摸到的不是天堂们的把手,而是地狱的闸门。 毕竟他刚刚才从地狱的入口处逃了回来。 惊魂未定的他甚至在那十几分钟的时间里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手臂处传来的疼痛让他的思维逐渐回归了现实,他低下头去,看着鲜血正从自己的手臂上一滴一滴流下来,然后迅速被雨水冲刷了下去,混杂在昏暗的泥水里面。 他身子一抖,意识到了一个极度严重的问题:他的血迹肯定在林中一路铺洒了过来。 那些看起来像是饿疯了‘怪蛇’会不会沿着他的血迹,找到这个入口,然后爬进精神病院?! 他甚至没有想过那些蛇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坟场里,又是靠什么为生,还有如果它们真的是水蛇,为什么会对人血有反应? 他奔向了旁边一棵树下,抱起来一块大石头,堵住了那个铁网的缺口,觉得不放心,又找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塞进了大石头缝里。 直到铁网缺口被牢牢堵死了之后,他才长吁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雨水中。 屁股后面忽然传来了一阵酥麻的感觉。 有点微疼,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撕咬他屁股上的肉…… 他愣了有几秒钟,然后猛地从地上弹射了起来,因为用力过猛,身子直接压在了铁网上,然后他又被铁网反弹了出去。 “噗通!”一声,他直接仰面倒在了雨水中。 屁股后面传来一阵刺痛! 有一条蛇正在他的屁股后面,他视野看不到的地方啃食着他屁股上的鲜肉。 他尖叫一声,一只手牢牢抓住了那条蛇的尾巴,‘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红蛇没入了水中,一窜不见。 很快,它便浮出了水面。 那竟然不是一条蛇,而是一根白骨森森的手爪。 余文泽脸色铁青地盯着那只手掌,足足看了有五分钟。 最后,他愤怒般地咆哮了一声,一脚将那个手爪踢在了铁网上,然后冲了过去,在手爪上狠狠捣了几拳,最后抓起手爪,手臂抡了两圈之后扔进了铁网里面的密林深处。 他差点被活活吓死! 可他没有被吓死,反而鼓起了最后的勇气,狠狠在那个跟随了他一路的骷髅手爪上撒了一通恶气。 他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已经被抽干了,他相信现在就算有个僵尸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都没有惊叫的力气了。 这一次,他要好好休息一下。 他找了一棵树,将后背靠在了树上,双手摊在胸前,有一下没一下地喘息着。 他盯着那个被石块堵死的铁网缺口,盯着那片幽深的密林,陷入了粘稠一般的思考当中。 他的眼睛隔着几十秒才眨一下,每一次眨眼后睁开,他的眼神中便多了一点点光芒和神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站起了身子,拖着疲惫的身躯朝着精神病院的深处走去。 在那一段时间的思考中,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这家x精神病院,远远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或许,根本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第84章 审判之夜(上) 有的人害怕光明,是因为内心有鬼,鬼见不得光。 第149节 走在光下,如履薄冰,头顶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 有的人害怕黑暗,黑暗善于隐藏和潜伏,未知的东西躲在四周,看不见,摸不着。 大脑开始泛滥,手指开始颤抖,一幅幅画面出现在脑海,耳边似乎听见了奇怪的声响。 黑暗里,总是有着无穷无尽的危险。 最害怕的,是不知道自己的大脑会制造出什么样的怪物来吓自己。 孔武被关进了禁闭室,这还是第一次,他躺在自己病院的禁闭室里,他从来都不知道关禁闭会是这样。 最开始的时候,他还庆幸自己有独处的机会,让大脑好好整理思路,想一想郑圆圆的死,想一想谁是凶手,想一想该怎么替她复仇…… 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四面封闭的屋子里面开始弥漫起了陌生而又奇怪的味道。 身体感到了疲累,大脑感到了恐慌,躺在床上却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又被噩梦惊醒。 然后开始焦虑,开始无助,开始感到孤独,开始拳打脚踢大吼大叫,最后精疲力竭,开始试着自言自语。 “有没有人……” “没有,真的没有吗?” “我听见了,是谁在说话?” “喂,你在哪,我伸出的手你看见了没?” 一张嘴说两家话。 一个脑袋劈成两半,相互慰藉。 孤独的人是可耻的,孤独的人是可恨的,孤独的人是有罪的,他对得起天下人,却对不起自己。 受苦受难的唯有自己,他连自己都对不起,那活着的意义似乎就已经很小了。 所有孤独久了,人就会抑郁,抑郁严重了,就会想到自杀。 孔武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呆在这个封闭黑暗的地方多久了。 他感觉可能有十几个小时了,但肚子却一点都不饿,其实也就是过去了两三个小时。 然后又是两三个小时。 他从床上走到地下,蹲在角落里,数着自己的腿毛。 当数到第九百八十根的时候,他凶恶地将第九百八十一根撕扯了下来。 过去多久了? 数腿毛的过程起码有一个小时吧? 不,其实仅仅才十几分钟。 他强迫自己思考,可思考了一会之后再次放弃了,他的脑子成了一团浆糊,一种名叫害怕的东西在浆糊里面翻江倒海。 黑暗,幽静,密闭。 眼睛能看到的只有白色的床,白色的墙,整个空间只有十米不到的距离。 这像是一个放大版的棺材,只不过他找不到棺材盖在哪里。 连呼吸都逃不出去,呼出的气就悬在半空,等着他再次吸下去。 原来这就是禁闭…… 原来这就是禁闭…… 原来这就是禁闭…… 他自言自语,声音在空中飘荡,没有人能回答他。 他从地上站起来,他身高将近一米九,肩宽体厚,全力一脚能够直接踢死一只羊,单手可以扯掉一只公鸡的脑袋。 可是在这里封闭的黑暗盒子里,他却孤独无助地像一个孩子。 其实没错,他庞大健壮的身体里面本来就住着一个小孩子。 每个人心里都住一个小孩子,长不大的小毛孩,只会害怕和喊救命。 站在房间里面,默数着一二三,然后蹲下,再默数四五六,然后站起。 一、二、三——四、五、六,一、二、三——四、五、六—— 反反复复,重重叠叠,黑色的影子投射到黑色的墙壁上,跳跃出黑色的孤独之舞。 他喘着粗气,自言自语,过去多久了? 两个小时了吧…… 不,其实仅仅才十分钟。 时间为什么这么慢……这么慢…… 他蹲了下来,原地坐在地上,双手抱住胸口,一番运动之后,他没有感觉到热,反而感觉到了冷,那是一种彻骨的冷,冷到骨髓里和血管中。 他踉跄着爬上了床,将被子扯到自己身上。 他眯起眼睛,迷迷糊糊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一张恐怖的脸从梦中惊醒。 第150节 他大汗淋漓,一跃而起。 砰砰敲响着房门,可无人应答。 脚踢向了墙壁,差点骨折。 他跌坐在地上,嘴巴一张,吐出一圈白色的泡沫,像是一条上岸待毙的鱼。 究竟他妈的过去多久了?! 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却又是一个不容深思的问题。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明白,为什么禁闭对那些穷凶极恶的人有那么大的杀伤力。 因为在禁闭之中,完全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 人类是存在于时间线中的,日升而作,日落而息,时间往前流动,人随着时间往前飘荡,直到肉身消亡,然后时间继续往前流动,人类的后代接过了飘荡的接力棒。 时间是一列永远向前的火车,人是乘客,每一个乘客有独属于他的那一站,仅此一站,到站下车,但车不会停,只能从窗口跳下去。 如果这列火车没有了,人还是乘客吗,或者说,人还是人吗? 孔武觉得自己要发疯,是真的要发疯,他开始揪着自己的脑袋,直到头皮上开始冒出血滴才不忍疼痛而停止。 他在地上打滚,将床踢的嘎嘎作响,那响声像是乌鸦的尖叫。 最后,他又蹲在了那个阴暗的角落里,他不想回到床上去,他觉得那根本不是床,而是棺材板。 现在过去多久了? 我们看一看外面的时间,禁闭室外面大雨滂沱,一个老旧的时钟挂在大楼的入口墙壁上,时针指向六,分针指向七,六点三十五分了。 他已经在禁闭室里呆了足足十一个半小时。 时间不是很长,比那些受惩罚和刚来被强制绑在禁闭室床上的病人短得多的多。 最长的一个病人曾经被关在禁闭室二十一天。 二十一天没有光,二十一天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二十一天里以头敲地,以舌舔眼。 这样足以想象那些病人是怎么熬过来的,如果他们没有病,相信熬到禁闭结束,也会得病,只不过得的是另外一种怪病,且一辈子都治不好。 孔武是一个大汉,一个如同铁塔一般又猛又壮的大汉,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会害怕在一个密闭空间中独处,从来也不知道自己如此惧怕黑暗。 他想哭,一个将近四十岁的坚强老男人,历经了风风雨雨,人世坎坷,却在一件小小的禁闭室里面忽然想哭。 在想要哭的同时,他如同所有返璞归真的垂死之人一样,想到了自己的妈妈。 他想给妈妈打个电话……听听她那呜呜嗷嗷的声音…… 他那个已经半身不遂且成为老年痴呆的妈妈此时是不是正坐在家乡的屋檐下面用一双苍白的眸子凝视夜空。 夜空中会不会划过一颗流星,流星上雕刻着儿子的脸。 一滴清泪从孔武的眼角滑落。 这滴清泪一定会凝聚成一颗流星,只不过是流星的一角,当有上千上万滴这样的清泪汇聚之后,才会成为从天而降的流星,满足那些不能满足的愿望。 他只哭了一滴,就忍住了。 他趴在了角落里,蜷缩成了一小团,像一只已经丢失了八条命的老猫。 可能足足过了有四五个钟头吧,他感觉到房门终于被打开了,一缕昏黄的光线照进了屋子里,照到了他的手指上。 他顺着自己的手指,追随着那道光,抬起了头。 他看到了几张狞笑着的脸。 他们对他说:“你的审判之夜到了!” 此时的时间,晚上七点零五分。 他在禁闭室内,整整呆了十二个小时。 第85章 审判之夜(下) 一个个人头在屋子里面窜动不休,昏黄的光线将每个人的面孔映照出来,那些脸阴晴不定。 院警们到齐了,站在房子的左边,最前头站着吴野,他双手抱胸,手指不停敲打着胸口的警徽。 护士们也到齐了,站在房子的右边,最前头并排站着三个护士,其中两个较为年长,一个比较年轻,年轻的是章悦,她手中捏着褶皱的护士帽,另外一只手背在身后,铃儿则站在护士人群的中间,显得更加娇小。 孔武被押进来的时候,颇费了一番周折,他打翻了两个院警,其中一个院警的门牙直接被打掉了,门口处还有殷红的血迹,很不幸,那个被打掉门牙的院警正是猴二。 猴二去医务室草草处理了一下,便红着嘴唇,咧着嘴急匆匆回来了,他站在了吴野的旁边,一双眼睛有些惊惧地瞥着笔挺地站在房子中间的孔武。 所有人都知道,孔武是一个铁打的男人,即使他现在深陷凶杀嫌疑的罪名当中,依旧没有一个人敢正面对他指指点点。 在过去的许多年里,这些院警们在孔武的威吓和管教之下瑟瑟发抖,他们有怒不敢言,有言不敢发,甚至有时候有屁都不敢放。 在场的所有院警几乎都曾被他打过。 老虎虽然被夹子夹住了,但猴子们依旧战战兢兢,说不定,老虎哪天就挣脱了夹子,重新占领了丛林,那时候,看热闹不嫌事大,甚至朝着老虎扔臭鸡蛋的猴子们就要倒大霉了。 所以,做事要做绝。 在矮人院长还没来之前,余文泽急匆匆跑进了屋子,虽然他尽可能地不惹人注目,但他浑身湿透了且碎裂的衣服,以及脸上的点点血迹却依旧成了所有人瞩目的焦点。 第151节 余文泽躲在了靠门边上的位置,身子往后挪了挪,将大半张脸隐藏在了黑暗中。 几分钟之后,矮人院长终于来了,他走进房间,他的身侧半步远的位置跟着梅医生,梅医生的身后跟着浑身皮衣的小玉,而在小玉的后面,则跟着两名威风凛凛的院警,院警目不斜视,双手持枪,一看就是看守重病区的。 矮人院长走过了孔武的身旁,继续往前走去,在一张空椅子上坐了下来。 梅医生站在了椅子的旁边,小玉站在梅医生的旁边,两名院警分站在了椅子后面。 趁着这个功夫,章悦硬生生将身旁两个老护士挤开了,站在了和吴野面对面的位置,也就是左边护士集群中最靠近矮人院长椅子的那个位置。 矮人院长坐定之后,从兜里掏出一只雪茄,雪茄足足有两个拇指那么粗,他在雪茄上弹了几下,左边的吴野还没反应过来,右边的梅医生就弯下腰替院长点上了火。 他抽了一口雪茄,烟雾从鼻尖缓缓升起,黑红骷髅面具后面一双如同古井一样的眸子扫视着四周。 静静的,没有一点声响。 矮人院长道:“孔武,人是不是你杀的?” 孔武摇了摇头:“院长,不是我。” 一名院警将三齿钉耙放在了孔武的身前,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 矮人院长道:“这个呢?” 孔武:“是我的,但我很久都没用了……” 矮人院长:“那晚你去哪了?” 孔武张开嘴巴,刚要说话,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他摇了摇头道:“我哪也没去。” 矮人院长抽了一口雪茄,带着面具的脸上看不见表情。 沉默了片刻之后,矮人院长道:“你在撒谎。” 孔武身子似乎微微抖动了一下,他低下头去,眼睛没入了黑暗。 矮人院长望向了左边的护士集群。 有几个护士低声说着什么,随后,一名似乎是被推举出来的护士用颤巍巍的声音道:“我们那晚没有看见护士长出门……至少七点之后没看见……” 矮人院长道:“七点之前呢?” 护士集群中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低下了头去。 就在这时,章悦忽然道:“我看见了——在六点左右的时候,他在重病楼的小路上停住了,我叫了她好几声,她都没有反应,那时我就觉得她不大对劲。” 矮人院长的眼睛似乎眯缝了一下:“然后呢?” 章悦道:“然后她就回到了宿舍楼,此后,我再也没见过她。” 矮人院长连着吸了两口烟,随后望向了右边的院警集群。 猴二往前微微踏出了一步道:“那晚我看见……”他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随后他扬了扬下巴继续道,“我看见在晚上七点左右的时候,孔队长独自一人出去了……” 孔武猛地抬起了头,一双布满血丝黑红黑红的眼睛瞪着猴二,猴二的身子急忙一缩,回到了队列当中。 鹰钩鼻院警走了出来道:“我也看见了,而且,他手里拿着一个塑料袋,黑色的。” 光头院警走了出来道:“在八点左右的时候,我因为肚子疼想要找孔队长调晚上的夜班时间,但敲了半天门,却没人应答。” 矮人院长用一种低低的声音道:“还有吗?” 沉默了一会之后,吴野忽然踏前一步道:“孔武不止一次跟我说过——”他忽然闭上了嘴巴,低下头道,“院长,这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矮人院长道:“你觉得当不当讲?” 吴野愣了一下,似乎并未料到院长会这样说,随后,他斜着眼睛看了一眼章悦。 章悦的护士帽微微上扬了一下。 吴野低着头道:“孔武说……他要整……整死……你……” 四周瞬间没有了一点动静,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到了,似乎所有人在同一时间一起屏住了呼吸。 一滴冷汗从吴野的额头上滚落了下来,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补充道:“是因为郑圆圆当年的事……” 空气中的气氛在一瞬间紧张了起来。 良久过后,矮人院长吸了一口烟,声音依旧低低地道:“还有吗?” 吴野退了回去,他感觉自己的双腿在打抖,他盯了章悦一眼,心里恨透了这个净出这种馊点子的骚婆娘。 浑身湿透,满脸泥垢,斑斑血迹的余文泽从院警集群的后面走了出来,他站在了门边上,从口袋中掏出一缕碎片的衣衫,然后走上前去:“这是郑护士长死时穿的衣服,我在最东边通往小树林的铁网上发现的,铁网上一个缺口,这片衣衫挂在上面。” 矮人院长连看都没看那片衣衫,也没有说话。 余文泽继续道:“我发现郑护士长的腰间有一个新鲜的针孔疤痕,我怀疑,她死前曾经被注射了镇定剂,或者麻醉药。” 矮人院长还是没有说话,所有人都在盯着余文泽。 余文泽干咳了一声之后道:“根据我之前的推论,以及现场的种种证据表明,郑护士长的死绝对不是那么简单,而且犯罪凶手极有可能是两人或者多人,而且,可能并不是院警或者护士……” 黑衣人三个字在所有人的脑海中出现了。 余文泽似乎正在触犯禁忌和最敏感的话题。 矮人院长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烟圈升腾而起,将他那张恐怖的面具遮盖住了。 过了良久之后,矮人院长道:“还有吗?” 第152节 余文泽道:“院长,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查出真相。” 这一次,矮人院长终于抬起了头,望了余文泽一眼。 在片刻的沉默之后,余文泽退了回去,当走到孔武身旁的时候,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余文泽的眼神似乎在说,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矮人院长一边抽着雪茄,一边在凝神细思,这件事似乎让他颇为苦恼,或者是这个人让他很苦恼,其实郑圆圆的死或许对他一点意义都没有,而他关心的是别人看不到也想象不到的事情。 吴野忽然再次站了出来,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碎片了十几瓣的纸,那些碎纸被胶带重新黏在了一起。 他将那张纸举到矮人院长的跟前,小声道:“这张纸是我们在郑圆圆的房间废纸篓里发现的,我将它拼凑了起来,发现它上面画着一只小鸟……” 吴野神情既紧张又兴奋地道:“多年以前,我就听说,孔武和郑圆圆相识的时候,就是因为一只小鸟,而后来那只小鸟还被郑圆圆养了起来,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 孔武忽然咆哮了一声,握紧了拳头:“你他妈是想死?!” 吴野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继续道:“后来,他和郑圆圆偷情——” “我草你妈!”孔武低喝一声,冲了过来,在半路上,被七八个院警拦住了,按在了地上。 吴野回过头来,有些胆怯地望了一眼怒气冲冲的孔武,继续道:“郑圆圆被……惩罚……孔武也受到了惩罚……但显然没有郑圆圆那么重……然后我们都知道,他们两个再也没联系过,或者说表面上并没有联系过——” 吴野忽然提高了音量,将手中的碎纸张举高道:“但是,通过这张纸,我们会发现,其实他们一直都在偷偷摸摸做着苟且之事——” “吼!” 孔武的吼间发出了一声如同野兽一般的吼叫,他脖颈上的血管根根暴起,双臂用力,硬生生震开了几个压着他的院警,然后他右脚一勾,将地上的三齿钉耙勾在空中,右手凌空握起钉耙,身子顺势如同狂牛一般冲向了吴野。 吴野回过头来,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惊恐地发现头顶上多了一个三齿钉耙。 钉耙的阴影急速落下,朝着他的头颅冲来,他似乎闻到了鲜血的味道! 就在这一瞬间,矮人院长掀起了自己的红色衣服。 “砰!”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鲜血铺天盖地而来,如同大雨,落在每一个人的脸上,身上。 “轰隆!”一声响,孔武仰面倒了下去,震的地面嗡嗡作响。 矮人院长从座位上缓缓站起,他的手中握着一把大口径的金色雷明顿转轮手枪,枪口在冒烟,和他鼻尖升起的香烟混溶到了一起。 矮人院长将口中的香烟捻下,语气有些失望地道:“孔武,你总是太冲动。” 孔武仰面倒地,脸上布满鲜血。 过了一会儿,孔武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一只手捂着耳朵,鲜血不停从左耳根往外冒,像是喷泉一样。 他再次将三齿钉耙紧紧握在了手里,血红的眼睛瞪着院长。 矮人院长转动了一下转轮手枪的弹筒,枪口指向了孔武的脑袋:“枪快,还是钉耙快?” 如果孔武想要活着,那么他就永远不用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如果他不想活了,那么答案近在眼前。 “哐当!”一声响,钉耙落在了地上,十几双手臂冲了过去,几幅手铐铐在了他的手腕上。 他还想要活着,如果就这样死了,九泉之下,怎么见郑圆圆,他要亲手杀死凶手,亲手将凶手的脑袋和脖子扯成十几段。 矮人院长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他一只手撑着下巴,看起来有些疲惫,片刻之后,他低声道:“关负二楼的禁闭室。” 孔武被带到门口的时候,余文泽从门后钻出来,喊了一声:“队长,你的耳朵。” 孔武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手中捏着的一只血红耳朵。 良久过后,孔武张开了嘴巴,道:“来。” 余文泽愣了一下,随后将那只耳朵放在了孔武的嘴巴里。 孔武将那只耳朵含在了嘴里,舔了几下之后,嘎嘣嘎嘣咬碎了,然后直接吞下了肚子。 这是他的耳朵。 他吃掉,是理所应当。 第86章 明争暗夺 房间内寂静异常,香烟的味道弥漫在空气当中。 昏黄的光线和四散飘开的香烟混杂在一起,使整个空间都显得雾蒙蒙地。 待押送孔武的几个院警返回之后,梅医生低下头在矮人院长的耳朵边上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几分钟之后,矮人院长道:“我们缺一个大队长,还缺一个护士长。”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低下了头去,只有吴野的头一直抬着。 过了一会之后,吴野从队列中走了出来,弯着腰,鼓起了毕生的勇气道:“院长,我希望有这样的荣幸,更希望能够担起这份责任,我以警察的身份发誓,我必将公正严密,不徇私,不枉法,不偏袒,时刻谨记病院的宗旨,时刻遵守院长的命令,我将严以律己,秉持信念,我将会让所有院警在适合自己的岗位上发挥出最大的作用,我将无条件地辅助护士,我愿为了病人的早日康复奉献自己的所有,我的热血,乃至我的生命。” 吴野这一段话是一口气说完的,在说到一半的时候,所有人都抬起了头,瞪大了眼睛,他们不是没有想到吴野会抢占这个职位,而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么有文采,而且说的慷慨激昂,让人恍惚之间真的以为他会像他的话里说的那样去做。 这一切,其实要归功于章悦,在过去的几天了,章悦早已替他写好了这一段话的内容,让他反复背诵,并在她的面前演练了十几次。 关键时刻,吴野没有掉链子。 吴野说完之后,一直站在原地,身子崩的很紧,这将是他生命中一个重要的转折点,也是他和章悦以后的长远计划能够顺利实施下去,打下的第一块基石。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一步棋,他和章悦不能输。 第153节 矮人院长静静听完了他的诉说,等待了一会之后才道:“还有吗?” 吴野回过了头去,扫视了一眼院警的队列,他看到了所有人的眼睛,唯独没看到房门后面那双眼睛,那是余文泽的眼睛,不过显然他的发言一点都不重要。 猴二从队列中走了出来,他轻咳了一声之后道:“院长,我觉得,于情来说,吴副队长已经当了好多年的副队了,他来当大队长合乎情,而于理来说,吴副队体格健壮,管理能力,应付突发状况的能力,以及综合格斗能力都属上乘,而且,他来当队长,我服气,别人,我不服。” 猴二这番话把自己说到了绝处,他似乎在孤注一掷,如果吴野最后没有成为大队长,而是院长亲自点了一名院警来当,那他的位置和身份以后就很尴尬了。 不过有时候,人就是要做绝一点。 猴二的野心可并不比吴野小,只不过他现在很清楚自身的定位。 猴二退了回去,吴野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随后,鹰钩鼻院警站了出来,他耸了一下脑袋之后才道:“我觉得猴二说的有道理。” 紧接着,光头院警也站了出来:“我相信吴副队长。” 陆陆续续的院警走出了队列,说出了同样的话语,唯有门后阴影中的余文泽自始至终都没有露面,也没有说一句话。 良久过后,矮人院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了吴野的面前。 矮人院长平视着吴野的腰部说道:“当队长最重要的是什么?” 吴野道:“勇敢,坚强,绝不畏惧。” 矮人院长摇了摇头。 吴野道:“听从指挥,服从命令,管理好手下,配合好工作。” 矮人院长再次摇了摇头。 吴野脸色一红,随即斜着眼睛看了一眼章悦,他看见章悦将手中的帽子倒翻了过来,然后左右摆荡了一下。 吴野略微沉思之后道:“成为一名合格的院警,要比所有人都卑微,但比所有人都高贵,他有尊严,也没有尊严,他是队长,也不是队长。” 吴野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显然他很为自己刚才的回答感到满意,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竟然能够说出这样深奥的话来,其实他很清楚这句话就是屁话,完全狗屁不通,一点逻辑性都没有。 这一次院长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他说道:“最重要的是,管理好自己,站在高处,会忘记自己穿着什么样的鞋,也会忘记自己身后站着什么人。” 矮人院长用手指点了点吴野的小腹,压低声音道:“任何人出了事,你先死!” 吴野似乎被吓住了,或者说他还在琢磨着这几句话的意思,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自己的腹部传来了一阵微疼,他急忙弯腰低头,看见矮人院长正在用手指戳着他的小腹。 一声轻咳响起,他急忙抬头,看见了章悦满脸着急地看着他,同时将帽子直接压在了腿部。 吴野恍然大悟,急忙单膝跪在了地上,右手抬起,放在了自己的胸前。 矮人院长将吴野左胸口上的副队长警徽取了下来,然后将孔武之前戴在胸前的大队长警徽别了上去。 矮人院长道:“我不是因为没有人才选你,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机会,一周时间,证明自己,同时找出真正的凶手。” 吴野以手锤胸,昂首道:“我一定不会辜负院长的信任,更不会让郑圆圆死的不明不白!” 矮人院长重新回到了椅子上,手中拿着副队长的警徽。 猴二在队列中焦急地扭动了自己的双手,他盯着那个副队警徽,两眼放光,同时放光的还有另外几个院警。 矮人院长将警徽缓缓放进了兜里:“一周之后,我或许会将它还给你,或许会别在别人的胸前。” 就在这时,梅医生又弯下身子,在矮人院长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矮人院长望向了左边的护士集群,道:“你们呢?” 有两个人同时站了出来,一个是中年护士阿桑,另外一个是一名老年护士,人们都叫她紫婆,因为她的头发有着淡淡的紫色,虽然此时已经完全被银白色所覆盖了。 阿桑道:“我在这干了六年,郑护士长手把手教我成为了一名优秀的护士,我——”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紫婆操着一口北方口音道:“俺干了十一年,论年份,任何人都比不过俺,论资历,俺最高,论护理过的病人,俺最多,论专业知识……嗯,俺也很强……” 阿桑道:“可你年纪太大了,身子骨不行,有时候我们护士需要像院警一样亲自上阵制服病人,你行吗?” 紫婆冷笑了一声,伸出一只枯槁的手臂,拳头在半空中握紧,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咔哒声,她的脸色也因为这一阵声响而变得有些苍白而难看,虽然她尽力地想表现地很自然,但显然,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她有些吃力。 紫婆收回手臂,喘了一口气道:“起码俺不比一般人差。” 阿桑摇了摇头,一脸的鄙夷:“我可是瞧得清清楚楚,我真的害怕,你握个拳头会把自己直接累死。” 就在这时,护士集群中又走出一个人,这个人嘴唇很薄,眼角有着几条鱼尾纹,年纪跟阿桑差不多,三十五岁左右的样子。 她姓南,叫南有花,熟识的人都叫她南有瓜,也有叫她南瓜的,随着她年纪渐长,小一点的护士就叫她南姨,渐渐地,叫她南姨的变多了,叫南瓜的只有那么几个。 南姨嗓子很细,说话也尖声尖气的,平时跟阿桑和另外几个护士经常聚集到一起谈天说地,其实就是谈谈身边的鸡毛小事。 南姨说道:“我虽然年纪比她们小,经历也没有她们丰富,在这里干的年岁也不是很长,但我曾经在别的病院当过护士长,我有这方面的经验,而且,我还有另外一个优势,那就是我会安抚病人,尤其是男病人。” 南姨说完之后,嘴角有些邪气地笑了起来,眼角的鱼尾纹更密集了,而她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点不易察觉的红色,显然,她安抚男病人的手段并不是那么光明。 阿桑瞪着南姨道:“南瓜,你还太嫩,这里轮不到你!” 南姨回瞪着阿桑,那些过往的悄悄话和情面似乎转眼间就消失了,她大声道:“在我看来,你还嫩着呢,上次有个男病人把你吓哭了,你还记得不……” 阿桑:“你——” 紫婆:“我——” 南姨:“你们——” 她们的声音全都戛然而止,因为她们看见了另外一个人从队列中走了出来,她的手中捏着护士帽,头发甩在脑后,身子笔挺,嘴角泛起一丝愁苦的笑容。 第154节 这个人是章悦,她出来的不早不晚,恰是时候。 章悦站在她们的面前,苦笑道:“你们啊,郑护士长刚刚走,灵魂都未安息,你们就开始为了一点小权利撕破了脸皮,你们对得起护士长的在天之灵吗?你们有脸面说你们是真的想为病人服务吗?!你们难道都已经忘了,郑护士长生前的时候,是怎么教导咱们的了吗?” 紫婆冷哼了一声,偏过了头去。 阿桑左右看了一眼,低下了头,似乎有些羞愧。 南姨不为所动:“她说过啥?” “照办!” “郑护士长跟我们说——照办!”章悦大声说道,“照办,就是按照本来的意思来办,按照事情发展的顺序来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南姨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章悦朗声道:“我建议暂时不选护士长,就当我们的郑护士长依然在我们身旁,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她不是一直都在重病区忙活吗,普通区这边都是我和另外几名护士在负责,我提议,就按照之前的来办,所有人井然有序,我们要对得起郑护士长,更要对得起我们自身的职责!” 章悦环顾四周,身上充满了一种凌然的气势:“我们是护士,始终都是。” 对面的吴野忽然大声道:“章悦说的对,我们应该对得起郑护士长的在天之灵,但是,我觉得护士长的职位该选还是要选,虽然不一定是立刻选出来,却一定要有人能够管理一切,使护士们的工作井然有序。” 吴野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在过去我当副队的时候,经常和护士们对接工作,有一个人虽然说的话不算多,但她让我感觉很可靠,而且从来没有让我们院警白费功夫,而且能看出来,她跟郑护士长关系很好,也很重感情。” “这个人——”吴野将手指向了章悦,“就是章悦。” 猴二适时地从队列中走了出来:“上次我屁股上受了伤,就是章悦帮我包扎的,她一点都没嫌弃,这让我印象特别深刻。” 韩笑颤巍巍地走了出来,含糊不清地道:“悦姐……她一直对我很好……” 章悦急忙道:“你们不要说了,护士长,我当不了,我年纪小,资历浅,而且我现在只关心郑护士长的死因,根本没心思当护士长。” 护士集群开始议论纷纷,交头接耳,院警那边在吴野的暗示之下,全都望向了章悦,似乎已经认定她就是护士长了。 “她当不了,她太小了。”紫婆说。 “她当不了,她资历太浅了。”阿桑说。 “她当不了,她毫无经验。”南姨说。 梅医生低下头去,在矮人院长的耳旁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同时将手中的护士帽拿给了院长。 矮人院长道:“还有吗?” 护士集群静了下来,一会儿之后,一个护士走了出来道:“我支持章悦。” 紧接着又有两个护士站在队列中道:“章悦可以先代理护士长,我们一切照办。” “对,照办!” “照办——” 有几个护士低声喊了起来,喊声重叠在了一起,逐渐变大,这让她们想起了当时面对变态偷窥狂的那次,她们高喊着照办强硬地把那个院警揪了出来,然后章悦用鞭子狠狠地抽打了他。 矮人院长缓缓抬起了一只手,做了一个下压的动作,待所有人安静下来之后,他站起了身子,走到了几个站在中间的护士前面。 紫婆,阿桑,南姨,还有章悦。 矮人院长走到了紫婆跟前:“你年纪长,提醒她为人处世该注意的事项。” 矮人院长走到阿桑跟前:“你资历深,帮助她学会不懂的医药知识。” 矮人院长走到南姨跟前:“你有经验,辅佐她成为一名称职的护士长。” 最后,矮人院长走到了章悦的跟前:“你,有了她们,能不能成为护士长。” 章悦往右边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之后道:“能!” 随后,她单膝跪在了地上,平视着矮人院长那双从未荡漾过任何情绪的眼睛,她似乎想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些什么,可最终也没能看出什么东西。 矮人院长将代表着护士长身份的护士帽缓缓扣在了章悦的头上。 外面的雨一直在下,此刻更是‘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骤然之间,一道闪电撕裂开夜空,漆黑的天地变为了白昼。 “轰隆!”一声响,惊雷炸响,大地微微震颤。 这是今年的第一声雷。 暖春已逝,炎夏即将来临。 第87章 私密 一个接一个,陆陆续续的人走出了会议室。 十分钟之后,会议室内只剩下了矮人院长,梅医生,小玉,还有两个持枪的保镖。 矮人院长的烟似乎从来都没有停过。 梅医生知道,只要一有心事,矮人院长就会不停地抽烟。 良久之后,梅医生道:“院长,这事我感觉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 “哪里都很奇怪,我知道你肯定也发觉了。” 矮人院长的眼神波动了一下,像是有一条小鱼从古井的水面上一掠而过。 第155节 矮人院长道:“我们正好可以顺水推舟。” 梅医生附和着:“其实他们都是水,舟只有一只?” 矮人院长道:“只要不是能够上舟的人,都会成为水。” 梅医生面皮变得更紧了,好像有另外一张脸在里面挣扎,她弯下腰,低声在院长的耳边道:“这次应该能成功对吧?” “只许成功,不会失败。” “我最近眼皮一直在跳,我虽然不相信这些,但总觉得好像有别的事情要发生。” “所有的一切尽在掌握中。” “可是……” 矮人院长挥了挥手,打断了她的话,站起身子道:“明天带一个健康的病人来。” 梅医生低下了头去,阴沉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忧虑:“好的。” 矮人院长走了出去,梅医生和小玉紧随其后,两个持枪院警始终目视前方,面色坚毅。 两个持枪院警下了楼,梅医生和小玉返回了她们的房间,矮人院警进入了斜对面的那个房间。 三楼尽头处的那两个大房间,既是他们的办公室,也是卧室。 梅医生进入房间之后,打开了灯,小玉朝着她的小卧室走去,梅医生叫住了她。 “我感觉你最近好像不大对劲。”梅医生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玉头也没回地道:“没什么事,就是有些累。” 梅医生没有说话,关上灯后,朝着自己的卧室走去。 她刚走了两步,小玉忽然问道:“阿妈,能不能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是怎么来的?” 梅医生愣了一下,她用一双阴沉的眸子盯着小玉的后背,良久过后才道:“你出生在这。” 小玉转过了身来:“我是病人的,还是护士的?” 梅医生:“你是我的。” 小玉:“你和谁的?” 梅医生的脸变得更加阴沉了:“你竟然敢这么问!” 小玉:“阿妈,我只想知道我是怎么来的。” 梅医生有些生气地道:“时候到了,你自然会知道,现在去睡觉,明天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办。” 短暂的沉默之后,小玉忽然说道:“我最近经常梦到一个场景,在漫天纷飞的大雪当中,一个矮人走向了两个女孩,左手拎起一个女孩的腿,右手拎起另外一个女孩的腿,两个女孩不停地哭着叫着——” 梅医生在自己卧室的房门前停住了。 “阿妈答应你,当你活着从这里走出去——”梅医生推开了门,走进了卧室,她的后半句话从房门后面传了出来,“我就告诉你所有的一切。” 房门被重重关上。 小玉站在原地,一双充满恨意的眼睛正在逐渐褪色,她似乎又看见了那片冰天雪地的场景,又看见了那两个小女孩。 最初的时候,两个小女孩在笑,其中一个小女孩就是她,她叫另外一个小女孩:姐姐…… 梅医生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她没有开灯,直接躺在了床上。 她的额头微微冒出汗珠,不是因为小玉,而是因为即将到来的事情。 她穿的很严实,全身上下都被衣服包裹中,没有留下一丝的缝隙,她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体,因为她爱惜自己的身体,不,她憎恨自己的身体。 年轻的时候,她是个美人。 梅医生这样想着,嘴角邪邪地笑了一下,她脸上的面皮也随之绷紧,像是一面鼓一样,用手指轻轻一弹,就会发出嗡嗡的轻响。 随后,她的眉头紧紧皱起,双脚不自然地抖动了一下,她想到了一些让她感到痛苦的事情,她很清楚这些事情会让她犯神经。 她迅速压抑下了自己的情绪,改为想起了别的事情,她的手指在口袋中摸到了一个冰凉的硬币。 那枚硬币在她的食指和中指见滑动中,像是一条敏捷的蛇。 她盖上了被子,在被子底下,缓缓脱掉了自己的衣服。 光线很暗,她每一次无意识地触摸到自己的身体,额头都会留下汗珠。 她忍着,忍着,咬着牙,忍着。 “年轻的时候,她是个美人。” 她这样想着,终于脱完了自己的衣服,慢慢合上了双眼。 当梅医生合上眼睛,在如同过去十二年一样难熬的夜晚中缓缓睡去的时候,斜对面的房间中,矮人院长依旧坐在那张巨大的红色皮椅上。 红色皮椅背对着办公桌,它是院长身份的象征,也是一种权利的代表。 只有坐在这张椅子上的人,才有资格以命令的方式管理着所有病院里面的东西,这些东西里,有的是人,有的不是人。 矮人院长面对窗口,窗外在下雨,雨势汹涌,电闪雷鸣。 第156节 他将雪茄抽到最后一口的时候,将皮椅转动了回来。 他没有开灯,在夜晚,他从来不开灯。 他开始翻看文件,在黑夜中,他的那双眼睛逐渐开始泛红,两道眼神像是红外线一样射到那些文件的白纸黑字上。 他拿起笔,在一个文件的末尾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矮人院长他最初的时候不是矮人,也不是院长。 他有名字。 借着闪电的光芒,可以看到文件末尾处三个潦草粗狂的中文汉字:阎洛沙。 他的母亲是长沙人,父亲是河北人,他出生在洛阳。 他的名字很考究,南北通透。 可是,他是个侏儒。 最初的时候并没有人发觉,父母给予了他莫大的希望,希望他能成为他们的骄傲,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后来,他确实成为了一个男人,可是身高只有一米二五,即使穿着十厘米的鞋子,也才一米三五。 他既不顶天,也不立地,他是个实打实的侏儒。 侏儒很少,他就是其中一个。 矮人院长又拿起了一个文件,看了几眼之后,在最下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阎洛沙。 他畸形而短小的身子坐在特制的皮椅上,一双短小的手臂支撑在桌面上,他的脑袋很大,和身材比例严重不协调。 终于,他将所有的文件都看完了,该签字的签字,该否决的否决,他再次躺在了皮椅上,点燃了雪茄。 烟头一明一暗,照着他黑白相间的骷髅面具也一明一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从皮椅上跳了下来。 他推开了卧室的门,走了进去。 一张大床靠窗而立,床上似乎躺着一个什么东西,像是人,又不像是人,一动也不动。 阎洛沙脱掉了自己的红色长袍,挂在了衣架上,随后走进了洗手间。 洗手间也没有开灯,里面昏暗异常。 他站在镜子面前,在黑暗中端详着自己的面具,良久过后,他的一双手放在了面具上。 “嗤!”一声响,像是撕裂开包装袋的那种声音。 他的面具正从脸上往下剥落。 一点一点,缓缓剥落,伴随着那种‘嗤嗤’的让人头皮发麻的声响。 他的额头露了出来,黑色的皮肤一块一块扭曲在一起,像是碎裂的煤渣。 他的眼睛露了出来,没有眉毛,没有睫毛,只有一双光秃秃眼睛在眼皮后面转动。 他的鼻子露了出来,哦,不对,他没有鼻子…… 原本应该是鼻子的位置,却非常平坦,原本应该是鼻梁的位置,却被一块黑色的伤疤所覆盖,只有两个食指一般大小的孔洞在上面。 他的嘴巴露了出来,嘴巴上没有嘴唇,嘴唇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直接切掉了,只有两块薄薄的皮肉挂在嘴巴的最边缘,像是鱼的鳞片。 一双整齐的牙齿裸露在外面,即使他不用张嘴,那牙齿依旧会露在外面。 面具终于被摘了下来。 他将面具放在台子上,对着镜子,仔细观察着自己的脸。 他的骷髅面具与这张真实的脸相比,简直一点也不恐怖了。 准确的说,此时映照在镜子中的,根本不像是一张人脸,那像是真正的骷髅的脸。 阎洛沙张开了嘴巴,对着镜子咔哒了几下,似乎是在嘲弄什么。 良久过后,他缓缓将手伸向了自己的脖子,将脖子上始终包着的一块围巾摘了下来。 摘下围巾之后,他粗短的脖子上出现了一个铁环一样的东西。 “咔!”一声响。 铁环也被他摘了下来。 他仰起头,脖子里面有一个什么东西在鼓荡,上上下下,上上下下,似乎是一个铁球从胸口沿着喉管滚到了下巴处,又从下巴处滚回了咽喉。 那个东西在脖子里面滚动了一会,停在了脖子的中央,那是一个比喉结大许多倍的东西,几乎就要将他的脖子撑爆。 “呕!” 阎洛沙骤然将头垂了下去,大张着嘴巴,对准了洗脸池。 有一个红色的东西从他的嘴巴里面冒了出来,那像是舌头,又不像是舌头。 “呕!” 他再次艰难地干呕了一声。 那个红色的东西又伸出了一截,从嘴巴里面垂了下来。 第157节 “咔!”一声惊雷突然炸响。 那个红色的东西似乎是受到了惊吓,猛地一缩,卷了起来,随后再次伸长,在半空中瑟缩着。 这一次比之前更长,几乎触摸到了洗脸池的底部。 第88章 二子会做梦 凌晨四点半的时候,赵直从床上一跃而起。 经过了两天的休息之后,他的身体状态恢复很快,虽然脚趾和肋骨还在隐隐作痛,但显然已经不影响他的正常行动了,而且,他能感觉出来,那种痛是正在痊愈的痛,而不是恶化的痛。 他悄悄走进洗手间,洗了一把脸,然后在外面开始做起了俯卧撑,这一次,他并没有做太多,只是想保持体能。 外面的雨终于停歇了,雷声也已经远去,只有一道道闪电在天际划过,从浓云中探一下头之后,迅速消逝。 赵直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陷入了沉思当中。 在过去的两天里,他已经理出了一个大致的思路,现在正在往里面填充一些细节。 这次的行动他要谨慎,不仅谨慎,还要保证成功率。 所以不能着急,要循序渐进,待时机成熟之后,一鼓作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后背被人轻拍了一下,他转过头,看了二子也正在凝视着窗外。 二子道:“你起的一天比一天早了。” 赵直道:“睡不着,躺在床上是浪费时间。” 二子似乎笑了一声:“那我岂不是一直在浪费时间,我过去的二十多年基本上都是在床上度过的。” “我很好奇,你睡着了吗?” “你觉得我现在醒着吗?” 赵直愣了一下,随即道:“不管你醒没醒着,我反正醒着。” 二子望向夜空,他的侧脸看起来很坚毅,眼神炯炯有神,完全不像是一个整日昏睡在床上等死的人。 二子幽幽地道:“我在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有多长?” “有我的人生那么长,从我有意识的那一天,这个梦就开始做了。” “是个什么样的梦?” 二子忽然咧开嘴笑了一下道:“你做过梦吗?” “肯定做过啊。” “你做过重复的梦吗?” “这个倒没有……” “你做过连续的梦吗?” “连续的梦?有这种梦吗?” 二子神秘地笑了笑:“当然有,如果你研究过梦,你会知道,梦不单单是一种内心的表达那么简单。” 赵直感觉自己说话的方式跟梁哲有些像了,他用一种平和的语气问道:“这么说,你研究过梦?” “岂止仅仅是研究过那么简单,我的二十几年都在做这件事情。” “你做的怎么样?” “一般般,做的越多,越会发现它深不可测。” 二子闭上了嘴巴,似乎有些话不想对赵直说,或者是说了之后怕赵直根本就理解不了。 沉吟了片刻之后,赵直忽然道:“梦应该是潜意识的一种表现吧。” 二子转过头,看了赵直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惊喜:“看来你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赵直想到梁哲曾经跟他说过,人的意识一共分为表意识和潜意识两种,平时看到的听到的,和思考到的,都由表意识传输给外界,人们也仅仅能够感知到表意识的一些东西,而潜意识虚无缥缈,根本无从查看,除非被催眠,或者是做梦。 赵直道:“我多少了解一些。” 二子轻吸了一口气,问道:“弗洛伊德你听过没?” “心理学大师,我当然听过,还看过几本他的《梦的解析》。” “弗洛伊德关于梦的理论,我最初在研究的时候,还是有些认同的,我总结了一下他的理论,大致可以简单这么理解,梦的动机是为了满足人们的欲望,人们有所希望,不能在现实中实现,故而寄托于梦境,而梦的题材和来源是过去重要的事实经历和精神经历,而梦的工作方式是凝缩,移植,组装。” 赵直听着二子简单而透彻的解释,感到了一丝震惊,在过去,他从没有觉得二子竟然懂得这么多,而且,还是这么深奥的学问,看来,过去确实一直低估他了。 二子的话让赵直更加坚定了要拉拢他的决心。 赵直压制下心底的激动情绪,点了一下头道:“确实如此,梦是欲望的表现。” 二子却忽然摇了摇头道:“但我更倾向于荣格的理论,在我看来,他的更加全面,也更加具有艺术性,如果从弗洛伊德的理论来说,梦就是简单粗暴的欲望表现,而荣格的,则更加含蓄委婉,更加具有创造力和不可捉摸性。” “荣格的是怎样的?” “你应该知道荣格吧?” 赵直想起了两天前在梁哲的小屋中看到过荣格的两本书《红》和《黑》,他有些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翻看看几眼。 第158节 赵直模棱两可地道:“看过他的红和黑,但只是简单看了一下。” 二子再次给赵直投来了一种惊喜的目光。 随后,二子说道:“荣格不认为梦仅仅是为了满足愿望,也不认为梦进行了什么伪装,他认为,梦是无意识自发的和没有扭曲的产物,而梦给我们展示的是未加修饰的自然的真理……” 二子停顿了一下,长吁了一口气,脸上出现一种迷离的光晕:“在弗洛伊德看来,梦好像一个狡猾的流氓,拐弯抹角地说下流话,而在荣格看来,梦好像是一个诗人,他用生动形象峋诗的语言讲述关于心灵的真理,这种梦所用的类似于诗的语言就是象征。” 赵直适时地补充道:“我之前就知道这两个心理学界的泰斗在梦的解析方面有很大的分歧。” 二子点头道:“分歧不止如此,你听我慢慢说,关于荣格的梦理论,我研究了很长时间,荣格说梦语言是象征,而象征不是为了伪装,是为了更清楚地表达。这正如我们在给别人描述一个新奇的东西时,为了说清楚,需要利用比喻来加以说明。” 二子咽了一口唾沫,有些兴奋地继续道:“梦的基本目的不是经过伪装满足欲望,而是恢复心理平衡,称为梦的补偿。” “如果一个人的个性发展不平衡,当他过分地发展自己的一个方面,而压抑自己的另外一些方面时,梦就会提醒他注意到这被压抑的一面。” 二子越说越兴奋,他举起手在半空中挥舞着:“例如,当一个人过分珍重自己的强悍、勇敢的气质,而不承认自己也有温情,甚至也有软弱的一面时,他也许就会梦见自己是个胆怯的小女孩。” 还没等赵直说话,二子继续道:“梦还会展示出做梦者自己内心的被忽视被压抑的一面,因此往往可以起到警示的作用。我再举一个例子:一个女人,平时刚愎自用、固执偏激、喜欢争论,她做了这样一个梦:她去参加社交聚会。女主人欢迎她说:真高兴您来了,您的所有朋友都在这儿等您呐,然后,女主人领她到门口,帮她开门,我她走进去一看,竟然是牛栏!” 二子望向赵直道:“这个梦表达了什么,你知道吗?” 赵直本来想说自己的观点,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他摇了摇头道:“表达了什么?” 二子咧嘴笑了笑道:“由这个梦可以看出,这个女人内心的另一面是谦虚的,它提醒这个女人,你平时的表现就像一只犟牛!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二子的解释跟赵直刚才想到的截然不同,他刚才想的是,这个梦暗指她正在和一群牛一样没有品位人在打交道,或者是,她白天刚去参加了聚会,遇到了一些野蛮的待遇,她就把白天的遭遇折射到了梦境里面,暗示他们都是畜生,是蛮横不顾忌别人感受的牛…… 二子看着赵直的脸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这么跟你说吧,梦千变万化,但是不离其宗,如果你真的研究了许许多多的梦境,你会发现,梦里发生的东西可是比现实有意思的多。” 这个观点,赵直不是很认同,他果断说道:“梦是现实的反应,如果没有现实,何来梦境?” 二子忽然咧嘴一笑,脸上布满了神秘的表情:“你以为我二十几年就在研究这么浅显的玩意呢?” “那你在研究啥,我越来越不懂了……你每天都在睡觉,怎么还说自己在研究学问?” “所以别人都说我疯了。” “就是因为这个你才住进精神病院?” “不止于此,虽然和这个相关。” “那是因为什么?” 二子轻轻仰起头,望向窗外密集的雨线,眼睛陷入了一种朦朦胧胧的状态,似乎在遥望遥不可及的远方。 过了良久之后,二子低声说道:“集体潜意识。” 这个名词赵直是第一次听说,不由地问道:“集体潜意识是啥?” “人类世世代代经历的事件和情感,最终会在心灵上留下痕迹,这痕迹可以通过遗传传递,这种遗传的原始痕迹,称为原型,也就是集体潜意识。” 赵直忽然感到似乎有一种神秘的气息从二子的身上慢慢流露了出来。 赵直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要说什么,而且他能感觉到二子的话并没有说完。 果然,沉默了片刻之后,二子道:“原型本身不是具体的形象,而只是一种倾向,但是原型却可以通过一种形象出现。在梦里,有时会出现一些奇异的情节和形象,这些东西用做梦者自身生活的经历解释不了,那么,这就是表现原形的形象。” 赵直似乎理解了一些什么,但又没有理解,就在这时,他猛地想起了自己之前的一个梦境,在他的那个梦里,出现了一种他从未出现的花,至今为止,他都不知道这种花是什么花,而且他知道自己在现实中绝对没有见过那种花。 那是他大学毕业时候做的一个梦,他当时甚至还把那朵花的样子给临摹了出来,可后来也不了了之了。 赵直道:“我好像有点明白你的意思了,就是说,我们会遗传祖先的一些信息在潜意识里面,然后通过梦境表现出来对吗?” 二子纠正道:“不是潜意识,是集体潜意识,有两种潜意识,一种是个人潜意识,一种是集体潜意识,要分开。” 赵直点了点头。 二子用一种低沉的不同于以往的声音说道:“不是所有的梦都有同等的价值的,有些梦只涉及琐事,不大重要,而另一些梦——原型介人了梦——则震撼人心,如此神秘和神圣,如此奇异陌生,不可思议,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这些梦是更重要的。” 一道闪电忽然从天际划过,浓云被割开了一条缝隙,发出红色的光芒。 二子凝视着那道闪电,眯缝起了眼睛:“这些梦不是愿望的满足,而是启示,是对未来的预测或预示,所以,我们应重视梦的智慧,而我,正在做这件事情!” ※※※ ps:集体潜意识是卡尔·荣格的重要理论之一,简单来说,就是每一个人都会遗传祖先的所有记忆,它们通过集体无意识呈现出来,比如灾难,比如预言等等,有神学的成分在里面,所以有一句话说的是,心理学的尽头的尽头的尽头,是神学。 第89章 对面的病房 雨势渐小,东方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 赵直和二子站在窗前,聊了将近两个小时。 通过这一次的聊天,赵直不仅重新认识了二子,更重要的是,他从二子那里获得了很多有用的知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心理学这么感兴趣,难道与之前遇到梁哲,梁哲跟他说的那些话有关吗? 还是说,在心底深处,他有着强烈地想要了解自己和了解他人的欲望? 梦境玄妙异常,有些根本无法用科学来解释。 一牵扯到梦,就会联想到各种各样让人感到恐怖的事情,比如说梦话,比如梦中磨牙,比如梦游,甚至梦游杀人……还有半夜被噩梦惊醒,以及鬼压床等等…… 显然这些离奇的事情都与梦境有关,准确的说,都与潜意识有关,如果一个人太过压抑,那么就会在梦中进行补偿,释放自己压抑的一面,或者是给予警醒。 而相比于这种源自个人潜意识的梦境行为,集体潜意识显然更加让人感到好奇和难以捉摸。 集体潜意识又叫集体无意识,是全人类根植在内心深处的一种意识形态,它与个人的经历无关,只与祖先的经历有关,甚至可以说,所有祖先们在过去几千几万年发生的事情,都通过遗传到了集体潜意识当中,它默默地藏在无意识的深处,随时等待着给与发掘者以启迪和明示。 第159节 就好比一个人的脑海中藏着大千宇宙所有奥秘,只不过这奥秘需要人为地去探索,或者是通过梦境的方式去探索。 这种梦境,又被称为预言。 根据二子自己的说法,他现在正在做这件事情,也就是通过一个旷日持久的梦境,来揭示自身的集体潜意识,通过集体潜意识的预言来揭示整个人类的荣耀兴衰。 听起来,好像是痴人说梦。 但却有先例,比如荣格就曾经预言了一场战争和一场巨大的火灾,而在过去,牵扯到宗教的一些隐秘学说中,也有许许多多匪夷所思的预言。 那么二子究竟在做一个什么样的东西呢? 他没有细说,或者说,这种事情他无法通过语言表述出来。 他整天就躺在床上,像半个个死人一样,整日昏睡,他有没有睡着,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苏醒,也不知道。 他的说法甚至有一种狂想的成分在里面,让人很难相信。 但是赵直相信,他不光相信,他还给予了莫大的支持和鼓励,之前没有人相信王小胖的时候,他就相信了,而直到亲眼见到王小胖之后,他更是毫无怀疑,他很明确地知道,王小胖确实能够将人看成某种动物。 而二子,毫无疑问,也具有某些特殊地常人无法理解的能力,这种能力,与做梦有关。 在最后的时候,二子再次提到了谭维。 二子道:“在去年遇到梁哲的时候,我曾和他聊过几次,从他那里,我得知了一个同样会做梦的女孩,当然她不仅仅会做梦,还会造梦,甚至她的梦境是延续的,而且有一种特殊的超出人类的能力——拉人入梦。” 赵直吃了一惊:“拉人入梦?” 二子:“据说她们曾经利用谭维的能力成功破获了一起案件,找到了被藏匿的人质,当时我对自己的研究并没有太大的信心,也没有多少心得和体会,但一年之后的现在,我感觉自己似乎有些悟了。” 赵直:“所以你想见一见那个谭维?” 二子:“如果真的如梁哲说的那样,我很快就可以见到她了,你要知道,在梦里,人无所不能。” 赵直:“可是你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见?” 二子咧嘴道:“所以如果再见到梁哲,一定要问问谭维的具体相貌,以及详细的信息,还有她最熟悉的梦境地点,我相信,她一定有一个类似于梦中基地一样的东西。” 赵直微微摇晃了一下脑袋,他感觉自己已经开始犯迷糊了。 二子忽然轻叹了一口气,用一种哀伤般的眼神望了赵直一眼,随后转过身,走向了自己的床。 赵直本来想说几句什么,但想了想之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他不着急,他有信心。 今天孙震阳似乎有些反常,直到七点吃药的时间到了,他依旧没有从床上起来。 来喂药的是两个年纪比较长的护士,她们似乎满怀心事,而且眼神和表情中都透出一股愤怒。 孙震阳摇摇晃晃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的脸色有些发红,眼神也有些迷离,似乎是生病了。 但不管生病还是没生病,他们始终都有病——精神病,所以药不能停。 最近几天,赵直都没有拒绝吃药,他似乎已经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节奏。 当护士离去之后,赵直坐到了孙震阳的床前,摸了一把他的额头道:“孙老师,你感冒了。” 孙震阳眼睛都没睁,含糊地道:“我没事……” “肯定是昨晚降雨,冻着了。” “我说了我没事……” 赵直走到门前,透过小窗,喊住了一名护士,让她给捎带一点退烧药过来,然后又返回房间,煮上了沸水。 没过一会儿,一个护士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将一个小药包扔进了病房中,随后急忙离去。 赵直甚至连道谢都没来得及,从那名护士紧张的表情和慌张的动作来看,外面似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直为孙震阳冲了药,又扶住他的身子,帮他喂了下去。 在整个过程中,孙震阳都迷迷糊糊的,嘴里还念念有词,说着女儿在飞什么的古怪话语…… 赵直替孙震阳盖好被子,看着他那张发红的脸,心底忽然涌现出了一股悲伤,在这里,没有人照顾,只有孤独陪伴,而且没有任何的人权可言。 即使是像孙老师这种守规矩的老实人,得了病依旧无人搭理。 就在这时,床上的孙震阳忽然梗起了脖子,吼间发出一声声闷哼声:“厚……厚……厚……” 厚?什么厚?赵直完全不知道孙震阳说的是什么意思。 孙震阳忽然紧紧握紧了被角,眉头皱起,嘴唇嚅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 “孙老师,好好睡一觉吧。” 赵直的手放在了孙震阳的额头上,他的额头似乎比之前更烫了。 孙震阳忽然一把抓住了赵直的手腕,大声道:“厚边!厚边!我要厚边!嗤嗤嗤——” 孙震阳的突然举动吓了赵直一跳,他好像疯了一样,不停地嘶声叫着,同时紧紧抓着赵直的手腕,指甲都快嵌进了赵直的皮肉里。 赵直忍着痛,没有将手臂拿开,他知道此时自己的手腕充当了孙震阳发泄的出口。 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孙震阳就算真的没有病,估计也早就被闷出了病了。 最大的病症,源于压抑。 过了一会之后,孙震阳消停了下去,他的手也从赵直的手腕上松开了,他的呼吸缓慢而均匀,似乎睡着了。 赵直再次替他盖好了被子,然后站起身子,走到了门前。 第160节 斜对面的门上,有一张胖乎乎圆鼓鼓的脸正在外这边看,赵直微微一笑,低声喊道:“小胖,药吃了吗?” 斜对面小窗后的王小胖露出了纯真的笑容:“吃了,直哥。” 赵直点了点头,对面门前有一张脸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张有些微肿的脸,眼神中带着惊慌,和赵直的眼睛一碰触,便急忙躲开了。 赵直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人更加害怕了,他将身子躲在了门后面,似乎不敢跟赵直面对面说话,但赵直能够看见他的一只手还攀在小窗上。 过了一会之后,那个人的脸再次出现在了小窗前。 赵直一直在等着他,微微一笑问道:“我叫赵直,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人用一种害怕和惊慌的眼神望着赵直,他的眼睛瞪得很大,表情也很慌张,似乎正在观察赵直。 “我叫茗人。”那个人颤抖着声音说道。 “你很害怕?”赵直用冷静的语气道,“也很紧张。” “我叫茗人……”那个人再次重复了一声,“我有病……” 赵直还是第一次听见精神病院中的病人自己说自己有病的情况,他不由地问道:“什么病?” “我怕人……”那个人再次缩回了小窗底下,此时有一个护士从走廊中走过,过了一会之后,那个人才再次露出了脑袋,语无伦次地道,“可我不想怕人,我知道我怕人……可我不想这样……但我就是害怕……” 那个人似乎要哭一样,连声音都哽咽了起来。 “不要怕,你可以从我开始。”赵直道,“你觉得我可怕吗?” “你可以一直看着我的眼睛吗,一直看着……”那个人道,“对,就这样,我希望你看着我,眼神中不要有厌恶,不要有躲避,不要有鄙夷,我希望你对我笑……” “嗯,我就这样看着你。”赵直微笑道,“我希望你也能看着我,对,就这样,一直看着我,不要眨眼,不要扭头,不要躲开,也不要假装微笑,就这样,自然而然地看着我。” “我做不到……”那个人忽然缩了回去,“对不起……我真的做不到……” 就在这时,对面房间里传来了一声愤怒的咆哮声。 “大清早的吵吵什么吵吵!”一个粗狂的声音大声道,“快滚回嫩的床上去!” 房间里面传来了‘噗通’一声响,似乎那个名叫茗人的病人跌倒在了地上。 过了好久之后,茗人的脸再也没有出现。 但赵直却一直看着,一直看着。 “轰隆!”一声响。 八点整,房门被统一打开,吃早饭的时间到了。 赵直第一个踏出病房,径直走向了对门。 第90章 有勇有谋 对面房号408,一共住着三个病人。 其中一个身材瘦弱,眼神看起来如同惊慌的小鹿一样的病人名叫茗人,此时他正坐在自己的床头上,有些害怕地望着迈步走进来的赵直。 “你就是茗人吧?”赵直坐在了床边,他没有看茗人的眼睛,而是望向了对面的那张床,“我叫赵直,是对面病房的病人。” “我……”茗人将身子往旁边挪动了一下,双手放在身前,不安地搓动着,他极力地装作平静,装作不害怕,但他的表情和眼神却早已出卖了他。 “你来这多久了?”赵直问道,他望向了茗人,双眼赤诚。 “三个月了……你呢……”茗人想要笑,可努了努嘴,却失败了,他急忙低下头去,吼间发出奇怪的声响,“呵呵……呵呵……” “我也快一个月了。”赵直苦笑一声道,“可我却感觉好像过了大半年。” 茗人抬起头,看着赵直,双眼一眨也不眨,与此同时,赵直也转过头去,望向了他。 茗人急忙扭头,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有些慌乱,身子也往旁边挪去,他似乎想要逃离。 茗人似乎想要找话说,可是却找不到任何的话语,他越来越紧张,越来越慌乱,他的双脚在地面上抖动着,一只手摸向了自己的鼻头,一遍遍摩擦着,鼻头很快就发红了。 “走,吃早饭去吧。”赵直轻拍了一下茗人的肩膀。 茗人‘腾’地一下从床上站了起来:“我……我等会……你那个……你先去……” 赵直坐在床上,抬起头,望着茗人,缓缓道:“你猜今天的早餐是包子还是馒头?” 茗人:“你说啥……?” 赵直:“我猜是包子,猜中有奖。” 茗人咧了咧嘴,第一次直面赵直的眼神,他似乎有些不大敢相信,良久过后,他才道:“应该是……” “茗人!把俺的鞋子给俺拎过来!”躺在斜对面床上的一个大汉猛地一把将被子掀开,粗狂地叫道。 茗人颤抖了一下,刚要走到窗边去拎鞋子,却被赵直一把拉住了。 赵直走了过去,他看见那个大汉还眯着眼睛,似乎没有睡醒,毫无疑问,刚才就是他恐吓茗人的。 赵直抬起腿,将自己的脚踩在了床头的支架上道:“你要鞋?” 大汉鼻尖哼了一声,睁开眼睛,却看见头顶上正悬着一双鞋,鞋底脏乱无比,几块尘土掉落下来,落在了他的脸上。 大汉愣了半秒钟,随后怒喝一声:“嫩娘个熊蛋!” 还没等大汉从床上坐起来,赵直便直接压了上去,一只手臂顶在了他的胸膛上,另外一只手臂卡住了他的脖子。 第161节 “茗人,关门!”赵直大喝一声,茗人犹豫了一下之后,才颤颤巍巍地关上了房门。 “嫩给我放开!”那个大汉操着北方口音,一张紫脸已经涨红,“老子弄死你狗日的!” “我叫赵直,茗人是我朋友。”赵直奋力顶住大汉,恶狠狠地道,“从今往后,我要看见你再对他吆五喝六,我就弄死你!” 大汉低喝一声,猛地翻身而起,两个人一同滚到了地上,随即扭打了起来。 大汉虽然体格魁梧,五大三粗,但打架的本事却没有赵直厉害,他只知道用蛮力,却不知道用巧劲。 就在两个人一边叫骂着,一边从地上扭打到床上,又从床上扭打到地上的时候,一个光头院警踢开了房门,手中的电警棍在一瞬间‘噼里啪啦’响了起来。 赵直听见这个声音,急忙松开了大汉,就地一滚,然后双手抱头,站了起来,望着院警一脸无辜地大声道:“快帮帮他,他犯病了!” 那名大汉眼圈泛红,全身的血管根根暴起,像是完全没有看见院警一样,他从地上一跃而起,直接扑向了赵直,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滋滋!”电流贯穿了大汉的身躯,大汉摇晃了一下,但没有倒地,继续朝着赵直扑去。 光头院警直接将电警棍戳到了他的腰上:“滋滋滋滋!” 大汉眼珠泛白,浑身颤动,一双手无力地砸在赵直的肩膀上,随即‘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光头院警怒目望向赵直:“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没等赵直说话,茗人对面的那张床上,突然站起来一个六十岁左右满头银丝的老头,老头怀里抱着一只白猫,他抚摸着猫头,缓缓说道:“是我叫他过来帮忙的,刚才厉山进入了狂躁状态。” 光头院警盯着老头道:“为什么不叫我?” 老头手中捏着一块小饼干,举到白猫的嘴巴旁,低声道:“来,白灵,饿了吧……” 光头院警冷哼了一声道:“三叔,下次出了事就叫我们,走廊里随时都有院警在看守,你是知道的。” 名叫三叔的老头抬起眼睛看了光头院警一眼,冷冷地道:“要等你们来,我的白灵早就死上十几次了。” 光头院警嘴角抽搐了一下,随即扭头盯着赵直,恶狠狠地道:“还不快滚!” 赵直耸了耸肩,走到老头跟前道:“谢谢,我叫赵直。” 三叔没有理他,还在逗猫,那只猫胃口似乎一点都不好,不管三叔怎么逗,它就是一口也不吃。 赵直走到了茗人的床前:“走,吃早饭。” 茗人似乎已经被吓坏了,他张着嘴巴,却说不出话来,只听见喉咙里发出‘呵呵呵呵’的奇怪声响。 赵直直接拉起了他的手:“人是铁,饭是钢,下一句是什么?” 茗人被赵直硬生生从床上拉了起来,他的眉头一皱,用颤抖的声音道:“一顿不吃……饿……呵呵……饿得慌……” 门外聚集了许多病人,光头院警率先走出去,将警棍一挥,怒声道:“看什么看?!快吃完饭滚回你们的病房!” 王小胖站在门口的边缘,等赵直走出来之后,他喊了一声:“直哥,你没事吧?” 赵直笑了笑,擦掉了嘴角的血迹:“没事,走,吃饭。” 二子也从病房里面走了出来,他望着对门里面依旧倒在地上的那个大汉,低声说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赵直道:“看不惯而已。” 二子:“这样会惹祸上身的。” 赵直:“我们的祸还少吗?” 二子不再说话,赵直随即道:“来,给你们介绍介绍,这是408的茗人——” 赵直转过头去,却没有看见茗人。 一个颤巍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在这……” 赵直回过头去,看见茗人正瑟缩着身子,躲在他的身后,他的脸色通红,一双眼睛慌乱地左顾右盼。 “茗人,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赵直指向了二子,“这是我的室友,名叫二子。”随后,他又指向王小胖,“这是410的王小胖。” 王小胖憨厚地笑了起来,二子瞪起一双眼睛,一言不发。 茗人想要笑,似乎要表现地友好一些,但当他发觉有好几双眼睛正在盯着他看的时候,他张开的嘴巴又说不出话来了:“我……茗……呵呵……呵呵……” “走吧,吃饭去。” 赵直目视前方,缓步朝着休息室走去。 二子和王小胖分站左右两边,紧随其后。 茗人站在原地没动,一双眼睛中流露出的恐惧和惊慌几乎就要将他整个人淹没,在人流当中,他像一颗孤独的水草,脆弱又无助。 王小胖走了两步之后,忽然回过头来,他眯起眼睛,瞳仁逐渐缩小,几秒钟后,他的眼睛变成了一条黑色的线。 睫毛在颤动,黑线中似乎隐藏着一点奇异的白光,一闪即逝。 王小胖的眼睛还没有彻底睁开,脸上就浮现出了笑容:“扇贝,你好漂亮啊。” 扇贝的壳缓缓打开,闭壳肌下的一双柔软短小的触手和一双小小的眼睛露了出来,惊慌地望了一眼四周,随即再次闭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只通体墨黑的巨大乌鸦挥舞着翅膀,嘎嘎怪叫着飞了过来。 “砰!”地一声,冷空撞到了茗人的肩膀,从他的身旁走了过去,冷空微微歪头,盯了一眼茗人,低声道:“挡路是生人大忌。” 王小胖急忙睁开眼睛,躲到了旁边,冷空身子笔挺,目视前方,手中的紫罗介盘转动不休。 赵直和二子走了回来。 第162节 “发生了什么事?”赵直望着冷空的背影,脑中开始思量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这件事情就跟冷空有关。 “没啥事……”王小胖说道,随即望向了茗人。 赵直对着茗人招了招手道:“走,我们等你一起吃饭呢。” 茗人往前走了两步,一个踉跄差点倒在了地上。 “我不是这样的……我不想这样的……” 茗人一边朝着赵直走去,一边低声自语,每走一步都似乎要用掉他很多的力气。 “没事,最开始的时候,我们都这样,没啥大不了的。” 赵直笑着轻拍了一下茗人的肩膀,这一次,茗人并没有跳开。 站在一旁的二子看着赵直的举动,眼神中闪过了异样的神采。 赵直转过身去,朝着休息室走去。 二子在左,王小胖在右。 茗人紧紧跟在身后,一双眼睛不停地左顾右盼,他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人的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只有观察地足够细致,才能知道别人有没有讨厌自己,有没有拒绝自己的征兆,才能提前逃离,才能不受伤害。 茗人,他是一个敏感的人。 第91章 奇怪的小分队 今天的气氛跟往常不大一样。 怎么说呢,有一种离奇的喜悦在里面,他们好像很放松,好像很激动,又好像很紧张。 这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就仿似得知自己中了头彩,却发现彩票不在身边,但又不敢确定是不是放在家里了的那种心情。 赵直觉得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毫无疑问。 果然,不到十分钟之后,休息室内的所有人都知道了。 这世界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使有,那只能说明风不够大。 赵直是从二子口中得知的,他刚刚从另外一张饭桌上返回。 二子压低了声音说:“郑护士长死了。” 赵直的嘴巴张开,吃惊地还没有说出一句话。 二子再次道:“孔大队长是凶手,现在被关在禁闭室等候处决。” 赵直的嘴巴又张大了一些。 二子喝了一口粥,砸吧着嘴道:“吴野成了新的大队长。” 一张恐怖的脸跃入了赵直的脑海…… 二子的声音再次响起:“章悦成为新的护士长。” 事情发生的太快,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或者说,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为什么会这样?”赵直不可思议地问道。 “鬼知道。”二子漫不经心地说道,他看起来好像并不是很在意。 赵直忽然想起了之前在休息室内被撕裂开脑袋的双头胖子,不由地问道:“会不会是那个杀人恶魔干的?” 二子低声道:“反正听说死得很惨,头都掉了。” 赵直轻吸了一口气,环顾四周,本来这件事与他无关,他跟郑护士长只简单说过几句话,跟孔队长甚至一句话都没说,但不知道为何,听见他们落得如此下场,他的心中依然感到很悲痛。 生命,太过于脆弱。 有时候不经意的一折,也许就命丧黄泉。 推己及人,赵直不得不更加谨慎。 “咚当咚当!咚当咚当!” 一个弹珠突然滚到了饭桌底下。 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快步走了过来,小女孩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她是肖点点。 赵直赶在肖点点到来之前,弯下腰将那个弹珠捡了起来。 “来,小妹妹。”赵直将弹珠递了过去,那是一个紫色的弹珠,边角掉了一块瓷。 肖点点望着赵直的脸,眼神很愣,空洞洞的,仿似眼珠里面是一团白色的空气。 “小妹妹,你的弹珠。”赵直提醒了一句,他以为女孩没有听见。 肖点点还是看着她,眼睛忽地一眨,眼珠里面那团白色空气也跟着飘动了一下。 赵直被这种眼神盯得浑身有些不舒服,他刚想要说句什么调侃的话,谁知女孩骤然一扭头,跑了。 赵直愣了一下,随即起身追了上去:“小妹妹,你的弹珠!” 走廊内病人来来往往,但却没见小女孩的身影。 第163节 赵直看了一会之后,无奈地返回了休息室。 他的脑中还在回想着女孩的眼神,那眼神,有点复杂,怪渗人的,不大像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应该有的眼神。 “她是一个谜。”二子忽然说道,“我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在了,但我除了她的名字之外,却什么也不知道。” “哦,她叫什么名字?”赵直回过神来问道。 “肖点点。”二子意味深长地道,“多可爱的名字啊。” “是挺可爱的。” 赵直还在回想着那个眼神,他很奇怪,为什么肖点点连自己的弹珠都不要了,按理说,自己刚才的态度很好啊,绝对没有欺负她…… 摸着手中冰凉的弹珠,赵直忽然有一种胃部不是很舒服的感觉。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转过头问向王小胖:“小胖,你刚才看见那个女孩了吗?” 王小胖道:“看见了啊,怎么了?” “她是什么动物?” “这个,我倒是没来得及看,要不下次我帮你看一下?” “一定帮我看一下。” 赵直的心情放松了一些,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表现的这么紧张兮兮的,这完全不像他的个性。 “你先看看茗人是什么动物吧?”赵直说道。 “我看过了,他是扇贝,很可爱的扇贝,壳是彩色的。”王小胖笑了起来。 茗人急忙将头放低,装作没听见,他的脸已经发红。 扇贝?有壳的扇贝,生长在海里,肉很软,敏感脆弱有灵性,一有危险立即将自己封闭起来,这倒真有点像茗人的个性。 “那二子呢?”赵直想了一会之后,饶有兴趣地问道。 王小胖的嘴角挂着一个米粒,他的眼睛缓缓眯起,瞳仁在缩小,逐渐地,他的眼睛变成了一条黑色的线。 睫毛忽地颤动了一下,黑线中一点奇异的白光,一闪即逝。 王小胖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似乎正在思考,很快,他的脸上就出现了一抹惊讶和慌张。 他睁开眼睛,望着二子,嘴巴张开:“他……” 二子忽然抬起头,用一种警示的语气道:“不要说了。” 赵直道:“怎么了?” 二子道:“将人看成动物,也要征求对方的同意,而我,并没有同意。” 气氛忽然间就僵住了,茗人的头垂得更低了,王小胖也有些尴尬,张着嘴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无助地望向赵直。 赵直低下头,喝了一口粥,沉默了一会,才道:“是我不对。” 二子一声没坑,他站起身子,走了出去。 “以后不要看二子了,他是我们的朋友。” “好……其实……” 王小胖似乎有话要说,但被赵直摆了摆手给制止了。 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但却富有韵味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可以坐这吗?” 赵直抬起头,看见了甄晴。 甄晴的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她长长的头发披在脑后,散发出淡淡的香水味。 她的脚上依然没有穿鞋,雪白的脚掌像是一朵莲花。 “甄晴,好久不见。”赵直笑了笑道。 “明明才不到一周。”甄晴坐在了刚才二子的位置上,一双眼睛饶有趣味地望着赵直。 “不见你的一周就好像一年那么长。” “你别逗我,我是不会笑的。” “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茗人——”赵直指向了茗人,茗人的头垂的越来越低,几乎就要压到了桌面上。 茗人胆怯地看了一眼甄晴,喉咙里发出一阵‘呵嗤呵嗤’的声响,显然,这就是他打招呼的方式。 相比于男人,茗人显然更加羞怯与女人。 “这是王小胖。”赵直随即指向了王小胖,“一个可以将人看成动物的神奇小胖子。” 王小胖也禁不住垂下了脑袋,他望着甄晴的瓜子脸,他的眼睛亮闪闪的,但脸蛋却红彤彤的。 “你的这两个小朋友都很害羞啊。” 甄晴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露出了两排雪白的牙齿。 这还是第一次,赵直看见她这种笑容,用两个词来形容,靓丽,大方。 “那个……我吃饱了……先走……”茗人站了起来,身子忽然往后一仰,椅子‘哐当’一声倒了下去。 第164节 甄晴将椅子扶了起来,笑了笑,没有说话。 茗人脸红脖子粗,逃也似的跑出了休息室。 他的反应很夸张,但他内心的波动更夸张。 他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陌生女人跟自己说过话了,还是这么漂亮的女人。 在遇到自己无法处理的状态,他只有一个办法:逃。 逃啊逃,逃出别人的视线,逃进无人的角落。 逃到自己的内心深处,在黑暗中,舔舐伤口,一遍又一遍。 没有人看见,他就是希望一个人都不要看见。 “你看你把别人吓的。”赵直望着茗人的背影,苦笑了一声,眼神中掠过一丝忧伤。 甄晴耸了耸肩:“那我下次就不和你坐一起了。” 赵直摇了摇头道:“不,这样对他有好处,只有直面弱点,才能无懈可击。” “我没想到,就这么几天你就有了这么多小伙伴,看起来,你好像已经习惯了。” “其实他是我今早上刚认识的,我只是在窗口上看到了他的那双眼睛,感觉很不一样。” “那小胖呢?”甄晴望向小胖道。 小胖肉呼呼的脸上浮现出了纯真可爱的笑容,他像个孩子一样。 “我是直哥是在禁闭室认识的……我们在一起聊了一夜……”小胖说道。 “我很好奇,你们聊的什么?”甄晴望着赵直笑了一下。 “我想想……唔……好像是聊我的怪病……当然……也有别的……”王小胖摆出了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 “你什么怪病?” “就是能够将人看成动物……” “这么神奇,那你看你直哥是什么动物?” “他是狼,野狼。” 甄晴的眼睛眯缝了起来,一双细长的眼睛打量着赵直。 赵直忽然想要学一声狼叫,但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你看看我。” 甄晴摆正了姿态,将头转向了王小胖。 王小胖却看向了赵直,似乎在寻求他的意见。 赵直点了点头,他对甄晴是什么动物也很好奇。 王小胖再次眯起了眼睛。 这一次,他看得有点久。 甄晴的脖子都开始泛酸了。 王小胖还在看,仔仔细细看。 “有点奇怪……不应该啊……” 王小胖在自言自语,他的眼睛始终眯缝着,眼球是黑色的。 过了好久之后,他终于睁开了双眼。 “我是什么动物?”甄晴问道。 王小胖欲言又止。 “她是什么动物?”赵直问道。 王小胖摇了摇头,他站起了身子:“甄晴姐姐,我肚子有点不舒服……” 话未说完,王小胖就走出了休息室。 “你这两个小兄弟可真是一个比一个奇怪。” 赵直望着王小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道:“他从不说谎。” 是的,王小胖从不说谎。 他一定是看到了什么,让他肚子不舒服的东西。 第92章 被强行带走的病人 饭桌上一下就只剩下了赵直和甄晴两个人。 两个人面对面而坐,忽然间就变得有些尴尬了,即使赵直和甄晴都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会尴尬的人。 赵直会讲很多的荤段子,但忽然间却一个也想不起来了,他只能不停地喝粥,将粥喝的哗哗响。 甄晴偶尔会打量赵直,继续用那种饶有趣味的眼神看着他,细长的眼睛中流露出一种男人看不大懂的情绪。 赵直在脑子开始思索,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不知道说什么,为什么会陷入了沉默? 第165节 他得出了一个观点——这个女人喜欢他。 荒谬! 赵直一下子就推翻了这个观点,他的心里甚至有一丝的慌乱忽闪而过。 或许,这个观点是这样——他喜欢这个女人。 绝对不可能! 赵直迅速推翻了这个还没有成行的观点,他早已不是十七八的毛头小伙子了,早已过了那个单纯地‘喜欢’女人,那种如同春天一样让人温暖又心动的年纪了。 他基本上已经快步入大叔的行列了,而且几年的摸爬滚打下来,他变得现实,变得世故,自认为对女人已经百毒不侵。 既然她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 为什么两个人坐在一起面对面会有种尴尬而又微妙的小情绪? 赵直左想右想怎么也想不通了,最后他想到了一个不是结论的结论——因为他们相互之间缺乏了解,却又想要去了解,但不知道该怎么做。 赵直紧接着想到,如果是梁哲坐在他的位置上,他会怎么做…… 随之,赵直将头抬了起来,他擦了擦嘴角,端正了姿态,试图微微一笑,但却没有成功。 他竟然没成功?! 一个略显尴尬的迷之微笑浮现在了赵直的脸上,显得他有些心怀不轨。 这丝笑容迅速被甄晴给捕获了。 “你在想啥?”甄晴问道,她说话的声音竟然出奇地小。 “我刚想起来一个段子。” 赵直再次擦了一下嘴,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化身成段子手了,毕竟讲段子是要天时地利人和的。 “荤的还是素的?”甄晴笑了起来,显然她知道的并不少。 这女人是个谜,越来越谜,赵直感觉自己已经陷入了她旋转的谜中。 “你喜欢听荤的还是素的?” “荤的,或者素的。” 她说了等于没说,但听起来却很又意味深长,赵直砸吧了一下嘴,跟这个女人聊天,总是能放松心情,不,是能出乎意料。 “有一天,我正在书房看书,女朋友穿着新来的蕾丝内衣走了进来,看起来性感而迷人,她娇羞地对我说:亲爱的,想要吗?我兴奋地说,想要——”赵直适时地停顿了一下,紧接着道,“快脱下来我穿试试!” 甄晴眼珠转了一下,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开始了吗?” “已经结束了……”赵直干咳了一声,“有点冷对吧。” “我再给你讲一个。”赵直摩拳擦掌,过往的段子一个个钻进了脑海,“你听好了,这个一定好笑。” 甄晴郑重地点了点头:“嗯,我听着呢。” “话说某男人隐居深山,一日赤裸躺于草丛中休息,突然来了一个采蘑菇的小姑娘,小姑娘边采边唱:1个、2个、3个、4个、5个、5个、5个、5个……最终小姑娘采了4个之后筋疲力尽放弃离开,此男甚爽,第二日依旧裸睡于此,来了一个采蘑菇的小熊,小熊边采边唱:1个、2个、3个、4个、5个、5个、5个……6个,7个,8个……” 甄晴忽然大笑了起来,笑得脸色发红,她一只手捂住嘴巴,另外一只手按在了腹部,笑得趴在了桌子上。 “这个好笑吧。” “你唱歌真的好好笑……”甄晴再次大笑了起来,然而她并没有看见赵直的脸正在逐渐变绿。 过了好一会之后,甄晴才停止了笑声,但脸上依旧时不时地露出笑意。 “再讲一个吧。”甄晴似乎意犹未尽。 “不讲了。”赵直低下头,喝起了粥,“粥都凉了。” “谢谢你,你真的把我逗笑了。”甄晴站起了身子,微红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了那种忧伤的表情,“我好像很久都没有这么笑过了。” “小事小事……”赵直道,“我段子还多着呢。” “谢谢你……”甄晴说完之后,便朝着门外走去。 她走的很慢,似乎有些疲惫,赤裸的脚掌踩在地面上,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她的身子很单薄,背影很孤独。 很难相信,就在刚刚,她曾大笑了一场。 看着她的背影,赵直的心脏忽然猛地揪了一下,他急忙低下头,继续喝起了粥。 今天的粥,好像怎么喝都喝不完。 休息室内,人逐渐变少。 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一个病人在叫,声音带着哭腔。 “你们干嘛……为什么要抓我……你们要带我去哪?” “我要航海!我要航海……大哥二哥救救我……大哥二哥救救我……” 赵直站起身子,走到了休息室的门边上,在走廊的尽头的那个病房,两个院警押着一个头发稀疏,四十岁左右的男子正往快速这边走。 警棍猛地敲在了那个男子的头上,传来了一声闷响。 有鲜血流出来,滴落在了地上。 第166节 那个病房里面忽然冲出两个病人,他们拉扯着那个男子,大声吼道:“三弟,你大哥在。三弟,你二哥在。” “三弟,我们去划船好不好,你来扬帆,我来掌舵。” “三弟,我们去划船好不好,你来扬帆,大哥来掌舵,我来规划航线。” 三弟神情雀跃,高呼一声:“扬帆——起航!” “扬你妈的帆!”一个院警狠狠一棍戳在了三弟的小腹上。 三弟痛叫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你们为什么要打三弟?!”二哥在吼,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你们要带三弟去哪?!”大哥在吼,面色坚毅,眼圈泛红。 “他出院了!” 一个院警怒吼一声,拉起了三弟,和另外一个院警一起,拖着他在地上行走。 “可是他……没有家啊……”二哥说道。 “可是他……为什么要出院呢……”大哥说道。 头上流出的鲜血在身后形成了一条断断续续弯弯曲曲的线。 “扬帆——起航!” “扬帆——起航……” 两个院警将三弟带走了,他们走过休息室的时候,恶狠狠瞪了赵直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下一个就到你。 赵直知道,所有人都知道,三弟没有出院,他永远都出不了院。 可是,他也永远都回不来了。 大哥,二哥还在后面追,那是离别的奔跑,踉踉跄跄,满面哀伤。 他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三兄弟,他们唯一的爱好是划船,他们最想做的事情,是出海。 三弟最喜欢扬帆了,大哥最喜欢掌舵了,二哥擅长规划航线,手拿指南针,探测天气,规避风险。 他们三人形影不离,乐乐呵呵,即使是在洗澡的时候。 少了一个人,这艘船就走不了,即使能走,也走不远。 为什么要拆散他们? 是谁要拆散他们? 三弟要被带去哪里? 这样的问题像虫子一样钻进他们的脑海,不停地拱着他们混乱的思维。 忽然间,大哥停住了脚步说:“二弟,我们出最后一次海吧。” 二哥也停住了说:“嗯,大哥,我们出海吧。” 大哥二哥一起喊:“三弟哎,出海喽!” 三弟一个刹车,拽住了前面两个院警,双腿在空中摆动,双脚在地面上踢踏。 “嗨——出海啦——” 耳边响起了翻腾的浪花声,放眼望去,一片蔚蓝。 海鸥从海面上飞翔而过,衔起一片水花洒在三人的头上。 “前行五十里,左偏30度行十五里,右偏60度行一百里,目标焦木岛!” “扬帆!”三弟高昂着头颅,望向头顶的纯白帆布,‘哗’地一声,手中的绳索松开,奋力一甩,“起航——” “舵在手,往前走,不偏不倚,海面走!” 三兄弟最后一次出海。 泪湿衣襟。 三弟的喊叫声逐渐远去,消逝在了楼下。 没有人知道他将被带到哪里去。 “我猜,他应该回不来了。”一个声音响在耳畔。 一个怀抱白猫的老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赵直的旁边,他是三叔。 “你怎么知道。” “在过去,也有被这样强行带走的病人。” “他们被带去了哪?” 三叔摇了摇头,目光遥远,触不可及。 他怀抱白猫,缓步走向了病房。 就在这时,一名院警站在走廊中间大声吼道:“早饭时间到!病人回病房!” 禁闭时间依然没有结束,尚不知什么时候会结束。 第167节 走廊里的鲜血还没有干涸,一滴一滴,连成线,看起来触目惊心。 一个黑色的身影忽然撞了一下赵直的肩膀。 黑色的身影回过头来,一双阴沉的眼睛盯着赵直,他似乎冷笑了一声,随后转过头,走了。 “冷空。”赵直喊了一声,他知道自己必须要踏出这一步。 冷空回过了头,他的脸很冷,像是冬天的冰面上结着一层霜。 “我想和你聊聊。”赵直说道。 “聊什么?” “你不知一直想和我聊吗?” “可我现在不想了。” 赵直笑了笑道:“那我们就聊聊别人。” “谁?” “你的好朋友,梁哲。” 冷空愣了一下,随后转过身,他的声音从脑后传来:“没什么可聊的。” “他是我师傅!” 赵直喊了一声。 冷空的身子霎时停住。 可他没有回头,几秒钟后,他快速朝着自己的病房走去。 “轰隆!”一声响,病房的门被统一关上。 赵直趴在小窗口,透过铁栅栏,望向外面。 他的表情很严肃,眼神很锐利。 第93章 预谋 吃饭,服药,睡觉。 每天就只有这三件事,周而复始。 这样的生活方式已经持续了十几天了。 长时间的单调,乏味,无聊,很容易将人逼疯,即使他们已经是人们眼中的疯子。 赵直能够感觉到,有一种狂躁的情绪正在病人们的中间蔓延,从每天清晨日益变多的叫骂声,病人间的打架数量,以及发病率就能够明显地看出来。 他们已经处在爆发的临界点。 他们需要发泄,而不是继续被压抑。 赵直趴在小窗口上,静静地观察着,倾听着,思考着。 现在,他最经常做的事情就是像这样趴着,有时候,一趴就是好几个小时。 他喜欢这种静静观察的方式,让他仿似回到了从前。 只要观察的足够仔细,总能看出点道道来。 那么,在这几天里,他看出了啥呢? 他看出来,院警们的干劲似乎比之前更大了,工作的方式也更加的简单粗暴,基本上一言不合就开打。 而护士们好像有些不情不愿,似乎别有隐情,尤其是铃儿已经好几天都没见了,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 他还看出来,警戒比之前更加严密了,也更加具有规律和系统性,也就是说,院警们之间已经逐渐找到了默契和合理的配合。 这最后一条与赵直而言,简直是所有不好的消息里最不好的一条。 赵直活动了一下身子,继续趴在了小窗上。 他很清楚,也愈来愈加清楚——病人,或者说病友,是他目前唯一的突破点。 他需要得到更多病友们的帮助,获得他们的力量,获得他们的信息,获得他们的资源。 只有将所有有利的东西集合到一起,才能创造出,或者说发现,真正的逃出之道。 赵直一个一个病房开始仔细观察。 对面病房有三个病人,敏感瘦弱的茗人,养着白猫的老头三叔,还有东北大汉厉山。 赵直思考着这三个人,他感觉三叔的眼神好像很有深意,而且他让人有一种怀揣着秘密的感觉。 厉山,是一个小小的麻烦,但赵直相信自己可以很轻松地处理掉他。 茗人……赵直对他有着比较复杂的情绪,他的那种眼神让赵直感到悲痛,他希望他能够变得坚强起来,助自己一臂之力。 右边斜对面是王小胖的病房,小胖就不用说了,如果不出意外,他肯定是第一个跟自己冲锋陷阵的人,但尚不知他会不会临阵脱逃…… 小胖为人忠诚,性格单纯可爱,没有什么心机,但很容易被外界干扰情绪。 跟小胖同房的是两个几乎形影不离的男子,跟划船的三兄弟不同,这两个男子更像是一种相互依恋的关系,用现今流行的话来说,就是基佬。 再往右,是那个玩游戏走火入魔的少年陈皓的病房,和他同住的是一个具有自杀倾向的抑郁症患者。 第168节 紧接着是冷空的房间,他自己一个病房,没有人和他同住。 然后是划船三兄弟的病房。 还有几个病房的病人,赵直过去并没有太注意,他默默将那几个病房号记在了心里,准备在之后好好观察一番。 赵直又琢磨了一会之后,躺回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就在刚刚,他想到了一个主意。 这个主意如果成功,会给他带来非常大的好处,不仅让他在病人中具有一定的威信和号召力,更重要的是,可以摆脱掉一个相当大的出逃麻烦。 如果不成功呢? 赵直微微一笑,大不了被打一顿,只要不死,每天都有机会。 但从过去的殴打经历中,他显然已经吸取了不少的经验教训,他相信只要掩饰的足够好,应该不至于被打,就算被打,他也能保护好自己不受重伤。 赵直将脑中的想法一点一点完善,然后逐渐进入了梦乡。 他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他是一匹巨大的黑色野狼,昂首在孤山之巅,他仰头长啸,身后钻出了一只又一只的狼,他们跟着他一起嚎叫。 忽然间,四周燃起了熊熊大火,大火将整个山头围住,火势越来越猛,很快就要燃烧到他们跟前。 就在这时,赵直再次高吼了一声,然后朝着正前方的火焰冲去。 就在他即将冲到火焰中的时候,他回了一下头,他吃惊地发现,身后竟然没有一头狼跟上来,他们全都在很远的地方,用一种冷漠的目光望着他。 他想要刹车,却已经来不及。 冷汗从狼头上滚落而下,他知道自己失败了。 还没开战,就已经败了。 火焰中忽然走出来了一个满面疤痕,手拿流星锤的巨人,巨人浑身火焰腾腾燃烧,流星锤从天而降砸向了赵直的头颅。 “砰!”地一声,地面出现了一个大坑! 一头狼忽然出现,将赵直扑倒在了地上。 这头狼救了赵直一命。 赵直想要看清那头狼的模样,但却怎么也看不清。 忽然间,流星锤再次从天而降,将那头狼的身躯直接砸入和土地中。 连震惊都还没来得及,一个阴影便罩在了赵直的头顶上—— 赵直在一阵阴嗖嗖的凉风中,苏醒了过来。 有一个人正在自己的床头给自己扇风,手中拿着一张硬纸板。 “你怎么了?”二子道,“刚才一直在说梦话。” “我说梦话?”赵直擦了一下额头的冷汗,摆了摆手,示意二子不要扇了,“我说啥了?” “叽里呱啦听不清楚……”二子没有看赵直,而是望向了孙震阳,孙震阳依旧躺在床上,好像从来都没起来过。 现在最活跃,最精神的,反而成了二子。 这看起来有些奇怪。 赵直忽然感觉一阵体虚,又有一股冷汗从额头冒了出来。 他紧紧握住了被角,深吸了几口气。 “你可以跟我说一下你刚才的梦。”二子道,他似乎很有兴趣。 赵直刚想要开口说,但立马改了注意,他说道:“我梦见在打仗,很多人一起。” 二子的眼睛很亮:“你是头领对吗?” 赵直愣了一下,二子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自己真的说梦话,还被别人听见了? 二子在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的答案。 赵直点了一下头,他不想掩饰。 二子:“胜了还是败了?” 赵直:“你觉得呢?” 二子咧嘴笑道:“胜了你就不会冒冷汗了,我想肯定是败了,而且一败涂地,毫无还手之力。” 赵直脸色凝重地道:“你猜对了。” 二子站了起来道:“只是一个梦而已,这是一个警示的梦,它在提醒你,让你不要粗心大意,让你注意细节,最关键的是,让你明白,即使你想的再完美,事情有时依然会出乎预料。” “可我连什么梦都没有告诉你,你怎么知道的?” “其实你已经告诉我了,从你开始做梦,我就已经在你身边了。” “你什么意思?!”赵直一下子就从床上做了起来:“你是说……你在窥视我的梦?” “我只是在观察而已,观察梦,有时比观察现实更加有趣味性。” 二子说完之后,躺在了床上。 第169节 只要他躺在床上,那么即使是敲锣打鼓他都不会说一句话。 他说话,一定是离开床之后。 这好像是一种仪式,或者是信仰。 赵直便也不再追问,他很清楚,就算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倒是二子跟他说的话,值得深思。 他忽然对二子这个人多了一份隐隐的恐惧,二子似乎藏得很深,深不见底。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迷迷糊糊中,赵直被房门打开的‘轰隆’声震醒。 原来是中午吃饭的时间到了。 赵直从床上一咕噜爬了起来,他要利用好这一个小时。 他走出了门外,径直走向了对门。 在那个满脸胡须的大汉厉山还没有骂出声之前,赵直就抢上前去,站在了他的身前。 “你可以打我,我绝不还手。”赵直背起了双手,望着厉山。 厉山举起了拳头,赵直并没有躲闪。 “为了弥补我的过错,我准备——” 赵直将嘴巴凑到了厉山的耳朵旁,厉山迅速躲了一下,再次举起了拳头。 赵直将双手放在脑后,塔前一步,凑到厉山的耳朵低声道:“我准备——” 厉山的眼睛忽然发光,大声道:“此话当真?!” 赵直竖起一根食指,嘘了一声道:“当然当真。” 说完之后,赵直就走了出去:“茗人,吃饭了。” 茗人犹豫了一下,跟在了赵直后面。 赵直将王小胖也叫上了。 在走进休息室之前,赵直将他们两人拉到一个无人的角落里低声道:“等会吃完饭回去之后,三点钟左右的样子,你们看我手势,我准备……” 茗人害怕地左右张望,他不停地在摇头:“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王小胖瞪大了眼睛:“直哥……你这是要造……” “嘘!”一个院警从旁边走过,赵直嘘了一声,等院警走了之后,他才低声道:“除非你们一直想这样。” “你想吗?”赵直狠狠瞪着茗人,他试图用这种眼神给予他力量。 茗人还在摇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如果他将这份力量用于踏出直面自己的第一步,相信很快他就可以从旁人的眼神中自然地走出来。 “你想吗?”赵直望向了王小胖。 “不想……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 赵直说完之后,径直走进了休息室。 他直接走到了划船三兄弟的桌子旁坐了下来,此时三兄弟只剩下了两兄弟,他们面对着食物,却一口也吃不下,他们在等待着三弟的归来。 “我有办法让你们的三弟回来。” 赵直坐下之后,直接开门见山地道。 划船双兄弟瞪大了眼睛,连呼吸都停止了。 “但首先,我们要——”赵直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让双兄弟的眼睛在瞬间变得惊慌了起来。 “你准备怎么做?”划船大哥声音发颤地问道,不知是因为悲伤还是紧张。 “我准备这样做……”赵直弯腰而起,将嘴巴靠在了大哥的耳朵旁。 大哥的眼神中逐渐流露出了惊喜:“这样能行?” 赵直点了点头,眼神坚毅而肯定,随后,他站了起来,伸出了手:“我叫赵直。” 划船大哥犹豫了一下之后,缓缓伸出了自己的手:“我叫大顺,这是我二弟,二仁,还有我三弟,叫三德,我们从来这之后就一直这么叫。” 赵直走了,走的很坚决,很果断。 他决绝的背影似乎是在暗示这两兄弟,事情一定会成功。 赵直走向了最角落那个桌子,那个桌子上只有一个人,那个桌子的周边则一个人都没有。 毫无疑问,这张像是被世界遗忘的桌子,独属于冷空。 赵直坐在了冷空的对面,并没有征询他的同意。 冷空冷冷地盯着他,眼神中带着一丝愤怒,似乎感觉并未被尊重。 赵直道:“我不是来跟你聊天的。” 冷空:“那我希望你尽快离开,这里不欢迎你,这里的所有人都不欢迎你。”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 第170节 “这里的人很多,只不过你看不到。” “我只说一句话。” “什么话?” 赵直凑了上去,他虽然一点都不想凑近他,但还是这么做了,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凝结在了一起。 靠近冷空,是一种极其不舒服的体验。 果然,赵直只说了一句话。 冷空愣住了。 随后,赵直站起身子,走了。 “你不该这么做的。”冷空道。 “可我正在这么做,即使你不做,他们都会做,对你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赵直头也没回地道。 冷空‘腾’地一声站了起来。 “赵直!” “嗯?” 赵直回过了头来。 “我去过未来,你并不在那里,告诉我,你从哪里来的?” 赵直微微一笑,抬手往半空一指:“天上,或者——”他的手往脚下一指,“地下。” 冷空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第94章 爆发 从中午吃完饭之后,赵直就一直趴在小窗上望着外面。 这个姿态,这种方式,俨然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 观察,是他的乐趣。 汲于这种细致入微的观察,他发现环境的异常,了解别人的内心。 今天将会是很重要的一天,有一件事情很快就要来临,但他却不知道结果会怎样,他在脑中思考了千千万万遍,不停地预演,他希望通过这种预演,最终将希望成为现实。 现在的时间,两点半,距离三点还有半个小时。 在中午吃饭的时候,他跟很多人说了几乎相同的话语,他们的反应也大致相同,先是震惊,然后是惊喜。 除了男病人这一块,女病人他也说了,当然,他只和甄晴说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甄晴来办。 女病人,不是那么重要,不过如果有她们的相助,肯定事半功倍。 孙震阳似乎好些了,此刻正半躺在床上,眯着眼睛,有些发愣地看着墙壁,他似乎有心事。 二子依旧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蒙着被子,他在睡觉,虽然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睡着。 在两点四十五分的时候,赵直将孙震阳的铁茶杯握在了手里。 在两点五十分的时候,赵直将自己的瓷水杯也握在了手里。 在两点五十五分的时候,他从洗手间里取下来一大块镜子的碎片,放在了门边上。 三点终于到了。 一名院警在他们这边晃悠着,赵直没有着急,当那名院警离开到了休息室之后,他用那个铁杯子敲了一下铁门。 对面的茗人探出了脑袋,一双惊慌的眼睛望着赵直。 王小胖也趴在了小窗上,他的手中举着一双鞋,朝着赵直晃了晃。 赵直又敲了一下铁门,声音不是很大,但显然周边的几个病房能够听得到。 四周还是没有声响,除了王小胖和茗人之外,没有人趴在小窗上,他们似乎都在躲避着什么。 没有人跟随他,这是赵直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但他没有灰心,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也相信他们的选择。 他们只是缺少一个引导他们突破内心的人。 “当!”赵直奋力敲响了手中的铁茶杯,震的他的耳膜都有些发疼。 休息室内的院警走了出来,站在门口观望,显然,他们也听见了刚才的动静。 “咚!”王小胖将自己的鞋砸在了铁门上,发出了一声震响。 “当!”赵直再次敲了一下,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一声响彻了整个走廊。 院警们开始往这边走,走得并不快,显然他们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咣!”对面的茗人拿着一个小圆盘敲在了铁门上,他的脸上挂着颤巍巍的笑容,他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显然,这一下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和力量。 茗人躲在了门后面,蹲下身子,用小圆盘敲打着铁门。 王小胖依旧挥舞着手中的鞋子,砸向铁门,他本不是一个勇敢刚猛的人,但显然,赵直给了他这方面的力量。 “当!当!当!”赵直奋力砸着,砸出了节奏,砸出了韵律。 第171节 “咚!咚!咚!”王小胖也在砸着,他始终望着赵直。 “咣!咣!咣!”茗人躲在门后面,一声紧似一声地砸着。 院警们跑动了起来。 就在这时,旁边的病房也传来了一阵敲打声,似乎有什么人正在敲打铁床。 紧接着,又有几间病房里面传来了剧烈的敲打声。 只几秒钟的功夫,敲打声就汇成了一片! “咣当咚通!咣当咚通!” “咣当咚通!咣当咚通!” 划船双兄弟将两个脑袋贴在了小窗上,大声嘶吼:“放我们出去!” 厉山靠在了门上,叫骂着:“奶奶的!老子要放风!” “我们会憋死的!” “放我们出去!” “操他妈的!” 叫骂声和吼叫声此起彼伏,和敲打声混杂在一起,融成了一片声音的海浪。 赵直看见冷空将脑袋也贴在了小窗上,一只手轻轻敲打着房门。 赵直对他微微一笑,冷空依旧面无表情。 随后,赵直拿起地上的碎玻璃,隔着栅栏,扔了出去。 玻璃碎了一地。 随后,又有一些东西从栅栏里面扔了出来。 有袜子,有果皮,有塑料袋,有盒子,有牙刷,甚至还有卫生纸…… 很快,地面狼藉一片。 这些事情发生的很快,就在几分钟的时间里面。 情绪和愤怒会传染,就像星星之火,只要有一股风吹起,它们就可以起燎原之势。 几个院警开始敲打着门窗,但不停有东西从里面扔出来,他们不得不先保护好自己。 病人们的情绪越来越暴躁,他们体内有一颗炸弹,现在引子已经被点燃。 他们开始摇晃着门窗,用手砸,用头撞。 眼看着局势极具恶化,院警们匆匆拿起了对讲机,一边往休息室快步后退着,一边呼叫着队友。 就在这时,女病人区域也开始躁动了起来,先是有一两个人在敲打,紧接着是三四个,五六个,最后她们也开始嘶吼了起来,吼声尖锐,刺人耳膜。 整个四楼已经彻底被暴躁狂乱的情绪所淹没。 赵直趴在小窗上,嘴角露出了笑容。 当然,这还远远不够,但却是一个好的开始。 又有几个院警急匆匆跑了上来,在那几个院警中,赵直看到了那个让他记忆异常深刻的面孔——麻子脸院警。 现在麻子脸院警的脸上已经不仅仅只是麻子了,还有两道丑陋的疤痕。 赵直恶狠狠地笑了起来,握紧了手中的瓷茶杯。 院警们开始砸门,可完全无济于事,反而让病人的情绪更加恶化,有些躁郁症和狂躁症患者甚至已经彻底发病了,他们完全无视任何的警告和阻拦,用自己的身体猛烈地撞击着房门,甚至还有一个病人伸出手指戳伤了一个院警的眼睛。 一间房门被打开,几个院警冲了进去,电警棍的声音响起的时候,也响起了院警的嚎叫声。 病人和院警已经在病房内打成一片。 对于院警们的招数,他们早已了然于胸。 但对于病人们的招数,院警们却不是很了解。 院警们越来越多,场面也越来越混乱,不可控制。 当一个院警从旁边走过的时候,赵直将手中的茶杯打碎,对准了那个院警的后脑勺,狠狠砸了过去。 鲜血从院警的脑袋上流了出来。 这特殊的鲜血让病人们的情绪彻底爆发了出来。 房门在隆隆作响,似乎他们随时都有可能直接破门而出。 对面的厉山更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下下撞击着房门,硬生生挤开了一条缝隙,他将手伸了出去,一把抓住了一个院警的头发。 “草泥马的!”厉山将那名院警狠狠压在门上,双手扯着他的头发,几乎就要将他的头皮扯下。 就在这时,响起了一声嘹亮的喊叫。 “所有病人躺回床上!不然后果自负!” 新任院警大队长吴野已经来了,他的左手中握着一个大喇叭,右手拿着手枪。 病人们毫无所动,继续吼叫呐喊,有两个院警已经受了重伤,被抬走了,有几个病人也被彻底打晕在了房间中。 第172节 “砰!”地一声,枪响了! 走廊内陡然寂静了下来。 但几秒钟之后,有一个高亢的声音骤然响起:“院警杀人啦!” 毫无疑问,这一声喊叫是赵直喊的。 随后,病人们再次彻底爆发! 这一次比之前的更厉害,也更狂暴。 “轰!”地一声,厉山已经将房门彻底撞开,他第一个冲了出去,和一名院警扭打在了一起。 病人们开始抡起椅子砸向房门,房门逐渐变形! 忽然间,有一团燃烧着的衣物从一间病房内被扔了出来。 紧接着,是第二件,第三件—— 叫骂声,吼叫声,敲打声,殴打的痛叫声,电流的交错声,在烟雾弥漫的走廊内交织在了一起。 这里,哪里像是病院,分明就是监狱,不,人间地狱! 情况的突变和暴力的急剧升级让赵直都始料未及。 他甚至不知道这到底是好还是坏,更不知道他们接下来会朝着怎样的方向发展。 他也被这种情绪给感染了,抡起椅子砸起了房门。 但很快,赵直就冷静了下去。 他急忙大声喊道:“取消禁闭!放我们出去!” 有一个声音跟着他在喊,赵直听出来,那是王小胖的声音,紧接着是第二个声音,第三个声音—— “取消禁闭!放我们出去!” “取消禁闭!放我们出去!” 又有一个病房门被砸开了,是划船双兄弟的病房,他们似乎早已经忍无可忍了,出去之后,两个人直接将一名院警扑倒在地,用牙齿撕咬着院警的肩膀。 鲜血和火焰融合在了一起! 不到十分钟的功夫,原本清静的四楼便成了人间炼狱一般的场景。 划船双兄弟中的大哥从院警的腰带上夺下了钥匙,替旁边的几个病房打开了门。 “帮我打开!” 赵直对着他喊。 划船大哥走到了赵直的病房前,急匆匆找到了钥匙,打开了房门。 划船大哥盯着赵直道:“你说的没错,我们太软弱了!” 赵直重重点了点头,从裤腿中摸出了那个磨了几百次的玻璃碎片。 玻璃碎片的尖端发出寒光,似乎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刺穿点什么东西了。 赵直握紧了玻璃碎片,在烟雾中辨别出了麻子脸院警的方位,然后紧贴着墙角,快步走了过去。 第95章 冲突升级 烟雾弥漫,尖叫声和敲打声响成一片。 每个人都只顾周身两米以内的状况,根本无暇顾及整体状况的突变。 吴野虽然手中握着枪,但却不敢射,他知道,如果真射了,情况可能就完全不一样了。 悄悄杀人可以,可光明正大的杀人,光是所有人的舆论压力就够他受的,况且他刚刚当上新任大队长,此时更是要谨慎才行。 吴野的额头已经冒出了汗珠,他一边用大喇叭吼着,一边往后退,情况急转直下,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忽然想到了几年前发生的那一场暴动,就是病人和院警之间的集体暴乱,那一场暴动死了好几个病人,重伤的院警也有好几个…… 吴野忽然有些心虚了,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可能并不适合做大队长。 可事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他到底该怎么办? 要强硬,杀一儆百? 还是要服软,以德服人? 他已经完全没有了主意,他忽然很想见到章悦,要是章悦在身旁就好了,她肯定知道该如何处理。 就在这时,赵直猫着腰,贴着墙角,悄悄走向了麻子脸院警。 麻子脸院警一脸的惊慌,手握电警棍,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将一个病人按在地上,不停地电着他的五脏六腑。 赵直走了过去,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在靠近麻子脸院警一米左右距离的时候,赵直低吼一声,如同豹子一样直接扑了上去,他一把将麻子脸院警手中的电警棍打翻在了地上,同时双手迅速扼住了他的咽喉,将他拖进了旁边一个已经空了的病房内。 “砰砰砰砰!” 赵直的拳头狠命砸在麻子脸院警的面门上。 赵直记得很清楚,就是他,在自己关禁闭结束后,倒在地上,冷嘲热讽,就是他,在观察室接受观察的时候,对自己横加辱骂,就是他,在自己昏迷的时候,多次进入医疗室试图取自己的性命…… 第173节 虽然赵直已经将他的脸刮花,但光是这样,显然是不够的。 麻子脸院警在反抗,在挣扎,但却无济于事。 赵直的攻势凶猛,完全是往死里整的节奏。 拳头如雨点一般落在了麻子脸院警的脸上,很快,他的脸就凹陷了,鼻子塌了,嘴巴歪了,眼睛瞎了。 赵直将过去所有的怒火都集中发泄在了他的身上,麻子脸院警并不是罪魁祸首,但他最不幸的就是,他那张脸在赵直的心中留下了极其深刻的不好的印象。 这还是第一次,赵直对一名院警进行毫无顾忌的殴打,他只感觉很爽,畅快淋漓的爽。 去他妈的道德枷锁,去他妈的体制约束,去他妈的仁义道德。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在混乱来临之时,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 这才是一个正常的社会,这才是最原始也最公平的社会。 赵直将麻子脸院警从地上抬了起来,顶到了床头上,用脚踢着他的腹部,直到听到肋骨断裂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才停止。 赵直再次将麻子脸院警扔在了地上,就像扔一块抹布,发出‘噗通’的声响。 赵直压在他的身上,握紧拳头狠命挥下,直到麻子脸院警的那张脸已经彻底看不清楚的时候,才终于罢手。 奄奄一息的麻子脸院警躺在地上,只有一个手指在不停颤动。 赵直将玻璃碎片取了出来,对准了麻子脸院警那根在颤动的食指,缓缓剁了下去。 鲜血喷溅而出,射到了天花板上,又迅速洒落了下来。 赵直的身上脸上全都落满了鲜血。 他还在不停地切着,像是切生鱼片一样。 终于,麻子脸院警的食指被赵直硬生生切了下来。 赵直将那个手指握在了手中,仰头笑了起来。 此时的他,像一个嗜血的恶魔,疯了的恶魔。 但,这却是他应得的。 在这个毫无规则和律法的地方,只有自己制定规则,只有自己承担自己的律法。 用自己的方式,讨回自己的公道! 他们切掉了赵直的脚趾,赵直就切掉他们的手指。 这只是第一根。 赵直将那个血淋淋的手指放进了兜里,站起身子,打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依旧在吼,电流声,警棍声,拳头声,叫骂声,响成一片。 他站在门口便,忽然感觉到一阵眩晕,他扶着墙角,深呼吸了几口气。 一个警棍忽然落在了他的头上,‘砰!’地一声,将他击倒在了地上。 那个院警顺势压在了赵直的身上,用警棍顶住了他的脖子。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侧面扑了过来,将那名院警扑倒在地。 赵直摇晃了一下脑袋,摸了一下后脑勺,有血——这是他自己的血。 他从地上站了起来,看见王小胖正在和刚才那名敲自己脑袋的院警扭打在一起。 王小胖此时已经被那名光头院警压在了身下。 赵直走了上去,一脚踢在了光头院警的头上,随后玻璃碎片直接插进了他的腰间。 鲜血缓缓流出,温热,冒着冒泡。 赵直的眼珠子已经血红,但他知道此时自己正在做什么。 玻璃碎片只插进去了一寸。 “跟我走!不然让你死!” 赵直压在光头院警的耳边,恶狠狠地说。 赵直对王小胖道:“保护我!往后退!” 王小胖点了点头,拿起了光头院警的警棍。 赵直用玻璃碎片要挟着光头院警缓缓往后退去。 他一边退着一边大声吼:“所有病人往后退!所有病人往后退!” 可病人们根本就没有理他,或者说在此时的情况下,他们根本就听不见。 赵直已经料到会是这样。 他将光头院警拖进了最后面的一个病房,用衣服充当绳索将他捆绑了起来,然后让王小胖看守着,自己再次走了出去。 很快,他就领着划船双兄弟回来了。 “我们要的不是暴力。” 第174节 “那是什么?” “我们要的是,属于我们的自由。” “该咋办,你说。” “将所有病人召回,我们谈判!” 赵直指了指病房内被捆绑在床脚的光头院警。 就在这时,冷空走了进来。 “光是他一个,你筹码不够,而且,即使谈判成功,他们未必会兑现,你要明白,这里到底谁说了算。” 赵直冷笑了一声道:“我要从今往后,我们病人说了算。” “这是不可能的。” “今天就是第一步,也是一个新的开始。” 赵直说完之后,径直走了出去。 划船双兄弟紧随其后,冷空呆在原地,看了一眼那个光头院警,自顾自地摇了摇头,随后,也走了出去。 外面还在不停地殴打和叫骂,但相比之前要小了很多。 院警们似乎已经开始占了上风,但那只是假象,因为越来越多的病人开始往走廊的尽头,最后那间病房聚拢。 这一层楼,男病房一共有30个,每间病房平均3个病人,共有90个病人左右。 而院警,此时呆在四楼男病区的,也就只有二三十个,剩下的院警们还要管理女病区,还有别的楼层,还要站岗放哨。 虽然院警们武器先进,但病人却占着明显的人数优势。 有的病人直接被电晕了,有的被打晕了,赵直和几个病人一起,将那些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病人都拖了回来。 半个小时之后,走廊的尽头,已经聚集了三四十个病人,还有陆陆续续的病人正在往这边跑着。 逐渐地,院警们也意识到,病人全都集中到了一起去了,他们也开始慢慢往走廊的尽头逼近。 此时,对阵已经成型,一方是病人,一方是院警。 按理说,只要院警们沉住气,就算什么都不用做,最后病人们也会屈服的,而且,吃亏的永远都会是病人。 吴野并没有站在最前面,他站在中间,跟着院警们的队伍,一步步往前逼近。 “所有病人返回病房!不然后果自负!”吴野用喇叭喊着,“最后受苦的是你们自己!” 病人们不为所动,他们手中握着武器,和慢慢逼近的院警对峙着。 “老大,怎么办?”猴二瑟缩着脑袋问道。 “我他妈哪里知道!”吴野低吼了一声。 “要不我们用催泪弹将他们全部困在那里,等他们屈服,或者干脆直接一拥而上,将他们全部制服,铐起来!”猴二道。 “我们人数不够,而且他们是病人!”吴野恶狠狠地道,“又他妈不是犯人!” “可现在他们是犯人了,公开造反!”猴二继续煽风点火。 吴野想了一会之后,长长地‘嗯’了一声,似乎已经被猴二给说动。 就在这时,一名女护士从后面穿过院警急匆匆走到了前头,她高高的护士帽端端正正地戴在脑袋上,一尘不染。 那是代表着护士长身份的护士帽,这名新任护士长,正是章悦。 “不要用强。”章悦走到了吴野身旁,望着几米远处聚拢到一起的病人,低声说道。 “你总算来了!”吴野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急忙说了刚才发生的情况。 “章护士长……”猴二微微低了一下头道,“可也不能就这样干等着吧。” “他们为什么要造反,为什么要暴动,你搞清楚了吗?”章悦道。 “好像是……要自由啥的……对了,是关禁闭,他们要取消禁闭。” 章悦笑了起来。 “他们要啥,你就给他们啥。” “可禁闭是上一次孔武下的命令……”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现在,你才是大队长,孔武是杀人犯,这里,你说了算。” “你的意思是让我取消禁闭?” “并不是——我只是让你跟他们说你可以取消禁闭。” 章悦轻轻摇晃了一下脑袋,给了吴野一个带着鄙夷的眼神。 就在这时,一个人从病人的群体中缓缓走了出来。 他的身上布满了鲜血,他每走一步,都好像要耗尽全身的力气。 “吴野,我要和你谈谈。” 那个人走了几步之后,停住,缓缓抬起了头。 他,正是赵直。 第175节 第96章 谈判 赵直从人群中走出,身上布满鲜血。 他要跟新任大队长吴野谈谈。 章悦掐了一下吴野的腰,低声道:“去,跟他谈,看他想干嘛。” 吴野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了所有院警的最前面。 两个人相互盯了十几秒钟。 吴野似乎有些按耐不住了,他冷哼了一声道:“你想怎样?” “不是我,是我们。”赵直纠正道。 “好,好好——”吴野不耐烦地道,“你们想要怎样?” “取消禁闭。”赵直坚定地道,“我们是病人,不是犯人。” 吴野笑了起来,果然,跟章悦说的一样,这帮精神病人竟然想要自由,简直是可笑。 “这里我说了算,我想要你们关禁闭,你们就关禁闭,我想要你们去死,你们就得去死。”吴野恶狠狠地道,“在这里,还轮不到你说三道四,更轮不到你来跟我谈判!” 这是一场权威之争,吴野最擅长的就是做这个,毕竟,他有两张嘴。 赵直朝后面摆了摆手。 王小胖和茗人压着光头院警从最后一间病房中走了出来。 吴野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你们竟然挟持院警!”吴野厉声道,“这是犯法!” 赵直再次朝后面摆了摆手。 划船双兄弟将两个被打的浑身鲜血的病人搀扶了上来。 赵直问道:“你们这算不算犯法?” “如果病人在医院里被活活打死,你们要不要负责任?!” “如果病人因为获得不了必要的自由而自杀,你们会不会受到谴责?!” “还是说,这里所有发生的任何意外情况,你都可以摆平,你一个人说了算?!” 赵直每问一个问题,就往前踏出一步,当他问完四个问题之后,距离吴野已经不到三米的距离。 看见赵直浑身鲜血,眼睛中射出两道视死如归一般的眼神,吴野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 他摸了摸手中的枪,这才重新抬起了头。 “这里,我说了算!” 吴野大声道。 “好,那你就取消我们的紧闭,我们相安无事,不然,就算这次你控制住了局势,但你永远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爆发。”赵直说道,“而且,我们还有吃饭的时间,治疗的时间,你总不可能永远将我们困在房间内,就算是困在房间内,你觉得仅仅是一扇门,能够阻挡得了多久?” “除非,你将我们全部都杀了!”赵直一字一句地道。 “你这是妄想——” 吴野的话还没有说完,章悦忽然走上前来,在吴野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吴野愣了一下之后,随即笑了起来。 “好,赵直,我可以取消禁闭,但只有三点到五点的时间,其余时间,照常禁闭。” 赵直想了一下之后,回过头,看了一下身后的一众病友,然后缓缓转过头来道:“可以!” “不过,这件事我们总要找出一个人来承担责任,你看这么多人受了伤,损坏了这么多物品,总不能让我来承担吧。”吴野嘿嘿冷笑了起来。 “那你想怎样?” “我现在就把你崩了吧,然后跟上头说,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责任。”吴野举起枪,对准了赵直,眼睛眯起来,嘴角挂着笑。 “如果你敢崩,那么来吧。” 赵直抬起了头,望着枪口。 “算你有种。”吴野放下枪,盯着赵直,“你看把你吓得脸都白了,这样吧,我们把你带走,然后这些病人就取消三点到五点的禁闭。” 赵直沉默了片刻之后,朝着后面打了一个响指。 王小胖和茗人将光头院警放开了。 光头院警朝着前方快速跑去,一步一个踉跄。 “记得给病人们包扎伤口。”赵直对着章悦说道。 “我们就是给病人们服务的,这点请放心。”章悦道。 赵直回过头,再次看了一眼身后的病人们,然后长吁了一口气,走向了吴野。 “直哥——”王小胖在后面喊。 赵直伸出手制止了。 在走到吴野跟前的时候,两个院警迅速上前,将他的双手按在了身后。 第176节 “我可以走。” “相信我,你很快就走不了了。”吴野阴笑着道,“所以抓紧时间享受吧。” “散了!散了!” 吴野举起大喇叭放在嘴旁:“所有病人返回病房!” “现在不是禁闭时间。”赵直回过头瞪着吴野。 “忘了和你说,从明天开始。”吴野露出了胜利般的微笑。 这场战斗,谁胜谁败? 其实赵直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的筹码。 这是他能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但也是最坏的结果。 他相信吴野会执行约定,一个大队长在这么多人面前说的话,如果都不执行,那么以后他便很难服众。 现在的情况是,禁闭虽然取消了,但自己却即将面临单人禁闭的惩罚。 负一楼的禁闭室,是他最不想呆的地方。 但现在,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种情况,这似乎是唯一能够说得过去的结局,只不过对于赵直本身来说,不是一个好结局。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在这一场由他引发的战斗中,他切掉了一个院警的手指,将那名院警打的奄奄一息,还将玻璃碎片插进了一名院警的腰间。 在战斗的过程中,他充分发泄了自己,并充分认识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所有通往自由的路,都是自己争取来的。 他相信,只要自己有着一口气在,他就可以突围而出,他就可以重新见到真正的蓝天。 这一天,必然不会太遥远。 在三楼的拐角处,赵直看见了余文泽,余文泽并没有参与这场战斗,他充当了一个旁观者的角色。 “放心,你不会有事的。”余文泽对赵直说道,他的语气很笃定。 “你先管好你自己!”一名院警瞪着余文泽,余文泽并没有丝毫的退缩,回瞪着他。 “滚开!” 院警对着余文泽吼了一声,伸出手推向了他的胸膛,却被余文泽扭住了手腕。 “你给我放尊重点!” 余文泽手掌用力,那名院警发出了哼哼唧唧的痛叫声。 当那名院警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余文泽已经走远了。 “你他妈给老子等着!早晚弄死你!” 那名院警一边晃荡着自己的手臂,一边凶狠地对着余文泽的背影叫骂。 在一楼,赵直看见了铃儿。 铃儿的脸色有些苍白,嘴唇泛紫,看起来像是生病了。 在铃儿的旁边,站着一个身穿黑色皮衣皮裤的女孩,赵直记得她,她是梅医生的贴身保镖,名叫小玉。 铃儿远远地看着赵直,那眼神看来有些哀伤,有些悲痛。 这种眼神不应该属于铃儿,她应该笑,她最擅长笑了,笑起来像是明媚的春天一样。 但是现在,她不仅没笑,眉头还紧紧皱起,似乎有着无穷的心事。 铃儿变了。 赵直心中暗道了一声,随即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在这个精神病院的大染缸当中,人是非常容易变化的,一旦立场不稳,或者之前的人生观并未完全成型,那么极有可能变得连自己是谁都不认识。 不过,不管怎么变,都是朝着自己心中的那个真正的自己在变。 人的心底,永远都有着肮脏和卑劣的念头和想法,在这种压抑封闭的环境中,更加容易被诱发出来。 希望铃儿不要变成一个让人不熟悉的女孩,至少不要成为一个坏女孩。 赵直在心中默默替她祈祷了一番。 自己接下来还不知道要面对什么样的折磨呢,赵直却还想着替别人祈祷…… 通往地下的铁门被打开,赵直被推下了楼梯。 最后的一瞥,赵直似乎看见铃儿对自己微笑了。 刚刚来到负一楼,赵直就直接被踹翻在了地上,电警棍随之戳在了腰间。 赵直眼白翻了几下,口吐白沫,浑身颤抖了起来。 每过一会儿,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了他的身前,咧开两张嘴笑着。 “老大,想怎么整他?” “想咋整就咋整。” “要不割了他的命根吧?” “哈哈哈哈!这个主意好!” 第177节 禁闭室的房门打开。 赵直直接被扔了进去。 “这几天好好照顾照顾他。”吴野笑道,“千万别让他受苦受累,别渴着,别饿着。” “放心,老大,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猴二摩拳擦掌地道。 禁闭室的门被重重关上。 猴二和两个院警站在了赵直的跟前。 赵直苏醒了一下,还没有完全从电击中彻底缓过神来,电击棒便再次戳在了他的腰上。 一个拳头砸在了赵直的胸膛上。 一只脚踩在了他的手掌上。 一个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砰通噗通!噼里啪啦!” 三个院警对着赵直一阵拳打脚踢。 直到赵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他们才罢手。 “今天,到此为止。”猴二道。 “我觉得今晚我可以吃三大碗饭了。”韩笑道。 “要是天天这样练手,我估计很快就可以成为散打高手了。”鹰钩鼻院警道。 赵直眯着眼睛,鲜血在眼皮里面流淌,他看清了他们的脸,看得异常清楚。 赵直很想给他们一个忠告。 “要打一个人,最好是把他直接打死,如果你留了他一口气,那么最后倒霉的一定是你自己。” 赵直不需要很多,他只需要,一口气! “砰!”地一声响。 禁闭室的房门被关上。 几分钟之后,赵直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像是一个血人一样。 这点伤,与他而言,像是挠痒痒。 第97章 有鬼 如果精神分裂是必然的,那么世界上绝对不止你一个这样的疯子。 命运会把志同道合的人安排到一起。 就像赵直和王小胖,就像铃儿和小玉。 余文泽是孤独的,从他降生到这个世界上一直都是,除了身旁的几个女人之外,他没有朋友。 这不,夜晚来临的时候,又只有他一个人在巡逻,他打着电筒,走来走去,没有人说话,没有人陪同,甚至看不到个活动的人影。 能够巡逻,已经是他的幸运。 如果现在回去,面对的必然是一帮穷凶极恶的院警,很难想象,这些人就是自己的队友,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称——警察。 余文泽相信且坚信,警察绝对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他们手中拿的警棍不是用来打人的,而是用来平衡善恶的。 在他的心中,有着善恶分明的界限:弱小的人为善,强盛的人为恶。 强盛欺凌弱小,所以需要律法。 这个界限虽然不一定正确,但他却一直在秉持。 在每一次看到手无寸铁的弱小者被屈辱和殴打的时候,余文泽就禁不住热血上涌,他不管是不是弱小者偷盗了强盛者的东西或财产,他甚至不管道理的天平歪向哪一边。 他只知道,自己要帮助弱者。 然而,他似乎忘记了,自己大部分时候,也是一个弱者。 可是,他想成为一个强者,成为强者的心从未泯灭,且愈演愈烈。 他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成为一名平庸的警察,他知道自己绝对不会和他们一样。 哪怕这个过程极其的孤独,非常难熬,非常寂寞,充满危险,他也不会屈服。 他生下来就是惩恶扬善的啊。 余文泽走着走着,就握紧了拳头,握紧了拳头之后,就感觉浑身的热血开始上涌。 他甚至没有看见自己已经走到了郑护士长曾经被杀死的那棵树下。 当他反应过来之后,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似乎冥冥之中有一股奇特的力量将他推到了这里。 就在这时,旁边的草丛中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的叫声。 他急忙握紧了警棍,将手电筒扫向了草丛。 四周没有了动静,一片寂静。 第178节 他的脑中浮现出了郑护士长死时的模样,他想到了那颗头颅从脖子上滚落下来的场景。 隐约间,他的耳旁似乎听到了一阵‘咕咚咕咚’人头滚动的声响。 天空不知何时变得阴沉沉的,一阵冷风吹来。 他的头皮忽然一阵发麻。 他虽然不信鬼,可是这大半夜的,在一颗死过人的树旁,传来了奇怪的声响,换做任何人都会心生惊慌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警棍插回腰间,拔出了电击棒。 他一边悄悄往草丛里面走去,一边凝神细听着,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张极其恐怖的脸,那张脸就藏在草丛里面,正在啃食着某个人的尸体…… 他走进了草丛,用手电筒照射着,让他感到庆幸的是,里面并没有吃人的鬼脸。 他轻吁了一口气,刚想要转头,那种轻响忽然再次传来。 余文泽愣了片刻,随即大跨步迈进了草丛里面。 他倒是要看看—— “喵呜!” 一只黑猫从里面的草丛中钻了出来,直接扑向了余文泽的面门。 他举起了电警棍之后迅速收回,他弯腰低头,那只黑猫从自己的头顶上跃了过去。 他不想电晕一只猫,即使是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 黑猫落地之后,扭过身子,四肢拱起,一双黄色眼珠盯着余文泽,杀气腾腾。 盯了几秒钟之后,黑猫低声鸣叫了一声,似乎是在示威,随后,‘嗖’地一声,没入了草丛中,‘唰唰唰’的声响响起,越来越远,很快便没有了动静。 四周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当中。 余文泽盯着黑猫离去的位置在发愣,他感觉有些不对头,到底是哪里不对头呢…… 他的鼻头一皱,猛然觉醒——这只猫扑过来的时候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难道又有人死了?!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急忙回过身去,再次踏入了草丛中,用手电筒仔细扫射着。 血腥味离的越来越近了,他已经闻到了气味的方向。 他三步并做两步走,朝着齐膝高的草丛深处走去。 当他拨开一片草丛,看到了眼前的景象的时候,他愣住了,随后,他的胃部出现了呕吐的感觉。 他急忙往后退了一步,将草丛掩盖住。 在刚才的位置,有一堆死老鼠,肉身已经腐烂,皮毛没入泥土。 余文泽掩着口鼻,刚想要往回走。 忽然间,‘咕咚咕咚’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无比清晰,近在跟前。 那像是有个死人正在用一只干枯的手臂敲打着棺材门—— 余文泽的头皮一下就炸了。 夜深人静,阴云笼罩,冷风嗖嗖吹来。 在齐膝高的草丛深处,基本上算是在这家精神病院中人迹罕至的地方,竟然传来了一阵‘咕咚咕咚’敲打的声响。 有人……这里有人…… 看不见那个人,说明那个人躺着…… 要不就躺在草丛中,要不就躺在地底下…… 余文泽屏住呼吸,静静聆听,那声音又不见了。 但是他知道自己绝对没有听错,更不会出现幻听。 “喂……有人吗……” 余文泽面对着黑暗的草丛,低声呼唤,他的声音在轻微地发颤,连他自己都发觉了。 他应该跑掉的,是的,绝对应该跑掉,这声音不像是人弄出来的,要不就是什么生禽猛兽,要不就是夜半鬼魂。 没有人回答他。 四周轻悄悄的,偶尔有一阵冷风吹过,草叶子便左右晃荡一番,像是一个个干瘦的死人皮囊。 “喂……有没有人……” 余文泽又喊了一声,他绕过了那堆死老鼠,缓缓朝前走去。 他一定要看一个究竟,即使他知道此时自己最应该做的事,就是立马离开。 但如果现在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这个声音一定会天天晚上出现在他的梦里,骚扰他,惊吓他,变着花样让他从噩梦中惊醒。 他朝着记忆中那个声音响起的方位走了过去。 第179节 刚走了两步,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咕咚咕咚!咕咚咕咚!” 他停住了脚步,他已经看到了这个声音是从哪里来的。就在前面三米远处,一片草丛遮盖之下,黑漆漆的地方。 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但他却看不见那个地方有任何的东西。 他握紧了电警棍,猫着腰,悄悄抬起了脚步,然后缓缓落下。 “咕咚咕咚!咕咚咕咚!” 声响变得急促了起来,像是那个东西此时正被困着,想要从里面爬出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用电警棍拨开了草丛! 草丛里面没有出现让他倒吸一口凉气的东西……没有野兽,也没有鬼怪,甚至什么东西都没有…… 只有一个——被泥土掩盖住的井盖! “咕咚咕咚!咕咚咕咚!” 声音从井盖后面猛然间传了出来,将余文泽吓得往后跳开了一步。 敲打的声音变得急促了起来,异常凶猛,像是里面的东西已经意识到了地面上有一个活生生的人正在盯着它看。 “你是谁?!” 余文泽对着井盖吼了一声。 井盖后面的敲打声忽然停住了。 “你是人是鬼?!” 余文泽再次吼了一声,然后靠近了井盖。 “咚咚咚咚!!!” 敲打声骤然响起,比之前更猛更烈,像是有一头公牛正在用犄角顶撞着井盖。 井盖的土松了,盖子上有一个生锈的大锁正在左右晃荡。 “呜呜呜呜~~~~~~~” 井盖底下发出了一阵压抑低沉的闷吼声。 余文泽猛然意识到,这里面的东西绝对不是一个人! 但也绝对不是多个人! 里面的东西,它不是人—— 第98章 不是人 阴云锁住了苍穹。 冷风一阵紧似一阵。 余文泽站在井盖旁边,听着里面传来的非人类的撞击声和吼叫声,甚至忘记了逃跑。 其实,他本就是不能逃跑的,毕竟他是一个警察。 虽然这个地方不属于他巡逻的路线,但既然已经发现了意外状况,那么务必要搞清楚。 如果井盖下是一个人,那么就把他救出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说不定还跟郑护士长的死有关。 如果井盖下是一个什么野兽,那么就用电击棒将它电晕,这个电击棒对付一般的猛兽还是绰绰有余的,只不过可能要多电几下。 如果井盖下不是人,也不是野兽…… 余文泽身子一紧,似乎有一股奇特的力量从头顶贯穿进了他的身体,那像是一股很冷的寒流,让他全身的肌肉和皮肤都紧绷绷的。 “呜呜呜呜~~~~” 井盖下传来的声音中带着戾气,像是陷入疯魔状态的饿狼,在这样阴沉的夜晚下听起来更加令人心惊胆战。 井盖再次被撞击的‘咚咚’作响,大锁也‘咣当咣当’左右摇晃,似乎随时都可能崩坏。 余文泽走了上去,他站在井盖的旁边,对着井盖喊了一声,这一声有两个目的,一是为了给自己壮胆,而是为了再探探里面东西的底。 井盖下面再次没有了动静。 没有人回答余文泽,四周静悄悄的,也听不见别的什么,偶尔的一阵风吹过,草丛哗啦啦响起,像是人的脚步声。 他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身后,黑漆漆的,看不见什么东西,但在很远的地方,似乎有一道白光一闪即逝。 直到此时,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病楼这么远了。 同时,他也意识到了另外一个问题,这家精神病院虽然看起来不是很大,但实际上,却非常大,而且很多地方都是他从来都没有去过的。 应该是使用的区域不是很大,荒废和围禁的地方太大了的缘故吧。 当他回过头来的时候,井盖下面依旧没有传来任何的动静,像是那个东西离开了,或者把自己撞晕了。 余文泽悄悄弯下腰,仔细打量着井盖,以及井盖旁边的缝隙,他用灯光扫射着那个缝隙,试图看清里面是什么东西。 “砰!”一声巨响骤然传来,井盖剧烈震动。 第180节 余文泽惊叫了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轰隆!”巨响再次传来,烟尘扑天而起。 一个黑色的圆圆的东西直接飞到了半空中,然后‘咚!’地一声落在了不远处的草丛里。 井盖被顶开了!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从里面传了出来。 余文泽掩住了口鼻,半站起身子,往后倒退着。 他已经意识到里面的东西可能并不是自己能够降服得了的,他刚想要用对讲机呼叫队友,可忽然发现刚才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时候,对讲机从腰带上滑落了,此时正孤零零躺在井盖的边缘。 他刚想要悄悄爬过去,将对讲机捡起来—— 忽然之间,一颗人头从井盖下面伸了出来! 人头血淋淋的,后脑勺对着余文泽,脖子出奇的长,好像被硬生生扯长的。 余文泽忍不住轻呼了一声。 “嘎呜~~” 人头缓缓扭转了过来,发出了清脆的嘎达声,动作难看而别扭,像是坏掉的机械齿轮。 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余文泽禁不住大叫了一声:“三德!” 那张脸虽然布满鲜血,丑陋不堪,且已经扭曲畸形,但余文泽还是一眼就看出来这个瘦骨嶙峋如同干尸一般的人,正是昨天早上被几个院警强行带走的病人三德。 三德是划船三兄弟最小的一个,在强行拖走他的那天,可是颇费了一番周折,虽然余文泽并没有参与,但却一直在边上看着。 为什么短短两天时间,三德就变成了这样? 为什么他又会在突然出现在下水道中? 当余文泽还在突如其来的震惊中苦苦思索的时候,三德已经从井盖下面彻底爬了出来。 他的身子似乎有些不平衡,但却不是左右晃荡,而是扭曲地歪向一边,像是被什么东西扯住了一样。 他的眼珠子是黑色的,墨黑色,跟黑夜一个颜色,甚至比黑夜还要更黑一些。 像是两团黑泥塞进了他的眼珠子里。 他的嘴巴在蠕动,嘴皮神经质般地颤抖。 他的手伸在前方,一动也不动。 忽然间,三德的喉管里出现了一块圆石头一样的东西,它从胸腔的地方一路往上滑动,在喉结的地方停止,几乎就要将脖颈撑爆。 “嘎呜~~” 三德又发出了一阵非人类般的嚎叫声。 那块圆石头从喉结处慢慢往上移动,每移动一点,三德的腰肢就弯曲下去一寸。 几秒钟之后,喉结彻底移动到了下巴的位置。 三德的身子也几乎就要趴在地上了。 “嘎!” 一声凄厉的叫声响起,三德猛然站起身子,朝着余文泽冲了过来。 他左右摇摆,似乎随时都可能被自己所绊倒,他的手伸在半空,机械般地挥舞着。 他的嘴巴大张开,一条血红色的舌头在里面若隐若现,好像正在里面试探性地伸缩。 在看到那根舌头的时候,余文泽忽然想到了病楼后面那片无主坟场里钻出来的水蛇,那像是水蛇的蛇信子一样…… 余文泽甚至都来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三德已经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臭味扑到了他的面前。 就在三德手即将抓住余文泽的脖子的时候,余文泽急忙就地一滚,滚出去了两米,然后大声叫道:“三德!你怎么了?” 三德的黑色眼珠子似乎转动了一下,但不管怎么转,始终都是黑色的。 他没有理会余文泽,或者说根本就听不懂余文泽在说什么,他再次对准了余文泽的方位,扑了过去。 他的动作像是一头被人操控的狼一样,没有思维,没有意识,只有一具干瘪的躯体。 “滋滋滋滋!” 电警棍戳到了三德的腰上,但三德却浑然无觉,他的双手按在了余文泽的肩膀上,头逐渐靠近了过来,似乎在闻余文泽身上的气味。 余文泽终于明白过来,三德已经不是以前的三德了,他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控制了,或者说,他的灵魂和思维已经被抽干了。 他看起来是人,但实际上已经不是人了。 那他究竟是什么?! 余文泽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被他咬到,不知为何,他的脑中竟然出现了各种僵尸鬼片,以及被恶魔附身的人,还有吸血鬼等等…… 他觉得眼前的三德跟那些奇怪恐怖的东西很像。 余文泽解下警棍,趁三德没主意,猛地朝着他的脑袋敲了下去。 三德的身子很轻,这一敲直接将他打翻在了地上,而且他的脑袋瘪了。 像是一个乒乓球被按下去了一块。 第181节 三德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吼间发出‘嘎嘎’的声响。 他的舌头在嘴巴里面摆荡。 “跐溜!”一声响。 有一个红色的东西从他的嘴巴里面硬生生钻了出来,那像是舌头,又不像是舌头。 “呱~~嘎~~呜~~” “跐溜!” 那个红色东西又伸出了半截,然后猛然抬高,在半空中上下震颤,上面布满的粘液,尖端分叉,成了两条细长的触手一样的东西。 “嘎!” 三德一声怪叫,那个红色舌头在空中一个转弯,直接朝着余文泽的脖颈钻去。 余文泽本能地用警棍在脖子上一挡,红色舌头将警棍直接卷了起来,往半空抛去,然后再次钻向了他的脖颈。 余文泽这次看清了,那个舌头的尽头有无数跟细小的触手一样的东西,它们正在蠕动,像是无数条吸血虫。 余文泽双脚使劲蹬地,不停往后退着,三德似乎对于自己突然长长的舌头还不是很习惯,操作有些僵硬生疏。 舌头‘嗖’地一声缩了回去。 三德漆黑的眼珠子盯着余文泽在看,一步步逼近。 余文泽顺势一个翻滚,站起了身子,朝后面跑去。 刚刚跑了几步,忽然迎面撞上了一个东西。 “让开!” 一个洪亮的声音骤然响起。 余文泽抬头一看,面前竟然站着一个一身黑衣的高大男子。 高大男子的身后跟着四五个黑衣人。 一个中年男子站在正中间,穿着灰色宽松长衫,带着一副墨镜,正是最开始院警们去青铜门外列队接见的那个人。 在那个人的旁边,站着一个矮小的身影,戴着一副黑白相间的骷髅面具,正是他们的院长。 “院长……有……”余文泽想说鬼,但实在说不出口。 矮人院长摆了摆手,没有说话。 高大的黑衣人将余文泽推到了一旁,从怀里掏出了手枪,缓缓装上了消音器。 三德正在朝这边快速冲来。 高大黑衣人回过头去,看了一眼那个带着墨镜的男子。 墨镜男子点了点头,和矮人院长一起,往后退了两步,他的嘴角似乎挂着一抹奇怪的微笑。 三德扑到了跟前。 高大黑衣人转过头去。 “噗!”一声闷响。 子弹正中三德的头颅。 头颅直接爆开,如同西瓜一样。 黑色的血溅了一地。 黑衣人将手枪再次上膛,对准了余文泽。 “我……院长……我正在巡逻……”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余文泽已经知道自己发现了一些不该他发现的秘密。 他们要杀人灭口。 高大黑衣人回过头去,望向了墨镜男子。 墨镜男子低下头,望着矮人院长:“你的人?” 矮人院长对高大男子道:“借你手枪用一用。” 矮人院长从高大男子的手中接过了手枪,盯着余文泽道:“你叫什么名字?” 余文泽急忙道:“院长,我叫余文泽。” “余文泽,跟我来。” 矮人院长往草丛深处走去。 余文泽忐忑不安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走了几十米之后,在一条被草丛遮盖住的水沟前面。 矮人院长停住了。 矮人院长转过身子:“到前面来。” 余文泽往前走了两步,几乎和矮人院长并肩而立了。 矮人院长往后退了一步,站在了余文泽的身后。 第182节 “抬起头,往上看,你看到了什么?” “墙……门……” “还有呢?” “天……天空……” “还有呢?” “没了……没了……院长……我今晚巡逻……我……” “你应该看见另外一种东西。” 余文泽不知道该不该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矮人院长低低地道:“自由!” “噗!”地一声,枪响了。 余文泽如同木桩一样愣在了原地。 这过程来得太突然。 突然的让他连一点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一股大力从后面传来。 “噗通!”一声,余文泽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他的眼睛睁得很大很大。 可是最后一眼,他依然没有看见那所谓的——自由。 第99章 不安的一夜 当余文泽从水沟中爬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他并没有死,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被枪打中。 在枪响的前一刻,他听见矮人院长在他的耳边低声说:“留着你的命并不是因为我的仁慈,而是因为你还不该死。” 随后,矮人院长开了枪,击中了前面的土地,当地面上溅起尘土的时候,余文泽却有一种实实在在死去了的感觉。 矮人院长一脚将发愣的他踢下了水沟,他瞪大了眼睛,感受着死去和活着两种状态在一瞬间的交替。 所以最后一眼,他没有看到自由。 他满心都充满困惑,如果刚才他死了,那么就是被强权欺压致死,甚至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只因为他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他死的不明不白,但死的理由却很充足。 但他现在没死,这更加令人困惑了。 矮人院长为什么要故意救他,为什么又要跟他说那样一句话? 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余文泽从躺下水沟就开始困惑,他爬上来之后就感觉更加困惑了。 那像是一种被人按住了命门的感觉,虽然有口气在喘,可心里却非常的压抑难受。 而从另外一个极端的角度上来说,他这条命是矮人院长捡回来的,这条命属于矮人院长。 说不定哪一天,矮人院长一不高兴就把他的命给取了去。 最糟糕的还不是这个,最糟糕的是,他现在知道了不该他知道的秘密,这秘密显然跟那批黑衣人有关。 从三德的表现和症状上来看,他像是得了一种六亲不认的怪病,且极具攻击性,最恐怖的是,他的身体器官已经发生了异变,舌头变成了一种类似蛇信子一样的东西,还能够伸缩拉长。 光是想想,就让人感觉到恐惧。 如果三德不被枪轰掉脑袋,估计活着比死了还要难受。 那么另外一个导致余文泽险些丧命的问题就来了——三德到底是怎么了? 或者说,黑衣人们到底在搞什么东西? 是活物研究,还是药物试用,亦或是像电影中看到的那样,他们在做人体实验? 用活人作为标本的人体实验?! 想到这里,余文泽感到更害怕了,他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觉得自己之所以没死,是因为矮人院长也想把他变成像三德那样。 或者,三德是一个失败的试验品,他们还需要更多的活人来进行下一场实验。 想到这,余文泽急忙查看起了自己的身体,他此时最怕看到的就是自己的身上有什么奇怪的伤口…… 仔仔细细检查了一会之后,并没有发现奇怪的伤口,只有手臂的几处擦伤和大腿上跌落水沟时的划伤。 余文泽长吁了一口气,不敢再细想下去,借着夜色的掩饰,他急急忙忙朝着井盖附近走去。 井盖已经被重新盖上了,一把新锁铐在了上面。 在旁边的草丛里面,他找到了自己的手电筒,在另外一边,他找回了自己的电警棍。 性命没有丢,吃饭的家伙也没有丢。 一切都很幸运。 时间尚早。 第183节 看来还得要继续巡逻。 余文泽赶集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在路过郑护士长死去的那颗大树时,他恭敬地鞠了一个躬。 经过了刚才一场向死而生的波折,见过了异变的三德和可以随便开枪杀人的黑衣人,余文泽对于郑护士长死去真相的探究已经不是那么剧烈了。 他觉得郑护士长的死有着太多太多的可能性了。 因为在这家精神病院中本身就有着无穷无尽的可能性。 就算哪天飞进来一只ufo,余文泽可能都不会感觉太过惊讶了。 返回主干巡逻道之后,余文泽心思不属地巡逻了一番,然后开始慢慢悠悠在主干道上晃荡着。 他在想心事。 他在想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他在想自己为什么不该死,以及不该死的原因。 这事情有点蹊跷。 今天晚上发生了所有事情都不太正常。 这些不正常的事件连成了一串,让余文泽的脑袋几乎都懵掉了。 直到现在,他才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与此同时,他更加深刻的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也许自己的命运就因为今晚的遭遇而发生着某些奇特的改变。 虽然这改变目前还看不到,但他能够预感得到。 有事情要发生了,非常重要,且非常恐怖的事情,而他意外地看到了这件事情的一角。 余文泽感到了深深的不安。 这种不安一直持续了五个小时。 这五个小时里,他第一次没有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巡逻上,这五个小时是他有所失职的五个小时。 直到黎明来临的时候,余文泽感到困乏从八面八方而来,这还是第一次,他夜班巡逻完之后感到了空前的疲惫。 他感觉地面好像在颠簸,脚上有着千斤的重量,每走一步都要用上全身的力气。 在路上调侃他的队友他没有听见,跟他打招呼的护士他没有看见。 他晕晕乎乎地回到了宿舍,一头躺在了床上。 他感觉累极了。 他的一只手放在额头上,感觉到额头在发烫,全身也一阵发冷一阵发热。 他盖好了被子,又掀开,掀开之后又再次盖上。 他很困,可是睡不着,脑子里像是有一根弦一直绷着,每次当他要坠入梦乡的时候,那根弦就‘嗡’地弹一下,将他弹醒。 也不知道过去了究竟有多久,他终于睡着了。 但被子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顶着他的胸膛,一下一下的,硬邦邦,毛茸茸的。 他眯着眼睛掀开了被子,看见被子里面竟然有一只黑猫,黑猫‘嗖’地一下从他的被子里面钻了出来,站在床头上,用一双惨黄的眼睛盯着他。 这只黑猫正是昨晚在草丛中见到的那一只,它的身上还带着有种难闻的血腥味。 它什么时候钻进了他的被子里面,还拿头顶他的胸膛? 难道它在跟踪他,像是鬼魂一样跟定了他,阴魂不散? 这黑猫四肢拱起,龇牙咧嘴地站在床头,看起来随时都会对余文泽发起进攻。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门开了一条缝。 又有一只黑猫从门缝中挤了进来,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 没过一会儿,竟然有十几只黑猫钻进了房间内。 黑压压一片,有的蹲在床头,有的立在床脚,甚至还有几只直接跃到了被子上。 这阵势和场面让余文泽彻底苏醒了过来,他急忙站起身子,挥舞起手臂,大声驱赶着它们:“走开!走开!” “喵呜!”一只个头较大的黑猫忽然尖叫了一声,随后四周传来了一阵风声。 十几只猫几乎在同时窜到了余文泽的身子上。 有一只猫对准了他的胳膊猛地咬了下去,又有一只猫对准了他的腮帮子咬了下去。 十几只猫撕咬着他,啃噬着他,像是把他当成了一只巨型的老鼠—— 余文泽挥舞着手臂,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冷汗簌簌落下! 门关的好好的,被子里面没有黑猫,倒是有一只电警棍,应该是刚才上床的时候迷迷糊糊中忘记将电警棍取下来了。 刚才梦里被黑猫啃噬的地方有点发凉,他急忙看了一下,那个地方起了一个小包,像是被什么虫子给咬了一口。 余文泽深吸了一口气,梦境中的黑猫景象如此清晰,让他感觉像是真实经历过一样。 这个梦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呢? 自己要是会解梦就好了……余文泽这样想到,然后再次盖上被子,眯起了眼睛。 第184节 他的眼睛一眯起,脑中就浮现出了黑猫啃噬自己身体的场景。 耳边响起了黑猫的低沉叫声,身上像是有一只只的猫爪在挠。 全身上下好像没有一个地方是舒服的。 百爪挠心,可能就是这种感觉吧…… 在这种强烈的不安和焦虑当中,余文泽再次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猛地从床上立了起来。 他的眼睛闭着,面无表情。 过了一会之后,他的嘴唇嚅动了两下,眉头紧紧皱起。 “噗通!”一声,他再次躺在了床上。 这之后,再也没醒过来。 第100章 赵直的第一次 生活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赵直现在就是舟,还是一叶小扁舟,逆水汹涌而来,他稍微一不小心,或者稍微走一下神,就可能迷失了方向,然后一路顺流而下,堕落进无尽黑暗深渊。 他已经呆在禁闭室内整整一天了。 在这一整天内,他做了很多个梦,断断续续,那些梦中的场景像是记忆的碎片,交错而来,在他的脑中闪现轮回,试图拼凑成一张完整的图案,但每次到了最后的关头,他就苏醒了过来。 禁闭室内,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 禁闭室内,没有时间的概念。 禁闭室内,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 虽然仅仅过去了一天,但感觉上却像是过了一周那么久。 此时外面是上午的九点钟,但赵直却浑然不觉。 就在两个小时前,他刚刚吃掉了从门底下的小窗内塞进来的一点饭菜,通过饭菜的种类,他判断出来是早上。 最开始的时候,他还有些怀疑没有人会给自己送饭呢,也许他们就想把直接饿死。 送饭的人没有说话,应该是个护士,很有可能是铃儿。 赵直一边想着,一边躺在了床上。 他的身上还有些酸痛,昨天被打的伤口还没有好,有些地方轻轻一碰还在出血。 在这样的环境和遭遇之下,一般人很有可能会直接疯掉,或者一头撞死,但赵直不会,他不仅不会,还愈加激发了自己体内的斗志。 在长时间的独处过程中,他逃出去的欲念和报复的欲望变得更加强烈。 而这强烈的信念让他变得更加坚毅。 他没有像孔武一样撕扯自己的头发,没有数着自己的腿毛,没有蹲下去又站起来,站起来又蹲下去。 他就静静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他的眼神看起来有些恐怖。 他的手上已经沾满了陌生人的鲜血,他现在才不管麻子脸院警是死是活,他现在只管自己如何在这一场生存和死亡的禁闭游戏当中获得最有利的地位。 他像是一块河床下的顽石,被河水不停冲刷,却没有被冲到下游去,而是死死把住河底,逮着一次机会就往前涌动一小寸的距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嘴唇紧贴着牙齿缓缓笑了起来。 他笑得狠狠的,带着一股劲。 他想到了一些之前没有想到的事情。 他为什么迟迟都没有到达负二楼,他为什么从一开始就被针对? 他本不是疯子,却为何成为了他们眼里最难管理的疯子? 现在有很多人巴不得他早死,而且死得越惨越好,当然,他们大部分都是院警。 这似乎成了一场他和院警之间的较量,心智,勇气,毅力和思维的较量。 他想到了一个极其关键的问题——他在暗处,院警们在明处。 只要自己足够聪明,足够沉得住气,他始终有着很大的机会。 他要学会算计,就像河床的顽石一样每一次趁着漩涡旋起的时候,就迅速往前挪动一小块的位置。 静待风雨来临,坐看风起云涌。 他需要的不是蛮力,而是淡定。 在变幻莫测的间隙,捕捉最有利的时机,然后出动。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赵直眯起了眼睛,望向了门缝,有几双鞋子在门缝下面挪动。 他已经知道了来者是谁。 “哐当!”一声,门被打开。 第185节 三个院警先后走了进来。 他们没有穿警服,而是穿着便服,他们的手中握着乌黑的棒子,像是黑铁棍,又像是橡胶棍。 门被关上。 三个人嘿嘿冷笑着走向了赵直。 赵直从床上翻身而起,直直地盯着他们。 此时此刻,他才忽然意识到,当初自己进入重病区地下的时候,第一次见到梁哲,就被他给催眠了,是何等的神奇和不可思议。 如果现在,赵直会催眠的话,那么他就可以控制他们的心理波动状态了。 可是,他不会催眠,他只能紧紧盯着他们,说一些模棱两可,听起来很高端很高深莫测的话。 “如果在我吃了中午饭之后,你们再来打我,我相信肯定有意思的多。” 赵直说道。 猴二,韩笑,和鹰钩鼻院警三个人同时愣了一下之后,又同时笑了起来。 “这家伙是不是疯了?” “他本来就是疯子,我看是……哎,真不知道除了疯子之外还能叫他们什么。” “他一定是迷糊了,现在还没醒。” 赵直从床上站了下来,要是在以前,他肯定要反抗,最起码要拼个你死我活,也不能让他们随意得逞。 但是现在,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这么做,这样做有可能能暂时摆脱了他们,或者根本就摆不脱,但是在之后,他就会变得很惨很惨,到那时,一个电警棍戳过来,他就只能躺在地上口吐白沫了。 赵直缓缓脱掉了自己的上衣,露出了伤痕累累的身体。 他将衣服摔在床上,望着三个院警。 三个院警还以为赵直要和他们正面刚一波,正在磨拳擦撞暗自兴奋中,谁知赵直忽然双手下垂,护住了自己的下体,说道:“来吧。” 三个院警再次愣了一下。 赵直微微一笑道:“一起上呀,不过你们要记住,不要打死我,否则下次我就不能陪你们玩了。” “玩……你想怎么玩?”韩笑咧着嘴道。 “砰!”地一声,赵直一拳头打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啪!”地一声,赵直一巴掌扇在了自己的脸上。 “就这么玩。”赵直说道。 “有意思——”猴二道,“自虐狂?” “我咋越看他越不正常……”鹰钩鼻院警道,“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赵直往前走了一步,依旧是双手垂在身前。 “来吧,一起上。” “钩子!”猴二低喝一声,“上!” 外号叫钩子的鹰钩鼻院警眼珠子一转道:“我怀疑有猫腻,韩笑,上!” “嘿嘿——”韩笑咧着嘴笑了起来,他有点傻,不笑的时候傻,笑起来的时候更傻。 他手中的棍子朝着赵直挥了下去。 赵直没有躲闪,棍子正中他的肩部,这是一根橡胶棍。 韩笑有些意外,他没再笑了,回过头看了一眼猴二,猴二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韩笑又敲了一棍,这一棍比之前力气要大很多,直接砸在了赵直的腰上。 赵直往旁边歪了一下,勉强赵直了身子,他盯着韩笑,眼睛一眨也不眨。 那眼神有点恐怖,像是狼眼一样。 韩笑犹豫了一下。 赵直沉默着,没有说话,他不想刺激他们,不想逞强,他如果能这么一直站到最后,那么他就是胜利的。 “砰!”地一声响,韩笑再次打了一下,这一下打在了赵直的大腿上。 赵直腿稍稍弯曲,然后再次站直了。 “上!”猴二厉喝一声,“打死这个狗日的!” 猴二一棍子就敲了上去,钩子紧随其后。 三根橡胶棍从三个不同的位置打在了赵直的身上。 “噼里啪啦!” 像是下冰雹一样,落在身上,齐痛无比。 很快,赵直的全身就通红了,像是一条烧红的铁棍。 赵直双手撑在床板上,奋力让自己站着。 他的背有些弯曲,腿也在颤抖。 第186节 他的牙关紧咬,嘴唇上已经浸出了血迹。 橡胶棍抽打在肉体上,发出骇人的声响,这声响足以让一个普通人惊声尖叫。 可是赵直没有,他始终没吭一声。 终于,三个人也不知道是打累了,还是觉得没有什么意思,动作慢慢变缓,最终在猴二抽打了最后一下之后,全部停住了。 “真是活见鬼了!”猴二喘着粗气道,“他妈的竟然成了一个受虐狂,神经病。” “我们越打好像他越开心越舒服……”韩笑说道。 “我怀疑他真的神经不正常了。”钩子说道。 赵直双手撑着床,一动也不动,似乎并没有听见他们说的话。 猴二伸出手钩住了赵直的下巴,强行将他的头扭了过来,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盯着赵直:“喂,你怎么了?!” 赵直禁闭着嘴唇,一声不吭。 “啪啪啪!”猴二在赵直的腮帮子上拍打了几下,然后摆了摆手道:“走了!今天他妈的没尽兴!下次再来!” 房门被打开,猴二率先走了出去。 韩笑和钩子紧随其后。 当房门被关上之后,赵直终于再也忍不住—— “哇!”地一声,他张开口,吐出了一口鲜血。 白色的被单被染得通红。 他跪倒在了地上,嘴唇不停地颤抖。 人生有着各种各样的第一次。 第一次被打不还手。 第一次被打不吭声。 在今天,通通被这三个院警拿走了。 他记住了他们的名字,记住了他们的长相。 刻骨铭心。 第101章 铃儿的笑 铃儿忘记了自己姓什么。 别人都叫她铃儿,久而久之,她就真成了铃儿。 记忆中第一次有人叫自己铃儿是在什么时候呢? 铃儿冥思苦想了三天,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个问题萦绕在她的脑海中,让她寝食难安。 不到一个礼拜的时候,她瘦了五斤。 现在的她,变得更加瘦削,走在路上,显得更加单薄,像是一阵风都可以将她吹离地面。 她现在憔悴和孤独地让人看到就感到心疼,而不是像她刚来病院的时候,看到就让人感觉到开心和温暖。 她开始回忆自己来的这一段时间里,自己到底经历了一些什么。 她看到了很多人性阴暗的一面,那些肮脏和污秽几乎在每一天都侵蚀着她的大脑和心灵。 从第一天,她就被院长骂做荡妇。 然后她在很多女人面前第一次裸露自己的身体,还被变态男子偷窥。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来到宿舍的三楼休息室,看见了令自己终身难忘的裸模,那一晚郑护士长跟她说了很多很多对她影响很深的话。 然后她被病人非礼,心神受到巨大冲击,在那一个雨夜中,和小玉惺惺相惜。 紧接着,她被人在背后打晕,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阴差阳错中却来到了诊疗室的衣柜里面,头上起了一个大包。 最让她感到难以接受的是,郑护士长无缘无故惨死在一个大树下面,身首异处。 她亲身经历的事情,她看到的事情,正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她,这一路走来,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内,她就像历经了过去十几年那么久的时间。 今天铃儿起的有些晚,自从章悦当上了护士长之后,她就搬了出去,不和铃儿住在一起了。 铃儿甚至有种自己被利用了的感觉,但具体是哪里被利用,她一无所知。 章悦当上护士长,多少让铃儿感到意外,但细想一下,却也在情理当中。 章悦年轻,有野心,有实力,最关键的是,她和院警们的关系似乎非比寻常。 很多院警都愿意听章悦的话,甚至有时候还表现的俯首帖耳。 铃儿只感觉到,章悦从不久之前就开始变得有些不正常,现在变化的更是让铃儿根本无法接受。 章悦开始颐指气使,高高在上,连衣服都交给一些老护士们帮她洗。 按理说,护士长应该没有那么大的权利,毕竟她们不像院警那样,是靠着蛮力来养活自己的,蛮力之下,尽皆蝼蚁。 她们是靠手艺的,是靠技术和理论的,她们是照顾病人的天使。 第187节 在这里,她们可以算是精神病人们走向正常的唯一希望。 不过……似乎还没有一个病人在她们的治疗下走向正常…… 铃儿这样想着,从她进来之后,就只见到过被送进来的病人,没见过被送出去的病人。 她忽然有些明白,那青铜巨门为什么会一扇往里,一扇往外了,难道说,根本就是只能进,不能出? 虽然有些牵强,但却细思极恐。 铃儿虽然变得憔悴孤独瘦小,但她那颗善良的心却一直没有变过。 善良的人总会如愿以偿的。 一定会。 在昨天,她就已经知道赵直所在的那一层楼病人发生了暴动,最后和院警们谈判,以取消下午的禁闭为条件,病人们最终罢手,但赵直却被带到了单人禁闭室。 她看见了赵直,在一楼通往负一楼的楼道口。 赵直满身鲜血,即便被打了这么多次,经历了这么多的挫折,他看起来一如他刚进来的时候那样,脸上写满了坚毅两个字。 他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从来不知道屈服这两个字怎么写。 这也是让铃儿感到敬佩的原因。 她对于男人的一些老旧的观点,正在因为赵直的所作所为而慢慢改变,而她也已经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早上的时候,铃儿给赵直送去了早饭。 赵直在门后面一直在问她是谁,铃儿忍着没有说,她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是谁,虽然这里面的原因自己也搞不懂。 她急匆匆的走了。 中午的时候,铃儿又来了,这次是送午饭。 送午饭的同时,她还带来了两瓶消炎药和一包止痛片。 赵直在门后面问:“你是谁?” 铃儿没有说话,她忽然觉得这么问题太高深玄妙了,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她站了一会儿,正要默默离去。 站直忽然道:“你是铃儿吧?” 铃儿笑了起来,她知道赵直肯定早就猜出了自己。 她笑得有些疲倦,但却很开心,这跟她之前那种笑不一样,之前的笑有着太多仪式化的东西在里面。 端庄,礼貌,大家闺秀……之前的她笑起来,人们的感觉是这样的。 现在,她可以偷笑,可以咯咯笑,甚至有时候还会猥琐的笑,坏笑。 “我知道除了你之外,没有人会给我送饭和送药。” 赵直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夹杂着吃饭的咀嚼声。 “嘻嘻。”铃儿笑出了声,但依旧没有说话,她靠在门边上,听着赵直在里面吃饭。 “你可以放心,我一时半会死不了的,相反,我会活得比之前更好。” 赵直在里面漫不经心地说着,但他的语气中却透着一股让人不容置疑的坚定。 铃儿还是没有说话,她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苍白的脸色布满忧伤和痛苦。 “我们都会变得越来越好。” 赵直说道。 铃儿听见这句话,却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在精神病院中,变得越来越好? 真的是这样吗? 铃儿也感觉到了自己在变化,但绝对不是越来越好,而是越来越糟,非常的遭…… 就在昨晚吃饭的时候,她甚至还跟一名护士吵了一架。 简直糟透了,但糟透了之外,却有一种奇特的很舒爽的感觉,那像是将体内一些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扔出去了一样,或者是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挖掘了出来。 她变得更加干净了,或者,更加纯正了。 赵直还在里面说着什么,铃儿已经听不见了。 她拿起赵直递出来的餐盘就走了,走的很快。 只留赵直一个人在禁闭室内,独自一人默默承受着来自外界和自己内心双重的强大阻力。 放下了餐盘,正准备上楼查看病房的时候,章悦从楼梯上面下来,她站在阶梯上,自上而下,俯视着铃儿。 “你干嘛去了?”章悦问道。 铃儿很不喜欢章悦这种说话的语气,冷冷的,没有一丝感情,甚至还带着怀疑和不信任。 铃儿很难相信,这就是那个曾经和自己睡在一间房里,一起洗澡,一起吃饭,形影不离,如同姐妹一样的章悦。 “没干什么。” 第188节 铃儿有一百种回答的方式,但她却选了这样一种。 她的态度很强硬,很无理,她的表情冷冷的,带着一股无所谓的气质。 这已经完全不像刚来的那个铃儿了。 她似乎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 变成了一个所有人都不认识的人。 章悦愣了一下,随后阴沉下脸来,低低地道:“我现在是护士长,你要向我汇报工作。” 铃儿瞅了她一眼,是那种皱起眉头来,吊着眼睛那种瞅。 北方人时常会这么瞅人。 瞅人是一种敌意的表现。 被瞅的那个人肯定要问:“你瞅啥?” 然后瞅人的就会说:“瞅你咋滴?” 最后,基本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血战。 然而章悦并没有问‘你瞅啥’,而是往下走了一个阶梯,逼视着铃儿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去照看重病楼的病人。” “我不信。”铃儿说道,她扬起了头。 章悦再次愣了一下,她回过头,看见身后站着阿桑和另外一个女护士,她们全都在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 章悦轻吸了一口气道:“好!那你现在就去重病楼!” “对不起,我不能去。”铃儿道,“我身体不舒服,今天要请假。” 说完之后,铃儿就转过身,走了。 章悦喊住了她:“铃儿!你会后悔的!” 铃儿停住脚步,头也没回地道:“我只后悔没有早日看穿你的真面目。” 章悦道:“有些事你并不懂。” “是,我确实懂得比较少。” “在这里,你并不是一名单纯的护士,你还有另外一个身份——赎罪的罪人。” 铃儿忽然回过头来,她左边的嘴角上扬,露出了一抹笑容,这笑容跟之前她的那种笑容截然不同。 这是一种看起来有些坏,有些邪气的笑容。 “章护士长,祝你早日赎罪完成,脱离苦海。” 说完之后,铃儿转过头去,大步往前,头也没回。 第102章 赵直回来了 赵直呆在禁闭室内已经三天了。 他在三天之内挨了五顿打。 他感觉自己的皮肉好像都变得厚实了许多,一般的拳打脚踢砸在他的身上已经没有太大的反应了。 在这期间,院警们几乎是换着各种花样来揍他,有时候是电警棍和橡胶棍一起,有时候是铁棍和木棍一起,甚至有时候直接用木板子往脸上抽。 这三天的时间,像是在炼狱一样。 他只有一个感觉——疼。 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里面都传来钻心的疼痛,到最后‘疼’甚至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就像是呼吸一样,密不可分。 他睡觉的时间很少,大部分时间里都是在思考。 其实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能够活下来已经是一个奇迹,更别说,他还在这期间让他自己获得了某些方面的成长。 用一句话来说:他变得更加成熟了。 他懂得了一些在过去并不了解的道理——能屈能伸。 在第三天的中午,院警们终于将他放了出去,其实他们原本是要再多关赵直几天的,但他们觉得再关下去的意义已经不是很大了。 除非将他直接打死,否则再多揍几顿的意义几乎没有了,他们已经过够了手瘾,而且整个过程中,赵直几乎毫不反抗,这让他们多少感到有些意外,甚至感觉没有趣味。 在院警的看守下,赵直返回了四楼。 他的脸色很沉静,虽然身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但却没有表现在脸上。 当他来到三楼的时候,所有病人都趴在了小窗口,望着从走廊中走过的赵直。 他们很诧异赵直能够活着回来,同时也很高兴他能够活着回来。 毕竟在三天前,就是他带领着他们完成了一场几乎可以说是很成功的暴动,而且最终吴野也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在下午三点的时候,取消禁闭,让他们可以去三楼自由活动。 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 而赵直本人,在那场暴动中,充分展示出了自己的谋略才能,以及掌控局面的能力,该强硬的时候,他会很强硬,该服软的时候,他也绝不扭扭捏捏。 这样一个有勇有谋,能屈能伸且会为队友谋福利的人,在哪里都会获得别人的尊重。 除了尊重之外,还有信赖。 第189节 有的病人在小窗后面朝着赵直竖起了大拇指,有的病人对着赵直点头致意。 虽然赵直忍受了几天的禁闭生活,遭受了数次毒打,但相比这些病友们对于自己的好感度的增长来说,那些显然都是微不足道的。 赵直已经感受到自己内心的某种变化了,他变得更有自信了,也更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变化。 一个平静的人,不管任何时候,都是非常恐怖的人。 赵直嘴角含笑,返回了自己的病房。 孙震阳和二子在门口迎接了他。 孙震阳早已替赵直泡好了一杯茶。 “出事的时候我还在发高烧。”孙震阳道,“我知道那之前都是你在照顾我,甚至还喂我吃药。” “举手之劳而已。”赵直道,“你感冒好了吗?” “好多了现在。”孙震阳眉头轻皱,“我们这几天都在担心你,病人们谈论最多的也是你……还好你活着回来了,不然我们……” 赵直摆了摆手道:“都过去了,我现在回来了,你们不用再替我担心。” 赵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茶还没有下肚,他‘噗’的一口就吐了出来,连带着粘稠的血丝一起喷溅到了地上。 “你受伤了?!”孙震阳吃惊地道。 赵直擦干了嘴角,缓缓靠在了椅背上,轻吸了几口气道:“一点小伤……” 孙震阳跑到小窗前,对着外面大吼大叫,一个院警走了过来。 “有病人受伤了!”孙震阳着急地道。 那名院警往里面看了一眼,随后笑了起来:“死了没有?” “吐血了……”孙震阳道。 “没死就别在这大呼小叫的!”院警一警棍砸在了铁门上,发出‘框’地一声响,随后满面怒容地离开了。 孙震阳还在吼着。 “孙老师,没用的。”赵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二子的搀扶下躺在了自己的床上,他的脸色变得很苍白,连睁眼都需要消耗很大的力气。 二子替赵直将上衣脱了下来。 脱下来之后,孙震阳和二子同时惊呆了。 赵直的上半身几乎没有一块皮肤是完整的,一块一块红肿的淤青遍布在周身各处,有的地方还浸出了血丝,有的地方起了大泡,甚至有的关节处皮肉都暴露在了外面。 很难相信,在一个人的身上竟然会同时出现这么多的伤口。 这些伤口像是一个个狰狞着的眼睛,透过这些触目惊心的伤口,似乎能够看到赵直曾经经受了多少残忍的殴打和体罚。 孙震阳踉踉跄跄扑在了自己的床上,从床板下面取出了一包创可贴,撕开创可贴之后,却又不知该贴在赵直的哪个部位。 因为伤口实在是太多了,多到连治疗都无从下手。 二子从洗手间端出来一盆清水,将毛巾打湿,替赵直擦拭着伤口,试图将他的身子先擦干净。 这两个病友默默无言地替赵直做着这些事情,他们的脸色都很凝重,安慰的话根本不需要说,或者说了也一点意义都没有。 赵直终于再也忍不住,痛叫了起来,他叫的声音很大,很凄惨,整层楼的病人都听见了。 那像是一声声野兽般的嚎叫。 叫声渐渐平息,孙震阳珍藏的一大包创可贴全都贴在了赵直的身上,足足有三十多个。 赵直的皮肤已经被创可贴给覆盖了,他甚至已经感知不到自己的皮肤在哪了。只要他稍微一动,浑身就奇痛无比,但他却不知道是哪里在痛,因为所有地方都在痛。 二子替赵直擦去了额头上的汗珠,扶着他躺在了枕头上。 赵直的体力几乎已经用光,他眯起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缓缓道:“谢谢你们。” “不要说话了,你好好养伤。”孙震阳满面忧虑地道。 “我们都应该谢谢你。”二子替赵直盖上了被子。 赵直睡了过去,这一睡就是好几个小时。 直到下午三点,病人们取消禁闭的那段时间到来时,他依旧躺在床上。 王小胖走进了病房,坐在床头,望着赵直。 茗人走了进来,站在床前,看着赵直。 划船双兄弟走了进来,大哥在床头放下了一个新鲜的苹果。 对门的三叔抱着白猫走了进来,将一包饼干放在了床头。 厉山走了进来,在枕头下面塞了一包烟。 接二连三的病人走进了病房,他们或看望一眼赵直,或放下点自己珍藏很久的好东西,然后就走了出去。 冷空也走了进来,他站在门边上,看着赵直苍白的脸,眉头第一次皱了起来,随后,他低声说了几句别人听不懂的话语,然后走了出去。 这些病人们进进出去,没有人大声说话。 他们都知道了赵直受了很严重的伤,能活着回来已经是一件幸事。 他们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来祝福赵直,来向赵直表达他们的敬意。 第190节 他们虽然是精神病人,但从某些方面来说,他们或许比那些所谓的正常人更加懂得情义两个字,也更加重视这种非比寻常的情义。 甄晴是在最后时刻出现的,她能进入到赵直的病房可是颇费了一番周折,她在划船双兄弟和二子一同的掩饰之下,骗过了院警们的看守,穿过了休息室,来到了赵直的病房。 当甄晴掀开头套,露出那张白皙的瓜子脸蛋的时候,赵直竟然幽幽转醒了,或者是他闻到了甄晴身上特有的那种清香味才苏醒了过来。 孙震阳和二子悄悄退了出去,房门被虚掩上,两个人站在门的左右两边,神情凝重肃穆,像两个门神。 甄晴看着赵直那张发红肿胀的脸,有些发愣,良久过后,她深吸了一口气,似乎笑了一下,但笑容很快就变成了一种带着忧虑的表情。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甄晴抿着嘴唇说道,她第一次不是用那种饶有趣味的眼神望着赵直,而是有一种类似于思念一样的情绪在里面。 “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嘛。”赵直想要笑,但稍微一用力,全身都在疼,他只能撇了撇嘴,以示轻松。 甄晴掀起了被子,看到了几乎贴满他全身的创可贴,以及清晰可见的伤口和淤青。 她的眼眶在一瞬间泛红了。 她迅速转过了头去,似乎是不想让赵直看到。 “没事的,我很快就会好过来的。” 赵直说完之后,伸出手,放在了甄晴的手背上。 他的手心有汗。 甄晴的手背很凉。 甄晴的身子忽然抖动了一下。 良久过后,她转过头来,另外一只手放在了赵直的脸颊上。 外面有风,风刮动着蓝色的窗帘,轻轻摇摆。 风吹进了房间内,洋溢着暖人的气息。 呼吸声很平静,又不平静。 “哔!”地一声轻响。 甄晴微微低头,一双湿唇点在了赵直的脸颊上。 这一吻来得太过突然,赵直愣在了床上。 他动不了,也不敢动。 他望着甄晴那张羞红了的脸,心底忽然升起了一种别样的情绪。 这种情绪很陌生,也很熟悉,这种情绪让人惊喜兴奋,又让人恐惧担忧。 过了好久之后,赵直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摸向了甄晴的脸颊。 第103章 病友犯病 赵直在床上躺了两天一夜。 除了上厕所之外,他没有从床上起来过。 饭菜都是二子和孙震阳帮他带回来的。 铃儿来过两次,替赵直换了新药。 甄晴来过三次,跟赵直讲了很多悄悄话。 赵直身上的伤正在好转,在这两天里,他充分感受到了来自病友之间的友情,这种单纯而质朴的友情有几次甚至让他鼻头泛酸。 他们虽然是一群精神病人,虽然有时候会神志不清,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对待别人,他们却比很多所谓的正常人来得更加的简单而直接。 赵直很感动,他甚至有一种错觉,觉得这里就像是他的家一样。 不过,这里毕竟不是他的家,他很清楚这一点。 而这些病人是他的家人,只不过他们没有在该在的地方。 他要带他们出去。 赵直握紧了拳头,从枕头上缓缓抬起了脖子。 现在的时间,下午两点整。 他将双腿放在地面上,活动了一下脖颈,深呼吸了一口气,感受到来自胸腔的压迫感。 身上虽然还在疼,但那已经不是最初的那种刺痛了,说明伤口正在转好,有些地方也消炎了。 终于,赵直站了起来,有些摇摇晃晃,但至少他站起来了,在最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直到回到病房之后,放松了神经,又喝了一点热水,那些大小伤口才彻底爆发了出来。 那些伤差点要了他的命。 他恢复的很快,比一般人要快得多,这可能要得益于他顽强的意志力和自始至终不屈不挠的本性。 他坐在了椅子上,遥望着窗外的天际几朵翻卷的白云,陷入了沉思当中。 孙震阳从床上坐了起来,吃惊地望着赵直道:“你怎么起来了?” 赵直回过头来,苦笑一声道:“我没事了,基本好了。” 二子从床上一跃而起,走到了赵直身前,盯着赵直看了一会道:“我觉得你是个奇迹。” 赵直笑了起来,刚笑了两声,牵引到了痛处,迅速呲牙咧嘴了起来。 第191节 “别逞强了,快躺回去休息吧,小心把伤口崩开了。”孙震阳担忧地道。 赵直摆了摆手,深吸了一口气之后道:“孙老师,二子,我要再次谢谢你们。” 孙震阳没有说话,只摇了摇头,似乎满腹忧虑。 二子瞪大了眼睛盯着赵直,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随后,赵直道:“在禁闭室的三天里,我想了很多很多,其中最关键的一个问题就是,如何逃出去——” 赵直稍微停顿了一下,望了一眼孙震阳,又望了一眼二子,眼神陡然变得锐利了起来。 “我相信,这里任何一个病人都不可能是院警的同伙,所以我就直说了,我们现在都很清楚,院警正在剥夺我们的权利,护士们正在强迫我们吃药,即使我们是病人,他们也不能限制我们的自由和选择的权利,更不能随意辱骂殴打我们,对不对?” 孙震阳轻叹了一口气,返回了自己的床头,坐了下去,没有说话。 二子依旧瞪大了眼睛看着赵直。 赵直压低了声音继续道:“如果你们相信我,那么我将带你们出去。” 孙震阳陡然抬起了头,望向了小窗外,然后又望向了赵直,他的脸色有些惊慌。 “你真的……”孙震阳语气不连贯地道,“你真的要逃?!” 赵直咬了咬牙,望着孙震阳坚定地道:“经历了这么多,你难道以为我在开玩笑吗?” 似乎直到现在,孙震阳才意识到赵直是真的要逃出去,或者说,直到现在赵直依然还想着要逃出去,没有打消这个念头,这让孙震阳感到震惊。 孙震阳低下头去,小声道:“我以为你只是一时兴起……” 赵直缓缓道:“现在是时候了!” 二子瞪大了眼睛,咧嘴道:“你准备怎么做?” 赵直微微一下,脸上露出了自信的表情:“如果孙老师说的没错,那么我们就通过负二楼的那个下水道钻下去。” “我和你一起。”二子忽然说道。 “可以。”赵直道,“我正需要帮手。” “我不能……不能出去……”孙震阳喃喃自语,“你们去吧,我不去……” “我尊重你的选择。”赵直道,“但,孙老师,请告诉我,你之前和我说的那些,到底是不是真的?” “真假……我并不知道……”孙震阳道,“但梁哲就是这么和我说的,我相信他不会骗我。” 二子望向孙震阳,满面凝重地道:“孙老师,我和你在一起这么久了,我知道你其实一点都不想呆在这,而且,你也知道,他们不可能养你一辈子,我觉得很快你就要被他们莫名其妙给弄走了,而那绝对不是出去。” “我知道……我知道……我在这里呆了七年了,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病人成功痊愈而出院的……即使他们说的是出院,但我也知道,那是在撒谎……” “所以说,呆在这里的最终结果要么是自杀,要么是被别人杀。” “可是我出去又能干嘛呢……我早就什么都不会了……我……” “你还有个女儿。” 二子忽然提高了音量道。 “没有……我没有……”孙震阳大声叫了起来。 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通红,随后开始发紫。 “你有一个女人,你跟我说过,她叫小易!” “我没有!我没有!”他嘴角颤抖,歇斯底里地狂叫了起来。 “厚,厚变!厚!厚!”他的喉咙里面发出一声声不像是人类的喊叫声。 “你怎么了,孙老师?!” 赵直走了过去,扶住了孙震阳的肩膀,却被孙震阳一把推开,赵直一个踉跄差点倒在了地上,幸亏二子从后面扶住了他。 二子低声道:“他犯病了。” “他是什么病?” 二子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从我来见过他几次犯病,但最近很长时间都没见了,有时候他是半夜犯病,我觉得他像是要——变身。” “变身?” “是的,我总感觉他体内住着另外一个人,他不是孙震阳,却一直被孙震阳压着出不来。” 就在这时,孙震阳忽然高声尖叫了起来。 他‘刷’地一下从床上站了起来,一瞬间窜出去了三四米,动作迅捷,一点都不像过去那儒雅文静的孙老师。 他的手左右挥舞,脖子像是弹簧一样,一伸一缩,显得极为不协调。 “厚!厚!厚边!” 孙震阳尖叫着钻进了洗手间,‘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随后,里面传来了一阵阵像是动物低声鸣叫一声的声音。 “孙老师能够克制自己,每次我见他犯病,他就钻进洗手间里,自己憋着。” 二子颇有感触地说道。 “你有没有进去看过?” 第192节 “这倒是没有,看了又能怎样,明显孙老师不想让别人看到,所以才躲起来的。” “这倒也是。” 赵直坐在了床头上,听着洗手间里面传来的一阵阵让人毛骨悚然的低声鸣叫声,这才真正感觉到了自己是在跟一帮精神病人住在一起。 赵直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冷静了下来。 “对了,二子,之前你说你研究的那个什么‘集体潜意识’研究的怎么样了?” 赵直试图转移话题,将注意力从孙震阳的身上移开,而且,对于二子之前说的东西,他确实也很感兴趣。 二子的脸色在一瞬间发生了某些变化。 这变化非常的诡异离奇,让赵直很难形容是一种什么样的变化。 那像是……恐惧、焦虑、惊喜、兴奋,几种情绪的集中表现,赵直在之前从未见过这样的表情,这样复杂到用语言无法形容的表情。 二子的脸皮整个了抖动了一下。 他用一种低沉压抑而又控制不住兴奋和激动的声音说道。 “赵直,我们要大祸临头了!” 二子的表情让赵直看着有些害怕,他不由地往后缩了缩身子,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二子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赵直。 “我梦到了一场大火!一场非常大非常大的大火!它从天南一直烧到海北!人们在火海中哀嚎,烧成了灰烬!然后有奇怪的东西从灰烬中生了出来!那东西有着人形却不是人!它由骨灰组成,它从血海中生出!” 二子的声音中带着一种让人恐惧的气息。 他像是着了魔一样。 从二子那放大的瞳孔中,赵直似乎看到了一团青色的火焰在里面灼烧。 让赵直感到震惊的是,他竟然从二子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浓烈的烧焦的气息。 就在这时,二子骤然伸出双手按住了赵直的肩膀。 “那是世界末日!世界末日来了!我梦到了!集体潜意识给了我启示!让我成为了真正的预言家!” 二子使劲摆动着赵直的肩膀:“所以我们必须要出去!必须要!” “你怎么了?” 赵直有些惊慌地问道,他从来没见过二子这样癫狂般的言行举止,他现在忽然有些后悔问他那个问题了。 “嘿嘿!嘿嘿!” 二子忽然咧嘴笑了起来,神情看起来有些恐怖。 第104章 说出目的 赵直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一个正常人。 也是第一次感觉到,他们真的像是精神病人。 只有和别人比较的时候,才能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而现在,没有一个形容词比‘正常人’更让赵直感到开心和骄傲的了。 孙震阳躲在洗手间不停地发出动物般的低声鸣叫声,二子则对着赵直嘿嘿直笑,最后笑的赵直都有些怕了,只能躲到了自己的床上。 二子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他干咳了好几声,似乎是在压抑自己的心情。 最终,二子也躺在了自己的床上,盖上了被子。 赵直在脑中回想着刚才二子所说的话,二子描述的那个梦中的场景,最开始听的时候完全被他的语气和神情给吸引了,现在定下神来,仔细回想他话的内容,赵直才感觉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二子在梦中预言,是通过集体潜意识,通过原型的启示,来揭示未来的现实。 火海——哀嚎——烧成灰烬——怪物从灰烬中爬出——有着人形却不是人—— 他的话里似乎有着某种含义,让赵直陷入了不受控制的联想当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轰隆!’一声响,病房的门被统一打开了。 下午三点的自由活动时间到了。 赵直睁开了双眼。 这段取消禁闭的时间是他和他的病友们冒着生命危险才获得的权利,他可不想就这样躺在床上白白浪费掉。 他还有很多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办。 赵直走出房门的时候,正好碰见王小胖出来。 “直哥!”王小胖高兴地喊道,“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赵直笑着回应道,他发现王小胖似乎比两天之前又胖了一些,神情也轻松了很多。 茗人也出来了,他的眼神中依旧充满了惶恐,他想要喊赵直,嘴巴张开却没有发出声音,他想要看赵直,但看了一眼之后又迅速移开了。 “茗人。”赵直笑着打招呼,“这两天怎么样?” “还不错……呵呵呵呵……”茗人低着头,左右看了一眼,有个病人从病房内走出来,他迅速扭过了头去,闭上了嘴巴。 “走,我们去三楼活动一会。”赵直说道。 第193节 有几个病人相继从病房里走出来,路过赵直身旁的时候,和他简单聊了几句。 有的病人在不远的地方看着赵直,眼神有些复杂。 就在这时,二子也从病房内走了出来,他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此刻正瞪着一双眼睛看着赵直。 赵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迈步朝着楼梯口走去。 二子,茗人和王小胖紧随其后。 赵直一边走着,一边观察着四周的动向,在走进三楼的阅览室之前,他没有说一句话,因为他不想让自己分心。 四个人每个人各找了一本书,坐在了书桌的最边角。 没有人打破这种沉默,四个人都在默默看书,但显然赵直的心思并没有放在书上。 有个院警在阅览室内巡视了一圈之后走了,有两个陌生的病人进来逛了一圈之后也走了。 在长书桌的另外一边,有两个手拉手紧靠在一起的女病人。 她们似乎并没有在看书,她们的注意力都放在对方的身上,她们在亲吻,很小心很小心地接吻,旁若无人,像是进行一场仪式。 赵直再次环顾了一圈四周之后,忽然压低了声音道:“你们三个人是我在这里最信任的朋友。” 除了二子之外,另外两个人都抬起了头,望着赵直,就连茗人也努力用怯生生的眼神直视着赵直。 赵直停顿了一下之后道:“有一件事情,我需要你们的帮忙。” “什么事,直哥,能帮上忙我肯定帮。”王小胖道。 “我帮……一定帮……”茗人的脸色有些发红,又将眼睛移开了。 “实话说,这件事有点危险,我是在请求你们,你们可以不帮忙,我绝对不会怪罪。” 赵直看着他们两个人的脸,心中在盘算着…… 这件事,赵直本来不打算这么快就和他们说的,但晚一天说,就得晚一天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就可能晚一天逃出去。 说不定,就因为晚了这一天,赵直就出现了意外,被无缘无故带走,或者吃了什么药物之后丧失了理智和思维能力。 所以,他要争分夺秒。 毕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留给他来继续考察他们。 而且,上次谋划那场暴动,这两个人也充分证明了他们自身的可信赖程度,并且都表现出了优秀的执行能力。 赵直深吸了一口气之后道:“我要你们帮助我逃出去。” 王小胖和鸣人都愣住了,几秒钟之后,茗人率先反应了过来,他急忙回过头去,看了一眼门口,然后左右前后都看了几眼。 在确定没有人将注意力放到他们这边之后,茗人才一脸惊慌地道:“直哥……你说你要逃出去?” 赵直重重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茗人的嘴巴动了两下,但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似乎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王小胖忽然道:“直哥,我一直都知道的,你肯定要逃走,但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就想要走……” 赵直道:“其实我从来的第一天就已经开始行动了,只不过每一次都受到很大的阻力,这里并没有我最初想的那么简单。” 王小胖想了片刻之后道:“直哥,我要怎么帮你?” 王小胖的腮帮子圆鼓鼓的,但表情却很坚定,他的脸上很少出现这样的表情。 “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重点。”赵直望向茗人,“茗人,如果你感到为难,可以不用,我只是不想瞒着你们,有你的帮助我当然很高兴,但如果你觉得为难,那么我依然会将你当成兄弟,不会有丝毫改变。” 茗人的脸已经憋得通红,良久过后,他低下头道:“对不起……直哥……我不敢……” 说完之后,茗人站起了身子,他的背有些弯曲,似乎身上的力气在一瞬间被抽干了一样。 “没事。”赵直笑了笑,但依旧感觉有些惋惜。 对于茗人,其实赵直的内心一直是一种帮助他的态度,从看见他那双惊慌失措,而又无助的眼睛的那一刻,赵直就觉得非常不忍心,他想要帮助他,帮助他走出内心的困境,这是赵直内心最初的想法,也是他现在的想法。 而茗人帮不帮助赵直,对赵直来说,其实意义并不是很大,最大的意义,是茗人自己的成长。 赵直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帮助茗人……或许,是他的那种眼神勾起了他小时候的一些往事吧。 只有勇敢面对,正面击碎,才能获得正向的成长。 逃避,是永远都解决不了问题的。 赵直很明白这一点,茗人也很明白这一点。 他们两人唯一的不同是,赵直敢于去做,即使碰壁,也从不灰心,而茗人是不敢去做,他之前的那些经历告诉他,结果一定是失败的,一定是不好的,他肯定会将整件事情都搞砸。 这是茗人心中的一道墙,这道墙在每一次不好的结果反馈回来的时候都会变高,茗人就躲在墙后面,慢慢地,他就看不见墙前面的东西了。 要么挖一个洞,要么直接翻过去。 除此之外,没有第三种方法。 其实茗人最怕的不是别人的目光,不是别人的态度,不是他们的语言和表情,也不是他们对于自己的拒绝和不搭理。 茗人最怕的是——自己无法接受真实的自己。 很多人不敢去做某一件事,正是因为无法接受失败后的自己。 茗人站起了身子,弯着腰,朝着门外走去。 第194节 “茗人……”王小胖叫道,“你是我见过最美的扇贝……” 茗人停了下来,几秒钟之后,他又迈开了步子往前走。 他是扇贝,背着重重的壳,虽然五彩缤纷,但却举步维艰。 因为他的壳并没有打开,他无法将柔软的触手从壳里面伸出来,拨弄水流,只能随波逐流,最后呆在温和的水域里静静躺着。 “我不是这样的……我不该这样……我应该帮他……可是……我做不到啊……” 茗人在自言自语,没有人能够了解他此时此刻的心情,就像没有人能够了解被绑在刀架底下的母鸡一样。 有一只手搭在了茗人的肩头。 茗人回过头来,看到了赵直的眼睛,看到了那张坚毅的脸。 “茗人,你没有必要走。”赵直微微一笑道,“只要你不告诉别人就可以了。” “可是我……” “没有什么可是的。”赵直拉住了茗人的手臂,将他拉回了桌前,“坐下吧。” 待茗人坐下之后,赵直低声道:“我的计划是这样的……” “等等——” 茗人猛然抬起了头,他的眼睛第一次睁得很大,里面虽然依旧充满了恐慌和惊惧,但却闪烁着一丝勇敢的光芒。 “直哥,我——我答应你。” “你答应我什么?” “我答应你绝对不告诉别人——”茗人道,“还有,我答应帮你,我一定会帮你……” 茗人握紧了拳头,浑身都在发抖。 他不停地重复着:“一定!一定!” 第105章 预谋 阅览室内很寂静。 在长桌的最边缘,有四个人的脑袋几乎靠在了一起。 正是赵直他们。 赵直压低了声音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我们要逃出去。”赵直再次说出了这句让四个人都精神一振的话,“那么怎么逃出去呢?” 赵直继续道:“孙震阳告诉我,地下负二楼有一个下水道,通过那个下水道,我们可以钻进一条通往外界的水沟,爬出水沟,我们就逃出去了。” “逃出去之后怎么办?”王小胖问。 “跑,一直不停地跑。”赵直道。 “可我们……要跑到哪里去呢……”茗人问道。 赵直怒了努嘴,这个问题他确实没有想过,他忽然感觉很诧异,为什么自己从来都没有想过逃出去之后的问题呢,看来跟他们讨论一下确实还是有好处的。 但是,逃出去之后该何去何从,赵直觉得不是他们现在应该关心的问题。 “如果我们直顾着跑的话,很有可能又被他们抓了回来,而且,我觉得还有可能被通缉。”王小胖的表情有些惊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让他害怕的事情。 “那我们……就前功尽弃了……”茗人低着头道。 赵直摸了一下脸颊,似乎有些尴尬,看来他过去想得确实不是很周全,他此刻也感觉到了。 其实压根他就没想过跑出去之后要怎么办的问题,他想的很简单,逃出这里,要么报警,要么找个清静的地方先躲起来。 二子忽然抬头说道:“不管去哪,总之比这里好,在这里,怕是你怎么死的最后都不知道。” “出去之后,你最起码还可以看一眼真正的蓝天,就算是为了那一次奔跑,也值了,大不了再被拖回来呗。”二子望着另外三人说道。 王小胖点了点头道:“我只是不想再吃药了,我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茗人活动了一下脖子道:“这里……人太多……我想去没人的地方……” 赵直沉吟片刻之后道:“我觉得就算我们逃出去,他们也不会追我们的,不知道你们发现没有,其实我们在这里不像是治病,更像是被流放了一样,这里的病人的死活根本就没有人管,连护士长死了都没有人来查案。” “确实是这样。”二子道,“你们呆的时间短,可能并不知道,这里就像是一座孤岛一样,与世隔绝,全封闭式,只要我们能够出去,我相信他们肯定不处明目张胆地四处抓我们。” “你的意思是,我们被困在这里的了对吗?”王小胖道。 “是的,一点也没错!”二子瞪起眼睛道。 “好吧,我同意我们先逃出去。”王小胖道。 “我也同意……”茗人道。 赵直点了一下头道:“其实最关键的问题就是逃出去,至于以后,我们自己想自己的,或者到时候见机行事。” 不过此时赵直已经知道自己想逃出去之后自己要怎么办了…… 毫无疑问,他要找出那个‘梁正义’,那个真正的碎尸狂魔,然后证明自己的清白。 四个人沉默了片刻,似乎都在想心事。 良久过后,赵直才道:“先这样,我们现在就讨论一下该如何逃出去的问题,我先说我的想法,其实也比较简单,然后你们都可以说说你们的想法,毕竟一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尤其是二子,你在这里的时间比较久,知道的也多,可以多发表发表意见。” 第195节 三个人点头示意。 赵直轻咳了一声继续道:“我们要做的是,实地去勘察地形,也就是进入负二楼去看一下那里到底能不能出去。” “没了么?”王小胖问道。 “是的,没了。”赵直闭着嘴巴道,“就这么简单。” “果然简单。”二子点头道,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不过正是因为简单,所以我们才能行得通。” “虽然听起来简单……但我觉得还是比较难的……”茗人摸着下巴,一直在思考。 “对,其实进入负二楼就很难。”赵直赞扬般地望着茗人道,“我之前有一次偷偷跑到负一楼去过,在走廊的尽头,我被一扇很高的铁门给堵住了,铁门上有一个圆盖一样的缺口,就算是一个人往里面钻,体型稍大一点的可能都很有难度。” “负一楼之前有个楼梯,后来不知道哪里去了。”二子道,“好像两年前重新修建了一次,之后就看不见了,应该是扩建了,将原先的走廊填成了一个禁闭室,如果我没有记错,应该是右边倒数第三间,或者是第四间。” 赵直点头道:“就是之前的楼梯被封死了对吧,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二子?” 二子摇了摇头道:“负二楼很少有人去过,反正我是没去过,那里似乎是禁地。” 赵直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不知为何,他的脑中忽然出现了刚刚进入精神病院的那一晚,他躺在禁闭室内,看到的那个血红的怪物,它的触手通过门缝钻了进来,几乎触到了他的脖子…… “你怎么了……”茗人很善于观察,他几乎在一瞬间就看到了赵直的表情变化。 赵直奋力摇了一下头,将脑中那个血红怪物甩去,深吸了一口气道:“没事,没事,我刚才想到如果我们要想进入负二楼,那么必须要打通那道门,或者是,通过那个洞口钻进门里面去,外面还要留人把守接应,不然自己很难钻进去,更很难钻出来,那个洞很高,距离地面有两米左右的样子。” “禁闭室如果里面没有关人的话,一般是打开的状态。”二子道,“外面接应的人可以藏进禁闭室内。” “好,这个可以。”赵直看了一眼三人,“这件事情,你们谁想做?” 沉默了片刻之后,茗人缓缓举了举手:“我来吧……” “可以。”赵直点头道,“你比较善于观察,也善于隐藏,这是你的长处。” 茗人的脸红了一下,其实他一直觉得这是他的短处,他就是因为善于观察才变得怕人,又因为善于隐藏,所以一直跨不出那一步。 赵直继续道:“我们从后面往前推演,刚才说的是最后一步,进入铁门后面的事情已经敲定,接应的环节也敲定,那么接下来就应该是如何避开院警和护士们的眼目,成功进入负二楼了。” “对,这才是最难的地方。”二子道。 “我初步的想法是这样的。” 赵直将身子弯了下去,几乎就要贴到了桌面上。 “来,凑近一点……” 另外三个人抬起头,左右前后各看了几眼之后,都压低了身子。 四个脑袋聚到了一起,中间几乎没有留下缝隙。 赵直继续将自己的声音压低。 “我们要这样……” 一阵低声交谈之后,四个人的头暂时分开了。 二子眯起了眼睛道:“这样……能行吗?” 王小胖道:“时间会不会有点来不及?” 茗人道:“要是在路上遇到特殊情况呢?” 赵直轻吸了一口气道:“所以说走到负二楼才是重点,也是难点,如果路上遇到特殊情况,就执行b方案,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就执行a方案。” “a方案我们已经知道了,b方案是什么?” “b方案很简单,就是装疯卖傻,或者干脆装死也行,总之要记住,我们是病人,精神病人,我们越是反常,越是证明我们正常。” “可以,就这么办!” 二子忽然一拍桌子,他的神情看起来有些激动。 “你们两呢?”赵直问向另外两个人。 “没啥问题……不过有些细节,我觉得可以再考虑考虑……”茗人低着头道。 “我这边也没啥问题。” 赵直轻敲了一下桌面道:“好,那我们就按照a计划行事,具体的细节,我们详细商讨,随时补充完善,一旦时机成熟,我们即刻执行。” 赵直的话音刚落,一个院警走进了阅览室,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赵直骤然起身,一边拍打着自己的胸口,一边发出猿猴一样的嚎叫声,迈着外八字的步伐,摇摇晃晃朝着门外走去。 赵直走了几步之后,悄然回头,对着身后另外三张诧异的面孔扮了一个鬼脸。 第106章 本能的欲望 三点到五点,这一段取消禁闭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当病房的门轰然一声重新关上的时候,那些病人们再次回到了他们那狭小而阴暗的密闭空间里面。 其实对于他们来说,每一天都是禁闭时间。 他们只能隔着窗户望着外面的世界,真正的蓝天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看到过了,真实的大地也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踩在上面去过了。 真正的自由,都忘记了是什么样的味道。 他们被困着,困在一间枯燥乏味的房间内,只要这家精神病院不塌,他们永远别想出去。 第196节 每一个清醒着的精神病人都很清楚这一点。 大部分精神病人都有清醒的时候,而他们清醒的时候,跟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 大家都是人,都有着本性的欲望,这欲望是永远都摆脱不掉的,即使成为了精神病患者。 或许正是那欲望得不到满足,才得了精神病的。 这里的时间有时候过得很慢,有时候又过得很快,视每个人的心理预期而决定,没有一个准确的时间点。 有的病人呆在自己创造的小世界里,一呆就是好几天,甚至都不需要吃喝拉撒,他觉得也就是才过了几个小时而已。 这是独属于他们的一种特殊本领。 下午吃药的时间又到了,赵直趴在小窗口上,望着外面的院警和护士。 通过这几天的观察,他发现院警和护士之间的关系似乎正在发生着某些微妙的变化。 他们之间似乎变得更加紧密了,有种奇怪的情绪正在两个完全不同的群体之间流动。 这种奇怪的情绪源于性别的差异。 郑护士长被杀了,孔武被关进了禁闭室二楼,生死未卜。 吴野成为新任大队长,章悦成为新任护士长。 一般来说,有什么样的上司,就会有什么样的下属,上司自身一些特质会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下属。 院警和护士们甚至开始调情了。 这在之前是从未有过的。 在之前,孔武和郑护士长还在的时候,这两个群体甚至都不会和对方多说一句话,尤其是护士们,都不看院警的脸,或许也是因为他们本身就长得丑。 现在有所不同了,在最开始的几天里,只是稍微有点迹象,现在越发猖狂了,越发明目张胆了。 被压抑的欲望和人性的本能终于释放了出来。 那些假装正经的姿态不见了,丑陋的嘴脸逐渐暴露了出来。 他们之间眉来眼去,从那眼神当中就能看出来那种叫做本能古怪的东西正在他们之间流淌。 越是压抑,爆发的就越是强烈。 院警们开始围着护士们转。 护士们之前是病人的天使,现在也成了院警们的天使。 每次到给病人喂药的时候,这气氛就显得特别热烈,热烈的让所有人都感觉到有些不适应。 明明是治疗病人的时间,却好像正在演变成为护士们和院警们约会的时间。 不管是年龄大的,还是年龄小的,不管是漂亮的,还是丑陋的,几乎每个护士身后都会跟着一个院警,当然快六十岁的那几个护士不算在内。 而长得漂亮点的女护士身旁则会围着好几个。 现在又到了喂药的时间了。 护士们上了四楼。 左边女病区去了两个护士,右边男病区来了两个护士。 男病区来的这两个护士一个年幼,一个年长,年幼的二十六七岁,长得有些清秀,看起来很小的样子,从她来,人们就一直叫她幼子,其实总体来说,她的长相很普通。 年长的脸上都出现了皱纹,她的嘴唇很薄,眼角有几条明显的鱼尾纹,正是当时和章悦争护士长的南有花,外号南有瓜,又被人称作南姨,南姨三十五岁左右。 这两个女护士来到了男病区。 几个院警从休息室内探头探脑地走了出来。 有三个院警跟在了幼子的身后,嬉皮笑脸着说着一些小事情,试图逗笑幼子,幼子的脸有些发红,但看起来却很开心,还时不时地和一名院警进行互动,看来她对这个院警比较感兴趣。 有两个院警跟在了南姨的后面,别看南姨年纪大了,其实身材却没有走样,而且她这个年纪正是女人最成熟最有风韵的年纪。 南姨和幼子不同,南姨没有幼子那么腼腆,她毕竟已经是过来人了。 她们一边喂着药,一边相互间眉来眼去,说着一些有的没得让别人摸不着头脑,但看见神情听见语气却感觉有些害臊的话。 405的病房传来了一阵吵闹的声音,赵直急忙调整了姿势,奋力往里面看着。 似乎有个病人今天心情不好,不想吃药。 南姨在劝着:“快,把药吃了,晚上才好睡觉。” 那个病人是个秃子,头上一根头发丝都没有,平时看起来比较猥琐,总是眯着眼睛看人,嘴角挂着让人看着就不怀好意的笑。 秃子叫嚷着:“我不吃!我不吃!今天我吃我就是孙子!” 他叫嚷的时候像个无赖,又像个还没断奶的孩子。 南姨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身后的一名院警,那名院警咧嘴一笑,走上前去,掰住了秃子的脖子,另外一个院警走过来,将他的嘴巴撬开。 南姨将药朝着秃子的嘴里倒去。 秃子忽然怪叫了一声,猛地就挣脱开了院警,然后直接就朝着南姨扑去,猝不及防的南姨被他直接扑倒在了地上。 秃子双手掐住南姨的脖子,将脸贴到了南姨的脸前面,伸出舌头,发出‘略略略’的声响。 那一瞬间,院警似乎愣住了。 第197节 是南姨的尖叫声让他们苏醒了过来。 两名院警一拥而上,将秃子直接推倒了床边上。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急匆匆从走廊里面冲了进来,是章悦,她的护士帽稳稳地戴在头上,一尘不染,这是代表着护士长身份的护士帽,比普通的护士帽要高,而且上面绣着一个红色的十字架。 章悦迈进病房,问道:“怎么了?” 南姨被一名院警从地上扶了起来,喘气粗气愤怒地叫道:“他不吃药……还将我推倒了……” 章悦没有说话,狠狠瞪了南姨一眼。 随后,她咬了一下牙。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有了咬牙的习惯,或许是从她正式当上护士长的那一天。 两名院警将秃子反按在了床头上。 章悦道:“把他抬起来。” 两名院警将秃子拉了起来,将他的头抬起,这一次他们抓的很牢,秃子的脸上都露出了血管迹象,脖子上已经出现了血丝,应该是刚才被院警打的。 章悦跨前两步,骤然伸出了手。 “啪!”地一声,打在了秃子的脸上。 “啪!”又是一声,这两声几乎是连在一起的。 “不吃药?!”章悦瞪大了眼睛,厉声喝道,“为什么不吃药?!” “啪啪啪!”又是几巴掌挥了下去,打的秃子脸颊通红,甚至连叫骂的声音都还没来得及发出来。 “我问你为什么不吃药?!” 章悦从旁边的院警手中夺过了警棍,朝着秃子的身上就抽了过去,抽了两下之后,她将警棍直接扔在了地上,然后开始用脚踹,用巴掌抽打他的头。 秃子已经半跪在了地上,要不是有两个院警从两边驾着,估计都直接躺下了。 章悦像是疯了一样,不停地对着秃子连抽带打。 秃子的光头上已经一片血红。 章悦终于停了下来。 病房内另外两个病人已经吓得躲在了他们各自的床角上。 南姨和幼子也躲在了门口边上。 几个院警则站在四周,惊愕地看着章悦。 没有人说话,房间内出奇地静。 良久过后,章悦深吸了一口气道:“下次遇见不吃药的,直接来叫我。” 说完之后,章悦就转过身走了出去。 走到南姨旁边的时候,她用极低的声音道:“现在知道为什么你当不成护士长了吧?” 还没等南姨回话,章悦就迈开步子朝着楼梯走去。 就在这时,吴野和两个院警从楼梯急匆匆赶了上来。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吴野看着章悦发红的手掌问道。 章悦平静地道:“没事,就是有个病人不吃药,我刚去劝了劝。” 吴野道:“现在呢,没事了吧?” 章悦将有些歪斜的护士帽摆正之后才道:“没事了。” 吴野点了点头道:“那就好,我这边要带两个病人走,很急,你有没有要推荐的。” 章悦想了一会之后道:“405病房的那个秃子可以带走,另外一个你看着办吧。” 吴野点了点头道:“好的。” 随后,吴野低下头,贴近了章悦的脸,咧开嘴巴笑了起来:“晚上等我一起吃饭。” 他笑起来的时候很恐怖,那分明就是两张嘴在笑。 但章悦看着这张恐怖的脸却娇声笑了起来,她笑的样子让人浮想联翩。 她只是笑,却没有说话。 她从吴野的身旁走过,留下了淡淡的香味。 吴野扭过头去,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了楼梯的拐角处。 “对了!差点忘了正事!” 吴野回过头来,端正了姿态,对身旁几个院警道:“将405的那个秃子带走,还有……嗯,404的那个结巴!” 这一次,吴野受到矮人院长的指示,要带两个人给他。 最近有些反常,吴野心中想着。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带走了三个病人了。 不过,有些事情,不是他现在这个级别能够了解的。 第198节 他摇了一下头,朝前走去。 第107章 火 病人们开始变得惶恐了起来。 不光是因为护士们和院警们态度的变化,更因为他们的病友正在一个接着一个地消失。 消失的病人绝对不是出院了,而是被带到了别的地方,且再也回不来了。 所有的病人都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尤其是最近几天里,接连带走了三个病人。 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可能会被带走。 恐慌和焦虑在病人们中间蔓延着,跟之前被禁闭时候的压抑和狂躁截然不同。 虽然他们是精神病人,有时候也会自杀,但在不犯病的时候,他们还是想要活下去,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会呆在病院里面接受治疗,没有一头撞死的原因。 当然也不乏有不想活的病人,但显然就被这样莫名其妙地带走,并不是死去最好的方式。 这一夜,很多病人都没有睡着。 有几个病人甚至在三更半夜犯病了,被院警用电击棍直接电晕后,这才消停。 赵直也没有睡着,外面很聒噪,有的病人在嚎叫,有的病人在敲墙,院警们在大吼大叫,还有电警棍‘噼里啪啦’的电流声,响成一片。 赵直也感觉到有些不安,在下午的时候,他看见了护士和院警一起打病人,也看见了那两个病人被院警们强行拖走。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这样安全地呆在病房内多久,他只知道自己要争分夺秒,争取在他们带走自己之前,成功逃出去。 不然,肯定死得不明不白。 在后半夜的时候,不知道是二子还是孙震阳起了一个头。 赵直三人聊了起来。 他们聊得话题正是最近吴野和章悦分别当上院警以及接二连三被带走的病人。 孙震阳早已平静了下来,他语出惊人地道:“毫无疑问,他们是用我们病人来进行人体实验……” 二子道:“这个我之前也听说过,不过具体是什么并不知道。” 孙震阳:“这里的病人一个都没有出院过,这几年里,每年进来的可能都要百八十号人,要是正常情况下,病院早就人满为患了,咋可能像现在这样,很多病房还没有住满。” 赵直问道:“那他们究竟在做什么?” 孙震阳道:“不知道……二子,你还记得两年前出现的那一场怪病吗?” 二子:“记得,当然记得,院长都亲自出诊了,还来了几个疾控中心的医生,折腾了好几天呢,当时患病的大壮,跟我关系还可以……你咋忽然提起这件事?” 孙震阳沉吟了片刻之后道:“你还记得大壮当时的情况吗?” “记得,现在还记忆犹新,挺恐怖的,像是着了魔一样,那双血红的眼睛我到现在还经常想起,他们都说他犯病了,但我知道他犯病绝对不是这样……” “我怀疑跟那场病有关……” “怎么说?” 孙震阳似乎在思考,过了一会之后才低沉着声音道:“我怀疑他们在研究一些鬼怪方面的事情……用真人做实验,研究妖魔鬼怪……” 二子:“你是说他们‘造鬼’,或者是‘养鬼’?” 孙震阳:“反正研究的不是正常东西……我能感觉得到……” 三个人沉默了片刻。 赵直忽然说道:“我也是最近才明白过来,这家精神病人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病院,病院只是一个皮囊,来这里的基本都是没有家庭,没有亲人,甚至朋友都几乎没有的病人,而这种人,就算是平白无故消失了,也不会有人来找他们麻烦。” 二子道:“所以我们吃的药其实根本就不是治病的药。” 孙震阳道:“或者说,我们本来就没有病……” 二子忽然道:“不,孙老师,你有病,我很清楚,我相信你也明白这一点。” 孙震阳怒喝了一声:“你给我滚!我没病!你才有病,你整天躺在床上就像是尸体一样,你说没病谁信啊。” 二子忽然笑了起来:“孙老师,不要激动,我这不就是开开玩笑嘛,你一激动就容易犯病。” 孙震阳被气的咳嗽了两声,几乎都忘记了他们刚才谈论的主要问题。 就在这时,赵直说道:“孙老师,不瞒你说,我们现在已经就逃出去的事情讨论出了一个方案,我们是一个病房的,我希望你能和我们一起走,不然你自己呆在这里肯定要被各种拷问,到时候难逃干系,说不定院警们就干脆直接把你带走了。” “我不走!” 孙震阳坚定地道,说完之后,翻了个身,把后背留给了赵直。 话题也就此终止。 他们虽然聊完了,但却并没有感觉轻松多少,反而更焦虑不安了。 怪病……入魔……造鬼……这样的字眼从孙老师的口中说出来,让赵直不由地感到震惊和恐慌。 他甚至有些怀疑,这家精神病院并不是现实中存在的精神病院。 而他自己也早就已经死了,被枪毙了,或者病院里的这些人都是他分裂出来的,毕竟,他们给他诊断出来的病症就是——人格分裂。 迷迷糊糊中,赵直感觉有一个人影站在了他的床边,他睁开了眼睛,房间内变得红彤彤的。 他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二子忽然大吼了一声:“着火了!” 第199节 赵直从床上一咕噜翻身而起。 红色的光线从外面照进来,将房间也映照地通红。 他跑到了窗边,透过铁栅栏,看到了天际一片火红,那些火会动,那些火像是风一样漫天遍野袭来。 “轰!”地一声,一个火球飞驰而来,直接砸在了窗户上。 赵直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火焰奔腾的速度奇快无比,转瞬之间,火海已经蔓延到了病楼上,那些火像是蛇一样,贴着墙壁就往上窜,所过之处,烧的‘劈啪作响’,就连石头都直接烧成了粉末。 大楼在塌陷,轰隆轰隆的声音不绝于耳。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火焰已经烧进了屋子里,烧到了赵直的旁边。 “快跑!”二子在耳边吼。 孙震阳和二子砸着房门。 警报声和凄惨的叫声在外面响成了一片。 房门终于被打开了。 他们冲了出去,但外面依旧是火焰,火焰无处不在,他们根本没有地方躲。 大楼还在塌陷,白色的粉末从天而降,一层又一层,落在他们的身上,像是骨灰。 赵直环顾四周,不知何时,孙震阳和二子已经不见了,他只能一边躲避着火焰,一边四处跑动。 头顶上忽然传来了一阵风声。 赵直猛然抬起头——他看见了天空,红色的天空,天空中是无尽的火。 大楼已经不在了,成了齐膝高的尘埃。 四周一个影子都没有,火焰在身边奔腾。 茫茫大地,似乎只剩下了赵直一个人。 就在这时,前方的火焰忽然褪去,在一片白色的如同骨灰一样的尘埃当中,有一个东西慢慢升了起来。 它由白色的尘埃汇聚而成,慢慢变高,慢慢长大,慢慢幻化出人形和人脸,那模样,竟然是孙震阳—— 赵直吓呆了,竟然都忘记了跑。 骤然之间,孙震阳发出了一声如同动物一样的嚎叫,然后朝着赵直冲了过来,他的舌头伸在外面,舌头尖上冒着火焰! “跐溜!”一声响,那根舌头骤然变长,朝着赵直的脖子窜了过来。 一股火热的灼烧感从脖颈处传来,很疼很麻—— 赵直惊呼了一声,骤然睁开了双眼。 他迅速摸向了自己的脖子,却没有摸到自己的脖子,而是摸到了一只冰凉的手。 他偏过头去,看到了一个身影,正半蹲在自己的床头,瞪着一双大眼睛,紧盯着自己。 “二子,你干嘛?!” 赵直吓了一跳,急忙翻身而起。 二子依旧瞪着大眼,他的头歪了两下,面无表情。 “你他妈到底要干嘛?!” 赵直再次怒吼了一声。 二子忽然站起了身子,然后快步走到了他自己的床前。 “噗通!”一声,二子如同鲤鱼跃龙门一般,直挺挺躺在床上。 第108章 出逃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赵直就起床了。 没过一会儿,二子也起来了。 赵直走了过去,坐在二子的床上。 “你昨晚蹲在我的床头干啥?” 二子摆了摆头,他的眼睛炯炯有神,完全不像是刚刚睡醒的模样。 “没干啥啊,你在说梦话,我就是过去听听你说的是啥?” 赵直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二子说:“你不知道这样很恐怖吗,你一睁眼,黑乎乎地,有一个人蹲在床头瞪着你……难道你就不怕把我吓死?” 二子咧嘴笑了起来:“其实我更关心,你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梦。” 赵直想了一会之后道:“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二子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赵直,眼神直勾勾的。 过了一会之后,二子才缓缓说道:“梦是很神奇的,有时候比现实更加具有参考意义。” 赵直没有理他,站起身子,走向了自己的床。 第200节 “我梦见了你之前说的那场大火。” 赵直躺在床上说道。 “嗯,还有呢?”二子显然并没有很震惊,这让赵直感觉更加奇怪了。 “火将所有东西都烧成了粉末,天地之间全都是火,最后,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有奇怪的东西从火中生了出来……”赵直望了一眼床上躺着的孙震阳,“有人形,但不是人,长着很长的舌头。” “哈哈哈哈!” 二子忽然高声笑了起来,神情亢奋而激动。 孙震阳也坐了起来,望着二子奇怪地道:“你怎么了,这大早上的,傻笑什么?” “集体潜意识!”二子高声道,“有些东西正在梦中向我们揭示,我相信不久以后,很多很多人都会做到这个梦,同样的梦,这是未来的预言!” “你别说的这么离谱……”赵直道,“我觉得我的梦只是受你影响而已,一个人怎么可能跟另外一个人做同样的梦!” 二子神秘兮兮地笑了起来:“怎么不可能,在我看来,大有可能,不,是绝对会!那我要再跟你说,梦跟梦有可能会互通,你是不是更不会相信了。” 赵直砸吧了一下嘴道:“不会的!我相信现实!” 二子:“等下次你见到梁哲问问他。” 赵直愣了一下,随后立马想到自己很久都没有见到梁哲了,看来是时候找个机会去拜会一下他,通过这一段时间的经历和思考,他相信自己肯定能够更加自信地与梁哲进行交流。 而且,他一定要问出梁哲当时是如何逃出去的,以及逃出去的过程,这对于他们的出逃计划有着非常重大的参考价值和意义。 “好,等下次我就去问问他。”赵直说道。 “别忘了还有谭维的事。”二子补充道。 “放心吧,我记得。” 三个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躺在病床上,只能做一件事,那就是睡觉。 可是他们睡不着,不仅睡不着,还感觉无比的厌烦。 时间过得很慢。 好不容易到了早饭的时间。 他们出去溜达了一圈,在休息室内吃了早餐。 早上并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整层楼充满着紧张和焦虑的气息。 这种气息不同于压抑。 似乎每个人都在害怕着什么。 情绪会传染,连交谈都变少了。 每个人都急匆匆来,然后急匆匆走,生怕将自己暴露在外面,或许藏起来是目前保护自己最好的方法。 赵直和甄晴坐在一桌上。 甄晴说:“我们女病区昨天也被带走了一个……” “谁?” “那个动不动就大哭的女人,平时在的时候感觉她有点烦,可真正走了,又感觉太过于清静了,你说,她还会回来吗?” “应该会吧……”赵直不善于撒谎,说这句话的初衷是为了安慰甄晴。 甄晴忽然握住了赵直的手:“赵直,我有点害怕,我其实不应该来这里的,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赵直抬起头,望着甄晴欲言又止的模样,道:“不要怕,我们很快就能够出去了。” “真的吗?你想到策略了?” “当然是真的,但现在你先不要着急,等时机成熟了,我自然会叫你。” “有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尽管说。” 有一个院警走进了休息室,环顾了四周之后,朝着女护士走去。 赵直低头道:“吃饭吧。” 早饭很快就吃完,气氛很紧张,所以他们也并未在休息室内过多停留。 还没有到关禁闭的时间,他们就各自返回了病房。 楼道内冷冷清清的。 病房的门全都虚掩着。 赵直躺在了自己的床上,他的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现在的情况突然发生了转变,有一个更加令人恐怖的东西正在悄然带走他们的生命,他们却完全无计可施,全凭院警们的一时兴起,说让谁消失,就让谁消失。 这里没有公道,没有律法,甚至没有伦理。 所有的一切,都是乱的。 病房内也没有人说话,似乎不知道该什么。 第201节 他们就在一片难难熬的沉默当中度过了一个中午。 又到了吃饭的时间。 可是赵直感觉自己并不饿,但为了保持体能,他还是去吃了。 吃饭的病人并不多,零零散散的。 似乎几天之内,病人的数量就少了很多。 甄晴也没有来。 赵直,二子,王小胖,茗人,四个人坐在一桌。 今天下午将会是他们出逃的第一次,在昨天他们已经商量好了对策。 现在他们要做一个短暂的碰头,每个人都要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茗人说:“我们应该选在三点半到四点之间行动,那个时候,是院警防御最弱的时候。” 王小胖说:“我们要在腰上绑上木头板,以防电击。” 二子说:“这是一出戏,不光是考验我们的反应能力,更重要的是演技。” 赵直点头同意,最后他说:“如果我回不来,你们依旧按照原计划行事,该回去就回去,懂吗?” 另外三个人都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但显然每个人都有着对于这个最坏结果的打算。 午饭时间还没有结束,他们就各自返回了病房。 今天下午,他们就要跨出第一步了。 他们只希望这第一步,能够顺利,即使不顺利,平安就好。 这一段时间过得很慢很慢。 好不容易熬到了三点钟,‘轰隆’一声响,病房的门被统一打开。 五分钟之后,赵直和二子一同走出了病房。 王小胖和茗人也相继走了出来。 四个人相互看了一眼,每个人的脸色都有些凝重。 随后,他们朝着楼梯走去。 他们来到了三楼。 三楼通往二楼的楼梯口有一个院警在看守。 赵直在靠近楼梯口的那个窗口前伫立,通过铁栅栏遥望着外面。 二子在相邻的窗口旁。 王小胖走进了阅览室。 茗人则在楼道中走来走去。 三楼的院警一共有六个,有一个正在来回巡逻,另外几个则分成两个小堆,正在低声谈笑。 在三点过半的时候。 阅览室内忽然爆发出了一阵尖叫声。 有几个病人从阅览室内奔跑了出来,大声叫着:“着火了!着火了!” 几个院警急匆匆跑进了阅览室。 王小胖就在这时从阅览室里面奔了出来,他一边奔跑着,一边大叫:“救命!救命——” 他的屁股后面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他奔跑的速度很快,火焰越来越大,像是他的尾巴。 他朝着那个三楼的看守院警跑去,出其不意地一把将那个院警抱住了:“快救救我,我着火了——” 那个院警被吓坏了,使劲要甩开王小胖,但王小胖抱得死死的,连腿都缠住了院警,他怎么甩都没有甩开。 火焰燃烧到了院警的裤子上。 院警吓坏了,急忙拿出电警棍戳到了王小胖的腰上。 但王小胖只是颤抖了两下,依旧没有松开。 就在这时,赵直跑了过来:“你着火了!快告诉我灭火器在哪?!” 有一个院警朝着这边跑来。 二子急忙对着那个院警跑了过去,他口中大叫着:“救我!救我!” 二子像是没有看到那个院警,直接撞到了他的身上。 就在这个空档,赵直窜下了三楼。 茗人端着一盆水,从走廊的另外一边跑了过来,跑到了正在燃烧着的院警和王小胖旁边,直接泼到了他们的身上。 火焰烧掉了院警的半截裤腿,燃烧了王小胖的整个屁股。 第202节 阅览室内有浓烟滚动了出来。 “火越来越大了!”茗人拉扯着院警的腰,大声吼着,“快去救火!我去楼下端水!” 院警大吼:“不要去楼下!把水盆给我!” 王小胖就地一滚,抱住了院警的双腿:“救救我——救救我——我要死了!” 茗人端着空水盆,冲下了三楼。 赵直正在和二楼的院警说着什么。 院警背对着楼道。 茗人悄悄走了下去,他的手中握着刚刚从看守院警腰上偷来的电警棍,他将电警棍直接戳到了院警的腰上。 那名院警想要回头,但有一双手卡住了他的脖子,使他回不了头,电流还在继续传到身体上,院警全身抖动,很快就迷糊了过去。 赵直和茗人转眼就冲下了二楼。 一楼也有院警,甚至还有护士。 茗人和赵直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大声叫道:“三楼着火了!快去救火——” 几个院警看着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的赵直和茗人,然后又用对讲机询问了事情之后,就冲到了楼上。 有两个护士前来搀扶赵直和茗人。 赵直眯着眼睛道:“不用管我们,你们去救火……不然我们都要死……” 茗人端着水盆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快跟我一起去端水,哪里有水?” 护士一指走廊尽头处的洗手间。 “快,跟我一起……” 茗人将水盆塞进了护士的手里,跟着护士朝着洗手间冲去。 护士跑着跑着听见身后没有了脚步声,她们回过头来,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赵直和茗人已经推开了负一楼的铁门,进入了地下一层。 禁闭室内亮起了昏黄的灯光。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负一楼尽头处的那道铁门。 赵直将铁门上的那个圆形铁盖打开。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可他们并没有时间理会。 茗人蹲在地上,赵直踩着茗人的后背,将双手伸进了铁盖里面。 茗人缓缓站起身子,托着赵直的屁股。 赵直的身子一点点钻进了铁门里面。 那个圆形缺口像是一个黑洞一样,将赵直的身子吞没了进去。 “噗通!”一声响,赵直彻底掉进了铁门里面。 “赵直!你还好吗?” 茗人在外面喊,但里面却没有回应。 “赵直!赵直?你怎么样了?!” 茗人将脑袋靠到圆形缺口上,往里面张望,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 还是没有回应。 茗人深吸了一口气,将铁盖重新盖上,然后躲进了旁边一间禁闭室内。 第109章 地下二楼 赵直的双手伸进铁门之后,并没有触到地面,而是攀到了一根柱子上。 里面黑漆漆的,他什么都看不清,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一根柱子,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 他使劲挤着眼睛,试图看清眼前的状况。 茗人在后面托着他的屁股,稍微一用力,赵直整个人就钻了进去。 双手骤然一滑,赵直‘噗通’一声跌坐在了一块像是石板一样的东西上。 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的反应,他就‘咕噜咕噜’朝下面滚了下去。 他双手抱头,双脚奋力划拉着地面,试图将自己下滑的速度降到最低,同时让自己免受伤害。 几秒钟之后,他触到了地面,平滑的地面。 他趴在地上,睁开了眼睛,头部传来一阵疼痛,额头黏糊糊的,应该是流血了。 昏黄的灯光亮了起来。 他趴在原地静静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十几秒钟之后,灯光自动熄灭了。 是声控灯,跟负一楼一样的。 第203节 他轻拍了一下手掌,灯光亮起的时候,他回过头去,看到了一条往上的石阶,看来他刚才就是从上面滚下来的。 赵直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四周传来了很浓重的血腥味,地面黑红黑红的,手掌刚才触摸到了地面,现在变得潮乎乎的。 四周的墙壁也是黑红黑红的,像是被什么东西染过一样,墙壁上有血红色的抓痕,一道一道,看起来触目惊心。 赵直一边仔细观察着四周,一边紧贴着墙角朝前走去。 他要找到孙震阳口中所说的那个下水道的盖子,只要找到那个盖子,这一趟就算没有白来。 他的脚步轻悄悄的,刚走了几步,声控灯忽然熄灭了。 四周陷入了一片漆黑当中,有个什么东西在暗处涌动了一下,紧接着传来了吱吱的声响。 赵直急忙拍了一下手掌,灯随即亮起。 一条黑色影子从侧面急冲出来,喵呜一声,贴着赵直的脸颊窜了过去。 那是一条很大的黑猫。 黑猫拱起四肢,一双惨黄的眼睛盯着赵直,杀气腾腾的。 赵直的后背一阵发凉,这黑猫的身上似乎带着一股子阴煞的气息,让人看着就浑身不舒服。 有黑猫的地方,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不是有坟,就是有鬼。 黑猫和赵直对峙了一会之后,趁着灯光熄灭的空档,一瞬间窜出去了好几米。 等灯光再次亮起的时候,黑猫已经不见了踪影。 赵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负二楼阴气森森的,不像是人住的地方,倒像是鬼住的地方。 而且到处都是黑红色的液体,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流出来的,反正光是看着胃就不舒服。 为了能够逃出去,赵直还是屏住了呼吸,悄悄往前走着。 又往前走了一段,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当然也没有看到所谓的井盖。 赵直挪到了中间,用脚尖铲着地面,他担心黑乎乎的东西将井盖盖住了,肉眼看不到。 “咕噜!”一声响。 赵直的脚掌踢到了一个什么东西,那个东西是椭圆形的,咕噜咕噜就朝着前方滚去。 赵直走上前去,半蹲下身子,看着那个东西,他的眉头皱了一下,紧接着叫了起来,他迅速捂住嘴巴,往后退去。 那竟然是一个人头。 上面的皮肉都已经没有了,只剩下一个干枯枯的头骨。 “咔嚓!”一声响从脑后传来。 他的手掌原本是扶住墙壁的,结果反而按到了一个什么东西上,发出了一声脆响。 赵直急忙回头,霎时间汗毛倒立了起来。 墙壁上挂着一根手臂骷髅骨,刚才赵直的手和那个骷髅手掌按到了一起,将它直接按碎了。 手骨碎裂开,碎成了一片一片,落到了赵直的头上。 赵直急忙弹开身子,猛地甩了几下头,又用手在头上胡乱拨弄了几下。 还没等赵直冷静下来,一个声音忽然传入了赵直的耳朵。 很轻很细的声音,绝对不是猫叫,像是人的声音…… 难道这里有人? 赵直急忙贴到了墙角落,灯光很快就熄灭了。 黑暗当中,传来了一阵似有若无的喘息声。 赵直屏住呼吸,顺着那个声音往前走去,最终,他停在了一间禁闭室的门前。 大部分的禁闭室都虚掩着,唯有这一间关着。 难道里面有人? 赵直贴在门边上,静静聆听着。 里面果然传来了人类的声音,哼哼唧唧的,还有轻微的自言自语。 赵直轻敲了一下房门。 里面的声音陡然停止。 赵直忽然后悔了,他不应该在此时敲响房门的,不管里面的是什么东西,对于他这次来到这的目的都没有什么作用。 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找到那个井盖。 而且,万一里面的人大吼大叫起来,把院警招来了,或者是招来了什么奇怪的生物,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赵直轻轻抬起,迈出了步子,准备一走了之。 就在这时,门底下的小窗口被‘咔哒’一声打开了,一双漆黑中带着丝丝血红的眼睛从下往上盯着赵直。 第204节 赵直的头皮一阵发麻,差点跌坐在了地上。 那个漆黑的眼睛眨了一下,随后竟然发出了一阵毛骨悚然般的笑声。 “哦,赵直,竟然是你……” 小窗后面的人说道,他的声音很沙哑,很模糊,像是喉咙里塞了什么东西。 “你是?” 赵直往后退开了一步,他脑中回想着认识的病人,没有哪个病人有这么黑的眼睛,还有这种声音。 “我是孔武,上次你差点被剪掉脚趾,就是我救得你。”那个人说道。 “孔武!”赵直立马就想了起来,他看着那双眼睛,再回想着他的声音,虽然跟面前的不大一样,但却很相似。 看来孔武并没有被害死,而是被关进了禁闭室的负二楼。 赵直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孔武忽然说道:“你是要逃出去对吧?” 赵直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话。 孔武笑了一声道:“我现在早就不是队长了,更不是院警,我是一个囚犯,连病人都不如,我之所以能够活到现在,是因为有一个东西支撑着我——” 孔武深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复仇!” 孔武所说的事情跟赵直并没有什么关系,所以赵直再次选择不说话,其实他现在准备立马离开。 可他的脚步还没有迈起来,孔武就说道:“我能够帮你逃出去,我知道你要找的东西在哪?” 赵直左右看了一眼,刚才走过的地方黑漆漆的,即将走进的地方也黑漆漆的,眼看着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他要立马找到那个井盖。 “在哪?”赵直问道。 “我帮你,你帮我?” “好!你先说!” “禁闭室负二楼的钥匙在猴二的身上,你要弄到那个钥匙,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 “我答应你,不过我只能量力而行,快说,井盖在哪?” “小子,你不会以为我是傻子吧?你先弄到钥匙,然后我再告诉你。” “那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骗我?” 说完之后,赵直就迈开步子,快步朝前走去,他已经不打算跟孔武废话了。 孔武在小窗后面嘿嘿笑了起来:“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大队长,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再说了,当时梁哲他们逃出去,就是我发现的,然后带队去抓回的他们。” 赵直心动了,他的脚步停了一下,但是并没有回头。 几秒钟之后,他再次迈开了脚步,朝着前面的黑暗深处走去。 他要自己找。 而且孔武开出的条件非常难以办到,简直不是一般的难。 前面有几件禁闭室关着,里面不知道关着什么人,或者什么动物。 越往里走,黑红色的粘稠液体便越多,甚至快要没过了赵直的脚掌。 路走到了尽头。 前面是一道墙壁。 井盖并没有见到,甚至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 赵直返回了孔武的禁闭室前。 孔武的眼睛依旧在小窗后面,从下而上盯着赵直。 “没有找到吧?” 孔武在笑,笑得阴沉沉的。 这笑声,让赵直非常不舒服。 赵直看了他几眼,没有说话,转身就走,他准备回去,毕竟已经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井盖已经被我们封死了,用水泥和石板封死的,跟地面一模一样,你肯定找不到。”孔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就在这时,里面的几件禁闭室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动物般的低声嚎叫。 紧接着,有什么东西在撞击着房门,发出‘轰隆!轰隆’的巨大声响。 “不止是井盖,这里还有别的东西!” 孔武大吼了一声:“所以下次来的时候,你不光要带上钥匙,最好是戴上趁手的武器,如果能把我的三齿钉耙带来,那是最好不过了!” 旁边一间虚掩着的禁闭室房门忽然缓缓打开了。 一条红色的东西从里面缓缓爬了出来。 那东西没有头,也没有眼。 那像是一根舌头—— 第205节 那个舌头在变长,悬在半空,似乎正在寻找目标。 “快跑!” 孔武厉喝一声,那个东西‘嗖’地一下窜到了孔武的小窗前。 “哐当!”一声响,孔武立马将小窗关上,那个东西‘砰’地一下撞在了铁门上,然后迅速反弹了回去。 赵直吓得腿都有些发软,这个东西跟他当时在禁闭室一楼见到的东西很像。 血红怪物—— 赵直低喝了一声,拔腿就跑。 他踉踉跄跄地上楼,刚爬了几个阶梯,那个红色的东西忽然窜了上来,缠住了他的鞋子。 赵直身子被拉到了地上,他双手扒住石阶,不让自己的身体下滑,同时双脚不停地揣着那个东西。 那个东西反应速度很快,怎么踢都踢不到。 赵直灵机一动,急忙将自己的鞋子踢了下来。 他赤着一只脚,像是野生动物一样在石阶上奋力攀爬着。 终于到达了铁门前。 赵直双手推向那个圆盖。 圆盖没有任何的反应。 “砰砰砰!”圆盖依旧没有反应。 赵直忽然想起来,圆盖是朝着里面打开的。 可圆盖和铁门严丝合缝,根本没有下手扒开的地方,四处也没有任何的机关。 赵直奋力地敲打了房门,可没有任何的回应。 血红怪物缓缓爬了上来。 红色的长舌伸在半空,不停扭动着,像是在嘲笑赵直。 “嗖!”地一声响。 长舌对着赵直的脖子就窜了过去! 第110章 随机应变 红色的长舌几乎就要触到了赵直的脖子,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圆盖打开了。 一双手从圆盖里面伸了进来,茗人在外面低声喊着:“赵直!赵直!” 赵直抓住了茗人的手,双脚蹬地,直接跃起,将脑袋塞进了圆盖里面。 长舌缠住了他的脚掌,他用另外一只脚奋力地踢着那个东西,同时在茗人的拉扯下,脑袋探了出去,然后身子猛然一用力,终于滑了出来。 “快!堵住它!” 赵直大叫一声,茗人抄着旁边的扫把对着赵直腿上的那个东西就捣了上去。 黑红色的液体喷溅而出,长舌‘嗖’地一下缩了回去。 ‘噗通!’一声,赵直跌坐在了地上。 “快关上!” 赵直大吼一声,茗人急忙将铁盖关上上。 里面传来了一阵呜嗷的吼叫声。 “这是什么东西?”茗人吓得脸都泛白了。 赵直来不及解释,拉起茗人就朝前跑去。 “我们先回去!时间快来不及了!” 等他们一口气跑到一楼的时候,有两个护士正在楼梯口聊天,旁边还放着一个脸盆,正是当时带着茗人跑向洗手间的那两个护士。 “噗通!”一声,茗人朝前跑着,然后就地一滚,倒在了地上。 随后,赵直也如法炮制,倒在了茗人的旁边。 两个护士走上前来,看见是他们两个人,不由地皱起了眉头,其中一个护士说:“你刚才跑到哪里去了,水盆还在这呢。” 地上两个人开始口吐泡沫,口中呜呜呜呜地叫着。 “是不是犯病了?”另外一个护士说。 “看着奇奇怪怪的。”端着脸盆那个护士说,“我们去叫院警吧。” “不要……不要……我怕……”茗人仰起脖子,红着脸,竟然哭了起来,“他们会打我,我刚才跑错了方向……” 两个护士毕竟是女性,看见病人哭不由地起了恻隐之心。 另外一个护士说:“先带他们去医务室看看吧。” “我们等会就好……我们等会就好……”茗人从地上缓缓爬了起来,“把脸盆给我……我们去打水……” 端着脸盆的护士说:“楼上的火早就停了,一点点而已。” 第206节 茗人抢过了脸盆:“要彻底扑灭才行,不然会死灰复燃的……” 说罢,茗人就端着脸盆,跑向了洗手间。 赵直一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也跑向了洗手间。 等两个护士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跑出去很远了。 两个护士追了上去,等她们跑到一半路程的时候,赵直和茗人两人分别端着一个盆水从洗手间里面走了出来。 “嘿嘿。”茗人朝着那个女护士笑了笑,然后快步朝前走去。 在拐角处,来了两个院警。 “让一让……让一让……” 赵直走在前头,低着头说。 “不要泼到身上了……我们是救火的义工……” 茗人在后面说。 两个人一脸坦诚,似乎真的是为了去救火。 那两个院警竟然真的让开了身子。 其中一个院警在小声嘀咕着:“楼上的火不是早熄灭了吗?” “是不是又复燃了?” “要不,我们要上去看看吧……” “好!” 两个院警跟在赵直的身后上楼了。 事情就是这么巧合,本来赵直他们还打算要跟二楼看守的院警周旋一番,现在看来已经不需要了。 二楼的看守拦住了赵直和茗人的去路。 “你们干嘛去?”看守凶巴巴地问道。 “救……救火……”茗人回过头看了一眼赵直,赵直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两个院警。 两个人的眼神都可怜兮兮的。 赵直的手腕故意一抖,水盆中溅出了一些水来。 身后跟着的一个院警急忙道:“三楼不是着火了嘛,我们上去看看。” 看守的院警狐疑地看着赵直他们两个:“刚才我怎么没看见你下楼。” “我们一直找洗手间没有找到……”茗人道。 赵直的手腕又一抖,看起来像是已经端不动了一样。 看守院警让开了半个身位。 茗人和赵直急忙朝楼上走去。 刚走了两步,那个看守忽然道:“刚才你们路过这里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一个院警倒在地上?” 赵直回过头来,喘着粗气道:“刚才下去的时候,不是你,是另外一个,我们跟他打招呼了的。” 看守院警眉头皱了一下,不耐烦地挥了一下手。 赵直和茗人跑到了楼上。 三楼的看守正是那个被烧着裤子的家伙,此时已经把守在楼道,他看到赵直和茗人跑了上来,立马叫住了他们。 还没等院警骂出来,茗人就大吼一声:“着火了!着火了!” 果然,在靠窗的墙边,有一团纸燃烧了起来。 有个身影刚刚从相邻的窗前离开,正是二子,这团火也是他点着的。 茗人端着水盆跑了过去,‘哗啦!’将盆中的水全部泼在了墙角。 赵直紧随其后,也将水泼在了墙角落。 “快看看四周还有没有烧着的东西?!” 赵直大吼了一声,周围几个院警已经朝着他们这边跑来。 茗人端起水盆就要往楼下跑:“我去端水,以防万一!” 看守院警一把拽住了茗人的衣服:“三楼就有水!你要跑到哪里去?!” “下楼要快一些!”茗人似乎慌不择言,他这句话猛地一听好像有点道理,但仔细想起来就会知道只有傻子才会说出的话。 “把水盆送过去!这里不需要你们!” 看守院警拉住了茗人和赵直,又有几个院警走了过来,一起拉住了他们。 “好吧……” 茗人怯生生地道:“我从小就怕火……” 说着话,茗人就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抹眼泪。 第207节 赵直呆在一旁看着茗人的模样,不由地在心里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这一路上,茗人的所言所行简直让赵直大跌眼镜,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他竟然反应这么快,而且关键是……演技如此逼真…… 这完全不像是那个平时看起来既害羞又胆怯,看人都有些抬不起头来的家伙了。 难道是他的小宇宙爆发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让他忽然就忘记了自己的恐惧…… 或许是情况越紧急,他就越是无法过多思考自己的表现,无法观察别人的脸色,甚至连躲藏自己都来不及,他只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自己本能的反应。 赵直之前在梁哲那里的时候,好像曾经听梁哲说到过,越是紧急的情况下,越是能够激发一个人的潜能,因为没有过多的时间来考虑自己的自身状况。 赵直和茗人终于被放行了。 恰好就在这时,禁闭的时间也到了。 其实,因为之前的着火时间,三楼的活动区里走就没有人了。 只剩下了二子一个人。 赵直和茗人走上了四楼,王小胖早已在四楼的拐角处等着他们了。 他们三个人心照不宣地相互笑了笑。 二子也走了上来,他的脸上挂着询问的表情。 赵直点了点头,然后又微微摇了摇头。 他们走在了四楼的走廊里面。 有几个院警在来回巡逻。 当他们离开院警有一段距离之后,赵直低声道:“情况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负二楼的那个井盖已经被封死了,我根本就没有找到。” 还没等另外三个人说话,赵直就继续道:“不过,我遇到了孔武,他被关在负二楼的禁闭室,他知道入口在哪,而我们接下来需要做的——” 赵直回过头去,就在刚刚,猴二从楼梯走了上面,他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几个院警对他毕恭毕敬的,口中喊着:“猴副队!” 赵直看了一眼猴二,然后转过头来,压低声音道:“我们要想方设法从猴二身上拿到禁闭室负二楼的钥匙。” “这……不大可能吧……”王小胖道。 “简直比溜到负二楼的难度更大。”二子道。 “我们务必要拿到钥匙!” 赵直的眼神变得锐利了起来,说完之后,他就走进了自己的病房。 第111章 蹲在床头的人 返回到病房之后,赵直并没有跟孙震阳说他在二楼遇到的情况。 孙震阳也没有问,看来并不是很关心,而且,他知不知道刚刚他们到负二楼去了都是一个问题。 当然,二子也守口如瓶,并没有说。 像这种事情,能少一个知道就少尽量少一个人。 赵直走进洗手间,冲洗了好几遍身子,身上都已经快要被浸出水泡了,但他依然感觉浑身脏兮兮的。 那个血红怪物触摸到了他的身子,脚腕上还残留着那种奇怪的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叮了一口。 脚腕的皮肤有些发红,但所幸并没有受伤。 赵直从洗手间里面走了出来,感觉浑身疲累,他没说一句话,就直接躺在了床上。 他原本想要睡觉的,但闭上眼睛之后,眼前却出现了一幕又一幕恐怖的场景,那个血红怪物就像是近在眼前一样,他甚至依稀能够闻到那种血腥的味道,就是鼻子尖上。 墙壁上黑红色的液体、一道又一道的抓痕,还有瞪着惨黄眼睛的黑猫,这些东西让赵直感觉到由衷恐惧。 那是一些隐藏在暗处的东西,看不见它们从哪里来,不知道它们到哪里去,甚至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它们就忽然出现在面前,带着无尽的杀机。 在这里,不仅要时刻提防院警,不仅要自己找到出路,甚至还要对付那些潜伏在黑暗深处的东西,或许,那些东西才是他们面对的最厉害的敌人。 可,他们究竟要怎么做? 光靠赵直一个人的话,他觉得自己真的难以办到,他现在忽然很庆幸自己有一帮给力的队友,尤其是茗人,展示出了超乎寻常的随机应变能力。 后面的第二次出逃预演要从长计议,不能着急。 首先他们要做足准备,防身的利器必不可少,最好是有把刀具,如果没有刀具的话,用木棍或者铁棍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其次,为了能够更快更直接地找到那个下水道的入口,他们需要从猴二的身上拿到禁闭室负二楼的钥匙,也就是孔武所在的那个禁闭室的钥匙。 赵直记得那间病房的门牌号:007。 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之后,开始在脑中反复思量着钥匙的问题。 可想了半天,他都没有想到一个简单易行得到钥匙的办法。 他现在能想到的只有——偷。 就像茗人从院警身上偷电警棍一样,利用一些突发事件吸引院警的注意力,然后出其不意地从他们身上拿到钥匙串,取下007的钥匙,再将钥匙串挂上去,为了不引起他们的戒心,用完之后,最好再将那个钥匙挂回去。 还有一个方法,就是绑架猴二,将猴二蒙面绑架,取下钥匙,打开孔武的禁闭室,再将钥匙还回去……为了保险起见,直接杀掉猴二是上上策,但杀不杀这个问题需要认真考虑…… 最后一个办法,简单粗暴,也是纯碰运气,他们不用偷下钥匙,只需要观察钥匙的具体形状和样式,知道锁头的构造之后,仿造一把钥匙。 不过这样做,需要一个开锁的好手。 第208节 然而赵直并不是一个擅长开锁的人,从目前来看,他的小分队中也没有怀着这种才能的人。 以上几个办法都非常难办。 不过,赵直相信,这世界上并没有什么真正难办的事情,只是缺乏一双善于发现细节的眼睛。 他缓缓闭上了自己眼睛,他的眼睛一向让他感到骄傲。 这一次,他的脑海中并没有浮现出让他感到恐惧的东西,但却出现了另外一种东西——那个梦——就是昨晚,他做的那个梦。 在梦中,有一个拥有人形但却不是人的东西。 赵直忽然意识到了一个让他感到毛骨悚然的问题。 梦里的那个怪物跟今天袭击他的血红怪物很像,都是伸出长舌对他进行攻击。 难道那个梦真的是一种预言? 赵直发誓之前他并没有见到过这种怪物,就算是书中和电影中也没有看见过,那为什么这奇怪的怪物会忽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难道真的像二子所说的那样,‘集体潜意识’正在给他展示祖先遗传下来的东西,正在向他揭示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赵直忽然想起来,二子当时说过的话。 二子说:世界末日就要到了! 赵直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感觉自己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但其实脑中根本没有一个准确的概念,只是隐约感觉到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即将发生了。 如同山雨欲来风满楼一样。 他忽然感觉后颈有些发凉,他挪动了一下脖子,模模糊糊地感知到床头站着一个人。 赵直急忙睁开了眼睛。 二子正站在他的床头上,瞪大了眼睛望着赵直。 “你干什么?!” 赵直坐了起来,身子不由地往墙角缩了缩,现在,他有些害怕二子了,他总感觉二子身上带着一种有些古怪的东西,尤其是他的那双眼睛,明明在看着自己,却又好像并没有在看…… 二子没有说话,依旧站在床前,瞪着赵直,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眼神毫无光芒。 赵直的头皮一阵发麻,他觉得二子的神态和眼神不大对……像是梦游一样……准确的说,就是他睁着眼睛在睡觉…… 赵直伸出一只手,在二子的眼前晃了晃。 二子还是没有任何的反应。 “二子,你怎么了?”赵直提高了音量问道。 二子的脑袋忽然歪了两下,依旧面无表情。 陡然间,他迈开了步子,快步朝着自己的床走去。 “噗通!”一声闷响,二子直挺挺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赵直惊呆了。 这还没到晚上呢,怎么二子的举止就这么奇怪了? 他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个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的问题—— 是不是在过去的每一天晚上,二子都悄悄站在赵直的床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光是想想就感觉很恐怖。 看来,今天晚上,赵直是别想睡觉了。 他决定今晚要看个究竟,弄明白二子在搞什么鬼,他是真的疯了,还是在故弄玄虚。 “二子,你睡着了吗?” 赵直坐在床上问了一句。 二子没有回应,依旧仰面朝上,双眼紧闭。 赵直从床上站了起来,悄悄走到了二子的床前,站在他的床头,微微弯腰,凝视着他。 二子的皮肤看起来有些黑,鼻头上有一颗很小的黑痣。 二子的眉头微微皱起,嘴角不自然地拉扯到一边,那像是一个撇嘴的表情。 二子的眉毛稀疏,左边看起来比右边长…… 二子的眼角好像有一块眼屎…… 不,那竟然不是眼屎,而是一个很小很小的肉瘤,或者是粉刺。 赵直不由地再次低头,仔细观察着二子。 他或许没有意识到,刚刚二子可能就是这样瞪大眼睛看着他的。 猛然间,二子的眼睛睁开了! 二子依旧面无表情,但那双眼睛却死死盯着赵直,他的眼神已经跟刚才不一样了,不是直勾勾的那种。 赵直和那双眼睛对视了一秒钟,然后急忙闪身后退。 第209节 二子从床上坐起,盯着赵直,缓缓说道:“你看什么?” 赵直轻吸了一口气之后才道:“你刚才在说梦话,我想过来听听你说什么。” “你撒谎,我从不说梦话,而且,我根本就没有睡着,从你走到我的床前,我就已经知道了。” 赵直想了想,决定和盘托出,他不希望自己晚上睡不着觉,更不相信和二子之间出现什么间隙,毕竟他们现在是要一起逃出去的队友。 “就是几分钟之前,我睁开眼发现你站在我的床头盯着我看,我问你,你却什么话都没有,直接就走回了你的床上,躺了下去。” “哦,我刚才只是一时兴起,其实并没想去打扰你休息。” “这不是一两次了,上次也是,我半夜醒来,发现你就蹲在我的床头,看着我。” “那几次你是真的在说梦话,我想听听,这一次,是无聊,不一样。” 二子似乎在掩饰着什么,从他说话的语气,赵直就能感觉出来。 越是解释,反而越显得图谋不轨。 如果二子真是别有目的,那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赵直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但他能感觉得到,二子好像正在悄悄对他做着些什么奇怪的事情。 “我这几天睡眠不好,我希望你不要在半夜到我的床前来了,很吓人,而且,我怕控制不住自己,将你揍了。” “好,我答应你。” 二子竟然很爽快的就答应了,这让赵直多少感觉有些意外。 “我也希望你不要站在我的床前看我了。”二子咧嘴说道。 “好……我不会了……”赵直苦笑了一声道。 在一个人睡觉的时候,站在他的床前,瞪着他,确实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二子重新躺在了床上。 赵直也躺了下去。 整个过程中,孙震阳一直静静地躺着,面朝墙壁。 这让赵直感觉有些奇怪…… 要是在往常,孙震阳肯定会参与进来的,他一向充当着一个和事佬的角色。 不过,最近他也有些反常,动不动就情绪激动。 赵直深吸几口气,却并没有闭上眼睛,虽然二子答应他不再悄悄站在他的床头,但赵直却依旧不大放心。 现在他一闭上眼睛,就会感觉面前有另外一双瞪大了的眼睛正在盯着自己。 这种疑神疑鬼的感觉,让赵直极其的不舒服。 忽然间,赵直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最近,他好像变得有些多疑了起来。 第112章 阴森的房间 时间过得很慢,这一晚极其地难熬。 赵直有三次从离奇的梦中醒来,又三次迷迷糊糊睡去。 他的床头没有再蹲着一个人,但一旦进入梦中,那个人好像就隐隐约约出现了。 他开始做离奇而又古怪的梦。 那个梦是重复的,同时也是延续的。 黑夜,赵直走在一条路上。 这条路很漫长,回头看,不知道它从哪里来,朝前看,也不知道它朝哪里去。 路上没有一个人,两边是幽深的树林,一片漆黑。 风一阵比一阵大。 突然,他看到了那只在地下二楼看到的巨大黑猫。 它站在路中央,阴森森地盯着他。 他打了一个冷战,猛地停下来,转身就朝相反的方向跑。 可是,他没有跑出几步,那只猫突然又出现在了路中央,阴森森地盯着他。 他跳下那条路,想躲进树林里。 树林很茂密,他艰难地穿行其中,偶尔一抬头,魂都要被吓飞了——树叶中闪烁着绿幽幽的光,那是密麻麻的眼睛,好像是猫头鹰,没有嘴。 猫和猫头鹰的脑袋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它们唯一的区别是,猫头鹰好像没有嘴,尖尖的鼻子下一片毛烘烘……血盆大口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没有嘴。 忽然间,毛烘烘的下面咧开了,一条红色的东西从里面缓缓钻了出来—— 赵直就在这时醒了过来。 那时正是半夜。 第210节 孙震阳正在低声说着梦话,或者根本不是梦话,就是在那里对着墙壁自言自语。 二子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清冷的月光照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显得阴森可怕。 赵直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他本来不想睡的,但长夜漫漫,不睡觉实在是找不到事情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又睡着了。 那个梦紧接着就出现,好像一直在梦里面等着他的到来。 他走在黑乎乎的路上,前后没有尽头。 他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到哪里去。 就像一个人不知道自己的生命最初从哪里来,最终到哪里去。 风很猛烈,从四面八方吹来。 风只在他的脑袋里面刮着,实际上这天夜里一丝风都没有。 北城人睡得很沉。 那只黑猫仍在梦里面等着他。 它站在路中央,站在大风中,竟然纹丝不动。 它瞪圆了一双惨黄惨黄的眼睛盯着他。 他一步步往后退,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猛然从梦中惊醒。 他睁开眼,看见朦胧的月光从窗外照进来,四周静极了。 过了好半天,他的心还‘砰砰砰’乱跳。 房间内好像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盯着他。 他以为是二子。 他坐起来,朝着房门的位置叫了一声:“二子!” 没有人说话。 “二子!”他又叫了一声。 还是没有人说话。 赵直看了看床下,目光接着朝远一点的地方移过去……他的头发一下就竖起来了——他看见了那只猫。 它站在房门的小窗上,四只爪子攀住栅栏,悬挂在半空,脑袋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在后面,阴森森地盯着他。 “喵呜!”黑猫纵身一跃,从半空直接窜向了赵直。 …… 赵直猛然间惊醒了过来,他的额头上已经大汗淋漓。 刚才,竟然是一个梦中梦。 这一次,他终于回到了现实。 孙震阳依旧面对着墙壁自言自语,说着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二子躺在床上,仰面朝上,表情阴冷。 赵直深吸了一口气,悄悄捏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传来了一阵痛感,随后,他从床上走下来,再次走进了洗手间。 在过去,他很少做梦,就算做梦,一般早上醒来的时候就忘记了。 而且,他从来没有做过重复的梦,更没有做过噩梦。 他的睡眠一向很好,因为他本就不是一个疑神疑鬼,心事重重的人。 但自从二子和他说了关于梦的一些知识之后,他就开始做梦了。 而且,做的梦一个比一个离奇,一个比一个诡异,一个比一个恐怖…… 最让他感觉害怕的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梦,他无法让自己不做梦,或者不做那种奇怪的梦。 人身体内,最无法控制的,可能就是入睡之后的梦境了吧。 赵直又洗了一把脸,这一次,他决定不睡觉了。 他躺回了床上,已经毫无睡意,他思考着自己的梦,思考着梦给他的启迪和启示,但思考了半天,他觉得那梦基本上可以说是毫无意义,可能就是为了吓唬他,他才做这样一个梦。 如果非要找一个解释的话,可能就是想让赵直放弃进入负二楼吧。 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就算有一千只猫,一万只猫,就算有再多的没有嘴巴的猫头鹰,他也绝对不会畏惧。 他一定会逃出去的,毫无疑问。 赵直闭上了眼睛,他虽然闭着眼睛,但依旧没有任何的睡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身边好像有动静。 他缓缓睁开眼睛,孙震阳还在面朝墙壁低声自语,但声音已经小了很多,可能是没有力气了。 他朝房门的小窗上看去,没见那只黑猫的影子。 第211节 他长吁了一口气,紧接着苦笑了一声,然后他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传来了一阵痛感。 他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些无聊。 他本不是一个疑神疑鬼的人。 过了一会儿,他却听见洗手间那边有动静,很轻微,好像是有人用拖布轻轻擦地板。 他捕捉着那声音,起身,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他踩着清冷的月光,走到了窗前,来到了洗手间的门口。 眼前的一幕让他张大了嘴巴——这时候,他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但这确确实实不是梦…… 他竟然看见二子在洗手间内,在昏暗的月光下无声地爬行,四肢成一条线,走猫步。 洗手间的空间很小,他四肢迈着猫步,走两步之后就返回,走两步之后就返回。 二子这是在做什么? 他为何深更半夜这样趴在洗手间里走路? 赵直惊恐至极,颤颤地叫了一声:“二子——” 二子猛地转过头,灵巧地从地上站起来,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我试试……” 然后,二子就急匆匆走出了洗手间,爬上了床,把被子一拉,蒙住头,一动不动了。 赵直一步步退到自己的床前,傻住了。 四周一片死寂。 赵直忽然闻到了一种腥气。 他猛然回过头,差点贴在了一张毛烘烘的脸上——那只恐怖的黑猫就在他的肩头上。 他歇斯底里地猛一转身,想把它甩掉。 没想到,这只猫四个爪子抓得特别牢,像长在了他的肩头一样。 “你刚才叫什么?”它阴森森地问。 它说话了! 它的声音很细,和小孩的声音一模一样。 赵直魂不附体,傻傻地说:“叫二子……” 它阴惨惨地笑了笑,说:“赵直,你产生幻觉了,那是猫,一只不知道从哪里钻进来的猫,不是二子,我才是二子。” “噗通!”一声,赵直倒在了地上。 在倒下去的时候,他像是溺水了一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氧气不足,他憋得难受,似乎即将窒息。 陡然间,他睁开了双眼,从床上一跃而起!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一双眼睛惊慌地扫视着房间内的四周。 他不敢相信刚刚又做了一个梦。 他甚至不知道,是不是从第一个梦开始,他就根本没有醒过来? 他仔细回想,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脸颊上潮乎乎的,不像是洗过脸的样子。 看来,从第一个梦的时候,他就没有醒过。 他做了一个梦中的梦中梦。 所以,他才会在梦中掐自己的时候有痛感,那分明就是上一层梦境给的虚假信息,怪不得当时就感觉那种痛感虚无缥缈。 回到现实之后再回想起来,那痛感根本不是来自于他掐的位置,而是来自大脑,是直接由梦境制造出来的痛感。 然而这一次,是真真的现实了。 只有回到现实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体验,不管梦里的场景和人物多么多么真实,一旦真的回到现实,就会意识到这就是真正的现实。 这也正是梦境和现实的不同。 人有着天生的分辨梦境和现实的能力。 在梦里,不知道是不是梦还是现实。 但在现实,一定知道这就是现实。 这一连串的梦境搞的赵直心慌意乱,即使像他这样从来不疑神疑鬼的人,想起梦中的内容都感觉有些后怕。 梦,真是太可怕了。 赵直坐在床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铁门上的小窗。 栅栏上并没有悬挂着黑猫。 如果真的悬挂着黑猫,赵直肯定直接扑上去,将它弄死,因为这是现实,他相信自己的绝对实力。 人怎么可能被一只猫吓得魂不附体。 第212节 他又看了一眼孙震阳,孙震阳这时候已经没有了动静,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最后,他看向了二子。 他的头刚转过去,就吓得差点惊叫了出来。 二子竟然也端坐在床头,和他保持了一个姿势,正在盯着赵直。 “你……醒了?”赵直问道。 清冷的月光照耀下,二子的脸竟然带着一股阴气森森的感觉。 “嘿——嘿——” 二子似乎是在笑,又似乎是在叫。 那声音听起来很诡异,很恐怖。 赵直忽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预感。 他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诅咒了。 第113章 从长计议 这一整晚赵直都没有睡好。 到最后,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睡着还是醒着。 直到病房的门被统一打开之后,他才从床上坐了起来。 吃早饭的过程也是无精打采的。 他甚至都想趴在桌子上睡觉了,这显然不像过去的赵直,毕竟他一向是最有精力的那一个。 二子一直低着头吃饭不说话。 王小胖问道:“直哥,昨晚没睡好么?” 赵直看了一眼二子,随后才道:“岂止是没睡好,简直是根本就没睡着。” “怎么了,失眠?”茗人问道。 “我做了很多奇怪的梦,我觉得是在睡,但睡没睡我自己都不知道。” “怎么会这样?” 赵直耸了一下肩,再次看了一眼二子:“你说呢,我为什么会这样?” 二子头也没抬地道:“你梦到了什么?” 赵直犹豫了一下,随后道:“猫,黑猫,还有梦中梦……” 二子抬起头,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盯着赵直:“还有呢?” “我梦见你变成了猫,在洗手间里拖地,猫变成了你,趴在我的肩膀上说话。” “有意思,看来你心里有害怕的东西,你害怕猫,也害怕我,虽然我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昨天是不是见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了?” “我正想跟你们说呢——”赵直决定暂且不管昨晚梦境的事情,他一想到要逃出去,整个人就变得精神了许多,“昨天我遇到好几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快跟我们说说。”王小胖显然已经急不可耐了。 “我进去之后,直接沿着阶梯就滚了下去,下面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清,然后声控灯亮了起来,跟负一楼是一样的,我发现地面上全是黑红黑红的液体,空气中也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墙壁上也是黑红色的,甚至有一些抓痕,整个负二楼看起来就像是屠宰场一样。” “好恐怖,幸亏我没有进去……”王小胖感叹着。 “为什么是黑红色的液体呢,墙壁上的抓痕又是谁留下来的,他们为什么要将负二楼整个封闭起来?”茗人托着腮帮子在思考,他很善于捕捉这些细节。 “是,我也感到奇怪。”赵直咽了一口唾沫,继续道,“然后我顺着走廊往里走,谁知没走几步,一只巨大的黑猫从黑暗中忽然窜了出来,我昨晚做的关于黑猫的梦,可能就跟它有关。” 赵直看了一眼二子,二子面无表情,静静听着。 赵直继续道:“然后我继续往前走,依旧没有发现下水道的井盖,却意外发现了一个人——孔武,他正被关在禁闭室内,然后他跟我说,让我偷禁闭室的钥匙替他打开门,他就告诉我井盖的位置在哪,我信不过他,自己去找,果然毫无所获。” “等我回来的时候,他告诉我说那个下水道的入口已经被他们用水泥给封死了,跟路面一模一样,如果事先不知道在哪,绝对找不到,然而,就在这时——” 赵直咬了一下牙,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道:“有奇怪的生物从那些并没有关着的禁闭室里面冲了出来,我甚至看不见它们的身子,只看见很长很长的舌头,像是蛇信子一样,对我发起了猛烈的攻击,我知道,只要被那蛇信子一样的东西缠住,肯定凶多吉少,我就开始跑,跑到了负一楼的入口,茗人打开了那个铁盖,随后我钻了出来。” 赵直说完之后,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还心有余悸,他喝了一口粥,看着桌上另外三张带着疑惑和恐惧的脸。 茗人是看见过那个‘怪物’的,虽然不是全貌,但至少也领略过那个东西的厉害。 茗人说道:“反正我觉得那个东西不是人……至少不像人……” “难道它们在里面养奇怪的动物吗,不过按照你的描述,好像这世界上还没有这样的动物,除非……是妖……或者怪物……”王小胖眯着眼睛道。 “如果我猜的没错,你见到的那个奇怪的东西应该就是他们试验的失败品,而我们的病友很可能就成了那种怪物,你有没有看见怪物的身子,或者脸?”二子悄声说道,他的声音中包含着一种让人恐惧的情绪在里面。 赵直摇头道:“没看见,我根本就不敢回头——” 二子沉吟了片刻之后道:“看来我们要加快速度了,不然很有可能,我们其中的某一个就成为了那种怪物。” “所以我们要拿到007号房的钥匙,将孔武救出来。”赵直道。 “救出来之后万一他拖我们后腿呢,甚至去告发我们?” “不会,他要的是复仇,现在没有比复仇让他更感兴趣的事情,他在禁闭室能够活到现在也是这个念头在支撑着他,所以救出来之后,我们就不用管他了,然后悄悄将钥匙还回去。” 赵直直了直腰继续道:“那么问题来了,我们怎么样才能拿到钥匙呢,你们有没有什么好的方案?” 第213节 三个人眉头紧皱,都没有说话。 过了好久之后,茗人忽然说道:“要不我们干脆把猴二绑架了吧。” “绑架?太明目张胆了吧,万一我们下一次逃不出去,还要回来从长计议的,而且,现在毕竟还是演戏阶段。”王小胖道。 “怎么绑?”赵直问道,通过上一次茗人的表现,他觉得茗人很可能是将会成为他出逃过程中的一个得力干将。 “偷偷绑,让他完全不知情,比如麻醉剂,比如电警棍,就像我上次电那个院警一样,只要时间把握的恰到好处,应该能行得通。”茗人解释道。 “不过我们去哪里弄麻醉剂和电警棍呢,感觉难上加难了。”王小胖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别看猴儿平时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其实这个人精明的很,绑架这一套就算行得通,我估计他很快就会发现猫腻的,等他查出来,我们就惨了。”二子说道。 钥匙在猴二身上,要想从猴二身上取下钥匙,务必要跨过猴二这一关,显然,这个问题把他们难住了。 良久过后,赵直说道:“我们能不能换一个角度来考虑,当猴二自己将钥匙解下来的时候,我们再去拿。” “在病区里,他可从来都不解下来。”二子道。 “我的意思是指当他休息的时候,或者洗澡的时候,不局限在病区,在他的宿舍里,或者别的什么地方都可以。”赵直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在脑中细细盘算着,这个想法有些大胆,而且很有风险,但这却是他现在能想到的唯一一个靠谱的方法。 “你是说我们在他休息的时候……去偷……好像难度也很大啊……”王小胖道。 “不,我的意思是,我们让另外一个人帮我们偷,不是偷,是借。” “谁?” “一个院警,或者一个护士。” 赵直的脑中出现了两张脸,一张俊俏,一张秀美。 毫无疑问,他们分别是余文泽和铃儿。 他相信他们,也愿意冒这个风险,甚至他还想带他们一起出去。 “他们的名字我暂时先不能和你们说,等事情确定下来之后,我再和你们说,这样你们会安全一些,如果真出了意外,这事我顶着。”赵直坚定地道。 “靠谱吗?”二子问道。 “即使他们不做,我相信他们也不会出卖我,我有这个信心,这件事情,就先由我一个人来做,如果不成,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好。”王小胖和茗人点头应道,他们很相信赵直。 “好吧,只能这样了。”二子也没有想到其他更好的办法。 早饭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院警在门外吼着,休息室内的人早已经所剩无几。 二子率先站了起来,走向了门外。 在王小胖刚刚站起的时候,赵直忽然一把拉住了他。 王小胖扭过头来,望着赵直,赵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跟着他一起站了起来,然后慢吞吞往门外走去。 等二子快要走进病房的时候,赵直忽然在王小胖的耳边低声问道:“告诉我,二子是什么动物?” 王小胖轻吸了一口气,望着二子的背景,犹豫了一会之后才道:“他是一只猫,一只黑色的大猫,眼睛是惨黄惨黄的,很恐怖……我从未见过这么大的猫……” “黑猫?”赵直的肩头忽然传来了一阵凉意,他急忙扭了一下头,他的肩膀上空空如也,并没有蹲着一只黑猫。 “我害怕看见他的眼睛,总感觉有点古怪……”王小胖低声道。 “好。”赵直深吸了一口气,“我明白了,我们回去吧。” 随后,他们分别走进了各自的病房。 病房的门刚刚关上没有多久,门外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赵直通过小窗的栅栏,看见吴野率领着四个院警急匆匆走进了隔壁的病房。 随后,里面传来了大吼大叫声,然后是哭泣声和求饶声。 电警棍的声音响了起来。 几秒钟之后,四个院警将隔壁的一个病人拖了出来。 病人的腿耸拉到地上,口中吐着泡沫,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什么。 一双眼睛骤然出现在了小窗前—— “赵直。”吴野在外面盯着赵直,嘿嘿笑了起来,“你还活着呢?” 赵直盯着他,没有说话。 “挺好的。”吴野用警棍在铁门上敲打了两下,“至少我们多了一个人。” 赵直还是没有说话,依旧死死盯着他。 赵直知道自己应该讨好他,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即使是扭头走开,他都做不到,他就这样死死盯着他,也不说话。 吴野咧开嘴,像是章鱼一样笑了两声,然后就离开了,他刚走两步,赵直忽然道:“你们要带他去哪?” 吴野头也没回地道:“你很快就知道了!” 第114章 变化 白昼越来越长,夜越来越短。 第214节 天气开始变得闷热,蚊蝇丛生,真正的夏天来临了。 余文泽的身体一向很好,多年不生病的他,竟然在夏天来临之时感冒了。 这一场感冒来得很突然,也很猛烈,他整整在床上躺了两天两夜,最厉害的时候,高烧到了39度。 没有一个人关心他,没有人一个人照顾他,什么没有一个人假意问候过他。 他就这样自己一个人在床上煎熬着,跟自己体内的病毒做着剧烈的抗争。 他知道自己肯定能够胜出,毫无疑问。 果然,在第三天的早上。 他睁开眼之后,感觉整个世界清静了许多,耳朵里面没有传来嗡嗡的哄叫声,眼前没有出现漂浮着的奇怪花絮,身上也不再滚烫,手指也不再颤抖。 他从床上坐起来,摇晃了一下脖颈,除了浑身疲惫之外,他觉得自己基本无恙了。 这病来的很突然,去的也相当突然。 他细心地观察着自己的身体,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脸,看着背部,并没有发现奇怪的地方。 其实,在过去的几天里,他最害怕的就是——那个念头他现在甚至都不敢想象,每一次想起来,就感觉浑身冰凉,如同置身冰窖当中。 他怕自己成为那个怪物的模样…… 幸亏只是一场普通的重感冒。 余文泽深吸了一口气,透过镜面,看见了自己额头上的疤痕,他的脸一下子就变得凝重了起来。 现在有很多的事情摆在他的面前,让他寝食难安。 首先,是吴野成为了真正的大队长,自己一向都在和他作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突然对自己发难,而且,自己的下场肯定会很惨。 除非,不干了…… 但余文泽知道,在这里,干不干,根本不是自己说了算的事情。 他的头微微有些发疼。 随后,他想到了更加令他头疼的东西,院长那晚上为何要故意救他,三德为什么会成了那个模样,那些黑衣人到底来这里是干嘛的? 且不管后两个问题,单说第一个,就足以让余文泽想破脑袋。 不过,或许院长只是突然间大发慈悲…… 或者,他有别的需要自己来协助办成的事情…… 余文泽摇晃了一下脑袋,在过去的几天里,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他现在不想再思考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管他到底想干嘛,先把自己好好保护起来才是真正有意义的事。 余文泽又对着镜子看了一会,他现在很满意额头上的疤痕,让他那张有些女性化的脸显得阳刚了许多。 他穿好衣服,将警棍插在腰间,走了出去。 有两个院警正在走廊中抽烟。 当余文泽走过他们旁边的时候,一个院警忽然伸出了一只脚,余文泽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被绊倒了。 他刚刚大病初愈,精神和体力都不是很好,要是在往常,这种小伎俩他肯定不会中招。 但是现在,他不仅被绊倒了,还实实在在地来了一个狗吃屎,要不是手肘撑得快,估计门牙都要被磕掉了。 那两个院警指着地上的余文泽哈哈大笑了起来。 余文泽在地上静静地躺了一会,然后奋力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拳头握得很紧,手腕在颤抖。 跟他们说理一点用都没有,现在也不是打架的最好时机,他的余光扫到旁边的房门打开了几间,有几个院警正在盯着他,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了细微的声音。 他眉头轻皱,那声音像是耳语,又像是腹语,就在自己的脑袋里面响起,那声音好像在说:杀掉他们——杀掉他们—— 余文泽呲了一下牙,他呲牙的动作很古怪,他之前从未这样呲牙过。 那像是动物发起攻击前,或者威胁对手的时候才会做出的动作。 余文泽凝视着他们,看了几眼之后,转过身走了。 几个院警在他的身后又哄笑了起来,他们对着他的背影肆意嘲笑和鄙视。 好像他是一个软蛋,一个可以随便捏的软柿子。 余文泽并未理会他们,他走的越来越快,最后狂奔了起来,他一口气奔出了宿舍楼,来到了外面。 骄阳如火,太阳像一个火球一样高高挂在头顶上,炙烤着大地上所有的生灵,同样也炙烤着余文泽那几乎就要发霉的身躯。 几天没出门的他,在阳光的暴晒之下,有一种像是重生了一样的感觉。 他仰起头,伸开了双臂,让阳光尽情照在自己的身上,直到身上开始流汗了,他才长吁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进入肺部,在体内盘旋了一圈,再次吐出来的时候,他睁开了双眼。 四周绿草丛生,恰紫嫣红,有几只鸟儿在空中鸣叫,相互追逐嬉戏。 余文泽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在之前,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来到了别的地方,印象中,这里原本是一片死寂,阴气沉沉的。 看来生了一场病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让他看到了之前没有注意过的场景。 第215节 他侧耳倾听,耳边好像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响,很细微,不像人类发出的声音。 那声音的源头来自于前方的一处草丛,他急忙跑了过去,那个声音越来越响。 他弯腰下去,拨开了草丛,声音戛然而止,一个蛐蛐从草丛中‘嗖’地一下跳了出来。 余文泽吓得往后退开了两步,那个蛐蛐一路弹跳,跳进了一片浓密的草丛之中,转眼没有了踪影。 他急忙左右环顾,像是一个做了坏事的孩子,生怕被别人看见。 有一阵风吹来,草丛哗啦啦响起,他急忙再次往后退了一步。 有点奇怪,他已经感觉到了—— 像是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正在他的身上发生。 如果说,最开始的时候,他听见了院警们的低声细语,以及脑袋里面的那阵声音,纯属是偶然,那么现在,他听见了草丛中蛐蛐的叫声,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风声,还有叶子摇摆的声音—— 忽然之间,有一种极其惊悚的感觉从脚掌一路攀升到了头顶。 他觉得自己有些不正常了。 这一场重感冒似乎让他的某些感官系统发生了细微的转变。 他虽然还没有完全理解是哪些方面的转变,但毫无疑问,确实跟之前不一样了。 他能够看见之前没有看见的东西,能够听见之前听不到的声音,光是这两点,就足以证明自己跟以往有所不同。 意识到这些不同,并没有让他感觉兴奋和激动,反而是害怕和惊惧。 他呆在原地想了几分钟之后,没有想出一个头绪来。 随后,他迈开步子朝前面走去。 太阳在头顶照着,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汗珠。 他走进了普通病区楼。 在一楼晃荡了一圈,然后又上了二楼。 本来白天巡逻的事情不关他的事情,但毕竟身为一名院警,要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才行。 所以闲来没事,他就四处转一转,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病区的病人们似乎有些压抑,从他们的表情和神态中就能够看出来。 而院警和护士们打成了一片,他们甚至都没有时间调笑余文泽。 余文泽一路观察着,一路来到了四楼。 现在正是病人的吃饭时间,陆陆续续的病人从病房内走出来,来到休息室进餐。 余文泽看见赵直和另外三个人一边低头说着话,一边朝着他走了过来。 “赵直,你怎么样了?”余文泽主动打招呼,在病人里面,他最熟悉的人就是赵直了,毕竟他们两个人曾经在同一个房间内睡在同一张床上过。 “挺好的。”赵直迎着余文泽走了上去,脸上露出了笑容。 另外跟他一起的人则一转身进入了休息室。 “你怎么样,我感觉好几天没看见你了。”赵直关心地问道。 “我得了一场病……”余文泽将目光瞥向了别的地方,似乎不想细说。 “怪不得看你脸色有些苍白。”赵直盯着余文泽,他的眼神有些锐利,当余文泽望向他的时候,他急忙移开了目光,“你自己要多多注意。” “注意?注意什么?”余文泽感觉赵直似乎话里有话。 “最近很多病人都被无缘无故带走了,你应该也发现了吧。” “我知道这件事,但具体是怎么回事我就不知道了。” 余文泽和赵直来到了一处墙角落,两人低声说着话。 “我要跟你说一件重要的事。”赵直低声道。 “什么事?”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我要逃出去吗?” “记得……怎么,你找到办法了?”余文泽的心里喜忧参半。 “找到了,不过,我需要一个人的帮忙。”赵直紧紧盯着他。 “谁?” “你。” “什么意思?” “我希望你能够帮我一次。” 余文泽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四周之后才道:“怎么帮,你说。” “我需要拿到禁闭室负二楼007的钥匙,钥匙在猴二身上。” “你去负二楼干什么?” 第216节 “孔武被关在那里,他知道出去的出口在那。” “原来是这么回事……” 余文泽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不着急,你好好想想,如果不行,我去找铃儿帮忙,如果再不行,我自己想办法,反正我一定要逃出这里,不然怎么死的我自己都不知道。” “好,我下午给你答复。” 有一个院警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余文泽快速走开了,赵直也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刚走了两步,赵直忽然回头道:“你想不想?” 余文泽愣了一下,他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这个问题,他现在还不知道答案。 第115章 抱住她 余文泽感觉今天一天都不大正常。 他的头似乎还在迷糊,身子依然在发软,他浑身没有一丁点的力气,但是听觉和视觉却极其地敏锐。 有些细微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当中,像是钟鼓一样剧烈。 有些很小的东西钻入了他的眼镜,他甚至看见了地上的尘埃在起起伏伏。 不正常,绝对不正常!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得病了,得了一种奇怪的病,这种病让他神情恍惚。 他逐渐陷入了一种怀疑的状态当中。 他左顾右盼,开始疑神疑鬼,有人从他的身旁走过,他都要回过头盯着那个人的背影看上好一阵子。 他走在路上,小心翼翼,生怕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从旁边忽然蹦出来。 他觉得有人要害他,就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就藏在暗处,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种恐怖的直觉让他的后背逐渐流出了汗珠。 终于顺利走到了一楼,他轻吁了一口气,对着空气呲了呲牙,然后迈步走了出去。 他想要握紧拳头,却发现手臂在颤抖。 他要赶紧回去,回到自己的房间,回到自己的床上,好好休息一番。 刚走出大楼,耳边就传来了一声叫喊,他吓得往后退开了一步,抬起头,望向声音的源头。 有一个长相清秀的女护士朝他走了过来,余文泽皱了一下眉头,恍惚了几秒钟之后,才终于想起来,这个人是铃儿。 “你好像瘦了……”铃儿走到余文泽的跟前,望着他的眼睛。 铃儿的脸上没有出现那种标志性的笑容,她看上去有些憔悴,略显疲惫。 “你也瘦了。”余文泽看见铃儿的模样忽然有些心疼。 铃儿似乎苦笑了一声,但笑容很快就消逝,她盯着余文泽的脸,良久过后才道:“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 余文泽下意识地左右看了一眼。 “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很可爱的人,很乖巧,而且很善良,有点像大家闺秀……” “现在呢,还像吗?” “你似乎有什么心事,疑虑重重的,不过依旧看起来像大家闺秀,你的举止和言行,尤其是笑容,让人过目难忘……” 余文泽说着说着,感觉自己的脸蛋有些发烫,也许是被太阳晒的,随后他急忙停止了诉说,又左右看了一眼。 铃儿忽然笑了起来,这笑容的样子还是从前的样子,但感觉却不一样了,似乎带着一股愤恨,但看起来却似乎显得更加自然了。 “所有人都说我像大家闺秀,或许事实并不是这样的,最近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情,虽然现在还没有彻底想明白,但我已经知道,自己绝对不是你们眼中看到的样子。” “你什么意思……” 余文泽没有完全明白铃儿的话,他甚至觉得她说的有些玄乎。 “我的意思是,我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是谁,我活成了别人认为的模样。” 铃儿的脸上像是罩着一层雾一样,看起来虚无缥缈,她的眼神也散了,虽然在看着余文泽,但实际并没有聚焦到他的脸上。 余文泽忽然想到了自己,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究竟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也很明白现在自己是什么样子的,但一直以来就是不敢踏出那一步。 不过最近他被一连串的事件冲击之后,已经逐渐踏出了那至关重要的一步。 那种感觉真的很爽。 “你可以试着做你自己。”余文泽结合了自己的经历,说出这句话。 “我正在寻找,它已经遗失了很多很多年,我要回到过去,才能将它找回来,也许现在它正呆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偷偷哭泣,也许它还是一个小孩子,等着我回去接它……” 铃儿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来自遥远的过去。 也许就是现在,就在这里,铃儿已经将自己的思绪引回了过去的岁月。 第217节 受过伤害的人,回忆过去,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 将已经封存的伤口再次扒开,血粼粼地展示在自己的眼前,还要用手指轻轻拨弄,这种感觉,是任何人都不想去体验的。 “我觉得我跟你的经历很像,一直以来,我都不敢勇于做自己,长久的压抑让我的性格变得越来越懦弱,好在最近我终于开始突破自己了,其实我还得感谢你……” 余文泽看着铃儿,脑中回想起了不久前在二楼病房的场景,当时她正在被一个病人非礼的时候,他适时出现了,踢飞了那个病人,将铃儿抱在了怀里。 当时的感觉,是如此温馨而美好,估计他一辈子都难以忘怀。 “真羡慕你们这些知道自己究竟是谁的人,真羡慕你们……” 铃儿叹了一口气,脸上的阴云更重了,似乎随时都会落下雨来。 铃儿的表情和神态是如此失落而哀伤,让余文泽的心底禁不住生出了一阵怜惜,他甚至有种冲动,想要将铃儿紧紧揽在自己怀里,好好安抚一番。 他的手腕刚刚动了一下,还没等彻底鼓起勇气去抱她的时候,铃儿忽然转过身走了。 她走得很慢,脚步有些踉跄,背也有些弯曲。 “铃儿——” 余文泽在她的身后叫了一声,铃儿停住了脚步,可是却并没有回头。 余文泽快步走了上去,将头靠在她的耳边低声道:“你想不想出去?” “出去?去哪?” “总之不呆在这里了。” 铃儿缓缓抬起了头,她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神采,但很快消逝,再次变成了迷茫而空洞的散瞳状态。 “这里是出不去的。” “不一定!” 余文泽忽然紧紧握住了铃儿的手。 铃儿的手很凉,即使太阳底下被晒了这么久,她的手依旧很凉。 铃儿愣住了。 余文泽手掌上的温度缓缓传递到铃儿的掌心,那是一股充满关怀和爱意的暖流。 他们的第一次握手,是在几个月前的一个晚上,当时余文泽被当成了偷窥狂被众人殴打,在所有人都离去之后,是铃儿替余文泽包扎了伤口,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同时也将他拉出了心灵的深渊。 现在,他们的手再次握在了一起。 不过这一次,铃儿成了被握的那一个人。 在这几个月里,余文泽逐渐成为了自己。 铃儿却逐渐迷失了自己。 他们在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发展,但都是走向自己的内心深处。 余文泽紧紧握着铃儿的手,目光变得很坚定。 “铃儿,你不应该呆在这里,也不能呆在这里,这里会毁掉你。” 铃儿没有说话,她始终看着余文泽。 “我有办法,让你离开这里。” 余文泽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想逃出去?”铃儿问道,她的眼神中带着惊讶,似乎不敢相信。 “这你就别管了。” 余文泽咬了咬牙,双手环抱住了铃儿的腰,猛地一把将她揽在了怀里,他的动作很快,很生猛,像是害怕自己一犹豫就失去了勇气一样。 铃儿的头靠在了余文泽的胸膛上。 余文泽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 眼前的一切都在没了踪影,只有怀中铃儿的身躯是真实存在的。 耳边的所有声音都在虚化,只有怀中铃儿的呼吸是真实存在的。 鼻尖的种种味道都在消逝,只有怀中铃儿的香味是真实存在的。 他抱住了铃儿,鼓起了毕生的勇气。 但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几秒钟之后,铃儿慌乱地推开了余文泽。 大白天在病院里面搂搂抱抱,无异于自寻死路。 他们两个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所幸刚才的一幕并没有被别人看见。 铃儿迅速转过了身子,往前走了两步。 余文泽则转到了另外一边,也退开了两步。 这一切都来得很突然,突然到两个人都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尤其是铃儿,她根本就没有料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 第218节 但其实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征兆。 铃儿急匆匆迈步走了。 余文泽转过头来,望着铃儿离去的背景,忽然感觉有些后悔。 他刚才实在不应该一时冲动的。 他只是想给她一个承诺而已,为什么非要抱她? 余文泽气的握紧了拳头,捣在了自己的胸口。 他仰起头,用脸接受着阳光的炙烤。 良久之后,他深吸了一口气。 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语气中带着嘲讽和鄙夷。 那声音高高在上,如同太阳一样:“呦,臭小子,还在晒日光浴呢?” 余文泽还没有睁开眼睛,就已经知道是谁了,他迅速调整了自己的情绪,然后缓缓低下了头。 “猴二。”余文泽喊了一声,“你干嘛呢?” 猴二似乎不太满意余文泽的态度和称呼的方式,他扯了扯自己胸前的副队长警徽,翘起下巴道:“你是眼瞎了吗,看不见这是什么东西?!” “哦,副队长?”余文泽撇嘴一笑道,“恭喜恭喜!” 猴二盯着余文泽,嘿嘿笑了两声,然后用警棍戳了戳他的胸膛道:“以后乖乖听话,我猴大爷不会太过于为难你。” 余文泽没有说话,他悄悄将双手背在了身后。 猴二又冷笑着看了余文泽几眼之后,晃荡着警棍走了。 余文泽盯着猴二离去的背影,眼神逐渐变得锐利了起来。 第116章 偷盗 下午三点的时候,余文泽来到了三楼,他假装巡逻,其实是在等待赵直。 他不确定赵直会不会下来,但他也不敢贸然上去找他,那样太过于明显,容易暴露自己的行踪。 十几分钟之后,赵直领着三个病人从楼上缓缓走下。 他们两个人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对方,然后赵直示意另外三个人先走,自己则慢吞吞走在了最后。 当赵直和余文泽擦肩而过的时候,余文泽急忙转过身,朝着和赵直相同的方向走去。 余文泽和赵直两人之间隔了半米左右的距离。 这是一个很微妙的距离,既不会让别人特别注意他们,同时他们之间又可以用很低的声音让对方听清说话的内容。 “我可以帮你。”余文泽说道,“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我希望你走的时候能够带上铃儿。” 赵直微微歪头,看了一眼余文泽,他的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别这么看着我,我只是不想她呆在这里受苦。”余文泽压低了声音解释。 但他越是解释反而越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赵直笑了笑,不置可否,然后再问:“你自己呢?” “我不准备走,这里需要我。” “哦,需要你干什么?” “我如果走了,这里真的就没有一个人可以为病人说话了,没有一个人肯和院警们作斗争,他们肯定会越来越嚣张狂妄的。” 余文泽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赵直急忙转过身做了一个非常隐蔽的手势,然后迅速转过了身去。 “即使你不走,结果也是一样的,现在你觉得你自己起到作用了吗,你能够改变得了这里正在发生和即将发生的任何事情吗?” “现在还不能……” “那什么时候能,总不能等你死了之后吧?” “我也不知道,但如果不试试,怎么能说不会发生呢。” “好吧,既然你这样想,那我只能尊重你的选择。” 余文泽沉默了一会之后问道:“那个钥匙,你什么时候要?” “当然是越快越好。” “嗯,如果不出意外,明天我就会给你拿来。” “你自己要多加注意,现在风声鹤唳,稍不留神可能就会让自己死的不明不白。” 听见赵直的这句话,余文泽想起了几天前的那个夜晚,在那个恐怖而又离奇的夜晚,他已经死里逃生过了一次,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事情比那一次更加令人恐怖了吧。 “放心吧,倒是你,自己要多注意,尽量不要让院警们想起你来,否则,很可能下一秒就把你带走了。” “那我只能自求多福了。” 赵直笑了一声,一转身,走进了阅览室里面。 第219节 余文泽又径直往前走了一会,然后左右看了几眼,假装在巡逻的样子,随后转过身,继续慢悠悠走着。 余文泽来来回回又在普通病区楼逛了一会,大部分院警都在和护士们调笑嬉戏,很少有人注意到他。 最近一段时间,矮人院长根本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完全见不着踪迹。 余文泽有一个很大胆的想法,他觉得矮人院长可能已经放弃这边了,或许他真正的目的并不是治疗病人,而是做什么奇怪的研究,从三德那件事就能够看出一些苗头来。 而矮人院长此时或许已经转战地下了,和黑衣人们一起做着研究。 余文泽忽然很想再进去一次大楼后面的那一片小树林,通过上一次进入他已经知道,那里是一片坟场,到处都是骷髅骨,甚至还是一个蛇窝,有巨大的蛇在里面潜伏着。 那里是一个危险的地方,但恰恰就是在那里,有一个铁皮小屋—— 或许,那个铁皮小屋就是他们的一个基地也说不定。 强烈的好奇心催促着余文泽,他准备替赵直搞定这件事之后,就独身一人再次进入小树林一探究竟。 被蒙在鼓里,得不到真相的感觉就像是百爪挠心一样,让人浑身难受。 余文泽一边思考着,一边悄悄走下了楼。 他在病院外面又转了一圈,除了路过的几个零星院警和护士之外,外面很安静。 没有放风的病人,没有持枪的黑衣人。 病院内平静的不大正常。 在这种离奇的平静当中,一些不好的事情正在酝酿着。 也许就在今天,或者明天,就会爆发。 余文泽深吸了一口气,他左右观察了一阵子,然后悄悄溜进了宿舍楼。 在吴野成为了大队长之后,那些平日里被孔武的威压镇压的院警们彻底放开了自我。 他们没日没夜地聚众赌博。 最初的时候他们还会派人在外面把守,以防院长突然前来视察,但过了几天发现院长连个人影都没出现之后,他们现在甚至连门都懒得关了。 隔着一层楼,余文泽就听到了哄笑声和吆喝声,还夹杂着叫娘骂爹的声音。 他贴着墙角走过了二楼那间最重要的赌博房间,往里面看了几眼,确定了吴野和猴二都在里面之后,继续往前走去。 他回到了自己的宿舍,他的宿舍在三楼。 吴野和猴二的宿舍都在二楼。 今天晚上,他要从猴二的身上将禁闭室负二楼007的钥匙取下来。 他已经想好了方法。 虽然有点危险,但却是最直接也最简单的办法。 刚刚走过那间赌博房间的时候,他看见猴二身上依然穿着警服,那一大串钥匙就挂在他的腰上。 猴二很少犯错,他除了会察言观色,溜须拍马之外,做事也很干净利索,这也正是他这么年轻就能够成为副队长的主要原因。 猴二裤腰上的钥匙很少取下来,而他的裤子更是很少脱下来。 但有一种情况下,他必须要脱下裤子。 那就是洗澡。 余文泽就准备在这种情况下,偷到那把钥匙。 他静静地躺在床上,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逐渐地,他睡了过去,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余文泽看了一下时间,晚上七点半。 今天晚上,他要去巡逻。 他匆匆起身,穿戴好装备,然后走出了门。 他们还在二楼的空房间里打牌,陆陆续续的院警吃完了饭从楼下上来。 余文泽站在二楼的拐角,紧靠着墙壁,将自己藏在黑暗里,不让人看见他的身影,但他可以看见路过的所有人。 过了一会儿,猴二和吴野回来了。 他们走进了赌博房间,里面随之爆发出一阵吆五喝六的声音。 余文泽悄悄下了楼,该巡逻的时候,他还是要巡逻一下,毕竟这是他的工作,而且,也是他不在场的证明。 在路上,他甚至和几个院警主动打了招呼。 晚上九点半的时候,余文泽回去了,他继续藏在了二楼拐角处的黑暗中。 他像是一头豹子一样,在静静等待着。 赌博房间里的声音逐渐变小,院警们陆陆续续走出了房间。 终于,吴野和猴二,鹰钩鼻院警钩子三个人一起走了出来。 吴野自己住在一间宿舍,猴二和鹰钩鼻院警两个人住一起。 他们有说有笑地走回了各自的宿舍。 第220节 很快,猴二就从自己的宿舍里面走了出来,他只穿着一件裤衩,手中端着一个盘子,肩上搭着一条毛巾。 猴二哼着小曲在吴野的门口等着,他似乎很开心,看起来今晚上应该是赢了不少钱。 钩子走了出来,他的脸色有些阴沉沉的,配上他那只巨大的鹰钩鼻,使得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只阴森的秃鹫一样。 不多久,吴野拉开门走了出来。 随后,三个人一起朝着澡堂的方向走去。 余文泽知道他们的习惯,所以才会在这个时间等待在这里。 等他们的彻底进入澡堂里面之后,余文泽从墙角的阴影里面闪了出来,他紧贴着墙角,快步朝着猴二的宿舍走去。 宿舍门果然没锁。 他轻轻一推,就推开了。 他左右看了一眼,然后一猫腰,钻了进去。 他掩上房门,扑向了猴二的床,一把抓起了他的裤子。 “哐啷哐啷!”裤子上传来了一阵声响将余文泽吓了一跳。 他深吸了几口气,一边平复着有些紧张和激动的心情,一边查找着007的钥匙号码。 钥匙实在是太多了,他找了好一会才找到。 就在他准备将那把钥匙解下来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脚步声很轻,但走得很快。 转瞬之间,已经来到了宿舍的门前。 余文泽急忙放下猴二的裤子,趴下身子,就地一滚,钻进了床底。 “吱呀!”一声响,房门被打开了。 那个名叫钩子的鹰钩鼻院警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他走进了自己的宿舍,却像是做贼一样。 他走到了猴二的床前,抓起了猴二的裤子看了几眼。 随后,他冷笑了一声,将手放进了猴二的裤兜里,掏出了一把钱,从里面挑了几张整的,随后走向了他的床前。 钩子将自己的床铺掀开,从最里面取出两个小包,一个红色,一个绿色,他将手中的钱塞进了绿色的包里,然后从红色的包里取出几张整钱。 他又再次走到了猴二的床前,将刚取出的那几张钱使劲揉了几下,塞进了猴二的裤兜里。 做完这些之后,钩子嘿嘿冷笑了几声。 随后,他拿起一条毛巾,走了出去。 走出去之后,他将门重重关上了。 直到钩子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了之后,余文泽才从猴二的床底下面滚出来。 他没来得及多想,再次抓起了猴二的裤子,找到了007的钥匙,三下五除二就解了下来。 他走到门口,侧耳听了一会,确定外面没有任何声音之后,他的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他拉了一下,没有拉开。 他又拉了一下,还是没有拉开…… 他上下晃动了一下,使劲拉,门依旧牢牢地关着…… 余文泽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几秒钟之后,当额头的汗珠滚下了脸颊,他才真正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他被锁在里面了! 第117章 披着猫皮的老头 当开门的声音响起的时候,余文泽已经躲在了床底下。 他没有躲在猴二的床底,也没有躲在钩子的床底,而是躲在了另外一张空床的底下。 他紧紧贴着墙角,蜷缩成一小团,尽量让自己藏在黑暗的最深处。 猴二和钩子走了进来。 “他妈的,我就说她是一个骚货你不信,白天竟然还朝我抛媚眼,不过她长得实在太丑,我提不起兴趣啊!”猴二一边淫笑着一边道。 “猴哥啊,狼多肉少!能有一个就不错了,你还想怎么样,就不能给我们弟兄们留下几个嘛。”钩子大大咧咧地道,同时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床上。 “还是现在爽,之前孔武那狗日的当队长的时候,我们哪里敢做这种事情,那可是连看都不敢看啊。” “那是必须的,吴大队长和猴副队长领导有方啊!” “嘿嘿——” “猴哥有没有注意到,最近咱们的院长好像失踪了一样,我好几天都没见到他了。” “不光是院长,梅医生也不见了,鬼知道他们都干嘛去了,最好是全部死掉才好,那时候,咱们的大队长就可以当院长啦,哈哈哈哈——” 猴二说话的声音很大,而恰好就在这时,吴野走了进来,他口里叼着一根烟,拍了拍猴二的肩膀:“小子,不要乱说话,我哪里能够当院长。” “哎呀,大队长啊,来——”猴二急忙拿出火机替吴野点上烟,然后笑着道,“这真不是我乱说话,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大家都看得出来,这里除了你之外,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当得了院长。” 吴野深吸了一口气,眯起了眼睛,咧开嘴巴,低声道:“如果我当上队长,你就是大队长,钩子你就是副队长了,有好处大家一起占,这里以后就是我们兄弟三个说个算!” 第221节 “还不快谢谢大队长!”猴二给钩子使了一个眼色。 钩子满脸堆笑:“谢谢大队长,我定然为大队长鞍前马后,还有猴副队长。” 吴野忽然正了正脸色,严肃地道:“现在说那些为时尚早,刚才的话只是玩笑话,你们切莫当真,我现在对咱们院长是非常敬佩的,你们也要这样,以后不准再说这个了。” “放心吧,你呐。”猴二急忙表态。 钩子急忙跟着点头称是。 他们三个人又聊了一会,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聊女护士,小部分时间则是在探讨黑衣人的问题。 说是探讨,其实就是胡说八道,因为他们完全都不了解状况,甚至连黑衣人的身份都不知道。 在黑衣人这方面,余文泽很有发言权,他甚至跟他们有过正面接触,而且差点还死在他们的手里。 不过现在余文泽只能悄无声息地藏在床底下。 他屏息凝神,一动不动,即使汗水已经钻进了他的眼皮里面,他的眼睛依旧没有眨一下。 如果被发现,不仅前功尽弃,而且,他很有可能再也穿不上这身警服,只能去禁闭室负二楼,和孔武成为邻居,两人相互抚慰。 终于,吴野离去了。 钩子关上了门,两个人分别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短暂的沉默之后,猴二道:“钩子,尽量少说话,多做事。” 钩子愣了一下,道:“猴哥,是不是我刚才话太多了。” “你暴露的太明显了。” 钩子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他局促不安地搓着自己的双手道:“猴哥,怎么了?” “瞧你那副没出息的样子,我是叫你说话要注意分寸,知道自己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好了,这种事别人也教不会你,要自己慢慢去领悟,睡觉吧。” 钩子盯着猴二的脸,看了一会之后,口中吱呜了一声,随后躺在了床上。 关了灯之后,没过一会儿,猴二就传来了鼾声。 但钩子却在床上翻来覆去,床板嘎吱嘎吱响。 余文泽躲在床底下,稍微舒展了一下自己的双腿,他在静静等待着,等待着午夜的来临。 他坚信钩子不可能一晚上都不睡觉。 时间在缓慢流逝。 蚊虫钻进了床底,开始啃噬着余文泽暴露在外面的肌肤,他一动不动,任凭蚊虫大快朵颐。 钩子起床上了一次厕所,然后他上床之后又折腾了一会,许久之后,终于逐渐消停了下去。 余文泽趴在床底下又等待了很久,直到钩子也传来了鼾声之后,他才悄悄从床下爬了出来。 他先是将双伸出来,放在了地面上,然后撑直身子,在地上蠕动前行。 朦胧的月光照在房间内,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有一个东西正在地面上攀爬,那东西爬得很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当余文泽即将爬到门口的时候,床上的猴二忽然翻了一个身,口中说了几句含糊不清的话,随后从床上坐了起来。 余文泽吓得大脑都快要停止运转了。 猴二哈欠连天,眯着眼睛,走进了洗手间,并没有注意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余文泽。 如果猴二看见的话,估计有可能被吓个半死。 当猴二在洗手间里面放水的声音响起的时候,余文泽急忙起身,一把打开了房门。 “吱呀!”一声响。 “谁呀?” 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余文泽愣在了原地。 “你猴大爷我。” 洗手间里面的猴二嘟囔了一声。 就在这个间隙,余文泽彻底拉开了房门,然后一闪身,钻了出去,随后轻轻将房门关上了。 他拔腿就跑,像是追赶猎物的豹子,朝着黑暗深处窜去。 只几秒钟的功夫,他就窜下了大楼。 他沿着那条巡逻的小道,往前狂奔,奔出去了几十米之后,在路灯完全照不到的地方,他停住了脚步,大口大口地呼吸。 刚才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太过于惊心动魄,他原本以为只是偷个钥匙这么简单的事情,谁知道竟然会这么凶险。 所幸的是,有惊无险。 看来上天在眷顾他,或者,是在眷顾赵直。 余文泽将手伸进了口袋,拿出了那个钥匙,他打开手电筒,看清了上面的号码——007。 他长吁了一口气,将钥匙藏进了口袋里,然后缓步往前走着。 刚刚走了两步,他就感觉到身后好像有人在跟着他。 第222节 他回过头来,仔细看了一会,并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他继续往前走着,但注意力却全部都在身后。 几秒钟之后,身后再次响起了细细碎碎的轻响声。 他骤然转身,打开手电筒直射了过去。 在前方十米左右的距离,路中央,正站立着一只巨大的黑猫。 黑猫的眼睛餐黄惨黄的,紧紧盯着余文泽,带着一股阴森狡黠的气息。 余文泽陡然吸了一口凉气,这只黑猫就是那天晚上他遇见的那只,而且曾不止一次出现在他的梦境当中。 黑猫站在路中央,一动也不动,双眼直直地盯着余文泽。 余文泽摇晃了一下警棍,鼓起勇气朝着黑猫走了过去。 他和黑猫的距离越来越近,但那只黑猫却依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像是它的四肢已经被固定在了那里一样。 他看着那只黑猫的眼睛,感觉它像是会说话一样,他禁不住开口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然而黑猫并没有说话。 它是一只猫,猫怎么可能会说人话。 余文泽自嘲般地笑了一声,他摇晃了一下脑袋,拍打着手掌,试图将猫吓走。 黑猫忽然叫了一声。 “喵呜~” 那叫声很凄厉,像是婴儿的哭。 余文泽吓得脸色都白了。 黑猫忽然弓起了腰,然后朝着余文泽猛地窜了过去。 余文泽伸出警棍格挡,但那只黑猫跳的非常高,直接贴着他的肩头跃了过去。 等他回过头来的时候,那只黑猫已经不见了。 四周漆黑一片,静悄悄的,像是黑猫从未出现过。 余文泽忽然感觉自己的肩头传来了一阵疼痛,他歪头一看,肩膀上的衣服竟然已经被撕裂了,几条血红的爪印清晰可见。 他抬眼望向黑暗的深处,他虽然看不见那只猫在哪里,但他仿佛能够看见那双惨黄的眼睛。 这只黑猫不像是一只正常的猫。 或者说,它根本就不是猫,有可能是披着猫皮的人,或者长着猫脸的鬼。 余文泽忽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种猫正在试图给自己传送什么重要的信息。 他大踏步朝着黑暗深处走去,追随着那双隐隐约约的惨黄眼睛。 “喵呜~” 黑暗中再次传来了一声婴儿啼哭一样的猫叫声。 余文泽缓缓弯下了腰,将双手放在了地上。 他用猫的视角来观察四周,终于,他看见了那只猫。 他和黑猫四目相对。 黑猫‘嗖’地一声窜了出去。 余文泽紧随其后。 也不知道奔跑了多久,黑猫的身影在前方停住了。 “喵呜~”黑猫又叫了一声。 余文泽缓缓走上前去,看见了那个让他印象深刻的井盖。 三德曾经就是从这个井盖里面爬出来的。 井盖上有一把大锁,是新的。 余文泽回过头,看了一眼四周,然后蹲下身子,倾听了一会。 井盖里面并没有传来奇怪的声响。 黑猫就站在他的旁边,紧紧盯着他。 “你要让我进去?”余文泽问道。 黑猫没有说话,它后腿弯曲,蹲在了地上,昂着头看着余文泽,姿态和模样像一个狡诈的老头。 “可我怎么进去,这锁这么大,砸都不一定能砸得开。” 黑猫轻叫了一声,似乎是在嘲笑余文泽,随后它四肢着地,转过身去,摇摇晃晃地走了。 余文泽看着黑猫离去的动作,再次愣住了。 这分明就是一只成了精的猫。 当黑猫彻底消失在了视线内之后,他才再次望向了那个井盖。 第223节 难道井盖底下有什么重大的秘密? 余文泽眉头紧皱,双手缓缓放在了那个大锁上。 第118章 你们准备好了吗 月黑风高,四周阴气沉沉。 余文泽一个人呆在井盖的旁边鼓捣了半天,也没撬得动分毫。 那锁又大又牢固,光靠一双手和一根警棍,根本无法弄开。 最后,他只能放弃了。 他打算等过几天带点开锁的道具来将其打开,进去看看。 井盖后面的东西唤起了他强烈的好奇心,就像楼后面那一片小树林一样。 这两个地方已经被他列为必须要进去一探究竟的地方。 都说好奇心害死猫,但现在余文泽却是被一只猫指引着才来到了这里的。 如果他最后真的被害了,那应该也是被好奇的猫害死的。 余文泽离开了井盖,四周黑漆漆的,草木像是一个个弯曲着的人影,随着风的节奏,左右摇摆。 他加快了脚步,一边不停地转过头来张望,一边警觉地倾听着四周的动静,他现在很怕背后忽然出现一个奇怪的生物,或者斜刺里杀出一条巨大的黑猫。 肩头的伤口还是隐隐作痛,似乎时在提醒余文泽,他此刻正处于危险的境地,需要万分小心。 终于离开了密集的草丛,来到了主干道。 他深吸了几口气,再次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 只要钥匙还在,今晚上就算是有所收获。 他在巡逻道上缓缓踱着步子,来来回回走了几圈。 每一次走到重病楼的尽头,他的内心都有着强烈的冲动,想要钻进树林子里面去看个究竟。 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今天晚上他不想节外生枝。 他要先将钥匙交给赵直,帮助赵直逃出去,顺便带上铃儿离开这里,他就算是了却了一桩心头大事。 那之后,他真的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绝对不会有丝毫的顾忌和犹疑。 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在这里搞出一番大动作来。 冥冥之中,他似乎已经感觉到了压在他身上的担子正在变重。 那是他来到这里的使命,也是他活着的意义。 他是一名警察,从始至终,一直都是。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黎明之前那一段最为黑暗的时间里。 空气冷飕飕的,四周像是被浓墨覆盖了一样,浓稠的让人不想睁开眼睛。 连余文泽自己都感觉仿似被彻底吸纳进了黑暗里面。 每一个巡逻之夜,一到这个时候,他就能感受到黑暗力量的强大,黑暗可以吞没一切,即使最耀眼最光亮的东西,也抵不过黑暗的长久侵袭。 但也是每到这个时候,余文泽就会坚信自己便是那一道黑暗中的唯一亮光。 他通过引燃自己的肉体,借由自身散发的光芒,来照亮这个阴森诡异的精神病院。 他吸纳着黑暗的空气,感受着黑暗的笼罩,他身在黑暗的漩涡中心,却不曾迷失了自己,反而越来越坚强,越来越坚定。 逆境打开了余文泽的内心阀门,让他长久以来潜藏的能量逐渐迸发。 这对于他来说,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黎明终于到来了,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又是新的一天,朝阳照常升起。 他不记得今天是几号,不知道是周几,更不知道他今天会遇到什么事情,会不会忽然死于非命。 在这新的一天来临之际,他所有的开心和痛苦都是未知数。 可是他并不畏惧。 既然选择了要做这种人,那么畏惧便没有任何的意义。 摆在他面前有很多条路,有很多通往开心快乐和安全的路,可是他都没有选择,他选择了走向那一条人迹罕至的路。 那条路上,并没有一个人。 只有无尽和荆棘和坎坷,只有他自己流下的鲜血和泪水,只有他一个人的孤独背影。 可是他并不后悔,从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已经选择了这条路。 这就是他的人生路。 余文泽抬起头,出神地仰望着白昼和黑夜交替的天空,同样也是光明和黑暗交替的天空。 在他的心里,也正在进行着这样的交替。 他又在主干巡逻道上转了两圈,才返回了宿舍楼。 第224节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没有脱掉衣服,就直接躺在床上睡去了。 过去的一夜,他极其地疲累,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多的是心理上的。 等余文泽一觉醒来的时候,他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中午的十一点半。 他打了一个哈欠,下了床,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之后,就走了出去。 其实他今天可以一整天都呆在宿舍里面的,也没有人会来找他的麻烦,因为他现在的职位依旧是夜班巡逻。 可是他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办。 他将手伸进了口袋里,再次摸到了那把钥匙,嘴角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他只希望猴二不要发现地那么快,或者他根本就不要发现。 而按照他对于猴二的了解,猴二虽然做事认真仔细,但肯定不会想到自己的钥匙已经丢了一把,而且还是负二楼禁闭室的钥匙。 毕竟猴二的钥匙串上有上百把的钥匙,谁会没事闲得数钥匙玩…… 外面的天空有些阴沉,冷风席卷着大地。 看起来似乎要下雨了。 余文泽快步走进了普通病区楼。 他在一楼和二楼分别逛了几圈,然后十二点刚过几分钟的时候,他直接来到了四楼。 他在四楼的走廊里面缓缓踱着步子,他在静静等待着赵直。 终于,快要到十二点半的时候,赵直从他的病房里面走了出去。 余文泽急忙转过身,往前走了一段距离,然后他再次转过身子,面朝着赵直走了过去。 余文泽和赵直四目相对。 余文泽缓缓点了一下头。 赵直的嘴角随即露出了一抹笑容。 两个人的眼睛迅速移开对方,分别望向了别的地方。 就在这时,有一个院警从余文泽的旁边匆匆走过,故意蹭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后回过头来挑衅般地对着他嘿嘿直笑。 余文泽看懂了这笑容里面包含的意思,但他并没有发作,他只是耸了耸肩,脸上挂着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那个院警骂了一句‘软蛋’,然后大声对着余文泽的身后喊道:“你们看到了没,我说的没错吧!” 余文泽的身后响起了一阵哄笑声,其中还夹杂着女人的轻笑声。 余文泽不用回头就知道,背后肯定有好几个院警和护士正在看着这一场闹剧,他们甚至期待着余文泽的强力回应,可是余文泽让他们失望了…… 那个院警从余文泽的旁边走了回去,又骂了他两句。 身后再次响起了一阵笑声。 余文泽缓步往前走着,等身后的笑声逐渐变小,院警们的话题从他的身上转移到了别的东西上的时候,他才再次望向了赵直。 赵直靠在墙壁上,在等待着余文泽,刚才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在了眼里。 余文泽走到了赵直的旁边,手腕轻轻一抖,钥匙便掉落在了赵直早已张开的手掌当中。 “你真的不走?”赵直低声问道。 “不走。”余文泽坚定地道。 “我不知道你还能够忍受多久。”赵直显然是在说刚才发生的事情。 “一定不会太久,我有自己的打算。”余文泽压低了声音道,“别忘了,带铃儿走,她不属于这里。” 赵直点了点头,从余文泽的旁边走了过去。 禁闭室负二楼的钥匙已经被赵直塞进了裤兜里。 接下来,就该是他大展拳脚的时候了。 赵直的双唇紧贴着牙齿咧开,露出了如狼一般的奇特笑容。 他一边笑着,一边走进了休息室。 他径直走到了靠墙边的那张桌子上。 那张桌子上已经坐了四个人,分别是二子,茗人,王小胖和甄晴。 赵直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去。 他从四个人的脸上依次看过去,低沉着声音,表情严肃地道:“东西已经到手了,你们准备好了吗?” 第119章 第二次出逃预演 时间不等人。 他们决定就在当天下午的三点到五点,取消禁闭的那一段时间里,进行第二次的出逃预演。 除了钥匙之外,这一次他们还特定准备了一些便于随身携带的小道具,比如折断了头的牙刷,从床头卸下来的一小块钢条等。 下午三点终于来临。 赵直率先走了出去,二子紧随其后,茗人和王小胖相也继从他们的病房内走了出来。 第225节 这一次,他们不能够再使用上一次出逃时候的方法。 同一种策略不能够重复使用两次,否则就是自掘坟墓。 那么,这一次,他们准备用什么样的方法来通过一层层的看守呢? 道理很简单,同样是吸引院警们的注意力。 当然,这一次不再是用点火的方式,而是用更为简单而暴力的方式。 三点十分的时候,王小胖和二子进入了三楼的活动室,此时活动室里正在进行集体治疗。 所谓的集体治疗,也就是所有病人围成一圈,相互讲着自己的故事,诉说那些埋藏在心底的秘密。 不管好坏,将故事说出来,也算是对于心灵的一种慰藉。 其实大部分病人根本就不记得他们的故事,更不记得他们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他们只能根据模糊的记忆塑造一个假的故事,通过这样一个假的故事,来达到抚慰身心的目的。 他们认为他们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千真万确。 王小胖和二子走了进去,选了一个相邻的位置坐了下来。 此时正有一个病人正在讲述他女儿如何被绑架的故事。 二子骤然站了起来,开始大声叫嚷。 王小胖也随之站起来,斥责着二子的行为。 二子不甘示弱,两个人针锋相对,很快就对骂了起来。 房间内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紧张了起来。 所有病人变得局促不安,甚至有的病人开始悄悄往墙角落里躲去。 一名护士悄悄走上前来,手中握着镇定剂。 二子早有防备,他出其不意一把从护士的手中夺过了镇定剂,开始在大活动室里面跑动了起来,同时大声叫嚷着。 王小胖也和旁边一个病人争吵了起来,当然是他故意去挑衅的。 形势急转直下,眼看就要演变成为一场病人之间的斗殴。 几个院警奔了进来。 “你快下来!否则就把你关禁闭室!” 一个院警指着爬到窗台上,手中挥舞着镇定剂的二子大声叫道。 “他们欺负我……他们欺负我……” 此时王小胖和另外一个病人一边叫骂着,一边开始追逐,王小胖在四处跑:“他要杀我……救命……” 那名跟在王小胖身后的病人显然是吃了王小胖的亏,所以才会穷追不舍。 活动室内乱成了一锅粥。 活动室外三楼的拐角处看守的那名院警踱着步子往那边走去,准备去看个热闹。 那名院警刚走了几步,还没到活动室的门口,王小胖忽然冲了出来,他抱着那名院警,躲在了他的身后,吓得瑟瑟发抖:“快救救我……他要杀我……” 那名院警对这个小胖子有着很深的印象,上次就是这个死胖子屁股后面燃着一团火,抱住了他,将他的裤子引燃了。 院警厉喝一声:“快给我松开!” 王小胖如同上次一样死死抱住他:“救我……救我……” 就在这时,活动室里面又冲出一个病人,这个病人手中抓着一把椅子,对着王小胖就扑了过去。 几个院警的注意力都被活动室内外的突发情况给吸引了过去。 赵直他们的第一步行动成功了。 他们从三楼的楼梯上依次走下,蹑手蹑脚。 甄晴在前,赵直居中,茗人最后。 对付二楼的看守,他们准备使用的是美人计。 美人,毫无疑问,就是甄晴,这也是为什么这一次的行动,她会参与的原因。 甄晴率先走到了二楼,赵直和茗人在楼梯的拐角处,紧贴着墙壁,等待着。 二楼那名看守院警看着了甄晴,叫了一声:“喂,你干嘛?” 甄晴早已将自己的上衣拉到了胸部的位置,她看见院警,脸色一红,将身子靠近他,娇声叫道:“院警哥哥——” 那名院警长得又瘦又丑,就算是最近吴野当大队长,院警们终于可以和护士们打成一片了,但依旧没有他什么事,他只能过过眼瘾,从来都不敢主动去接近护士,更没有护士对他眉来眼去。 “你要干嘛……”那名院警双眼发直,盯着甄晴胸部那一块洁白的肌肤。 “院警哥哥,好无聊啊,你可以陪我吗?”甄晴一边说着话,一边就将肩膀靠在了院警的胸口上,另外一只手将上衣又往下拉了一小半截。 甄晴的瓜子脸本来就颇为标致,身材也好,皮肤雪白,此时酥胸半露,主动投怀送抱,那名院警显然有些保持不住。 院警咽了一口唾沫,左右看了一眼,喘着粗气道:“这里太危险,人来人往的,走……我们去那边……” 说罢,院警就拉着甄晴急匆匆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等他们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之后,赵直和鸣人从拐角处走了下来。 第226节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冲下了一楼。 一楼是诊疗层,很少有院警在巡逻,除非病人接受治疗的时候,而正常的情况下,只有少数护士会在各房间内走动。 但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还是在拐角处静静观察了楼道的两侧,在确定了只有两个护士在左边一间房间内低声说话的时候,他们快速冲了出来。 再一次打开铁门,再一次闻到了那种腐朽而潮湿的味道,他们的心中都充满了激动和兴奋。 声控灯光亮起。 负一楼的走廊内光线昏黄。 急促的脚步声踩在地面上,长长的影子拉在墙壁的两侧,像是有无数鬼影在晃动。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铁门的面前。 赵直:“来!” 茗人点了点头。 “下次,我绝对不会同意使用美人计了。” 赵直将脑袋伸进圆盖里面之前说道。 “我也这么认为。” 茗人缓缓直起了腰,将赵直的身子托进了铁门里面。 赵直钻了进去,这一次,他没有直接滚落阶梯。 “好了!” “直哥,注意安全!” 茗人将铁盖拉上,躲进了旁边一间禁闭室里面。 赵直快步走下了负二楼。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急忙掩住了口鼻。 他紧贴着墙角落走着,尽量不弄出一点动静来。 当然,声控灯也没有亮起。 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每走一步,他都要侧耳倾听四周有没有传来异样的动静。 在这里,他最怕的不是忽然出现的院警和护士,而是那些不知道是人还是鬼的血红怪物。 逐渐适应了黑暗的光线之后,他已经能够隐约看见四周景物的轮廓。 他凭借着感觉,走到了走廊居中的一间禁闭室前面。 他半蹲下身子,轻轻敲打了一下底下的小窗口。 里面没有传来任何的回应。 他眉头一皱,再次敲了一下。 “谁?” 隔壁的禁闭室内传来了一声浑浊的声音。 赵直急忙走了过去。 “是我,赵直。” 小窗口缓缓被打开,一双漆黑在里面显露了出来,那双眼睛中带着一丝阴狠的喜悦。 “钥匙拿到了?” “当然。” “打开吧,我们时间不多。” “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放心,即使被关在这里,我依旧是一个男人。” “光凭这句话,我不敢相信你。” “那你怎么才相信?” 赵直将钥匙拿出来,捏在两指之间,在小窗口前晃动了一下,然后扔在了地上。 “钥匙已经在这里了,现在,你告诉我井盖的位置,我确定无误之后,就帮你开门。” 赵直的话音刚落,孔武的眼睛便消失在了小窗面前,随后,一只手从里面骤然伸出,猛地抓住了赵直的手臂。 “你他妈还跟老子谈条件!快给我打开门!不然我废了你这条胳膊!” “我还废了你呢!”赵直一脚揣在了孔武的手臂上,恶狠狠地道:“别跟老子玩阴的,也别玩狠的,老子能活到现在,靠的可不仅仅是一张嘴!” 就在这时,黑暗中忽然传来了一阵‘唰唰’的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贴地移动。 “往前走,第四间禁闭室和第五间禁闭室相邻的地方,有一间杂物室!” 孔武松开了手臂,低沉着声音道:“井盖就在杂物室的尽头!” 第227节 赵直将钥匙踢到了门前,站起身子就往前面跑去。 那间杂物室的房门虚掩着,他轻轻推开,仔细盯着里面看了一会,在确定没有奇怪的生物之后,他才走了进去,顺手光上了房门。 他搬开了中间的一堆几乎就要腐烂了的杂物—— 果然,井盖就在里面。 不过,它的表面已经被水泥给覆盖了,只能隐约看见井盖的轮廓。 他用手指敲打了几下,心情立马便放松了许多,水泥只有薄薄的一层,而且质量还不是很好,能够看得见四处的裂痕。 看来他们当初也是随便糊弄了事。 赵直深吸了一口气,从口袋中掏出断裂的牙刷和一条小钢条,准备立马行动,尽快将井盖周围的水泥刮掉。 毕竟,这是他这一次来到这的唯一目标。 就在这时,身后的房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 赵直猛然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不对,地上趴着一个人—— 那个人在地上蠕动着,脑袋微微抬起,一双赤红色的眼睛紧盯着赵直,他的嘴巴在颤抖,吼间发出‘滋滋’的怪叫声。 异常突然地,地上那个人的嘴巴猛然咧开,一条血红色的舌头从里面‘嗖’地一声窜了出来—— 第120章 下水道 趴在地上的人形怪物朝着赵直张开了嘴,一条血红的长舌以迅雷之势朝着赵直的脖颈窜了过去。 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的反应,长舌已经近在眼前。 血腥的味道扑鼻而来,呼吸瞬间凝滞,大脑一片空白。 赵直本能地往旁边一歪,血红长舌扑了一个空,顶在了墙壁上,一块墙皮随之脱落。 ‘嗖’地一下,长舌缩了回去。 人形怪物四肢着地,手脚并用,像是机械一样在地上攀爬着,他的眼球是血红色的,带着一丝阴毒自下而上盯着赵直,好像赵直已经是他的口中美食。 当长舌再次从人形怪物口中窜出来的时候,赵直已经不知道该往哪里躲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根本来不及躲。 赵直只感觉脖颈处传来了一股凉意,那一瞬间,他竟然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但他的手上却没有停止动作,牙刷和钢条在身前挥舞着,虽然他知道那样根本无济于事。 “噗!”地一声响。 人形怪物的脑袋骤然裂开了一个大洞,黑红色的液体溅向半空,像是浆糊一样黏贴在了墙壁上,门上,地面上,还有赵直的身上。 一个高大的身影自门后缓缓站起,他的手中握着一块锥形的木板,木板的尖端上悬挂着一只白色的眼珠子。 高大身影将眼珠子用脚踢掉,将木板扛在了肩上,走进了杂物室。 朦胧的光线照在这个人的身上,他的脸黑漆漆的,身上也黑漆漆的,像是刚刚从泥垢中爬出来一样。 他的眼睛也很黑,像是两只黑色的玻璃球一样。 他的体型高大威猛,走进杂物室的时候,脑袋几乎就要撞到了门廊上。 这个人,正是孔武。 “没有我,你已经死了。”孔武居高临下,语气和表情都很阴狠,那神态如同刚刚从地狱中跑出来的冤鬼。 他是来复仇的,他整个人身上都携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煞气!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赵直迅速恢复了镇定,指着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形怪物说道,虽然他在尽力控制,但他的语气还是在发颤。 孔武歪了歪脑袋道:“或许是一些试验的失败品,或许是别的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 “我以为你知道——” 赵直紧盯着孔武,目光有些怀疑,他不知道接下来孔武究竟要做什么,他忽然觉得将这样一个危险而又恐怖的人放出来实在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哼!很快你就会知道了。”孔武说完之后,转身走了出去。 “如果我死在这里,他们肯定会顺藤摸瓜找到你的。”赵直盯着他的背影道。 “你想让我帮你打开井盖?” “是的,我们进一起进,退一起退,这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孔武转过身来,漆黑的眼珠子盯着赵直看了一会。 “还有,如果没有我的帮助,你根本出不了负二楼。”赵直继续道。 孔武的眼珠子似乎转了一下,随后,他阴沉沉地笑了两声,然后重新走进了杂物间,他将房门关上,搬过一大堆杂物顶在了房门后面。 “把东西给我。”孔武朝着赵直伸出了手。 赵直犹豫了一会,将牙刷递给了他。 孔武摇了摇头:“另外那个。” 赵直沉默着。 孔武道:“就算没有那个东西,我一只手也可以把你捏死。” 赵直道:“那可未必。” 第228节 随后,赵直将钢条递给了孔武。 孔武放在手里把玩了几下,然后用双手掰了掰,试了试力度。 “让开点。” 孔武半蹲下身子,对准了水泥的裂缝,将钢铁硬生生插了进去。 他双手握着钢条,试图让其在裂缝中滑动。 他手臂上青筋暴起,眉头紧皱,似乎用上了全部的力气。 终于,钢条开始移动了,水泥上的裂缝也开始变宽变长。 随后,他开始猛烈地凿着水泥裂缝的四周。 凿得差不多了之后,他将钢铁插进了水泥的裂缝里面,试探了几下,手腕骤然用力,猛地往上一挑。 “啪!”地一声响。 一块巴掌大的水泥块从地面上脱落了下来。 孔武如法炮制,接连撬开了好几块水泥。 十几分钟之后,汗流浃背的孔武终于直起了身子。 “好了。”孔武将钢铁递给了赵直,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屑。 赵直的嘴巴动了几下,但却没有说话,他将钢条紧紧抓在手中,然后弯下腰,用手将井盖上残留的水泥块抹开,一个铁环显露了出来。 赵直深吸了一口气,抓住了铁环。 他拉了一下,铁环没有动。 他用上全身的力气又拉了一下,还是没有动。 他抬起了头,看着孔武,笑了笑。 孔武的脸上没有表情,他缓缓蹲下身子,和赵直一起拉住了那个铁环。 四只手同时用力。 几秒钟之后,井盖上发出了‘嘎啦’一声响。 两个人同时将力气泄了下来,然后开始慢慢拉。 井盖开始上升,最后,终于被彻底拉开了。 一股阴森的寒气从里面冲了出来。 凉飕飕的,让赵直脸上冒出的汗珠转瞬就凝固住了。 “下面是什么?”赵直问道。 “不知道,我没下去过。”孔武摇了摇头,看他的表情不像是说谎。 “你应该知道通过这里能够逃出这家病院对吗?”赵直试探性地问道。 “每一个地方的下水道都会通往外面,但里面错综复杂,稍微不留神,可能就被困死在了里面。”孔武不置可否。 赵直道:“但除了这里之外,好像还没有第二条出去的途径。” 孔武:“好像是这样——你到底下不下去?” 赵直在心底盘算了一下,从他进入负二楼,差不多过去了一个小时的时间,也就是说,现在是四点左右。 时间还有,但不充足,他可以进入先看一看里面的状况,再出来,这样他们之后的行动就会更加具有目标性。 “我当然要下去。”赵直盯着孔武的脸,“但不会太久。” “我在上面等你。”孔武道,“我希望还能等到你。” 赵直冷笑了一声,没再说话,他俯下身子,双脚缓缓放进了井盖里面,找到了铁梯的落脚点之后,便将身子也探了进去。 铁梯的梯条已经腐朽,随时都会断裂。 赵直双手把住梯柱,尽量让自己双脚上的重量减弱。 不知不觉,已经往下爬了五六米的距离。 赵直抬起头,往上看了一眼。 隐隐约约能够看得见上面有一团光亮,他忽然想到,如果孔武将井盖合上,那自己就可能被困死在里面了。 当然还有各种各样死去的方式,他现在已经处在最危险的境地。 他索性不想了,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听天由命吧。 又往下爬了五六米之后,终于触到了地面。 他掏出早已准备好的打火机,‘啪’地一声点燃了。 这下面的构造看起来不像是纯正的下水道。 四周的空间很宽敞,头顶的墙壁不是很高,但看起来却很结实,像是有人专门修理过。 赵直的眉头一皱,一个名词跃入了他的脑海——防空洞。 这里看起来像是防空洞一样。 第229节 手中的打火机已经发烫,他急忙熄灭了。 在一片黑暗中,他静静倾听着四周的动静。 “滴答滴答!”有水滴从头顶滴落。 脚下黏糊糊的,赵直的脚步下意识地移动了一下。 “啪!”地一声,他再次点燃了打火机。 他左右看了一眼,左边漆黑一片,右边也是漆黑一片。 他微微仰头,脑中思量着,他们此时的位置是普通病区的禁闭室负二楼最右边的正下方,要想顺着下水道爬出精神病院,那肯定是往右边的方向前进,往左边的话,是往重病楼的方向去了。 他决定往右边走去。 同时,他熄灭了打火机。 “滴答滴答!”水滴声从头顶上传来。 其中一滴正好落在了赵直的额头上,黏糊糊的,带着一股凉意。 直到此时,他才忽然感觉到,四周的空气温度很低,一股强烈的凉意席卷而来。 赵直禁不住抱住了自己的双臂,只几秒钟的时间,他就感觉自己的牙关都开始打颤了。 他晃动了一下身子,额头传来了一阵瘙痒,他用手指去抓了一下。 瘙痒感减轻了很多,但还是有些不舒服。 但是他现在来不及管这些小事了,他加快了脚步,往前面走去。 走一小段距离,他就点亮打火机,查看一下路线。 前方还是黑漆漆的,但是头顶的墙壁却开始压低,赵直不得不弯下身子前行。 这个动作很损耗体力,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坚持多久。 又往前走了一会,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岔路。 是两个管道的入口,出现的有些突兀,好像是硬生生将这条甬道切开了一样。 赵直想了一会,选了一条右手边的管道钻了进去。 管道内污秽丛生,恶臭扑鼻。 看来这是真正的下水道了。 他坚持着往前爬了一会,管道忽然便宽了起来。 赵直感觉有些奇怪。 然后又走了一会,管道又变细了。 赵直忽然有些犹豫了起来。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根本不知道这根管道通往哪里去…… 时间也已经不早了,他准备立刻打道回府。 他艰难地调转过身子,往回爬了起来。 “砰!”地一声,他的脑袋撞到了一个硬物上。 他急忙点燃了打火机。 正前方竟然被堵死了—— 几分钟之前,他就是从这里爬进来的,怎么会忽然多出一道墙! 难道自己爬错了方向? 他敲打了几下,确定不能用蛮力打开之后,便转过身,朝后爬着。 刚刚爬了一会。 “砰!”地一声,他的脑袋再次撞到了一个硬物上。 赵直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不可能……” 赵直在心底嘶吼,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而下。 在打火机的火焰照射之下,在赵直的正前方,赫然又出现了一道墙! 第121章 离奇的黑猫 黄色的火焰左右晃动,将赵直的脸也映照成了黄色。 他的面前再次出现了一堵墙,那堵墙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硬生生堵在他的去路上。 赵直坚信,刚刚经过这个地方的时候,绝对没有一堵墙。 那为什么现在会忽然出现…… 除非是见鬼了。 第230节 但他绝对不会相信任何鬼神的说法,他的脑中出现了一个答案——这里有机关! 或许,刚刚爬过了那一段忽长忽短的管道根本就不是下水道,而是它们特制的机关甬道。 且不管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摆在赵直面前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是——如何出去? 他用手拍了拍面前的墙壁,是实心的,传来的‘砰砰’的回音声,厚度起码有半米左右。 用身体撞是绝对弄不开的。 摸索了一会,四周也没有看见机关的迹象。 难道真的是自己走错了方向? 赵直再次调转过头,这一次他爬的很慢,每爬几步就点燃打火机看一看四周的状况。 他依然没有看见任何的岔路口。 但他却再次走到了下水道的尽头,摸到了一面跟刚才几乎一模一样的墙壁。 自己似乎被困在了一节前后都被堵死的管道当中。 按照常理来说,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火焰在晃动,墙壁上的影子也在晃动,赵直的脸也跟着晃动。 猛然间,赵直低呼了一声。 他看见火焰在朝着后面晃动,而且晃动的速度骤然加快,几乎就要熄灭了。 这说明一个问题:后方有通风口! 有通风口的地方必然会有出路。 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他必须要争分夺秒。 他不顾手上传来的灼烧感,始终点燃着打火机,在甬道内奋力攀爬着。 他屏息凝神,仔细感受着周围的环境,试图利用自己的感知能力找到出口。 手指的皮肤即将燃烧起来,火机似乎随时都会爆炸。 他终于将火机熄灭了。 火机要是炸了,在这一片漆黑的甬道当中,他可能就真的出不去了。 就在等待着火机温度慢慢降低的这一小段时间里,赵直忽然感觉到了空前的绝望。 在没进来之前,他怀揣着无限的激情和强烈的希望,但进来之后,却发现面前的情况跟想象的完全不同。 哪怕一个小的突发事件都可能让全盘的计划都功亏一篑。 就像现在这样,忽然出现的墙壁堵住了他的去路,甚至堵住了他回去的路,这是他完全未曾料到的情况。 看来要想真正逃出去,他们还得需要做足更多的功课才行。 但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尽快返回负二楼。 否则,就没有以后了…… 就在赵直即将再次点燃打火机的时候,黑暗的深处,忽然响起了一声低沉的叫声。 “喵呜~” 叫声由远及近,只一眨眼功夫,便似乎已近在眼前。 这里有猫?! 赵直的注意力一下子就提了起来,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喵呜~” 又一声喵叫,似乎就在自己的身旁。 “啪!”地一声响,赵直点燃了打火机。 他环顾四周,却没有见到猫的影子,四周依旧是低矮的管道。 “喵呜~” 喵叫声再次响起,还伴随着一阵抓挠墙壁的声音。 这一次,赵直终于听清了,他急忙连滚带爬来到了猫叫的位置。 打火机的火焰亮起的时候,他看见了一双惨黄的眼睛,正从头顶上的一条缝隙后面盯着自己。 惨黄眼睛后面是一张黑色的猫脸,巨大的猫身在管道后面若隐若现。 对于这双惨黄眼睛和这只巨大的黑色猫身,赵直很是熟悉。 他第一次进入负二楼的时候,就看见过这只黑猫,而且在之后的梦境中,也不止一次出现过,甚至最离谱的一次,二子还变成了那只黑猫…… 这只黑猫骤然出现在这里,赵直感到了一阵战栗般的恐惧。 他甚至都忘记了头顶上有一条缝隙,甚至都忘记了他究竟要做什么,他只死死盯着那只黑猫的眼睛。 这双眼睛跟他梦中梦到的那双眼睛简直一模一样。 惨黄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在黑暗中一闪一闪,分外的离奇诡异。 第231节 赵直忽然感觉,这不像是一只猫,分明是一个人——一个披着猫皮的人—— 就在这时,黑猫忽然梗起脖子又叫唤了一声。 这一声近在咫尺的猫叫将赵直唤醒了,他打了一个激灵,定睛望向了头顶管道的缝隙。 他伸出手试探了一下,管道像是火车的铁轨一样,在这个地方硬生生给扭到了另外一边,也就是通往墙绝路的那一边。 很显然,最开始的时候,他是从头顶上‘轨道’的过来的。 究竟是人为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导致管道变了路线? 难道说,这里还有其他的人? 赵直不敢再多想,为了争取时间,他双手双脚并用,沿着管道的缝隙将头顶上的轨道硬生生拖拽了出来。 就在轨道脱出来的一瞬间,赵直恍然大悟。 原来这根本不是人为的原因,而是管道在这个地方会因为人为重量的原因而下降,下降之后自动和身后另外一条管道相连了起来。 所以当有人从这里走过去之后,管道就会悄然变化,但人却根本感觉不到,只会有种管道忽然变得低矮的感觉。 这也就是为什么赵直在走着走着的过程中,会有种管道忽高忽矮,忽宽忽窄的感觉。 还有就是重心在下降,所以会出现一种类似于失重的感觉。 赵直拉住上面的管道,将自己的身体拽了上去。 黑猫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它端坐在地上,直直地盯着他,模样和神态颇像是一个历经沧桑而又阴险狡黠的老头。 赵直刚刚稳定下身子,那只黑猫忽然动了起来。 “喵呜~” 黑猫在前面边跑边叫。 赵直的眉头皱了一下,从刚才的情况来看,这只黑猫显然是来救助自己的,但为什么一只猫会有这种匪夷所思的通灵能力? 从动物学上来说,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而且,这只黑猫也不是自己养的,赵直从未给予它过任何好处…… 黑猫又在前面叫了,声音听起来很着急。 这只猫绝对不是一只正常的猫…… 而且,它特地前来引领自己走出困境也显得极为不正常。 但是现在,赵直除了跟这只猫走之外,别无选择。 打定了主意之后,他跟在猫的后面,奋力地往前爬着。 中间路过了两个岔路口,跟赵直进来的时候的路线都完全不一样了。 要是没有这只黑猫,赵直可能真的就被困死在这里了。 面前的道路越来越高,四周越来越宽,头顶的构造也越来越结实。 赵直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果然,又往前走了一会,他来到了最初下来的地方。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快速上了铁梯,开始往上攀爬。 爬了一会之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低下头,看了一眼下面。 那只黑猫后腿着地,坐在地上,仰起头,静静地看着赵直。 恍惚之间,赵直觉得那只猫好像在对着他笑…… 那是一种阴气森森的笑。 赵直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加快了攀爬的速度。 终于来到了上面,他双手攀在井盖的上方,将身子拽了上去。 回到地面上之后,赵直才感觉到空前的疲累,浑身像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但是,他知道现在还不是自己该休息的时候。 他将井盖盖上,上面附上了一层杂物,然后又搬过来一张破桌子压在了上面,这才悄悄走出了杂物室。 如他预料的一样,孔武早就不在了。 鬼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他贴着墙角,静静地往前走着。 四周好像传来了一阵阵细细碎碎的轻响声。 前面一间禁闭室的房门虚掩着,赵直刚想要跨过去,忽然之间,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还没等赵直惊呼出声,另外一只手就按在了他的嘴巴上。 一双漆黑的眼睛从后面伸到了前面,紧紧盯着赵直。 那双眼睛中泛起阴狠的目光。 “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跑。” 孔武在赵直的身后低声道,他的手已经悄然从赵直的嘴上放开。 第232节 “一。” “二。” “三——” 孔武低喝一声:“跑!” 两个人大跨步朝前跑去。 身后的禁闭室里传来了一阵‘刷拉刷拉’的声响,还伴随着‘嚓嚓嚓嚓’的骇人声响。 赵直在前,孔武在手。 赵直只管闷头往前跑,他听见孔武在身后的低吼声,以及钝器和皮肉碰撞发出的闷响声。 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对孔武产生了一种无以名状的信任感。 赵直来到了负一楼的铁门前,他用力敲打着圆盖,大声叫道:“茗人!茗人!” 外面没有回应,铁盖没有人打开。 孔武也已经冲上来了,他的手中握着一个锥形的木板,浑身布满了黑红色的粘液。 “砰砰砰!”赵直剧烈敲打着铁门,他已经不在乎开门的是茗人,还是院警了,只要有人开门,将他们就出去,就比被这些怪物活生生吃掉强。 还是没有人开门。 “现在几点了?”赵直大声问道。 “我不知道,也许五点过了。”孔武道,“是不是你外面的小伙伴已经走了?” “很有可能。” “那我们只能杀回去了。” 赵直掏出了钢条,和孔武并肩站立在了一起,面对着阶梯下面黑暗中不停涌动着的奇怪生物。 第122章 回到病房 当赵直和孔武已经做好了正面和血红怪物们交锋的时候。 铁门上的圆盖忽然‘砰!’地一声打开了。 茗人的叫喊声从外面传来:“赵直!赵直?!” 赵直大声回应:“快拉我出去!” 赵直将双手伸了出去,双脚蹬地,一跃而起,茗人自外面拉扯着他的肩膀,很快就将他拖拽了出来。 赵直刚刚出来,茗人就要将铁盖关上。 “里面还有一个。”赵直道。 “孔武?”茗人吃惊地问道。 赵直还没有说话,孔武的半个脑袋就从里面探了出来,他身材又高又壮,双手攀住了圆洞的两周,就开始往外爬。 赵直和茗人急忙上去帮忙。 他的身子被挤在了中间,黑脸憋得通红。 “使劲!”赵直低吼一声,双脚瞪着铁门,双手奋力拉扯着孔武的手臂。 茗人则拉着他的另外一条手臂。 “噗通!”一声响,孔武终于从里面挤了出来,直接趴在了地上,大口喘息着。 赵直急忙将铁盖合上了。 “时间已经快到了!”茗人低声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赵直和茗人对视了一眼之后,朝着负一楼的出口跑去。 跑了两步之后,赵直回过头来,望向了孔武:“你准备怎么办?” 孔武从地上缓缓站起,手伸进口袋,摸出了一个东西,朝着赵直扔了过去:“你们的东西——” 赵直将那个东西捡了起来,是007号房的钥匙。 “我的事情你们就不用管了,放心,我绝对不会连累你们的。” 孔武说完之后,径直走进了旁边一间禁闭室里,然后将房门虚掩上了。 赵直将钥匙放进了口袋里,转过身去,跑向了出口。 打开了负一楼的铁门。 幸运的是,外面并没有院警看守,也没有护士在闲聊。 他们直接窜向了二楼。 甄晴正在二楼的拐角和那名看守院警聊得火热,她第一眼就看见了偷偷露出脑袋的赵直,她朝着赵直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娇笑一声靠在了院警的肩膀上。 “院警哥哥,这里好热啊,我们去找个地方凉快一下吧。” “你刚才……”那名院警似乎有些苦恼,看来之前他并没有成功拿下甄晴,反而有可能是被甄晴戏耍了。 “我说了嘛,这几天例假,难道你就不能等等我吗?你就这么心急吗?我觉得你不真诚……”甄晴软硬兼施,连拖带拽,她也知道时间所剩无几,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看守院警拖离这里。 第233节 “去哪?”院警似乎有些不情不愿,他下意识地往身后看了一眼,赵直和茗人早就躲了起来。 “走嘛~” 甄晴娇滴滴地说着,拉着院警就往走廊的另外一边走去。 他们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几秒钟之后,赵直将脑袋探了出去。 甄晴恰好就在这时往后看了一眼,对着赵直笑了笑。 赵直和茗人以迅雷之势窜上了三楼。 三楼又是一道坎。 这一次,在这里等待他们的是王小胖,二子没有看见踪影,不知道是不是他之前行动太明目张胆,已经被控制起来了。 王小胖正趴在窗口上,他的半边脸始终转向楼梯口,密切注视着赵直他们的动向。 现在已经到了五点钟,院警们正在大声叫着,让尚在三楼的病人回到自己的病房。 有几个是二楼的病人,他们正准备从三楼下楼。 院警正在勘查他们的身份,其实就是通过辨认面孔来确定他们是哪一层的,毕竟这里的病人还算是相对固定,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谁在哪一层楼,基本都心知肚明。 那个看守院警正在捉弄一名坡脚的病人。 王小胖子忽然叫了一声院警的名字,指着窗户外面大声道:“我的天呐!你们快来看——” 王小胖夸张地捂着自己的嘴巴,瞪大了眼睛,好像看见了天外来客。 院警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去。 “什么东西?!”院警瞥了一眼外面,并没有看见什么让他感到惊骇的东西。 “你看那边!”王小胖指向了右边。 院警看了过去,右边只有一块奇形怪状的云彩。 王小胖忽然嘿嘿笑了起来:“这云彩是不是很像一条奔跑的猪?” “我看你他妈才是猪,刚才就应该把你关进禁闭室!” 院警对着王小胖怒吼。 就在刚刚,赵直和茗人已经来到了三楼,并顺着阶梯缓缓往上走去。 院警转过身来,看见了两个忽然出现的身影,急忙叫住了他们:“你们是干嘛的?” 赵直和茗人同时转过身来。 赵直耸了耸肩道:“院警大哥,我们是四楼的病人啊。” 茗人跟着点了点头,一脸的无辜。 “你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院警大声质问。 “我们本来在四楼楼梯口,听见下面有人喊叫,就想下来看看……”赵直指了指王小胖。 王小胖还在捂着嘴巴尖叫:“你们快看,它变换了形状——我的天呐!” “他妈的,真是一群疯子!”院警走向王小胖,一警棍砸在了他的背上,“快滚回你的病房,不然就把你关禁闭室,还有,下次不准再接近我,否则,我绝对不会轻易饶了你!” 王小胖摸着后背,一脸哀怨地望着院警的脸道:“这两次多亏了你帮我……要不然我早就死了……你是个好人……谢谢你……” “快滚吧!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院警敲了一下王小胖的屁股,王小胖急忙顺势朝着楼上跑去。 “所有病人返回病房!回不去病房的,今晚就待禁闭室!” 院警的吼叫声响了起来。 赵直,茗人,王小胖三个人急忙朝着各自的病房跑去。 “已经找到出路,但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赵直一边跑着,一边低声道。 “有多难?”茗人问道。 “相当难!”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王小胖问道。 “按兵不动,我需要去见一个人。” “谁?” 赵直扭过头去,望了一眼走廊的尽头,恰好看见甄晴急匆匆跑了上来。 “梁哲。” 赵直微微一笑,说出了这个在他的脑海中萦绕了很久的名字。 他一定要见到梁哲,没有梁哲的帮助,他相信,即使是和小伙伴们一起,成功进入了下水道里面,依旧无法逃出去。 那里面,似乎有诸多机关,甚至有些恐怖诡异。 第234节 他相信,作为曾经成功逃出去过的主谋,梁哲肯定知道些什么…… 赵直走进了自己的病房。 ‘轰隆!’一声响。 病房的门被统一关上了。 “赵直,情况怎么样?”二子的声音响在身后。 赵直回过头来,望着二子道:“虽然找到了下水道,我也进去了,但情况不是很妙,里面错综复杂,而且有很多机关……要不是……” 赵直盯着二子的脸看了一会之后才道:“要不是碰到了一只黑猫,我估计都回不来了。” “黑猫?”二子的嘴角不自然地上扬了一下,随即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这么说,我们没办法通过下水道逃出去了?” “办法肯定有,但现在我们先暂时按兵不动,我要去见一个人。” “梁哲?” “没错!” 赵直重重点了点头。 几乎在同时,孙震阳也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最近的脸色都不是很好,有些蜡黄,而且眼中布满血丝,似乎很久都没有睡过觉了。 “如果你见到他,帮我问问他,我还有救吗?”孙震阳的语气中充满了悲伤。 赵直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随后,孙震阳重新躺回了床上,面朝墙壁,一动也不动了。 “别忘了问谭维的事。”二子忽然神秘兮兮地道。 “放心——”赵直盯着二子道,“在之前,你有没有看见过一只很奇怪的黑猫?” 二子的嘴巴紧紧闭着,沉默了良久之后,缓缓摇了摇头:“没有。” 不知为何,赵直总感觉那只离奇的黑猫跟二子有些关联,虽然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赵直摇晃了一下脑袋,决定暂时先不去想这件事情。 他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不过,如何能够见到梁哲,我现在还没有头绪,你们有没有办法?” 良久过后,孙震阳忽然转过了身来,他低低地说:“我倒是有个方法……” 第123章 略施计策 上一次,赵直之所以能够见到梁哲,纯粹是意外和幸运。 或者说,是天意的安排。 距离上次和梁哲的见面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赵直也想过再和梁哲见一面,但因为自己的事情本身就比较多,而且出逃的计划已经正式启动了,他也就没有那么强烈的动机和欲望去见梁哲了。 但是现在,当他们的出逃面临着突如其来的巨大挑战和困境的时候,除了梁哲,似乎没有人能够帮助他们。 不管使用什么方法,见梁哲已经是势在必行的事情了。 孙震阳说了一个他的方法,虽然听起来好像不切实际,但细细琢磨下来,可行性和成功率应该都还比较高。 而且,目前为止,也只有这一个方法似乎还能够行得通。 毕竟,他们现在只知道,梁哲在重病楼的地下室里,担任着御用铲屎官的职位,整日与粪便为伍。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在那里,没有人知道他在那里究竟是要做什么? 更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上究竟藏着多少秘密? 光是这个人的名字,就足以让很多人感到兴奋和激动。 他生活和工作过的地方,留下了很多骇人听闻的传说。 他住过的病房,以及接触的病友,口中时常说着他的故事,每每提起他来,必定是一脸崇敬地竖起大拇指。 梁哲,这是一个曾经靠催眠征服世界的男人。 同样的,现在,他依旧是靠催眠和心理学征服着他想要征服的每一个人。 孙震阳的办法很简单,申请做义工。 天气正在变热,食物和垃圾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会变质,所以,他们清理走廊,房间,厨房,厕所的频率也就变高了起来。 从往年的经验来看,一到这个时候,院警们就会安排病人来干这些出力不讨好的事情,而且一般是选择身强力壮的病人,以及不服管教的病人。 院警们不仅不想干活,甚至连监工都懒得做。 为了彻底解放他们的双眼和双手,这时,他们会选择一名在病人圈中有一个威望和资历,且非常服从院警指挥的病人来担任监工。 监工是一个很好的工作,不仅不用干活,还可以随意发号施令,最重要的是,监工在院警的眼中有着一定的作用,所以他们地位和身份不会那么低下,院警们如果有什么好处,说不定还能够想到他们。 在往年的时候,孙震阳当过几次监工,最开始是对面的三叔当,后来,三叔老了,就成了孙震阳。 所以,孙震阳的外号才会成为孙老师,也是德高望重的一个尊称,毕竟他在这里已经呆了七年,比很多的院警和护士呆的时间都要长很多。 就在前几天的时候,吴野已经找过孙震阳,让他做监工,找几个病人一起,将整个病院楼层内外彻底清理一遍。 那时候,孙震阳生理和心理上的状态正好都处于低谷,所以就推脱了这份差事。 现在回想起来,如果孙震阳担任了监工,那么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将赵直招揽为他的手下,如此一来,他们就可以成功进入到重病区,到时候略施小计,就可以让赵直进入地下室的粪坑中,与梁哲见上一面。 第235节 孙震阳自己成为监工,让赵直成为他手下的一名义工,这就是他提出的能够见到梁哲的方法。 “孙老师,吴野不会找别人去了吧?”赵直有些担心地问道。 “放心,不会的,即使是已经找了别人,只要我一句话,就算他再不是个东西,我这张老脸他还是要卖一卖的。”孙震阳挺了挺胸膛,似乎对自己颇为自信。 “那就好,孙老师,我们要抓紧行动起来。” “放心,这件事你就看我的吧。” 赵直点了点头,刚想要说话,二子忽然道:“孙老师,你也想出去?” 孙震阳的脸色一红,立马道:“我不出去,我只是想帮你们,同样也是帮我。” 二子冷笑了一声。 孙震阳转过头对赵直道:“见到梁哲之后,你就问他一句,我还有没有救,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好。”赵直坚定地道。 孙震阳意味深长地看了赵直一眼,随后躺在了自己的床上,闭目养神了起来。 赵直也躺在了床上,他开始思考下午刚刚结束的那一次惊心动魄的出逃预演。 迷迷糊糊中,他就睡了过去。 这一次,他没有做梦,或许是因为时间还太短的缘故。 其实他现在很怕梦到那只猫,他总感觉那只猫像是一个人,或者是他中邪了。 房门轰然开启的声音将赵直吵醒了,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疲累,所以并没有在第一时间从床上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个人忽然在自己的肩膀上拍打了一下。 赵直翻了一个身,看见孙震阳正站在自己的床边。 “已经搞定。”孙震阳低声道。 “什么时候开始行动?”赵直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 “后天开始做清理工作,今明两天,我会选择几个义工跟我一起。” “干得漂亮!”赵直攥紧了拳头,“义工就我帮你选吧,也好让我的小伙伴们去外面见识见识,说不定对以后的行动有所帮助。” “我正是这么想的。”孙震阳道。 就在这时,二子从门外走了进来:“我不去,我干不了重活,还是老老实实呆着这里帮你们打探消息吧。” “可以。”赵直并没有做太多的强求,对于二子,赵直本就不想干涉太多,毕竟二子有他自己的思想和打算。 在赵直看来,二子不像是一个精神病人,更像是一个悟道者。 只不过,他悟的道可能比较歪一些罢了。 接下来的时间,赵直便开始静静等待做义工的通知来临。 当然,在这期间,他早已通知了茗人和王小胖。 义工一共需要五个人,除了他们三个之外,孙震阳还叫上了划船双兄弟。 这两个人,也是赵直专门挑选的。 在义工的工作来临之前,赵直和他的小伙伴做了很多的准备工作。 为了能够成功见到梁哲,他们想了很多后续的方式方法。 对于这一次的行动,他们基本上可以说是胜券在握了。 而且,成为义工之后的几天里,也可以让自己免于被无缘无故带走的危险。 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是让自己变得更为安全了。 对于接下来和梁哲的这一次会面,赵直的心里充满了期待和兴奋。 行动的时间很快就来临。 一天之后的下午两点钟,吴野出现在了他们的病房前,敲响了房门。 “孙老师——”吴野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戏谑,语气听起来没有一丝的尊敬,“该你们上场啦。” 孙震阳从床上一跃而起,整理了一衣服,正色道:“吴队长,交给我吧。” 房门被打开。 孙震阳在前,赵直在后,两人相继走了出去。 当踏出房门的时候,赵直在心底低吼了一声:梁哲,我来了! 第124章 进入重病楼 天空晴朗,万里无云。 孙震阳领着他的一众小伙伴,紧紧跟在猴二的后面。 现在,他们的身份是义工,他们要去打扫卫生。 猴二在前面扭着屁股,左右摇摆,手中的警棍晃动不休,口中哼着不着调的曲子,尽显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孙老师,你觉得是先从里面开始好,还是从外面开始好?”猴二头也没回地问道。 第236节 “还是先从里面吧,等下午太阳不那么毒的情况下,我们再清理外面。”孙震阳说道。 “好,听孙老师的。” 猴二的心情似乎还相当不错,他没有故意刁难孙老师,甚至对藏在队伍当中的赵直也没有过多的询问。 显然,他们对于孙震阳还是相当信任的。 然而,往往就是这种盲目的信任才会酿成大祸。 一行人通过了重病区的看守院警,在猴二和一名重病楼院警的带领下,走进了厚重的铁皮包裹的重病楼。 一进入到这里面,赵直的心情就忍不住变得兴奋了起来。 在这里面关押着的,有骇人听闻的变态杀手,有滴水不漏的逻辑王子,有循循善诱的异教传播者,还有打一个响指就让你迷糊的催眠大师。 被关押在这里的人,都是异类,都是让整个社会所害怕和抵触的人物。 梁哲,是这里面中的其中一个。 而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要让赵直成功见到梁哲。 进入重病楼之中,一行人都保持着沉默,不敢随便说话,不光是因为这里的环境非常地压抑肃穆,更因为这里的院警跟外面巡逻的和普通病区的院警完全不同,这里的院警如同凶神恶煞一样,个个腰杆笔挺,眼睛瞪得老大,一发现状况,枪管子立马就顶在了脑袋上。 那可是上了膛的真枪,不是闹着玩的。 阴森幽暗的走廊两边,分布着数个红漆铁门,每个门后面都静悄悄的。 这些门的后面就关押着那些被称为‘怪物’的病人。 当然,门里面他们这些人是进不去的,在这家病院里,只有极个别的几个人有权利进入这些‘怪物’的病房,这样与其说是保护‘怪物’们,不如说是保护想要进入门里的外来者。 孙震阳他们开始清理起了走廊的地板,垃圾桶和墙壁,他们行动很迅速,干得也颇为专业,看来在过去的几天里,孙震阳没少调教他们。 猴二和旁边的一个长相黝黑,五大三粗的院警低声说着话。 猴二说:“铁哥,最近这里有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发生?” 被叫做铁哥的黝黑院警,摇了摇头道:“没有。” 猴二将自己的胸膛拍的啪啪响:“以后大家都是一路的,有啥事你铁哥一句话,我小猴肯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猴二将脸凑到了铁哥的面前,低声道:“我听说你对那个短发的小护士很有兴趣啊,要不要……” 铁哥的眼睛瞪了起来:“你不要乱说话!” 猴二怒了努嘴道:“哎,算了算了,那我就帮别人介绍去了。” “等等……”铁哥左右看了一眼之后道,“现在什么情况,可以随便搞男女关系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不瞒你说,现在普通病区那边我老大和我,咳咳,我们两个说了算,院长应该是出差了,所以这段时间大家都比较放松,这是一个好机会,铁哥,我能跟你说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剩下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铁哥的眼睛转了两圈之后道:“你帮我约她出来,我也会帮你,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猴二的眼睛变得狡黠了起来,他拉起铁哥的手,走到了旁边的角落:“铁哥,最近有没有人来过重病楼?” “没有……不过……黑衣人来过几次……” “他们来干什么你知道吗?” “不知道,每次都是来看几眼就走了。” “有没有具体见过哪个病人?” “好像见过魔山。” “你是说鬼手魔山?” “是的,见过他一次,还见过‘教皇’。” “就是那个神神叨叨的密宗教皇?” “是的。” “这帮黑衣人现在在哪?” “这我哪里知道……” “哎,那个小护士长得可真是水灵……要是被……啧啧……” “我没见过,真的没见,我只能猜测……我猜他们应该是地下。” “地下室?” “或许……不过我猜应该还有别的地方,比如病楼后面等等。” 猴二意味深长地点着头,一边点着,一边眼睛就放出了狡猾的光芒。 铁哥感觉自己的话说得有点多,不由地再次左右看了一眼,恰好撞见了赵直往这边偷看的眼神。 赵直急忙将眼神收回,装作没事人一样,继续擦着墙壁。 “他们在说啥?”孙震阳低声问。 “没听清,只听见说鬼手什么的,是不是什么暗号?”赵直道。 “鬼手是这里的一个病人,三年前来的,真名不知道了,只知道他的外号,鬼手魔山,据说他曾经一只手捏爆过一个人的脑袋,所以才得了这么一个恐怖的外号。”孙震阳砸吧着嘴道。 “这么厉害?” 第237节 “是啊,身高足足两米多呢,抬起头都怕看不见他的脸。” “你这说的也太夸张了。” “一点都不夸张,最好这辈子都不要见到他,据说他除了会捏爆别人的脑袋之外,什么都不会。” “至少他还会吃喝拉撒。” “要不然早死了。” “这种人为何还不枪毙?” “天生神力,而且足够奇特,又有精神病倾向,枪毙估计有点可惜了,关起来说不定以后用得到呢。” 孙震阳第一次说这种意味深长的话语。 赵直不由地多看了孙震阳两眼,他感觉孙震阳似乎并不是表面上表现出的那种很乖顺的样子,至少现在看起来一点都不像。 这个人或许是深藏不漏。 赵直在心中琢磨了一会,决定以后要多多观察一下孙震阳才行,而且最好是能够防着他一手,毕竟出逃计划中没有他的名字。 “孙老师,咱们什么时候去地下室见梁哲?” 赵直凑到了孙震阳的旁边,压低了声音问道。 “不要着急,否则会暴露我们的目的,一切我自有安排。” 孙震阳神秘一笑,看起来一副老奸巨猾的样子。 就在这时,猴二和铁哥一起走了过来。 猴二指着一块墙壁道:“这里怎么有一个手印,快擦干净——你们不要偷懒,要是敢偷懒,今天中午就不要吃饭了,晚上还要让你们睡粪坑里。” “放心,我们等会还要去收拾餐厅呢,还有厨房,当然,还有粪坑,这些地方,我们都会打扫一遍。” “孙老师,这次就辛苦你了,干完之后,上头不会亏待你的。” 猴二嘿嘿笑了起来,孙老师的态度,他还是很满意的。 “交给我吧,我都干了好几年了,有经验。”孙震阳笑了笑之后,转过身,对着赵直朗声道,“你,去那边那垃圾桶里的东西都清理出来,然后将垃圾桶搬进洗手间,清洗一遍,记住,我要求整个垃圾桶里里外外闻不到一点异味。” 孙震阳走到赵直跟前道:“能不能做到?” “能,当然能!” 赵直一遍答应着,一边就快步朝着那个垃圾桶跑去。 “看吧,他们都很听话。”孙震阳转过身对猴二道。 “还不错。”猴二笑了笑,然后拍了拍铁哥的肩膀,凑到他耳边道,“我这边有点事要回去处理一下,你只需要时不时地管教他们一下就可以了。” 还没等铁哥说话,猴二就转过身走了,随后他回过头来,对着铁哥神秘一笑道:“那个短发小护士的事包在我身上了。” 猴二一溜烟就没影了,肯定是回去打牌去了,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事比打牌更加重要了。 孙震阳继续指挥着义工行动。 划船双兄弟清理着走廊。 茗人和王小胖在擦墙壁。 赵直在搬运垃圾。 一切看起来井然有序。 铁哥监视了一会之后,便也不再搭理他们,开始在走廊里面走来走去。 他们沿着走廊往前走着,来到了走廊的尽头,那里有一扇红皮门。 孙震阳已经从赵直那里得知,这扇红皮门就是通往负一楼的入口处,而要想见到梁哲,则必须要进入负一楼。 “老大,把这扇门打开一下吧,猴二让我们进入负一楼清理一下。” 孙震阳对着铁哥大声叫道。 铁哥盯了他一会,之后对着另外一名院警道:“你在这里看着,我领他们去负一楼。” “放心。”另外一名持枪院警朗声道。 铁哥解下腰间的钥匙,打开了红皮门。 他们顺着一个旋转向下的走廊走了下去。 这里的负一楼比普通病区的似乎好一些,至少没有那种血腥的气息,只是充满了一种潮气,应该是很久不曾使用和通风的缘故。 “这里缺氧很严重,而且地面非常潮湿,容易滋生一些不好的生物,比如蛇什么的,我建议多透下风,反正这里也没有病人。”孙震阳一边清理着旁边的垃圾,一边对铁哥说道。 铁哥白了孙震阳一眼,显然他并不想跟这个精神病义工头目说话。 孙震阳笑了笑,自语道:“反正我也不呆在这,就算出现了怪物也咬不到我。” 铁哥似乎有些不耐烦,他大声道:“别废话!快点清理!” “大家分头行动!加快动作!”孙震阳雷厉风行,朗声道,“你们两个从左右到将走廊拖一遍,小胖和茗人擦墙壁,赵直清扫垃圾,记得走廊和楼道里的垃圾都不要放过!” 几个义工应了一声之后,果然大大加快了行动的速度。 几分钟之后,赵直小跑着来到了孙震阳的旁边,大声道:“孙老师,我内急……这里有没有厕所?” 第238节 “瞧你那点出息!能不能忍一忍?” “忍不住了……” 赵直夹紧了双腿,满面痛苦的表情。 “老大,这里有厕所吗?”孙震阳转过身问向楼梯口的铁哥。 “往里面走,在尽头处,有一扇小门,打开里面就是。”铁哥说完之后急忙补充道,“不过已经很久没用了,你们顺便也把卫生间打扫一下吧。” “谢谢……”赵直说完之后,就朝前跑去,跑了两步之后,他又折返了回来,眼巴巴地望着孙震阳道,“有没有纸?” 孙震阳低声骂了两句,随后从身上掏出几张纸扔给了赵直。 赵直脚底抹油,双腿夹紧,奔向了卫生间。 一会儿之后,里面就传来了哗啦啦的声响。 随后,传来了赵直的大喊声:“完了!完了!” ‘哗啦啦!’的声响不绝于耳。 赵直从卫生间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大声吼道:“你们快来帮忙!下水道堵住了!!” 果然,赵直前脚刚跑出来,水流就紧跟着从他的后脚流了出来。 第125章 见到梁哲 赵直一边大声吼叫着,一边从卫生间里面奔跑了出来。 水流跟着他一起从里面流出来。 “真是个废物!”孙震阳大声骂道,“上个厕所都能把下水道给上堵了,你说你还能干点什么?!” “这不能怪我啊,我什么都没做,一冲水就堵住了,肯定之前早就已经坏掉了……” 赵直一脸幽怨地解释着,同时跳着脚躲避着已经流到了脚边的水。 “不要浪费时间了,快进去疏通疏通!难道你想把这里都淹了么?”孙震阳吼道。 “可我不会清理……” “快进去,别墨迹!” 孙震阳猛地推了赵直一把,赵直踮着脚,极其不情愿地再次走进了洗手间。 没过一会之后,赵直便走了出来。 “孙老师,应该是管道堵住了,或者是出口堵住了,入口这里我看了,完全没有问题,是畅通的。”赵直将自己湿漉漉的手举在半空,龇牙咧嘴,一副受尽了委屈的模样。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它们一直流吧?”孙震阳扭过头去,望向一直在旁边静观其变的铁哥,“铁哥,你看要怎么办?” “你们自己想办法处理,反正下午之前,这里要清扫干净,否则你们休想离开。”铁哥一脸严肃,语气中也带着一丝强硬。 这里院警的行事风格和办事态度确实跟普通病区的截然不同,态度虽然强硬但办事却极其有准则。 “放心,我们一定会处理好的,不过,铁哥,我们需要到地下室疏通一下下水道,麻烦你帮我们开下门吧。”孙震阳说道。 铁哥的眉头皱了一下,随后走到了卫生间附近,他刚想要将脑袋探进去查看,卫生间的门忽然打开了,赵直猛地冲了出来,哗啦啦的水也跟着他一起流了出来。 “再不处理,估计真的要淹了……”赵直满头大汗地道。 铁哥踮着脚尖艰难地往里面看了一眼,眉头皱得更紧了。 “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 铁哥话不多说,脚尖点地,跃过了卫生间,走到了走廊的尽头,然后继续往下走。 “跟我来!”铁哥在前面叫了一声。 孙震阳对着赵直使了一个眼色,赵直郑重地点了点头,随后跟上了铁哥的脚步。 两个人又往下走了一截楼梯,前面出现了一道铁门,打开铁门之后,面前出现了一个简陋的木屋。 铁哥推开了木屋的门,在尽头处,有一块木板。 看见这块木板的一瞬间,赵直的心忍不住‘砰砰’跳动了起来。 上一次,他就是在这块木板下面见到的梁哲。 上一次,他离开的时候,就有种自己灵魂的一部分被锁进地下室的感觉,那是一种怅然若失但又万分美妙的感觉。 时隔半个多月之后,他终于再次回来了。 赵直深吸了一口气,微微闭上了眼睛,脑中想象着再次见到梁哲的场景。 显然这一次,不像上次那么突然,他已经有所准备。 不过,赵直不确定梁哲此时还在不在地下室里面。 要是梁哲已经离开了,那就尴尬了…… 赵直摇晃了一下脑袋,决定不去考虑这件事情,他相信,如果两人真的有缘分,一定会再次见面的。 而且,他有种奇特的感觉,他感觉他和梁哲之间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好像两个人曾经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早已见过面,当然不是上一次在地下室的时候。 赵直咬了咬牙,眉头轻轻皱起,脑中再次想起了床头的那四句诗,随后,他的脑中掠过了上一次他和梁哲见面的场景,他们说过的话语,以及梁哲对他造成的影响…… “哐啷!”一声响,打断了赵直的思路。 第239节 “从这里下去,在里面能够看到下水道的所有管道,不过具体是哪一跟被堵住了,你要自己去找,最好你能够爬进去,将它们全都好好清零清理,毕竟别的管子也有可能出现被堵住的情况。” “放心吧,全部交给我!” 赵直拍着胸膛,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 铁哥努了努嘴,表情看起来有些古怪:“进去之后,不要做任何与清理管道无关的事情,否则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赵直急忙点了点头,他的呼吸忍不住变得急促了起来。 铁哥掀开了木板,语气中带着一丝生硬:“进去吧。” 赵直走到木板前面,将双腿探了下去,触到了扶梯,随后开始往下爬了起来。 “半个小时后,我来接你,记得把所有的管道都清理一遍!” 铁哥的声音从上面传来,这句话似乎不仅仅是对赵直说的。 “砰!”地一声响,头顶的木板被关上了。 面前一片漆黑,赵直的身子还悬在半空中,他的双脚踩在扶梯上,发出‘吱吱’的轻响声,似乎随时都会折断。 此情此景和在一个月之前,他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如此相似。 但现在赵直的心态显然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他组了一个逃跑小分队,有了三个靠谱的队友,还成功策划了一起病人和院警的冲突事件,并通过冲突谈判,获得了下午不禁闭的特殊待遇。 他和他的逃跑小分队有过两次的出逃预演,而且都还算有所收获。 最重要的是,他如今看待问题和处理问题的态度和方式较之前发生了很大的转变,他现在变得隐忍了许多,而且更加地会察言观色了…… 黑暗中,似乎传来了一阵细微的轻响声。 赵直忍着不说话,他的耳朵竖起来,静静聆听着,双眼在四周来回扫视,不放过任何一个发光的地方。 过了半天,下面依旧没有任何的动静。 赵直终于忍不住了,他对着身后大叫了一声:“梁哲,梁医生……你在吗?” 黑暗中没有回应,四周静悄悄的,似乎地下室里面除了散发出恶臭的赃物和在赃物中滋生的生物之外,没有任何的活物,不,是没有任何的活人。 难道梁哲真的不在了?! 赵直的心已经凉了大半截,他双脚试探着扶梯,缓缓往下面爬着。 就在他的右脚刚刚触到地面的时候,灯光骤然亮了起来。 赵直急忙扭过头,与此同时,他的右脚在地面上落稳,左脚还踩在扶梯上,整个身子呈现出一个扭曲的姿势。 一个人影从黑暗的角落中缓缓朝着灯光下面走来。 人影的轮廓逐渐变得清晰,人影的面孔也逐渐显现了出来。 但是,奇怪的是,人影好像越来越小—— 光线很强烈,人影在聚焦,越来越明亮。 耳边仿似传来了滴滴答答的声响,像是雨滴落在地面的声音。 滴滴答答的声音忽远忽近,像是在自己的前方,又像是在头顶上,又似乎像是在身后…… “啪!”地一声,有个什么东西落地了,在轻轻跳跃,弹动,像是一个弹球,或者是弹珠,发出‘咚哒咚哒’的响声。 弹珠? 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看见过弹珠,对了……肖点点的弹珠,那个紫色的弹珠,自己的口袋里就有一颗…… 赵直的手情不自禁地伸进了自己的口袋。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他没有摸到弹珠,他忽然想起来,那个紫色的弹珠被他藏在床底下了。 四周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晃动。 赵直张开嘴巴,刚想要喊,却感觉自己的后背传来了一阵瘙痒感,他扭过头去,顺势将另外一只脚放在了地面上。 就在这一瞬间,有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头。 手掌上似乎有一股很强大的力量,将他的肩头往下压,让他整个身子都变得有些发软。 手掌在赵直的肩头抬起,又落下。 它拍了一下。 紧接着是第二下。 然后是第三下—— “回头。” 脑后有个声音在对着自己轻轻诉说,像是来自黑暗深处,又像是来自于梦境里面。 赵直缓缓回过头来。 他看见了一张白色的脸,这张脸上布满了白光。 “你很累,想睡觉。” 一只手在面前微微抬起,轻打了一记响指:“啪。” 第240节 赵直的眼睛闭了起来。 三秒钟之后,他再次睁开,睁开的同时,他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梁医生。”赵直双眼放光,显得无比兴奋,“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梁哲微微一愣,随之笑了起来:“臭小子,不错!竟然被你识破了,说,你从什么时候发现异常的?” 赵直舔了一下嘴唇道:“从那个身影的轮廓从黑暗中慢慢出现在光下的时候就发现不对劲了,我觉得那不像是人,反而像是镜像,因为它越近便越小……从那时起,我就提起了十二分的注意力。” 梁哲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的左手微微抬起,手掌摊开,掌心中多了一面镜子,然后他又指了指前面的一小滩积水道:“你猜的很对,刚才你看见的不是立体的人影,是水面和镜子一起反射的光影,所以影像才会越来越小,而且是平面的,如果你当时不是在扶梯上,不是有着从上到下的惯性视觉来看那滩积水的话,估计根本就不会注意到。” “嘿嘿,我就知道我这次进来,你肯定要试探一下我,所以我提前都想了几十遍了,不过我没想到竟然是这种方式……差点就又被催眠了……” “不会的,这一次我已经感觉到你的不同了。” “不过,水滴声和那个弹珠的声音真的好强烈啊……我甚至有点怀疑自己的听觉了……” “水滴声是假的,那是因为你的潜意识看见了那滩积水,但表意识却并不知道,潜意识给你发送的信号,给予你正确的提示,让你不要被误导。弹珠声是真的,不过不是弹珠,是弹球。”说完之后,梁哲从兜里掏出一个蓝色的弹球,他手臂轻甩,弹球‘啪’地一声砸在了墙上。 “咚哒咚哒!”弹球在地面上反弹了两下之后,再次回到了梁哲的手中。 在接到弹球的一瞬间,梁哲的表情似乎变得有些落寞了起来。 “梁医生,你怎么了?”赵直看在了眼里,不由地问道。 梁哲长吁了一口气道:“想起了一个人。” “谁?” “让我进来的那个人。” 梁哲轻叹了一口气,这一口气里似乎藏着很多不能说的秘密和伤心的往事。 随后,他将弹球擦干净,再次揣进了口袋里,朝着墙壁的黑暗角落走去。 “噗通!”一声响。 赵直双膝着地,跪了下去。 “师傅,我想学催眠。” “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要随随便便跪人。” “师傅,我想学催眠。” “要是这样我可看不起你了。” “师傅,我想学催眠。” “谁是你师傅,我没你这样的徒弟。” “师傅,我想学催眠。” “快给我滚吧!” 第126章 取经 软磨硬泡对有些人会有作用,但是对于梁哲来说,却是一点用都没有。 梁哲打定的主意,九头牛都改变不了。 赵直跪在地上,喊了十几声的师傅,可梁哲依旧无动于衷。 最终,赵直忍不住双膝的酸疼,主动站了起来。 “梁医生,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够格??”赵直心中既气氛又不甘。 “催眠这种事,一时半会学不会,而且学了对你也没有什么作用。”梁哲坐在了墙角落里那个扶手椅上,平静地道。 “可我真的想学……” “不,你不是想学,你只是想利用催眠,达到你的某些目的,这是有违催眠原则的事情,在我看来,催眠只有一种用途,那就是治病救人。”梁哲说到这,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心事,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梁医生,我——” “别说了,我不会在这里教授你催眠的,也没有那么多时间,说吧,你这次又来到是为了什么?”梁哲的眼神陡然间变得锐利了起来,他紧紧盯着赵直的双眼,那眼神似乎能够看到赵直的骨髓里面。 “梁医生,实不相瞒,这一次我来找你,是想让你帮我逃出去。” “你还想着这事呢。”梁哲轻笑了一声。 “除非我死了,只要我还活着,要不就是已经逃出去了,要不就是正在逃出去的路上。”赵直神情坚定地道。 “挺好,可是我帮不了你。”梁哲微微眯起了眼睛,脸上挂着事不关己的表情。 “就在两天前,我成功进入了负二楼,找到了那个下水道的入口,那个入口因为之前你逃出去过一次,所以被封死了,我们将它砸开之后,我爬了进去——”赵直顿了顿,看了一眼梁哲,梁哲依旧眯缝着眼睛,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我爬进去之后,顺着管道一直往前爬,但爬着爬着,管道就分叉了,我选了一个岔路继续往前爬,爬了一会之后,我觉得时间不够了,于是开始往回爬,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我竟然迷路了,我来时的路被堵死了,我身后的路也被堵死了,后来我通过风向找到了出口,原来是管道之间有互通,所以才导致我爬着爬着,不知不觉就爬进了另外一条管道里面去了。” 赵直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虽然最后我阴差阳错地回来了,但是我也明白了一件事情,如果没有人告诉我,我在下水道中该怎么走的话,我肯定无法通过那一条条错综复杂的管子,成功逃出去,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它们会将任何想要逃出去的人生生困死在里面。” 赵直说完之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似乎放松了许多。 “憋坏了吧?”梁哲微微睁眼,眼神中带着一丝笑意。 “是啊,他们都指望着我呢,我要让他们看见希望,而不是一个又一个的挫折和不可能,我没有任何的理由和借口,只能想方设法去克服困难,去找到出路,所以,我才找你来了。”赵直这几句话说得慷慨激昂,一个大义凌然的孤胆英雄形象跃于眼帘。 梁哲的嘴角微微上扬,显然对刚才这几句话也颇为赞赏。 第241节 “如果我告诉了你,你要怎么报答我。”梁哲抬起眼睛来,盯着赵直。 和梁哲的眼神接触了几秒钟,赵直就忍不住想要移开了,他总感觉那双锐利的眼眸深处藏着一些常人无法参透和读懂的深意,那眼神让被看的人觉得自己仿似正处于危险当中。 或许,是潜意识给自己发的信号吧,告诉自己,这个人正在试图攻击你的思想,正在探听你的思维密码,正在挖掘你极力掩饰的弱点…… 赵直将眼神往左边移去,看着那个小屋子,道:“我会将你救出去。” 梁哲笑了一声:“救出去?怎么救?” “这个……我还没想好。” “你倒是挺实在。你很清楚,能够打动我的唯一条件就是让我看见逃出去的希望,所以你才会这么说,而对于这一点,依你目前的能力,你根本就无法办到,所以你唯有表现的诚实,才有可能让我主动放弃条件去帮助你。” 赵直哑口无言,梁哲几乎一点没差地说中了他刚才的心理活动。 梁哲微微摇头,再次眯起了眼睛。 过了良久之后,赵直忽然道:“梁医生,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但不知道会不会冒犯你。” “你连问题都没有说,怎么知道会不会冒犯我。” “咳咳……”赵直碰了一鼻子灰,他干咳了两声之后道,“其实我有点奇怪,你为什么不可以主动帮我呢,为什么非要我报答你呢?” “主要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知道很多很多事情,总不能有人问我什么,我就说什么吧,你需要给我一个理由,懂吗?” “难道能够救一个人出去,不是一件好事吗,不算是治病救人吗,只有心理治疗和催眠才是治病救人?” “如果我救了一个坏人呢?” “你不相信我?” “我可从来都没说过要相信你什么,我劝你最好也不要相信我,毕竟我们都是这里的病人,我们有一个共同的身份——精神病。” “梁医生,我从来都没觉得你是精神病,我也不认为我自己是,如果你不告诉我就算了,没必要诬蔑我。”赵直似乎真的生气了,他右手一挥道:“就当我们从来没见过吧。” 赵直说完之后,转过身朝着扶梯走去。 梁哲在赵直的身后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年轻气盛,有时候不见得是一件坏事。”梁哲低声道,“赵直,我实话告诉你,逃不逃得出去,可不仅仅是选择路线,躲开眼目那么简单,你要时刻留意你的身边,有时候,最大的祸事源自最小的细节。” “梁医生,我如果能逃出去,一定会将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曝光,让你们所有人都获得自由……” 还没等赵直的话说完,梁哲忽然道:“从你的身上,我看到了一年前我自己的影子,不过你比我多了一股冲劲和狠劲……这样吧,我告诉你一个人名,你去找他,他那里有我当时画下的路线图的备份。” “那个人是谁?” “他叫冷空。” 听见冷空这个名字,赵直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他们那一层楼,冷空算是他最不想接触的几个病人之一。 “据我说知,他不是一个喜欢帮助别人的人。”赵直道,他确实有些担忧。 “如果你跟他说我的名字,我想他会感兴趣的。” “好,谢谢梁医生,我一定会把你也救……” “先好好想想,怎么救你自己吧,我现在呆在这挺好的。” 梁哲说完之后,便躺在了扶手椅上,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对了,梁医生,你为什么会一直呆在这里呢?” “上一次你就已经问过这个问题了,其实我呆在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会给他们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所以你是危险人物,他们就把你流放在这里,惩罚你?” “此言差矣,在这里,其实是对我的优厚。” “为什么?” “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赵直沉默了一会,他在静静思考着梁哲刚才说的话,同时仔细观察着梁哲,与上次相比,梁哲似乎变瘦了一些,头发和胡子变得更长了,衣服还是上次那件衣服,虽然破旧但却很干净,他的手腕和脚腕上依旧绑着锁链,只不过手上的纱布已经取掉了。 对于赵直来说,梁哲整个人就像是一个谜。 一个连谜面都看不清的谜。 这样的谜,该如何解? 赵直轻吸了一口气,忽然想起了临行的时候,孙震阳和二子嘱咐自己的话语,他自感时间已经不多了,急忙问道:“梁医生,二子你应该还记得吧?” “二子……”梁哲微微扬眉,似乎想起了什么让他感兴趣的事情,“就是那个一直在睡觉的小伙子吧?” “对,就是他,他听说我要来见你,特定让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他想和一个叫谭维的人在梦里相会,但他不知道谭维长得什么样,出现在什么地方。” “谭维?”梁哲的眼睛眯缝了起来,不过这一次,不是要睡觉,而是一种追忆和深思。 “二子说谭维曾经是你的助手……” “确实。” 第242节 “那……”赵直觉得自己好像踩在雷区上了,话没说完,就闭上了嘴巴。 梁哲躺在椅子上,眯着眼睛,沉默着。 良久之后,他忽然说道:“谭维,身高165,体重45公斤左右,年龄20,瓜子脸,双眼皮,长睫毛,高鼻梁,薄嘴唇,b罩杯……够不够?” “够了够了。”赵直急忙说道,并将这些信息全都牢牢记在了脑海中,他忽然觉得自己实在不应该问梁哲这个问题的,鬼才相信二子真的能和谭维在梦里相遇呢,就算是相遇,人家谭维也未必认识他。 “她经常出现的地方在北城的郊区,一座废弃的工厂里面,她晚上就睡在里面的一间屋子里。” 梁哲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猛地从椅子上坐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盯着赵直道:“告诉二子,让他跟谭维说,将我床底下的一个黑盒子里面的六角风铃,还有一块黑色双鱼玉佩取出来,然后去寻找一位名叫十三娘的都市法师。” “黑盒子,六角风铃,黑色双鱼玉佩,十三娘……好,我都记下来了……” 梁哲的嘴角忽然上扬,脸上露出了笑容,眼神中也闪现出了喜悦的目光。 “我怎么会把这件事给忘记了呢。”梁哲自言自语地道。 “你说什么,梁医生?”赵直问道。 “没什么,你把我说的话传到就好了,你还有什么问题没?”梁哲的心情似乎一下子就明朗了许多。 “还真的有一个,是孙震阳让我替他问的。” “孙震阳……”梁哲的眉头皱了起来,“我记得他。” “他让我问你:他还有救吗?” 梁哲想了一会之后,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有,任何人皆有救。” 第127章 获益匪浅 木板‘哐啷’一声被掀开,光线从头顶照射了进来。 半个小时的时间已经到了。 赵直还有很多的问题想要问梁哲,还有很多的话要对他说,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唯有感叹,时间为什么不能停止片刻。 铁哥洪亮的声音从扶梯之上传来:“梁哲,将双手举在头顶,背过身去。” 梁哲对着赵直耸了一下肩,做了个无奈的表情,然后自动走到了墙角落,转过身去,将双手放在了脑后。 “好了!”梁哲大声道。 “那个清理管道的人,上来。” 听见铁哥的召唤之后,赵直走到梁哲的背后,低声道:“梁医生,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希望如此。”梁哲语气淡淡地道。 赵直不再说话,转过身朝着扶梯走去。 铁哥在扶梯上面,双手举着枪,指着下面,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赵直朝着上面挥了挥手,他很怕铁哥的枪会走火:“铁哥,我开始爬了,这个枪口对着我,我使不上劲啊。” “别废话!快爬!”铁哥晃了一下手腕,黑洞洞的枪口自上而下,直指赵直的额头。 赵直咧了咧嘴,双脚并用,快速往上爬着。 在快要爬到上面的时候,他回过头,望了一下地下室,恍惚之间,他有一种感觉,自己其实并没有出来…… “快滚上来!” 铁哥猛地拽了赵直一把,将他直接拉到了地板上。 “砰!”地一声响,铁哥将木板重新盖上,然后锁上了一个大锁。 “走!”铁哥踢了赵直一脚。 赵直从地上爬起来,弯着身子往前走着,他的脑中还在回想着刚才在地下室的场景。 从他进入地下室,到现在出来,中间只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但他却感觉自己好像充实了许多许多,不止是思想觉悟,更重要的是精神的感知。 在这之前,赵直的心中其实有着一些懈怠和退缩的情绪,通过之前几次的出逃预演,他也知道逃出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他的潜意识里可能正在给他发信号,告诉他,你不可能成功……但是他的表意识依旧在坚持,依旧不放弃,即使有时候连自己都已经快要说服不了了。 但通过这一次和梁哲的见面,以及他们之间的一番交流沟通之后,赵直感觉自己的信心和勇气又回来了,他的身体内被注入了一股全新的力量,他相信自己一定会逃出去,一定—— 或许,是梁哲给予他暗示了? 或许,是短暂的没有知觉的催眠之后,梁哲给他强加了一些信息,或者是清除了他的负面情绪? 但不管中间过程是怎样的,结果都是让人欣喜的。 通过这一次的交流和亲身的体验,赵直更加确定,梁哲身上确实有着一种能够影响别人和改变别人的奇特能力。 难道,这就是心理学的神奇所在吗? 赵直摇了摇头,他发现自己接触的越多,便越是不懂他。 与此同时,地下室里面。 木板被关上,扶梯被拉上去了之后,梁哲转过了身来。 他盯着前方看了一会,然后缓缓走到扶手椅前,坐了下去,他伸出手,拉了一下旁边的绳索,灯就灭了。 四周陷入了一片漆黑当中。 第243节 没有任何的声响,甚至连梁哲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短暂的寂静之后,梁哲的声音响了起来。 “呵呵——” 他似乎在黑暗中笑,这笑声中带着一丝忧伤,还有一丝惶恐。 “咚哒咚哒……咚哒咚哒……” 弹球跳动的声音响了起来,在黑暗中显得如此单调而诡异。 “咚哒咚哒……咚哒咚哒……” 弹球还在跳动,越跳越远,但声音却没有丝毫地减弱。 忽然间,黑暗中似乎凭空多了一个人影。 人影不高,微微弯腰,将地上的弹球捡了起来。 弹球跳动的声音戛然停止了。 “小雪——”梁哲对着那个人影喊了一声。 人影在往前移动,没有发出声响,她好像没穿鞋,或者根本就没有脚。 梁哲的眼睛在黑暗中睁得很大,但他就是看不清人影的脸。 “啪!”地一声脆响,不远处的黑暗中有个什么东西碎裂了。 一个物体朝着那个人影窜去。 “嗤啦!”一声响。 人影倒地。 梁哲轻呼了一声,猛地拉开了灯。 灯光骤亮,梁哲的面前空无一人。 弹球停在墙边,一动也不动——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缓缓闭上了眼睛。 绳索动了一下,地下室再次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 他静静地坐于黑暗的深处,逐渐和黑暗融为了一体。 梁哲在黑暗地下室中静坐深思的同时,赵直在地下室上面一边往上走着,一边冥思苦想。 他现在有一件很棘手的事情等待着他去做——管道的路线图。 路线图在冷空的手里,要想获得路线图,必须要和冷空打交道,这是让赵直感到头疼的地方。 就在赵直还在为如何和冷空交流的事犯愁的时候。 “框!”地一声响,打断了赵直的思路。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来到了负一楼,铁哥将后面的一道们锁上,然后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赵直看。 赵直似乎能够读懂铁哥的眼神,那眼神仿似在说:小子,你的魂是不是丢在地下室里了? 他对着铁哥嘿嘿一笑,还没等他说话,铁哥忽然跳开了,然后右手按在了枪托上。 于是赵直不敢笑了。 铁哥走到了孙震阳的旁边,望向赵直的方向,低声说道:“那个家伙是不是犯病了?” 孙震阳咧嘴笑道:“他一直就这样。” 铁哥一低头,又看见了孙震阳的笑,他的脸色一下就凝重了下去,他急忙躲开,快步走到了楼梯口处,双手按在枪托上,死死盯着他们几个人。 在铁哥看来,这些人都是精神病罪犯,个顶个的不正常。 赵直朝着孙震阳走了过去,两个人紧贴着墙壁,茗人和小胖在他们的右边,替他们挡住了铁哥的视线。 此时洗手间里面的水已经退了,下水道也通了。 其实管道被堵,本身就是赵直和孙震阳一手策划的,在赵直成功进入地下室之后,孙震阳掐算着时间,然后将堵在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 孙震阳低声问道:“情况怎样?” “见到梁哲了。” “得到想要的答案了吗?” “得到了百分之五十,接下来我还要去找一个人。” “谁?” “冷空。” “你找他干什么?” “我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梁哲和冷空的关系很好对吗?” “是啊,他们还有几次换房间,梁哲和冷空住在一起,彻夜深聊呢。” “那就对了,他们的关系应该非比寻常,所以冷空手中才有我想要的东西,也就是梁哲曾经留给他的东西。” 第244节 “什么东西?” 赵直看了孙震阳一眼,狡黠般地一笑道:“你猜。” “滚——你到底说不说,别忘了这次你能够见到梁哲,都是我的功劳。” “其实也没啥,就是一张记录着他们行动路线的纸而已。” “你的意思是……逃跑路线图?”孙震阳的眼睛忽然闪了两下。 “差不多吧。”赵直含糊其辞地道。 孙震阳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片刻之后,他想起了什么,急忙问道:“我让你替我问的问题,你问了没有?” “当然问了。” “结果怎样?” “他说:有救,任何人皆有救。” 孙震阳的嘴巴歪了歪,然后扭过头去,避开了赵直的目光,将脸贴在了墙面上。 良久过后,他才转过头,他的眼眶似乎有些泛红。 “我要谢谢他……其实我……” 孙震阳欲言又止,然后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算了……都过去了……如果下次还能见到他,我一定会当面向他赔礼道歉……” “你们之间是不是曾经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赵直察言观色地道。 “哈哈——”孙震阳夸张地仰起头笑了两声,随后嘴角不自然地颤动了一下道,“怎么可能……我和他关系一直很好……” 还没等赵直继续说什么,孙震阳就撤开了身子,大声道:“去把卫生间里也清理一下,我们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赵直应了一声,和茗人一起,走进了洗手间里面。 刚刚走进去,茗人就将房门关上了。 茗人拉着赵直的胳膊,走到了洗手间的里面,低声道:“直哥,我发现孙震阳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你什么意思?” “在你和铁哥离开之后,他一直在自言自语,言行举止都特别奇怪,感觉像是变了一个人。” 赵直吃了一惊,随即问道:“有没有听清他说的是什么?” “没有听清,但我感觉他好像在躲避着什么,或者逃避什么……但他自己是清醒的,努力不让人看出来……他跟我有点像,但又不像,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赵直‘嗯’了一声,重重地点了点头,心情不由地沉重了下去。 有时候越是看起来正常的人,便越不正常。 看来孙震阳不仅真的有精神病,还病得不轻。 “对了,直哥,这次收获怎么样?”茗人问道,显然他早已看出来,赵直刚才和孙震阳说的话并不是全部。 “下水道的路线图在冷空的手中有备份,我要去向冷空要路线图,得到路线图之后,我们就规划下一次的出逃计划。” “情况越来越好了。” “是的,指日可待!” 两个人一边聊着,一边清理着卫生间。 每次一背对着赵直,茗人就伸出右手的食指摸一摸自己的鼻头,不知道是下意识的动作,还是有着别的特殊的含义。 赵直的脑中忽然响起了梁哲说的那句话:逃不逃得出去,可不仅仅是选择路线,躲开眼目那么简单,你要时刻留意你的身边,有时候,最大的祸事源自最小的细节…… 第128章 传达信息 当孙震阳一行人彻底清扫完重病楼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 今天他们的任务只有重病楼的清扫,所以完事之后他们便返回了各自的病房。 猴二和铁哥对于他们的劳动成果还是颇为赞许的,至少从表面上来看,整个重病楼比早上的时候干净了许多。 不仅所有的垃圾都被清理掉了,地面被拖了好几遍,连墙壁都被擦了一通。 他们的办事效率和质量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毕竟他们的劳动成功是能够用眼睛直接看得见的。 回到病房的时间,正好是下午自由活动结束的时间,但吃饭时间还没有开始,所以他们只能呆在自己的病房里。 孙震阳回去之后就躺在了床上,好久没有运动的他,这一活动,整个人都像散架了一样,还没过夜,就开始腰酸背疼,估计到了明天,可能都要疼得嗷嗷叫了。 赵直因为经常锻炼的缘故,所以并未感觉不适,最主要的是他年轻啊,年轻能量足,而且恢复地快。 人一旦过了三十岁,体能就会开始明显下降,根本无法抵挡身体机能的退化。 孙震阳累得一句话都不想说,躺下之后没过五分钟,就开始打呼噜了。 在孙震阳鼾声响起来的一瞬间,二子从床上一跃而起。 显然,他今天又睡了整整一天。 二子站在赵直的床前,双眼瞪得很大,直愣愣地盯着赵直。 “情况怎么样?”二子低声问道。 赵直看见二子的眼神就感觉有些诡异,他歪了歪头道:“还可以。” 第245节 “怎样?”二子追问着。 “冷空手里有梁哲当年逃跑时候留下的下水道的路线图备份。”赵直言简意赅地道,此时他的脑中已经开始思索如何应对冷空的事情了。 “也就是说我们要找冷空了?” “是的,这个人对我不是很友好,所以我要想想该怎么开口。” “怕啥,他就是一个装神弄鬼的神经病罢了,大不了我们把他拖到看不见的地方一顿打。” “你不怕他召唤鬼怪来加害你吗?” “别人可能信,我可不信,鬼怪,哼,我见过更恐怖的东西。”二子露出了轻蔑的笑容,似乎冷空对他而言跟普通人没啥区别。 “当然鬼怪之说我也是不信的,但当时梁哲和冷空彻夜深聊,你应该也有所了解,我想能够让梁哲如此重视的人肯定不仅仅是装神弄鬼那么简单。” “等等——”二子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打断了赵直的话,“你帮我问梁哲了没。” 赵直轻吸了一口气道:“问了……” “怎样?”二子似乎变得有些紧张了起来。 赵直从床上坐了起来,干咳了两声之后道:“听好了,谭维的外面特征是这样的:身高165,体重45公斤左右,年龄20,瓜子脸,双眼皮,长睫毛,高鼻梁,薄嘴唇——”赵直顿了顿之后又道,“还有一个,b罩杯。” 二子的嘴巴蠕动了一下,随后缓缓闭上了眼睛,几秒钟之后,他再次睁开,眼神中闪动着奇异的光芒。 二子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道:“谢谢你,我记下来了。” 赵直一边观察着二子的神情,一边继续道:“还没完呢,她经常去的地方在北城的郊区,一座废弃的工厂里面,她晚上就在那里睡觉。” “北城郊区……废弃的工厂……” 二子再次闭上了眼睛,他脸上的表情一阵变换,阴晴不定。 等二子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赵直忽然发现他的眼白似乎变多了许多,让他的整个眼珠子看起来非常地恐怖,像是死去的人一样,整个白眼珠外翻,凸了出来。 “你怎么了?”赵直忍不住问道。 “没事。”二子的胸口起伏了两下,眼珠子上的眼白随之变少了,又恢复了正常的状态。 赵直想起了梁哲交代的事情,急忙道:“梁哲托你为他办件事。” “哦,什么事?”二子似乎颇感意外。 “他让你见到谭维之后,帮他传达几句话。” “哈哈,他真的信我——”二子高声笑了两声,随后正色道,“带什么话?” “他的床底下有一个黑盒子,让谭维将黑盒子里面的六角风铃,还有一块黑色双鱼玉佩取出来,然后去寻找一位名叫十三娘的都市法师。” “床底下,黑盒子,六角风铃,黑色双鱼玉佩……还有都市法师十三娘……” 二子的喉结莫名地滚动了一下,他悄声自语道:“那个黑色双鱼玉佩我见过,没想到竟然会在他的手中……” “我只听说过内蒙古的双鱼玉佩灵异事件,不知道是真还是假……这个黑色双鱼玉佩又是什么东西……反正听着就怪邪乎的,还要去找都市法师……” “其实这世界上的双鱼玉佩一共有两块,一块白色,一块黑色,一块上是白鱼,一块上是黑鱼,都是古时候流传下来的宝贝,而且具有某些方面人类无法解释的力量,我称之为‘原始的力量’,跟人类的集体潜意识很像,都是祖先遗传下来的东西,只不过一个是根植在潜意识深处,一个是压缩进了一块能够容纳集体潜意识思想,并能够触发某些特殊能量的玉佩里面。” 二子一说起‘集体潜意识’来就滔滔不绝,他咽了一口唾沫之后继续道:“所以有些灵异事件,其实并不一定是坏事,有可能是为了传达祖先的一些警示和讯息。” 赵直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二子的理论似乎有些道理,但没有得到证实之前,这些玄乎其玄的东西只是他一个人的臆想而已。 “总有一天你会相信的。”二子双目炯炯道,“真理一直都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的,不是吗?” “我没有说我不信,只是在没有亲眼见到之前,我很难说服自己去相信,我是一个唯物主义者。” “上次你做的那个大火焚烧天地的梦,难道你忘记了?” 二子一提示,赵直猛然间就想了起来,那一场梦当时可是把他吓得够呛,而且醒来之后发现二子正蹲在自己的床头盯着自己,更是把自己吓得个半死。 “别再提那场梦了。”赵直摆了摆手,有些生气地道。 他情绪的骤然变化仿佛不受控制,生气或许代表他想要隐藏和掩饰对于那场梦境的惧怕心理。 二子显然不想就这么停止,他咧嘴笑了笑道:“你的那场梦在现实中找不到任何的对应点和依托点,完全是凭空制造的,你的人生经历中也并没有过类似的场景,所以用弗洛伊德的梦理论来解析的话,是完全站不住脚的,只能用荣格的‘原型’理论才能解释得通。” “不要说了……我现在真的不想听这个,我还要考虑如何逃出去的问题。”赵直再次摆了摆手,语气加重了许多,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提起这个梦情绪就变得有些烦躁恼怒了起来。 “好吧。”二子转过身,走向了自己的床。 “噗通!”一声响,他躺在了床上。 随后,他的声音从床上传来:“告诉梁哲,他的事交给我了,我不会让他失望的。” 说完这句话几秒钟之后,二子深吸了几口气,然后口中默念了几句奇怪的话语,便缓缓合上了眼睛。 二子的脑海中忽然响起了一句歌词:梦里梦到醒不来的梦,红线里被软禁的红。 这句歌词来得很突然,像是一头小鹿一样,骤然跃进了他的脑海。 他甚至不知道这首歌是谁唱的,但是他知道歌词,知道旋律,甚至知道其中的深意。 似乎有奇特的事情正在悄然发生…… 二子在脑中轻哼着歌词,嘴角逐渐露出了笑容。 这句歌词或许就是一个预兆。 第246节 预兆着,他那让世人吃惊的理论和伟大的创举即将拉开帷幕。 他的脑中模模糊糊,似乎出现了一个形象,一个长头发,长睫毛,大眼睛的女孩形象,她长得很漂亮,但眼神中却充满忧郁,她嘴角挂着笑容,但却难以掩饰神情中的落寞。 她似乎有着很多的伤心记忆,有着很多难以释怀的往事。 她的名字叫——谭维。 第129章 冲突 吃晚饭的时间到了。 赵直一行四人坐在休息室内靠窗的桌子旁。 “直哥,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王小胖嘟着腮帮子问道。 “先拿到路线图再说。”赵直往休息室的角落看了一眼,那张专属于冷空的桌子上还没有人,他忽然问道,“对了,小胖,上次你说冷空是什么动物来着?” 王小胖微微思索之后道:“乌鸦,巨大的黑色乌鸦……” “乌鸦最喜欢什么?” “当然是尸体和腐肉了……还有黑暗……” “怪不得他总是一身黑。” 赵直深吸了一口气,脑中不停思索着应对冷空的方法。 就在这时,甄晴来了。 几日没见,甄晴好像变瘦了许多,或者说,变得憔悴了。 甄晴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赵直的旁边,她的嘴唇紧抿,神情有些忧伤,一言不发,似乎满腹心事。 “你怎么了?”赵直低声问道。 “没事。”甄晴淡淡地道。 “不对,你肯定有事。” 甄晴抬起头,用细长的眼睛打量着赵直,良久过后,她才说道:“我被人骚扰了。” 还没等赵直说话,王小胖就‘腾’地一声站了起来:“甄姐,是谁?!” 王小胖的突然动作让在座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连正在派发饭菜的两个护士都停止了动作,往他们这边看着。 王小胖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他急忙坐了下来,用手掌捂着自己的腮帮,低声道:“对不起……我刚才……” “没事,我知道你也是关心你甄姐,所以才会如此激动。”赵直转头望向甄晴道,“那个人是谁?” 甄晴的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她的半张脸,使她整个人变得更加忧郁而孤独。 “是一名院警……”甄晴似乎有苦难言,她犹豫了很久才说出来。 显然赵直已经猜到了,所以并没有感到很吃惊,他现在好奇的是,那个院警是谁,竟然开始打女病人的主意了,这要是被院长知道了,肯定少不了一顿残酷的惩罚。 “哪个院警?”赵直直接问道。 “其实你们应该能够猜得到。”甄晴低声道。 “吴野?” 甄晴摇了摇头,有些幽怨地看了一眼赵直:“是猴二……” 其实在甄晴第一次摇头的时候,赵直就已经猜到了。 甄晴继续道:“可能是因为上次出逃预演的时候,我使用了美人计的缘故,让他们都以为我是那样的人……所以才会这样对待我吧……” “怎么非礼的?”赵直不想胡思乱想,索性直接询问。 “下午自由活动的时候,我去三楼阅览室看书,正在书架间选书的时候,他忽然出现了,开始说那种话,我拒绝了他,他就开始对我动粗,最后直接抱住了我——” 赵直的拳头已经紧紧握了起来。 甄晴停顿了一下之后,继续道:“我推倒了书架,趁乱跑回了病房,但就算跑回病房,我也感觉不安全……我不知道哪天他会不会忽然出现在我的病房里……” “这个人渣!贱人,狗娘养的!”赵直满面凶恶地道,“我一定会把他的双手都给剁下来!” 赵直的话音刚落,几个院警相互说笑着走进了休息室里面,为首的正是尖嘴猴腮的猴二。 猴二看见赵直和甄晴坐在一起,脸色一下就阴沉了下去。 他掏出警棍,缓步走到了他们的饭桌前,‘啪!’地一声砸在了桌子中央。 “男女病人不能在同一桌上吃饭,你们不知道吗?” 猴二居高临下,歪嘴斜眼,脸上挂着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 赵直吊起眼睛,盯着猴二,一字一句地道:“谁规定的?” “老子我规定的!”猴二怒声道,“我说不准就不准!” 赵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眼逼视着猴二,眼神中似乎有火焰在腾腾燃烧。 旁边的茗人在拉住赵直的胳膊,小声说着什么。 王小胖也站了起来,走到了赵直的旁边,瞪大眼睛盯着猴二。 第247节 “呦,怎么,这是要造反啊?!”猴二挥了挥手,正在休息室外面观看的几名院警随之走了进来,他们手中的警棍全都掏了出来。 一场实力悬殊,胜负明显的恶战一触即发。 如果真的打起来,赵直不仅要吃大亏,而且之后说不定会被关禁闭,最重要的是,下次要带走病人的时候,他就首当其冲了。 甄晴缓缓站起,直视着赵直的双眼,高声说道:“不要犯傻,我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还没等赵直说话,甄晴就推开了猴二,跑出了休息室。 猴二在后面高声叫道:“跑这么快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就在这个间隙,二子在赵直的耳边道:“不要冲动,我们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要忍住。” 二子刚刚说完,猴二就回过了头来,瞪着赵直道:“你刚才是不是有疑问?” 赵直沉默了一会,转头望向旁边,低声道:“没有。” “说大点声,我听不见。” “没有疑问,猴副队,我能吃饭了吗?” “嘿嘿,识时务者为俊杰,懂吗?甄晴这个小骚蹄子已经是我的了,以后要是再让我看到你和她坐在一起,我可绝对不会轻易饶过你,我有十几种不同的方式让你跪地求饶。” 猴二用警棍在赵直的胸口上不停地点着,他身后几名院警跟着一起哄笑了起来。 “我明白了。”赵直说这句话的时候,全身都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 他的眼球充满了血丝,直直地盯着墙壁。 他不能发作,一定不能! 现在正是关键时刻,而且,他现在不光是为了自己,更为了他的好几个队友,还有梁哲,还有铃儿…… 很多人都在等待着他的好消息,很多人将自己的希望寄托到他的身上。 而他自己怎么能够根据自己的心情,因为自己的私事,而毁了所有的一切呢? 或许在最开始的时候,他会不顾一切地爆发,因为那时候他无所顾忌。 但是现在,他却不得不屈服和隐忍,因为他有了牵挂…… 猴二和几名院警离去之后,赵直开始低头吃饭。 他把头埋得很低,几乎要插进碗里了。 他不停地扒着碗里的米饭,没有人看见,有几滴泪从眼角滑落,落尽了碗里,和米饭混溶到了一起,最后又被他吃到了肚子里。 身体的打击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心灵的委屈。 想说的不能说,想做的不能做。 想要保护的女人却保护不了。 最后还是女人反过来保护自己,安慰自己,替自己摆脱危险…… 这不是赵直的风格,这不是他的性格,这更不是他做事的原则。 但是现在,却必须要这么做。 他不得不这么做。 这虽然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但却真实地反映了赵直目前的处境。 不管他组建了怎样的团队,有多少人的支持和帮助,有着怎样周密的计划和安排,他都是被动的。 只要院警一句话,他就可能前功尽弃。 而越是到最后,越是要出结果,接近尾声的时候,前功尽弃的代价就会越大。 一碗饭吃完,他抬起了头。 他的眼球还在泛红,但表情却已经平静了许多。 “直哥,你没事吧?”茗人问道。 “没事。”赵直双眼直直地望向地面,随后抬起头,笑了一下。 这一次,笑得有些不自然,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王小胖也有些激动,他生气地道:“刚才真的应该给他点颜色看看……敢欺负我甄姐,还那么嚣张……” 赵直再次笑了一下,这一次,自然了许多,或许他是被王小胖的真情流露给感动到了。 “以后肯定会有机会的,我保证会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那是必须的,不然咽不下这口气。”王小胖现在的脾气比刚来的时候大了许多,不再像最开始的时候那么软弱了。 或许是赵直给了他正面的影响,或许是对他甄姐的感情让他变得更加男人了。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 王小胖似乎也正在发生着悄然的变化。 而这变化,是显而易见的。 或许,到他真正离开病院的那一天,也正是他脱胎换骨的一天。 第130章 冷空 第248节 吃完晚饭之后,赵直的心情本来很差,但为了能够尽快地实施逃跑计划,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找冷空。 他注意到一个问题,冷空今天晚上并没有出现在休息室。 也就是说,他今天没有吃晚饭。 或许,这是一个机会。 赵直走到发放饭菜的护士旁边:“今天冷空生病了,我帮他领一下饭。” 护士查看了一下领饭的名单,果然没有冷空,而现在吃饭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护士没有多想,就把饭菜递给了赵直。 赵直在名单上签了自己的字,就领着饭盒走出了休息室。 他径直走向了冷空的病房。 在冷空所在的病房,只住着冷空一个人,因为很少有人能够忍受到他奇怪而又诡异的言行举止,所以大部分病人都不愿意接触他,而新来的病人在住了一段时间之后,也会选择更换病房。 冷空具有自动隔离所有活人的能力。 在他身旁方圆几米的范围,基本上人畜勿进。 他的名字也和他的性格以及气质很像,就像冷空气一样,所过之处,一片严寒,甚至还有可能会携带流感病毒。 赵直在冷空的门口站了一会,他看着虚掩着的房门,想象着见到冷空时的模样。 还没等赵直做好准备,房门忽然被打开了。 低着头从门里走出来的冷空和赵直撞在了一起。 幸亏赵直眼疾手快,要不然盒饭肯定已经掉在了地上。 冷空穿着一身漆黑的衣服,他抬起头来,瘦削的脸上挂着一丝惊愕。 “你在干什么?”冷空的声音依旧是冷冰冰的,如同一阵冷风一样刮进了赵直的耳朵。 “我听说你感冒了,卧床不起,我就给你送饭来了。”赵直笑了笑,双眼直视着冷空,满面的赤诚,好像他真的是专程给他来送饭的一样。 这样的回答显然让冷空有点猝不及防。 他往后退了一步,望着赵直手中的盒饭,再看着他的表情,狐疑了十几秒钟之后,忽然想通了什么,于是道:“你在饭盒里面下了毒吧。” “下毒?”赵直哭笑不得,“我为什么要下毒?” “你想毒死我。”冷空那孤冷的眼神似乎早已看穿了赵直的内心。 “我可不是那样的人,再说我跟你也没仇啊,就算是有仇,按照我的脾气,我肯定会约你单挑,而不是下毒,再说了,谁会这么明显地下毒啊……”赵直一边解释着,一边火气就上来了。 毕竟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任何人都会不爽,何况现在,赵直已经从心中认定自己是专程来给冷空送饭的了。 要想欺骗别人,首先要骗过自己。 “说吧,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冷空显然还是不太相信,或者说,他太了解人性了。 俗话说的好,无事不登三宝殿。 毕竟,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像他这样的人,平时一年到头都没有人主动和他说话,怎么会忽然间有人要给自己送饭了呢…… “其实吧,就是想跟你聊聊天。”赵直提着饭盒就要往里面走,他可不想呆在外面这么危险的地方说出他的目的来。 冷空挡住了赵直的路径,冷冷地道:“先说目的。” 赵直将饭菜递了上去:“你先吃饭。” “我自己可以去领。” “你领不到了,因为我已经把你的那一份也领了。” 冷空和赵直四目相对,两人的脸上俱都面无表情。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赵直。” “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一个冷冷的冷空。” “好了,我们不要打哑语了,浪费大家时间,说吧,你到底想干嘛。” “就是来给你送饭。” “你不说是吧?” 赵直在心中暗道一声:打死也不说,但只要打不死肯定要说。 “等会饭要凉了,你要不要泡菜,我去给你打。”赵直满面真诚地道。 “行了,你别这样,我受不了。”冷空将饭菜接了过去,他可不想一整晚都饿肚子。 赵直趁着这个间隙,悄然溜进了冷空的病房里面。 冷空将饭菜放在了桌上,再次盯着赵直道:“如果真的没事,你可以走了。” 冷空说的话已经很客气的,在过去,他可没有这么客气过,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赵直哈哈一笑,左右观察着冷空的病房,仿似没有听见冷空的话,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脸皮真的很厚,不过脸皮厚是一件好事…… 冷空见赵直没有任何想要离开的迹象,不由地有点恼怒,他的高傲和自尊是不允许被践踏被污蔑的,况且他要保持环境的清静和内心的孤独,唯有这样,才能够跟‘别的生物’进行交流。 “赵直,请离开我的病房。”冷空面色阴沉,冷冷地道。 第249节 赵直依旧在观察着四周,他发现冷空睡的病床的墙边上画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画,那些画有点像他曾经在梁哲小屋中,荣格写的那本《红书》中的画。 都是那种带有意识流和宗教风的表现方式。 赵直忽然想通了一点,梁哲为什么会和冷空的关系那么好,或许是因为冷空对于灵学和巫学的一些理解和梁哲对心理学和催眠的理解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因为这两种学说都是非常玄乎的,都是常人所不能够理解的。 “这幅画,我见过。”赵直指着墙上的画说道。 冷空回头看了一眼,脸上随即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哪里见过?” “我在一本上看到过,我知道它代表了荣格的一部分理论。”赵直在不懂装懂,还要装作很内行的样子,“其实,对于荣格,我还是很认同的,至少它的‘原型’理论,我觉得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冷空的眼睛闪动了一下,有一道赞许的光芒一闪而过,被赵直给捕捉到了,他知道自己可能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这是荣格的人格理论,这幅画画的正是他的人格四维抽象图,八种人格,由八种古时的神话人物代表,他们相互外倾和内倾,形成全人类的人格分布。” “那些神话人物是不是就是他的‘原型’理论?”赵直将冷空的话和二子曾经说过的话联系到了一起。 “没错,预言和警示,是原型理论的核心。” “集体潜意识对吧?” 冷空再次吃了一惊,他实在没有想到赵直竟然会了解这么多。 “你学过?”冷空反问道。 赵直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我没有系统的学过,但对于这方面很感兴趣,经常自学,对了,这幅画是不是跟梁哲有关系?” 赵直最终还是选择了用这幅画来引出那个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都异常重要的人物——梁哲。 在赵直说出‘梁哲’两个字的时候,冷空的瞳孔明显放大了许多,他吃惊地盯着赵直,看了好几秒钟。 良久过后,冷空走到门口,将房门虚掩上,低声道:“你认识梁哲?” 赵直显然再次瞎猫碰到了死耗子。 他微微一笑道:“我是他徒弟。” 他没有说梁哲是他师傅,而是说自己是他徒弟,正是因为自己曾经拜师过,但梁哲没有答应,但对于赵直而言,他却心甘情愿成为他的徒弟。 虽然他们的师徒之名并不成立,但单单从赵直的角度来看,自己是梁哲的徒弟,这是没错的,因为他已经跪拜过了。 赵直的身份显然让冷空吃了一个大惊,他一向紧紧闭着的嘴巴甚至都微微张开了。 “怎么可能……你竟然会是他徒弟……为什么……” “怎么不可能,梁医生身上有那么多值得我学习的地方,很多人都想成为他的徒弟,而且学习催眠,本身就是一件很酷的事情。”赵直这句话倒是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一个月之前,我刚进来之后,你应该也知道,我住在他曾经住过的床上,然后有一次巧合,我遇见了他,我们便确定了师徒的关系。”赵直的话里真真假假的信息杂糅在一起,让人很难分辨。 “竟然会这样……他现在怎么样?”冷空显然更加关心梁哲的状况,并未追问一些赵直的细节。 “不瞒你说,我今天又见了他一次,他在重病楼的地下室里,清理下水道的粪便,过得比较辛苦,但整个人精神状态很好。” “那就好——”冷空长吁了一口气,微微仰头,脸上的表情有些忧伤落寞,似乎想起了一些往事。 看来冷空和梁哲的关系确实非比寻常。 毕竟能够让冷空这么怀念和感慨的人,少之又少。 赵直觉得铺垫的差不多了,于是果断抛出了一直在嘴边转悠的问题:“梁医生跟我说,你的手中有上一次他逃跑时候的路线图的备份,对吗?” 冷空的眼神陡然就变得锐利了起来。 果然,这才是这个家伙给自己主动送饭的原因…… 冷空冷冷地盯着赵直:“你要逃跑?” 赵直在心中暗骂了一声,这个家伙真是一块难啃的骨头,他摸了一下额头道:“梁哲让我重新计划一下,毕竟他不能一辈子呆在地下室里。” “为什么是你?”冷空已经开始质疑了。 “因为我已经成功进入了负二楼的下水道,走到了他曾经逃跑的地方,现在就差一个路线图,我就可以成功逃出去了。”赵直索性将自己的底牌抛了出来,反正冷空迟早会知道。 冷空摇了摇头道:“你想的太简单了,当年梁哲都没有逃出去,你怎么可能逃出去。” “这你就别管了,毕竟这种事,不仅要靠实力,还要靠运气。” “不可能的事情。” “梁哲让你把路线图给我,这一点你不会也怀疑吧。” “知道我身上有路线图备份的只有梁哲一个人,你既然能够知道,那肯定是梁哲告诉你的。” “所以——” “但是,我并不会把路线图给你。” “为什么?” “我不想害你,而且,在没见到梁哲真人之前,我不会给你。”冷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我吃饭的时候不希望有个人在我身旁,所以,请你离开。” 赵直咬了咬牙,这个冷空果然是个老顽固,自己好话说了那么多,先是送饭打开局面,然后搬出了荣格的理论套近乎,最后用梁哲来揭牌……没有到还是失败了…… 赵直气不打一处来,但看见冷空那决绝的表情,就知道这件事肯定不容商量,至少现在不行。 第250节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能够救梁哲的,只有你我两个人,所以,你好好想想吧。” 赵直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回过头来道:“过几天我会再去见梁哲,你有没有要跟他说的话?” 冷空的瞳孔骤然放大,显然是被赵直的这句话打动了他。 冷空的嘴角随机蠕动了一下。 但,几秒钟之后,他冷冷地道:“没有。” 赵直没再说话,走了出去。 “砰!”地一声响,身后的门被重重关上了。 想要拿到路线图,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第131章 与众不同 当赵直从冷空的病房走出来的时候,恰好看见了余文泽。 此时余文泽正靠在隔壁一间病房的门边上,斜眼望着赵直。 “你终于出来了。”余文泽低声道。 “你在等我?”赵直往前走了两步,和余文泽相隔半米左右的距离,“难道就不怕暴露你自己吗?” 余文泽看起来比几天前瘦削了一些。 他的黑眼圈很重,似乎有一阵子没有睡好觉了。 “钥匙呢?”余文泽问道。 赵直左右看了一眼,随即将钥匙掏出来,走进余文泽,然后悄悄塞进了他的口袋里。 “一切顺利,谢谢你。”赵直重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孔武怎么样?” “他现在已经逃出来了,不过人到底藏在哪,我也不知道,或许就在这栋楼里面,或许在外面的院子里。” 余文泽微微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他的神情看起来有些萧索,像是遇到了什么让他心情低落的事情。 “你没事吧?”赵直察言观色地问道,他有些担心余文泽。 “当然没事。”余文泽盯了赵直一眼,压低了声音道,“你管好你自己,还有,记得将铃儿带走。”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会带她走的。”赵直给予了肯定的答复,其实他也不想让铃儿呆在这里。 但是现在还没有得到路线图确实有点恼火。 不过赵直相信自己肯定能够得到的,这是早晚的事。 “对了,你要抓紧时间,这里有奇怪的事情正在发生,虽然我不确定是什么事,但肯定对我们有害无益。” 有一名院警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余文泽转身走开,留下了一句话:“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好的,你也是。” 赵直低声回了一句,随后转身拐进了自己的病房。 余文泽和赵直分别之后,沿着走廊径直往前走去。 走了一会之后,他忽然发觉有些不对劲。 人们看他的目光中似乎带着异样的感觉。 他急忙查看了一下自己的穿着,然后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和嘴角。 穿着很得体,嘴角也没有残留的饭菜米粒。 那为什么他们都用这种奇怪的眼神来看自己呢? 余文泽机械般地旋转了一下身子,恰好看见身后两名院警在身后对着自己指指点点。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转过身去,快步走下了楼梯。 四周的环境好像有些不正常。 这些人也变得有些不正常。 他的额头忽然传来一阵奇痒,应该是伤疤即将褪掉的缘故,他用两根手指抠着额头。 “砰!”地一声,在楼梯的拐角处,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你瞎了吗?!”泼妇般的吼叫响了起来。 余文泽的面前站着那个名叫阿桑的护士,她跟铃儿的关系还不错。 “桑姐,对不起,我……”余文泽解释着,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好像被卡在脖子里了一样,怎么用力都说不出话来。 刚刚跟赵直说话的时候,明明是好好的,怎么现在忽然卡住了…… 阿桑的眼神逐渐变得惊慌了起来,她捡起掉在地上的盘子就朝楼上快步走去,一边走着还一边频频回头张望着。 宇文泽再次愣在了原地。 太奇怪了…… 第251节 为什么每个人都像躲瘟疫一样躲着自己呢? 余文泽不是傻子,脑筋也不笨,但他却完全摸不透现在的状况。 他加快了脚步,如同一阵风一样蹿下了一楼,然后直接跑进了洗手间。 他站到了镜子面前,内心有点忐忑。 镜面上灰尘很多,有些模糊,他伸出手在上面擦了几下,镜面上慢慢浮现出了自己的面孔。 那是一张苍白的脸,脸颊和嘴唇都很苍白,但一双眼睛却泛红,布满了道道清晰的血丝。 额头上的疤痕已经开始脱落,经过刚才抠了几下之后,半块疤正悬在半空中,还没有完全掉下来。 余文泽伸出手,捏住了那半块疤,然后紧咬牙关,奋力一揪,黑色的疤便被生生被拉扯了下来。 额头上的皮肤坑坑洼洼,凹凸不平,像是被什么动物咬了一口,有几滴新鲜的血液从伤口处冒出来,停在表皮上,逐渐凝固。 余文泽看着这张脸,除了疤痕有点恐怖和恶心之外,其余的都还算是正常,他龇了龇牙,牙齿上也未见菜叶子。 他左右旋转着,观察着身上的部位,观察自己的裤子和屁股后面,都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 他感觉更加奇怪了…… 因为他分明已经感觉到自己开始变得奇怪,但就是不知道奇怪在哪里。 但除了他自己之外,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了。 只有他被蒙在鼓里。 他忽然想了起来。 难道是自己偷钥匙的事情被发觉了,猴二已经将这件事曝光了出来,所有人都知道了他是一个小偷,再联想他之前曾偷窥过女护士的澡堂子,那么他现在肯定已经被别人定位成了一个变态狂小偷…… 不,不可能…… 要是他们已经知道了,那肯定会大张旗鼓地来对付自己,甚至将自己关禁闭,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完全不符合他们的行事作风。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自己到底是哪个地方与众不同,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呢? 余文泽冥思苦想,想破了脑袋,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是他意识到了一件事情,自己现在处于一个非常不利的位置。 他正在被排挤,正在接受别人异样的目光,正在逐渐成为一个异类。 或许,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只不过直到今天,他才彻底意识到,才真正感知到。 余文泽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感觉到了一种彻骨的孤独。 不过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他选择了走一条这样与众不同的路,走这样一条追随自己的内心的路,所以他就要忍受在这条路上行走所遇到任何的艰难困苦,这些艰难困苦不止是身体上的,更多的是一种心灵上的。 他紧盯着镜子中的自己,这张脸已经与刚来的时候已经有所不同,这张脸变得瘦了一些,变得苍白了一些,变得冷漠了一些。 更大的不同来源于那个额头上的疤痕。 那个疤痕有半个手掌那么大,那疤痕是残忍的,是丑陋的,那疤痕是一种警示,也是一种证明,它让余文泽时刻记得,自己到底要成为了一个什么样的人,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 当然,这疤痕也让他记住了仇恨,仇恨的力量有时候比爱的力量更加强大,更能够激发一个人的潜能,打破一个人的内心禁锢。 他现在不再是一个长着一张女人脸的男人,不会有人再喊他‘人妖’。 至少这一点,余文泽比较满意。 看完了自己的脸,他又看着自己的眼睛。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要看一个人的精神状态和内心波动,就要看他的眼睛。 余文泽感觉自己的眼神有些陌生—— 这不像是自己的眼神,像是一个陌生人的眼神,因为这眼神中充满了冷漠和萧索。 他记得自己的眼神是胆怯和温柔的,是自卑和软弱的—— 现在他的眼神的深处藏着一股愤怒的潜流,那股潜流偶尔流出来,在眼球上波动一下,刺着他的内心深处。 他像一头受过伤害,充满仇恨,静静潜伏着爪牙的野兽。 余文泽忽然有点害怕看见自己的眼神。 他急忙扭过来了头去。 在扭过头去的一瞬间,他惊呼了出来,迅速地,他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在他的身后,一扇厕门的阴影后面,他看见了一个人,一个熟悉的人。 这个人长得很高大,很黝黑,这个人曾经是他的队长。 这个人,正是孔武。 此时的孔武头发蓬乱,胡子拉碴,衣衫破碎不堪,如同一个无家可归的乞丐。 孔武那双黑色的眼睛盯着余文泽,良久的沉默之后,他忽然冷冷地笑了一声。 “余文泽,别来无恙。” 第252节 孔武的声音有些生硬,有些沙哑,似乎很久都没有说过话了。 “孔队长……你怎么会在这……”余文泽显然吃惊不小。 “我在等待着我的猎物。” “谁?” 余文泽刚问出口,就已经明白了,毫无疑问,孔武是来复仇的。 “嘿嘿。”孔武冷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孔武关上了厕所的门,悄悄躲进了里面。 余文泽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头也没回地迈步走了出去。 第132章 铃儿受欺 铃儿请了两天的病假,自己一个人躲在宿舍里睡觉。 但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处于清醒和梦境之间的恍惚状态。 她只是想找一个理由让自己静一静。 过去的一段时间,她实在是太累了,不仅是身体累,心更累。 从郑护士长死后,她就没有睡过一天的好觉。 她经常梦见那天晚上她独自一人走下三楼,和郑护士长在窗台边上聊天的场景。 从某个方面来看,铃儿将郑护士长看成了自己的妈妈。 铃儿对此很伤心。 但更让她伤心的是,章悦的变化。 自从成了新的护士长之后,章悦整个人就彻底变了一个模样,完全不像之前那个体贴温柔的大姐姐了,成了一个阴险狡诈龇牙必报的女小人。 而更让铃儿意想不到的是,章悦竟然主动和院警打成一片,使得整个病院内部,院警和护士之前的气氛变得异常暧昧,有一种随时都会爆发的不和谐感。 或许,这是她们长久被压抑欲望的必然趋势。 在这样一个完全禁闭的阴森之地,男女之间被强制捆绑,禁止欲望的流露,久而久之,必然会适得其反。 但铃儿看得出来,罪魁祸首就是章悦和吴野。 至于这两个不同势力的代表人物究竟又是什么关系,铃儿不想去猜测,也不敢去猜测…… 她希望现在的情况能够有所好转,她希望院长尽快回来,让病院内的秩序重新回归正常。 她穿好了衣服,走下了楼。 现在时黄昏时刻,夕阳西下。 即将入夏,白天越来越长,夜晚越来越短,人们穿得也越来越少,尤其是护士们。 铃儿走在路上,感受着暖阳照在身上的那种舒服的感觉,像是有一双手轻轻抚摸自己。 她不由地吁了一口气,放松身心的同时,也让自己彻底融入进这舒适的环境当中。 她刚走了两步,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还没等她回过头来,有个影子就撞到了她的身上。 撞得不是很重,像是故意蹭了一下。 “铃儿……对不起……” 面前出现了一张冬瓜脸,冬瓜脸上挂着傻笑。 韩笑伸出手扶住了铃儿的胳膊,说是扶住,其实是故意捏住,还顺便在她的手背上滑了一下。 铃儿一甩手,将韩笑的手掌甩开,厌恶地道:“你干什么?” “对不起……铃儿……刚撞到你哪里了……撞疼你了吗……”韩笑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去抓铃儿的肩膀。 “不要碰我!”铃儿厉喝一声,急忙闪身后退,和韩笑拉开了三步远的距离。 “铃儿,你为何这样对我……你知道的……我对你一片痴心……我喜欢你,我真的好喜欢你,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韩笑的冬瓜脸扭曲成了一团,像一个被人踩过的冬瓜饼。 “你给我走,我不想看见你!”铃儿直接拒绝了他,她可不想以后做噩梦。 “铃儿,我可以为你去死——真的——”韩笑一边怪叫着,一边就朝着铃儿扑了过去。 铃儿早有防备,急忙往后退开:“你不要过来,你再往前一步,我就喊人了。” “不要……铃儿……我只是……”韩笑的脑袋垂了下面,他脸上的傻笑没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悲伤的神色。 这种神色,在失恋的人脸上经常看到。 然而韩笑都没有恋爱,何来失恋,他对于铃儿,或许更多是一种迷恋,一种仰慕。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阵稀稀落落的掌声。 “啪啪啪!真是精彩啊,表白被拒,但很是感人。”鹰钩鼻院警钩子领着几个小喽喽缓步走了过来,“不过作为我们这里最年轻的小美人,怎么可能被一个傻子给霸占了呢,那简直就成了笑话了。” “是啊,钩哥,你瞧他那个憨样,整个就一智障。”旁边一个院警嘿嘿笑着,指着韩笑,冷嘲热讽。 第253节 在过去的时候,他们几个的关系还不错,但自从吴野当上了队长之后,发觉韩笑确实百无一用,而且因为智商不足,还经常坏事,所以他们便开始排挤他,甚至故意刁难他。 现在韩笑成了他们每天都会取笑的对象。 在这里,弱肉强食,不管是护士,院警,还是病人,都遵从着这个丛林法则,任何人都不能例外。 只有自己变强,才能够让别人尊重你。 但韩笑显然已经失去了变强的机会,他只会变得更傻,变得更蠢,变得更加百无一用。 或许,在他刚开始当警察的时候,并不是这个样子的,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和时间的推移,他逐渐就变成这样了。 说不定再过几年,他就真的成了一个傻子了。 韩笑听见他们的嘲讽,只能无助地低下头去,他的脸色发红,眼睛盯着地面,不敢看鹰钩鼻院警他们,更不敢看铃儿。 “他刚才非礼我!”铃儿大声控诉韩笑。 “小美人,我替你讨回公道!”钩子走到韩笑身旁,歪着脑袋,紧盯着韩笑朝下的脸,说道,“刚才是你非礼我们的小美女对吗?!” “我没有……我……” “草泥马的!”钩子一巴掌打在了韩笑的脑门上,随后撤开一步,一脚踢在了他的小腹上,“说,是不是你?!” “我没有……我喜欢她……我真的喜欢她……”韩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的哭腔。 “他妈的,真是个傻子!”钩子又踢了一脚,“再不滚,今天就废了你!” 韩笑抬起头,眼圈泛红地看了一眼铃儿,随即转过身去,跑向了宿舍楼。 “小美人,我帮你讨回公道了。”钩子走向了铃儿,嘿嘿笑着道,“你该怎么报答我啊?” “谢谢你。”铃儿说道。 “我可不是那个傻子韩笑,你光是这样一句话打发不了我。”钩子伸出手在他那硕大的鹰钩鼻上摸了两下,然后上下看了一眼铃儿,嘴角歪了歪道,“以后我罩着你吧,不然总有像韩笑那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来骚扰你。” “不用,谢谢。”铃儿整理了一下衣衫,就要往回走,她现在已经没有了散步的心情。 “你难道不知道现在情况很特殊吗?”钩子戳了戳铃儿的胳膊,“如果没有人保护你,我猜很快你就要遭殃了,而且后悔终生,这绝对不是我危言耸听。” “真的不用。”铃儿开始往前走,却被钩子一把拉住了。 “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我帮你讨回公道,还对你好言相劝,你就这样对我?!”钩子脸色阴沉,目露凶光,他身后几个院警也逐渐逼了上来。 “你给我松开!”铃儿甩了一下没有甩开。 “好凶哦。”钩子重复着铃儿的话,表情极其夸张,“你给我松开!” 身后几个院警一阵哄笑了起来。 钩子抓得更紧了,铃儿的胳膊都开始痛了起来。 “你说要怎么报答我?好好说,我只给你一次机会。”钩子紧紧捏住铃儿的胳膊,将他那根巨大的鼻子凑了上来。 异常突然地,铃儿猛地抬腿,用膝盖顶在了钩子的裆部。 “啊呀!”钩子惨叫一声,捂着裆部,跌坐在了地上。 “他妈的,给老子弄她!”钩子惨叫连连,表情极其痛苦。 几个院警将铃儿团团围住。 钩子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解下了腰间的警棍,龇牙咧嘴地朝着铃儿走去。 铃儿开始大喊大叫了起来。 可四周根本就没有人。 有的护士刚刚从宿舍楼走出来,看见状况之后,立马又回去了。 院警宿舍楼的楼前,有几个人正在看热闹。 没有人来帮助铃儿,也没有人来救铃儿了。 现在时非常时刻,所有人为了自保,都选择了抱团和不惹事。 其实钩子并不敢在这里光明正大地对铃儿做什么事,但刚才他被铃儿踢了一脚命根,丢脸丢大了,他现在务必要在小伙伴们的面前找回这个面子。 他只需要铃儿服下软,跟他老老实实道一个歉,面子要回来了,之后的事情自然也好说。 可是铃儿不仅没有服软的倾向,而且还越来越凶恶,越反抗越厉害,这简直不能忍,但到底该怎么教训她,钩子其实并不知道。 在这里非礼她? 万万不可以,他可不想落下什么把柄,除非是像韩笑那种傻子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做那种事。 要做,也要在没人的角落里做嘛。 钩子一边在脑中想着教训铃儿的方法,一边缓缓逼近了她。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风声。 钩子眉头一皱,回过头去,想要看个究竟—— “啪!”地一声,一颗石子打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钩子惊呼一声,往后退了一步,伸出手摸了一下额头。 “他妈的!血——”钩子大叫一声,望向四周,“是谁,是谁偷袭老子?!有种给老子滚出来!” 第254节 一个黑色的人影从普通病区楼层中缓缓走出。 黑色的皮衣,黑色的皮裤,黑色的马尾扎在脑后。 一双充满仇恨的眼睛盯着钩子,眼神中的黑暗似乎要将他直接吞噬。 她的手中拿着一把弹弓,腰间别着两根铁棍。 这个暗黑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小玉! 第133章 小玉 小玉的突然出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钩子满面惊愕,瞪大了眼睛,另外几个院警则全都是一副不知所以然的表情。 在他们的印象中,小玉似乎从来都没有和除了梅医生之外的任何人正面接触过。 她藏在梅医生的阴影中,她躲在黑暗里,她从来不说话,从来也不笑,她像个机器人一样,完全没有自己的思维,只有听从命令,服从指挥。 就是这样一个木偶般完全没有自己生活和人生的女孩,却忽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用弹弓打伤了钩子的额头。 钩子望着逐渐走近的小玉,心里忽然有些发虚,他之前就听说过,小玉曾经将一个袭击梅医生的病人直接打成了半身不遂。 而且这个女孩有梅医生做后台,肯定不是一般人能够惹得起的。 “你干嘛打我?”钩子要确认一些,她打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小玉越走越近,她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睛紧盯着铃儿,似乎根本就没有听见钩子的话。 “喂,死丫头,钩哥在问你话呢!”另外一个新来不久的院警大声嚷嚷着,显然他并没有听说小玉的事迹。 那名院警摇摇晃晃地迎着小玉走了上去,警棍在他的身前挥舞。 “你是聋子吗?!”那名院警伸出手朝着小玉的肩头按去。 “咔嚓!”一声脆响,连小玉的动作都没有看清,然而那名院警的手指就已经折了两根。 “他妈的——放开我!”那名院警态度依然很强硬,他的话音未落,小玉的手忽然往上一抬,他立马半蹲下身子,嚎叫了起来,“哎呦——放……求求你,放过我……” 小玉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松开手,猛地往后一推,顺势一脚踢在了他的小腹上,将他踢翻在地。 另外一名院警和钩子对视了一眼。 钩子往前踏出一步,挺了挺胸膛道:“小玉,我们院警和梅医生的关系一向很好,你可不要因为你自己的原因,让梅医生不好做人啊。” 钩子的话似乎切中了要害。 小玉的脚步停住了。 她愣了几秒钟之后,偏过头去,望向了钩子,一双紧抿的粉红嘴巴微微开启,用一种低沉的声音说道:“我自己的事,与任何人无关。” “那请你也不要管我们的事。”钩子晃了晃手中的警棍,威胁般地说道。 “你们的事,我还不屑于管。”小玉右手抬起,伸出食指指向了铃儿,“但她的事,我要管。” “她冒犯了我,我只是在让她给我道歉。”钩子说道。 “哼。”小玉冷哼了一声,无视钩子,直接朝着铃儿走去。 “你到底要干什么?!” “做我想做的事情。” “什么事?”钩子心中的火气慢慢开始升腾了起来。 “教训你。”小玉面无表情,冷冷说道。 钩子的火气被挑了起来,他实在已经忍无可忍。 他猛地往前踏出两步,警棍顺势就朝着小玉的肩膀上砸去。 小玉似乎早已料到钩子会偷袭,她微微弯腰,往旁边一躲,钩子的警棍就甩空了。 就在这时,另外几个院警也朝着小玉扑了过来。 小玉不慌不忙,身子如同跳舞一样在几个院警围拢的圈子中间跳跃着。 警棍从前方戳来,她双腿劈叉,身子下压,夺过警棍的同时,双手往上一顶,顶在那名院警的肋骨间,痛叫声随即传来。 警棍从几个方向戳来,还有拳头和脚掌,但小玉依旧面无表情,眼神都没有丝毫的波动。 钩子瞅准了一个机会,警棍对着小玉的背部就砸了上去,他下手很重,几乎用上了全力,似乎根本就没有考虑过砸中之后的后果。 “锵啷!”一声脆响,黑色的铁棍自腰间拔下,相互碰撞在了一起。 几乎在一瞬间,小玉半转身子,一根铁棍格挡住了钩子的警棍,另外一根铁棍敲在了钩子的肩膀上。 “啪!”一声响,警棍掉在了地上,钩子捂着自己的肩膀,半跪在了地上,惨叫连连。 “快给我上!弄死这个臭丫头!”钩子大声叫着。 几个院警将小玉团团围住,电警棍自他们的腰间拔出,滋滋的电流声响了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 远处响起了一声爆吼声。 吴野满面怒容,大跨步地冲了过来。 第255节 “都给我闪开!”吴野跑到那几个院警面前,一边呵斥着他们,一边走向了小玉。 “你没事吧?”吴野微微弯腰,恭敬地问向小玉。 小玉没有说话,她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那是一种很安静,很安详的表情,但她那双眼睛却始终是充满仇恨的,像是有两根锥子藏在里面一样,和别人碰触的瞬间,就可以戳伤他们。 吴野是个聪明人,他很清楚,在这家精神病院,除了矮人院长不能惹之外,还有一个人也不能惹,那就是主治医师梅医生,据说梅医生和矮人院长还有一腿呢。 既然梅医生不能惹,那她的跟班,她的小闺女就更不能惹了,毕竟小玉可是管梅医生叫‘阿妈’的。 “瞧瞧你们一天都在干些什么事,就不能让我省一点心!”吴野走到了钩子面前,怒目瞪着他。 此时钩子刚刚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他的肩膀已经肿起了一个大包。 “叫你去查看病房,你查看了没有?!”吴野怒声道。 “还没……”钩子低着头小声回答着。 “那还不快滚去办事!”吴野用力拍打着钩子的脑袋,发出‘啪啪’的声响。 “这就去……”钩子斜着眼望着自己的队长,有苦难言,他也知道自己今天惹了不该惹的人。 这两个人还在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小玉却已经拉起铃儿的手,缓缓朝着前面走去了。 小玉很瘦,很高,像是一根竹竿,她穿着一身的黑衣,除了手和脸之外,身上所有的地方都是黑色的。 铃儿比小玉矮,比小玉胖,至少她的身上有肉,她穿着一身的白衣,白色的护士服,白色的护士鞋,白色的护士袜,还有白色光洁小腿露在外面。 小玉的右手拉着铃儿的左手,一高一矮,一白一黑,朝着背对着太阳的方向走去。 夕阳西下,天边的残云红彤彤的,像是染上了鲜血。 她们越走越远,身后的人影也越来越模糊。 她们走进了一条小路。 沿着小路继续往前走。 夜幕逐渐来临,她们没有说话。 前面出现了一颗大树。 她们走到了树的后面。 “小玉……”铃儿终于忍不住说话了,“你为何要这么做?” 小玉盯着铃儿,她的眼睛始终是充满仇恨的,但那仇恨里面却多了一种别样的情愫。 铃儿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她只感觉特别地奇怪,但更让她奇怪的是,她喜欢看着这双眼睛,她觉得它们已经不再恐怖了,反而有点可怜,有点可悲,有点可爱…… “铃儿——” 小玉嘴唇轻启,似在呢喃。 不久之前,小玉曾经在负一楼的禁闭室里救了铃儿一名,那时有几名院警想要非礼铃儿。 那一次,铃儿并不知道,或许以后她也永远都不会知道。 现在,小玉又救了她一次,并在众人面前第一次暴露了自己,她与他们有了正面的接触,甚至产生了矛盾。 她为什么会这么做呢? 为什么呢? 小玉在心中摇了摇头,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她只知道,自己在看见铃儿的时候,就像看见了另外一种可能性的自己。 她想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睛,那眼神很澄澈。 她想和她说说话,听着她的声音,那声音会钻进梦里。 她想看她的笑容,那笑容真的很美,像盛开的鲜花,像冬天的雪花,纯洁无瑕…… 或许,这就是缘分,或许,这就是命运。 小玉缓缓伸出了手臂,抱住了铃儿娇小的身子。 一阵风吹来,树叶哗啦啦响个不停。 第134章 黑暗的一夜 夜幕来临,星光璀璨。 今晚的风中带着一丝暖意。 整个精神病院被笼罩在一片银白色的光晕当中。 但在这样一片看似祥和的外表之下,却隐藏着无尽的黑暗和恐惧。 地下的人在忙碌着地下的事情,他们终日与黑暗为伍,在他们的身上看不见光明,同样,在他们的行为中,也看不见任何的光明和希望。 这一批地下之人,正是黑衣人,他们像是黑暗的仆人,全心全意做着制造黑暗的事情。 黑衣人到底在地底下干什么,或许除了他们自己之外,没有人知道。 余文泽想要知道,可是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再次进入黑林子。 吴野和章悦也想要知道,可是他们根本没有权限,甚至连打听的机会都没有,他们依旧是外围人,相比韩笑和阿桑而言,只不过是更高级一点的小喽啰而已。 第256节 地底下的黑衣人在忙得热火朝天。 地上的人们却也玩得不亦乐乎,院警们在吴野的带领下,越来越嚣张狂妄,他们聚众赌博,打架喝酒,不巡逻,擅离岗位,甚至还调戏女病人。 而护士们在章悦的带领下,也是变得比之前放纵了许多,她们的衣服穿得越来越少,甚至有的护士直接不穿护士服了,就是为了能够更有效地勾引到院警。 护士们主动抛出了橄榄枝,院警们肯定乐意追逐,男欢女爱的场景在这家原本阴森压抑的精神病院中像是春笋一样,逐渐冒出了头。 在精神病院里,不管何时何地,最苦的永远都是病人,他们始终是被欺压的对象,是被迫害和残害的样本。 因为他们自身没有任何的价值,他们属于被社会所流放的一批人。 当然重病区的几个病人除外,他们的大脑还是还值得挖掘和研究的。 有欺压就有反抗,自古以来就是如此。 在这里,发起反抗的主力军,毫无疑问就是病人们。 几乎每一个进入这里的病人都曾有过逃出去的想法,因为被压迫始终是一种不舒服的感受,相当于手脚被禁锢,会潜意识地想要挣脱和逃离。 但大部分的病人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挣扎和思考之后,会逐渐将反抗的欲望压下去,冲动没有了,热血冷却了,那么最终剩下的,便只有一副萎靡的躯体了,他们被动地活着,活在囚笼中,或许在等待着某一天自己的内心觉醒,或许已经完全没有了等待。 他们的人生已然被判了无期徒刑。 只有一小部分的病人,能够将反抗的精神一直延续下去,他们始终在等待机会,始终在判断局势,始终在和命运之手周旋。 但是,这一小部分病人依然不是真正的行动者,他们并没有做好为了反抗而付出鲜血和生命的代价的准备。 这样一小批人隐藏着病人群中,他们是划船双兄弟,王小胖,茗人,二子等等…… 只有极少极少的人,以个位数计算的人,他们不仅将反抗的意志牢牢记在心底,并且能够付出真正的行动,最关键的是,他们的行动能够有所收获,真正看到反抗带来的好处,以及未来的愿景。 这样的人,是领袖,是改变格局和创造奇迹的人。 在历史中,不乏这样的人物,比如朱元璋,比如李自成…… 而在这家精神病院的历史中,同样有着这样的人物,可能每隔几年,甚至十几年才会出现一个。 一年之前,有一个人,名叫梁哲,他策划了一起几近成功的逃跑计划,伙同好几个有着反抗精神和逃跑欲望的病友一起,在大雪封山的夜晚,通过错综复杂的下水道,从地下横穿过了病院近三十米高的巨大围墙。 可是,见到真正的天空还没有超过三分钟,身后的追兵就已经来了。 枪响,一人倒下。 又是一声枪下,一人倒下。 梁哲不甘心,梁哲想不通! 梁哲从雪中爬起,然后继续往前跑。 几声枪响之后,一起逃出来的人,只剩下了他自己一个。 他成了最后的希望,但也是真正的绝望。 他从中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那枚跟随了他许多年的环形别针在他的手中变了形状,那是硬生生被他挤压的。 他朝着黑林子跑去,跑向心中的自由。 可是,越跑他越是明白,根本没有所谓的自由。 “砰!”地一声,枪响了,就在耳旁。 膝盖发麻,身子一软,梁哲倒在了雪中。 雪花飘然落下,很快就挡住了他的眼帘。 他在眼前,看到了无边无尽的白。 在那一片白中,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他的心忽然间就跌落了下去,跌进了最深最黑暗的谷底。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猎狗奔跑而来,双管猎枪顶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那个熟悉的人影从黑暗中消息,面前迎来了一个戴着面具的小矮人。 梁哲没有死,在当时和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被杀死。 或许,跟那个熟悉的身影有关。 或许,他已经彻底疯魔了。 梁哲的那一次出逃成了病人之间流传的一个故事,这个故事越传越离谱,越传越显得不真实。 最后,竟然有人说,那个梁哲不是人,是恶魔,他害死了自己的伙伴,然后自己却偷偷活了下来,在重病楼里吃香的喝辣的。 还有人说,梁哲其实已经逃出去了,他们抓回来的是假的梁哲,目的就是杀鸡儆猴,让病人们知难而退,不要想着逃出去这件事情,以便他们管理和调教。 可是有时候偏偏事与愿违,越是感到害怕的东西,越是被列为禁忌的东西,人们越是想去碰一碰。 好奇心害死的猫可不在少数。 但好奇心成就的猫同样不在少数。 其实在梁哲之后,有很多的病人都曾经试图逃出去过,只不过他们连成功的一根毛都没有看见,就被抓回来了。 第257节 时至今日,赵直——这个碎尸狂魔的精神病医生,是继梁哲之后,最接近逃出去的一个病人。 赵直现在走的路几乎和当时的梁哲一模一样,他有决心,有毅力,有了几次预演逃出的经验,有志同道合的小伙伴,甚至很快就会有下水道的路线图了。 万事俱备,只差东风。 他需要的不是勇气,也不是别的什么硬实力,他需要的或许正是他最看不上眼的一样东西——运气。 这一段时间,是精神病院最好的时候,也是最坏的时候,他们其实正好可以利用这样一段人员变更和整个病院气氛变更的时间,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赵直想得很清楚。 最近一段时间,他发觉自己的思维比之前更加敏锐,也更加专注了。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难道是真的来这里养病来了吗? 他在这里,不受到任何外界环境的打扰,不吃垃圾食品,早睡早起,每天还锻炼身体,所以精神气质反而比之前变好了许多。 但是,赵直能够感觉到另外一种奇怪的力量,不,或者说,另外一种奇怪的东西在自己的体内正欲喷薄而出。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是感觉自己好像正在发生了某些变化,而这变化是自己很难察觉,甚至无法察觉的。 今晚,赵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直都没有睡着。 他在思考一个问题,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如果逃不出去,怎么办? 在过去的时候,赵直曾经逃避去思考这个问题,那时他觉得自己一定能够逃出去,所以根本不用思考这个问题。 但是,现在,他却开始主动思考这个问题了,毕竟连梁哲都没有逃出去,自己又有着多少胜算呢? 他不是一个质疑自己的人,但他需要想清楚自己的后路。 如果逃不出去,他只有三种可能,一种是被杀,另外一种是被单独禁闭,像孔武一样,直到被自己所折磨死,最后一种是被关进重病楼。 前两种的可能性比较大,最后一种可能性比较小。 毕竟他不像梁哲那样拥有匪夷所思的催眠能力,他只是一个误打误撞被抓进来当替罪羔羊的普通小市民而已。 当然,这只是他自己的想法,或者说,这只是‘赵直’的想法。 所以他不能给自己留下后路,这是他思考了许久之后得出的结果。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后路。 逃不出去的结果,只有一个字:死。 在最后一次出逃的时候,一定要将所有能干的事情一并干了,不然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比如杀几个人—— 比如搞一次大破坏—— 一想到这种热血激情的事情,赵直就禁不住紧咬了牙关,浑身发热。 他的双眼睁得很大,在黑夜中闪闪发光,像是一匹即将进入捕食状态的饿狼。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只听见黑暗的角落里面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呻吟声。 他的眼珠子陡然一转,耳朵也跟着竖了起来。 呻吟声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急促的呼吸声。 赵直听清了,声音来自二子的病床。 这大半夜的,二子到底在搞什么? 平时二子睡觉的时候,都是安安稳稳的,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他是在…… 赵直刚想要起床查看,二子的身子忽然在床上弹动了一下,随后缓缓说出了两个字—— “谭维。” 二子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像是来自遥远的未来,又像是来自不可知的过去。 第135章 谭维 差不多两年之前。 梁哲的格勒重症心理诊疗所刚刚开业。 他接收的第一个病人是一个女孩,19岁,名字叫谭维。 那时的谭维深陷痛苦和惊慌当中,因为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她几度想要自杀,都没有成功。 在梁哲医治她的过程中,意外地发现了她有一项特殊的能力——拉人入梦。 谭维能够将别人拉入自己的梦境当中。 这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最开始的时候,梁哲根本就不信,但是一次又一次的事件出现在他的眼前,逼着他去相信。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曾处于谭维的梦境中,但他确信一点,自己确实完成了一些只有在梦里能够完成的事情。 在谭维的梦境中,现实和梦融为了一体,它们没有界限,但却泾渭分明,如果不懂其中的奥秘,或者没有那种敏锐的直觉,很可能被困梦中,或者迷失在现实。 通过梁哲一次又一次的催眠治疗,谭维终于走出了自己的心理泥潭,让自己的心灵朝着太阳的方向,开始茁壮成长。 第258节 为了表达她对于梁哲的感谢,更为了向心理学致敬,谭维主动申请成为了梁哲的助手。 她开始跟随梁哲学习心理治疗和催眠术。 然而她的那种拉人入梦独特的能力却并未消失,反而在后来的一次和变态凶杀犯周旋的过程中,被梁哲触发,再次运用起了这种能力,并成功解救了人质。 她凭借着子自己独特的天赋,和对于心理状态的敏锐察觉能力,很快就有所成效。 斗转星移,时光流逝。 梁哲治病救人,无所不能,但对于自己的心理病症却无能为力。 医者不自医,尤其是心理医生。 他让很多处于黑暗深渊和痛苦漩涡中的重症心理疾病患者走出了困境,获得了新生,但是,他自己却在泥潭中越陷越深,越来越无法自拔。 他周围的一切都在发生着变化,所有的人和事情都在与他作对。 他开始逃跑,却一圈一圈绕回原地。 他终于发现,自己的父亲早已死去,自己一直以来是在和木偶对话。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挚爱被冰封在地底,或许永远都醒不过来。 他终于看出来,自己的母亲并不爱他,而是爱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女孩。 他欺骗了自己最好的兄弟,他伤害了对自己一往情深的旧情人。 他是一个毒虫,一个祸害,不仅祸害了自己,还祸害了他身边所有与他亲近的人。 最终,梁哲在自己母亲六十岁生日的那天晚上,杀掉了和他争夺母爱的朋友的遗孀,年仅九岁的小雪。 他从一名著名的心理医生进化成为一名杀人的精神病患者,仅仅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 或许,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开始出现苗头了。 但是,事情的真相到底是如何呢? 在他那杀人的黑暗十秒钟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梁哲是真的疯了,还是故意装疯? 有些事情,其实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甚至跟表象完全不一样。 时至今日,梁哲被关进精神病院已经一年半多的时间了。 精神病院像是一个囚笼,囚住了里面的人,同样也困住了外面的人。 里面的人无法出去,外面的人无法进来。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交流。 自从梁哲进入这家s级精神病院之后,谭维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这一年来,谭维没少寻找梁哲,她知道他被关在哪家精神病院,可就是找不到它在哪儿。 她在网上搜不到消息,询问也询问不出线索。 这家精神病院像是建在地底下或者云层中,根本无从查起。 谭维还想过要报案,但是后来仔细想想,还是算了,毕竟梁哲自己就是一个案犯。 可谭维始终都没有放弃,只要有一丝的线索,她就立马去查询,直到查到最后,让她失望为止。 就在前两天,她的一个朋友来告诉她,在外省的某一个小镇上有一家精神病院,听说关着很多无家可归的人,那个梁哲是不是被关在了那里…… 谭维立马就放下了手上的工作,连夜坐车赶到了那个小镇,然而精神病院的门紧紧关着,她砸了一晚上都没有砸开,最后睡在了门口,直到早上开门的时候,她才被惊醒过来。 这里让她再次失望了。 没有叫梁哲的病人,甚至连个姓梁的人都没有。 她依旧不放心,在各个病房内查找,甚至偷偷溜进实验室和治疗室里去搜寻,然而最终也没能找到那个熟悉的面孔。 她很失望,很失落,可是她没有灰心,更没有放弃。 或许,谭维最初的时候是喜欢梁哲的学识,以感激的心态去报答他,后来她开始喜欢上她的人品了,然后随着他们之间接触时间的变长,谭维发觉自己爱上他了—— 她爱上了一个她不懂的男人,她爱上了一个心灵千疮百孔的男人,她爱上了一个背负着很多很多秘密的男人…… 她不该爱她的。 但,她是真的爱他,甚至曾经为了得到他的爱,试图把他困在梦境中。 时间会让人遗忘,同样也会让人记得更加深刻,并开始篡改自己的记忆,出现潜意识制造的幻觉。 她觉得她更爱他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年龄的增长,以及身边发生的种种事情,谭维也逐渐变得成熟了起来。 经历的多了,自然就不会大惊小怪。 她还是在寻找,还是在打探。 梁哲这个名字一天之内还是会出现在脑海中和嘴边上好几次。 但是,梁哲的形象却从来都没有出现在她的梦境中。 她有着拉人入梦的能力,但是却再也无法将梁哲拉入梦中。 第259节 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像是梁哲这个人忽然就从人间消失了一样。 她依然在梦中静眠,依然会去郊区那家废弃的工厂,依然会走在那条泥泞的小路上,一遍又一遍。 与之前不同的是,现在在梦境的生活中,她已经没有了惊慌。 她甚至有些享受。 她终于逐渐明白,自己与别人不同的地方,她有两种生活,有两种人生,有两条平行的时间线,一个是在现实,一个是在梦里。 只要将两条平行线合理处理好,不让它们产生交汇,不让它们相互之间有联系,那么就不会出现任何的问题。 她甚至是无比幸福的,因为她一个人做了两条生命才能做的事情。 她现在平静和许多,安静了许多,但是她的内心依然有着很多很多的困惑,迷茫和无助。 毕竟她才仅仅21岁。 今天是她母亲和哥哥的忌日,她和父亲前往墓地祭拜。 小雨霏霏,路上行人行色匆匆,每个人都忙得焦头烂额。 母亲和哥哥已经死了快十年了。 十年如一日,她活到了今天,还能继续陪伴父亲,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当然,这多亏了一个人,如果没有这个人,她可能早就死了。 谭维又想起了那张面孔,那张时常微笑着的面孔,她轻轻念出了她的名字——梁哲。 谭维的父亲谭仲望向迷蒙的前方,低声道:“又想他了?” 谭维没有回答,她沉默着,即使对最亲近的人,她也不愿意吐露心声。 “如果想他就去找他。”谭仲眯起眼睛,脸上皱纹一条条蠕动起来,“我只知道,你的命是他救的。” 雨滴落下来,落在谭维的头发上,顺着发尖滑落至脸颊。 她还是没有说话。 谭仲轻叹了一口气,也闭上了嘴巴。 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在雨中缓缓走着。 夜幕早已来临。 天空阴沉黑暗,几盏路灯光线昏黄。 走着走着,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奇怪的喊叫声。 谭维的脚步猛地停住—— 她的身子僵直在了原地。 那个声音消失了。 谭维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刚刚迈开脚步,想要继续往前走。 耳边忽然再次传来了一个声音。 “谭维——” 有个人在喊她。 她转过身来,却没有看见任何的人影,身前也没有,身边更没有。 “爸,你在叫我吗?” “没有啊……” “那你有没有听见刚才有人在说话?” “没有啊,怎么了……” 谭维再次回头看了一会,在确定了没有人之后,她终于迈开步子朝着前面走去。 风忽然变大。 旁边的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像是某种来自于上帝的启示。 谭维的心里忽然间就慌了。 第136章 梦世界 二子天天躺在床上。 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却能周游世界。 因为,二子会做梦。 他做梦不同于普通人。 普通人做梦更多的是一种对于现实的慰藉和过去的缅怀,那些后悔的伤心的恐惧的迷茫的事情在梦中变着花样出现,企图给予正确的提示,试图让梦的主人走向光明和希望,以及自我的救赎之路。 但是二子从来都不做这样的梦,他的梦极其特别,他的梦能够延续,而且,是从最开始的地方,最初的那个时间点一直延续到今天。 他在八岁的时候,进入了梦境中的生活当中。 时至今日,已经将近二十个年头,也就是说,他在梦里活到二十岁了。 第260节 他有两个人生,有两种不同的生活,有两条平行的时间线。 他一个人体验了两条生命才能够体验到的事情。 梦中的世界跟现实没啥区别,在梦里可以吃喝拉撒,可以跑步锻炼,可以看书聊天,甚至可以睡眠。 所以每一次他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双眼都是炯炯有神,从来不迷糊,因为他在梦里补充了能量,梦里还可以继续睡,继续休息。 二子躺在床上,进入梦中的世界。 他的梦中世界最初的时候很小,后来逐渐扩大,最初的时候很破败,后来逐渐具有了生气,最初的时候他很害怕,很迷惑,甚至不敢相信,后来他逐渐走出了第一步,然后越走越远,见识到了更多的景物。 直到有一天,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梦中竟然还有其他的活人—— 而且这活人是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活人和活人在梦里相遇,两个大活人相互都吓了一跳。 “你是谁?!”二子问。 “你是谁?”那个人问。 “你从哪里来?” “你又从哪里来?” “你知不知道这里是……梦……” “我知道啊……难道你也知道……” “这是我的梦。” “不,这是我的梦。” 二子和那个人惊异地发现,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梦竟然重叠在了一起。 就像是两个有交集的圆圈一样,那个交集的部分,让他们两个人遇见了彼此。 “这太神奇了,简直不可思议。” “是啊,我还以为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二子。” “我叫肖生。” 从此以后,二子和肖生成了好朋友,成了梦中的好朋友。 那时的二子其实还没有得精神病,不,准确的说,那时的二子还没有杀人。 时间来到了今天。 二子在梦中徜徉了那么多年,期间他又遇到了好几个人,他们有的是做梦做到这里的,有的是被另外一个人拉进里面的。 后来二子逐渐悟到了一个问题:这天下一共有两个世界,一个是普通人眼中看到的和体验到的现实世界,另外一个则是梦中的世界。 能够真正进入梦世界的人很少很少,一百万人当中可能只有一个,而且也不知道进入的原因是什么。 梦世界很大,特别大,能够进入梦世界的,也只是进入了一个小的角落而已。 梦世界跟现实世界没有什么不同,唯一的不同是‘人少’,人少导致了不发达,人少导致了没有生气。 他忽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他想建设梦世界,拉拢所有梦世界里的人,创造独属于他们的世界。 后来这个想法在二子和肖生的一次意外事件中夭折了。 从此,梦中没有了肖生这个忠实的朋友。 二子在梦世界中忽然就颓废了下去。 然后在现实世界中,他又被抓了起来,关进了精神病院。 他被关进这里的原因是,他在现实世界,杀了一个名字叫肖生的人。 事实真的是这样吗,是二子杀了肖生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这件事恐怕只有二子知道了,但他却不能说出来,因为说出来,别人根本就不信。 其实在别人眼中,那时的他就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了,谁还会管他说的是什么话。 二子在精神病院中一呆就是好几年,他逐渐走出了当年的阴影,继续在梦中探险,在梦里创造独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逐渐地,他又有了新的发现。 他发现,在梦中的时候,他可以看到和体验到一些很奇特的事情,比如忽然燃起的熊熊大火,比如天边云朵的变幻和组合成为一组特殊的符号,比如几种动物在一起厮杀的场景。 再比如,他在水面上看见了倒影,那倒影竟然是一组动画…… 他有了新的觉悟,有了新的提升,他意识到自己能够进入梦世界,或者说上天创在这样一个世界,一定是有原因的。 而这个原因,很有可能就是上天想通过梦世界传递给他们一些信息,让他们这种能够自由穿行于梦世界和现实世界的人将这些信息带回到现实世界上,并起到启迪和警示现实世界人类的作用。 后来,在现实世界中,他认识了一个叫梁哲的人,他将自己的事情和梁哲说了。 梁哲跟他聊了很久很久,几乎每一天他都会向梁哲请教一些问题。 二子知道了一个人物——荣格。 二子明白了一个学说——原型。 第261节 二子知道了一种理论——集体潜意识。 他恍然大悟,觉得自己身上的重任和担子忽然间就变重了。 通过梁哲,二子隐约知道了一个名叫谭维的女孩,同样能够穿行于梦世界和现实世界,而且也能够具有拉人入梦的能力。 梁哲逃出去,又被抓了回来。 二子继续钻研,继续在梦世界和现实世界穿行,继续完成着他的使命。 可他却再也没遇见别人,他感觉自己很孤单,他想要找个人说说话,诉说一些自己的发现和秘密。 可是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人。 难道这个梦世界里中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吗? 他忽然害怕了起来,他想要见到了活人。 于是,他想到了谭维。 就在这样的状况下,二子通过赵直得到了梁哲口述的谭维的外貌特征和模样,以及她再梦世界中经常去的地方和晚上睡觉的地方。 有了外形,有了地址,二子立马就行动了起来。 当天晚上,他就进入了梦世界。 在梦世界走了好几个小时,他终于来到了北城郊区。 他在北城的郊区寻找了半天,才发现了那个破旧的废弃工厂。 他推开了工厂锈迹斑驳的大门。 他走了进去,心中激动万分。 为了不引起恐慌和怀疑,为了让谭维不至于被吓走,他从一进去就开始喊叫着谭维的名字。 “谭维——谭维——” “我是梁哲介绍过来的,我也是梦中人,跟你一样。” “谭维——谭维——” “你在吗?” 二子走进了工厂,里面破旧桌椅堆成一片,如果不是提前知道里面有人,他肯定不相信,更不会进来。 怪不得在梦世界中见到的活人越来越少,或许是因为他们都各自躲在一个小小的地方,将自己隐藏了起来,所以相互之间才遇不到。 二子继续往里面走着,拐了一个弯之后,又往前走了一会,他发现了一扇木门。 如果赵直说的没错,那么谭维就在这道木门里面。 他深吸了一口气,敲响了木门。 里面没有回应。 “谭维——谭维——” 他在木门外面呼喊,声音很大。 里面还是没有回应。 整个工厂内只有他的喊叫声在回荡,听起来很空旷,很寂寥。 他‘砰砰!’地敲打着房门,大声呼唤着谭维的名字。 他相信谭维一定就在里面! …… 与此同时,现实世界中的谭维,则刚刚和父亲一起祭拜完自己的母亲和哥哥,走在墓地通往家的路上。 在一盏昏黄的路灯下。 谭维听见耳边传来了一声喊叫。 这声喊叫不像是来自于现实世界的,更像是来自地底下,或者天顶上的声音。 “谭维——谭维——”那个声音在叫着她的名字,焦虑而紧张。 谭维停住了脚步,侧耳倾听,那声音却又消失了。 但是她知道,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和预感—— 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即将发生。 她的心里忽然间就慌了。 第137章 相遇 雨越下越大,谭维和父亲开始在路上奔跑。 其实他们可以买一把伞的,但是他们两个人似乎谁都不愿意停下脚步。 他们就这样一直跑着,被淋成了落汤鸡,也浑然不觉。 在这一路上,谭维的脑海中始终回荡着那个突然出现的声音,那个在叫着自己名字的声音,那个不像是来自人间的声音。 她在想,那个声音到底是谁发出来的。 第262节 终于,他们回到了家。 父亲摸了一把水淋淋的头发道:“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爽。” 谭维笑了笑,没有说话,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她还在回想刚才的声音。 她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洗了一个澡之后,就躺在了床上。 她想要睡觉,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很累,很乏,但不知为何,思维却异常活跃。 她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天花板上似乎有一条缝,那条缝中间有一只小蜘蛛在爬,它爬来爬去,最后钻进了缝隙里面。 谭维从床上坐起来,眨了一下眼睛,继续盯着那条缝隙,那缝隙忽然又不见了。 那个小蜘蛛也不见了。 整个天花板变得光滑平坦,就像是人的伤口,忽然间就愈合了。 谭维感觉很奇怪,特别奇怪。 她似乎又出现了轻微的幻视。 耳边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谭维——谭维——” 难道自己不禁出现了幻视,还出现了幻听么? 谭维在思考着这个有些严峻的问题,这个问题她必须要搞清楚,毕竟现在她已经是一名拥有证书的正规心理治疗师了,她需要对自己的病人负责,首要的任务就是要保证自己的清醒和正常。 谭维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在用心灵倾听脑海中传来的声音,她要听清楚这到底是谁发出来的声音。 几秒钟之后—— “砰砰砰!”一阵剧烈的敲门声传来。 谭维的眉头一皱,心中暗道一声:老爸这是干什么,一惊一乍,慌慌张张的。 她没有睁开眼睛,随口说道:“怎么了?” 敲门声忽然停止。 几秒钟之后,再次传来,比之前更加剧烈,也更加急促。 “谭维——谭维——”声音骤然响起,如在耳畔。 谭维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景物让她大吃一惊。 她已经不在自己的卧室里了,她正处于那个废弃的工厂中的那个小房间里面。 难道自己已经睡着了,进入了梦世界中? 她再次环顾四周,然后点了点头自语道:看来是这样的了。 敲门声再次响起。 谭维从床上一跃而起,她很奇怪,为什么在自己的梦里竟然有别人出现,而且是硬生生闯进来的,也不是自己拉进来的。 难道她的梦世界中还有别的什么人? 听门外的声音好像跟之前她在路上听见的声音很像,或许是同一个人。 她急不可耐地走到了门边上,对着门外问道:“你是谁?” 敲门声停止,喊叫声停止,门外的人似乎在一瞬间愣住了。 几秒钟之后,传来了一个声音:“你是谭维吗?我是梁哲介绍来的,我也是一个梦中人……我……” 后半句话还没有听完,只听见了‘梁哲’两个人,谭维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白绿条形上衣和蓝色裤子的男子,男子的眼睛瞪得很大,嘴巴微张,似乎颇为震惊。 谭维穿着一身米黄色的短袖衬衫,下半身是一条牛仔短裙,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展露无疑。 “你——”谭维张开口,却忽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愣愣地看着门外这个穿着奇怪的人,他看起来像是刚从医院里跑出来的一样,穿的像是病服。 “我——”门外那个人显然也有些激动和不知所措,他深吸了一口气,干咳了几声之后才道,“我叫二子,是梁哲的病友,我们同在一家精神病院,你就是谭维对吗?” “梁哲……病友,精神病院——” 谭维呢喃着,恍惚感觉自己如在梦中一般,不,她现在确实是在自己的梦中,那么这个男人是怎么进入自己的梦里的? “我是谭维……你是怎么进来的,你难道不知道这里是……” 谭维的话还没有说话,二子急忙说道:“我知道,这里是你的梦世界,我也告诉你,这里同样是我的梦世界,此时我也在睡梦中,我们两个人的梦之间有了交集,所以在梦世界中才能够相遇。” “你什么意思……我不是很懂……”谭维对于梦世界的概念以及自己过去那种能够拉人入梦的能力还没有完全弄清楚。 二子显然比谭维要了解得更多,因为他每天都在研究这个东西。 二子说:“有那么一种人,他们有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一个是现实世界,一个是梦境,两个世界都是延续的,都是按照时间线往前移动的,是两条平行的世界,他们能够自由穿行于两个世界之间,这种人,就是你我。” “这个我知道……”谭维沉吟之后道,“但我一直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是这样呢。” “肯定不止你一个,光我见到过的,就好几个了,而且,我相信有更多的梦世界里的人是躲在某一个地方不出来的,所以我们才会遇不到。” 第263节 “还有那些被吓得放弃生命的,以及以为自己是得了精神病的那些人。”谭维补充道,当初她就差点因为分不清梦境和现实而轻生自杀。 “所幸还有我们。”二子咧嘴笑了起来,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谭维。 谭维忽然往后退了两步,站在房间中央道:“如果你是一个坏人,那么我现在很危险。” “然而我并不是,要是的话,也不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更不会跟你聊这么多。” “这也是为什么那些梦境中人不抛头露面的原因,因为这里面太危险,没有警察,没有医院,没有法制,更没有道德约束,这里是一片还未开荒的蛮夷之地。” “是的,没有规矩,这里就无法成方圆,更重要的是,这里没有一个能够建立规矩的人。” “你想建立这里的规矩?” “过去曾经想过,后来放弃了,我觉得现在并不是时候,梦世界或许就该是一个这样的世界,能够进入梦世界的人本来就应该是一家人,毕竟大家有着同样的处境和能力。” “你想得比我多,也比我深刻。” “这都不重要了,现在有一件极其重要的是,我需要你的帮忙。” “什么事?” “协助我们逃出去。” “逃出哪,精神病院?” “是的,没错。” “梁哲真的在那?!”谭维的瞳孔放大,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那是当然,我曾经和他住在一个病房,后来他计划逃跑,逃出了病院之后,又被抓了回来,被关进了重病楼,我就是通过他才得知的相貌和你梦境中的住址的。” “他现在怎么样?”这是谭维最关心的问题。 “据说还挺好的,精神状态和生活都还不错,但我不知道他能够坚持多久,肯定越早出来对他越好。” “我该怎么做?”谭维急忙问道。 “我现在没想好,但我们还有时间一起来想这件事情,其实我真的怕见不到你,现在见到你了,其实就已经成功了一半,至少我们和外界有联系了。” “你们病院到底在哪?” 二子摇了摇头,无奈地道:“我也不知道,这个问题怕是绝大多数的人都不知道,即使我们住在那里已经很多年了。” 谭维轻皱眉头道:“那我怎么帮你们,我连地方都找不到。” “等我回去之后,看看能不能弄到地址。”二子沉思片刻之后道,“对了,梁哲让我跟你说件事情。” “什么事情?”谭维的心里忽然有些期待,连表情都在一瞬间变得兴奋了起来。 二子似乎看出了些什么,他轻叹了一口气道:“他说他很想你。” 谭维的眼睛立马有了神采:“真的吗?!” 二子撇了撇嘴,轻轻点了点头。 谭维忽然笑了起来:“不要骗我了,梁哲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他更不会对我说这样的话,而且你的表情和语气已经出卖了你,你不是一个善于撒谎的人。” 二子有些尴尬地苦笑了一声道:“他确实没说这句话,我道歉。” “快说,他到底说了什么?!”谭维加重了自己的语气。 “他让你去他卧室的床底下,找一个黑盒子,黑盒子里面有一个六角铜陵和一个黑色的双鱼玉佩,他让你带着这两个东西,去找一个叫十三娘的都市法师。” “还有没有别的?” “没了……就这么多……” 谭维陷入了沉思当中。 六角铜陵,黑色双鱼玉佩—— 还有十三娘—— 她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眼神也变得沉郁了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让她感到恐怖的事情。 猛然间,她想到了那张手帕,那张正面绣着双鱼,背面绣着一个‘x’的手帕。 她的身子抖动了两下,缓缓抬起眼睛,盯着二子,低声道:“你回去之后跟他说,我会办妥的,一如往常。” 第138章 平行世界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赵直睁开了双眼。 模模糊糊间,在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张脸,那张脸几乎贴到了他的面前。 赵直霎时就惊呼了起来,他从床上坐起,瞪着几乎贴到自己脸上的二子,愤怒地道:“你他妈在干什么?!” “嘿嘿嘿嘿!”二子满面喜悦,即使被骂也掩饰不住笑意。 “你不是神经了?!”赵直问完之后就后悔了,因为这里是精神病院,他们本来就是这里的病人。 “赵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二子笑着道。 “不管是什么好消息,你都不能这样忽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再一再二不再三,下次如果你再这样,我向你保证,绝对要揍你!” 赵直现在还在心头冒火,刚才那一幕真的差点将他的胆吓破了。 “我记住了,以后不会了。”二子似乎真的很高兴,不管赵直怎么说,都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其实我也是刚刚走到你的床边,正准备叫你呢,没想到你就醒了。” 第264节 “好了。”赵直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他摸了一把脸之后道,“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猜我昨晚遇到了谁?”二子还在咧嘴笑着,脸上都快要笑出了花。 “不要卖关子了,快说,不然我继续睡了!” “谭维——是谭维。”二子瞪圆了眼睛,一脸的兴奋和激动,“我在梦里遇到谭维了。” “什么意思?”赵直一时间没有理解过来。 “我进入了梦境,然后在梦里遇到了谭维,我们两个进行了深入地交流,甚至我还让她来帮我们逃出去呢?” “谭维?!”赵直眉头一皱道,“就是梁哲说的那个女孩吧?” “对啊,对啊!” “你怎么可能遇到她,别逗了,是做梦了吧?”赵直将枕头立起来,枕了上去。 “是做梦啊,我们就是通过做梦才相互遇到的。”二子看着赵直的模样,撇了撇嘴道,“你是不是不信?!” “信什么?” “信我和谭维在梦里相遇了。” “信啊,没有什么不信的,毕竟梦千奇百怪的,说不定哪天你还会梦见美国总统呢。”赵直打了一个哈欠,显然对二子的梦并不是特别感兴趣。 “原来你一直都不信。”二子忽然有些生气,脸色都变得发红了起来。 “怎么了……”赵直感觉很奇怪,“我信啊,我昨晚还梦见我的初恋情人了呢,这种事谁都说不准啊。” “我的梦跟你的梦不一样,我不是通过做梦而梦见虚幻的谭维,而是进入了一个梦世界,在那里面和真实的谭维相遇,你懂吗?!” 赵直盯着二子看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道:“这个……真不懂。” 二子从赵直的床上站了起来,一脸的失望:“真没有想到,原来你一直都没有相信过我。” 赵直一把拉住了二子,轻声道:“别这样,我没说不相信你,我只是不懂……而且,你刚才说的事情你之前根本就没有跟我说过啊,你跟我说的原型和集体潜意识,我都很认同。” 二子紧抿着嘴唇,微微低头看着赵直的脸色和眼神,似乎在看他有没有说谎。 此时的二子很希望别人能够相信自己,只要有人能够相信自己,那么他过去的所作所为就是有意义的,就不是浪费时间。 而且,他和谭维之间的很多事情,还需要赵直从中进行传达,让梁哲知道。 最关键的一点是,谭维说不定能够帮助他们逃出去,毕竟之前梁哲就是因为没有人来接应,所以刚逃出去就被他们重新抓了回来,如果外面有人能够提前等着他们的话,那肯定会事半功倍。 “你真的相信?”二子问道。 “我要是不信,干嘛还和你说这些,只不过我现在还不是很了解而已,你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赵直拽了拽二子,二子踌躇了一会之后,重新坐在了床边上。 “梦世界这件事要从头说起来比较麻烦,而且也很长,我就简单点说吧。”二子轻咳了一声之后才道。 “我们所处的这个空间,一共有两个世界,一个是现实世界,一个是梦世界。现实世界就是我们现在所感知到的世界,所看到的世界,我们认为它是真实的,那么它就是真实的,因为它能够带给我们最直观的感受和体验,所有活着的人都会处于现实世界当中,跟随着时间线,生老病死,直到入土为安。” “这个我知道。”赵直点了点头。 “而梦世界,是和现实世界差不多类似的一个世界,在那里面同样有直观的感受和体验,同样会成长和生老病死,但是,只有极少数的人能够进入到梦世界里面,而且,在那里面会有一些超出现实世界无法理解和解释的东西,我猜那是上天的启示和预警。” 赵直微微歪头,似乎在思考二子的话。 “有的人很特别,具有某种特殊的能力,能够自由穿行于现实世界和梦世界,一具躯体,同时拥有着两种生活,两条时间线,两个不同的生命体验,这就是我所说的——梦世界!” 二子一口气说完之后,瞪大了眼睛望着赵直,他见赵直没有说话,舔了舔嘴唇之后继续道:“这件事我很少跟人提及,因为我知道就算是说了,他们也不会相信,但是我很明确,这件事是真实的,是千真万确的,我研究了梦世界和现实世界差不多快二十年了,其中的很多奥秘都已经参透,要不然我也不会告诉你。” 赵直还是没有说话,他的食指按在鼻翼上,似在沉思。 二子忽然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摇了摇头:“我也不难为你了,就当我没说吧。” 二子起身欲走,赵直忽然说道:“等等!” 赵直的语气有些严肃,有些凝重,二子刚刚抬起的屁股再次坐了下去。 赵直满面严肃地道:“你刚才说的是平行世界对不对?” “梦世界和现实世界……额……差不多是这种感觉。” “梦世界发生的事情不会影响到现实世界对不对?” “梦世界只会起到启迪和警示的作用。” “那如果你在梦世界里面死了呢,或者是在现实世界死了呢,会影响另外一个世界吗?”赵直紧盯着二子,眼神异常锐利。 “这个……”二子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头,他还从来都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呢,他沉吟了一会之后才道,“这个我之前还真没有想到过,不过按照我的推断,两个平行世界共用一个肉体,那么如果其中一个世界里的肉体损坏了,肯定会直接影响到另外一个世界里的肉体。” “你的意思是,不管是梦世界,还是现实世界,都是正常的世界,只不过是用了‘梦’这样一个名词来代表而已,而进入这个‘梦世界’的途径,就是通过睡觉,通过做梦。简单点说,就相当于你利用做梦这种特殊的能力穿过了一层空间的壁垒,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对不对?”赵直越说越兴奋,他想到的东西似乎跟二子的稍有不同。 二子摸着自己的下巴在沉思。 过了良久之后,他才说道:“你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但却需要事实来证明。” “其实这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你如何确定哪一个世界是正常的,哪一个世界是真正的现实呢,我觉得这才是问题的关键。”赵直说出了他认为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两个世界都是现实。”二子说道,“但是很好区分,我进入到某一个世界,就知道它是哪一个,因为他们不一样。” “我的意思是,如果某一天你发现,两个世界发展成一样了呢?” “不会的,不会一样的,怎么可能……” “我是假设。”赵直直视着二子,一字一句地道,“两个世界一模一样。” 第265节 二子的眉头皱了起来。 赵直继续道:“你如何确定,你是在睡梦中,还是清醒着?”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觉得两个都差不多……不,等等,我如果醒来发现,我是从睡梦中醒过来的,那么我就可以确认这个是现实世界,另外那个则是梦世界。” “嘿嘿——”赵直狡黠地笑了起来,“如果你在梦世界里面睡了呢?” “在梦世界里睡了不会做梦,醒来之后就进入了现实世界。” “你试过?” “千真万确。” “也就是说,你在现实世界一闭眼,再次睁开,就进入了梦世界,然后在梦世界里一闭眼,再睁眼,就回到了现实世界,对吗?” “对,不过前提是你要能够睡着。” “如果睡不着呢?” “睡不着,就进不去,也出不来,所以睡觉是一门学问,要睡得快,想睡就能够睡着,哪怕不困的时候,我最开始的时候根本就不会,不过钻研了这么多年,倒是也学的差不多了。” “好,那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 “你是如何从梦世界中醒过来,重新回到现实世界的?” “有时候是被动的,有时候是主动的,被动的就是我在现实世界中的身体因为某种异常情况突然醒了过来,然后我睁开眼之后,就已经从梦世界里面出来了。主动的就是我刚才说的,我在梦里睡去之后,再醒过来,就是现实世界了。” “有点意思!” 赵直嘴角上扬,微笑了起来。 “你真的相信我?”二子不可思议地问道。 “嗯,我信!” 赵直坚定地道,他还在笑着,似乎想到了一些极其有意思的事情。 第139章 深入交流 赵直到底相信二子吗? 其实他自己也并不很确定,不过有一点他倒是可以确定,那就是二子进入精神病院肯定与他的那个‘梦世界’理论有着很大的关系。 二子的理论到底是不是真的,或者二子是不是真的和谭维相遇了,对于赵直来说,这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二子到底能够带给他们这个逃跑小分队什么样的作用。 要是二子能够靠着他的独特能力帮助他们解决掉一些特别棘手的问题……那样的话可能出逃的计划成功率就更大一些了。 其实在这之前,赵直一直对于二子的梦境理论,原型理论和集体潜意识都非常地认同,毕竟这都是那些古往今来的大学者们曾经研究过的东西,是有据可依的。 但是这个‘梦世界’和‘现实世界’两个平行世界的理论,赵直在一时之间真的有些难以接受。 虽然没有完全接受,但他却也不会用嘲讽的态度来对待二子。 这是赵直的性格使然。 在过去的时候,别人不相信王小胖能够将人看成动物,但赵直相信了,而且,从未怀疑过。 别人不相信茗人能够突破自我,能够踏出直面真实的第一步,但赵直相信,并一直激励和鞭策他,到现在为止,茗人已经比来的时候好了很多,而且在他们的小分队中充分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赵直只是感觉二子的理论很有趣。 试想一下,如果真的有那么一种人,能够同时生存在两个世界里,而且它们之间又相互之间不干扰,那简直是太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了。 首先,他的时间就比别人多了两倍。 其次,他可以体验到两条完全不同的人生轨迹。 最后,他可以娶两个不同的老婆…… 如果现实世界的老婆对自己不好,他就睡觉,去找梦里的老婆慰藉,想想就很幸福…… 这最后一点对赵直来说蛮关键的,娶两个老婆并且和自己都非常恩爱,这是他小时候的几个梦想之一。 看来,这个梦想似乎真的能够实现。 只不过是以一种异常玄乎的方式。 赵直自顾自地笑着,然后微微摇了摇头,表情和眼神都像是在自嘲。 二子还是絮絮叨叨地说着,但赵直却没有听见去多少,他只听见二子在不停地夸赞着谭维有多漂亮,身材有多好等等…… 看来二子这个家伙似乎对谭维的印象还不错,至少从语言中听起来,好像有点别的意思在里面,他该不会是想在梦里和她结婚吧…… 想到这,赵直又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怎么了?”二子疑惑地问道,他刚才似乎并没有说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 “哦,没事——”赵直忍住笑意道,“那个谭维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那是当然,没见到她之前,我还以为她只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小丫头呢,没想到……”二子的眼睛眯缝了起来,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她的美丽我们不说,就说她那种淡然的气质,确实让我大为吃惊,好像她已经经历了许多的事情……而且她的眼神好像能够看懂我……” “别臭美了,人家就见了你一面,咋可能就懂你了,我看是你太久没有见到外面的女人,忽然见了之后兴奋过头了吧。”赵直看着二子的表情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他很少看见二子这种带着陶醉一般单纯的表情。 “你可别这么说,我对她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只是单纯地觉得她与众不同,很特别,而且有一种神秘感。”二子咧嘴一笑道,“毕竟我们都是同类人,能够自由穿行于现实世界和梦世界的人。” “嘿嘿,你骗得了自己,可是骗不了我啊。” 第266节 “不要乱说——” “你看脸都红了,快去你的梦里和小情人幽会吧,不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 赵直推了二子一把。 二子顺势从床上坐了起来:“对了,谭维说,如果我们能够告诉他这家精神病院的地址的话,她就可以从外面帮助我们了,比如曝光个什么信息,在外面接应我们等等。” “地址?难道你自己不知道?”赵直眨了一下眼睛道,“你进入到梦世界中,难道依然是在病院里面吗,应该不是吧?” “不是啊。” “那你在哪?” “我在梦世界里有一个‘家’,每次进入之后,都会在那里醒来,就像谭维的那个地方一样,那个废弃的工厂就是谭维的家。” “那你梦里的家在哪?” “一座废弃的楼里面……” “好,那下次你进入梦世界之后,找一个特别高特别高的地方,然后从那里看看能不能瞧见我们的病院……或者你在那里找一辆车,不停地开,不停地开,一直找,一直找,说不定就能瞎猫碰上死耗子,找着精神病院了。” “可是……”二子抚摸着自己的下巴,双眼望着地面,若有所思。 “可是什么,你不是都说了嘛,梦世界跟现实世界没有什么区别,就是人很少,所以我觉得你既然能够在现实世界来到这里,那么在梦世界同样也可以,反正你在里面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到处逛逛呢。” “你的意思是,梦世界里的我和现实世界的我,重合在不同空间的同一个地点上?” “正是此意!” “好像有点意思……”二子看了一眼四周,低声自语道,“那样的话,就简直太神奇了……” “看吧,梦世界里面还有很多东西是你没有想到的呢,快点去睡觉吧,多睡觉,多钻研,才能在梦里面无所不能,既然你有这个能力,我们就该好好利用起来。”赵直用力拍了一下二子的大腿,似乎是为他加油打气。 “妥!”二子坚定地点了点头,“我这就去了!” 话音未落,二子便快步走到了他的床前,他双脚蹬地,身子从地上一跃而起,在空中一个旋转,直接平躺在了床上。 躺下去之后,二子就再也不动弹了。 他像是死了。 过了几分钟之后,赵直从床上站了起来,他屏息凝神,一步一步,悄悄走向了二子的床前。 他半蹲在二子床前,仔细端详着二子的脸。 刚刚看了一会,二子忽然睁开了眼睛。 二子的嘴角扭动了一下:“你在干嘛?” 赵直尴尬地笑了笑道:“我还以为你真的这么快就睡着了。” 二子满面严肃地道:“不要打扰我睡觉,我刚才差一点就进去了,但感觉不对劲,所以睁开眼看看。” 赵直忽然感觉二子认真的样子很可爱。 “快睡吧,我不会打扰你的,我也会保证不让别人打扰到你。”赵直微微一笑,伸出手,替二子合上了眼睛。 二子急忙睁开眼睛,瞪着赵直:“我又不是尸体,你干嘛合我眼睛。” “快睡吧,别废话了……” “明明是你在废话。” “额……” 赵直站起了身子,就要往回走,他现在时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你等等。”二子忽然叫住了赵直。 赵直回过头来:“怎么?” “你可以过来跟我一起睡。” “你……我……不是吧……这个……”赵直脑子一蒙,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拉着我的手,我们睡在一起。”二子一脸的严肃。 “这个……那个……你……” “别误会,我只是想试一试能不能将你拉入梦世界里,因为之前我在梦世界中遇到一个人,他说他能够拉人入梦。” 赵直长吁了一口气,他感觉自己的后背在短短的几秒钟之内都被浸湿了。 “这个还是算了吧。”赵直急忙摆手,“我暂时还不是特别想进入你的那个梦世界里面去逛游,毕竟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从现实世界的病院中逃出去。” 相比进入梦世界,其实赵直更不愿意的是和二子睡在一张床上,还是手拉着手…… 赵直一想到那副别扭的画面,脸色立马就变得苍白了。 他急忙爬上自己的床,躺了下去,蒙上了被子,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 他忽然很害怕,在某一天自己从睡梦中睁开眼的时候,发现二子就躺在自己的身旁,拉着自己的手,笑着对自己说:你醒了…… 第140章 对峙 由于太过于害怕二子会忽然出现在自己的床上,所以赵直从醒来之后就再也没有睡着过。 他一会闭上眼,一会又睁开,根本就不敢睡去。 第267节 一想到二子说要和自己睡的那句话,赵直就忍不住头皮发麻。 自从上次和余文泽一起睡过之后,他就再也不想和任何别的男人睡在同一张床上了。 那种体验,可不是用言语能够形容的,怎一个难受了得…… 他一边在脑中回想着上次和余文泽睡在一起的场景,一边静静地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好不容易,吃早饭的时间到了。 病房的门被统一打开,院警在走廊中吼着:起床了!起床了!早饭时间到! 赵直从床上一跃而起,推开门,第一个奔了出去。 他没有奔向休息室,而是直接奔向了冷空的病房。 冷空的房门虚掩着,赵直在门上轻敲了两下。 里面没有传来任何的回应。 赵直又敲了两下,里面还是没有动静。 他透过缝隙,往里面望去,里面的光线有些暗,透着一股压抑阴森的气息。 “冷空?!” 赵直喊了一声,里面依然没有动静。 难道他已经提前出去了? 不可能啊……刚才门一开,自己立马就冲了出来,也没看见走廊里面有其他人啊…… 他在门口等了几秒钟,里面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 赵直轻推了一下门。 ‘吱呀’一声响,房门被推开了。 他站在门口,望向了冷空的床,冷空此时正躺在床上,被子将他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 看来这个家伙也有睡懒觉和睡觉蒙头的习惯。 “喂,起床了,不然一会连早餐就没得吃了。” 赵直走到床边,轻拍了一下被子。 他的手僵住了—— 被子里面软软的,好像里面包裹着的不是一个人的身体,而是一团棉花。 他的手用力按了下去,被子也跟随者他的力道缓缓下压。 被子里面竟然空空如也! 赵直愣了一下,就在这时,一只东西忽然在背后拍了他一下。 他吓得惊呼了一声,猛然转身—— “你干什么?!”冷空正站在赵直的身后,一双冷漠的眸子中带着愤怒。 “我……刚才……咳咳……”赵直急忙调整着自己的情绪,“这不是早上了嘛,来叫你一起吃早餐。” “你为什么偷偷进我的房间?!”冷空满面的阴气,似乎随时都会暴起伤人。 “我刚才敲了半天门,也喊了半天,里面都没动静,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就急忙进来看看,幸好,你没啥事……” 赵直知道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偷偷进去到冷空的房间中,现在真的是有口莫辩,只能尽可能将自己往好了说。 “你最好给我认清一个事实。”冷空将身子前倾,逼近赵直,“我一点都不欢迎你,更不想和你产生任何的关系!” 还没等赵直说话,冷空骤然往后撤了一步,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罗盘,他将罗盘举到胸前,双眼紧盯着赵直,脸皮紧绷,像是僵尸一样地说道:“你现在立马给我滚!”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赵直还想要解释,毕竟他现在有求于冷空,并不想将两个人的关系搞得太僵。 “滚!!” 冷空怒喝一声,手中的罗盘旋转了起来,黑色的衣服无风而动。 随后,一阵阴风不知从何处吹来,赵直只感觉自己的面颊一阵发寒,这阵阴风像是从冷空的身上发出来的。 一股阴煞之气在小小的房间内旋转了起来。 然而赵直从来就不信这种装神弄鬼的事情! 而且刚才冷空的一番话已经彻底伤害了赵直的自尊心。 赵直已经看明白,通过正常的方法根本就无法和冷空好好沟通交流,而且只会越来越糟,那干脆自己也别装孙子了,大不了干一场。 而且赵直相信,没了路线图,他们一样可以逃出去! 毕竟路线图也是人画的,人定胜天。 他瞪大了眼睛,扬起下巴,直视着冷空,一副老子跟你杠到底了的样子。 “我他妈就不走你能把我怎么样?!” 赵直有点要开始耍无赖了,不要脸一向是他的优秀品质。 冷空缓缓抬起右脚,在半空中摆荡着,口中念念有词,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赵直,那眼神中带着一丝的阴狠和毒辣,如同毒蛇的眼睛。 第268节 可是这样并不能让赵直感到丝毫的害怕。 来到这里之后,赵直什么事情没经历过……甚至连地底的长舌怪物他都见识过,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有什么能耐就尽管使出来吧,老子倒是真想见识见识!” 赵直握紧了拳头,手臂上青筋根根凸起,他显然已经做好了和冷空干架的准备。 冷空长得高,平时又一副高傲冷漠的样子,手中时常转着个罗盘,阴阳怪气的,别人都以为他有点能耐,所以轻易不敢惹他。 但赵直不一样,他早已看出来,冷空的身子其实异常虚弱,而且终日生活在阴沉的环境之下,导致他的阳刚气息明显不足。 赵直相信,只有三回合,他就可以打得冷空跪地求饶,那时候路线图还不是张口就能得来的东西。 冷空的脸色发青,嘴唇泛紫,口中念念不休,手中的紫罗介盘越转越快。 似乎没有人注意到,房间的门缓缓关上了。 四周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一样,让人的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房间内的气氛变得愈加阴森而诡异了。 有一条白色的东西从半空中飘然而过,像是一团流动的白气,又像是某种飘荡的液体。 隐约之间,赵直的耳边似乎听见了一种异常遥远的声音。 那声音很空荡,很虚无,也很飘渺,他甚至分辨不出来这声音到底是从外面传进耳朵里的,还是从自己的脑中传出来的。 赵直的眉头皱了起来,那声音似乎又变得有些熟悉了——像是某个人的呼唤,又像是安慰和鼓励。 他的脑子忽然开始发疼了起来,他明明感觉这个声音很熟悉,可就是记不起是谁发出来的……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赵直的脑中出现了一个人的形象,那是自己的父亲,那个老实巴交的农民父亲…… 紧接着,他又想到了一个人,那个人是自己的母亲,一个喜欢化妆和大笑的女人…… 不过父亲和母亲的声音似乎并不是这样的,和他脑中那个模模糊糊的形象完全就匹配不起来。 赵直忽然间就慌了,他竟然忘记了自己的父亲本该长什么样,也忘记了自己的母亲本该长什么样…… 更加准确地说,是他开始质疑自己脑中的那个父亲和母亲的形象了……他觉得那根本就不是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那个声音很轻,很细,赵直用尽了全部的精神力也听不清楚话语的内容。 他放弃了。 可是,他忽然感觉身上没有力气了。 好像有个什么奇怪东西将自己身体内的力气在短短的几秒钟之内抽干了一样。 他感觉很悲伤,很无助,很迷茫,很压抑。 他抬起头,忘见了一双冰冷眼睛,以及一张泛青的嘴唇。 嘴唇缓缓张开,声音从里面发出来:“赵直,回去吧。” “回哪?”赵直愣了一下。 “你的家。” “我的家在哪?” 一根手指出现在眼前,缓缓下移,戳在了赵直的心脏处:“在这。” 赵直再次一愣,就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砰!’地一声响。 赵直猛然惊醒,扭过头去,恰好看见茗人推开了房门,站在门口,一脸迷惑地盯着他。 赵直使劲摇晃了一下脑袋,那个声音像是烟尘一样忽然不见了踪影,他扭过头,看见了冷空。 冷空依旧站在原地,只不过手中的紫罗介盘已经不再旋转。 “直哥……发生什么事了……”茗人感觉到房间内的气氛有些压抑,他说话的声音也比平时小了许多,似乎有些害怕。 赵直的嘴角颤动了两下,表情有些僵硬地道:“没事。” 说完之后,他就朝着们外走去,刚走了两步,他猛然停住,头也没回地道:“冷空,你实在不应该这么做的。” 冷空的眼睛眨了一下,眉头轻皱,冷冷地道:“你的路还有很长。” 赵直跨步而出,‘砰!’地一声将房门重重关上。 “直哥,你真的没事?”茗人有些担心,他感觉赵直似乎有些不正常。 赵直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用手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像是落寞,又像是难过…… 第141章 战胜自己 从冷空的房间走出来之后,赵直的心情简直糟透了。 他觉得这是自他进入精神病院以来最糟糕的一次情绪体验。 至于为什会有这种体验,以及这体验具体是什么东西,赵直一时之间还没有想清楚。 他只感觉自己的情绪异样低落,甚至有种想要哭的冲动,但他却哭不出来,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哭。 第269节 他连早饭都没有吃,就直接回到了病房,躺在了床上。 孙震阳和王小胖先后在他的床前喊叫他,都被他冷漠地拒绝了,他甚至连说话的心情都没有。 他将被子拉上去,把头藏进了里面,他不想看见阳光,甚至不想被任何光线照射到。 他想要隐藏自己。 这种感觉,这种体验,是赵直从未有过的。 不…… 他想起来了…… 似乎很多年之前,二十年,或者是二十二年前,他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曾经有过这种情绪的体验。 那时他被一群比他大的孩子们围殴,在被他们一顿拳打脚踢之后,他抱着双臂,满身鲜血地躺在墙壁的角落里。 他记得很清楚,那个角落里没有阳光,他使劲蜷缩着,尽量将自己的身体往黑暗里面藏,当时的他非常害怕阳光,非常害怕光亮。 直到真正的黑暗来临之后,他才从角落里面走出来,在外面等待他的,依旧是黑暗。 那时的他就已经明白,只有将自己隐藏起来,别人才看不见你的伤口,才不会知道你的疼痛和难过。 时隔二十多年以后,赵直再次体验到了那种想要逃避和隐藏的感觉。 这究竟是为什么? 他实在想不明白…… 他准备好好想一想,可他现在连细想的时间都没有,他像个迷途的小鹿,没有了鹿妈妈和鹿爸爸的保护,一个人在陌生的森林中,仓皇无助地奔跑着……害怕和恐惧填满了他的心灵…… 他被负面情绪掌控了。 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陷入了一个漩涡当中,越是想要努力地去想明白,越是陷得越深。 好难过啊…… 赵直感觉自己的心塞塞的,眼眶中有泪水在泛动。 他的心理已经处于情绪爆发的临界点,但他却连自己为什么难过,为什么会失落都不知道。 这种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难过而难过的心情,简直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够承受得了的。 幸亏赵直不是正常人…… 他不正常的地方有很多,精神上和肉体上都有。 每个人身上不正常的地方都很多,不管是精神上的,还是肉体上,只不过大部分时候都可以用思维来进行控制,用羞耻心来进行规避,用道德枷锁进行衡量。 如果抛去了羞耻心,打开了道德枷锁,不强行用自己的思维来控制自己的行为—— 那么,就离大众眼中所谓的精神病患者不远了。 赵直现在就感觉自己的脑子好像不好使了。 至于为什么不好使,他完全不知道。 他将脑袋继续往被子里面插着,像个鸵鸟一样,试图将脖子埋进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埋进土里,埋进记忆和痛苦的深处。 他的身子蜷缩成了一团,他小腿上的肌肉在不停地抽动。 他的脑中出现了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形象,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大叔,大叔的脸皮是黑红色的,他的嘴巴咧开,牙齿发黄,他对着阳光笑起来,满脸的褶子皱在一起,泥土的气息在那些褶子缝里流动着。 赵直知道这个人是自己的父亲。 但,是真的吗? 他真是自己的父亲吗? 父亲叫什么名字?也姓赵吗? 父亲是死是活,如果死了,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如果活着,现在在哪? 那张老实巴交的脸像是一张纸片一样在脑中定格住,轻轻一扯,纸片就碎成了千片万片。 这不堪一击的记忆,这不值一提的过往。 他根本就不是自己的父亲…… 是的,赵直想明白了,这个农民或许跟自己有些关联,但绝对不是自己的父亲。 那么他的父亲到底长什么样,到底是谁? 赵直的头又开始疼了,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异常严重的问题—— 他的脑中竟然没有关于自己父母的任何记忆。 或者说,他过去的那些关于家庭和父母的记忆,全都是假的,都是不值得推敲的。 似乎……有一个人抹去了自己的真实记忆,强行插入了一段不相干的记忆。 赵直忽然开始怀疑起自己初恋女友的事情来了。 记忆中,他的初恋女友和自己最好的朋友搞到了一起,自己被戴了绿帽子…… 难道真实的情况并不是这样的?! 第270节 赵直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现在不光他的小腿在发抖,连他的大腿都开始发抖了。 他的脑中像是有一根针在扎,或者说,有人在用针挑动着自己的神经。 他的脑袋突突地疼起来。 他恍惚了起来—— 眼前的黑暗中,似乎出现了一个人影,人影从远处飘来,站在了他的头顶上,他微微仰头,那个人正从上往下俯视着他。 他认识那个人,长着一双熟悉的脸,但就是想不起到底是谁? 他的眉头一皱,猛地惊呼了起来,这个人不正是自己在做最后一笔线人生意的时候,从那个财务室小妹的电脑上看到的那个人吗? 那个人的名字叫……哎呦……叫什么来着…… 对了,梁正义! 他妈的,这个家伙正是梁正义啊—— 就是他害自己被人误当成了变态杀人狂,强行关进了这里,过着与世隔绝的非人生活。 赵直一下子就愤怒了起来,这股愤怒的情绪直接将他难过和失落的情绪冲地一点影都没有了。 他娘的,不管老子怎么样,始终都会记得,就是这个狗日的变态诬陷的自己,一切都是他的计谋,老子一定要逃出去,报仇雪恨!! 愤怒和复仇的心理在一瞬间便占据了赵直的内心和大脑! 他似乎重新活过来了,不再关心自己的父亲母亲是谁,不再关心自己的初恋女友是不是被自己的好兄弟戴了绿帽子,不再关心自己到底是姓赵,还是姓钱、孙、李。 他在被子里面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猛地将被子踢向了半空。 他想通了。 对梁正义的仇恨心理战胜了对他自己记忆和身份的怀疑。 一个人只有在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候,才会成为真正的他自己。 赵直知道自己是谁——他是赵直,一个被梁正义诬陷的新闻线人。 赵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想要出去,他要清白,他要复仇! 他从床上坐起来,双眼盯着前方,瞳孔聚焦到墙壁的一个点上。 当他从更高的角度来看待问题的时候,他忽然明白自己刚才那一阵低落的情绪和凌乱的记忆是怎么回事了—— 这一切,肯定都是冷空搞得鬼! 现在他还不知道冷空是怎么办到这一切的。 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冷空一定会为此付出代价! 就在刚刚的一瞬间,他决定扭断冷空的一根手指—— 他很慢很慢地笑了起来,嘴唇紧贴着牙齿。 第142章 狂风暴雨 夏天已然来临。 夏天的天气说变就变,一向如此。 这不,中午的时候还是艳阳高照,吃个饭的功夫,天空就已经阴成了一片。 乌云滚滚而来,像是愤怒的天兵天将。 一条条火舌在黑色的云层后面伸缩。 霹雳一声,大地震颤。 第一粒豆大的雨滴从天而降,随后,雨滴连成片,噼里啪啦砸在地面上,响个不停。 这雨来得很突然,但却又像是已经预谋了很久很久。 天空越来越黑,黑得就像是锅底一样,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闪电越来越密集,雷声隆隆震天响。 这片土地,似乎很久没有这么大的雨了。 久旱逢甘霖,今年夏天的第一场雷雨来势汹汹,似要涤尽过去半年的人间污垢。 雷雨一向都下不久。 人们以为这一场雷雨也跟过去那些忽然到来又忽然离去的雷雨一样,很快就会停止,雨过天晴。 然而没想到,这一场雷雨一下就下了整整五个小时,直到晚饭的时候,雨势依然没有丝毫地减弱。 只不过闪电和雷声变小了。 但,风却变大了。 这一场凶猛的雷雨正在逐渐演变成一场狂风暴雨。 树木在风中疯狂地摇摆着,枝叶经受着雨滴和狂风的双重打击,有的直接穿孔而亡,有的没入了泥土落叶归根。 病院后面的一片小树林在风中摆荡,外围的有几颗歪歪扭扭,竟然直接倒了下去。 第271节 树木倒了下去,树根被水流从泥土中冲了出来。 一条红色的水蛇攀在树根上,竖起尖三角的脑袋,迎着雨滴,左右张望,红色分叉的蛇信在空中颤动着,似乎在发送着什么特殊的信号。 这信号,或许只有它的同类能够听懂。 大雨倾盆,积水越来越多,越来越深。 小树林本来就是一处低洼之地,经过好几个小时连续不断的暴雨之后,林中的水已经彻底将树林淹没。 坟头被水淹没了,坟头上的方石也被冲到了水中。 越来越多的水蛇从泥土中钻了出来,浮在水面上,摆动着身子,左右旋转。 随着水流的方向,它们往前游动,十几条水蛇汇聚在了一起,汇聚在了一个最大的坟头旁边,整片小树林中,只剩下这一个坟头是在水面之上的。 它们围着大坟头不停地游动着,形成了一个圈,首尾相接,似乎在进行着某种特殊的仪式。 雨势越来越大,狂风肆虐,天地黑沉,如同一块黑铁悬在半空。 “呼啦!”一声响,一颗大树倒了下去。 几乎在同时,那个最高的坟头上面的土往两边裂开,一个红色的脑袋从里面缓缓探了出来。 那个脑袋很扁,很大,像是一颗被压扁的南瓜…… 但随着脑袋的探出,南瓜饼开始变圆了起来,像是气球被充上了气。 它的脑袋在空中摆荡着,一双赤红的眼睛透着阴狠毒辣的光芒。 四周的水蛇全都停住了游动,它们静静地趴在水面上,一起一伏,随波逐流。 巨大的红蛇从坟头中彻底爬了出来,随后,一咕噜跃入了水中。 几秒钟之后,它的身子在水下游动了起来,从上面能够看到一个又粗又长的蛇身的轮廓在起起伏伏。 水面破开,蛇头钻出,随后蛇身钻出。 巨大的红蛇在水面上面浮动了起来。 在它的身后,跟随着许多条水蛇,它们密密麻麻,排成了一队。 毫无疑问,这一条水桶般粗细,十米多长的水蛇,就是它们的蛇王。 在这一场摧枯拉朽般的大雨来临之际,在真正的盛夏来临之际,这一批潜伏了一整个冬天和春天的水蛇们,终于出动了。 它们要觅食了。 在小树林中觅食,寻找它们的猎物,塞满它们饥肠辘辘的肚子。 如果小树林里面没有,它们可能会钻出树林,钻进铁皮屋,钻进病院里面,甚至钻进病人的病房。 毕竟,它们,才是真正的冷血动物。 蛇牙有毒,蛇信嗜血。 这些在尸骨堆里出生并长大的水蛇,这些躲在坟墓中与死人长相厮守的水蛇,这些终年不见天日的水蛇,它们的脾气很古怪,也很暴躁,并且阴狠毒辣。 大雨漂泊,没有闪电,没有雷声,只有雨。 这雨像是积攒了一整年或者好几年一样,就准备在这一次全部洒向人间。 天空始终是黑色的,或许是因为黑云遮盖,或许是因为时间已经快要到晚上了,但不管是什么原因,天黑如墨。 在这样一场不知道何时会停止的大雨来临之后。 病院内部的所有人员的情绪也跟随着天气的变化而发生着某些变化。 首先是病人,病人们焦躁了起来。 大雨像是预兆,又像是警示,或者是在催促着什么,在他们耳边嘀咕着什么,在脑中提醒着什么。 风声和雨声让人感到焦躁不安,让人禁不住浮想联翩,却又毫无逻辑可言。 就在这样的氛围之下,他们吃完了晚饭,然后每个人都急匆匆赶回了自己的病房。 没有人在窗前伫立,看一看外面的黑云和暴雨。 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他们不敢。 因为,外面的世界本就与他们无关。 平时风和日丽的时候,他们似乎都忘记了自己深处囹圄之中。 而现在这狂风暴雨正是在提醒着他们,外面的世界一直都在,只不过你们永远也别想接触到了。 那声音,如此熟悉。 那声音,如此美妙。 那声音,却又如此恐惧—— 病人感到害怕,他们害怕的不仅仅是天气,更是自己的内心。 内心的蠢蠢欲动和恐惧,大自然的提醒和呼唤,让他们陷入了从未有过的焦虑当中。 还没到晚饭结束的时间,就已经有两个病人发病了。 一个女病人躲在床底下大哭,如同一个泪人,要叫她这样的哭法,可能只要一晚,她的房间就已经被自己的泪水浸湿了。 第272节 另外一个女病人则对着窗户外面大叫,仿佛窗外正有一张鬼脸对着她。 男病人们似乎还没有发病,但只不过是看起来没有而已。 其实有好几个病人的脸色已经开始改变了,他们的肢体语言都在告诉别人,精神病人正在赶来的路上—— 风越来越响亮,冲击着墙壁,撞击着玻璃,携带着雨滴发出啪啪啪的巨响声。 狂风暴雨,一向不是什么好兆头。 尤其像这种几年不遇的大雨! 第143章 出动 天空如墨。 暴雨一刻不曾停歇,狂风在大地上肆虐。 这是一场罕见的大雨,也许五年一遇,也许十年一遇。 这一晚上,对于许多人来说,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尤其是在这家与世隔绝的重症精神病院中的人。 对于院警来说,他们不眠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兴奋和激动,糟糕而恶劣的天气给予了他们做坏事的勇气,体内的狂躁几欲喷薄而出。 坏天气诱发坏情绪,同样也诱发邪恶的情绪。 打牌院警们的赌注在今晚空前地大,几乎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打牌人的情绪也很恶劣,他们口吐脏言,污言秽语,将牌友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你他妈是不是作弊?!” “老子日你妈卖批!” “狗日的,出牌啊,你他奶奶的倒是出牌啊!” “把钱给我,你输了,输了就要认账,你不认账我让你全家好看!” 他们相互辱骂,相互撕扯,为了一个牌点子,为了一块五毛钱,白脸变成了红脸,红脸又变成了黑脸。 一帮黑脸院警在屋子里面吆天喝地。 但这仅仅是一小部分院警而已,更多的院警则躲在阴影中,躲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他们当然不是在睡觉,今晚没有人会睡觉。 这一小部分院警又分为很多种,但毫无疑问,他们都在干着偷偷摸摸的事情,只不过这事情有所不同而已。 鹰钩鼻院警钩子正在楼层中悄悄走动,他紧贴着墙壁,走路不发出一点声音,他的眼睛盯着黑暗深处,巨大的鹰钩鼻上挂着一滴雨水。 他在偷东西,他是一个小偷,他偷过很多东西,不止是他身旁的队友,还有护士的,还有病人的。 上一次,余文泽进入猴二的宿舍中借用地下室二层的钥匙,当时就是钩子忽然进入房间,用假钱替换了猴二的真钱,然后将余文泽困在房间内一晚上。 这么几年下来,钩子偷的东西已经快要堆塞满了他小床底下的铁皮箱子里,他偷盗的技术很好,从未被现场抓到过,而且他还擅长栽赃嫁祸,并撇清自己关系,制造自己不在场的证明。 他是一个惯盗,从没有进入病院就已经是了。 偷盗,与其说是他对于别人东西的渴望,不如说是对于自身情绪的一个发泄。 他借由偷盗这种行为来满足自身那有些畸变的心理需求。 钩子今晚准备偷点什么东西,他早就已经看上了大队长吴野的那条宝蓝吊坠,这个吊坠是几天前出现的,当时吴野狠狠在他们面前炫耀了一把,没有人知道他是从哪里弄到这个,更没有人知道他弄这个吊坠是要干嘛。 钩子当然知道,他对着黑暗微微一笑,他知道的可真不少,毕竟作为一名小偷,细致地观察环境是少不了的。 钩子早就已经看出来,吴野和章悦有一腿。 这情形跟几年前孔武和郑圆圆的关系何其相像。 但只是表面上像而已,钩子还能看出来,吴野和章悦的关系有些畸形,并不是真正的爱情,吴野渴望和迷恋章悦的身体,而章悦则利用着吴野的权利和野心,当然,两人各取所需,也不吃亏。 钩子一点都不傻,他自认为比谁都聪明。 而且他现在是猴二和吴野身边的小红人,说不定哪一天自己就可以登堂入室,成为高人一等的副队长或者大队长,当然要想那样,吴野和猴二必须要有一个人从上面掉下来。 钩子在等待着,在谋划着,在黑夜中静静潜伏着。 他的鹰钩鼻在晚上看起来比白天大了许多,这使得他的脸看起来就像是苍鹰的脸一样,不仅是鼻子,眼睛也很像,阴狠,专注,充满着兽性。 钩子在黑暗中悄悄往前移动着,他正在贴近吴野的房间。 吴野呢? 钩子知道,此时吴野正在和他的情人,让他欲罢不能的那个情人——章悦,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幽会。 是的,钩子观察地够仔细,此时吴野确实不在院警的宿舍楼内,也不在护士的宿舍楼内,那他在哪儿呢? 难道他在外面的园区? 不,他还没有疯狂到那种程度。 他现在正在普通病区楼里,躲在一楼的角落里,焦急地等待着章悦的到来。 这个骚蹄子已经让他足足等了半个小时了…… 他现在恨得牙根痒痒,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到某一个地方,他急需要发泄,在这样的天气里,不发泄发泄简直没法活过今晚。 越是等不到就越是浑身难受,他准备章悦一出现,就立马扑上去,将她全身的衣服扒个精光,然后将她甩在雨水中,让她被上天的暴雨狠狠洗刷一遍。 第273节 不知不觉间又等了十几分钟。 章悦依然没有出现。 这个骚蹄子到底去哪了? 章悦在这样的暴雨天气里,是绝对没有任何一个理由让她安安静静呆在自己房间内的。 她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她不仅喜欢热闹,还喜欢闹腾,喜欢折腾,更喜欢搞事,只要能够搞出事来,就有机会获得她想要的东西。 章悦非常了解自己的身份。 她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长得相当不错的女人,胸大屁股大,脸蛋也美,笑起来妩媚动人,充满诱惑,尤其是一双大白腿,让所有男人都垂涎欲滴。 一个女人只有在知道自己身份的时候,才能够充分利用自己的身份。 为了达到她的目的,她要将自己漂亮女人的身份用到极致,只有如此,才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最多的利益,走向更高的位置。 今晚,吴野本来早已经和她说好,他们在普通病区楼幽会,好好云雨一番。 但章悦却没什么兴趣。 她脑中现在最大的兴趣就是获得更多的权利。 她享受那种获得权利之后的感觉,即使没有什么实际的作用,她也会乐此不疲地去追逐。 现在吴野对她的作用远不如当初那么大了,所以她现在也对他爱理不理,偶尔给点甜头吃就算是很不错了。 章悦今晚准备去见一个人。 这个人的身份虽然不是很显贵,地位也不是很高达,但是他有一点很关键,他是重病楼的安全主管。 重病楼不同于普通病区楼,重病楼有着单独的安保系统,而且极其先进,一般人进不去,就算进得去也出不来。 重病楼的看守院警也是精挑细选的,他们吃穿睡住都在病楼里面,而且体格魁梧,擅长格斗,都有着真正的一技之长。 毕竟他们看守的是整个病院最重要的财富,是整个城市里最危险的人物。 他们任重而道远。 而作为重病楼的安全主管,身份更是不同凡响。 他接触到的人和事情都是极其特别的,都是机密性质的东西。 他姓万,名褚,平时人们都称呼他一声万主管。 万主管主管的其实更多的是整个安保系统,也就是从技术层面上进行掌控和管理,当然他有权利调度其中的院警。 据说整个重病楼内和安保相关的所有软硬件设备,都是他一手建设而成的。 正是因为有了他,所以重病楼这么多年才没有任何一人逃出去过,甚至很少有人在里面闹事。 万褚功不可没。 据说万褚这人有点怪,平时从不抛头露面,终日躲在他的监控室里面,观察和研究着他的安保设施和设施下所监控的人员。 他是一个对于安保装置有着强烈热情和创造力的家伙。 毫不夸张的说,他的大半辈子几乎都耗在了如何将这帮凶恶的人成功困住这个问题上。 迄今为止,他做的还不错。 章悦废了很大的劲,托了很多关系才搭上万褚这条线的。 她这么美丽的一个人,却要想方设法去接近一个男人,这多少让她有些不甘心。 她准备今晚就将万褚拿下,她相信自己的魅力,更相信自己对男人的诱惑力。 只要他还是个男人,自己就一定能够拿下他。 除非…… 章悦冷笑一声,对着小镜子最后看了一眼脸上的妆容—— 烈焰一般的红唇,雪白的肌肤,长长的睫毛,大大的眼睛—— 她微微一笑,眼中带着一丝蜜糖般丝滑的媚意。 这种勾魂摄魄般的眼神她已经练习了很久很久。 她将小镜子合上,打开雨伞,跨步迈出了宿舍楼。 大雨倾盆而下,狂风席卷大地。 章悦踏入雨中,快步走向了重病楼。 那里,正有一个古怪的男人在等待着他的到来。 或许,不止一个…… 第144章 变化 雨势汹涌,丝毫没有停歇的趋势。 病院内的积水越来越多,越来越深。 东区那条原本早已干涸的水沟中的水竟然也开始流动了起来。 这条水沟似乎已经很久都没有真正地流淌过了,里面草木丛生,蛇虫混杂,而且极其污秽。 第274节 水沟中的水流淌了起来,流淌的很快,一只青蛙从草丛中蹦出,扎入了水沟当中,顺着水流,往前奋力游动,似乎想要尽快摆脱这家精神病院。 有一只巨大的黑猫在草丛中穿行,它弯腰低头,急速奔跑,似在寻觅猎物,又似在躲避什么东西。 黑夜,暴雨,狂风。 这样的天气,不仅人不想睡,动物也不想睡,不仅正常的动物不想睡,那些不正常的动物也不想睡。 不正常的动物在病院里面有很多,其中最不正常的当属地下室负二楼那些在地上爬行着的,如同人类一样,但却已经不是人类的血红怪物,它们的舌头像是蛇信子一样,又长又粗,能够直接戳穿一个人的喉咙,置人于死地。 负二楼的血红怪物们集体出动,它们在走廊中爬行,双脚和双手紧贴着地面,脑袋高高昂起,忽左忽又地摆动着,血红色的舌头自口中伸出来,然后迅速缩回去,似乎在试探着什么。 它们有的爬到了楼梯上,用长舌舔舐着那个圆盖,然后轻轻敲击着。 有的爬到了走廊的另外一头,用脑袋撞击着墙壁。 还有一个竟然爬进了杂物间里,低垂着脑袋,观察着地面上的一块凸起,用双手推开了上面的杂物,一个井盖出现在了它的眼前,它有些困惑地吱吱叫着,用枯瘦如柴的手拨弄着井盖。 不正常的动物出动了,它们又饿又渴,它们渴望鲜血。 除了这些动物之外,还有一个人比动物更加凶恶,更加阴狠,这个人正是孔武,此时的孔武正躲在普通病区楼一楼洗手间里面,就在刚刚,他探头出去的时候,赫然发现有个人影竟然就在楼梯的拐角处,在那团阴影里面。 要不是在黑暗中锻炼出了一双极其锐利的眼睛,孔武肯定发现不了,但他现在不仅发现了,还认出了这个人正是吴野。 仇人主动送到了眼前,在这样一个狂风骤雨的夜晚。 孔武兴奋地连牙齿都嘎达嘎达颤动了起来。 吴野害了他,而且,他已经想明白,肯定就是吴野将他的圆圆害死的,他要报仇雪恨,将他碎尸万段! 孔武悄悄躲回了洗手间里面,只露出半只黑不溜秋的眼睛,紧紧盯着那团阴影。 在黑暗中,他静静潜伏着,等待着。 机会一定会来的,一定会。 外面的积水很深,有人在积水中行走,这个人竟然没有打伞,雨水砸在他的身上,发出‘噗噗’的声响,他竟然浑然不顾。 他不打伞的原因,或许是不想将自己的目标扩大,因为他不仅不打伞,他还不走主路,尽朝着草木丛生的地方走,朝着有阴影的地方走。 雨水自他的额头滚落而下,可以看见他的额头上有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疤痕,这个疤痕在他那张俊俏的脸上特别显眼。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余文泽。 余文泽冒雨出动,是想趁着这样的天气,偷偷潜进小树林里面一窥究竟。 他心心念念那个小树林已经很久了,如果得不到里面的真相,他每天都睡不好觉。 他不仅要进入小树林,还要进入铁皮屋,不仅要进入铁皮屋,还要进入隐藏黑衣人行踪的地下,看一看他们究竟在干些什么。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这个精神病院就是余文泽的国家,他就是这个国家里的警察,是正义的化身,是人民的公仆,就算是死,他也在所不惜。 其实他对自己的生命已经不是那么看重了。 上一次死里逃生没有让他惜命,反而让他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如果死,他早就死了,如果不死,肯定是上天给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他开始相信命运了。 他相信命运交给他的其中一个任务就是让他找到这家精神病院中隐藏的所有秘密。 他出动了,没有穿警服,没有带警棍,只带着两根双节棍,这双节棍是他小时候的玩物,被母亲弄断了之后,他又重新焊接了起来。 他将双节棍插在腰间,慢慢走向进入小树林的那个缺口。 他记得那个缺口,上一次,就是他用石头将缺口堵上的,因为在他的屁股后面有好几条毒蛇正在追他。 不知道这一次,那些毒蛇会不会出现…… 他只能祈祷,祈祷它们正在睡眠,或者已经死去。 这一天晚上,一定会发生一些事情,有好事也有坏事,甚至有可能会死人。 不光是院警们睡不着,护士们也难以入睡。 相比院警,她们更多的是感到害怕。 女人毕竟与男人不同,大部分女人都会对恶劣的天气感到害怕,这或许源于古时候,男人外出打猎,女人在家中等候男人归来,一旦天气有变,女人就会不由自主地焦虑和担忧。 现在虽然男女平等,但古时候遗传下来的东西,依旧在影响着人们的某些行为和情绪反应。 这或许也是集体潜意识的一种。 女人一旦感到害怕就会想到抱团,当然是在没有男人保护的情况下,她们会本能地寻找人多的地方,会下意识地去说话,去聚集。 这不,今晚的护士们房间几乎都空着,因为要好的几个护士全都聚集在一个房间内,相互聊天说笑,共同抵御着恶劣天气带来的焦虑和恐慌。 章悦的房间里面也空着,因为她已经梳妆打扮好出门勾引男人去了。 铃儿的房间里面只有她一个人,不是因为她不想出去,是因为她不想让别的不相干的人进来。 她在等待着一个人。 一个少女。 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少女,一个眼中满是仇恨的少女,这个少女的名字叫小玉。 她不知道她小玉会不会来,更不知道自己到底希不希望她来。 第275节 她一会儿希望,一会儿又不希望,她有时渴望的不得了,恨不能要她立马出现,一会儿又恐惧害怕,希望她永远都不要出现。 她吻了她。 她抱了她。 她感觉自己爱上了她…… 或许,是错觉,或许,是因为彼此都太过于寂寞。 铃儿在房间内焦躁地等待着,她坐立不安,一会儿躺在床上,盖上被子,一会又踢翻被子,翻身而起,在房间内度步。 她用手指捏着自己的衣角,她的眼中带着一丝狂热般的渴求。 她已经知道小玉今天只有十八岁,而她自己则才21岁,比小玉大了三岁。 严格意义上来说,她们两个人都还是少女。 而且,铃儿还是处女。 铃儿第一次品尝到了等待的滋味,第一次品尝到了思念一个人的滋味,第一次品尝到了迫切地想要见到一个人的感觉。 虽然这个人跟她一样,是个女人。 可是,她不在乎,她不在乎她的性别和长相,只在乎她的内心。 她爱上了她,真的,她爱上了,狂热而迅速地爱上了,就像是被压抑许久的火山一样,轰地一下就爆开了,所有的感情和渴望在瞬间如同潮水一般涌来。 她忍受不了了…… 她等不及了…… 她发誓,如果再等十分钟,小玉不出现的话,她就主动去找她。 就在这个单纯的誓言刚刚发完之后,她的房门响了起来。 她的心怦怦跳动了起来,就像在瞬间充上了电,她的脸蛋忽然间就红了,是娇羞的红,她在房间内旋转着身子,将刚刚扔在床上的小镜子捡起来,匆匆看了两眼之后又扔在了床上。 床好乱…… 第一次不能让小玉看见床这么乱…… 怎么办,抓紧收拾一下啊…… 她急急忙忙将衣服塞到了角落,然后把被子平铺开,看起来像是很整洁的样子。 敲门声再次响起,似乎有些急促。 “来了……” 铃儿应了一句,她感觉自己的嗓音中带着一股控制不住的战栗。 她深吸了一口气,手握把手,轻轻打开了门。 门的外面,有一个人。 但这个人没有穿着黑衣,而是穿着白衣。 第145章 精神病院历史的一角 这大雨经久不息。 狂风拍击着大地。 似乎一场灾难正在酝酿当中,而这场暴雨正是灾难的预兆,或者先头兵。 这家不算大也不算小的精神病院在狂风暴雨当中显得有些脆弱,像是无根的浮萍一样,在大自然的神威之下瑟瑟发抖。 生命是脆弱的,其实建筑物也是脆弱的,尤其是已经历经成百上千年的建筑物。 这种建筑物见证了许多年代的历史,这种建筑物里面包含了各种各样的秘密,里面死过了很多人,也困着很多无家可归的灵魂。 黑色的建筑物在风雨中静静潜伏着,像是一头老迈的巨兽,用历经沧桑的双眼遍数着自己身上过往的伤疤和荣耀,等待着命运之后将它最后一缕气息夺走。 方圆一百五十里,只有这里有一座建筑物。 方圆一百五十里,只有这里有活人。 在这样一个一百五十里的方圆区域内,最外围的地方,有一条河,沿着河往里走,有一处断崖,断崖再往前,是一座高山,高山之上郁郁葱葱,高山之下寸草不生。 这座高山无人开荒,这座高山上没有路,所以要想通过高山,必须要徒步翻山越岭。 翻过高山之后,是一片很大的密林,密林又高又密,里面什么凶猛的动物都有,活人要是进去了,怕是连尸体都不一定能出得来。 密林之外,是一片空旷的黄土坡,坡是缓坡,有高有低,但整体是往上的,站在密林的边上,就能够看见不远处的一座高耸巍峨的黑色建筑物。 这座黑色建筑物就是x精神病院。 x精神病院有一扇巨大的青铜门。 准确的说,是两扇,一扇往里,一扇往外。 但凡有人靠近青铜门的附近,就会有幽怨的琴音从里面飘荡出来,琴音似有若无,像是在对着天地倾诉某些不能说的秘密。 顺坡而上,地面放平之后,再往前走一小段距离,就能够真正看清这座精神病院了,能够看清它的墙壁颜色和纹理,能够看清大门的形状和上面的字符。 这家精神病院外面荒无人烟,青铜门终年禁闭。 它像个遗世独立的孤高隐士,又像个隐藏行踪的变态杀人犯。 第276节 它之所以建立在这里,要不就是因为它怕被外界人知道,要不就是外界人怕遇见它。 总而言之,在这里的东西,都不是一般的东西,肯定多多少少有些不同之处,有些诡秘之处。 其实通往这家精神病院是有一条路的。 只不过这条路鲜有人知,而且路途凶险,中间过程极具迷惑性,要是提前不知道路线的话,几乎不可能顺利走到病院的大门前。 当然,万分之一的可能,还是有人会误打误撞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出现在了巨大的青铜门前。 十七年前的时候,有一个人曾经走到了这里,那是一个女人,一个走投无路的女人。 那个女人在大雨封山的夜晚,走到了这里。 她没有看路,甚至眼睛都看不清前方有什么东西,她就只管走,然后走着走着,忽然发现前面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门。 其实,她应该死的,她早就应该死了。 只不过她逃出来了。 支撑她逃出来,并横跨上千里的迢迢之路,一步一步走到这里的动力,是她背上的两个女婴。 她要让她们在这个世界上成功活下去,并等着以后给家族报仇雪恨。 这个女人无名无姓,这个女人是一个家族里的女佣。 这个家族在十七年后早已经被消灭的一点不剩。 女人走到青铜门前,叩响了青铜大门。 当叩到第一百四十七下的时候,女人的头靠在了门上。 她终于用光了最后一丝的力气。 她用头本能地叩着铁门,一下又一下,血流了下来,也浑然不觉。 最后,她以一个站立着的姿势,被生生冻死在了青铜门上。 她肩上的两个女婴滑落进了雪地。 其中一个女孩的手上有一个红色的皮环,另外一个女孩的手上有一个黄色的皮环。 两个女孩相互抱在一起,在大雨纷飞的晚上靠彼此的身体取暖。 如果不是有意外情况发生,如果那个小矮人没有亲自出门,或许,这两个女孩就被冻死了。 那时候的小矮人还没有戴面具,那时候的小矮人还不是院长,那时候的小矮人还年轻。 小矮人深夜接到通知,要赶往一个地方送一个极其重要的东西。 青铜巨门打开之后,他在门前的雪地中看见了两个冻得满面通红的小女孩,他左手提起了一个女孩,右手提起了另外一个女孩。 小矮人笑了起来:“两个丫头。” 他的身后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那个声音说:“给我一个。” 小矮人头也没回,将带着黄色皮环的丫头往后一扔。 身后的女人接住了黄色皮环的丫头,她看见丫头的鼻头上挂着一点霜花,像是玉一样晶莹剔透。 女人说:“她叫小玉。” 矮人回过头来,望着女人绷紧的脸皮,说:“你怎么知道?” 女人迈步往前,走进了风雪当中:“不用你管,我就是知道。” 矮人再次笑了起来,他低下头去,看着自己手中的丫头,低声道:“我的这个叫月牙儿。” 矮人快步往前,和女人并肩而立。 大雪簌簌地落下。 女佣的尸体冻成了冰雕。 精神病院的青铜门缓缓关上。 这一进一出间,就是两条人命。 那时的矮人院长和梅医生并不知道,这两条人命对于以后精神病院的荣耀兴衰将会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历史的车轮往回滚动,十七年前的那个晚上,年轻的小矮人和梅医生不仅仅是救了两个女婴儿的性命,他们还见证了一场意义非凡的会晤。 这场会晤的主角并不是他们,他们是临时被当时的院长决定去给他们送东西的。 他们约定好的地点是一处山洞。 山洞当中,影影绰绰,都看不清彼此的脸面。 一盏油灯亮起。 山洞当中的境况显露了出来。 里面一共有二三十个人,只有三个是病院里面的,包括当时的院长,当时的院警大队长和主治医生。 小矮人和梅医生是后来才到的,加上他两,一共五个。 另外的人全都穿着黑衣,满面静穆。 小矮人和梅医生到来之后,所有人都望向了他两。 第277节 他们送来的是一个黑色的长盒子。 这个盒子似乎很关键。 为首的黑衣人屏息凝神,拭目以待。 当时的院长深吸了一口气,向着众人摆了摆手,等旁边几个人闪开了之后,他缓缓打开了盒子。 盒子当中没有什么金银财宝,更没有什么奇珍异物,只有一条——蛇。 红色的蛇,头是扁的。 蛇有半个手臂般粗细,长度约为一米。 红蛇静静躺在盒子里面,瞪着一双阴狠狡猾的眼睛望着四周的人,蛇信子一伸一缩,似乎试探着什么。 “就是这东西?”为首的黑衣人问道。 院长点了点头道:“这是一种罕见的水蛇,出生在坟地的阴水中,靠吃死人肉长大,全身血红,蛇信子奇长无比,而且最厉害的是——它会吸血。” “吸血蛇?”为首的黑衣人似乎有些震惊,忍不住往后退开了一步。 “我给它其了一个名字,红点,当然它的外号可以叫吸血蛇。” “它怎么没有动静?”为首的黑衣人诧异地盯着红蛇。 “我调教了它很久了。” 院长说完之后,就将黑盒子放在了地上,然后口中吹了一口口哨,手中拿着一条小竹竿。 他的小竹竿往前面一指。 红蛇嗖地一下就窜了过去。 为首的黑衣人摇了摇头:“马戏团的东西就不要拿出来了。” 院长冷笑了一声:“如果是人,已经死了。” 为首的黑衣人似乎根本不信,他往身后看了一眼,一个黑衣人从队列中站了出来,手中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院长的小竹竿在地上敲打了三下,然后挑着蛇身,将蛇头对准了那个黑衣人,然后又将蛇放在了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 只一眨眼的功夫,或者连一眨眼的时间都没有。 红蛇就已经扑到了黑衣人的脖子上。 蛇牙闪着青光,咬向了他的脖颈,鲜血霎时喷溅了出来。 随后蛇信子直接插进了黑衣人裂开的喉管里。 蛇身血红。 而且越来越红。 第146章 投怀送抱 暴雨还在下着,水滴汇成了河流,黑色的建筑物在雨中颤抖。 建筑物中的人也在颤抖。 章悦好不容易才通过了重病楼的看守院警,本来她以为可以轻松搞定的,没想到这些院警跟普通病区的院警完全不一样,软硬不吃,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最后,还是他们的主管大人万褚亲自下的命令,让他们放行,他们才让章悦通过了的。 章悦通过之后,感觉有些沮丧,这样一搞,所有人都知道她今晚来找万褚了,看来今晚肯定不能干成实际的事情了,而且还要想一个靠谱的理由明天来骗吴野。 她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一边在心中暗骂这个万褚真的是情商太低,这么明显的一个约会却被他硬生生给搞成了这样,一点也不懂得情调。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上了三楼。 在通过了一道铁皮门之后,那名领路的院警说了一句:“到了。” 章悦以为他是在跟自己说话,急忙道:“到哪儿了?” 院警低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别样的意味。 就在这时,院警的对讲机中传来了一个细弱的声响:“让她进来吧。” 这个声音不像是男人的声音,但也不像是女人的声音。 章悦还在脑中想着,面前平滑的墙壁忽然裂开了一条缝,缝越来越大,竟然成了一扇门。 院警轻轻推开门,对着章悦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章悦忽然有些犹豫了。 她觉得自己这个决定可能是错误的,她不该来这的,不该来见这个在一起共事了好几年,但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万主管的。 可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怎么能打退堂鼓。 这绝对不是章悦的作风。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额前的头发缕到脑后,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肩头,迈步走了进去。 身后的门被关上。 这是一间小屋子,四面都是墙,没有窗户。 第278节 章悦环顾四周之后,轻轻仰起头,对着墙壁说道:“万主管,你忍心让我自己一个人呆在这么?” 过了一会儿之后,空气中传来了一个声音。 “嘿嘿,你不害怕?”声音又细又软,带着一股阴险的气息。 “有你在看着我,我怕什么。”章悦恢复了护士长身份该有的气势。 她的话音刚落,左边的墙壁忽然裂开了一条缝。 缝隙变大之后,出现了一道门。 这道门和刚才那扇相似,只不过出现的位置不一样。 章悦迈步走了进去,没有丝毫的犹豫。 走进去之后,身后的门就关上了。 随后,灯光亮了起来。 这是一间比刚才的屋子大两三倍的房间,靠墙的位置一溜摆放着五台电脑,每台电脑都打开着,里面正播放着重病楼各个要塞位置的监控录像。 电脑前面有一张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光头男子,光头男子戴着厚厚的眼镜,眼镜后面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脑。 “你好。”章悦站在门口说道。 光头男子转过头来,盯着章悦,他的面色苍白,毫无血色,还有些浮肿。 几秒钟之后,男子嘴角迅速上扬,露出了蹩脚的假笑,似乎面前的女人超出了他的想象,而他正在瞬间转化着自己的态度。 “果然从视频上看比真人要差得太多。”光头男子嘿嘿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一丝淫邪。 听见光头男子说的话,以及他的笑声,一般的女人可能会感到害怕和担忧,但章悦不仅没害怕,反而还感到特别高兴。 她一下子就放心了,只要是有欲望的男人,肯定能够受她的掌控。 章悦笑了起来,这种妩媚动人的笑,很少有男人能够招架得了。 她一边笑着,一边扭腰松垮地朝着光头男子走去。 “万大主管天天呆在这里,守着这些全国最危险最恐怖的精神病罪犯,真是太辛苦了。”章悦故意将自己的裙角掀起了一小块,露出了洁白的小腿,她继续道,“作为这里的护士长,我可很是担心你的身体啊,这不专门来看望看望你。” 章悦的话说的很暧昧也很露骨,一般的女人对自己心爱的男人可能都不好意思这么说,但章悦说起来却好像是家常便饭一样。 万褚嘿嘿一笑,原本苍白的脸色微微发红,这是一种病态般的红,他的嘴巴张开,望着章悦,满面的馋涎表情。 章悦走到了万褚的边上,低下头去,说道:“万主管,今天晚上这么好的天气,你准备怎么款待我?” “这天气很好吗?”万褚反问道。 “至少比白天好。” “不,其实我觉得越是晚上,越是黑夜,恐怖和危险的东西越是会猖獗。”万主管的眼睛亮了起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章悦坐在了椅子的扶手上,将自己的身体靠近了万褚,笑道:“为什么?” “因为黑夜勾起了人们的欲望。” “什么样的欲望?” “所有的欲望,所有白天想干却不敢干的,敢干却干不成的,干得成却要付出很大代价的,在晚上通通都会亮相。” “听起来好像有些道理。” “不是有些道理,是一定有道理。” “好,你说了算。” 万主管嘴角上扬,盯着章悦的脸,他忽然发觉跟她聊天很轻松很愉快,这个女人的身上不光有着女性原始的诱惑力,还有这对于人心的洞察力,这洞察力首先便表现在她的交流能力上。 她能够在这样的年纪当上这里的护士长肯定不仅仅是靠着自己的一张脸和一双腿。 万主管情不自禁地望了一眼章悦的腿,这双白腿此时正摆在他的眼前,距离他的手掌不到二十厘米的距离。 只要他轻轻一抬,就可以碰得到。 他似乎已经很久都没有碰过女人的腿了,尤其是这么漂亮的女人的这么性感的腿。 但他却只看了一眼,就将眼睛移到电脑屏幕上了。 相比美腿,显然电脑上显示的监控内容对他更有吸引力。 中间的一块屏幕上显示,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的男子正在病房中用拳头砸着房门,口中疯狂地叫喊着什么。 万主管按下了对讲机:“四号病人,一管镇定雾。” “收到!” 值班室内一个院警迅速走出来,手中拿着一个注射器一样的东西,他走到二楼四号病房前面,打开门上的一个小孔,将管子插了进去,然后用力推活塞。 一阵雾状的气体在高大男子的房间内弥漫了起来。 很快,高大男子的身子就软了下去,他扶着自己的脑袋,趴在了床上。 章悦看着电脑屏幕,说道:“这个人就是传说中的鬼手魔山吧?” “这你都知道?”万褚似乎有些惊讶。 “猜的,毕竟他的身高是我们这里最高的,而且体型异常庞大。” 第279节 “嘿嘿,他就是一个怪物……”万主管的眼睛闪了一下,迅速闭上了自己的嘴巴,“这里的每个人都是怪物。” 章悦妩媚一笑,轻轻甩了一下头发,道:“你也是么?” 这句话若换做是别人说,可能会产生嘲讽或者鄙夷的感觉,但章悦说出来,却带着一股挑逗的意味,尤其是配合上她的神态和语气,以及此时身体的姿势,更显得诱惑力十足。 “也是,也不是。”万褚一边说着话,一边轻拍了一下章悦的大腿,“说吧,你来这究竟是要干嘛?” “就是想来陪陪你,觉得你一个人在这里太寂寞,太孤单,太辛苦了,我怕你得精神病。” “可你之前从来都没有来陪过我?” “因为我之前还不是护士长嘛。” “你现在是护士长了,却还要来陪我,说明你对于护士长的职位不是很满意啊。” 章悦笑了笑,没有说话,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低谷这个光头男子了,这个人看似猥琐,实则精明的很,而且很善于控制自己的欲望。 看来必须要使点拿手的出来了。 “我希望我们能够联合在一起。”章悦抛出了一个橄榄枝。 “联合,我不懂,我只是一个看门的。” “你当然不仅仅是一个看门的,就算是一个看门的,你看的这道门也是价值连城,甚至门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是无价之宝。”章悦将自己的身子往前靠了靠,胸脯几乎贴在了万褚的肩膀上,“你可能并没有意识到,你是全国最厉害的看门人。” “我还是不明白。”万褚情不自禁地往章悦的胸口看了一眼,胸线很深,胸型很美也很大。 “你想得到我吗?” “这个……你到底想干嘛……” “万主管,我知道你不会爱上我,但你肯定会喜欢上我,也会享受到快乐,这是我想带给你的东西,也是我今天来这里的目的。”章悦已经说得很直接了,她不想浪费时间,更不想遮遮掩掩。 她利用自己的优势和武器达到她想要的目的,这丢人吗,羞耻吗,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反正她觉得一点也不,而且从来都不在乎那些闲言碎语。 这也正是她能够力压众多比她资历深,能力强,人缘好的护士们,一举成为护士长的原因。 “你说得很直接。”万主管的手索性直接放在了章悦的大腿上,一边抚摸着一边道,“但我还没有搞明白,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想得到重病楼的信息,以及这里的自由进出权。”章悦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万褚多少有些疑惑:“为什么?” 章悦握着万褚的手,然后缓缓上移,放在了她的胸脯上,妩媚一笑道:“我想更加了解这家精神病院。” “你了解了想干嘛?” “知己知彼,才能有备无患。” “你想挑起战争?” “不,我只想保护自己——难道你不想吗,你没有觉得这里很不正常吗,你没有觉得最近很多人都行踪诡异吗,你没有觉得黑衣人图谋不轨吗?” “有。” “所以你不想知道他们究竟在干嘛?你不想知道真相?” “不想。” “可是我想。” 章悦用力按着万褚的手背,感觉到自己的胸部被挤压的有些难受,不由地发出了一阵呻吟声。 “我只是个看门的。” 万褚的话还没有说话,章悦的手指就点在了他的嘴唇上,柔声道:“现在开始你不是了。” “那是……” “你是我的——” “什么……” 章悦张开双腿,横跨在了万褚的身上:“你是我的男人。” 万褚是个怪人,是个孤僻的人,但不管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始终都是一个男人。 一个男人独身太久之后,不管他的信念多么强大,意志多么坚定,不管他有多少的顾虑和担心,在遇到漂亮而又性感的女人主动投怀送抱的时候,总是怀着一丝丝侥幸心理的—— 侥幸心理加上本能欲望的冲动,开始逐渐占领了大脑的制高点,男人开始变得乐观,并认为一切都会朝着好的方向去发展。 所以,万褚现在比较乐观,乐观到他甚至都没有看见电脑的监控屏幕上正显示着一个男子站在重病楼的门口,晃荡了几下,往里面瞅了几眼之后,又迅速潜伏在了黑暗的角落里面。 这个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吴野。 吴野是跟踪章悦来到这里的,他已经在门口等了好一阵子。 看来,他还要等更长的时间,说不定,要等一整晚。 第147章 户外激情 夜越来越黑。 危险和恐惧正在黑暗中滋生,蓬勃发展。 有的看得见,有的看不见。 看得见的可以提前防备,看不见的只能等着祸到临头,才猛然惊醒。 第280节 在晚上九点十分的时候,章悦从重病楼走了出来,此时距离他进入里面的时候正好是四十分钟。 吴野算得很准,因为他一直在外面等候。 就算是等一晚上,他也一定会等下去。 因为他爱章悦,爱得死去活来,虽然他也知道章悦可能只是在利用他,他也明白章悦是一个野心和欲望都非常强大的女人。 最初的时候,吴野以为自己只是贪恋章悦的身体,没有想到,竟然会逐渐发展成为了现在这样朝思暮想的状态,越是破朔迷离,越是感觉抓不牢握不紧,就越是担心焦虑,就越是想方设法地去捕捉,去追求。 这就是吴野人性中弱小的一面。 吴野似乎真的已经陷进去了,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陷得有多深。 要不然他也不会在这样的天气里,在这么晚的时候,独自一人守候在重病楼的外面。 他现在很愤怒,这是他唯一能够感受到的情绪。 他觉得自己被章悦欺骗了,被玩弄了感情,甚至极有可能已经被戴了绿帽子。 这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 吴野恨得牙根痒痒,用脚不停地踢着墙壁。 就在这时,一把伞从重病楼的栅门后面伸了出来,随后一双红色的性感的高跟鞋踏入了雨水中,高跟鞋上是一对雪白的玉足,和一双结实饱满的小腿。 这双脚和这双腿对于吴野来说非常熟悉,上面的每一寸肌肤上都曾留下过他的指纹。 可是现在这双腿上可能已经留下了别的男人的指纹。 待那双腿走近之时,吴野从黑暗的角落猛地窜了出来,右手抓住章悦的肩膀,左手按住了她的嘴巴。 “骚蹄子!”吴野恶狠狠地捏着她的肩膀,将她拉入了黑暗的角落。 “啪!”地一声响,雨伞掉在了地上,被风吹走了。 章悦惊慌地回过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以及面孔之上一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 她那原本蹦到嗓子眼上的心瞬间就放回了肚子里面。 章悦虽然不知道吴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她显然清楚他为什么会感到愤怒。 他不可能发现自己和万褚的私事,只会进行猜测。 而猜测往往是往最坏的方向去想,这是许多人的通病。 章悦掰开了吴野的手,愤怒地道:“你干什么?!吓死我了!” “我还想问你干什么呢!”吴野显然比章悦更加有理由愤怒,“你说你大晚上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哼——”章悦不想说话,转身就往前走。 吴野追了上去,拉住了章悦的手臂:“不说清楚,今晚就别想走。” “你真的想知道?”章悦回过头来,盯着吴野,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愧疚和害怕,好像她才是有理的那一方,吴野反而是做错事的人。 只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章悦似乎就已经扭转了自己被动的局势,而吴野却浑然未觉。 “快说!”吴野恶狠狠地道。 “其实我是去找万主管了。” 章悦直接说出了实情,这多少让吴野有些震惊,他还以为她多少会遮遮掩掩,甚至编个蹩脚的理由来蒙骗自己。 “你——”吴野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要是她说别的,吴野可能会大发雷霆地质疑,但现在,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听我说完。”章悦往前靠了靠,扬起挂着点滴雨水的脸蛋,一双眼睛中射出认真而坚定的眼神,“我是去给我们找后路去了。” “后路……”吴野的愤怒已经彻底被迷惑和不解所替代,“什么后路,你到底去干什么?” “本来我想提前告诉你的,但怕你误会,所以就悄悄来了,既然你已经发现了,那么我就直接告诉你吧,这里可能会发生变故,很有可能所有人都会死,我是去寻找出路的。”章悦的神情很凝重。 “什么……你在说什么?” “你有没有发现最近都很不正常,院长也很长时间没出现了?” “这倒是,可这个跟你没关系啊。” “还有黑衣人,你知道他们来这里到底是干嘛的吗,而且来了之后就不见了踪影,像是鬼一样,凭空消失了。” “你越说越离谱了,我觉得他们可能是来谈合作关系的,毕竟我们的重病楼里……”吴野似乎明白了什么,“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也许会放弃普通病区楼,专门研究重病楼……对了,之前我就怀疑他们一直从普通病区楼里带病人到地下室是要干什么呢……难道是想节省资源……那要是病人没有了……岂不就轮到我们了……” “你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但最恐怖的还不是这个,最恐怖的是,我们完全不知道这里正在发生着什么事情,所以就无法提前做好防备,我不知道你想不想死,反正我不想,尤其是那种不明不白的死——其实最近我一直在做噩梦——哎——我预感到我可能活不长了……” 章悦说着说着,就低下了头去,满面的伤心和恐惧,她的睫毛在颤动,睫毛上的水滴滑落了下来,落在了鼻头上,好像她正在落泪一样。 她的脸颊也泛白了,嘴唇发青,似乎被冻着了,身子更是蜷缩在了一起。 虽然她们是在屋檐底下,但因为风太大,雨水还是溅湿了她的大半边衣裳。 吴野忽然猛地一把抱住了章悦,他的双臂用力,将章悦的身子整个人抱进了怀中,似乎要将她彻底融在自己的胸膛里。 “对不起……我错怪了你……”吴野似乎已经被章悦说动了,但如果他想想就会发现章悦的话中有很多的不合理之处,而且前言不搭后语。 可吴野很怕章悦说出别的理由的,甚至不说理由。 对于章悦的爱,相比欺骗,他更加害怕失去。 “不要说对不起,我们是一起的,要活一起活,要死——” 第281节 “不要说!”吴野用手按住了章悦的嘴,“不要说不吉利的话,有我在,你肯定会没事的。” 吴野似乎已经在爱情中迷失了自己,他原本是强势的一方,原本是掌握主动权和控制权的一方,但现在却正在失去自己在爱情中的地位和价值,他正在变得卑微。 因为他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章悦了。 章悦显然也已经感觉到了,她将头靠在了吴野的胸膛上,嘴角缓缓露出了笑容。 “你能理解我真的是太好了,我发誓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人。”章悦坚定地道。 “我也只爱你一人。”吴野继续用力,搂着章悦,“我会誓死保护你。” “以后有事我会提前和你商量,不会再让你生气了。” “你能这么想我就很高兴了。” 章悦抬起双臂,拦住了吴野的腰肢,一只手在吴野的后背上抚摸,另外一只手放在了吴野的小腹处。 “刚才万褚还想对我动手动脚的……”章悦放低了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细弱地喘息,“他搂住我要亲我,我不同意,他就要用强……” 章悦竟然低低地哭了起来:“我反抗不过他——” 听见这句话,吴野的头发瞬间立起来了。 还没等吴野发作,章悦忽然继续道:“我就说你是我的男人……说如果敢动我,我男人一定会将你碎尸万段……然后他就放开了我……我觉得他应该是害怕你……” “呼!”吴野长吁了一口气,立起的头发平缓了下去。 “幸亏有你。” 章悦这句话是用四种语气说的,每一个字一种语气,每一个字与下一个字之间都隔着一两秒的时间,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她的声音已经像是棉花一样软了。 而她的身子比棉花还要软。 “我爱死你了。”吴野说着,声音开始变粗了起来。 他低下头去,疯狂地吻着她。 章悦微微仰头,热情地回应着。 吴野将章悦抱起来,顶在了墙壁上,用力撕扯开她的上衣。 一阵斜风吹来,雨滴哗啦啦落在了章悦的脖颈和胸口上。 吴野低下头,吻着她脖颈上的雨滴,然后缓缓摘下了她的内衣。 即使是在黑夜中,即使是在狂风暴雨里,章悦的胸依旧很白,很抢眼,很诱惑,让人的双眼不舍移开,全部注意力都被其吸引—— 一阵墙皮碎屑从墙上掉落,落在了两人的头顶。 雨在歌唱,风在伴奏。 两个人在风雨交加的户外上演着一出旁若无人的激情戏。 但真的旁若无人吗? 不,有人,而且还不止一个。 右边普通病区楼到重病楼中间的地方,隐藏着一个人,这个人全身黑色,连眼睛也是黑的,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两个上演春宫大戏的人看。 这个人正是孔武。 孔武不是在偷窥他们的隐私,他是在等待着杀人的机会。 刚才他们说的话他虽然没有听清,但显然,这两人的关系已经到了能够随时随地激情的地步了,肯定是早就开始了。 之前的猜测得到了验证。 复仇的种子早已生根发芽,现在正在茁壮成长。 他紧紧握着手中的碎玻璃片,手指都浸出了鲜血。 恨意,能让一个人死而复生,同样,也能让一个人由生而死。 除了孔武之外,还有一个人也在静静欣赏着这幅活人春宫图。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余文泽。 余文泽其实不想看的,他只是感觉有些奇怪,最初的时候,他奇怪为什么吴野会在重病楼的门口藏着。 他觉得吴野很可能是想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要是能够握着这个把柄,以后说不定会有用。 于是,余文泽就在重病楼的对面的一片草丛中蹲了下去,静静监视着看起来有些焦躁不安的吴野。 现在余文泽看见吴野和章悦正在户外激情,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毕竟他还是一个处男。 除了不好意思之外,他还感到震惊。 倒不是震惊他们的大尺度和大胆量,是震惊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不过细想想,倒是也在情理之中,毕竟章悦能够当上护士长,吴野当时也是起了很大作用的。 那两个人还在激情,完全不受天气的影响。 好像整个天下都已经成为了他们寻欢作乐的地方。 余文泽扭过头去,不再观看,他弯着腰,紧握双节棍,悄然朝着小树林的方向走去。 第282节 那里,才是他今夜的目的地。 第148章 墓地水鬼 最外围的铁网依旧牢牢地守护着精神病院。 铁网外面的那片小树林是雷区,是禁止任何人进去的地方。 但余文泽今晚上必须要进去一次,他已经等不及了,要不然他就要被噩梦逼疯了。 那个缺口依旧还在,缺口上堵着一块大石头,就是上次他堵上去的。 雨还在下,丝毫没有减缓的趋势,余文泽的全身早就已经被淋透,所以根本就不在乎了,索性直接坐在了雨水当中。 大不了就当是洗了一个雨水澡。 搬开了石头,他将脑袋探了进去,左右看了一眼,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 他双手伸到里面,爬了进去。 爬进去之后,他从裤子口袋中拿出一个手电筒,这个手电筒是警察专用的防水手电筒。 打开手电之后,前方亮了起来,但视野最多也就是三米左右的距离。 如注般的雨水干扰了视线,光柱中间像是被撒了一层又一层的沙子。 余文泽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摸了摸腰间的双节棍,随后迈步走了进去。 黑色的小树林在风中摇摆。 他依旧记得上一次来到这里是在差不多半个月之前,那时的他在里面看到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包括黑衣人,铁皮屋,红蛇,坟墓和死人骨头。 回去之后,他每一天晚上都要做噩梦,这噩梦已经将他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甚至开始出现了幻觉。 击毁噩梦和恐惧的唯一办法就是正面它,勇敢地走向它,揭穿它的真实面目。 所以,他一定要来这里再看一次,弄明白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地方,这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风雨交加,树叶哗啦啦响动,似乎是有人在摇晃着树干。 影影绰绰的东西在身旁晃动,看不清是人还是什么别的动物。 余文泽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前方走去。 走着走着,他的脚下忽然踢到了什么东西,他急忙往后退开一步,掏出了双节棍。 灯光照射之下,前面的水面上,浮浮沉沉着一只巨大的老鼠。 这老鼠足有半只成年猫那么大,尾巴又粗又长,此时脑袋插在水中,尾巴浮在水面上,身子一起一伏,显然,这只硕大的老鼠已经死了。 余文泽走了过去,半蹲下身子,用枝条戳了一下老鼠的肚皮,老鼠往下一沉,又迅速浮了起来。 老鼠的肚子似乎被掏空了,整个身体像是气球一样,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余文泽将老鼠翻了过来,赫然看见老鼠的脖颈处被撕开了一个孔洞,水流正从孔洞中汨汨地流出来。 看起来像是有什么动物咬开了老鼠的脖子,吸干了它体内的血,吃光了它所有的内脏。 究竟是什么样的动物有这样的捕食习惯呢? 余文泽实在想不到,它脑中唯一能想到的是吸血鬼。 想到吸血鬼,他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但他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因为他想到了从井盖中爬出来的三德,三德当时的状况看起来就像是吸血鬼一样,或者是僵尸。 余文泽不仅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还感觉到了四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晃动。 这晃动绝对不是树木和枝叶在晃动,而是有移动的物体在晃动。 他的心一下提了起来,急忙站起身子,用手电照射着四方。 很奇怪,手电一照射,那晃动的影像就没见了。 但只要手电一移开,似乎又有东西晃动了起来。 余文泽一脚将已经被完全掏空了身体的老鼠踢飞,随后大踏步朝前走去。 他相信今晚这样的天气,这个时间点,肯定没有黑衣人再出来抽烟了,所以直接就朝着印象中铁皮屋的方向走去。 在这种鬼影重重,极其阴森诡异的小树林中行走,尤其是晚上,没有人会不害怕,余文泽当然也会害怕。 但对于真相的探求欲望,让他战胜了恐惧。 他继续往前走着,已经不记得走了有多久,印象中,就是这个方向,差不多应该快要接近铁皮屋了。 但现在却除了树木之外,什么都没有看见。 他将手电举高,想要照射一下楼房,根据楼房的位置判断他自己的位置,但举高之后,手电筒的光线根本就照不到那么远的距离,不光是树叶的遮挡,就是这连绵不断的雨都让他根本睁不开眼睛。 他只能凭借着感觉,继续往前走着。 走着走着,脚边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缠绕了一下,不像是死物,像是活物。 他急忙低头望去,脚下除了几个浮在水面上的树叶之外,没有其他的东西。 但在树叶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游动。 他想起了上次进来的时候遇到的那几条水蛇,那些水蛇是从坟墓里面爬出来的,其中一条水蛇又粗又长—— 余文泽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找了一个凸起的土堆,爬了上去,随后仔细观察着自己的脚。 第283节 在这样污秽的地方,水里面不光有蛇,可能还有别的东西,比如吸血虫,比如水蛭等等。 这一次的行动他想了很久,所以也做足了充分的准备,为了预防那些来去无踪的水蛇,他提前在自己的两个脚腕和小腿上绑上了铁皮。 检查了一番之后,没有发现异常,铁皮也牢牢地固定在腿上,鞋是军用的大头鞋,就算是狼狗都咬不破,所以肯定没事。 他轻吁了一口气,放松了一些,随后用手电环顾四周,但还是没有看到铁皮屋的影子。 很显然,他又迷路了。 过这一次比上一次情况还要严重一些,因为根本就看不到任何的参照物。 他爬下了土堆,继续往前走着。 走着走着,脚腕好像又被什么东西给顶了一下,这一次的力量比较大,他急忙低头查看,腿上没有东西,但被撞击的那种感觉还在,他用手电照射着水面,隐隐约约间,他似乎看见水底下正有一双红色的眼睛在盯着自己看,灯光闪烁间,一张老人脸慢慢在水面上浮现—— 余文泽吓得惊呼了一声,急忙往后退开。 那张老人脸随即不见了踪影。 水鬼?! 难道这里有水鬼?! 水鬼是农村的一种密信的说法,就是死在水中的人,冤魂无法逃离水面,只能呆在水中,等着过往的人,将他们拉入水中当替死鬼,自己的魂魄才能出来。 余文泽听过很多次,但从来都没信过。 就在刚刚,他看见了水底有一双红色的眼睛,而且还有一张像是老人一样布满褶皱的脸,那张脸跟个小圆盆那么大,绝对不会是动物的脸,更不可能是蛇的脸。 这一次余文泽真的吓坏了。 他急忙又找了一个凸起的小土堆爬了上去。 他用手电筒左右照射,雨滴落在水面上,溅起一个又一个的漩涡,很难看清水中到底隐藏着什么东西。 余文泽意识到,这里正是一个巨大的坟场,而自己站立的土堆,说不定就是一个大坟头。 他急忙往旁边移动了一下,没有站在凸起的正中间。 水面在波动,似乎除了雨滴之外,还有别的东西在影响着水流的方向和动态。 肯定是水蛇,余文泽在心中暗道。 但如果是水蛇,刚才他看到的那双红色的眼睛,以及那张老人脸是则么回事。 他发誓自己觉得没有产生幻觉,是实实在在看到了。 太恐怖了—— 一向不相信鬼的他,竟然真的见鬼了,还是个水鬼,是个长着老人脸的水鬼。 余文泽吓得小腿都在发抖。 换做是任何人都会被吓得不轻。 余文泽没有尖叫着逃跑已经非常勇敢了。 当然,他是绝对不会逃跑的。 刚才的景象虽然将他吓得够呛,但理智分析之后,余文泽觉得是水面波纹的动荡形成人脸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他对着黑夜吼了一嗓子。 声音还没有冲出去五米,就迅速被雨帘冲没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走下了土堆。 水有深有浅,但整体上刚好没过自己的小腿,最深的地方也就是才到膝盖的位置。 余文泽用脚踢着水面,动作很大,水面哗啦啦地裂开。 他这样做,也是为了给自己增加点勇气。 走了一会之后,他感觉身后有东西在跟踪着自己。 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 余文泽停住了脚步,扭过头去,手电往身后照射过去。 除了雨帘和摇摇晃晃的树木之外,身后空无一物。 五米之外,漆黑一片,更是什么都看不清。 他的眉头轻皱了起来,心中暗道了一声:奇怪。 就在他刚要转身的时候,手电筒的余光扫射到了水面上。 他急忙低下头去,定睛一看,不由地惊呼出声。 在他面前的水面上,漂浮着一只又一只的红色水蛇,它们有大有小,大的可能手腕粗细,小的也就小指头粗细,它们的脖子全都高高昂起,脑袋竖立着,红色的眼睛紧盯着余文泽。 不,好像不是在盯着余文泽,而是,在盯着他的身后。 余文泽感觉自己的后背上传来一股奇特的凉意。 他猛然回头—— 面前是一只又粗又壮的脖子。 第284节 他将手电筒上移—— 头顶上,有一张布满褶皱的老人脸正在俯视着他,老人脸上有一双红色的眼睛,闪烁着阴狠毒辣的光芒。 “啪!”地一声,手电筒掉在了地上。 四周一片黑暗。 伸手不见五指。 唯有一双又一双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不停闪烁着。 第149章 追击 手电筒掉落在了雨水当中。 四周陷入了一片漆黑。 在这一片漆黑中,闪烁着一双红色的眼睛,和一张若隐若现的老人脸。 这张布满褶皱的老人脸并不是水鬼,而是水蛇。 一条无比巨大的,历史罕见的水蛇,水蛇的长度根本就看不清,它的尾巴有可能在五米之外。 能看清的只有水蛇的脖子,那又粗又壮的脖子,足足有水桶般粗细。 脖子上的头是扁的,有大又丑,一双眼球跟玻璃球一样大小,射出阴险狡诈的光芒。 究竟要经过多少年才能长成这么大? 它是不是已经成精了? 还是说,它本身就是妖精—— 余文泽吓蒙了,这种只能在电影中和电视剧中才能看到的场景,没想到在现实中看见了。 这不是幻觉,更不是错觉,这是实实在在的眼见为实。 上一次他进入小树林时看见那条从坟墓中钻出来的大蛇可能比刚才那条还要小得多。 刚刚那条悬在他头顶上的蛇实在是太大太大了,超出了思维能够理解的范围之内,让人觉得是进入了一个玄幻的或者非现实的世界当中。 但是,他现在确实就是在现实世界里。 这么大的蛇也确实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黑暗中,余文泽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声,急促而有力。 刚刚那几秒钟里,他的小腿一直在发抖,全身也好像在瞬间没有了一丝的力气,要不然他现在已经开始逃跑了。 经过了几秒钟的调整,他的理智和力气终于回来了,他意识到如果自己不尽快跑掉的话,很可能脑袋直接就被那条蛇一口吞掉了,而且最后肯定连一点皮肉都剩不下。 他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这里有那么多的白骨,或许就是被这些蛇生吃的人。 体会恢复了之后,他连手电都没有来得及捡,拔腿就跑。 跑了两步之后,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放缓了脚步,回过头去,隐隐约约间,能够看见水面在晃动,水面上一条条的蛇正在后面跟随着自己游动,但奇怪的是,它们并没有对他进行攻击。 水声哗啦啦响起,蛇王破水而出,高高昂起了头颅,在水面上快速地盘动着,自上而下俯视着余文泽。 但蛇王也只是在盯着它看,却始终都没有做出任何攻击行为,甚至连攻击的动作都没有看见过。 余文泽感觉更加疑惑了。 难道这些蛇都是不吃人的? 绝对不可能……这些蛇怎么看都像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 难道是想故意挑逗一下自己,等自己跑不动了的时候,将自己一口吞掉? 他知道很多动物都有着围捕嬉戏被捕对象的习惯,但他不知道水蛇也有。 又跑了一会儿,水蛇好像依然跟在自己的后面。 因为他能听见水面哗啦啦滚动的声音。 他已经跑得气喘吁吁筋疲力尽了。 要是再这样下去,估计几分钟之后,不用它们主动攻击,自己就先缴械投降了。 跑着跑着,水好像变浅了。 余文泽一个不留神,脚绊到在了一个硬物上,身子瞬间就失去了平衡。 “噗通!”一声。 他跌倒在了雨水当中。 他的脸探进了水里面。 浑浊的水,黑色的水,在水中浮动着无数的红色水蛇,它们在周围静静地望着余文泽,那眼神恐怖而古怪。 他猛然将头抬了起来,甩掉脸上的水,大口大口地喘息。 他现在已经深陷蛇窝,他知道自己逃不出去了。 可是为什么它们不对自己发起攻击? 第285节 为什么就这样静静看着自己,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一定有古怪。 难道它们惧怕自己? 或者它们现在不饿? 没有理由啊,它们连耗子肉都吃的一点不剩,怎么可能会故意放走自己? 或许是因为蛇王的缘故。 余文泽想着想着就放缓了脚步,他环顾四周,搜寻着蛇王的位置。 蛇王在水底,它巨大的身在水面上一起一伏,看起来像是古时候的蛟龙。 余文泽在心中暗道:这条蛇肯定一口就能将自己的脑袋咬掉。 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蛇,就算是比它小十倍的蛇都没有见过。 这个应该是旷世的大蛇,百年难遇的那种。 余文泽忽然有一个奇特的想法,他准备好好看一看这条水蛇之王。 毕竟一辈子能够见到这么个东西,就算是被它吃掉了,也算是死得其所。 这么一想之下,他便释怀了。 反正横竖都是一个死,而能够死在一条旷世大蛇的口中,也并不算是什么丢人的事。 只不过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真相,多多少少总会有些遗憾。 他停住了脚步,转过了身子,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等待着水蛇之王的到来。 蛇王的身子停在了水面上,左右微微扭动着。 它的头缓缓从水中抬起,越抬越高,在差不多和余文泽一样高的地方,停住了。 它的头很扁,两边微微鼓起,中间有一块凸起,猛地看起来确实像是一张人脸。 它脸上的皮肤是紫红相间的线条,一根红色,一根紫色,交相辉映,像是古时候蛮荒部落的野人们画在脸上的符咒一样,看起来充满着一种神秘感。 蛇王的眼睛是赤红色的,眼球像是被血水浸泡过一样,恐怖又妖冶。 赤红色的眼睛紧紧盯着余文泽,蛇头在微微晃动,似乎正在诉说着什么人类不可知的蛇语。 余文泽注意到,蛇王自始至终都没有张开过嘴巴,甚至都没有对自己有过任何的攻击行为。 他鼓起勇气,直视着蛇王。 就在这时,蛇王的嘴巴缓缓张开了—— 余文泽的小腿抽搐了一下,他很明白,在这条蛇的面前,自己所有的反抗都会变得毫无意义,只要一秒钟,它就可以硬生生咬掉自己的脑袋。 他在等待着。 他当然不会放弃反抗,任何人都不会的,求生与其说是一种欲望,不如说是一种本能。 所以他的双手已经握紧了双节棍。 蛇王的嘴缓缓张开,蛇牙又尖又长,牙上往下滴着红色的粘液,随后,如同皮鞭一样的蛇信子伸了出来,在空气中试探了一下之后,迅速缩回,然后又伸了出来,连续几次伸缩之后,蛇信子完全吐了出来。 足足有一米多长的蛇信,蛇信分叉,尽头处一分为二,在空气中微微颤动着。 余文泽在心中暗道: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但确确实实这就是真的,他亲眼看见的,而且不是梦境,因为在刚才他就已经掐过自己了。 蛇王将脖子往前挪动着,蛇头靠近着余文泽,蛇信子在空中晃悠着,似乎随时都可能直接缠住他的脖子。 但蛇王却迟迟都没有行动,它的眼睛没有盯着余文泽,而是盯着他的大腿。 不,准确的说,是盯着他的裤兜。 余文泽感到更加疑惑不解了。 难道这蛇王不喜欢吃人肉,反而喜欢吃零食么? 可是自己口袋中也没有零食啊…… 余文泽将手缓缓伸进了自己的口袋,他在口袋里没有摸到零食,但却摸到了一块冷冰冰的东西,像是一块冰块,又像是一块寒铁。 他的眉头一皱,将那个东西拿了出来。 拿出来的一瞬间,蛇王忽地迅速往后游开了两米的距离,蛇头的高度也降低了许多。 余文泽张开手掌,他的手中有一块硬币一样的东西,硬币的正面上刻着一颗留着山羊胡的老头。 他想起来了,这块硬币是他之前在郑圆圆死去的那棵树下捡到的。 当时他认定这块硬币说不定就与郑圆圆的惨死有很大的关系,所以一直就将这块硬币保留着,并时刻带在身上。 他将硬币翻开,背面上刻着三条蛇。 三条蛇的蛇头上似乎有一块黑色的东西罩着,被雨水浸泡之后,正在往下脱落。 他用手指将蛇头上的东西剥落了下来。 硬币随之在他的掌心中冒出微弱的紫红色光芒,这光芒是镶嵌在硬币背面上的三条纵横交错的蛇眼发出来的。 第286节 蛇眼是红色的,蛇头跟面前水蛇的头很像。 余文泽忽然明白了,难道它们之所以不攻击自己,就是因为这块刻着蛇的硬币? 蛇王缓缓靠前,身子降低,蛇头在空中摇晃了一下。 它似乎在向余文泽表达着什么东西。 余文泽将蛇币高高举起,对着蛇王。 蛇王的蛇信子伸缩了几下,随后转过身,巨大的身子缓缓没入了水中,一起一伏地游走了。 四周大大小小的水蛇也跟着蛇王一起游走了。 余文泽握着发光的蛇币,感觉一脸的茫然和不知所措。 这是第二次,他死里逃生了。 但他没有感到非常高兴和兴奋,反而愈加感觉迷惑和不解。 为什么一块硬币就让水蛇甘愿放弃到嘴的食物? 它们是动物,又不是人,更不是妖怪,怎么能提前感知到硬币的存在? 难道硬币上有特殊的气味,或者特殊的放射性光线? …… 余文泽越想越迷惑了,一块小小的不起眼的硬币竟然救了他一命,而且他还不知道原因。 不过更让他感到不解的是,这些水蛇究竟是什么东西,它们仅仅是蛇吗,还是别的什么物种? 余文泽怀疑它们不是蛇,因为蛇不会用那种眼神盯着自己,那眼神仿佛能够通灵一样,或者说,那眼神似乎能够读懂某些人类的秘密。 就像猫或者狗一样,和人类的灵魂有着某种特殊的关联。 余文泽想了一会之后还是没有想通,他不仅没有想通,还越想越迷糊。 因为他遇到的事情全都是超出正常人理解范围之内的东西。 比如疯狂的三德……引路的黑猫……还有巨大的水蛇之王…… 他觉得自己像是置身于一个玄幻世界,而不是真实的现实世界。 但他又非常明白,这就是现实世界。 或许,这世界本身就有着许许多多匪夷所思的人和动物,只不过一般人遇不到。 只能说他们阅历太浅。 有时候,遇到奇特的事和人,也是一种机缘巧合。 显然,余文泽的运气还真是不错。 他总是遇到奇特的事和人。 他轻轻仰起头,长吁了一口气。 经过了刚才一番激烈的奔跑和离奇的突变之后,他现在已经淡定多了。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永远都死不了。 看来,上天交给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他苦笑了一声,将蛇币重新放回裤兜里,紧握着双节棍,转身朝着前面走去。 走了几步之后,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光芒。 他心头一震,急忙加快了脚步。 走过了几颗歪歪斜斜的树木,在迷蒙的雨线中,他终于看到了那个朝思暮想的地方——铁皮屋。 这个铁皮屋,曾经在梦里折磨过他无数次。 今天,他就要亲手粉碎那个噩梦! 他咬了一下牙,没有丝毫的犹疑,大踏步朝着铁皮屋冲去。 第150章 入室色狼 风在尖叫,雨在呼啸。 这场大雨已经下了整整十个小时。 没有人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停止,就像没有人知道这一晚何时会结束一样。 对于有些人来说,今晚尤为漫长。 特别是铃儿。 铃儿在房间内等待着小玉的到来,她被爱情所折磨,在等待中消磨着自己的意志,她全部的身心都已经飞到了那个黑色少女身上去了。 就在她等不及了的时候,房门终于响了。 她匆忙整理了床铺,对着小镜梳妆打扮了一番,然后满怀期待地打开了房门。 门的外面,站着一个人。 但这个人没有穿着黑衣,而是穿着白衣。 第287节 白衣是护士衣,护士衣穿在这个人的身上显得特别古怪,因为她的身体比衣服大很多,尤其是肚子。 门口的人穿着护士衣,戴着护士帽,帽子拉在下面,遮住了她的半张脸。 “你是——”在铃儿的印象中,病院中好像并没有这样一号人物。 门口的护士没有抬头,但却骤然伸出手,按在了铃儿的嘴巴上,另外一只手则按住了铃儿的肩膀,整个身体大力往前推,直接将铃儿推进了房间里面。 进入之后,那个护士伸出手往身后一踢,把房门踢上了,然后将铃儿继续往里面推去,直接推倒在了最里面的一张床上。 护士帽掉在了地上,一张像是冬瓜一样的脸露了出来。 这个护士竟然是韩笑假扮的。 铃儿吓坏了,她想要大叫,却发现嘴巴里面已经被塞上了一团棉花,她想要伸出手打他,却发现手臂已经被手铐拷上了。 她用脚踢着他的腿,却被他一把抓住,然后顺着腿一路上滑,摸到了她的裤子,一把就拽到了小腿上。 一切都发生地太快。 快到只有几个眨眼的时间,或者是几个呼吸之间。 铃儿万万没有想到韩笑竟然会假扮成护士闯进自己的房间,更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行为来。 韩笑似乎已经陷入了疯狂的状态中,他一边撕扯着铃儿的衣服,一边低声说着:“我爱你……我真的爱你……为了你我愿意坐牢……为了你我愿意接受世界上最残酷的刑法……我可以去死……” 铃儿的裤子被脱了下来。 铃儿的上衣被脱了下来。 全身上下只剩一片胸罩和一条内裤。 韩笑张着嘴巴,神情如痴如醉,用一双充满贪婪和欲望的眼睛尽情欣赏着铃儿的身体,用眼睛爱抚着她的每一寸雪白而又光滑的肌肤。 对于韩笑来说,这是上天给予他的恩赐,也很可能是他这辈子能够接受到的最好的,也是最后的恩赐。 显然他已经做好了为了这一次行为所有付出的所有代价的准备。 韩笑,这个少了一根筋的傻瓜院警,此刻正在为爱疯狂。 这不过这爱,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 对于他爱的人来说,则是无比痛苦的。 但韩笑根本无法理会得到。 他越陷越深,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要得到,最终无能为力无可奈何的他选择了以这样一种犯罪的方式来满足自己的欲望。 要想得到她的心,首先得到她的身。 韩笑不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反正这句话在他的脑子里已经响了一千一万遍了,今天他就要亲自试验试验这句话到底说的对不对。 铃儿奋力扭动着身子,可是根本挣脱不开,她的手上已经被拷上了手铐,双腿被韩笑的腿死死抵住,连嘴巴都被塞满了棉花。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用眼睛来传达自己的情绪。 她在求饶,她在求韩笑放过她,她的眼神是痛苦而恐慌的—— 可韩笑根本就看不见她的眼神,韩笑唯一能看到的就是她的身体,还有她的胸。 韩笑终于伸出手按在了铃儿的胸上。 铃儿的身子抖了一下,眼泪在一瞬间就落了下来。 眼泪滚落脸颊,滑进了嘴巴里的棉花中,迅速被棉花吸收了。 连眼泪也无能为力。 恶人正在做恶。 善良的人正在接受着恶人的恶果。 直到此时,铃儿的脑海中依旧浮现出她妈妈经常和她说的那句话—— 善良的人总会如愿以偿的。 一定会。 不管何时何地,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不管性格发生着什么样的转变,心灵经受了多少创伤—— 铃儿始终都没有忘记这句话,而且一直在践行着这句话。 她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善良绝对不是她口头上说一说,或者心里想一想就完事的东西。 可是,却换来了这个。 她的善良换来了恶人的入室强。奸。 她的善良换来了恶人的为所欲为。 她的善良让人们以为她是个软弱的人,是个可以随便欺负的人。 她的善良让恶人有机可乘。 可是,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也就是说,她并没有如愿以偿。 第288节 说来可笑,她这辈子走到今天为止,似乎从来都没有一件事是真正如愿以偿的。 眼泪还在簌簌地往下掉落,过往的事情在脑中闪回,像是幻灯片一样。 她从未想到过自己竟然会落得个这样的下场,会以这样一种方式结束自己冰清玉洁的处女之身。 她想到了死。 她要咬舌自尽,可是棉花死死地顶在口腔里,舌头根本就伸展不开。 连自杀都没有办法。 铃儿现在只能祈祷,祈祷韩笑良心发现。 她刚刚祈祷完,韩笑就抹下了铃儿的胸罩。 看来这祈祷有着反作用,她已经不再祈祷,她只希望尽快结束这一切,自己好痛痛快快去死。 韩笑口中发出呜呜的低吼声,他一边抚用手掌贪婪地摸着铃儿的身体,一边褪掉了自己的裤子—— 越是傻子,有可能越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可能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或者,他根本就不在乎。 韩笑褪掉了自己的裤子。 铃儿缓缓闭上了眼睛。 雨滴打在窗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同样响起来的,还有房门。 铃儿的眼睛猛地张开了,不管是谁在敲门,都是自己的救星。 她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看到了保留自己贞洁的可能。 韩笑显然吓坏了。 他急忙提上裤子,从裤兜里拿出一把匕首,顶在了铃儿的脖子上,低声道:“打发她走,不然——” “你知道的,我不忍心伤害你……真的……可是你不要让我为难……”韩笑在铃儿的耳边低声说着,随后缓缓拿掉了她口中的棉花。 铃儿对着门咳嗽了一声。 外面的敲门声停止了。 韩笑将刀子又往前顶了一下,铃儿的皮肤上冒出了血迹。 “谁?”铃儿的声音在发抖,抖的非常厉害,有一部分是她真的害怕,另外一部分是想要提醒门外的人。 门外的人没有说话。 “谁啊?”铃儿又问了一声。 这一声稍微平静了一些,声音也大了一些。 门外还是没有人回应。 似乎刚才那阵敲门声根本就不是人敲出来的一样。 但是,铃儿却已经猜到了。 不喜欢说自己是谁,而且又会在这个时间点来到她房间的人,除了小玉,还能是谁。 铃儿真的想大喊大叫,让小玉冲进来救自己,但她却不能这么做,因为尖锐的匕首正顶在她的咽喉上,如果那样,可能还没等小玉冲进来,她就已经死了。 究竟要怎么办呢? 铃儿在脑中冥思苦想着。 “你快走吧,我没事。” 铃儿想了一会之后,说出了这句话。 这很明显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但韩笑却好像没有发觉一样,双眼直直地盯着房门。 门外还是没有人回应,但却响起了脚步声。 脚步声很轻,很慢,朝着远方离去,声音逐渐消失。 门外的人不管是谁,现在都离开了。 铃儿的心再次陷入了谷底。 她实在没有想到小玉竟然就这样走了?!如果那个人真的是小玉的话。 她现在宁愿相信刚才门外的人根本就不是小玉,而是一个闲着没事恶作剧的小护士。 韩笑再次咧嘴笑了起来,他将棉花重新塞进了铃儿的嘴巴,然后继续将她放倒在了床上。 这一次,没人来打扰他了。 他迅速脱掉了自己的裤子。 就在这时—— “砰!”地一声响。 第289节 房门被硬生生砸开了,门锁崩落在了地上。 一个黑色的身影自门外一个箭步冲了进来,手中的弹弓‘嗖’地一下发射了出去。 “崩!”钢弹正中韩笑的额头,鲜血霎时溢了出来。 黑色身影反手关上房门,‘啪’地一下关上了灯,弹弓往床上一扔,双手插向腰间,拔出两根乌黑的铁棍,三步并做两步走,如同一阵风一样冲向了韩笑。 这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无边连贯。 韩笑已经看傻了,或者说他根本还没有反应过来。 韩笑摸着自己的额头,刚刚张开嘴巴,还没有喊叫出来,黑色的身影便冲到了他的眼前,准确的说,他根本就没有看到什么身影,只感觉一阵劲风冲向了自己,风中还带着一丝香甜的气味。 “砰!”地一声响,铁棍砸在了韩笑的头顶上。 “砰!”又是一声响,铁棍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黑色的身影跃过了韩笑的头顶,来到了他的身后,用两根铁棍扼住了他的脖颈,膝盖顶在他的后腰上。 呜呜的闷叫声自吼间发出,韩笑的脸色在开始发红,随后变紫,紧接着泛青。 黑色身影用两根铁棍钳住韩笑的脖子,然后猛然往右边一扭—— “咔嚓!”一声脆响,韩笑的脑袋一歪,舌头自口中伸了出来,断气了。 黑色身影将铁棍扔在了地上,以一个潇洒的姿势坐向床头,一把抱着了赤身裸体的铃儿。 口中的棉花被拿了出来。 手上的镣铐被解了下来。 “小玉……” 铃儿哭了起来,“我就知道是你,我就知道你不会走的……” “嗯。” 穿着一身黑衣的小玉紧紧抱住铃儿的身躯,一双充满仇恨的眼睛中第一次出现了温暖的光芒。 第151章 无尽黑暗 他醒来,发现自己在奔跑。 跑啊破啊,一直跑。 不知道何时是开始,何处是尽头。 无边无尽的黑暗,无边无尽的深渊。 睁着眼睛,却看不见任何东西,如墨一般的黑暗好像要把人生生吞噬。 这里到底是哪儿? “对了……这肯定是梦……一定是梦……因为我现在人在精神病院中,正躺在病床上睡觉呢,今天下了一天的暴雨,整个病院内笼罩着一股焦虑紧张的气息……” 赵直在黑暗中摸索着,他感觉自己的双脚是踏在地面上的,但是却感觉不到土地的存在,像是踩在水面上,或者云彩上。 他似乎在水上漂,在天上飞。 他低头望去,却也没有看见任何的东西,他的身下同样是一片黑暗,甚至林自己的双脚都看不见。 “毫无疑问,这一定是梦,因为这完全不符合现实的逻辑。” 赵直感觉很奇怪,非常奇怪,这还是第一次,他的梦中的时候,能够异常清晰地意识自己是在梦中。 这是一种异常奇特的感觉,试想一下,你在梦中正经历着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你的大脑能够判断出这件事是不是合乎常理,能够准确地作出理智的思考,并且能够准确传达自己的感受。 这种感觉简直不像是在梦中。 是了,只有在现实中的时候,才能够有这种感觉,因为只有在现实中的时候,你的表意识才能够参与信息的处理和调配当中,在梦里的时候,支配大脑的是潜意识,而潜意识是无法告诉你,你此时是正处于潜意识制造的特殊意境当中的。 所以在梦里,很难或者几乎不可能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是在梦里,哪怕是意识到,也瞬间就忘却了,根本就起不到让梦境苏醒或者警示的作用。 赵直一辈子都没有做过这种几乎跟现实一模一样的梦。 在他现在的梦里,他的听觉,嗅觉,视觉,甚至皮肤的触觉都是如此真实,真实到让人很难相信他不是在现实中…… 但赵直很确定自己此时肯定不是在现实里。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是在暴风雨的晚上上床的,上床之后情绪逐渐变得不是很稳定,有点焦虑,又有点疲倦,或许和白天和冷空的争吵有点关系。 迷迷糊糊中,他感觉有个身影站在了自己的床前,他微微睁开眼,没有看见什么东西,那时他的耳边依稀还能够听到雨滴噼里啪啦打在窗玻璃上的声音。 他再次睡了过去,这一次他在睡去的时候,还在脑中祈祷着能够一觉睡到天亮。 但是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自己不仅莫名其妙地醒来了,甚至还在黑暗中奔跑,而且像是已经跑了很久很久,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能感觉肺部传来的那种紧张的压迫感,甚至还能听到心脏怦怦地快速跳动的声音。 可是—— 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连自己抬起来的近在咫尺的手指都看不见。 就在这时,他忽然想到了一个明显的问题,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跑呢? 紧接着第二个问题随之而来,自己现在是在哪儿呢? 第一个问题,赵直越想越是感觉匪夷所思,他想着想着,不由地停止了脚步,既然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跑,那他还跑个什么劲啊。 第290节 第二个问题,赵直不仅用脑子想,还用眼睛看,用耳朵听,然而过了老半天,他还是什么也不知道,他甚至没有捕捉到一丁点的线索。 也就是说,他现在处在一个完全不知道是哪儿的地方,不知道是天上还是地下,不知道是陆地还是草原,不知道是乡村还是城市,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尚在人间。 赵直猛地一拍脑袋,他想到了一个最简单的答案——自己死了。 自己睡过去之后,突然心肌梗塞,或者脑淤血,直接死翘翘了…… 不过这样死的也太容易了些,甚至连反抗都没反抗过。 他的眉头一皱,忽然感觉自己脑袋有些疼痛,就在刚才自己拍打的位置。 要是还能够感觉到疼痛,岂不是就没死,要是死了,肉体肯定不会感觉到疼了。 可是,想到自己没死之后,赵直感觉更加迷惑了。 自己现在究竟他妈是在哪儿啊? 他忽然吊起嗓门,大声吼了一声:“喂——” 声音传了出去,在黑暗中飘荡了一会之后,又飘了回来,传进了他的耳朵,感觉是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赵直觉得这应该就是自己的声音,但似乎又有些不像。 他又开始跑了起来,这一次是情不自禁地跑,因为他忽然很怕自己会永远这样呆在黑暗中。 他刚跑了两步又害怕了起来,这一次他是害怕自己一脚踩空,直接掉落进了无底深渊,摔得个粉身碎骨。 于是,他放慢了脚步,弯下身子,双手在地上摸索了一会之后,开始手脚并用地朝前爬了起来。 他现在走路的架势活像是一只猫,或者一只狗,如果他能够看自己走路的话。 让他感到奇怪的是,他的双手也完全没有触摸到任何的地方,好像他是行走在空气中,双手按动着空气,自己的身子就自己飘荡了起来。 跟四肢动物一样爬行了一会之后,他感觉到手臂有些酸疼,于是再次站了起来。 眼珠子不停地转动着,但还是什么都看不见,他索性闭上了眼睛,然而闭上眼跟睁开眼一模一样,没有丝毫的区别。 黑暗像是已经将他彻底包围,或者他本身就已经是黑暗的一部分了。 慢慢地,赵直感觉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绝望。 这种感觉,真的比死还要难受,他就要抓狂了—— 就在这时,有个什么东西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轻轻一踩,然后忽又不见了踪影。 赵直尖叫一声,回过头去,猫着腰,盯着黑暗的前方,嘶声道:“谁?谁在那?!” 黑暗中没有任何的回应,一如往常。 刚才的那种被轻微踩踏的感觉依旧还在,像是一只蝴蝶落在了自己的肩头,然后停驻了一秒钟之后又再次飞走。 他忽然感觉到了身旁有人,而且还不止一个,因为他的脸颊感受到了空气的轻微波动。 恐惧在心底迅速蔓延了起来,他张牙舞爪地大喊大叫,忽然间—— “砰!”地一声响,像是有个什么东西在脑子里面爆炸了。 与此同时,眼前出现了光亮。 光亮在一瞬间亮了起来,四周灯火通明。 赵直眯着眼睛,逐渐适应了光线之后,眼前的景象,让他愣住了—— 在他的周围,飘荡着一个又一个的人,这些人全都闭着眼睛,有的眉头紧皱,一脸心事,有的嘴角含笑,满面陶醉,有的蜷缩着身子,有的环抱双臂,有的面朝上,有的面朝下,甚至还有一个将自己的手指插进了嘴巴里面,不停地吸吮着…… 这些人在空中飘,飘来飘去,像是无根的浮萍,又像是散落的花瓣,没有重力的作用,他们就这样不停地游来荡去,偶尔两个身子碰在了一起,就变换一下姿势,然后继续飘荡—— 这些人,像是正在睡眠中。 不,或许是正在睡梦中…… 一阵凉风忽然吹来,赵直不由地浑身一哆嗦,他低头一看,自己竟然只穿了一件内裤。 而他的双脚此时也踩在半空中,身下同样是无穷无尽的人,他抬起头来往高处看,头顶上依然是无穷无尽层层叠叠的人。 他放眼望去,视野所及之处,全都是人,全都是飘荡着的,姿势各异,闭着眼睛的——人。 这一定是梦! 赵直倒吸了一口凉气,在心底这样告诉自己。 他踩在空气中,奋力往前踏了几步,有一个人旋转到了自己的身前,他感觉有些眼熟,伸出手掰住了他的肩膀,那个人嘴巴动了一下,发出一声胡言乱语…… 看见这人脸面的时候,赵直大吃一惊,双手急忙抱住这个人,不让他飘走,因为这个人正是他的病友孙震阳—— “孙震阳!孙震阳!”赵直摇晃着他的身子,大声喊着他的名字。 孙震阳的眼睛始终闭着,他的嘴巴张开,吧嗒了几下之后,忽然伸出手臂,猛地推了赵直一把。 孙震阳往后飘去,赵直则往他相反的方向飘去。 “孙震阳,孙震阳——”赵直大声吼着,同时奋力朝着他的方向跑动,但不管四肢怎么摆动,他就是一点力气也发布出来,身子依旧轻飘飘往后荡着。 他先后又撞到了几个人,有的人被撞了之后,动作比较大,然后直接就消失不见了,有的人则变换了一个姿势之后,继续飘荡了起来。 孙震阳已经消失在了无边无际的人群当中。 赵直张着嘴巴,愣在了原地,面前的景象已经不是能够用匪夷所思来形容的了。 第291节 无论如何,赵直也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一边绞尽脑汁地思索着,一边寻找着出路,借助着别人的身体,使自己往人少的方向飘荡。 就这样飘荡了一会之后,耳边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这个声音很细很柔,空空荡荡,像是来自遥不可及的远方,又像是近在咫尺。 他仔细倾听着,那个声音在说:“赵直,赵直,往前走,往前走——” 赵直跟随着这个声音,继续往前飘荡着。 飘了一会之后,眼前的人已经非常少了,四周有了别的物体,有嶙峋的怪石,还有飘在空中的枯树枝。 那个声音还在指引着他。 他继续往前飘动着,踏着枯树,踩着怪石,这时前方已经彻底没有人了,全都是飘着的景物,他穿行在景物中间,有些艰难地往前缓慢移动着。 忽然间,他感觉到了一股骤然到来的吸引力。 他飘动的速度随之变快。 而这吸引力随着他往前的飘动也变得越来越大。 “嗖!”地一声,骤然变强的吸引力直接将他拉向了前方。 一个蓝色的空洞出现在眼前。 空洞后面似乎有一双眼睛,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赵直,欢迎来到梦世界。” 那个声音悠悠地道。 话音未落,赵直便一头扎进了那个空洞当中—— 第152章 梦境对战 当赵直睁开双眼的时候,天空已经变换了颜色,不再是那种耀眼的明亮,反而成了一种自然的光亮。 此时的他正趴在地上,双手按在地面的草坪上,感受着来自草地的那种天然的触感。 大地是青绿色的,天空是蔚蓝色的,空气无比清新,耳朵旁甚至听到了鸟叫声。 除了鸟叫声之外,还有别的声音,这声音来自于他的头顶,这声音在念叨着他的名字,越来越响亮—— 赵直打了一个激灵,像是从幻想世界骤然进入了真实世界一样,刚才那种缓慢而黏稠的感觉荡然无存,他双手撑地,站起了身子,缓缓抬起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正在自己的面前望着他。 这个人是二子。 二子在笑,笑容有些不怀好意,他笑着抬起了手,指了指四周。 赵直环顾四周,愣住了。 这里不是精神病院,也不是他所熟悉的任何一个地方,而是一处旷野,远方有绿树和丛林,再远方有高山,高山的山尖能够看见一轮昏黄的太阳。 日正西斜,残阳如血。 这里跟自己曾经待过的那个现实世界很像,但又似乎有些不像,空气更加清新,天空更加蔚蓝,人更少,植物更多…… “赵直。”二子忽然喊了他一声,或许他已经喊了好几声了,只不过赵直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赵直转过头,望着二子的脸,迷惑地问道:“你是二子吗?” “废话!我当然是二子,要不然还是三子么,或者六子?” “我的意思是……你是真实的二子吗?” 赵直一边说着话,一边就伸出手,抓住了二子的腮帮子,使劲摇晃了起来。 “你干嘛呢——”二子拨开赵直的手,口中只喊疼,“不要对我动手动脚的。” “你竟然还会疼。”赵直依旧是一脸的蒙相,他再次看了一眼四周,恍惚地问道,“这不是梦?” “这他妈当然不是梦。”二子抚摸着自己发红的腮帮子怒声道。 “那……这是哪?” “这是梦——”二子‘咦’了一声之后道,“这确实是梦……不过不是你认为的那个梦,而是梦世界,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梦世界吗?” “呵呵。”赵直冷笑了一声,抬起手在空中摆荡了几下,“梦世界?别逗了……我现在肯定是在做梦没错了,不然不可能就这样莫名其妙地逃离精神病院,而且还见到了那么多漂浮着的人,你说这如果不是梦,是啥?” “这确实是梦。”二子严肃地道,“但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梦——其实这就是现实,是另外一层空间的现实。” 赵直盯着二子道:“二子,你没毛病吧。” 他的话音刚落,随即挽起袖子,轻轻拍打着二子的腮帮子道:“哦,对了,这是我的梦,我想在梦里咋滴就咋滴,嘿嘿,二子啊二子,想不到你也有今天,你瞅瞅你,天天的就知道睡觉,你说你除了会睡觉你还会啥——” 赵直瞪大了眼睛,变得精神了起来,将过去那些现实中不敢说,或者不能说的话都统统说了出来,反正这是在梦里,说了也不用负任何责任。 “你不仅睡,还整天搞些悬不愣登的东西,半夜不睡觉趴在我床头上盯着我看,就是我脾气太好,凡事让着你三分,要是搁别人,肯定早不你打得半身不遂了,你瞧瞧你,我真不怀疑你每天在那睡觉到底能不能睡着——” “你够了!”二子忽然推了赵直一把道,“我千方百计,费尽心思拉你进来不是让你来和我耍嘴皮子的,这些话留着回病院再说不迟,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哎呦,了不得了,我梦里的人物竟然还要造反了,以为我控制不了你吗,以为我怕了你吗?”赵直抬起双手,指向半空,大声道,“给我一把枪吧,让我干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天空没有给予他任何的反馈,只有一片枫叶飘然落下,微微晃荡之后,落在了他的脚上,似乎是在无声地嘲笑他。 “行了!”二子大喝一声,一巴掌打在了赵直的脸上,“你他妈给我正经一些,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吧,这里就是现实!跟现实一模一样的现实!” 猝不及防的赵直被二子一巴掌甩的往后倒退了一步,他捂着自己的腮帮子,呲着牙,腮上传来了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这感觉无比真实…… 第292节 “哼!”赵直冷哼了一声道,“他妈的现在的梦都做得都跟现实一样了,都有痛觉了,简直不可思议!二子,你在我的梦里都敢这么嚣张,我看你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 话音未落,赵直便迅速扑向了二子,他的身体素质和体能本身就比二子好,加上又是突然出击,二子连反应都没来得及,直接就被赵直按倒在了地上。 “老子弄死你!”赵直被二子一顿羞辱,又被打了一巴掌,心中的怒火早已经按耐不住了,此时抓住机会,直接就爆发了出来,双手掐住了二子的脖颈,全身用力,就要将二子活活掐死。 “你……”二子满脸通红,身子不停地动弹着,但却依旧无法摆脱赵直的锁喉,过儿一会之后,他眼睛翻白,连舌头都开始往外吐了。 “不对,不对——”赵直忽然开始质疑了起来,他双手按在二子脖子上的感觉实在是太真实了,那种肌肤接触的感觉,那种力量相互碰撞的感觉,还有,正在抹杀掉一个人的生命的那种感觉—— 赵直一下子就慌了,这一慌,手上的劲就变小了。 二子趁势一个旋转,抬起右脚,脚尖猛地点在了赵直的裆部。 “哎呀!”赵直发出了一阵鬼哭狼嚎般的叫声。 他捂着自己的裆部,弯着腰,框框往后倒退了三步,终于忍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双腿夹紧,头插在草地上,口中不停地哼哼着。 过了好一会之后,他才终于抬起了头:“你他妈的……断子绝孙……” 二子站在不远处,此时也刚刚才恢复过来,他咧着嘴,瞪着赵直道:“你难道不知道在这里死了之后,就是真的死了吗?” “你——”赵直刚想站直身子,胯下随即传来一阵剧痛,他只能弯着腰,缓缓走向二子,“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这里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梦世界,也就是跟现实世界相互平行的另外一个世界,而你,是被我拉进梦世界里面的一个过客,你之所以能够进来,完全是因为我将你拉了进来,而不是因为你有着这样的特殊能力。”二子盯着赵直道,“现在你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赵直环顾四周,然后又用脚踏了一下地之后,才道:“我还是不信……不过,这里竟然这么真实……有痛觉,嗅觉和感觉,跟现实世界几乎一模一样……” “因为这本身就是另外一个真实的世界,看来我之前跟你说的,你根本就没有相信过。”二子似乎真的生气了,愤怒地道,“我实在不该拉你进来的。” 二子气冲冲地走向了赵直,边走边道:“虽然我还现在不知道怎么将你送回去,但我肯定能够找到方法,你现在就先睡一觉吧,我觉得很有可能你醒来之后,就直接回到精神病院了。” “等等!”赵直伸出手,挡住了二子的身子,“你等一等,让我先好好理一理。” 赵直沉吟片刻之后道:“首先……我在精神病院睡着了,然后醒来发现自己在黑暗中飘荡,飘了一会之后,有了亮光,发现四周很多很多人在睡觉,他们漂浮在空中睡觉,姿势和表情都各不相同,如同正在睡梦中……紧接着我听见了一阵呼唤声,跟随着那阵声音来到了一个蓝色的空洞前方……随后被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吸引到了这里……” “对,你说的没错,在现实世界,我现在正躺在你的床上,握着你的手,我其实只是想试一试,试了好几次也没成功,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我似乎听见了你呼喊的声音,于是我在梦世界里大声叫着你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其实那时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哪,更不知道你会不会出现。” “好神奇……” “是的,最神奇的是,你竟然进入了另外一个地方,听你的描述,那像是现实世界和梦世界的临界点,这个临界点是我从未见过的。” “简直不可思议……”赵直忽然深吸了一口气,眉头紧皱,忍不住赞叹了起来。 “我怀疑那个临界的空间,就是所有人做梦时候所处的空间,也就是潜意识空间——那里,是呈现你梦境状态的地方,只要你睡着之后做梦了,便进入了那个空间当中,醒来就出来了,再睡着就又进去了,但他们自身却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是在哪里——”二子抚摸着自己的下巴,头头是道地分析了起来。 “我倒是觉得那些不像是真人,倒像是一个个的魂魄,魂魄也有重量,只不过非常轻非常轻,所以才会在空中飘荡……只有人在睡眠状态的时候,魂魄才会出现在那里。” “很有可能,但也不一定,因为我更倾向于认为人是没有魂魄的,而你看到的景象很有可能是贮存大千梦境的一个容器,也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集体潜意识。所有人的梦境都从那个大容器里去提取,但绝大多数时候,只能取到自身意识之内的东西,少数时候才会取到更多的东西,甚至还会取到别人的东西,这就是所谓的预言梦境,以及梦境集合。” “不得不说,我真的有点相信你了。”赵直再次看了一眼四周,这一次,他的表情和眼神已经严肃了许多。 “不相信也很简单,你有本事就挖掉你的一个眼珠子试试,如果你不敢,那么好,你就直接相信这就是现实,准没错!” 赵直将自己的手指放在了眼皮上,轻轻试探了几下之后,道,“我认输!挖眼珠子我是绝对不敢的,我能感觉到挖下来之后,自己就真的瞎了,而且会疼死。” “刚才我就差点被你弄死。” “我就是在掐你脖子的时候,感觉到有点不对劲,所以赶紧放手了——”赵直深吸了一口气,眼睛逐渐亮了起来,道,“如果这真的是你说的那个梦世界的话,那我们现在岂不是已经逃出来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逃出来了,不过现实世界的肉体还在那里,你早晚会回去。” “嘿嘿。”赵直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个哈欠道,“既然这里跟现实世界一模一样,那我们还回去干嘛,不如就直接在这安家得了,顺便繁衍后代。” “滚!谁他妈跟你繁衍后代!” “我也没说跟你啊,这里总归有女人的嘛,对了,你说的那个谭维不就在这里吗,快带我去认识认识。” “我不是拉你进来泡妞的,是来办正事的!” “什么是正事?正事就是我们逃出精神病院啊,既然都已经逃出来了,还有什么正事?”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除非你在梦世界里面不睡觉,否则睡着之后,你醒来就回到了现实世界,就又是那座精神病院了,所以要想彻底逃离,就要彻底将现实世界里的肉体也逃出去才行。” “活在两个世界里太麻烦,干脆活在一个世界里算了,我们在病院里面就整天睡觉,主要以经营梦世界为主怎么样?” “赵直,我咋感觉这不像你说的话……我记得你不是这样的人啊?” “不是吗?”赵直笑了笑,原地坐下,躺在了草地上,面对了漫天夕阳的余晖,微笑道,“有个地方能让我安安静静,舒舒服服地看着蓝天,我就很满足了,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在现实世界里面,我们逃离失败了,最后死了怎么办?” “想过,死了就死了,反正人都是要死的。” 赵直摇了摇头,轻吸了一口气道:“经过了精神病院这一出意外之后,我觉得能够正常地享受生活才是人生真正的意义,所有的冒险和努力,其实都是为了能够更好地享受生活,而享受,并不是金钱和物质就能够带来的,有时候,自由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说完之后,赵直将头放在了草坪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的嘴角挂着一抹笑。 他笑着对二子道:“你可以走了。” 第153章 片刻自由 天边夕阳将大地染红。 赵直躺在被染红的大地上,出神地望着远方的高山和绿树,以及那血染的夕阳。 他已经彻底迷醉在了这样的场景中,哪怕就这样躺上三天三夜,他也心甘情愿,没有一句怨言。 第293节 他变得懒洋洋的了,既不想动,也不想说话,甚至都不想呼吸,他只想休息,只想放松自己,什么都不用去思考。 忽然之间,一个人站在了他的前面,挡住了他的视线,将一个巨大的阴影投射到了他的身上。 “赵直,你到底想干什么?!”二子低头大声质问着赵直。 “你给我闪开,挡着我欣赏夕阳了。”赵直有些生气地道。 “你!我实在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子的人,算我看错你了!我下次绝对不会再拉你进来了!”二子转身往前走去,一边走着一边嘲讽般地道,“好好享受你在这里的时光吧,最多几个小时,你就会重新回到现实中,回去之后,你这辈子都休想进来了!” “等等!”赵直翻身而起,大声道,“二子,给我一个小时的时间,我只要一个小时。” 二子转过头来到:“你到底要干什么?” 赵直微微一笑,笑容有些苍白,他耸了耸肩,道:“我只是想休息一会,就一会。” “嗯?”二子看着赵直的表情感觉有些异样,不由地问道,“你没事吧?” 赵直深吸了一口气,张开嘴之后,欲言又止,然后他又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说道:“从进入精神病院到现在已经好几个月的时间了,我一直都表现的很顽强,很坚毅,不屈服,跟院警和护士们斗智斗勇,先后被剪掉了脚趾,被打断了肋骨,好几次死里逃生……我能够走到今天,实在是超出了我自己的想象,而且……” 赵直轻叹了一口气,神情变得有些落寞:“其实……你们都不知道,我有多累……即使在睡梦中,我都没有休息过,我一直不停地在思考……在和别人斗争的同时还要和自己斗争……谁没有恐惧……谁不怕死……谁愿意一直冒险做会让自己受到伤害的事情……还不是为了能够活下去,为了能够见到自由自在的蓝天……” 说到这里的时候,赵直情不自禁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他的眼眶中似乎有泪花在泛动,确实,以他这样的直性子,能够在管制森严,毫无人性的精神病院中走到今天,实属不易。 短暂的沉默之后,赵直继续道:“我也是人,我也会恐惧彷徨……但我硬挺下来了……不管怎么说,我走到了今天,依旧活在精神病院里,而且有很大的机会能够逃出去……就像我最开始说的,我绝对不会屈服,绝对不允许自己就这样平白无故死在精神病院里,所以我一定要想方设法逃出去……但是,我也需要休息……我已经忘记了多久没有见到蓝天了和白云了,我都快要忘记它们的模样,你不知道我在看到眼前场景的那一瞬间,是多么的激动吗,我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蹦出来了……这实在是太真实了……真实的让我都不想回去了……所以我才会跟你说让我们一起呆在这里,经营这个世界……” 赵直深吸了一口气道:“其实我也明白我们肯定会回去,而我本身就不属于这里……不过我就是想要在这里休息休息,暂时不考虑逃跑的问题,不考虑那些伤脑筋的东西,就让我们在这里先好好享受一下蓝天白云,好好放松一下我们的神经……” 赵直说完之后,望着天边的夕阳,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诚如赵直所言,每个人都有自己脆弱的一面,只不过有的人善于隐藏,有的人不善于隐藏。 不善于隐藏脆弱的人,在别人面前,总喜欢表露自己的伤心和痛苦,他们经受不住打击,他们想要找个坚强的臂膀去依靠,他们想要安慰和鼓励,否则他们就难以活下去。 但是毕竟,人生在世,十之八九不如意。 善于隐藏脆弱的人,久而久之,就忘记了自己有脆弱这么个东西了,觉得自己天下无敌,无懈可击了,殊不知脆弱它一直就在你内心深处某一个黑暗的角落里面,静静潜伏着,等待着某一天的机会来临,给予你致命一击,这一击,如果抗不下来,熬不过去,那就直接一命呜呼了。 一向在人前表现的坚强坚韧的赵直,当然也有脆弱的一面,这脆弱的一面被他一直给隐藏在内心的深处——从他小时候被一群人殴打之后,自己一个人躲在黑暗的角落里独自流泪的那一天起——他就开始隐藏自己的脆弱了。 其实他都忘记了那件事情,忘记了那种脆弱的感觉,是今天白天的时候和冷空发生了一点矛盾,冷空使用了他的紫罗介盘和他那些玄玄乎乎的东西,将他的记忆诱发了出来,才让他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甚至还想起了他父亲和母亲的一些事情…… 所以赵直在白天的情绪一度非常低落,就是这个原因。 现在赵直忽然出现在了一片空旷的天地下,抬头能看见蓝天,低头能看见草地,耳朵旁能听到鸟叫虫鸣,肌肤能感受到春风荡漾,这种感觉,这种感受,让他瞬间放下了过去那么多年所有内心的坚强和隐忍…… 他只是想休息一样,在这样一个平和安详美丽的港湾休息一下。 听完赵直的一席话之后,二子也不由地深吸了几口气,他环顾四周之后,缓缓说道:“赵直,真是辛苦你了,你很坚强,从不屈服,说心里话,我真的特别佩服你!而且是你让我看到了逃出去的希望,我真的应该好好谢谢你!” “不要说别的了。”赵直再次躺了下来,将手放在了脑后,“让我们先好好享受享受这来之不易的自由吧。” 二子咧嘴笑了笑,也躺在了赵直的旁边,两个人并肩而躺,望着天边逐渐落下去的夕阳,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夜幕逐渐降临。 繁星点点,月如镰钩。 一只大鸟自月亮前飞过,叫声震天响。 赵直和二子几乎在同时站了起来。 二子说:“时间到了。” 赵直摇晃了一下脖颈,发出一阵脆响声,他望向前方,坚定地道:“是时候在梦世界里做点什么了。” 二子问:“我们怎么做?” 赵直道:“先找到谭维,我有些话想问一问她。” 第154章 废弃的工厂 现在在梦世界里,同样已经是晚上了。 现实中的晚上是狂风暴雨,而梦世界里的晚上则是繁星璀璨,风和日丽。 赵直和二子走过了一片旷野,顺着河道进入了一座小城镇,在城镇的汽车旅馆门口,他们偷了一辆车。 在偷车之前,他们有过这样的对话。 赵直说:“走路太慢了,我们开车去吧。” 二子说:“我的车没在这。” 赵直指向了汽车旅馆门口的一辆路虎说道:“这辆车我看着还不错。” “不是咱们的啊,再说了……” 二子的话还没有说完,赵直就快步走向了那辆橙黄色的路虎,并说道:“反正这里又没有别人,用一用不会出现什么问题的。” “这样不好吧……” “没有什么好不好的,等我们找到逃出去的方法了,我们再还回来就是,听我的吧,反正这里又没有别的,就这么决定了!” 赵直拉了一下车门,没想到竟然直接就拉开了。 他坐上驾驶座之后,惊喜地发现钥匙就是旁边。 赵直拿起钥匙晃了晃,笑着道:“我估计这就是你所谓的那个上帝给我们的福利,想助我们一臂之力呢。” 第294节 二子也爬上了车,坐在了副驾驶座上,诧异地道:“真是奇怪,为什么我之前经过这里的时候没看见这辆车。” 赵直发动了汽车,凝视着前方,若有所思地道:“看来这梦世界里面,还有很多东西是你我所不了解的啊。” 二子的眼神也变得锐利了起来,他望了一眼赵直的脸,然后缓缓转过头去,望向了车窗外面,不再说话。 车在空无一人的公路上急速行驶。 两旁的黑色树木唰唰唰往后退去,像是一个个伫立着的死人。 不知何时,天空竟然飘来了一大片乌云。 乌云遮月,一阵阴风忽然吹来。 两旁的树木随之往同一个方向摆动了起来,如同听见了什么指令。 车越开越快,路越来越窄。 他们已经行驶了通往北城的道路上。 开着开着,忽然之间,“啪!”地一声巨响,有一个黑色的影子撞击在了挡风玻璃上,随即不见了。 赵直急忙踩下了刹车,车胎在地上旋转,一阵烟雾冒起,在短短几米的距离,路虎越野就停止了前进的惯性。 车是好车,但如果车撞了人,那么再好的车也是凶车,要是被撞的人还死了,那这车就只能成为灵车了。 赵直盯着后视镜,颤声道:“撞人了?” 二子低声道:“貌似不是人,是从天上飞下来的。” 赵直的嘴角颤动了一下:“这里有鬼?” “不知道,下去看看。” 赵直和二子同时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车后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车窗上有血迹从顶棚上缓缓流到玻璃上。 一撮黑毛从天而降,落在了赵直的脚边,二子从另外一边绕过开,刚要开口说话,看到了那撮黑毛之后,神情不由地一下紧张了起来。 “喵呜!” 一声尖锐的叫声响了起来,在寂静的夜晚听起来尤为恐怖诡异。 这叫声不是从四面八方传过来的,而是从他们头顶上传来了。 一直巨大的黑猫正站在车顶上,猫身拱起,一对惨黄的眼睛凶光四射,全身上下,杀气腾腾。 鲜血从猫头上缓缓流出,浸湿了一身的黑毛,使它们粘稠在了一起。 这只黑猫,赵直似乎见过,像极了之前他被困在下水道时候引领自己逃出来的那只巨大黑猫。 为什么这黑猫忽然出现子了梦里,还是从天上跳下来的? 赵直眉头皱了起来,望向了二子道:“这黑猫你认识?” 二子似乎愣住了,或者被吓住了,他张着嘴巴,望着那只黑猫,过了良久,依旧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那只巨大黑猫依旧在车顶上盯着他们两个人,似乎完全不在意身上的伤口依旧在往外流淌着鲜血。 都说猫有九条命,看来是真的了,所以它根本就不怕死。 “喵呜!” 黑猫再次叫了一声,这一声是对着天空叫的。 赵直抬起头,望了一眼天,天更黑了,乌云更低了,月亮和星星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一阵凉风吹来,赵直不禁抱住了胳膊。 看来,这梦世界里,很快就要变天了。 就在这时,二子忽然也跟着轻叫了一声,他的叫声异常诡异,像是猫叫,又不像是猫叫,他叫了一声之后,对着那只黑猫呲了龇牙,然后快步绕到了车的另外一边,如同一只猫一样敏捷地爬上了副驾驶座。 赵直再次看了一眼那只黑猫,发现黑猫竟然蹲了下去,两只前爪放在胸前,像是个老头一样,静静地望着赵直。 赵直想打声招呼,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这么做,一来他不确定这只黑猫就是现实世界里面救自己的那只,二来跟一只猫打招呼,确实显得有些不大正常。 作为一名精神病院的正常人,赵直还是选择以一个正常人的角度来看待这只黑猫。 他对着黑猫拍了拍手掌,大声驱赶着:“吼!吼!走开!” 谁知黑猫根本就没有理会他的意思,依旧稳稳坐在车顶上,双眼依旧盯着赵直。 “上车!” 二子忽然从驾驶座旁探出了脑袋,大声吼道:“快上车!不用管它!” “可是它在车顶上,一会开车估计就掉下来了。” “你放心,它不会掉下来的。” “你怎么知道?” “嘿嘿——”二子忽然咧嘴笑了笑道,“这个你就不用管了。” 说完之后,二子就将头缩了回去。 第295节 赵直再次看了一眼黑猫,耸了耸肩,便也上了车。 车再次启动。 二子在副驾驶座上,脸色出奇地凝重,双眼紧盯着前方,半天都不眨一下。 赵直望了一眼后视镜,确定那只黑猫没有掉下来之后,这才偏过头问向二子:“你怎么了?那只黑猫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子没有理他,双眼依旧望着前方,看他眼神的焦点和表情的状态,似乎正在发愣。 赵直提高了音量,大声道:“喂!二子!你他妈怎么了?!” “哦?”二子像是才苏醒过来,他微微晃动了一下身子之后道,“干嘛?” “我问你这只从天而降的黑猫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 “我看你跟它好像很熟的样子。” “我又不是猫……” 二子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迅速闭上了嘴巴,似乎有些话并不适合说出来。 赵直的脑中忽然浮现出了之前他梦到了二子变成猫的那个场景,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由地瞥眼望向二子,发现二子还是长着一张人脸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车继续往前行驶,二子有一句没一句地指着方向,有几次甚至路都走错了,不得不重新折返回去。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经过了好几个小时的路程,他们终于来到了北城郊区。 郊区的路况出奇地差,一路颠簸,而且没有路灯,只能靠着车灯和感觉往前行驶。 估计那只黑猫早已经被颠到车下面去了。 赵直望了一眼后视镜,后面的路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但隐约之间,好像有人影在晃动。 他眨了一下眼睛,使劲望向身后,那身影又不见了。 车继续前行,不知道走了多久之后,二子忽然一拍车窗道:“到了。” 一个急刹之后,车停住,四周瞬时沙尘四起,在车灯的照耀下显得扑朔迷离。 赵直推门而下,扬在空中的灰尘尚未落下,像是漫天飘舞的花絮。 天空阴沉,黑云低沉,似乎随时都会下起大雨。 二子指着左边一座废弃的工厂道:“就是这里了。” 这里是北城的郊区,一座废弃的工厂前面。 最初梁哲就是在这里遇到的黎墨,黎墨就是在这里将谭维介绍给的梁哲。 这里是谭维梦世界的基地,也是梁哲和谭维当初梦境交战的主要战场。 今天,这里来了两个新的人物,他们是能够自由穿行梦世界的二子,以及被二子强行拉入梦世界的赵直。 赵直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废弃的工厂缓缓走去,走到大门前面,他将双手按在铁门上,用力推了下去。 “嘎吱嘎吱——” 废弃的铁门缓缓打开。 一股腐朽的潮气扑面而来。 赵直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尘土,跨门而入。 第155章 三人同床 铁门被缓缓打开。 赵直和二子先后走了进去。 工厂里面空气潮湿,光线阴暗,不像是有人居住的地方。 赵直回过头,望了一眼二子道:“你确定谭维住在这里?” 二子往前快走两步,赶在了赵直的前面,说道:“我当然确定,上次我就是在这里找到得她。” 一边说着话,两个人便朝着工厂深处走出。 拐过了一道弯之后,再一直往前走,在尽头处有一间房子,房门紧紧关着,从门缝里,可以看见里面并没有灯光。 二子敲了两下门,边敲边喊:“谭维,谭维,我是二子。” 里面没有回应。 二子加大了敲门的力度,大声叫道:“谭维——谭维——” 喊了半天之后,里面依然没有传来任何的回应。 赵直按耐不住了,他拍了拍二子的肩膀,摇晃了下脑袋道:“要不我直接给它踹开得了。” “不行,你踹开,她依旧不在里面,我知道她肯定会进来的,只不过是时间问题,我们再等等。” 两个人一边等待着谭维的归来,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缝里面忽然传出了光亮。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自门后面响起,如同从天而降。 第296节 赵直和二子屏住了呼吸。 “吱呀!”一声响。 房门打开了一条缝。 一双略带紧张的眼睛出现在了门后面,看了一眼二子之后,眼神似乎放松了许多,随后那双眼睛又看向了赵直,并聚焦在了赵直的脸上。 房门被缓缓打开。 穿着一件鹅黄色背心,和一条牛仔短裤的谭维出现在了门后面。 谭维紧盯着赵直,率先说道:“我好像见过你。” 赵直挠了挠头道:“不是吧……我没印象啊……” 赵直努力在脑中搜寻着面前这个大眼睛长睫毛五官精致身材瘦削的女孩,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在哪里见过她。 二子说道:“谭维,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赵直,是我的病友,就是他和梁哲联系的,然后我才能找得到你。” “梁哲他……”一提起梁哲,谭维就似乎有满肚子的话要说,但她都压抑了下去,只问了一句,“他现在还好吗?” “实话实说,我觉得他现在并不是太好,他自己一个人在地下室里,管理着下水道里的粪便……而且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有生命危险,毕竟现在整个病院都人心惶惶的,随时都有无缘无故丢掉性命的可能。” 赵直根本就没有掩饰的必要,直接就说出了实情,而且这样说也是为了让谭维全力参与到他们的行动当中,帮助他们顺利逃脱。 果然谭维似乎被触动了,她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担忧难过了起来,她望着赵直道:“告诉我,我究竟要怎么办,我现在根本就联系不到他,更不知道这家精神病院在什么地方。” “我们现在也不知道它到底在哪,但我们可以一起找,只要能够找到它,肯定会对我们逃离精神病院起到很大的帮助。”赵直挺了挺胸膛,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似乎只要谭维帮忙,他们就一定能够成功逃离。 “梁哲会跟你们一起逃出来吗?”谭维问道。 “当然会!相信我!” 赵直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随后望了一眼二子,二子重重点了点头道:“梁哲肯定会和我们一起走。” “那就好。”谭维轻吁了一口气,她的情绪似乎并不是很高昂,反而有些压抑,似乎满腹心事。 她悄声说了一句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某一个不存在的人说的。 随后,她偏过身子,道:“你们进来吧,外面冷。” “这个……” 二子的话还没有说完,赵直就迅速说道:“可以啊。” 话音还未落,他就率先走了进去,似乎他早就在等着谭维说这句话了。 房间不大,里面有一张床,一个衣架,别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倒是墙壁上挂着两幅水墨画,一副是一个四面环海的古堡,海上有一叶孤舟正在随风摆荡,舟上有三个人,其中一个男的抱着一个女的在船头,还有一个男的独自一人在船尾。 另外一幅画比较诡异,而且颇为恐怖,画中有一条红色的大蛇,蛇身上坐着一个女孩,蛇的左边站着一个罩着口袋半裸身子的女人,蛇的右边站着一个头顶水草,手握木棍的男孩,两个人都紧盯着画外的人,似乎充满了无尽的仇恨。 赵直看见这两幅画的瞬间,就被它们吸引了,不由地问道:“这两幅画都是你画的么?” “是的。”谭维轻声道,语气似乎有些落寞。 “它们看起来很奇特。” “这是我的两个梦,这两个梦都跟梁哲有关……”谭维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压抑不住的忧伤。 “你看起来好像很难过。”赵直察言观色地道。 “习惯了就好。”谭维轻描淡写地道,随后她缓缓坐在了床头,凝视着墙上那副古堡的油画。 两个人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当中。 二子则在望着另外一幅画出神,似乎看出了什么别的东西。 过了良久之后,赵直忽然问道:“上次梁哲叫你帮忙做的事情做的怎么样了?”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悄悄将目光放在了谭维的脸上,这是一张富有魅力的脸,不仅仅是因为漂亮的五官,她的脸上似乎还笼罩着另外一种东西——‘带着绝望的坚强’——赵直的脑中忽然冒出了这样一个颇为文艺的词语。 这个女孩的神情和状态都让他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他特别想跟她说话,但是又实在找不到什么俏皮话说,只能绞尽脑汁想到了这么一个问题。 让赵直感到意外的是,谭维竟然没有回答他,不知道她是没有听到,还是不想和他说话。 为了确认一下,赵直再次问了一遍:“谭维,上次梁哲叫你帮忙做的事情做的怎么样了?” 谭维还是没有回答,她的表情和眼神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这就尴尬了。”赵直在心中暗道了一声,“没想到这个女孩这么奇怪,看来她应该也要来精神病院治疗治疗才行。” “怎么了?”二子扭头问道。 赵直刚想开口说话,谁知谭维忽然说道:“他让我去找的东西我找到了,但是他让我去找的那个人并没有找到。” “那个什么……十三娘?”赵直问道。 “对,就是十三娘,这两天我找遍了整个北城都没找到,我怀疑她根本就没有在这个城市……我今晚刚刚在网上发布了寻人启事,希望能够找到些线索吧。” “但愿吧。” 三个人再次陷入了沉默当中。 赵直坐在了谭维的左边,二子坐在了谭维的右边。 赵直和二子两个人似乎都有些话要说,但又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二子的嘴巴张开了好几次,都没有说出一个字来,赵直也是一样。 最终还是赵直打破了沉默,他说道:“谭维,我这次能够来到这里,纯粹是偶然,下次我可能就进不来了,也就是说,这可能是我们很长一段时间里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谭维忽然笑了起来,她望着赵直道:“我还是感觉我在哪里见过你,但就是想不起来。” 第297节 “可能是电视上,或者网上的某张照片吧,毕竟我曾经……哎,都过去了,不说了,我们还是先想一想该怎么利用梦世界里的东西帮我们逃出去吧。” “对,我也这么觉得。”二子咧着嘴附和着,他的双眼始终在看着谭维,注意力也全在谭维的身上。 谭维似乎察觉到了二子的异常,她转过头去,望着二子,脸上没有丝毫的惧怕,而是微微一笑道:“二子,你没睡醒吗?” “啊?没有啊,怎么了?”二子疑惑地问道。 “那你的眼为什么眯着?”谭维还在笑,但眼神却变得坚定了起来。 作为一名资深的心理治疗师,这点定力和观察力还是有的,毕竟谭维现在早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被梦世界吓得死去活来的小丫头了。 二子尴尬地笑了笑,随即将头扭向了旁边。 赵直看到二子的脸竟然红了,这还是第一次,他看见二子脸红,看得出来,二子似乎对谭维真的有点意思。 这也难怪,毕竟整天呆在精神病院里睡大觉,见到正常女人的机会本身就很少,偶尔见到这么一个又年轻又漂亮气质还相当不错的女孩,难免会心动。 不管二子表现如何,赵直知道自己肯定是不会心动的,但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谭维给他一种很奇特的感觉,他努力地想要去捕捉这种感觉,却怎么也捕捉不到。 不过赵直确信一点,这个谭维身上有某些东西正在吸引着他,但绝对不是身材和长相,而是别的隐藏在眼神中和心底的东西。 外面似乎下起了雨,能够听见轻微的噼里啪哒的声音。 谭维想了一会之后,缓缓说道:“我这边当前还是以寻找十三娘为主,你们两个就多到处跑一跑,到处看一看,尤其是那些人迹罕至的地方,如果能给我弄点精神病院的资料,我就可以帮你们查一下,说不定能够找到它的位置。” “对,我们分头行动,你负责现实世界的事情,我们负责梦世界里的事情,同时给你提供必要的线索。”赵直望向二子道,“二子,你觉得咋样?” “没问题啊……没问题……”二子愣了一下之后说道,他似乎不在状态。 “嗯,好,那就这么决定了。”赵直打了一个哈欠道,“今天跑了这么远的路,好累啊,我要休息了。” 二子吃惊地道:“等等,你准备在这里睡?” 赵直道:“要不然呢,总不能再开几个小时的车回去吧。” 二子还想要说什么,被谭维打断了,她说道:“就在这里睡吧,地方虽然不大,但睡三个人还是能够睡得开的,再说,我们睡着之后,不是就会自动离开这里了吗。” “这倒也是……”二子咧嘴说道。 “哎呀!”赵直率先趴在了床头,他哈欠连天,一副要一觉睡到天明的样子。 谭维依旧坐在床头,似乎在想着心事。 慢慢地,慢慢地,房间的灯光逐渐暗淡了下去。 灯光越来越暗,越来越暗,最后只剩窗外投射进来的一丁点微光照亮着房间。 三个人先后躺在了床上,似乎真的找不到一点话说了。 其实他们可以有很多话要说的,但不知道为何,在这样的情况下,在这样的环境里,似乎真的不适合说太多的话,而且谭维本身就不是一个多话的人。 左边赵直闭着眼,看起来好像在睡觉,但实际并没有睡着。 中间的谭维睁着眼,在想心事,房间内的环境跟随着她的思维逐渐变化。 右边的二子瞪着眼,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满面的紧张和焦虑,手掌紧紧绞在一起。 第156章 觉醒 这里是梦世界,那座废弃的工厂中,谭维的那个小房间。 灯光熄灭,房间内陷入了一片漆黑。 赵直,谭维,二子,三个人躺在一张床上,他们正在睡觉,但却没有一个人睡着。 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睡着,要不就是实在太困了,要不就是有技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赵直翻了一个身,他感觉自己是朝着右边翻的,结果身子却往左边歪去,在他脑袋悬空的一瞬间,他猛然苏醒了过来,赫然发现自己的头正悬在半空,如果再往外多移动一小块距离,就直接掉下床了。 他现在躺着的床已经不是谭维屋子里那张床了,而是现实世界中的床,也就是精神病院中的那张病床。 显然,他已经从梦世界中重新回来了。 去的时候毫无征兆,回来的时候也是悄无声息。 这多少让人感到有些意外,又有些不可思议。 “噼里啪啦!”外面的雨依旧没有停歇,和狂风一起,猛烈地肆虐着窗子和墙壁。 赵直深吸了一口气,稍微平静下有些激动的心情,在确定自己是真的已经返回现实世界之后,他摆正身子,抬起头,望向了二子的床。 二子的床竟然是空的—— 赵直吃了一惊,也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脚好像触摸到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依旧处于床的边缘,他挪动着身子,往里面靠了靠—— 他再次吃了一惊,因为他碰到了一个东西,不,准确的说,是碰到了一个人,就在他的旁边,在靠墙的位置上。 也就是说,他的床上还睡着另外一个人。 他一把拉开了靠墙壁里面的被子,被子被揭开之后,里面果然有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二子。 赵直张着嘴巴,愣住了。 两个半裸身子的男人竟然睡在同一张床上,而且还已经睡了大半个夜晚。 看着二子裸露在外面的胸毛,赵直的胃部忍不住一阵翻腾,他压抑下想要呕吐的欲望,抬起一脚就揣在了二子的屁股上。 这一脚下去,二子竟然纹丝未动,似乎完全没有任何的感觉。 第298节 赵直又猛地踢了两脚之后,见二子还是没有反应,于是他半蹲起身子,一只手捏住二子的鼻子,另外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几秒钟之后,二子的睫毛似乎颤抖了一下,但双眼却依旧紧紧闭着,像是在和赵直较劲,用实际行动告诉赵直:老子就是不醒,就是不醒,你能把我咋滴。 捂了半分多钟,二子依旧没有苏醒过来,赵直不敢在继续捂下去了,生怕会直接弄出人命来,他松开双手,将食指放在了二子的鼻尖,感觉到了一阵强烈而急促的呼吸,看来这个家伙要不就是在装睡,要不就是已经达到了另外一种极高的睡觉的境界——只要他不想醒,那么天打雷劈都不会醒。 这下赵直没招了,他颓然倒在了床上,望着二子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苦笑了一声。 就在刚刚,他和二子还在另外一个梦世界里面聊天来着,没想到,几分钟之后,他们就各处两个不同的世界了。 那个梦世界确实很奇妙,而且很奇怪,让人完全理解不了,但赵直相信他自己看到的东西,相信他感知到的东西,更相信他自己的判断。 他是一个有主见的人,一向如此,从目前来说,他倾向于相信确实有那样一个梦世界,也相信二子能够自由穿行梦世界和现实世界,同样地,他也相信是二子将他拉入那个梦世界里面,才有了刚才那么一出。 但是赵直仅仅只是相信而已,毕竟梦世界跟他没有太多地联系,他也不属于那个世界里的人,只是被强行拉进去了而已。 他当前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逃离精神病院,除了这件事之外,任何事都不能干扰他的思维,不能动摇他的意志。 他想了一会之后,觉得自己并没有被刚刚所经历的梦世界所强烈冲击到,虽然确实有一定的影响,让他对现实世界产生了一些质疑,但他依旧坚定地相信现实,依旧认为现实世界才是真正的世界,只有在这里活下去并找到人生的意义,才是真正走了一遭。 他下意识地点了一下头,然后下了床,准备去洗手间里洗把脸。 外面大雨漂泊,狂风肆虐,发出的震天呼啸声让人的神经禁不住变得紧张了起来。 在这样的环境里,想要睡着本身就是很难的,而能像二子那样拳打脚踢都不醒,就更难了。 进入洗手间之前,赵直望了一眼孙震阳的床,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孙震阳竟然一直窝在床上一动没动。 最近他感觉孙震阳好像也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当一个人忽然之间变得没有什么存在感,变得想要隐藏自己的行踪和轨迹的时候,这个人肯定正在做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赵直现在就对孙震阳有着这样的感受。 不知从何时开始,孙震阳开始越来越少的说话,越来越少的出现在他们的面前,甚至越来越少的从床上下来了。 他像是进入了冬眠的蛇,一样子就失去了行动的欲望和能力。 赵直一边想着,一边悄然走进了洗手间。 洗了一把脸之后,感觉思维清醒了一些,他对着黑漆漆的镜子,自言自语地道:还是现实世界好啊,什么事都能够自己做主,都有着一套符合大众认知的逻辑,不像梦世界里,抬手就可以拉开一辆车,上车之后就发现旁边有车钥匙,开车之后,发现里面有着用不完的汽油…… 他摇了摇头,将头埋进了水里面,尽情地感受着水的冰凉刺激着自己的脸颊。 梦世界里虽然也有着各种七情六欲,有着肉体的真实疼痛和享乐,但毕竟还是和现实世界有所不同。 这个不同点在哪里呢? 是过程——得到某个东西,达成某个目标,所经历的过程。 有时候,达到某一个目的并不是关键,最关键的是达到那个目的中间所经历的过程,那才是最值得回味和享受的。 而在梦世界里,这个中间过程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或者说,有一种外力参与进来让这个过程变得轻松了许多,所以就会少了很多别样的乐趣和惊喜。 人生,就是要多折腾,才有意思。 一帆顺风,多没劲。 赵直对着镜子笑了起来,他笑得很坚韧,很凶狠,这是他标志性的笑容——嘴唇贴着牙齿缓缓咧开。 他感觉自己的思想觉悟似乎又上了一个新的境界,他发现自己不再抱怨了,他开始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待自己正在经历的事情,把这些都看成是生活对自己的磨砺,是上天给自己下的挑战,他要战胜它们,而战胜它们的过程,就成为了他自己的人生之路。 人生路,几十年,说快很快,说慢又很慢,中间还有很多人力不能控制的事情,比如意外,比如生病,比如种种自然灾害等等。 所以说,珍惜每一天,珍惜每一分钟,珍惜当下,才是最关键的。 赵直深吸了一口气,在这个狂风暴雨的夜晚,在刚刚从匪夷所思的梦世界里面回到现实世界之后,他悟到了一些新的人生道理。 他感觉自己在是一瞬间变得淡定了许多。 只有在经历人生的狂风暴雨,大起大落和无数波折之后,人才会真正的淡定。 赵直现在离真正的淡定还有些距离,但毫无疑问,他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可以预想得到,以后,他会遇到更多挫折和磨难。 而在这家精神病院所经历的种种事情,则会成为他人生旅途中最重要的一笔财富。 或许,这就是觉醒吧,思想的觉醒,在经历过一系列的事件之后,在某一个时间点,在某一个瞬间,就觉悟了,就看透了很多之前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情。 他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望向了黑漆漆的镜子,镜子里面的那张脸模模糊糊的,那不像是他自己的脸,倒像是另外一个人的脸。 这张脸是谁的呢? 梁正义的么? 还是梁哲的? 或者是别的谁…… 赵直摇了摇头之后,随即又点了点头。 他如同一个疯子一样在黑漆漆的镜子面前自言自语,他喜欢这样的状态,在半夜的时候,偶尔装疯卖傻一样,放松下一直紧绷的神经和压抑的心情。 过了一会之后,他终于停止言语。 他再次打开水龙头,将脸埋进了水里。 抬起头来的时候,他呲了呲牙,水流顺着嘴唇流进了他的嘴巴里面,清冽而甘甜。 他感觉现在的他更加明确了自己的目标。 第299节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活下去。 而想要真正活下去,要么成为这家精神病院最顶层的人,成为院长或者更高权利的人,要么就逃出去,逃出这人间炼狱,走向真正的世界。 过了很久,他从洗手间里面走出来,他走得很慢很慢,每走一步似乎都在下一个决定。 最终,他走到了二子的床前,缓缓躺在了他的床上。 他蒙上被子,闭上了眼睛。 他闭上眼睛并不是想要睡觉,而是要思考。 毕竟,明天,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办。 第二卷 翻江倒海——狼群 第157章 铁皮屋 天地如墨,暴雨倾盆。 余文泽在小树林中穿梭,他跃过坟头,踏过水流,朝着前面那团微弱的光亮急速跑去。 那团微弱的光亮逐渐变近,光亮下是一个方形的铁皮屋,屋子不是很大,五六十平米的样子,外罩一层黑红铁皮,形状四四方方,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铁门,此时铁门虚掩,昏黄的光照就是从门缝中钻出来的。 在跑到铁皮屋附近的时候,余文泽放慢了脚步,一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一边弯着腰,悄然往前走着。 离铁皮屋越近,他越是能够清晰地闻到一股强烈的血腥气息从里面飘荡出来,这血腥气和雨水的气息混杂在一起,让他的胃部一阵不舒服,他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下想要呕吐的欲望,继续往前走着。 在距离铁皮屋三米左右的距离,他发现了一道一米多高的细口网,网上挂着一些昆虫和小动物的尸体,看来这网是通了电的,应该是为了专门防止异物进入到铁屋里面去的。 余文泽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加速跑,在临近铁网之时,他双脚跺地,凌空跃起,在半空一个翻身,轻巧地越过了一米多高的电网,到达另一边之后,他就地一个翻滚,身子往前一猫,顺势前行了三米的距离,直接贴在了铁门的边上。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对于高度和距离的把握异常精准,最关键的是,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动静。 余文泽这一跳一跑,看起来像是一只灵巧的猫。 在墙边上静静倾听了一会,房子里面并没有传来任何的动静,但他还是能够感觉到里面有人,这是一种直觉,作为警察的一种特殊的直觉,他能直觉到房间里面有人类的气息。 他轻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将眼睛贴在了门缝上。 第一眼,没有看见人,只看见了一个又一个黑色的箱子,摆在房子的中间。 第二眼,依旧没有看见人,只看见了一个很长的案板放在墙壁的边缘,案板上有好几把血淋淋的长刀,长刀上似乎还挂着一块块新鲜的肉皮。 余文泽将身子缩了回来,继续贴在了墙边上,通过刚才几秒钟的观察,他已经大致明白这里面是干什么的了,估计就是一个小型的屠宰场,很可能是给那些黑衣人提供可食用肉类的地方,毕竟那么多人,不可能整天都不吃饭,那样估计早就成僵尸了。 又静静听了一会之后,里面还是没有动静,余文泽再次将眼睛贴在了门缝上。 这一次,他看得更加仔细了一些,里面有铁箱子、案板、长刀、带血的长布、凳子,还有一个大缸。 里面依旧没有人,这多少让余文泽感觉有些疑惑,毕竟刚开始的时候,他直觉到里面是有人的。 他往里面看了好一会之后,再次缩回身子,贴在了墙壁上。 暴雨连成珠,下个不停,大地似乎已彻底被雨水浸透,水流不息,无处安放。 狂风形成幕,一刮一大片,树木歪曲,连根拔起,泥土在空中飞舞。 狂风暴雨的巨大声响让人禁不住心神紧张,大自然的强大摧毁力毫无遮掩地展现在人们的眼前,在它们的冲击下,渺小的人类感到害怕也是无可厚非的。 余文泽深吸了一口气,镇定下心情之后,他站起了身子,再次趴在门边上,往里面看了一会,在确定真的没有人之后,他缓缓推开了门。 门是铁皮制造而成,又厚又重,但推动的过程却没有任何声响。 门悄然打开了一个身位,余文泽斜着身子钻了进去,反手关上门,猫到了里面的墙边上,沿着墙壁,一步步往前走去。 进入铁皮屋之后,他便看见前边的地板上有一个缺口,应该是通往地下的楼梯。 他一边观察着四周,一边走近了黑色的铁箱子,准备看一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一个铁箱子里面是空的,他又走向了第二个,第二个铁箱子里面有一堆带血的鲜肉,一小块一小块的,看不出来这肉是什么动物的,因为已经完全挤压到了一起。 厚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捂住鼻子,继续往前面的铁箱子里望去,这一望之下,他禁不住惊呼了一声,随即往后退开一步,捂住了嘴巴。 这个箱子里面竟然有一个人,正在用一双惨白的大眼珠子盯着余文泽。 始料未及的余文泽被吓了一跳,几秒钟之后,他镇定下心情,再次往铁箱子里面望去—— 里面确实是一个人,但却是一个死人,只不过是睁着眼睛死不瞑目而已,这个人在病院里好像没有见过,应该是他们从外面拉进来的,他的脑袋,手臂,双腿都已经被分割开了,全都堆在一起,扬在空中的手指似乎还在微微颤抖,看来才死了没多久,神经尚有知觉。 看着那双惨白而又惊惧的眼睛,余文泽几乎能够想象到,临死之前,这个人经受过什么样的痛苦,或者他是活着被割掉四肢和脑袋的,硬生生疼死的也说不定。 余文泽深吸一口气,又往后退了一步—— “框!”地一声,他的身子直接撞到了案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急忙弯下身子,环顾四周,房间内依然没有人,楼梯口也没有传来任何的动静,但不知为何,他依然感觉好像这个房间内的某个地方藏着一个活人。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在到达门口的时候,传来了咳嗽声。 厚重的铁皮门被推开,一个身上已经被浸湿了的黑衣人一边拍打着头上的雨水,一边跨步进入了屋子里面。 几乎在同时,楼梯下面也传来了脚步声,有人上楼了。 前面有人,后面也有人,余文泽一下子潜入前有狼后有虎的凶险境地当中,要是被发现,他很有可能就成了案板下的俎肉,成了铁皮箱子里的碎尸—— 第300节 余文泽望了一眼铁皮箱子,脑中灵光一闪,千钧一发之际,他趁门口的人依旧在打理头发,楼梯下的人还没有上来的时候,果断地爬进了第二个一堆碎肉的铁皮箱子里。 他闭着眼睛将自己的身子往一堆碎肉里面钻,用鲜血和皮肉遮住他的脸,硬生生钻进了箱子最底下。 余文泽忽然意识到,这箱子里这么多的碎肉和鲜血,肯定不止是一个人的,有可能是好几个人的。 余文泽藏好了自己之后,外面便响起了说话的声音。 声音是从楼梯处传来的,此时楼梯下的那个人已经走了上来,也是一个黑衣人,不过他戴着口罩。 戴着口罩的黑衣人望了一眼门口的黑衣人,声音冷冷地道:“你干什么呢?” 门口的黑衣人淡淡地道:“没干什么。” 戴口罩的黑衣人道:“你是不是出去了?” 门口的黑衣人一边往里面走着,一边道:“出去了又怎样,难道还不能拉屎撒尿了吗?” 戴口罩的黑衣人道:“你这是擅离职守,老大知道了肯定饶不了你。” 门口的黑衣人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他缓步走到了案板前,从架子上取下一副口罩,戴在了脸上,拿起长刀,‘框框’砍了两下案板,然后大声道:“我只想知道我们还会呆在这里多久?!” 楼梯口的黑衣人道:“干好你自己的事,否则你可能永远都走不了了。” 楼梯口的黑衣人停顿了一下之后继续道:“等会你还要下去取点货,今晚雨大,外面的东西可能会特别活跃。” 案板前的黑衣人没有说话,拿着长刀不停地砸着案板,发泄着火气。 楼梯口的黑衣人不再说话,转身就下了楼,每过一会儿,他的声音从楼下传了上来:“外面凶险,你自己在这好自为之。” “哼!”案板前的黑衣人放下了长刀,气冲冲地走到了第二个铁箱子前面,拿起旁边的盖子,盖住箱口,然后推着箱子就朝外面走去。 “桄榔桄榔!”铁箱子在地面上滑动了起来。 他打开门,将铁箱子直接推了出去。 围绕着铁皮屋四周的电网有一处缺口,这个缺口很隐蔽,一般人发现不了,而且还有一扇网门拦着,他打开网门,然后将铁箱子推了出去。 外面还在下雨,雨滴打在铁箱子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大声响。 黑衣人推着铁箱子往小树林里面走去。 走进了小树林之后,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地面的积水深至脚踝了,他便停下了。 树木在风中左右摇摆,四周影影绰绰的,不知道是树叶的效果,还是有别的什么东西正在逼近。 黑衣人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这里面有什么东西,也知道它们的厉害,上次就有一个黑衣人直折在这里了,他可不想做第二个。 他急忙打开铁箱子,一脚将箱子踹翻,然后‘框框’敲打了几下之后,将铁箱子倒翻过去,又拍打了几下,整个过程中,他始终在左顾右盼,在观望着四周的动静,完全没有注意到,箱子里面倒出来的一堆碎肉中,竟然还有一个完整的人。 这个人被倒在地上之后,缓缓伸展开身子,趴在了雨水当中,如同一条巨大的鱼。 黑衣人倒完之后,拉起箱子,就往后跑,一边跑着一边自言自语:下次绝对不进这么深了,他妈的,这树林子真是太阴森了! 他的话音未落,身后便响起了一阵哗啦啦泼水而出的声音。 他急忙扭过头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再次加快了脚步,往前跑去。 “噗通!”一声,刚跑了两步,他的身子直接跌倒在了雨水中。 他刚想要站起来,但他的身旁却有一个东西比他先站起来—— 第158章 地下工厂 黑衣人倒地之后,正准备站起,他的身旁有一个东西却比他先立起来了。 那个东西逐渐变高,慢慢长大,那竟然是一个人,一个大活人—— “鬼啊!”黑衣人惊声尖叫了起来。 “砰!”地一声,站起来的那个人一脚踢在了黑衣人的额头上,将他踢翻在了雨水中,随即扑倒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脖子使劲往水中按着。 鲜血从他的额头流了出来,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翻身而起,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面前这个家伙根本就不是鬼,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个从箱子里翻滚出来的大活人正是余文泽。 黑衣人急忙就地翻滚,从水中摸出一块石头,随即躲在了树后面,静静聆听着四周的动静。 那个人在逼近当中,他握紧了手中的石头,准备给予他致命一击。 水声哗啦啦响了起来,但好像不是人脚踩在水中的声音,反而像是什么东西浮动在水面上的声音。 黑衣人忽然有些紧张了起来,他知道这小树林里还有别的凶狠的动物存在…… 就在这时,他的脖子上忽然多了一条树枝,树枝狠狠捆住他的脖颈,越来越紧,他回过头去,看见了一张额头上有一块疤痕的脸。 黑衣人挣扎着,扑腾着,用尽全力却依旧没有挣脱开树条的束缚,但树条毕竟不是绳索,很难将人勒死,反而会越来越松。 黑衣人看到了生还的希望,他抬起脚,从后面猛踢身后人的小腿。 但他却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小腿上多了一个东西,那个东西正在撕咬他的裤腿,正在啃噬他的皮肤,他急忙低头,霎时惊呼出声—— 他的小腿上,缠绕着好几条红色的蛇。 他吓得惊叫连连。 身后的人似乎在拉着他往外走—— 第301节 “快走!不然你会死在这里!” 身后人在大声呼喊。 但黑衣人却根本就没有听进去,他一边奋力甩着自己的腿,一边反手将石头砸在了身后人的脑袋上。 树条掉在了地上。 他和那个人同时倒在了雨水当中。 水蛇一拥而上,缠住了他大腿,他的手臂,还有他的脖子。 他的身上像是被蚊子叮了一下又一下,传来了一阵阵酥麻的微疼感,很快,他的脑子就开始犯迷糊了。 那个人正在拖动着他的身子,他奋起最后一丝力气,甩开那个人的手臂,将手上的一条蛇朝着那个人甩去。 蛇在空中,但是蛇信子却紧紧黏在他的手腕上。 蛇信子红彤彤的,不,那不像是蛇信子,那分明就是医院输液的管子,自己的鲜血正在管子里面流淌,从自己的身体,流向蛇的嘴巴。 黑衣人吓坏了,他知道自己今天要折在这里的,但却从未想到过是以这样一种方式。 无数条红蛇窜上了他的身体,开始吸吮着最鲜美的血液,开始啃噬着最美的肥肉。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窒息了,他眼白外翻,脑子逐渐失去了意识,身子空空荡荡的,好像可以漂浮在水面上了一样。 最后一眼,他看到了一条蛇正在自己的面前,蛇信子悬在眼睛前面,然后下一秒钟,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很快,他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不到半分钟,他的身子就真的漂浮在了水面上,好像一叶浮萍。 从外表来看,他还是完整的,但如果剥开衣服,就会发现他全身的血液已经一干二净,他的内脏和身上的肉也已经被吃光了。 这些蛇,果然是吃人的。 但这些人,却不吃余文泽。 或许,真的就是因为那一块蛇币。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余文泽今晚上已经蛇口脱险两次了,他再也不想来到这个小树林了,他现在看见这些游动着的红色水蛇浑身就不由地汗毛直竖。 余文泽正准备逃出小树林,返回铁皮屋,但他刚跑了两步,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既然黑衣人已经死了,自己为什么不假扮成黑衣人,混进地下呢? 说干就干,他返回黑衣人被水蛇吸干的地方,扒下来他的衣服和裤子,套在了他的身上,然后将鞋子也换成了黑衣人的皮鞋。 最后,他当然没有忘了将蛇币一并带走。 毕竟这蛇币可是在一晚上救了他两次。 一切整理妥当之后,他修正了一下发型,将头发缕下来,遮住了额头的伤疤,随后,朝着铁皮屋快步走去。 铁皮屋里没有人,他来到案板前,取了一个新的口罩,戴在了脸上,随后又在额头上涂抹了一些鲜血以遮住伤疤。 弄好之后,他便走到了楼梯口处。 这个楼梯即是人梯,也是货梯,左边是行走的阶梯,右边是静止的传送带,看来铁箱子就是从这里运上来和送下去的。 他返回房间内,将那个空着的铁箱子拉了过来,放在了传送带上。 他轻轻推动了一下箱子,它就开始往下滑了起来。 余文泽从左边的阶梯往下走着,跟随着铁箱子一起。 顺利地来到了负一楼。 整个负一楼灯火通明。 他将铁箱子搬到小推车上,开始往里面走,微微低着头,耸着肩,尽量不引人注意。 来来往往的黑衣人从他的身旁路过,都没有特别注意他,大家似乎都非常忙,而且基本都戴着口罩,所以也根本就分不清谁是谁。 整个地下一层非常宽广,看起来像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工厂,正在制造着什么特殊物品一样。 在这里面,有着各种各样大型的仪器,这些奇形怪状的仪器,余文泽甚至都叫不上名字来。 他看呆了,他实在没有想到在精神病院的地下竟然隐藏着这么大的一个制造工厂,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这里到底是在制造什么东西。 机器在运转,发出轰隆隆的声音。 如果有人说,这里正在生产汽车,或者生产飞机,人们可能真的会相信。 但余文泽不会,直觉告诉他,这里绝对不是生产那些东西,而是在生产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比如毒品,比如枪支弹药等等。 更有可能,他们在生产怪物—— 余文泽立马就想到了三德当初从井盖中爬出来的模样,那时的他跟怪物已经差不了多少了。 他继续推着小车往里面走着。 在一条运转着的传送带上,他竟然看到了一包又一包的血袋。 他沿着传送带往前走,在中间处,他看见了一个池子,池子里面是滚翻着的红色液体,液体的味道让人想作呕,这是鲜血的腥味。 就在这时,一声叫喊响了起来。 “你,过来!” 余文泽假装没有听见,推着小车往前面快步走去。 “站住!说你呢!跑什么!” 第302节 身后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旁边有戴着口罩的黑衣人从仪器后面钻了出来,余文泽知道这样跑掉是不现实的了,索性站住脚步,转过身来,道:“叫我吗?” “当然是在叫你!” 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快步走了过来,他站在余文泽的跟前,紧盯着余文泽,大声质问道:“你是哪个组的,跑这里来干嘛?!” “哦……我来取货……” “货?什么货?” 余文泽伸出手,往头顶一指道:“上面的那些东西。” “取尸的你跑到造血组里来干嘛!”那个黑衣人骂了他一句。 “对不起,走错了……”余文泽弯了弯腰,推着小车就往左边拐去。 “错了!在那边!”高大黑衣人拉住推车,往右边强行一扭。 “是,是——” 余文泽推着车子,朝着右边快速走去。 高大黑衣人紧盯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余文泽刚走了没几步,整个工厂内忽然响起了一阵剧烈的鸣笛声。 像是防空警报一样的鸣笛声将余文泽吓了一跳。 四周的仪器忽然间全部都停止了运转。 ‘框框’的脚步声响了起来,黑衣人全都大跨步地奔跑了起来。 余文泽站在原地发愣,鸣笛声震耳欲聋,看来是发生大事了,真是不巧,刚来就碰见这种事,难不成是有空袭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擦着他的肩膀跑了过去,随后,高大身影放慢脚步,回过头来,大声道:“你还在磨蹭什么,还不快点来!” 余文泽‘哦’了一声,放下推车,就跟着一众黑衣人跑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余文泽在高大黑衣人的身后问道。 “大事!”高大黑衣人头也没回地道。 所有负一楼的黑衣人一路奔袭,沿着正中间的一个巨大楼梯跑下了负二楼。 沿着负二楼往里走,一处高台上,站着一个人,一个叼着雪茄,穿着雍容华贵的老头,老头的脸上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激动。 这个老头余文泽见过,就是黑衣人的最高首领,人称会长。 在老头的旁边,站着一个小矮人,小矮人戴着一副骷髅面具,身上依然披着他那身血红的袍子,这袍子似乎比在外面的时候更红了。 所有黑衣人全部聚集到了台子的下面。 他们秩序井然,不慌不忙,排成了十五支小队,每个小队二十人。 余文泽正在第八支小队的最右边。 鸣笛声终于停止。 高台之上的老头朝着下面微微招了招手。 “会长!”所有黑衣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老头压了压手掌,吸了一口雪茄,缓缓说道:“今晚,我们要庆祝一下,庆祝我们的第一阶段顺利完成——” 第159章 逆反 东方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 持续了几十个小时的狂风暴雨终于逐渐停歇。 风变小了许多,雨也变小了很多。 外面的路上到处都是积水,水沟中更是汹涌澎湃,像是决堤的水坝一样。 过去的一个白天加一个晚上,上天似乎将整个春天所积攒有雨水一下子倾倒在了大地上。 病人们经过了一个焦虑而多梦的夜晚,在清晨来临的时候,他们要不就是没有起床,依然窝在床上,要不就算起来了,也是满眼的血丝,精神萎靡。 自从后半夜从梦世界里醒来之后,赵直其实一直都没有睡着,他在静静地思索着未来的行动,规划着他的每一个步骤,外面的狂风和暴雨在慢慢变小,他脑中的思路也逐渐明朗清晰了起来。 他意识到过去的自己或许一直都是错误的。 单打独斗,真的很难和整个精神病院对抗,就算有几个小伙伴支持,也完全不够。 他需要掌握主动权。 上一次的暴动其实就是很好的例子,只不过在当时,他并没有意识到‘主动权’这个问题。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在任何地方,不管是精神病院的里面还是外面,都遵循着同样的丛林法则,那就是弱肉强食。 胜者为王,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不然就算他逃出去,依旧是一个罪犯的身份,而且很有可能下次再进来的时候,就会被严防死守,毫无逃脱的可能。 那,究竟要怎么办呢? 他的脑中出现了一个词——翻江倒海。 是的,没错,他要将整个病院搅得个天翻地覆,过去他还是太乖顺了,太善良了,太缺少心计和城府了,以为只靠自己一张嘴,靠自己一双拳头和一双腿,就可以硬生生凿出一条通往外界的生路。 第303节 这是断然不可能的。 如果说过去的他,是一头初入病院的小野狼,那么现在的他,已经逐渐变成了一头沉稳内敛而且善于谋划的成年狼。 过去只有他一头小狼,身旁有几个年轻重义气的小伙伴,算是他的得力助手和干将,但从过去发生的种种事情来看,显然这些是远远不够的。 他需要更多的人,需要更多追随他,愿意跟他一起干的人,只有人多了,他才能够真正地翻起滔天海浪。 他要搞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他深吸了一口气,从二子的床上坐了起来。 他盯着前方的墙壁,眼神变得异常坚定,未来的蓝图在他的脑中逐渐勾勒了出来。 过了一会之后,二子终于醒了,他睁开眼,便望见了赵直,两个人四目相对,二子苦笑了一声道:“实在不好意思……我昨晚……” 赵直道:“没事,我们昨晚有很多收获,你的梦世界对我的帮助很大。” 二子感觉赵直说话的语速比之前慢了许多,而且说话的时候,双眼直直地盯着他,充满了一种力量感。 二子不由地点了点头道:“谭维走了之后,我在梦里一直睡不着,就索性到处走动了走动,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发现了没有。” “暂时没有。” “不着急,我们慢慢来,先去吃早饭吧。” 赵直站了起来,伸展了一下四肢,走到了孙震阳的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孙老师,吃早饭了。” 孙震阳翻了一个身,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眼赵直之后道:“我不饿……” “要不要帮你带?” “不用……” “孙老师,你好像感冒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我没事,你们快去吧……” 孙震阳翻过身去,重新面对着墙壁。 赵直和二子对视了一眼,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他们先是来到了茗人的房间,叫茗人一起出去吃饭,然后又来到了王小胖的房间,将他叫了出来。 这是他们的四人小组。 今天的院警变少了一些。 其实在过去的几天里,巡逻院警和看守院警的数量一天比一天少了,今天是最少的一天了,当然或许也跟昨晚下的那一场大暴雨有关。 整层楼只有一个院警,那个院警还躺在排椅上,睡眼惺忪。 休息室内,也只有一个护士在分发食物,那个护士也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看来最近院长不在,他们真的是一天比一天懒惰了起来,估计再过一段时间,可能连巡逻的院警都没有了,护士也不发食物了,他们这些人就只能只能呆在这里被活活饿死了。 零零星星的院警和护士,零零星星的病人,全都无精打采。 气氛沉闷而压抑,空气潮湿而阴冷。 没有人说话,只能听见走廊里偶尔划动的脚步声,以及指甲轻微摩擦墙壁的声音,嗤啦嗤啦,刺人耳膜。 赵直他们四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 几分钟之后,整个休息室内,只剩下了他们这四个人。 外面的雨虽然变小了许多,但依旧在下,雨滴打在窗玻璃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单调而乏味,让人昏昏欲睡。 二子环顾四周之后,忽然说道:“我觉得这是我们的机会。” 王小胖道:“你是说现在吗?” 二子点了点头,他还没有说话,茗人立马道:“但是很快就到分发药物的时间了,我怕来不及。” 就在这时,赵直忽然抬起头,望着他们道:“我们暂时先不逃出去了。” 听见这句突如其来的话,另外三个人像是被雷击了一样,纷纷瞪大了眼睛望着赵直,表情和眼神都显得无比震惊。 过了好一会之后,王小胖才问道:“怎么了,直哥?” “是啊,发生什么事了,我们快出成果了啊。”茗人急忙跟着问道。 二子低着头,若有所思地道:“是不是跟昨晚的梦有关?” 赵直轻咳了一声之后道:“不是,是我自己想明白了,其实我们要做的最主要的事情不是要想方设法逃出去,而是要迎头直上——” 王小胖问道:“什么意思?” 赵直深吸一口气之后,缓缓说道:“这么说吧,这家精神病院几乎与世隔绝,除了病人和那批奇怪的黑衣人之外,我没见过其他外人进来过,更没有一个人出去过,我们可以把它想象成是一座孤岛,而即使我们通过别的手段逃出了这座孤岛,但却未必能够逃出围绕在孤岛四周的海域,就算逃出了海域,万一海域的外面是一座更大的孤岛呢?” 茗人摇了摇头,满面疑惑:“我还是不懂……” “之前我们一直在做的都是迂回逃脱,其实,我们为什么不索性直接强攻呢,直接将这座孤单占领,我们占山为王,掌握主动权,我们自己成为这家精神病院的主人,我们自己掌握我们的生死,这样的话,就算真的一辈子逃不出去,在这里我们也可以活得相当滋润!不过如果我们真的控制了精神病院,肯定是能够随便出去的,这点毫无疑问,毕竟那时候,自由出去的权利就掌握在我们自己的手里了。” 赵直一口气说完之后,环顾另外三个人的脸,压低了声音,补了最后一句:“我们与其从地下灰溜溜爬出去,不如从正面挺直腰杆地走出去。”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缓慢地笑了起来,他的嘴唇紧贴着牙齿咧开,这种笑容,他一般只在黑夜中独自一人的时候才会露出来,但是现在,他却在他的小伙伴们面前露出了这种如狼一般嗜血的凶狠表情。 第304节 另外三人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们愣愣地望着赵直,一句话也没说。 过了好一会儿,茗人才摇晃了一下身子,他一边摸着自己的下巴,一边说道:“可是——控制整个精神病院,这件事情,怎么看都不像是很简单的样子,至少我觉得比钻下水道要难得多得多。” “我也这么觉得。”王小胖鼓了鼓腮帮子,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他一边用手指敲着脸颊,一边说道,“毕竟我们的身份是病人,你要说我们是院警的话,还有可能……而且我感觉院警都不一定能行……我好像能感觉到这家精神病院不仅仅只有外表看起来的这些人……还有许许多多我们看不见的人……以及许许多多我们并不知道的事情……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王小胖的话音刚落,二子忽然说道:“其实,最提的关键是,我们如何获得主动权,如何变主动为被动?” 二子托着腮帮子若有所思,看来只有他是在认认真真思考赵直说的话,其余的两个人只是在担忧,或许是不想就这样白白放弃即将见到成效的劳动成果的缘故。 毕竟他们为了能够逃出去,前前后后演练了那么多遍,而且有几次差点有生命危险。 “出逃是我们的筹码,正面掌控是我们的策略,要想一劳永逸,我们必须要掌握我们自己的命运!”赵直依次望着桌子上的三人,眼神坚定,充满了力量,“不然就算是逃出去,我们也是杀人犯,也是越狱犯,一辈子都不得安生,如果你想逃出去之后曝光这里,想逃出去之后证明自己的清白,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赵直举起拳头,轻敲了一下桌子中间,用低沉而缓慢的声音道:“兄弟们,该醒醒了!我们是被社会所遗弃的人,除了我们自己,没有人会为我们主持公道!” 赵直这一番话说的深入浅出,而且字里行间透着血淋淋的直白和现实,让人不想面对,不忍细想,但实际上他们所处的境况正是如此。 听完赵直的话之后,桌上的三人纷纷开始低头沉思。 王小胖的腮帮子再次鼓了起来。 茗人脸色发红,低着头,望着脚面,似乎想要隐藏自己的什么东西。 二子也一手托腮,不停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脸上的皮肤都快要被擦破了。 难道说,只有赵直一个人看到了事情的真相,看到了他们逃出去之后的未来吗? 不,其实他们每个人都看到了,或者说意识到了,只不过他们一直以来都不敢承认,都在逃避去想这件事情。 赵直的出现,以及他所带来的逃出去的理念和实际的行动,让他们这几个看起来跟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的人有了一种能够支撑他们活下去的信念,那就是有朝一日能够逃出这里,不再受苦受难。 他们用这样的方式来欺骗自己,来麻痹自己,来一天一天地继续活下去,还充满着动力。 其实逃出去之后呢—— 他们将会是面临更加残酷的状况,他们需要终日躲避和隐藏,甚至有可能会演变为真正的通缉犯。 逃出去,只是一个小小的开始。 他们不会拥有真正的自由,只会将自身的行动范围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如同老鼠一样偏居阴暗潮湿的洞中,了却一生。 逃出去只是流亡人生的真正开始,最苦的日子还在后头。 事实正是如此,他们都能够意识到,但没有人去真正想过。 赵直将这个问题想清楚了,想明白了,而且,他勇敢地说出来了。 而就在他说出来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想通了另外一个问题。 为什么梁哲当初逃出去之后又回来了? 为什么梁哲的小伙伴们都死了,而梁哲却独自一人活了下来? 为什么梁哲不止一次地告诉他:你是永远逃不出去的! 或许,真正的出路,只有一条。 那就是——逆反! 第160章 行动 要想在精神病院内掀起波浪,要想掌握主动权,紧靠他们几个人是远远不够的,他们需要更多的帮手,更多和他们一起冲锋陷阵的人。 决策可以是很少的人,但行动一定要人多才行,毕竟他们是要逆反,是要真正意义上何院警们进行正面对抗。 整个病院,不算重病楼,普通病区以及宿舍楼内的院警差不多三十个左右。 护士可能有二十个左右。 而整个普通病区目前共有病人200左右,女病人较少,可能有五六十个,剩下的一百五十人左右是男病人。 从人数上看,病人是院警人数的五倍左右,但却被院警们牢牢看死,沦为阶下囚。 这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院警们手里有武器,而且有整个病院所有的正面势力作为后盾,比如重病区的那些专业警察,比如院长的贴身警卫,以及他们和外界的联络势力。 但是现在,院长没在了,重病楼和普通病区楼本身就是井水不犯河水,一下子就去掉了好几个关键阻碍要素。 只剩下一个最重要的,那就是——武器。 院警们的武器成为了他们能够以少控多,能够嚣张跋扈,毫无忌惮的最主要原因。 也就是说,如果院警们没有武器—— 或者,病人们获得了武器——那么从人数上以及各种综合实力上,病人们绝对不会输于院警。 但现在有一个不利于病人的情况,那就是他们的数量正在逐渐减少,据说昨天院警们又带走了一楼的两个病人。 病人数量在减少,院警数量却基本维持不变。 要这样下去,时间长了,不仅病人们的数量会降低很多,他们的心理在长期的担忧和恐慌之下,战斗力也会变弱许多,甚至后期他们可能根本就没有什么战斗力了。 要行动,就要尽快。 要快准狠,要果断,明确目标,一点后路都不留。 “我们的身份更像是敢死队,用性命,用鲜血,硬生生杀出一条属于我们自己的生路来。” 第305节 赵直将自己想到的所有的东西全都告诉了他的三个小伙伴——茗人,王小胖和二子。 他的神情坚定,语气沉稳有力,话语中的内容也深深感染了另外三个人,毕竟他说的确实非常有道理,而且很现实。 他们没有表态,或许是还没有下定决心。 其实每个人都有着逆反的种子,每个人都有着对于暴力和鲜血的发泄冲动,只不过是社会的大环境将他们的本能逐渐扼杀了。 而在这样一家全封闭式的精神病院中,他们越是被压抑,体内的欲望反而就会越强烈,而且会变得畸形。 这或许就是为什么双头胖子的脑袋被劈成两半,郑护士长身首异处的原因了。 如果能够将病人们的潜能激发出来,让他们认清敌我双方,让他们重新拾起斗志,而不是整日吃了药睡觉,睡醒了就吃药,那样的话,他们肯定不会这么轻松地就被院警们掌控了。 赵直他们需要做的,正是激发病人们的斗志,让大家同仇敌忾,将他们的情绪调动起来之后,再经过精密的筹划,便有可能一举拿下病院。 赵直依次望向另外三人:“你们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二子搓着自己的下巴,缓缓点头道:“拉拢病友,获得武器,谋定而后动,只不过——” 王小胖道:“听起来好像很有难度……是真的很有难度……” 二子接着道:“就算是拿下了病院呢,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赵直道:“我们有武器,有住的地方,有吃的东西,我们还有很多人,怕什么,总比我们逃出去之后被追击强,而且,一旦占领之后,我们就有发言权了。” 王小胖道:“感觉我们有点像恐怖分子了……” 赵直道:“可以这么认为,但我们与恐怖分子不同的地方是,他们那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报复社会,而我们,则是为了要回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 王小胖和二子不再说话,似乎都陷入了对赵直话语的沉思当中。 与他们而言,这相当于是要开始和院警们玩命了,跟之前的逃脱行动完全是两码事了。 对于连刀都没有用过几次的王小胖来说,这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走上这么一条道路,当然他也可以不走,但不走又能怎样,就这样呆在这里,像猪一样整日提心吊胆,时时刻刻担心被宰杀吗? 走出舒适区,对每个人而言都是很困难的,但走出去之后,获得了成就,却是很爽的。 这一点,茗人深有体会。 只有不停地突破自己,不停地挑战自己,不停地做不自己不敢做,且认为自己无法办到的事情,才能够让自己真正地开心且强大起来。 毕竟,男人的一声,便是寻找快乐和逐渐变强的一生。 一桌四人陷入了沉默当中,赵直的话说完了,他已经说了一个早上,现在早饭时间都快要结束了。 就在这时,茗人忽然说道:“我不擅长拉拢病人,也害怕主动和别人接触……” “但是——”茗人缓缓抬起头来,他的脸色有些发红,眼神有些胆怯,但语气却异常坚定地道,“我愿意主动去做这件事情。” 另外三人同时抬起了头,他们的眼神中都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诧异。 茗人压低着自己的声音,尽量让自己变得沉稳一些,他继续说道:“我希望去试试……我虽然知道我不敢……还没真正开始呢,我现在都吓得浑身开始哆嗦了……我知道期间一定会遭遇到很多的拒绝和白眼,我知道会有很多次的失败……但是,我还是希望能够试试……” 其实茗人能够说出这句话,能够用这样的方式来思考问题,已经是极其地难能可贵了。 他最开始来这里的时候,是一个连别人眼睛都不敢看的内向自卑懦弱的小伙子,现在他逐渐成为了一个能够直视别人双眼,能够顺利表达自己的想发,甚至在关键时刻能够掌控场面的人。 他自我人格的完善和成长,看在每个人的眼里。 而他在这段时间经历的心理煎熬肯定也相当多,但他几乎靠一己之力挺了过来,并能够逐渐接受不完美的自己,这着实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大部分心理疾病患者最终都会死在无法接受自己的终点。 其实,他们需要的,或许仅仅是踏出自己的舒适区,只需要一步,足以。 看着茗人逐渐变得坚定的眼神,赵直缓缓笑了起来,他轻拍了一下茗人的肩膀道:“我相信你。” 随后,赵直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这件事我其实也想了很久,而通过最近一段时间考虑,我觉得我们最难的地方恰恰正是拉拢病人这一个环节——毕竟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精神病人,拉拢正常人有时候比较容易,但拉拢精神病人,让他们听你的话,反而有时候会特别艰难。” 赵直的话音未落,茗人忽然说道:“直哥,要不,还是你来吧……” 茗人开始打退堂鼓了,似乎他的勇气全部都用在了说之前那一段话上去了。 这也难怪,毕竟茗人对自己拉拢病人的能力还是认识地很清楚的,他知道自己没有赵直会说话,也没有他自信,更没有他有魄力和人格魅力,所以让赵直自己去拉拢,效果显然会好得多。 赵直摇了摇头道:“不,这件事,还是你来。” “可我……” “没事,既然你能够说出来,我们就相信你。” “我能收回吧。” 茗人的自卑心理又开始在作祟了,或许他本意并不是如此,只不过是过去的失败经验让他条件反射性地做出了这样的反应,说出了这句话。 赵直坚定地摇了摇头道:“不可以!要做就做,要不做就永远都不要做了!” 二子此时也望着茗人道:“过去几次的出逃预演,你随机性变和临场发挥的能力都相当厉害,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所以,我觉得你有能力,只是缺少一个发挥的机会,去做吧,我也相信你,而且,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们都会帮助你的。” 王小胖也望着茗人道:“去做吧,你肯定能行的,我觉得大部分人都会喜欢你的。” “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吗……”茗人的脸已经通红了,他很久没有受到这么多人的鼓励和赞扬了。 他的人生像是迎来了新的春天。 有勇敢的种子在体内茁壮成长。 “真的!”另外三人异口同声地道。 第306节 “好——”茗人握紧了拳头,望向他们,“我一定会努力的!” “你知道拉拢他们的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吗?”赵直忽然问道。 “我应该知道——”茗人轻轻笑了起来,“他们想要什么,我能给他们带来什么?” “哈哈!”赵直忍不住笑了起来,果然,他没有看错人。 “攻人攻心。”茗人轻轻说道,他的眼睛不知何时变亮了许多。 赵直轻拍了一下桌子,望向另外两人说道:“茗人负责拉拢病人,我就负责获得武器好了,王小胖你帮助茗人,二子你帮助我,有没有问题?” 王小胖和二子先后点了点头道:“没问题。” “好!”赵直站起了身子,“那我们从现在开始就行动起来吧。” 第161章 说服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中午。 在早上的时候,赵直就已经和自己的另外三个小伙伴达成了一致,他们目前要做的事情从之前的迂回出逃,变为了掌握主动权。 这是策略的转变,是思想的转变,同时也是行动的转变。 为了能够将计划尽快地实施起来,他们在早上就分派了任务。 茗人负责拉拢病人,形成秘密组织,王小胖做他的帮手。 赵直负责获得武器,各种刀枪剑戟,只要能够杀人,能够起到威慑作用的武器,都是他们想要的,二子在帮助他做这件事。 中午吃饭的时候,茗人出现的很晚,直到休息室内都没多少人了,他才终于出现,和他一起同时出现的,还有跟他同在一间病房的那个年近六旬的三叔,他们一边说着话,一边走进了休息室。 茗人不停地在跟三叔说着什么,三叔则眉头轻皱,神情衰落,似乎有些烦闷忧愁。 他们两个人坐在了一张空桌上。 茗人急忙去取饭,他连同三叔的一起取着,然后返回到桌子上,将饭给三叔之后,继续说道:“三叔,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你要是连我都不相信,你还能相信谁啊?” “小铭啊,你是个好人。”三叔拿起筷子在桌面上敲了敲,开始吃起了饭,不再说话,他似乎有心事。 “三叔,我都跟你说了这么久了……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心……心动?”茗人的脸色发红,说话有些结巴了起来,因为他已经从三叔的话里听到了拒绝的意思。 被别人拒绝,是一个有尊严的人,一个敏感的人最难以接受的事情,尤其是主动付出之后被拒绝,简直跟杀了他一样难受。 其实茗人从早上到现在,已经听到三叔三次拒绝他了。 三叔之所以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他,是因为茗人说说的话,三叔并没有往心里去,那些东西也并不是三叔想要的。 那茗人为什么还要一直不停地说呢? 因为这是他的一个机会,他既然已经答应赵直要负责拉拢病人这一块,那肯定就要做好。 他选的第一个人就是和他住在一起的三叔,三叔现年五十八岁,体格虽然还算不错,但从年龄上来说确实已经算是一个小老头了,体能和思维能力都赶不上年轻人,当然也赶不上茗人。 茗人拿他来当试炼,一来可以避免自己一再骚扰他而被打,二来正好锻炼自己的口才,钻研拉拢别人的方式方法,毕竟就算是拉拢成功了,以三叔的年纪,确实也干不了什么事情了。 所以茗人现在才不顾一切地厚着脸皮,跟在三叔的屁股后面,吧嗒吧嗒不停地说,当然,他并没有将他们要造反的事情说出来,而只是轻描淡写地跟三叔说,让他加入到他们的一个组织中,获得他们的保护。 “我们保护你的安全,但我们不会收你的保护费,如果有别的病人欺负你,你就和我们说,我们会去为你讨回公道,顺便揍他们一顿,如果是院警或者护士欺负你,我们则会对他们进行报复性的行为,当然,这一切都是在你的同意之下才会进行的。” 茗人一边吃着饭,一边低声在三叔的耳边喋喋不休地说着,这已经是他今天第四遍说这句话了。 “茗人啊,你们这可是在拉帮结派啊,你要是再说,三叔可不给你面子了,我要去和院警说上一说,你可能要被关禁闭室,你知道的,三叔并不想这么做。” 三叔显然对茗人说的话没有任何兴趣,他已经在病院中呆了很多年,这里相当于是他的养老院,他在这有威望,有信誉,一般人怎么会主动来欺负他,就算是院警们也对他礼让三分。 听见三叔的话之后,茗人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之后,茗人忽然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望着三叔:“三叔,有一件事,我要和你说。” “什么事?”三叔头也没抬地问道。 “三叔,你的白灵不是没见了吗?” 三叔忽然抬起头来,望着茗人道:“是啊,你是知道的啊,我都找了一上午了,今天早上吃饭早饭回去就不见了,不过我已经跟院警说了,不知道他们帮我找到没有,我这就去问问——” 一提起他那只名叫白灵的可爱白猫,三叔的情绪和兴趣一下子就被提了起来。 三叔今天之所以情绪低落,状态不佳的原因,正是因为他的白灵丢失了的缘故。 白灵是在早上丢失的,三叔吃完早饭回去,就发现白灵不见了。 半天不见白灵,三叔的心就好像没地方着落一样。 这是三叔现在最关心,也是唯一关心的事情。 之前白灵也跑丢过几次,但都是没超过半天就被别的病友找到了,或者自己跑回来了。 可是现在,却依然连个消息都没有。 茗人一把拉住了刚要站起身子的三叔,低声说道:“三叔,别指望院警了,你看他们最近干过什么好事情?而且现在连来巡逻的人都越来越少了。” 三叔看了看外面,有一个院警正在休息室的排椅上睡觉,而他刚才从病房出来的时候,似乎一共就看见了两个院警。 三叔想了想之后,重新坐回到了凳子上。 茗人道:“我们都很清楚,他们绝对不会帮你找的,而且就算是找到了,我想有可能也不会告诉你,而是直接炖了吃了。” “他敢——”三叔一拍桌子,怒火蹭地一下就上来了,“谁要是敢动我的白灵,我一定饶不了他——咳咳咳咳——” 第307节 三叔一时用气过猛,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茗人急忙站起身子,轻轻拍打着三叔的后背,帮他顺气。 “三叔啊,现实就是如此,你的白灵已经走丢了半天了,我看,哎——”茗人轻叹了一口气,从后面观察着三叔的表情,紧接着说道,“不过我相信它现在一定没有出事,只不过是躲在了某个角落里,或者迷路了。” “我要亲自去找它——”三叔说着要去找,但人却没有动作,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找,而且身子骨老了,也经不起折腾。 “三叔,这样吧,我帮你去找白灵,如果找到了呢,你就答应我那件事,对你没有一点害处,你随时想退都可以退。”茗人将嘴巴附在三叔的耳边低声说道。 “要是没有找到呢?” “一定会找到的。”茗人笑了起来,笑得有些勉强,有些不自然,但至少,他笑了。 一个人在除了开心的时候会笑之外,在对自己无比自信的时候也会笑。 茗人一直以来都很自卑,他笑起来也很难看,所以他基本上从来都不笑。 但是现在,他笑了出来。 这是他的第一次,他是因为自信而笑,是因为通过和别人的交往而获得了交际的认可而笑。 三叔似乎被茗人说动了,他回过头,望着茗人道:“你真的能帮我找到白灵?” “当然是真的。”茗人又笑了,这一次比之前一次要稍微自然了一些。 “我相信你!”三叔深吸了一口气,眼神中重新焕发出了神采,脸上阴郁的表情也变得明朗了许多,似乎他已经提前看到了白灵重新回到他怀抱的场景。 一旦你说话自信了起来,你的表情和气场都变得很坚定,那么对方也便会有很大的机会被你所感染。 那句老话说的好:要想骗别人,首先骗自己。 “三叔,你慢慢吃,我现在就去帮你找。” 茗人说完话之后,转过身就朝着休息室外面走去。 “你小心点。”三叔在后面轻喊了一声。 “放心吧。”茗人头也没回地走了出去。 刚走出门,他就碰见了赵直和二子。 赵直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茗人笑了笑道:“还可以。” 赵直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之后,没再说话,抬脚迈进了休息室。 茗人左右看了一眼,朝着走廊的尽头走去。 他走着走着,就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在今天的早些时候,他吃饭早饭,返回病房之后,做了一件他之前从来都没有做过的坏事——他偷了三叔的猫。 他将三叔的猫藏在了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绑住了它的嘴巴,捆住了它的四肢。 茗人绑架了它。 它现在既不能动,也不能叫,但是它死不了,有另外的人在照看他。 现在茗人当然不会就这么轻松地将白灵放掉,那样就太过于明显了。 他不着急,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为了能够说服三叔加入他们的组织,茗人可谓是煞费苦心。 而且,通过今天半天和三叔的交流和说服过程,他更加深刻理解了一个问题。 “不管说多少废话都完全没有用,最主要的,还是要攻人攻心。” 前面他所说的那一些不痛不痒的事情完全就是为了那最后一句做铺垫。 “永远要知道他最想要的是什么东西,知道他最关心的是什么事情。” “并且,还要知道自己能为他带来什么。” 茗人能给三叔带来什么呢? 他能给他带来——丢失的白灵。 他一边想着,一边往前走。 最终,他停在了另外一间病房的门前,他深吸了一口气,放松了下面部的表情,轻轻敲了一下们。 虚掩着的门被缓缓打开。 一张丑陋而凶恶的脸从后面探了出来。 “干嘛?!”那个凶恶的人用恨恨的目光盯着茗人。 “我给它带来了好东西。” “什么东西?!” 茗人将手从口袋中拿出来,手里多了一袋小饼干,饼干上画着一只猫。 凶恶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他拉开门,兴奋地将茗人拽了进来。 “等等。”茗人站在门口,顶住门道,“我给你带来了它,还有它,你给我带来的东西呢?” 第308节 “最晚明天——放心吧!” “我就暂且相信你一回。” 茗人将门虚掩上,只留了一条细缝,和那个家伙一起,缓步走进了洗手间。 第162章 书架后的秘密 下午三点整,病房的门被统一打开。 自由活动时间到了。 赵直从床上爬起来,他将床垫掀起,从里面摸出那把玻璃碎片,用卫生纸包好之后,藏进了裤管里面。 二子则将一块二十厘米左右长度的短木棍别在了腰间,这是他目前为止能够找到的最好的武器。 他们出门了,今天,他们要做的是——寻找尽可能多且趁手的武器。 现在的院警数量依然很少,但至少比早上和中午的时候多了,有的院警睡眼惺忪,有的院警哈欠连天,看来好像是刚刚才睡醒。 或许他们真是实在闲着没事了,才来这里逛一逛,而且就算是来了,也是聚在一起聊天吹牛,调戏护士,骚扰病人。 院警们现在是除了不干正事之外,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赵直和二子刚刚拐下楼梯,恰好看见茗人的怀里夹着一只猫,正躲在墙壁的角落里面快速地解着猫嘴上的胶带。 “你干嘛呢?”赵直诧异地问道。 “帮三叔找到了猫。”茗人笑了笑,脸色有些发红地低声道,“不过,这只猫是我藏起来的。” “难道你……” “攻人攻心。”茗人再次笑了笑,他将猫身上的绑缚彻底解开,白猫发出一声压抑许久的尖叫,‘嗖’地一下,窜了出去,顺着楼梯,腾腾几下就窜了上去。 茗人大叫一声:“不要跑!”然后紧跟在白猫的后面跑上了楼。 茗人的叫声在四楼的走廊里面盘旋。 看来,白灵很快就要和三叔团聚了。 赵直和二子相互对视了一眼,眼神都带着一丝笑意。 随后,他们两人缓步走下了楼。 来到三楼之后,赵直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我去阅览室。” “那我就去集体活动室。”二子说道。 两人相互点了点头,各自走向了自己的目标地点。 今天前来活动的病人特别少,整个三楼看起来有些空空荡荡的。 院警也很少,只有楼梯拐角处看守的一个院警,以及在走廊另外一边,靠在窗边和一名女护士聊得火热的一个院警。 赵直走进了阅览室。 阅览室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这多少让他感到有些诧异。 这还是第一次他进入阅览室的时候,里面没有人,毕竟这里一向是病人们特别钟爱的地方,很多病人就喜欢躲在这里面看书,甚至时间到后,都需要院警们强行将其拖走才算完。 即使这里的书很少,即使这里的环境很烂,即使那些书都被乱写乱画得惨不忍睹,有的根本一个字都已看不清,但依然不能阻止他们看书的冲动和热情。 或许,他们只是想让自己的思想逃进书中,跟着书中的人物一起浪迹天涯,一起征战四海,完成他们这辈子都无法完成的梦想吧。 可是现在,连阅览室里面都一个人都没有了,可见病人们的心情有多么糟糕,他们焦虑而忐忑,恐慌而不安,压抑而惧怕。 坏情绪正在整栋楼里面蔓延,有股子死亡的腐朽气息正笼罩在每个病房的上空。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或许就在下一秒钟,自己就被院警们带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但他们又无能为力。 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力量反抗,更没有武器进行反抗,只能坐以待毙,期待幸运女神的降临,下一次他们不要点到自己。 生死全凭运气。 赵直自顾自地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之后,自语道:“要是我被点到了的话,也只能自认倒霉了,不过我的运气应该不至于这么背。” 他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缓步走进了阅览室。 他环顾四周,将视野内的东西全部收入脑海中,开始一遍遍地在脑海里过滤。 桌子——桌面和桌腿都是木头的,不能当做武器。 凳子——凳面和蹬腿也都是木头的,同样不能当做武器。 扫把和簸箕更不行,这些都太弱,还没等将对方的头打爆,自己就先碎掉了。 他需要能够致命的武器。 他继续搜寻着,同时迈开步子朝着走去。 这里面最大的物件是书架,最多的东西是书籍。 书籍不能当做武器,书架或许可能,因为这里的书架里面的架子托不是由木头制成的,而是铝合金制成的。 铝合金可以拆卸,或许稍微打磨之后,能够成为刀剑一样的利器。 他朝着书架走去,走到第一个书架前,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它,清冷的金属质感让他的手指有些微微发颤,他观察着它们的链接点,观察着每一跟金属条的长度和宽度,在脑中勾画出它的打磨潜力和拆卸难度。 第309节 他半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紧邻地面的那一块连贯整个书架的长金属条,用手指轻轻敲击着。 他敲击了两下之后,微微一笑,心中暗道:要是能将这个大长管拆下来的话,将尖端套上尖锐的玻璃碎片,那就是一把长矛了。 他继续往前走着。 就在这时,最后一排靠近墙壁的书架后面似乎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响声。 他的眉头一皱,放缓了脚步,悄悄往那边靠去。 “不要……哦……欧……不要……要……” 走近之后,书架后面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娇喘声,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赵直急忙闪身躲进了最后一排和倒数第二排的书架中间。 就算不用看他也知道,最后一排的书架后面有一对正在寻欢作乐的男女。 拉扯的声音响了起来—— “快点……快点……都跟你说了不用害怕,我刚刚看了,外面一个人都没有,快来——” 男人的声音很毛躁,说话慌慌张张,似乎急不可耐了。 “要……噢……你不要摸我……我要……不要……” “你一会要一会不要的,你到底是要还是不要,我不管你到底要不要,反正我是要定了——” “要……不要……” “嗤啦!”一声响,女人的衣服被撕开了。 男人脱下了裤子,旁地上一甩,扯开架势,拦腰就抱住了女人。 男人上衣也迅速被褪了下来,甩在了裤子上,同时被甩下来的还有一副手铐。 紧接着,警棍从天而降,落在了衣服上,警棍一共两根,一个是无电警棍,一根是电警棍。 毫无疑问,书架后面那个迫不及待,去势汹汹的男人是一名院警,而那个女人或许是名护士,或许是一个女病人。 赵直悄悄趴在书架后面,他直起腰来,从书架缝隙间往对面看去,隐约之间,他只能看见一个几乎全裸的男人,以及一个半裸的女人,女人的衣服所剩不多,但护士帽却依旧还在,她应该是名护士。 女护士还在‘要’与‘不要’之间徘徊,似乎并没有彻底拿定主意,但院警却真的忍耐不住了,他的洪荒之力显然已经酝酿了太久,就要喷薄而出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哎呦’一声叫唤,书架瞬时间摇晃了起来。 一切归于宁静,但一切都一点都不宁静。 声音跟随着书架的摇晃此起彼伏,这是有节奏的声响,内人听着如同天籁之音,但外人听起来却难免面红耳赤。 赵直此时就已经面红耳赤了,作为一个有志青年,一个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什么时候近距离地偷看过别人做这样的事情…… 简直是伤风败俗,奇耻大辱—— 不过,偷看和偷听当然不是他的初衷,更不是他躲在书架后面的目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心情恢复平静,然后将身子悄悄趴在了地面上,紧接着,他从书架底下,将手臂朝着对面伸了过去—— 他当然不是去摸那个男人的,更不是去摸那个女人的,他是去偷武器的。 没错,这样一个千载难逢,根本偷无对证的大好机会,赵直怎么会放过呢。 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是偷了他的武器,偷了他的衣服,他也没地方说理去,甚至根本就没法和别人说,最后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整天算来算去,却不如一个巧合。 其实这一切说是巧合,却同时也在情理当中,因为今天没有病人前来读书,所以阅览室里面很空,而活动时间里巡逻的院警和护士也就闲来没事,所以才会躲在没人的角落里面做这种羞羞的事情。 而赵直恰恰就在今天才决定要寻找武器,所以就一个人来到了阅览室。 他要是来读书的也就罢了,可能就不会发现,甚至让他们发现了他,最后被迫换地方,可是他不是来读书的,他是来寻找书架上的可行性武器的,所以他悄悄顺着书架往前摸索—— 没想到——哎,竟然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果然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容易暴露的地方。 赵直将整个身子都贴在了地面上,将手臂伸了过去,食指刚刚能够勾到地上的裤子,他挤压着自己的脑袋,将头往书架里面奋力地塞着,最后将半个身子都差点塞了进去。 终于,他抓住了院警的裤子—— 然后他缓缓地,缓缓地,朝着这面拉着,因为裤子上有衣服,衣服上还放着手铐和警棍,所以他拉得很慢,几乎是一厘米一厘米地拉,就怕一个用力过猛,裤子上的东西被拉掉,那就前功尽弃了。 毕竟,他想要的并不是院警的裤子,而是手铐和警棍。 忽然间,书架停止了摇晃! 呻吟声和喘息声也几乎在瞬间停止了。 “完了吗……”女护士诧异地问道。 “呼呼——”男院警大口穿着粗气,没有说话。 “还真是完了……你……才十几秒钟……都还没有脱衣服的时间长……” 女护士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的嘲讽和戏谑,显然她并没有感到满足和快乐,毕竟才十几秒钟,就算是换做任何人都不会感到高兴的。 赵直也愣住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于突然,他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男院警的时间竟然会这么短。 第310节 然而现在裤子仅仅才拉到一半。 赵直现在要是猛地一拉——然后拔腿就跑,或许有机会,但那样目标太过于明显,很有可能就直接暴露了自己,他不能冒这个险。 要么他就这样悄悄离开,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就在赵直心中打鼓,还没有做好决定的时候,对面的男院警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一把又抱住了女护士,只听他说嘿嘿笑道:“一夜七次,一次十七秒,足够你这个骚货用的了。” “哎呀!”一声轻呼。 书架再次摇晃了起来。 赵直又愣住了。 他震惊了,他不仅没有想到这个男院警不仅这么快,竟然还——这么快。 是的,一切都发生的太快,让赵直连呼吸的时间都没有。 他抓紧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拉起了男院警的裤子。 一厘米又一厘米—— 终于,裤子拉了过来。 他抱着裤子和上衣,以及里面的手铐和警棍,悄悄朝着另外一边走去。 刚走了两步,书架便停止了摇晃。 赵直回过头去,微微一笑,这一次,他没再愣住,也没再害怕,而是蹑手蹑脚,悄悄地朝着走着。 当他走到书架的尽头,即将拐到另外一个书架时候,他回过头,最后一眼,他看见那排书架又摇晃了起来—— 第163章 武器收集 赵直将院警的衣服裤子塞进了垃圾桶里,将两条警棍别在腰间,用衣服遮好,再把手铐和钥匙塞进衣服兜里,这才走出了阅览室。 他刚刚走出来没多久,二子也从活动室里面走了出来。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没有说话,一前一后,朝着楼梯口走去。 在上楼的时候,楼梯口的院警狐疑地盯着他们两人,一直目送着他们走上了楼。 来到四楼之后,两人急匆匆回到了病房。 关上房门,走进了洗手间。 赵直拔出警棍,掏出手铐放在了洗脸池里。 二子将一个铁钩子从大腿里面拽了出来,这是一个弧形的铁钩子,半米多长,两端尚没有锋利的切口,看来应该是用在某些特殊家具上面起固定作用的铁托。 “这个钩子可以打磨打磨。”赵直将钩子握在手里,掂量了一下重量,走出洗手间,对着空气挥舞了两下,劲风扫过,看起来还是具有一定的杀伤力。 就在这时,二子一个不小心,竟然将电警棍打开了,滋滋滋的电流声瞬时响了起来,电警棍在他的手中微微抖动了起来,他没有握紧,电警棍从手中脱落,滑进了洗脸池里。 赵直快速冲进了洗手间,将电警棍拿起,把电源关上了。 赵直将头探出去,往外面看了一眼,孙震阳依旧躺在床上,似乎根本就没有听见。 他又仔细聆听了一会,病房外面没有传来脚步声,也没听见异常的动静。 赵直轻吁了一口气,这才放下心来。 “这个电警棍我觉得还没有这个无电警棍好用,至少无电警棍更硬一些,关键的是,我们没有充电的设备和充电的地方,所以现在要省电。” “刚才——”二子似乎对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愧疚。 “不要说了,这东西我也不会用,不过一回生二回熟。” 二子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着赵直的眼神中多了一份别样的感情。 “先把这些东西藏起来吧,今天的收获算是很不错了。” 赵直拿起手铐和警棍,将它们藏进了另外一张空着的床底下,塞到了靠墙的位置,除非是趴在地上往里面看,否则根本看不到里面藏着东西。 为了保险起见,他又找了一些杂物塞进了床底,用作遮挡。 二子则将自己的弧形铁钩塞到了他的床板下面。 “走,我们出去逛逛。” 藏好之后,赵直叫上二子,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病房。 “去哪?”二子问道。 “没人的地方。” 两人在走廊里面走着,走到了休息室的门口,里面两个病人正在看电视,看得津津有味。 休息室外面的排椅上,那个叫邓小台的女孩依旧坐在那,如复一日,年复一年,每一天的这个时刻,她都会坐在排椅上,手中握着发黄的纸张,兴奋而激动地等待着某个人的到来。 二子站在休息室的门口看着邓小台,他似乎有话要说,但好像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他只能看着,一眨不眨地看着。 邓小台却连一眼都没有看过他,她的眼里只有等待。 “走吧。”赵直轻拍了一下二子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二子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跟着赵直一起走进了休息室。 他们坐在了最后一排的椅子上,紧靠墙壁。 第311节 前面两个病人手拉着手,动作亲密地靠在一起看电视,他们的情绪跟随着电视剧中的杨过和小龙女的悲欢离合而变得喜怒哀乐,全都表现在他们的脸上和发出的声音中。 他们似乎有些没心没肺,在这样的大环境下,竟然还有心思看电视,而且看得还这么心无旁骛,全情投入。 不过他们这样正好给赵直和二子留下了说话的空间。 赵直低声道:“我们的武器需要更加精练才行。” “你的意思是那种能够一击致命的武器吗,比如匕首。” “最好是能够直接开膛破肚的东西,比如锥子,锤子,剪子,锯片这样的东西,而不是像铁棍啊,木棍啊,警棍啊这些,这样的太弱,不仅没有杀伤力,连威慑力都没有。” “可这样的利器去哪里找呢。” “在精神病院,这样的利器肯定很多,尤其是诊疗室里,实验室里,我们只需要发散我们的思维,擦亮我们的眼睛,抓住每一个可能的机会。” “嗯,我明白了。” “还有一件最厉害的武器,我们需要得到。” “什么武器?” 赵直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枪。” 二子愣了一下,随即微微张开嘴巴,缓缓喘了几口气之后道:“枪……” “不用害怕,枪我们是必须要拿到的,如果没有枪,我们的行动几乎可以说根本没有胜出的机会。” “可这东西好弄吗?” “肯定不好弄,你应该也发现了,这里的院警一般情况下都没有随身佩戴枪支,只有队长吴野和副队长猴二会带着枪在身上,但关键时候,比如病人造反,或者出去迎接重要人物的时候,他们就会佩戴上枪支,所以,这充分说明了一个问题——” 赵直停顿了一下,偏头望向了二子。 二子顺着赵直的话问道:“什么问题?” “他们有很多枪,只不过都藏起来了,我猜,很有可能在他们的宿舍楼里面有一间专门储藏枪支弹药的屋子。” “难道你想偷偷溜到宿舍楼,去偷枪?” “那肯定不可能,至少目前看来不可能,不过我想到了另外一个有可能藏着枪支的地方,那个地方就在我们普通病区楼。” 二子眉头轻皱,抚摸着自己的脸颊,思索片刻之后道:“是不是院长的办公室?” 赵直微微一笑,道:“没错,正是,还有梅医生的办公室,他们两人很久都没有在普通病区楼出现了,所以现肯定也不在办公室里,像他们那种身份的人物,在办公室中一般都会存放武器,以防万一。” “我觉得这个可以,靠谱。” 赵直看了二子一眼之后,站起了身子。 二子诧异地道:“你现在就去?” 赵直一边往前走着,一边头也不回地道:“宜早不宜迟。” 话音未落,赵直就走出了休息室,朝着楼梯口走去。 第164章 戳死他 为了能够尽快去院长的办公室中寻找枪支,赵直再次来到了三楼,二子紧随其后。 现在距离自由活动结束的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 三楼楼梯口的看守院警紧盯着他们两人,目送着他们拐进了三楼的走廊。 二子走进了活动室,很快又走了出来,因为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赵直走进阅览室,他站在门口倾听了一会,里面并没有动静,他笑了笑,走了出来,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二子则转身朝着楼道口走去。 二子走到楼梯口的时候,站住脚步,问向院警:“今天为什么没有集体活动啊,我刚才下来一趟就没等到,现在还是没有,咋回事?” 院警没好气地道:“你没看见今天连个人影都没有吗?病人没有,护士肯定更没有,你还是好好上去睡觉吧,小心再走两步把自己小命给走没了。” “什么意思?”二子咧嘴笑了起来,低声道,“是不是有什么内幕啊?” “别打听这么多!快滚上去!”院警大手一挥,不耐烦地道。 二子在楼梯口尽量吸引着院警的注意力,赵直则一路走过了洗手间,来到了走廊尽头最后一个窗口前面。 在这个窗口的旁边,有一个院警和一个护士正在聊得火热,上一次赵直和二子下来的时候,这两个人就已经在这里聊了。 他们看见赵直来了之后,全都闭上了嘴巴,一句话也不说了,好像他们从来都没说过话一样,两个人板着脸,盯着赵直。 赵直装作没有看见他们,也板着脸,望向窗外。 窗外的天空阴沉而压抑,雨虽然停了,但地面上的雨水依旧很多,正在四处流淌。 院警干咳了一声,盯着赵直道:“你他妈在干嘛?” “说我吗?”赵直扭过头去,望着那个院警,满脸的茫然。 “当然是说你这个狗日的精神病!老子问你,你他妈到底在这干嘛?!”院警张口就骂了出来,旁边的女护士拽了拽院警的衣服,但嘴角却挂着笑。 赵直还是很茫然地道:“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啊,我就是看看风景,怎么,不允许吗?” “滚到那边看去!”院警恶狠狠地道,同时抽出了警棍,在窗台上‘砰’地敲了一下。 赵直看着院警的眼睛,他张开口,似乎要说话,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他咬了咬牙,低沉着声音道:“好——” 院警嘿嘿笑了起来,用警棍敲打了两下赵直的肩膀道:“快滚!越远越好,最好别让我看见你,否则我打破你的狗头。” 第312节 赵直再次咬了咬牙,他只说了一个字:“好。” 说完之后,他转过身,缓步朝着楼梯口走去。 身后的院警说了一句什么话,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女护士也跟着嬉笑了起来。 赵直虽然没有听清他说的是什么,但也能够猜得到大致的意思。 可是他依然没有回头,他再次咬了一下牙,面色变得阴沉,眼神也凶狠起来。 他很想回头将院警的脖子扭断,嘴巴撕烂,但他不能这么做,至少现在不行。 他压抑着,控制着,等待着机会。 他一边走着,一边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 一口气长吁而出,情绪多少冷静了一些,但心头的怒火依旧在燃烧,并未熄灭。 他连着深吸了几口气,对着空气打了几下拳,这才感觉心头舒坦了一些,至少没有刚才那么堵了。 这个时候,他已经走到了楼梯口附近。 二子早已经上楼了。 看守院警坐在桌子前,用警棍拦住了要上楼的赵直,冷冷地问道:“你刚才干嘛去了?” 赵直依旧抬着头,面色阴冷地道:“看风景。” 看守院警看见赵直的态度有点傲慢恶劣,不由地‘咦’了一声,站起了身子,用警棍戳着赵直的胸膛,道:“谁家看风景跑到最里面去看啊?!快说,你到底想干什么?今天说不出个让我信服的道理来,休想上楼!” 这院警很明显是在找茬了,或许是闲着无聊想拿赵直寻开心。 赵直刚刚被另外一个院警气了满肚子火,他原本想要去探查院长的办公室的,不但没有成功,甚至连门把手都没有摸到,现在却又被看守远景刁难,他心头刚被压下去的火再次升了起来。 但他还是得忍着。 赵直咬着牙,话几乎是从嘴缝里面蹦出来的:“最里面那个窗口视野好,能够看见外面那棵最高的大树。” “放屁!这里视野都是一样的!”院警用警棍用力顶了一下赵直的肚子。 赵直往后退了一步,他其实不想退,想用肚子顶住那个警棍的,可是他并没有那么做。 有时候,一瞬间做出的反应和动作,能够决定一辈子。 赵直没有说话,紧闭着嘴巴,眼睛也低垂了下来,表情乖顺了很多,没有刚才那么目中无人了。 院警继续用警棍戳着赵直的小腹,他见赵直没有说话,不仅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反而更加生气了:“快说!你到底是去干嘛的!再说不出来,我就去申请将你关禁闭!或者将你送走!” 赵直忽然抬起头来,望着院警,眼睛瞪得溜圆。 “看什么看?!你祖宗就是我,我就是你祖宗,再看我也是你祖宗!”院警瞪大了眼睛,和赵直对视着。 赵直的手放在了背后,似乎正在摸索着什么,双眼直直地瞪着看守院警。 “你是哑巴吗?!真怀疑你爸妈是怎么生出你这样的杂种来的!你他妈还看,你看什么看?!”院警用警棍狠狠抽了赵直一棍。 赵直还在瞪着他,但随着这一棍子砸下来,他的眼睛就猛地闭上了。 他闭上眼睛,张开嘴巴,轻声说道:“我其实是想去听听他们两个人在说什么?” “谁——”院警还以为赵直要反抗呢,他已经做好了要大打出手的准备,但没想到赵直忽然开口说话了,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了那里。 “就是走廊尽头的那个院警和那个护士,你没发现他们已经在那里聊了很久了吗?”赵直低声解释着,眼睛中的怒火逐渐被他隐藏进了眼底深处。 “他们还能聊啥——” 赵直打断了院警的话,悄声说道:“我跟你说了,你可千万不要去找他麻烦,不然我也没有好下场。” “别他妈废话了!快说——” “他们在偷情!” 院警并没有感到很诧异,不屑地道:“这个谁都能看出来——” 赵直再次打断了他的话,靠近了院警,低声道:“他们说你碍事,整天在这里偷窥他们,像个变态,而且妨碍他们做那种事情……” “你放屁!” “你若不信,我可以叫他来对峙,其实这个我说谎一点意义都没有,因为他就在那里,随时可以叫他来,反正我不会损失什么,最多说我大嘴巴关两天禁闭了不得了,毕竟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赵直转过身去,张开口就朝着走廊尽头的院警喊了起来,可他第一个字刚喊完,看守院警就一把拽住了他。 “谁他妈叫你喊的!你想找死是不是?!”看守院警显然并不想和走廊尽头的那个院警产生必要的矛盾,其实从两人的分工就能看出来,一个根本不用管事,走来逛去,和女护士一聊就是半天,另外一个则天天坐在楼梯口,无所事事,极尽无聊,显然看守院警的地位更低,人缘更差,所以才会被吴野派来看楼梯口。 “真想不到啊,这个傻吊竟然说我是变态!呸!老子还懒得看呢,在那磨磨唧唧一天了,拉手都还没拉!真是个怂包!”看守院警恶狠狠地骂了起来,将心头积郁依旧的怨气彻底发泄了出来。 看来他确实在偷窥那两个人,这一点赵直抓得很准。 “我听了两句之后感觉没什么意思,就回来了,”赵直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道,“知道我为什么去偷听吗,因为我最近得了一种病,就是控制不住地想要去偷听别人的话语,探索别人的隐私,探寻他们不想让别人听见的秘密,然后再将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公布出来,告诉每一个人,这样我就会感到很快乐,很舒坦。” 赵直眼神变得有些古怪而邪恶地靠近院警,道:“要不我们聊一聊?” 院警往后缩了缩,握紧了手中的警棍道:“你他妈真是个变态!快滚!滚得越快越好!以后见到我也不要说一句话!” 赵直嘿嘿笑了笑,不再磨叽,抬脚就要上楼。 看守院警忽然一把拉住他道:“以后不准偷听我的话,不准打听我的事,更不准往外说,否则我就打断你的狗腿!你明白吗?” 赵直道:“明白,我就把你当成是一个例外就好了。” 看守院警刚松开手,又抓住了他的胳膊,低声道:“如果有人说我的坏话,或者有别的什么重要的事情,你要告诉我,明白吗?” 第313节 赵直眨了眨眼道:“放心吧,一定告诉你。” “快滚吧!”院警松开了手,看着赵直走上楼梯之后,他的嘴角缓缓露出了笑容,好像掌握了什么不得了的护身武器一样。 赵直上楼之后的心情却是奇差无比,他现在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愤怒来形容了,他现在是憋屈的慌,憋得浑身难受,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要憋坏了。 要是再这样下去,可能计划还没有成功,自己就先被自己给憋死了。 就在刚刚,院警和他对视的时候,他其实已经将玻璃碎片摸出来了,他准备将那个看守院警直接捅死,捅上一百个窟窿,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可是这样何时是个头? 而且寻找武器的工作很难展开,枪支的获取更是毫无办法。 他一脚踢在了墙根,一拳打在墙头,面满狰狞,不停地发泄着自己的怒火和积郁的怨气。 这个看守院警打他骂他也就算了,可竟然还骂他爸妈,骂他爸妈也就是算了,竟然还说自己是他的祖宗,是他的祖宗也就是算了,竟然还说他是个够杂种—— 这口气真的很难咽下去。 现在想想,自己刚才又是热脸贴冷屁股,又是强颜欢笑,又是满口胡言乱语的,简直自己都能把自己给恶心了。 这口气越想越是咽不下去。 “砰!”地一声,他一拳头砸在了墙上,手掌上破了皮,鲜血流了出来,鲜红一道印记留在了墙壁上。 越想越气,越砸越气。 “这道坎迈不过去,以后的路也甭他妈走了。” 赵直从兜里摸出那块碎玻璃片,紧握在手里,转过身,嘡嘡嘡,迈着大步,去找那个看守院警去了。 他今天必须要戳死这个自称是他祖宗的龟儿子。 第165章 杀人 赵直三步并做两步走,快速冲下了楼梯。 看守院警还在桌子后面,翘着二郎腿,在空中晃悠着,从楼梯上,只能看见他的两条腿,看不见他的人。 赵直下楼的这几秒钟里,冷静了一些。 冷静了不是说他要咽下这口气,而是他在想怎么样将院警弄死还不会太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口气是真的咽不下去了,赵直自己都能够感觉得到,今天与其说是因为被这两个院警骂了一顿,牵扯到了爸妈和自己是狗杂种的问题而要去戳人,不如说是因为过去几个月的时间里,自己被这些院警们连骂带打所受到的欺压和侮辱的总和,现在已经到了临界点上,所以才忍不住要去戳人。 刚刚看守院警的一顿辱骂正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然赵直不是被压倒了,而是被激发了。 在这样的地方待太久,心里难免会有恨意,恨意也不是平白无故来的,而是一点点被酝酿出来的,酝酿出来之后就积攒在那里,终于有一天,恨意在心中满了,兜不住了,就必须要发泄出来了,不然被憋死的就是自己。 有人会被愤怒和恨意而憋死吗? 答案是肯定的,积郁成疾就是这个道理,气不顺,理没通,该说的话没说,该做的事没做,最后伤害的肯定是自己。 刚才在楼上的时候,赵直气的得浑身直打哆嗦,那是恨意和怒意满了之后自动溢出来的结果。 砸了几拳,见血了之后,稍微好些了,身上不哆嗦了,脑筋也转动了起来。 他走下了第一段楼梯,在拐角处,朝着看守院警喊着:“喂,你——” 看守院警从桌子后面伸出了脑袋,看见是赵直,不由地皱起了眉头道:“你他妈又要干啥?” 看守院警现在还在思考他偷窥的事情,看见赵直又下来的,不由地再次冒火。 “上面有人在干架!你快去看看吧。”赵直着急地说道。 “狗日的,你瞎啊,老子是个看守院警,又不是巡逻院警?” “楼上没有院警啊,有我就不叫你了,快死人了上面,你抓紧的吧。”赵直表情和语气都很紧张,身子又开始抖了起来,他恨不能立马下去戳死这个家伙。 看守院警啐了一口痰在赵直的脚边,刚要转身去叫三楼那已经和护士聊了好几个钟头的巡逻院警,让他上去看看,但转过身来,却发现两个人已经在那亲上了。 看守院警立马扭过头去,嘴角不自然地抖动了两下:“狗男女!” 他不敢叫,他怕遭报复,而且这事要是在这个当口上叫,估计要被这个巡逻院警骂死,毕竟他们已经在那酝酿了好几个小时。 得了,今天就吃这一回亏吧。 看守院警又啐了一口痰,他发誓以后再也不当看守的了,宁可装病,也不来了,妈的,现在就没人真的在巡逻,所有秩序全靠看守的一个人顶着,这是一个人干好几个人的活啊。 而且这活吃力不讨好,鬼才知道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院长又死到哪里去了,这家精神病院是不是即将要垮台了,不过垮台了好,垮台了自己就可以回家娶媳妇了,最怕这样半死不活的情况了。 想想自己快三十的人了,还是个处男,就浑身不得劲,心头时时刻刻都似压着一团火。 他说话出口成脏,骂人从祖宗别人的跟上骂,怎么难听怎么来,这也与他的经历有点关系,欲望被压抑久了,难免会得点心理上的毛病,只不过他自己并未发觉而已。 这也正是为什么他人缘很差,总是被队长安排来当看守院警的原因了。 其实他本性并不坏。 不过,有谁的本性是很坏的吗? 可能并没有吧。 看守院警一边在口中不干不净地骂着,一边摇晃着脑袋从桌子后面站了起来,提着警棍,走上了楼梯。 赵直在楼梯口等着,见他上来之后,将身子紧贴在了墙壁上。 第314节 “你他妈还不快走!不是说快死人了嘛!”院警用警棍戳了一下赵直的胸膛,“瞧你那副德行,怎么跟得了羊癫疯一样,你说别人打架,你抖个什么劲!怂包!” 赵直贴在墙壁上的身子确实在抖,但不是因为得了羊癫疯,更不是因为害怕和恐惧,而是因为愤怒和即将来临的激动,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了。 “在417。”赵直的声音都发抖了起来。 看守院警摇晃着警棍,慢吞吞走了上去。 赵直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将玻璃碎片从口袋中掏了出来。 上楼之后,左拐,往前走。 走过了一个病房,两个病房,三个病房……病房的门都虚掩着,没有任何的动静,好像里面的病人全都死了一样。 “不像是吵架的样子啊,你可别骗我,要是骗我,哼哼,你今天必须要跪下来叫我爷爷。”院警扭过头去,看了赵直一眼,赵直紧跟在他的背后,双眼直愣愣地盯着他,院警忽然感觉这眼神有些毛骨悚然。 但是,大白天的,倒没什么好怕的,一定是自己多疑了。 当院警,面对病人的时候,最关键的一点是,不能心虚,你强他就弱,你怂他就刚,这是他自个悟出来的道理。 所以他对待病人的时候,都是一言不合就开骂,骂完之后就开打,打完之后再骂,毕竟在这里,病人是没有任何尊严可言的,而且没有人会为病人主持公道。 就在看守院警即将走到671病房的时候,赵直忽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看守院警‘咦’了一声,心头的火一下子就燃起来了,张口骂道:“你他妈以为自己是谁啊,还敢问老子的名字,好,老子就告诉你得了,老子就是你亲爹,我姓赵,叫赵直的爹,快跟我念一遍,赵,直,的,爹——” 赵直跟在后面没有说话。 看守院警得意洋洋地道:“我都跟你说了我的名字了,你倒是叫我啊,快点——” 他刚要回头捉弄一下赵直,谁知身后赵直忽然暴起,直接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将他推进了617的病房内。 赵直将看守院警推倒在地,左手捂住他的嘴,右手握着被磨出尖的玻璃碎片插进了他的胸膛。 “噗滋!”一声响! 玻璃碴子没入了胸膛里面。 殷红的鲜血滚滚而出。 赵直拔出玻璃,没有丝毫的停顿,再次插了进去。 “噗滋!”“噗滋!”“噗滋!” 一连插了三刀。 最后一刀,他的半个手掌都已经戳进院警胸腔里面了。 看守院警死透了。 赵直起身,将虚掩着的房门‘砰!’地一声关上,弯下身子,将血淋淋的院警身上的被鲜血浸透的了衣服扒了下来。 上衣,裤子,还有鞋统统扒了下来。 做完这些之后,他站起身子,望着在床上惊呆了的二子,以及张开嘴巴却没有喊出来的孙震阳—— 他要是说句话还好,可他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二子,然后又直勾勾地看着孙震阳,一句话也不说。 他好像在考虑事情。 在考虑生死攸关的事情。 孙震阳被看得有些发麻,一个人当着你的面杀了人,而且还一句话不说,就在你的面前不停地看着你,不停地在想你,这搁谁都会发麻。 赵直不说话,孙震阳和二子也不知道说什么。 赵直拿起院警的衣服,走进了洗手间,扔进了洗脸盆。 半分钟之后,他拎着拖把走了出来。 他将院警的尸体拖进了床底,然后开始拖地。 他一边拖地,一边说:“今晚,我要出去一趟。” 孙震阳都没有接话,他不知道该怎么接,更不知道该不该接。 二子虽然跟赵直还算是很熟,也知道他现在是要寻找武器的,但刚才看见他一声不吭,几秒钟之内就硬生生戳死了一个人,心里也有些发毛,过去他认为的赵直可不是这样的,所以他也没有接话。 看赵直那陌生的表情和那直勾勾的眼神,让人浑身就不舒服。 二子从床上下来,脚上踩了一摊鲜血,随后又再次上了床。 赵直自顾自地道:“今晚,让他睡我的床,你们照应一下,查房的时候不要出现纰漏,否则,我们都遭殃。” 赵直抬起头,望着孙震阳:“孙老师,有问题没有?” 孙震阳张了半天嘴,终于等着机会说出了话,他说道:“赵直,你怎么杀人了啊?” 赵直看着他,又不说话了。 孙震阳说:“你别看我了,我就当不知道这事好吧。” 赵直:“不,你知道。” 孙震阳‘腾’地站了起来,满面通红地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告诉他们。” 赵直冷冷地道:“去吧。” 赵直这一说让他‘去吧’,孙震阳倒真不敢去了,他不仅不敢去了,他还意识到了另外一个问题,赵直似乎已经掌握了主动权,这主动权不仅仅体现在他们病房里面的三人关系中,更体现在院警和病人的关系里面。 第315节 赵直似乎完全不怕院警了。 孙震阳长吁了一口气,一下子就想到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他重新坐回床上,说道:“这事,我知道,但我希望以后能够提前知道。” 赵直笑了起来,笑得脸皮有些颤抖,这是神经质般的笑容。 他低下头去,开始继续拖地。 他拖的根本就不是地,而是过去几个月受到的所有屈辱和打骂,在这一拖把一拖把之下,它们逐渐被清理干净。 往后的日子,不会再受气了。 第166章 假扮死人 下午的自由活动时间结束了。 病房的门‘轰隆’一声关上,并没有任何一人发现赵直刚刚在病房中杀了一名院警。 半个小时之后,地也终于拖完了。 地面亮闪闪的,冒着红光,空气中飘着丝丝缕缕的血腥气。 赵直杀了人,可是他心中的正义和道德并没有因此而崩塌。 在古时候,哪一个英雄上战场不是一次就杀上百八十个人的。 如果说古战场是合情合理的杀人地方,那么现在这家精神病院则就是一座被现代文明所遗弃的小战场。 在战场内生存,要么有勇,以一敌百,要么有谋,运筹帷幄。 如果什么都没有的话,那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赵直刚来的时候,只有匹夫之勇,骂人和打人,反抗和被虐,他直来直去,凭着自己的脾气做事,凡事只要触及他的底线,让他感到不爽,他就可以拍案而起,怒言相对,根本不考虑后果,那时的他是一匹不经世事,未经训练的野狼,只有任人宰割,任人围杀的份,好在他运气还不错,活下来了。 现在,经过了快半年的时候,他死里逃生许多次之后,不仅长了很多见识,更长了许多的心眼,有些东西,一定要从脑子里过上一遍,只有过上一遍,才能真正知晓这个东西是好是坏,这个东西要不要做,该怎么做。 做事之前,三思而后行,说话之前,也要三思再开口。 只有经历了事情,有了伤疤,上了当,受了骗,被毁了心爱的东西之后,人才会长记性,才会变得成熟。 赵直正在变得成熟。 他还是他,只不过他正在变化,过去的他未被自己完全开发,很多优秀的性格特质被埋没在了琐碎小事的庸庸碌碌中,现在好事多磨,好性子也要多磨,磨到如今,顽石的四周逐渐被磨破,里面翡玉暴露了出来。 这与他而言,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拖完地之后,又用抹布在地上不停地擦着,擦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地面上看不出来那种血红色的时候,才罢手。 汗流浃背,他伸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忽然发现孙震阳和二子两人依旧坐在各自的床上望着他,不由地笑了笑道:“你们看啥呢?” 二子没有说话。 孙震阳沉默了一会之后,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最后他长叹了一口气道:“赵直,没想过,过去我真的看错了你。” “看错在哪?” “我以为你是个莽夫。” “现在呢?” 孙震阳翘起了大拇指,神情严肃地道:“杀人之后,还能一言不发,冷静拖地,拖地之后还能够笑得出来,我看你不是莽夫,你是个勇士。” “哈哈——”赵直仰头就笑,感觉胸腔内一瞬间畅快淋漓,心里不赌了,四肢也不抖了,甚至头脑也比之前更加敏锐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杀人之后会变得很慌张,很害怕,没想到在杀死他之后,不仅不害怕,反而比杀之前更加轻松。 杀的时候,浑身倒是抖得厉害。 但杀完之后,一下子就舒坦了。 赵直刚笑了两声,孙震阳忽然说了一句话,这一句话将赵直的心情在瞬间打入了谷底。 孙震阳说:“他们抓你进来的时候,说你是个杀人狂魔,我看倒有可能是真的。” 听完这句话,赵直的心情一下子就低落了下去,但是很奇怪,他竟然没有生气,他只是感觉很失望,很惆怅,很忧伤。 他原本不想解释的,但还是说了一句:“我不是杀人狂魔,我就是赵直,想着帮你们一起逃出去的室友,如果你觉得我可怕,那么请你去别的地方住,我绝对不会拦着你,以后有机会出去同样也会叫上你。” 孙震阳虽然有时候说话啰里啰嗦,但关键时候还是能说到点子上,他说:“要换我早就换了,我只是没想到你杀人要忍耐这么久。” 孙震阳这么说,赵直倒是没有想到,他‘咦’了一声之后道:“你的意思是,我早该杀了他。” 孙震阳忽然笑了,这一笑,让赵直猛然惊觉这个人似乎是个深藏不露的老狐狸。 孙震阳笑着说:“你过去净在那里整一些鸡毛蒜皮没用的东西,我早就和你说过,逃出去逃不出去,根本不是你说了算的,现在你算是终于开始干点正事了,在这里,有能耐,你就能活,没能耐,要是会装死,也能活,做法不一样,活法也就不一样。” 孙震阳说出这段话来,倒是真把赵直惊着了,因为他听出来这句话里面蕴含的审议,而其中的深意竟然和赵直前几天冥思苦想的结果不谋而合。 孙震阳不愧是呆在这家精神病院中呆了七年半之久的人,果然有些门道,过去以为他就是个穷酸书生,没事爱整几个咬文嚼字,没想到,看事情倒是真看到根上去了,而且,看人也能往骨头里看。 赵直忍不住脱口而出,喊了一声:“孙老师。” 喊这一声,是真真正正觉得孙震阳确实是一个老师了,虽然他没有教赵直什么东西,虽然他说那些话有点马后炮的意思,但能够和他想到一块去,也着实算是不容易。 到今天为止,孙震阳才像是彻底将自己暴露了出来,或者说,他才彻底以一个真面目来和赵直相处。 不过,谁知道这个真面目会不会是他的第二个面目,这个面目后面会不会还隐藏着第三个和第四个面目? 第316节 赵直不管这一些,他走上前去,望着孙震阳,也不知是因为刚刚杀了人,心中的怒火和压抑的情绪放松了缘故,还是因为刚才孙震阳一席话让他觉得找到了知己,他忽然弯下腰去,紧紧握住了孙震阳的手,道:“孙老师,我真心希望你能加入我们。” 让赵直感到意外的是,孙震阳竟然摇了摇头,他轻叹一口气,缓缓说道:“谁当王,这天空照样在头顶上,只不过距离有远有近,天气有好有坏而已,只要备好防御措施,都是一样的。” “你的意思是,没有好坏?” “区别不大,但是还是有区别。我虽然不加入你们,但我支持你,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 “你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能勉强你。” “有什么事可以找我商量,比如要杀人这种事,最好能提前打个招呼,要是换作别人,不是我和二子,估计早喊出来了,也不会帮你一直兜着。” “明白了,孙老师。” 过去两天,赵直想通了很多事,现在杀了人,经过这一番的顿悟和发泄,他的脾气不仅没有之前那么凶悍和莽撞了,反而变得乖顺了许多。 难道说人一旦肚子里藏了事之后,胸襟和气度就变大了? 还是说,杀人之后,一部分的坏脾气跟随着那些流出的血都滚走了?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现在赵直做人做事都与之前有着很多的不同之处。 这不同之处表现在细节上,整个大方面来看,他还是之前的他,但就是这些很小的细节,让他在处理事情和与别人的关系上,显得更加具有分寸和掌控力。 有时候你越是想放纵一个人,那个人反而越是对你依恋和牵绊。 有时候你越是敬着一个人,那个人反而越是对你忌惮和恐惧。 所有的一切,都关乎人的心理。 得心理者得天下。 赵直轻吁了一口气,脑中不自觉地又出现了梁哲的形象,他那自信的笑容,那锐利的双眼,以及说话时候那种能够引导别人的语气,都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他感觉自己似乎无形之中正在朝着梁哲的方向发展,但他却不知道自己走的这条路是不是梁哲曾经走过的路。 恍惚之间,他竟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条路,或者说,这些事情,他似乎在什么时候曾经经历过。 他的头又开始疼了,像是针扎一样,一下一下,在脑子里跳着疼。 他呲了呲牙,摇晃了一下脑袋,再次望了一眼孙震阳之后,转过身去,走进了洗手间。 赵直走进洗手间之后,二子和孙震阳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赵直将院警衣服上被沾染的鲜血一点点洗干净,然后又拧干之后,晾在了里面。 他走出洗手间,站在门口,问道:“几点了,孙老师?” “快六点了。”孙震阳看了一眼电子表。 “等会吃晚饭的时候,我会穿上院警的衣服,去三楼看守,晚上就不回来了,到时候你们把他的尸体抬到我的床上,帮我应付查房。” 孙震阳没有说话,二子说道:“放心吧,这事包我身上。” 赵直不再说话,再次走进洗手间,将院警的衣服一件件拎出来,在空中用力甩着上面的水汽。 甩了半天,衣服依旧是湿漉漉的,但比最开始的时候好多了,从表面上,只能看出来很新很湿,已经看不出来是刚刚被洗过的了。 赵直又甩了一会之后,才脱下了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将院警的衣服套在了身上。 最后一件是帽子,普通院警的帽子不是那种圆顶的硬帽子,而是那种包头软帽,帽子上没有沾血,所以也就没有洗,全套装备只有它是干的。 赵直将帽子戴在头上,使劲往外拽了拽帽舌,尽量让其遮住自己的脸。 等他整理好装束之后,时间也到了。 “轰!”一声响。 病房的门被统一打开。 下午吃饭的时间到了。 赵直从床上拿起警棍,弯着腰,低着头,快步走出了病房。 走出这间病房,他就是一个院警了。 第167章 一波三折 从外表看,赵直现在已经是一名院警了。 他在下午的自由活动时间,杀了一名看守院警,他穿上了院警的衣服,戴上了院警的帽子,假扮成了院警,并在下午吃饭的时候,第一个走出病房,紧贴着墙角,急匆匆来到了三楼的楼梯口。 要假扮就要假扮的彻底,还要滴水不漏。 三楼的楼梯口便是那个死去的院警站岗的位置,别人站岗都是站着,这里的院警站岗是坐着,光坐着也就罢了,还有一张桌子,可以趴在桌子上睡觉。 也正是因为如此,赵直才敢这么光明正大地来三楼冒充看守院警,要是站着,他肯定会露馅,但坐着或者是趴着的话,别人就未必能够看出端倪来了,除非是较了真想要看个究竟,不仔细看,光看衣服身样,还真的很难分辨出来。 赵直来到三楼之后,就安安静静地趴在了桌子上,他将帽檐拉得很低,伸出手托着腮帮子,让别人不仅连他的正脸都看不清,甚至连腮帮子也看不见。 天渐渐黑了,走廊里的灯忽明忽暗。 但三楼的声控灯基本一直处于暗着的状态,因为这一楼没有病房,只有主治医师和院长的办公室,而他们现在连人都看不见了。 病人们在吃饭,院警和护士们当然也在吃饭。 等他们吃饭时间结束,也就是七点钟的时候,病房的门会统一关闭,然后看守院警去吃饭,巡逻院警来换班。 第317节 看守院警吃完饭之后,还要回来,然后一直看守到晚上八点查房完毕,登记的所有病人都在该在的位置上之后,看守院警一天的工作才算正式完成。 赵直在桌子后面熬了半个多小时,期间没有发生任何的意外状况,因为根本就没有人在意过他,就算是上楼下楼的院警都没有人跟他打招呼的,而且他一直耸拉着脑袋,抱着头,锁着肩,尽量做出一副不想与人交流的肢体动作。 快七点的时候,有一个院警从楼下吹着口哨缓缓走了上来,显然是已经吃饱喝足了。 赵直盯着楼梯,看见了一双脚缓缓上楼,还看见了一双腿,以及一双揣在裤兜里的手臂,再往上他就看不见了,也不是看不见了,而是不敢看了。 那名院警走上了三楼,双脚在了桌子腿前面。 赵直依旧不说话,也不抬头,双手抱着脑袋,似乎陷入了沉思,但他的眼睛瞪得很大,一眨不眨地盯着桌前的那双脚,他只希望这双脚快点离开,越快越好。 可是这双脚不仅没有离开,还又往前挪了挪。 紧接着,赵直面前的桌子忽然晃动了一下。 那个院警似乎是将双手撑在了桌面上。 赵直屏住了呼吸,他想要抬头看,但又不敢抬头,他怕一抬头,就和一双陌生的眼睛对上了,那双眼睛立马就会射出两道质疑的目光,然后毫无疑问便会直接揭穿他这个冒牌的院警。 但这个情况也是他提前预想到的,最坏的情况他也想过,那就是被发现,而被发现之后呢,大不了再玩命一搏,反正命早就豁出去了,也不怕再多豁一次。 但要再豁一次的话,情况就不比之前了,他估计连隐藏的机会都失去了。 如果说杀一人能够办到,冒充一人也能够办到,那杀两人,让两个人在一天之内忽然全都消失,且不引起别人的怀疑,这个对目前的赵直来说,是绝对办不到的。 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对赌。 堵上的是自己的性命,赌的是对方的眼睛。 赵直只希望对方看不见,看不见或许反而会救他自己一命。 “为了救你自己的小命,求你不要多管闲事。” 赵直低着头,在心中祈祷着。 “呵呵。” 头顶上忽然传来了一阵笑声。 赵直的脑门忽然就炸了,这一声笑似乎已经表明对方发现了自己,说不定警棍早已悬在了自己的头顶上,只等自己一抬头,就立马电晕他。 “这可怎么办,这个院警也真是沉得住气,就这样在上头盯着自己,一句话也不说,就等着让我自己主动暴露啊……” 这情况是赵直提前没有想到的。 赵直一边着急地在心里琢磨着,一边有些控制不住地想要抬起头来一看究竟。 可就在这时,只听头顶的院警笑着说道:“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这一下是真的吓着赵直了,他实在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不慌不忙,不仅不拆穿自己,还笑着要让自己主动承认错误。 病院里面有个这么有魄力,这么有城府的院警,为什么他之前没有注意到—— 难道是余文泽? 不对,余文泽的声音不是这样的,而且他也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 他的脑子一团乱麻,手缓缓伸进了口袋中,摸到了那块依然湿乎乎的碎玻璃碴子,摸到碎玻璃的一瞬间,赵直的心就踏实了。 他紧咬了一下牙关,在脑海中连着骂了几声:去你奶奶个熊! 他准备骂完最后一声就先发制人,骤然暴起,一下戳穿这个院警的心脏,他有这个把握,也下得去这个狠心。 谁知就在这时,头顶再次响起了声音:“你到底要睡到啥时候,再晚饭都没了。” 赵直的骤然心提了起来,然后忽地又放了下去,待沉到底谷之后又缓慢浮了上来,这一句话他琢磨了两遍,到第三遍的时候,他终于明白了里面的意思。 他的手依旧摸着碎玻璃碴子,但头却缓缓抬了起来,他从帽檐往上看去,斜着眼睛,用眼白看见了一个后脑勺。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在吓自己,对方竟然是在用后脑勺对着他,根本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赵直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就在这时,那个院警忽然用手拍了拍桌子,似乎又要说话,而他说话的同时,身子就要转过来——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幸亏赵直提前两秒抬头看了一眼,要不然现在抬头的话,肯定被撞个正着,那时候难免又要杀人见血。 “咳咳——” 赵直咳嗽了一声,怂着肩膀,一只手压着帽檐,从面前站着的院警的旁边快步走下了楼。 “刚才睡的跟个猪一样,现在倒是跑得麻溜的紧,招呼也不知道打一个,一看就是个催命的鬼……”楼上的院警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但赵直都没有听进去,他头也没回地一路奔到了二楼。 他没有去吃饭,而是直接蹿下了一楼,他越走越快,最后两步直接是用前扑的动作完成的。 他冲出了大门,冲出了普通病区楼。 这是近半年的时间内,他第二次离开病区楼,第一次是跟随孙震阳去重病楼做义工,那时他还被猴二给踹了一脚,踹翻在了地上,现在都还清清楚楚地记得。 今天,他再次出来了,不过这一次,他是完全靠着自己的努力出来的。 他站在门外,望着阴沉的天空,望着远处的绿树和草地,望着四处还在流淌的雨水,望着眼前的石阶…… 这一切的一切,是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在笼子里面看外面是一种感觉,走出笼子,真正体验又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赵直深吸了一口气,感受到了空气只清冽的气息,他记住了这气息的味道,记住了气息当中蕴含的雨滴、泥土、花草和树木的这些所有的味道。 他原本想要出去一趟的,但看外面到处都是雨水,四周还有来来往往的院警和护士,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第318节 不能因为图个一时爽快,就忘记了自己的真正目的。 他最后望了一眼外面,转过身,又走进了病楼。 此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他靠在门口的角落里,静静思索了一会,当然也是为了拖延一些时间。 期间有两个护士一边悄声说着话,一边从外面走进来,他们进来之后,发现了墙角落的赵直,两个护士先是一愣,随即又窃窃私语地离开了,中途还频频回头往向赵直。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赵直这才朝着楼上走去。 来到二楼,发现二楼有两个院警在和刚才那两个上楼的护士相互说着什么话,其中一名护士还在朝着赵直的方向指指点点。 赵直没敢停留,压低了帽檐,快步朝着三楼走去。 来到三楼之后,发现刚才那个院警已经不见了,看来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和别的院警或者护士鬼混了。 他放下心来,虽然设计好的动作和招数没有派上用场,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坐在了凳子上,将帽檐微微抬高,用半只眼睛观望着四周的动态,两只耳朵仔细聆听着楼上和楼下的动静。 过了一会之后,楼下传来了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有男有女,似乎正在争辩着什么,赵直没有在意。 整个三楼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黑。 赵直看时间差不多了,他站起身子,将桌子拉回到里面,紧靠在墙边上,然后把凳子放在了桌子上面,摆好。 做这些的意义,是为了混淆院警们的视听,蒙蔽他们的双眼,让他们以为这个看守院警是在昨晚看守时间结束之后才失踪的,那样的话,他们病人的嫌疑就要少很多,而赵直也就会安全许多。 赵直转过身,面向走廊的尽头,他脱下鞋子,拎在手里,朝着走廊深处缓慢走去。 声控灯没有亮起。 四周一片漆黑。 他越走越深,越走越慢。 终于,他来到了院长办公室的门前。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手缓缓放在了办公室的门把手上—— 第168章 破门 走廊阴暗,四周悄无声息。 赵直的手摸到了院长办公室的门把手上。 他轻轻用力转了一下,门把手没有动。 门锁上了,这虽然在他的意料当中,但还是让他稍微有些失望,因为如果没锁的话,肯定会节省他很多的时间。 “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如何才能将一道锁着的门打开呢?” 这个问题,赵直已经问过自己了。 很显然,答案只有两种,一种是像小偷一样用细长的钩子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将门撬开——这是用巧劲开门,属于技术活。 还有一种是直接用蛮力撞开,破门而入,这是力气活。 相比于技术活,力气活的难度不仅很大,而且极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到时候撞了半天撞不开,反而倒引起了许多人前来围观他,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最关键的是,如果真的破门而入了,到时候出来之后,门不仅关不上,甚至还坏掉了,肯定会引起院警们的怀疑,到时候要是院长亲自出马的话,肯定自己也逃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几层的关系之后,赵直也只能选择用巧劲,即使他并没有掌握这一项技术。 赵直并不会开锁,但今天他不仅要学会开锁,而且还要现学现卖,如果开不了这道锁,机会就会白白浪费,这一整天的工作也就白做了。 他从兜里掏出一根细长的钢条,这根钢丝是他从休息室内的电视机上的天线里面的丝管中拽出来的,为了弄这根钢条,赵直可是煞费苦心,当时还将自己的手指都戳伤了。 也正是因为赵直将天线弄坏了,所以后来的电视机上便一直出现着雪花,看电视的人也逐渐变少了。 这根钢丝其实是他准备用来开启他自己的病房门的,结果在当时他试了几次,发现病房的门根本就开不开,不是因为他技术不行,而是因为病房的门是统一开启和关闭的,用的是很高级的电门开关模式,根本就没有锁头那一说。 但也正是因为之前有过开锁但没有成功的经验,所以这一次的开锁才不会显得那么唐突和生硬。 至少他曾经琢磨过开锁这事。 说干就干,赵直对准缩孔,将钢条一点点导入了进去。 导进去之后,他左右轻微摇晃着,试探着锁头里面的构造,寻找着开关的阀门。 开锁这项技术活不同于别的技术活,它需要的不仅仅是手上的技术,还有听觉的技术,以及感觉的技术,其中最最重要的,当属‘感觉’。 开锁时,你看不见里面的构造,那么就要凭借一个导进去的东西试探出里面的构造,这就是感觉,只有感觉对了,才能成功开启一把锁。 看起来是开一把锁,细细琢磨一下,感觉它跟谈恋爱倒有几分相似,都是凭感觉,打开对方的心门。 赵直不停地试探着,插进去拔出来,拔出来又插进去,试探着锁洞的深浅,感受着里面的构造,并在脑中形成图画轮廓。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的额头上都开始冒出细微的汗珠了,手臂也开始酸疼了起来。 但门还是没有打开。 赵直的心有些急躁了起来,虽然长夜漫漫,有的是时间让他开锁,但这样一直开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说不定着这门也是电锁呢,根本就打不开,那样岂不是会浪费掉一晚上的时间? 额头冒汗,身上酸疼,心中烦躁,身体影响了心理,心理反过来又影响了身体。 第319节 他手上的动作变得毛躁了起来。 刚刚将钢丝拔出来之后,他又猛地插了进去,这一插不要紧,因为用力过猛,直接将钢丝折断了,剩下半截钢丝在自己的手里,还有小半截折在了锁孔里。 “我操!” 赵直骂了一句,看着手中的半截钢丝,心里一下子凉了下去。 他想将锁孔里面的小半截钢丝弄出来,但越弄它反而越是往里面缩,弄了一会之后,里面已经彻底被堵死了。 这下好了,不仅自己开不了锁了,就算是拿着钥匙的院长也开不了了。 这锁,已经废了。 赵直气的将剩下的半截钢丝用力掰弯,他本来要将钢丝直接扔掉,但想了想。 这样不仅会使自己失去了一个利器,说不定还会成为他们破获看守院警失踪案的线索,到时候万一他们凭借着一个小钢丝就将自己抓获并定罪了,那岂不是太冤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事都只能怪钢丝质量不好。 要不是钢丝太软,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地折断在里面了,而且就算是折断了还好,它反而还越来越往里面缩,这才是赵直最不喜欢的。 站在门口,盯着已经被彻底堵死的锁发了半天的呆,赵直也没有想出别的进入里面的方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现在也不知道几点钟了。 整个普通病区楼漆黑一片。 幽深阴暗的走廊中,除了赵直轻微的呼吸声之后,听不见别的声音。 在这样的氛围之下,他忽然感觉到了一丝的害怕,他倒不是害怕黑暗中忽然蹦出一个院警,而是害怕蹦出一个不是人的怪物来。 他再次想到了血红怪物以及在负二楼看见的那些趴在地上蠕动的长舌怪物,那些怪物看着像人,但又不像人,而且,他们好像还吃人…… 想到这,赵直不敢往下想了,他摇晃了一下脑袋,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再次琢磨起如何开门的问题。 要是能够变成一条虫子从门缝底下爬过去就好了…… 或者是变成空气从顶上飘过去…… 赵直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面对着这样一扇门,一向聪明机智的他竟然无计可施。 “如果这是一扇求生的门,走出这扇门,就获得了新生,我会怎么做?” 赵直在黑暗中自言自语。 他自己还没来得及回答,黑暗中忽然传来了一个低沉压抑的声音。 “如果是我,我会砸开!” 这个声音骤然出现,吓得赵直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他急忙转过身来,望向身后。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不远处缓缓走来,他的衣服破烂不堪,全身污秽,头发蓬乱,脸上也是脏兮兮的,唯有一双漆黑的眼睛在黑暗中一眨一眨,闪着阴狠凶恶的光芒。 这个高大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孔武。 孔武人若其名,身高体壮,如同一座铁塔,在他当院警队长的时候,所有人都害怕他,正是因为他的力大无穷和凶狠霸道。 当时他被定罪的时候,就曾经大闹一场,十几个院警都拦不住他,被他一连打伤了好几个,最后要不是院长用一把左轮手枪击中了他的耳朵,估计可能都拿不下来。 就是这样一个孔武,被关在负二楼的禁闭室内,呆了一个多月竟然没有死,而且还在赵直的帮助下,逃了出来,自从逃出负二楼之后,孔武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幽灵一样,白天找隐秘的地方睡觉,晚上独自一人出来溜达,寻找食物,同时寻找复仇的机会。 赵直看见来人是孔武之后,这才放下心来,将手中的玻璃碴子重新塞回兜里,说道:“我还以为你逃出去了呢,没想到还在这里晃悠。” “逃出去干嘛,再说,在这里想要逃出去也没有那么简单。” 孔武的话里似乎藏着别的意思,赵直刚想要开口问,孔武却忽然踏前一步道:“你为什么要进院长的办公室?” 赵直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盯着赵直的双眼,他原本想撒个谎的,但想到孔武曾经是院警大队长,说不定会掌握一些信息,就直接说出了实情。 赵直道:“我想弄把枪。” “哦?你不准备从下水道爬出去了?”孔武的语气有些轻蔑。 “不爬了,太费劲,我现在想用更直接的方式。” “你所谓的直接的方式就是杀人?” 孔武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赵直的心却‘噗通’跳动了一下:难道说孔武看见自己杀那个看守院警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只是在虚张声势,看我穿着院警的衣服,就以为我杀人了,还有这可能只是他随口一说,毕竟是说要找枪的,找枪肯定是为了杀人,这也能说得通。” 赵直在心里琢磨着,也不好开口问,不过细想一下,如果孔武真知道了的话,其实对他的影响也不是特别大,只不过多了一个把柄而已,但孔武现在也是个在逃犯,谁有谁的把柄还不一定呢。 赵直这样一想,心里也就舒坦多了。 他轻咳了一声之后,盯着孔武道:“杀人比救人快,占领比逃跑彻底。” “看来我们的越狱大师开始开窍了,记得当时我就和你说过,在这里逃出去,是不可能的,看来你现在也明白了这个道理,总算还不是太晚。” 孔武说完之后,就转身要走:“你自己慢慢搞,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等等!”赵直喊住了孔武道,“你有枪吗?” “之前有,现在没了。”孔武说完之后,忽然停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似乎在一瞬间变得严肃了起来,他缓缓说道,“我的宿舍里倒是藏着一把,我一直在找机会进入院警的宿舍楼,但还没有进去,不过对我来说,枪并不是必需品。” “院长的办公室里面有枪吗?” 第320节 “不知道,或许有,或许没有。” “我想请你帮个忙。” “哦?什么忙?” “砸开这道门。” 孔武忽然笑了起来,他的笑不是嘲笑,也不是讥笑,而是有些无奈的笑。 他重新走到赵直的跟前,低头望着他道:“本来我是不会帮你的,但你刚才提醒了我,让我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这件事还挺关键的,所以这也算是缘分吧,每次见到你总会给我带来好运。” 赵直没有问孔武他口中说的那件关键的事是什么,也没有说别的话,而是快步朝着走廊跑去,他一边跑着,一边道:“我去帮你放哨。” 赵直刚跑了一会,还没等跑到楼梯口处,只听身后传来“砰!”地一声巨响。 地面似乎抖了一下。 在寂静的黑夜中传来这一声爆响,将猝不及防的赵直吓得腿肚子一软,差点倒在了地上。 他急忙扭过头来,黑暗中,看见走廊的尽头有个黑色的身影朝着他快速走来。 那个身影,不像是人,倒像是一大团滚动着的物体。 他迎着那个人影缓步走了过去。 “好了!”孔武从一团滚动的黑暗中走出来,意味深长地看了赵直一眼,随后快步走向了楼梯口。 赵直还想在再问点什么,等他回过头去的时候,孔武已经不再了,不知是上楼去了,还是下楼去了。 赵直深吸了一口气,也不再理会他,朝着走廊尽头跑去。 门果然被打开了。 锁头是完好的,门也是完好的。 锁鞘则断掉了。 看来孔武直接用大力将门撞开了,他的力量和准度都把握地很好,恰好在门没碎,锁鞘断掉的那个点上。 就是不知道刚才那声爆响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赵直来不及多想,往走廊的另外一边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人之后,便走进了院长的办公室。 他反手关上了门。 里面黑漆漆的,静悄悄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感觉到空气中似乎飘荡着一股血腥味。 第169章 意外发现 一股腐朽的血腥味飘荡在空气中,让人作呕。 借着窗外微弱的光芒,赵直环顾四周。 院长的这间办公室特别大,足足有四五个病房那么大,里面有沙发,茶几,各种家居摆设,花盆,挂相等,应有尽有。 而且据说这间办公室还连着卧室,赵直往右边一看,果然又看见了一扇门,门紧紧闭着,应该就是卧室的门了。 在办公室靠窗的位置,有一个很大的办公桌,办公桌后面,有一把皮质的扶手椅,紧靠在墙边,面向窗外,似乎院长最后一次离开座位之前曾坐在扶手椅上欣赏外面的风景。 赵直走向了那把椅子。 他饶过办公桌,坐在了椅子上。 椅子很舒服,做下去之后发出了‘吱吱’的声响,那是胶皮被压缩发出的声音。 他坐下去之后,一蹬地,椅子滑到了办公桌前。 办公桌的桌面上堆放着一叠文件,他随便翻开了两个,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有用的信息,倒是文件末尾的签名引起了他的注意,文件的签名写着一个陌生的名字:阎洛沙。 难道矮人院长的真名叫阎洛沙? 这名字可真是晦气,谁要是起这么一个名字,故意一辈子都不能开开心心地笑出来,总感觉有小鬼在身边晃悠。 他对这些文件不感兴趣,而且也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他来研究这些东西。 他将文件重新放回桌上,低下头,找到了办公桌正中间的抽屉把守,然后缓缓拉开—— 抽屉里面有一个小盒子,除了盒子之外,什么都没有。 他拿起那个盒子看了看,然后拆开,发现里面竟然是一板药粒。 他想要看看这药是治什么病的,但在包装盒上看了半天都没看见,只看见上面标注了一个【x】的字符。 他摇了摇头,将药盒放进了抽屉里,紧接着拉开了左边边那个较小的抽屉。 拉开抽屉的瞬间,赵直被吓了一跳。 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黑白的骷髅面具,静静地躺在里面,像是一张脸,从里面望向赵直。 看来院警一共有两张面具,平时换着戴,一张脏了之后就换另一张。 他原本想要拿起面具端详端详,但感觉这东西有些怪异,看着很挺渗人的,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将抽屉关上了。 还剩下最后一个抽屉。 他在心里祈祷着,希望这个抽屉里有让自己满意的东西。 第321节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将抽屉拉开。 抽屉里面是一把匕首,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刀刃微微弯曲,看起来像是弯刀,但又不像是弯刀,因为它没有弯刀弯的弧度那么大。 除了匕首之外,里面没有其他的东西。 说实话,看见匕首的那一刻,赵直有些失望。 中间是一盒药,左边是一副面具,右边是一把匕首。 废了这么大劲,不曾想到只弄到一把匕首是有用的,这个院长也真是的,竟然没有在抽屉里面藏枪,简直没有一点做院长的危险意识。 但有匕首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他将右手伸进去,将匕首拿了起来。 拿起匕首的一瞬间,他就感觉这匕首有些不对劲,似乎比看上去要轻许多,它的重量不像是一把金属匕首,倒像是一块木头板或者塑料板。 但匕首的锋芒很锐利,在暗夜中闪着清冷的光芒。 “看来这不是一把普通的匕首。” 他随便把玩了几下,感觉匕首虽然很轻,但用起来却异常顺手,很流畅的感觉,而且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对这把匕首产生了兴趣,开始仔细端详了起来,在微弱的光芒照射下,能够看见匕首的正面把柄上雕刻着一个长胡子老头,应该是制作这把匕首的人,或者这把匕首曾经的主人。 他皱了皱眉,随后将匕首翻了过来,在另外一面的把柄上,雕刻着三条盘旋交错在一起的蛇,蛇眼是黑红色的,光线忽然一闪,赵直好像看见那蛇眼骤然亮了起来,红惨惨的。 他吃了一惊,再次凝神望去,蛇眼又变成黑红色的了。 他轻吸了一口气,将匕首藏在了口袋里面藏好,然后又在桌面上,桌底下,四处找了半天,但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他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自语道:“没想到废了这么大劲进来,竟然只找到一把匕首,这个院长也真是够抠门的。” 不经意间,赵直的眼光掠到了那扇紧闭着的卧室门,他歪了一下脑袋,朝着卧室门走去。 刚走了几步,他就停住了,因为他感觉到了空气中那股血腥味似乎在变重。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血腥味则再次变重。 看来这血腥味的源头正是这间卧室。 忽然间,一个有些惊悚的想法跃入了他的脑海——矮人院长该不会死在自己卧室里面了吧?! 这个想法把赵直自己都吓了一跳。 要是院长真死了这里了,那他这一次来就算是发现了一件天大的事情了,有可能会搞得整个病院从此陷入极度混乱当中。 赵直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他一步一步悄悄走到卧室的门边上,倾听着门里面的动静。 房门里面静悄悄的。 赵直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放在门把手上,轻轻旋转了一下。 卧室的门打开了一条缝。 血腥味扑鼻而来。 赵直急忙往后退开了一步。 “吱呀——” 房门在惯性的作用下,缓缓打开。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从里面冲了出来。 赵直捏紧了自己的鼻子,一边往后退了两步,一边奋力朝里面望去。 卧室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但能够看出来里面没有活物,更没有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缓缓走进了卧室。 卧室的窗帘拉得很紧,所以里面特别暗,比办公室暗很多,里面的东西也看得不是很清楚。 赵直只能看见卧室里面有一张床,床上有被子,床边是衣柜,还有衣架,床的对面是一个书桌,书桌上立着一些什么东西。 除此之外,房间里面没有任其余的东西了。 他朝着窗台走去,准备将窗帘拉开看一看,可刚走了两步,忽然感觉脚底下像是踩到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 他低头望去,看不清脚下是什么,他皱了一下眉头,快步走到窗前,猛地拉开了窗帘。 光线从窗外照射了进来。 赵直猛然回头,霎时惊呼出声。 铺在床上的竟然不是被子,而是一个人! 也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具尸体。 也不是一具尸体,而是半具尸体,因为尸体的头已经不见了。 尸体也不是放在床上的,而是放在一块塑料板上的,尸体的表面还包裹着一层塑料薄膜。 塑料薄膜上出现一个洞,似乎是被什么虫子给咬开的,尸体身上剩余的鲜血就从薄膜里面缓缓流出来,流到塑料板上,又经过塑料板流到了地面上。 刚才赵直踩到的黏糊糊的东西正是流到地上的鲜血,都已经快要凝固成血块了。 第322节 这个尸体没有了脑袋,全身赤裸被裹在破了一个孔洞的真空薄膜袋中。 尸体的形体似乎很宽,身高看起来也很高,而且身上没有毛,胸很大,应该是个女人。 忽然间,赵直的脑中掠过了一个人——郑圆圆。 郑圆圆也就是他们之前的护士长,长得五大三粗,当时他第一次进病院,在禁闭室中的时候,就是郑圆圆鼓励了他,给了他坚持下去的勇气,让他的情绪冷静了下来,并安稳地睡了一个好觉。 据说郑圆圆死的时候就是身首异处的。 难道这真的是郑圆圆? 如果真的是郑圆圆,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还是以这样一种奇特的方式? 难不成郑圆圆是院长杀的,杀完之后院长还要歼尸?! 想到这,赵直感觉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他不愿在再继续想下去,也不想掺和这件事情,毕竟郑圆圆跟他没有一点关系。 他刚决定不想,脑中却忽然又想起一个人来——孔武。 据传,孔武和郑圆圆曾经是情人也是恋人,孔武一怒之下杀死了郑圆圆,也正是因为这事,他才被抓了起来。 但赵直从和孔武的几次聊天中得知,孔武或许并不是杀死郑圆圆的真凶,而且他对郑圆圆一往情深,还要为她复仇。 要不要叫孔武进来看看,顺便帮郑圆圆收尸?毕竟一直将尸体放在这也不好,再过几天,可能就直接腐烂了,到时候尸骨无存,也太悲惨了,关键是郑圆圆人不坏,甚至可以说是这家精神病院中为数不多的几个好人了。 让这样的人死后连葬身之地都没有,就太不人道了…… 但其实这里的人死后大多无葬身之地,郑圆圆有这样一张大床躺着,就算是很不错了。 赵直叹息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自语道:“还是暂时先不着急,等我出去之后,如果再碰见他就和他说,如果碰不到,那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赵直抬起脚,饶过地上的一摊即将凝固的鲜血,走到了床的另外一边。 他环顾整个卧室,一圈下来,最后将视线落在了书桌上。 书桌上有书,还有一个花盆。 赵直当然不是为了书,也不是为了花盆,而是为了书桌上的抽屉。 有抽屉,就有机会,指不定里面藏着什么有用的东西呢。 他走到书桌前面,缓缓拉开了抽屉。 抽屉里面竟然工工整整地摆放着一本书。 但是—— 书是鼓起来的,里面似乎夹着什么东西。 赵直的心怦怦跳动了起来,他似乎已经预感到了即将发生的事情。 他将书拿出来,放在桌面上,然后缓缓打开—— 果然,是一把枪! 一把小手枪,金色的,在暗夜中发着金光,似乎被憋在书里太久了,迫不及待要释放自己体内的能量。 赵直的呼吸停止了,他将金色手枪拿在了手里。 枪很小,但握起来却特别舒服。 他单手握紧手枪,瞄准了窗外—— “崩!”他兴奋地叫了一声,手腕上抬,做了一个开枪的姿势。 书本里面夹着的除了一把金色小手枪之外,还有一个金色的小口袋,赵直打开口袋看了看,里面装的是金色的子弹,足足有四五十颗。 “看来这个院长还是有些品位的,枪是金色的,子弹也是金色的,而且还这么小巧玲珑,确实很符合他骷髅院长又矮又怪的身份。” 赵直感叹了一会之后,头脑逐渐从刚刚的兴奋中冷静了下来。 他把手枪插进腰间,子弹包放在兜里,然后将书本重新放回了抽屉里,走出了卧室。 在关上卧室房门的时候,他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尸体—— 矮人院长为什么会将一个无头尸体放在自己的卧室,还摆放在床上呢? 实在是太诡异了。 赵直想不通,也无能为力,只能摇了摇头,关上了房门。 他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身心都放松了许多,今晚的收获很大,不仅获得了一把锐利的匕首,还斩获了一把梦寐以求的手枪。 有了这把手枪之后,他就可以做很多之前不敢做的事情了。 真正的战斗即将打响。 赵直对着黑暗微微一笑,随后快步走向了办公室的大门。 他走到门前,刚要开门,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细细碎碎的脚步声。 脚步声由远及近,由模糊变清晰,缓慢而轻巧,绝度不是孔武的脚步声。 脚步声最终停在了对门的位置,距离院长办公室的房门可能有三四米的地方。 外面陷入了一片寂静当中。 第323节 没有开门声,没有脚步声,甚至没有呼吸声。 但忽然间,脚步声骤然响了起来,这一次,是朝着院长办公室的房门走来的。 赵直的头皮一下就炸了。 他还没来得及躲开。 “吱呀!”一声响,房门被打开了。 第170章 夜半惊情 赵直躲在门口面,静静倾听着门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原本停在了对门的位置,没有想到忽然从对面一转,直接就朝着院长的房门走来了。 他都还没来得及躲,房门‘吱呀’一声就被打开了。 千钧一发之际,赵直顺着开门的方向,身子往后旋转,紧紧贴在了墙壁上,一动也不敢动。 他的眼睛只能看见门板,除了门板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脚步声从门外走了进来,赵直听见走进来的人‘咦’了一声,似乎颇感疑惑。 也正是这一声,让赵直听出来进来的人是一个女人。 女人站在门口,探头往里面望着,望了一会之后,并没有发现什么,但她似乎是闻到了空气的血腥味,再次‘咦’了一声,抬起脚就往里面走去。 她往里面走了两步,赵直躲在门口面,这时恰好能够看见她半个身影,那身影果然是女人的身影,穿着一身黑色皮衣和皮裤,半截长腿露在外面。 这个女人的穿着打扮让赵直吃了一惊,他立马想起来,这个女人极有可能正是梅医生的保镖小玉,那个总是穿着一身黑色皮衣和黑色短裤,扎着马尾辫,满眼愤恨的暗黑女孩。 看见是她之后,赵直的心情忽然放松了许多,也不知道原因是什么,可是是因为觉得她并没有大部分院警和护士那么坏,反而和他们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就是这种即时在熟悉的人面前依旧显得很陌生的感觉让赵直对她有一种特殊的情感在里面。 这个女孩,从骨子里就是孤独的,就是不合群的。 但他依然不敢掉以轻心,依旧静静地躲在门后面,尽量将身子往里面隐藏着,仔细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赵直猜的没错,门外的人的确是小玉。 梅医生去了地下,并没有带上小玉,所以小玉最近这段时间比较自由,但她却并不喜欢这种无所事事的自由,而且,相比于白天,她更加喜欢黑夜。 因为之前她都是跟梅医生住一起的,梅医生的办公室同样也是卧室,卧室有两间房,一间是梅医生自己的,另外一间则是小玉的。 今天的大部分时间,她都在女护士的宿舍楼,她当然不是住在那里,也不是去维持治安的,而是去找铃儿说话的。 很奇怪,自从遇见了铃儿之后,之前很少说话,或者几乎不说话的小玉逐渐变得爱说话了起来。 而且,这一说就容易忘记时间。 这不,今晚就说到了半夜。 本来铃儿要留小玉在那里过夜,正好也有多余的床,但小玉却感觉不妥,而且她们其实还并没有那那一步…… 她们的关系突飞猛进正是因为昨天晚上,她救下正在被韩笑非礼的铃儿,两个人抱在一起,铃儿在她怀里哭了大半个晚上,说了许许多多的话,两个人的关系才真正变得亲密无间了起来。 其实小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和铃儿是什么关系,更不知道她要如何处理这段关系,她只知道自己很喜欢跟铃儿在一起,很喜欢和她说话,其余的她其实了解的并不多。 可能铃儿理解的也不一定有她多,所以在小玉说要离开的时候,铃儿问了她一个问题,她问:你说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小玉想了想说:姐妹吧。 铃儿摇了摇头。 小玉又想了想说:好朋友。 铃儿点了点头之后又摇了摇头。 小玉不再想了,反问道:那你说是什么关系? 铃儿托着腮想了想,说:我觉得像男女朋友,因为我总想着你,你想着我不? 铃儿说这话没脸红,小玉却脸红了。 小玉很少脸红,或者说,她过去十几年几乎没脸红过,可是现在却脸红了。 小玉红着脸说:可我们都是女的…… 铃儿张着嘴,想说什么,但没有说出来,过了一会之后,她才说:我也搞不懂。 铃儿说搞不懂是假搞不懂,因为她有些话说不出口。 但小玉是真搞不懂,她不仅搞不懂,还越搞越迷糊,她也感觉跟铃儿的关系好像已经超出了姐妹的关系,超出了好朋友的关系……但她却不知道她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因为搞不懂这个关系,所以她不能在那里过夜,就像昨天晚上一样,即使铃儿那么伤心,她依旧半夜离开了。 其实她也不是不能在那里过夜,只是小玉有一种直觉,在那过夜,可能要出事,还是出大事。 但到底会出什么事,她就不知道了,只是一种不是很舒服的直接在困然她,让她不能过夜。 就是因为这一连串的因果关系,所以小玉才连夜离开宿舍楼,回到了梅医生的住处,一如昨天晚上。 恰好她回到宿舍楼的时候,看见院长的房门似乎跟往常有些不一样,似乎是关着的,但又不是关着的。 她停在门口看了一会,然后走到院长的房门前,这才看清,原来房门被往里推开了一条缝,她以为是谁不小心推的,并未在意,刚要将其拉上,但拉了一下,不仅没拉上,反而因为用力过猛,一弹之后,竟然缓缓打开了。 这一下,让小玉吃惊不小。 第324节 她以为院长的房门一直都是锁着的,没想到不仅没锁,甚至连关都没关。 她走进去之后,环顾四周,看见里面并无异常,也就没有特别在意,但忽然间,她闻到了空气中似乎有一股血腥味,她嗅了几下之后,发觉血腥味来自卧室,于是她朝着卧室缓缓走去。 就在走向卧室的途中,她被躲在门后的赵直发现她穿着皮衣皮裤,认出她正是梅医生的保镖。 就在赵直躲在门口正在纠结到底要怎么着的时候,走廊外面再次响起了脚步声。 这一阵脚步声很急促,很轻巧,听脚步声就能听出来,应该是一个女人的。 小玉也听到了,她顾不上进卧室查看,转过头来,朝着门外走去。 敲门声响了起来,是在敲对面梅医生的门。 小玉站到了门口喊了一声:“铃儿——” 站在梅医生的办公室门前敲门的正是铃儿。 铃儿转过头,看见小玉从院长的办公室走出来,似乎没有感觉太惊讶,她走向了小玉,一把握住了小玉的手,神情激动地说道:“小玉,我想明白了。” 小玉问:“想明白什么了?” 铃儿说:“我们的关系。” 显然,铃儿在小玉离开之后,独自一人又想了很久,在觉得自己想通了之后,就急不可耐地赶来和她说。 小玉似乎不敢再问,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什么关系?” 铃儿忽然一把抱住了小玉,眼眶中似乎有泪花在泛红,她激动地说:“爱人。” 小玉的全身似乎在瞬间抖动了一下。 同时抖动了一下的还有门后的赵直。 小玉是因为情到深处,身心激动而无法控制。 赵直则是被吓的,被惊的。 小玉和铃儿因为深陷对方的情感当中,所以并没有听见赵直抖那么一下。 两人还在深情对视着。 过了一会,小玉忽然说:“可我们都是女人啊。” 铃儿说:“你没出去过,你不知道,外面现在同性的特别多……我是说虽然不是异性,一样可以成为爱人……意思是,性别不是成为爱人的限制,你懂吗……” 小玉微微仰起头,她才18岁,她活了18年,有17年是在病院中度过的,所以她并不知道这种事情,而且就算是知道了,可能也并不能理解。 “可是……我们……”小玉眉头轻皱了起来,她在努力地思考着,但却找不到想要的答案。 男女有别,自古如此。 一男一女,成为夫妻。 男有犁,女有地,播下种子,生根发芽,成为另外一批男男女女。 这是梅医生教给她的,也是她自己看到的和理解到的。 但是现实却似乎跟学到的东西不大一样,简直是大不一样。 小玉虽然不能理解,但却能感觉到她心底对于铃儿的那种特殊的感情,这种感情是她在18年间从未体验过的。 很奇妙,很奇特。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有话说,有说不完的话。 两个人不在一起的时候,想着对方,想着对方说过的话,想着对方的音容笑貌。 最让小玉难以忘记和给予她莫大冲击的是,她曾经在大树之下,在暴雨当中和铃儿的吻。 那一吻,似乎给她和她开启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一个是未经世事,满心仇恨的黑暗少女。 一个是人称大家闺秀,冰清玉洁温柔善良但却失去自我的迷途少女。 两个人看似不一样,却都似乎有着很多的共同点。 其中一点让她们紧密联系在了一起:她们都是和这家精神病院,甚至是和这个社会格格不入的人。 她们属于边缘人,属于陌路人,属于不合群的人。 所以她们的相遇和相识,与其说是偶然,不如说是必然。 铃儿松开抱着小玉的手臂,微微抬头,看着小玉的脸。 铃儿比小玉大,她应该主动一些,这正是她思考的结果,所以她才连夜赶来了这里。 小玉的脸上除了迷惑之外,还有兴奋,除了兴奋之后,还有不可遏制的冲动,这冲动隐藏在她那双充满愤恨的眼睛里。 最近几天,这双眼睛里面的愤恨正在变淡,她每和铃儿聊一次天,眼里的恨就变淡一些,几次天聊下来,现在已经所剩无几,但也仅仅是对铃儿而已,对别人,照样是恨意满满。 “你……爱我吗?”铃儿语气轻柔地问道。 她还是问出来了。 忍了这么多,藏得那么深,该问的她终于还是问出来了。 问出来之后,心里忽然就舒坦了,感觉整个世界都充满了鸟语花香。 第325节 其实,她根本就不在乎答案。 因为,她早已知道了答案。 “爱。”小玉只说了一个字,但就是这一个字,却比很多人的千言万语对铃儿都重要。 小玉紧紧抱住了铃儿。 铃儿紧紧抱住了小玉。 两个人相拥而泣,也不知道哭什么,但就是想哭,最开始是铃儿哭的,慢慢地,小玉被感染了,也开始哭了起来。 她们泪眼朦胧,相互对视。 两双湿润的唇终于靠在了一起。 黏在一起之后,开始吸吮。 喘息声变大,呼吸变得急促。 小玉将铃儿抱起,一个翻转,直接将她按在了门上。 这一按不要紧,门后的赵直猝不及防,大力传来,门板直接撞到了他的鼻梁上。 赵直忍不住痛叫了起来。 这一叫,不仅把赵直自己吓了一跳。 更是把小玉和铃儿两个人吓了一跳。 “啊!”小玉惊呼了起来,抱着铃儿逃离开了门板。 “啊!”铃儿也惊呼了起来,紧紧抱住了小玉。 赵直自己也吓了自己一跳,他一脚踢开们,揉着自己的鼻子,痛叫连连:“啊呲,啊呲,啊呲——” 第171章 联合 赵直的突然出现将小玉和铃儿都吓了一跳。 当她们看见门后竟然藏的是一个人的时候,她们吓得更厉害了,一方面是因为这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她们说的话都被这个人给听去了。 她们在用叫声来掩饰着尴尬。 当然这叫声更多的是一种害怕和惊惧。 而当她们看清门后藏着的人穿着一身警服的时候,情绪则由惊惧转变为了愤怒,尤其是小玉,已经从腰间拔出了铁棍,指着正弯腰低头,抚摸自己鼻子的赵直。 “说,你为什么躲在这?!”小玉恶狠狠地问道。 赵直的鼻子已经流血了,鲜血流进了嘴巴里,流到了下巴上,顺着下巴一路流进了脖子,暖乎乎粘稠稠的。 他摸着自己的鼻子,试探着鼻梁有没有断掉,所幸鼻梁没断。 就在这时,面前的地面上扔下了一包手纸。 赵直急忙拿起手纸,擦干血迹之后,又用纸堵住了鼻子。 他终于抬起了头。 小玉看见这张脸之后,吃了一惊,不由地大声道:“是你——” 铃儿也吃了一惊,半捂着自己的嘴巴道:“赵直——” 赵直耸了耸肩,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是我……刚才我不是有意的……” 小玉认识赵直,是因为曾经给赵直做电击疗法的时候,他曾经对她破口大骂,还吐了一口唾沫在她的裤子上,甚至当时还摸了一下她的腰,这些小玉都记得,而且印象特别深刻。 现在再次见到赵直,看见他竟然穿着院警的衣服,不由地大吃一惊,她吃惊的已经不是一件事情,而是好几件事情,而且每一件事情里都透着奇怪和不可思议。 而铃儿和赵直可以说是很熟了。 两人来病院的时间差不多,从一开始,铃儿就给当时刚刚进来病院正在关禁闭的赵直送过一条女式内裤,一直到他历经波折,几次死里逃生,她都和他保持着联系,甚至还帮助过他好几次,当然赵直也曾帮过她几次。 在这家精神病院,铃儿能够说得上话的病人,能够瞧在眼里,觉得还算正常的病人,也就只有赵直一个了。 同样的,在病院里,让赵直觉得还算是不错的护士,也就只有铃儿一人了。 两个人虽然身份不同,地位不同,但相互之间却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还没等小玉说话,铃儿就急忙问道:“你怎么在这?” 赵直苦笑一声,他刚要开口解释,但在脑子里想了一会,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这件事里面包含了好几件事,而几件事之间又是相互关联密不可分的,说一件必须要把几件都说清楚才行。 也正是觉得说清楚很难,还有当着小玉的面不好细说,怕对自己不利,所以赵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之后说道:“我偷了一件院警的衣服,偷偷跑了出来,一个人在走廊里面晃悠,想着来院长的卧室里面睡一睡好床,其实也没真想睡,但无意之间,竟然将门打开了,所以就进来了,刚进来,就——” 赵直指了指小玉,意思是他刚进来,小玉就跟进来了。 小玉没有说话,一双眼睛恨恨地盯着赵直,似乎对他的回答不是很满意。 铃儿想了想,也觉得赵直说的似乎有些勉强。 赵直再次耸了耸肩道:“这真的不能怪我……没有想到你们……好吧,我真心祝福你们……” 赵直很巧妙地将话题扭转到了铃儿和小玉的身上,他这样一说,她们两人反而显得不好意思了。 她们似乎想起了刚才两人说的悄悄话,也想起了两人刚才动情的一阵激吻,现在看来,这些话都被赵直给听见了,甚至连接吻都被看见了。 铃儿羞红了脸。 第326节 小玉虽然还在盯着赵直,但眼神却已经发生了变化。 “我先走了,就不打扰你们了……”显然,赵直已经准备开溜了,他一边往后退着,一边说道,“铃儿,小玉,我希望你们当做没看见我,我也没看见你们……铃儿,你是了解我的,帮我和小玉说说,不然我性命难保……” 铃儿点了点头,其实她根本就没打算告发赵直,他知道赵直一直在谋求逃生之路,而且还要带她离开这里,都跟她说过不止一次了,而且余文泽也和她说过好几次。 “放心吧——”铃儿说道,但紧接着,她往前跨了一步道,“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打算逃出去?” 赵直撇了撇嘴道:“当然是真的。” 铃儿扭头望向小玉,笑了笑道:“小玉,我们一起走逃走好不好?” 铃儿过去不想逃,但现在想逃了,因为她有了心爱的人,自己受苦可以,让心爱的人受苦就不可以了。 小玉的身子抖动了一下,脸色在一瞬间变得异常凝重,眼神中也充满了恐惧,她缓缓说道:“我们出不去的……” 铃儿忽然拉起小玉的手,但似乎又觉得不合适,急忙松开,说道:“赵直会带我们出去的,我相信他。” 小玉声音发颤地道:“你不知道……你根本就不知道……任何人都逃不出去的……” 赵直眉头一皱,听出了小玉话里的意思,顺藤摸瓜地问道:“为什么逃不出去,我都找到办法了。” 小玉欲言又止。 铃儿终于不顾赵直在旁边,握住了小玉的手。 似乎是铃儿给了小玉勇气,她缓缓说道:“我小的时候,逃出去过好几次……但都被抓回来了,然后受到了严厉的惩罚……我甚至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找到我的……似乎不管我躲在哪……不管我怎么逃,最终都会回到这里,我的命运像是已经彻底绑在了这家精神病院一样……后来我逐渐知道,别看这里不大,但其实很大很大,有可能它仅仅是另外一个大笼子里的一个小笼子……” 小玉说的话跟赵直之前想的竟然不谋而合了。 他微微一笑,准备对她们俩说出实情,因为她已经看出来小玉绝对不会告密的,而且说不定还会成为他的得力帮手。 要是小玉和铃儿能够帮助自己的话,那简直是事半功倍了。 赵直深吸了一口气,抬脚往前走了两步,眼神坚定,语气有力地道:“我们现在已经不准备逃出去了,不过,我准备来硬的。” “来硬的,什么意思?”铃儿有些诧异地问道。 “就像小玉说的一样,我们可能真的逃不出去,那么我们唯一能够做的,能够让我们继续活下去的方式,就是彻底掌控这里。”赵直盯了铃儿一眼,然后又盯着小玉道,“只有掌控这里之后,我们才有话语权,有了话语权,性命才能够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 铃儿沉吟片刻之后,似乎想明白了,她说道:“正好现在院长他们都不在,所以这是一个好机会……但是,这个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似乎比出逃要难得多啊……” 赵直摇了摇都道:“说难是难,但说简单同样也很简单,只要我们有武器,我们就有了逆反的资本,然后通过简单的智谋,对付数量比我们少很多的院警简直是绰绰有余。” “占领之后呢?”铃儿继续问道。 “解放病人,同仇敌忾,一举拿下病院。”赵直坚定地道。 “这是造反了……” “这里原本就没有律法,而且每时每刻都在死人。” 铃儿低头沉思,小玉忽然说道:“你的思路是对的,但是我觉得前景可能并没有想象地那么美好,首先,能不能打赢院警就很难说,你难道没听说几年前的那一场暴动吗?” 赵直道:“听说了,死了很多人。” 小玉道:“他们的武器很先进,到时候院警两三个人就可以将你们全部治住,现在打架靠的是人,但又不是人,比人重要的,是武器。” 小玉的想法再次跟赵直的不谋而合。 赵直笑了笑,从口袋中掏出那把金色的手枪,晃了晃之后道:“这就是我为什么来这里的原因了,其实,我是来寻找武器的。” 小玉面色没有变化,似乎早已料到,她直直地盯着赵直道:“这些远远不够,你太小瞧他们了,他们有机枪,冲锋枪,散弹枪,狙击枪,还有炸药,这些是你们能比的?” 赵直道:“我知道,所以要一步一步来。” 小玉再次给他泼了一盆冷水:“那要到猴年马月去了,跟你明说了吧,他们有一个武器库,里面有很多先进的武器,别看这里地方不大,但里面的东西还是很先进的,你在普通病楼可能感觉不出来,要是去重病楼就知道了。” 赵直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我去过重病楼,知道那里非同一般。” 他停顿了一下之后,望着小玉,试探性地问道:“你知道他们的武器库在哪里吗?” 小玉没有说话,偏头望向了铃儿。 铃儿看了一眼赵直之后道:“我希望我们能够一起出去。” 这正是赵直所希望的,没想到还没等他提出来,铃儿就首先说出来了,看来铃儿现在最关心的就是出去的问题了,之前她还不愿意出去,有了爱人之后,就迫不及待想要出去了。 “当然,我不可能会丢下你们。”赵直说的是实话,他是真的想把铃儿带走,毕竟帮过他那么多次。 铃儿望向小玉,点了点头,对小玉说:“我信得过他。” 随后,小玉深吸了一口气道:“他们的武器库,在男宿舍楼的地下一楼,铜墙铁壁保护着,我也只进去过一次,一共两道门,每道门上有两把锁,两把锁的钥匙分别在院警大队长和院长的手里,也就是说,只有这两个人一起,才能开门,不过,我想院长自己肯定两把钥匙都有。” 赵直点了点头,武器库的问题可以放在后面再考虑,他先一步步把现有的东西盘活再说,有了一定的基础,再考虑武器库的事情。 如果不能用上武器,那么最好的做法就是将武器库毁掉,让他们也用不上。 赵直还在沉思着。 小玉忽然说道:“梅医生那里还有一把枪,你可以拿去用。” 还没等赵直说话,小玉就用她那双愤恨的眼睛盯着赵直,一字一句地道:“不过你要是敢用它做别的,我绝对不会饶过你的。” 赵直笑了起来,他感觉到小玉还是之前的小玉,直接果断,不拖地带水,这样的小玉,才是他喜欢的,也是他熟悉的。 他笑着说道:“放心吧,我既然能活到现在,肯定不是靠的一张嘴。” 铃儿点了点头道:“确实,他曾经好几次差点死掉,然后又神奇地活过来了。” 第327节 小玉没再说话,朝着门外走去。 一行三人走出了院长的办公室,赵直在门缝中间塞上了半张纸巾,将门使劲关上。 这边赵直关上了院警的门,那边小玉也打开了梅医生的门。 三人先后走了进去。 小玉没有开灯,直接走到了梅医生的办公桌后面,她蹲下身子,打开底下的一个锁着的小柜子,从里面取出一把手枪,这是一把正常大小的手枪。 小玉将柜子重新锁好,提着手枪和子弹包走到了赵直跟前道:“我希望你不要让我们失望。” 赵直郑重地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直到此时,他才感觉到小玉身上确实有一种难能可贵的品质,她虽然长着一张女人的脸和女人的身子,但行事风格和说话方式都像个男人,干脆而果断。 赵直接过枪之后,转身要走。 铃儿忽然道:“你要去哪?” 赵直想了想之后,摸着鼻子道:“去洗手间吧……躲到早上……” 铃儿道:“你就不要走了,这里还有一间卧室,你可以睡在这。” 赵直继续摸着自己的鼻子道:“这样不大好吧……” 小玉道:“既然我们都是一路人了,你也就别客气了。” 说完之后,小玉一指左边的卧室道:“那是我自己的卧室,你今晚就去那里睡,我和铃儿睡梅医生的卧室。” 铃儿忽然一掐小玉的胳膊道:“谁要跟你一起睡……” 小玉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随即有些羞涩地笑了起来。 她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让赵直都忍不住看呆了。 两个人红着脸,挽着胳膊走进了梅医生的卧室。 赵直站在原地,愣住了,直到她们的卧室门关上之后,他醒悟过来,然后苦笑一声,自顾自地朝着小玉的卧室走去。 第172章 险象环生 早上天还没亮,赵直就醒了。 醒来之后,他就穿戴好衣服走出了梅医生的办公室。 他来到三楼的拐角处,将昨天晚上收起来的凳子重新拿下来,将桌子搬到楼梯口,坐了下去。 天还没亮,病人们没有起床,院警和护士们更不会起床了。 在这个时间点,整个病楼可能只有赵直一个人是醒着的。 他趴在桌子上,将帽檐拉得很低,一只手放进衣服兜里,摸着手枪,另外一只手放在脸侧,挡住自己的脸,生怕一不小心被别人看穿真面目。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有院警上楼了,脚步声‘框框’地响起,有些沉重。 赵直没有抬头,斜着眼睛盯着楼梯上的动静,一双脚缓慢走了上来,似乎在赵直的桌子前停留了一会,然后又继续朝着楼上走去。 看守院警最重要的看守阶段是病人吃饭的时间和下午的活动时间,平时也没有必要一直瞪着大眼珠子四处看,那样反而显得不好,让一些巡逻院警和护士们没法彻底放开进行一些偷偷摸摸的行为,所以平常时间大家该干嘛就干嘛,反正院长也不在,这里也没人管。 赵直就算是趴在这里一整天,估计都不会有人来找他麻烦,但这东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没过多久,上来了两名护士,两名护士的后面跟着两名院警,两名院警抬着一大箱子早餐。 护士在前面有说有笑,院警在后面哼哧哼哧地喘气,似乎累得够呛。 一名护士回过头去,调笑院警:“都不知道晚上干嘛去了,抬几盒饭就累成这样。” 另一名护士笑着说:“这样的体力,估计找不到好姑娘。” 院警在后面大声嚷起来,一边嚷着就加快了步伐,蹭蹭地上楼,跟在护士的屁股后面,顺手还摸了两把。 两个护士吓得花容失色,但脸上却挂着笑,一边笑着一边往前跑,眨眼间就跑上了四楼,四个人连看都没有看赵直一眼。 赵直在心底叹了一口气道:“真是世风日下啊。” 他刚想抬起头晃动一下脖颈,一直这样装睡,还是挺累人的,谁知他的头刚抬到一半,楼下似乎又上来人了。 “钩子,昨天晚上韩笑没回宿舍,你知道他去哪了吗?”听说话的声音,是猴二,语气中带着一丝的警惕,还有一丝因为早上刚睡醒特有的昏沉。 “没见啊,今天早上我还专门去他的宿舍看了,也没见人,被子叠得好好的,被窝是凉的,说明昨晚没回去。”钩子的声音响了起来,阴沉沉的,带着他特有的阴狠。 “他肯定是出了事情了,这两天你多注意一下,不管是什么人都给我留意了,等中午人再不出现,我就去汇报大队长,这件事尽量先不要声张,明白吗?”猴二还是一向的精明,而且办事很利索,能够抓到重点,他不会因为院长不在,大队长放任不管,他也就什么都不管,他更加清楚自己的地位和作用,他就是替那些大人物操心的。 “放心吧,猴哥,我等会回去就叫上几个兄弟开始秘密搜查。”钩子摸了一下自己的鹰钩鼻,试探性地问道,“猴哥,我最近总有种要出事的感觉,你有没有觉得?” 钩子人不如猴二聪明,但是阴狠,而且满肚子的坏水,其实他那点本事要坏猴二和吴野,还是有点难,但坏别人却还是绰绰有余,有时候坏别人反而还坏了自己,比如上次光天化日之下调戏铃儿,就被小玉狠狠羞辱了一番,还被大队长吴野教训了一顿。 “不要乱说。”猴二压低了声音,和钩子一起从二楼走上了三楼,他们的脚步很慢,走上上也是悄无声息的,似乎在故意隐藏行踪。 等猴二走上三楼之后,发现看守院警竟然已经在了,不由地吃了一惊,也是怕刚才的话被听去了,所以走到桌前,敲了一下桌面道:“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但猴二不知道,今天的看守院警已经不是昨天的看守院警了,现在趴在桌子上的是赵直。 赵直当然不敢抬头,更不敢说话,只能装作一副熟睡的样子趴在桌面上一动也不动,用半个帽子遮住脸颊,只露了小半个下巴。 赵直没有回答猴二的话,猴二反而高兴了起来,看来这个院警睡得很死,来得早是一种工作上的积极性,证明心系工作,来了之后就趴在桌子上睡觉,是因为实在无事,但被叫了之后不醒,这就有点不对了。 想到这,猴二又敲了一下桌子。 “砰砰砰!”这一次敲得比较重,就算是睡得再沉,这样子在耳朵旁敲桌子应该醒了。 第328节 “该星星了!”猴二一边敲着桌子,一边大声喊着。 这样连敲带喊,如果再不醒,要不就是人已经死了,要不就是故意和他作对。 这一敲一喊,赵直慌了。 此时,他必须要醒来应付一下面前这两个人,但一醒来,必然会暴露自己,一暴露自己,所有的东西就都白费了。 他越想越心焦,一只手紧紧握住金色小手枪,就要玩命一搏。 赵直刚准备半抬起头来,试着糊弄一下,谁知道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跟随着脚步声响起来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这个声音赵直熟悉,是小玉的声音。 “猴二!梅医生吩咐你的事情你做了没有?” 小玉从远处快速走来,一双愤恨的眼睛紧盯着猴二。 毫无疑问,她正是来替赵直解围的。 “梅医生吩咐的事情,什么事情?”猴二疑惑地皱了皱眉,他记得自己好几天都没见到梅医生了。 小玉一边朝他走来,一边说道:“这件事这么重要,你不会忘了吧?” 猴二拍了一下脑袋,摇了摇头道:“真不记得了……小玉姐姐,你不妨告诉我吧。” 猴二比小玉大了差不多十岁,但却开口就叫姐姐,看得出来,这人确实能够拉得下脸面,而且两厢都不得罪人,这也正是他能够当上副队长的原因。 猴二很清楚,梅医生和院长是穿一条裤子的人,梅医生的事就是院长的事,帮他们做事,帮了可能没什么好处,但不帮肯定有坏处。 这些有权利的人,从来不记你的好,专门记你的坏。 猴二吃过这方面的亏,所以非常慎重。 小玉瞅了他一眼,然后往楼梯下走,走了两步之后,对着他招手道:“来,我们细说,这事梅医生比较看重,特意让我告诉你。” 猴二看了一眼趴在桌子上的看守院警,恰好在这时,看守院警晃动了一下脖颈,帽子后面发出一阵疲倦的哈欠声。 猴二摇了摇头,不再理会,转身跟着小玉下楼去了。 猴二下去了,钩子也便跟着下去了。 赵直长吁了一口气,就这几分钟的工夫,他的身上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小玉救了他一命。 要不是小玉,估计他今天非死在这里不行,当然死之前可能会拉上一两条性命。 没过一会儿,早饭时间便到了。 病房的门‘轰隆!’一声被统一打开。 楼梯里面传来了杂乱无章的脚步声,说话声,吆喝声,哭叫声,撞墙的声音,摩擦的声音,还有尖锐的嚎叫。 精神病人们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过去在当病人的时候,感觉这些声音很正常,像是每日的必修课一样,天天听着,也就习惯了,但现在不是病人,是院警身份,听见这样的声音不由地就感觉到一阵违和,甚至是不舒服。 也就是在这一刻,赵直才忽然感觉到,自己并不是他们中的一员。 但不管是不是他们中的一员,他都要脱下院警的衣服,重新成为一名病人。 他楼下楼下看了一会,又听了一会,在吃早饭的高峰期来临的时候,他压低了帽檐,用一只手遮着脸,将头埋得很低,弓着腰,上楼了。 护士在休息室内派发食物,忙得不可开交。 一名院警坐在排椅上眯着眼睛睡觉,另外一名院警正在女病人的病房前不怀好意地朝里面张望,似在偷窥。 赵直抓住时机,匆忙上楼。 他紧贴墙角,双眼盯着地面,大跨步朝前走。 走过了休息室,没有出现异常状况。 走过了两间病房,没有出现异常状况。 他加快了脚步,开始往前狂奔。 “砰!”地一声,前面忽然出现了一个人,他直直地撞了上去,差点被撞倒,对面的人显然是有备而来,只是摇晃了一下。 赵直看见面前有一双病人穿的鞋,显然是一个不长眼的病人撞到了自己,简直是找死,连院警都敢撞。 赵直没有多说什么,往旁边一绕,就要继续往前走,这里离他的病房,只有五米不到的距离。 “赵直。”面前的人紧紧抓住了赵直的胳膊,声音阴沉冰冷。 赵直不由地抬起头来。 冷空笔挺地站在他的面前,嘴角含着一丝阴狠的笑。 赵直全身骤然发力,猛地推了冷空一把,直接将冷空推倒在了墙上,然后赵直三步便窜进了自己的病房。 冷空扶着墙壁站稳身子,回头看了一眼赵直的病房,扭过头去,快速朝着走廊的另一边走去。 赵直窜进病房,迅速脱掉身上的衣服,穿上了病服。 他掀开自己的被子看了看,被单上有血迹,而且湿漉漉的,显然昨晚死去的看守院警就睡在这张床上,现在估计被二子又抬进床底下了。 但这么一大具尸体塞在床底下,太招人眼目不说了,时间一长就容易变味。 而且,最关键的是,院警们也不是傻子,今天或者是明天,他们就可能会对所有病房进行大搜查,毕竟除了这个看守院警之外,韩笑也神秘失踪了。 第329节 当务之急,是怎么将这具尸体处理掉。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伴随着脚步声响起来的,还有院警的声音。 院警大声嚷嚷着:“哪间病房?” 冷空的声音响了起来:“就是前面那间。” “砰!”地一声,病房的门被踢开了。 第173章 一口恶气 赵直刚刚脱下院警的衣服,换上病服,还没等整理床铺,房门就被人一脚给踹开了。 冷空领着院警从外面走了进来。 “都他妈站在原地别动!” 院警怒吼一声,随即瞪大眼睛环顾房间。 赵直站在床前,孙震阳不知为何,也站在了离赵直床前不远的地方,双手背在身后,二子则依旧躺在病床上。 院警看了一会之后,问向冷空:“你刚才是怎么说的,再给我说一遍听听。” 冷空面无表情地道:“我看见赵直——也就是他,穿着警服的衣服走进了病房内,就在三分钟之前。” 院警走向赵直,用警棍电着赵直的胸口道:“你听见了没,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直张开手臂,夸张地大声道:“院警大哥,我还看见他穿着警服呢,他不仅穿着警服,他还拿着枪——大哥,他这是在赤裸裸地诬陷我啊!” 赵直指着冷空,上蹿下跳,气得额头上都冒出了青筋,指着冷空大声骂道:“我不就是昨天不小心将一根头发掉进你饭盒里了吗,你他妈至于这么诬陷我吗?!!” 还没等院警说什么,赵直就一把拽住了院警的肩膀,全身颤抖地道:“院警大哥,他这是在公报私仇,还有——他是精神病,院警大哥,精神病人的话你千万不能信啊,他看见的跟我们看见的不一样——你问问他,我现在穿着什么衣服,说不定他还说是警服呢?” “别拉拉扯扯的!给我松开了!”院警挥舞着警棍,将赵直赶开,“他是精神病,你不也是精神病!我看你们一个个的就是没事找事!” 冷空脸色阴冷,似乎没有想到赵直会恶人先告状,他忽地窜到了赵直的床前,一把掀起了赵直的被子。 然而被子底下只有一条内裤! “你他妈干什么?!偷窥隐私啊?!”赵直推了冷空一把,他实在没有想到冷空竟然是这样的人,平时不显山不漏水,关键时候抓住把柄就要一击致命。 看来冷空已经等这个机会很久了,按理说,赵直和冷空有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上次还因为下水道地图的事,两人大吵一架,差点动了手。 但那只是打打闹闹,也不至于将人往死里整啊。 看见冷空上来掀开赵直的被子,赵直冷汗冒了一头,刚才他的警服就藏在被子底下的,不知为何不见了,不过幸好不见了…… 赵直忽然想到冷空还知道他要逃跑的事情,但幸亏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现在他早就不逃跑了,就算冷空用这件事来威胁他,他也可以倒打一耙,将冷空当年协助梁哲的事情,以及下水道草图的事情说出来。 在这么混了那么久,谁还没有点见不得人的事情啊。 要撕大家一起撕,要破大家一起破! 虽然赵直还不知道冷空这样做的目的,但从冷空的一系列行为来看,两人不仅已彻底决裂,甚至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难道就是因为上次偷偷进去他房间的缘故? 赵直想不通,但现在也不是容他细想的时机。 情况万分危急,现在这个病房内不止藏着一个秘密,藏着好几件秘密,随便一间就可以致他于死地。 这个冷空,果然是想让他直接死啊。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他的心竟然这么恶毒! 赵直的火气是真的上来了,倒也不是装的,他大骂一声:“你他妈是借机偷窥隐私啊!”骂完之后,他就直接扑向了冷空,将冷空扭到了床上,然后拽着冷空的腿,将他的身子拽倒在了地上。 别看冷空高,但一来他年纪比较大,二来整天阴气森森的,本来身体就很虚,所以赵直用了七分的力气将已经将冷空制服了。 当着院警的面,赵直更是毫无忌惮,他拉开架势,对准了冷空的脸,啪啪啪几个大嘴巴子抽了下去。 冷空的脸一瞬间就火红了,不仅红了,脸颊上还多了几道大手印。 “草你娘!叫你诬陷!叫你犯神经!叫你偷窥!” 一边说着,一边继续猛力往他脸上抽着。 “啪啪啪!”十几个耳光下来,冷空的脸已经红肿了起来。 赵直先声夺人,根本没给他喘息的机会,甚至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直接按倒冷空就是一顿打,这样效果倒是很明显,院警的注意力已经从赵直穿警服的事情转到了两个人打架这件事情上。 院警本来一天就闲着没事,无聊的全身都快发霉了,就想着谁整出点幺蛾子来让他过过眼瘾或者嘴瘾,没想到幺蛾子说来就来,两个病人直接就地厮打了起来,这倒是让院警大吃一惊。 院警本来是要拉开的,但因为他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觉得好玩,又因为他想看看热闹,去去身上的乏劲,所以就暂时没有拉开。 院警为了自己的私心,多耽误了几秒钟,冷空就已经被赵直打了不成人样了。 冷空实在没有想到,阴人没有阴着,反而把自己还折进去了,他虽然知道赵直不是善茬,但没想到竟然这么不好惹,像是火药桶一样,一点就着。 但冷空也来不及多想,他奋力嚷嚷着,一边嚷嚷着,一边护住自己的头部,他还不想被活活打死,现在靠院警是靠不住了,一切只能靠自己。 一眨眼的功夫,事情陡然转变,原本风平浪静,转眼间就成了残酷的殴打。 门口聚集了一帮围观的病人,好几个院警也从外面跑了过来。 赵直千算万算,倒是没有算到这一出,人一多,难眠会出纰漏,毕竟他的病房内还藏着一具尸体呢,说不定一不小心,尸体就咕噜咕噜从床底下自己翻滚出来了。 第330节 也是因为想到了这一层,所以赵直将冷空直接从地上拎起来,一边在口中骂着‘偷窥狂’,一边将他大力往门外面推去。 门口的院警忽然一把将赵直拽住了,他似乎已经看够了,而且也不想将事情闹大,他用警棍砸着赵直的肩膀道:“你小子能耐不小啊,还当着我的面打人,是不是活腻歪了!” 赵直浮夸地张大了嘴巴,原地跳脚道:“是他诬蔑我,然后又掀我的被子,看我的内裤——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他给玷污了!院警大哥,这事你要替我做主啊!” “行了!”院警看赵直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便打开了电警棍,戳到了赵直的跟前道,“现在开始,一句屁话都别说,再说将你电的爹妈都不认识!” 也不知是电警棍的威力使然,还是知道自己理亏,亦或是害怕尸体的事情被发现,赵直果然闭上了嘴巴,乖乖地站在了自己的床头,还故意用双腿挡着床下。 冷空红肿着脸,眼神狠毒地盯着赵直,口中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但或许也是忌惮院警的电警棍,或者是忌惮赵直,知道根本打不过赵直,所以只能用眼神来发泄心中的愤恨。 “搜床底!”冷空忽然叫了一声,他很清楚,如果院警找到警服,那么他这一顿打就没有白挨,赵直接下来面对的肯定比他惨得多,但如果没有找到,他不仅白挨了打,还被扣上了一口栽赃诬陷的小人罪名,这是他最开始没有想到的。 院警掀开了赵直的被子,在地上抖落了一下,被子上掉下来几根毛,院警撇了撇嘴,厌恶地将被子直接扔在了地上。 床上没有什么东西。 院警又掀起了床单,床单底下也没有。 院警掀着床单,望向冷空,似乎是跟他说:“你他妈是在逗我?” 看了一眼之后,院警半蹲在地上,打开手电,就要对着床底照射—— 赵直的心蹦到了嗓子眼上。 他刚想要说什么,但还没来得及,院警就‘咦’了一声,拉过赵直的被子,垫在膝盖下面,趴在了地上,朝着床底望去。 赵直的脸一下子就煞白了! 但让赵直吃惊的是,院警趴在地下朝着里面看了一会之后,就直起了身子,眉头紧皱,不怀好意地盯着赵直道:“小伙子,以后要注意个人卫生,懂不懂,你看你床底下那么多纸,你虽然年轻,但总这样下去,我也很是替你担心啊!” 赵直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院警就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朝着另外两张床上走去。 孙震阳此时正坐在自己的床头,整个过程中,他一句话也没说。 院警走到他的床前,孙震阳站了起来,走到了床尾。 院警掀起他的被子,在空中抖了一会,然后又掀起了他的床单,看了看,最后他蹲在地上,朝着里面扫射了一番,然后又站了起来。 显然,尸体并不在孙震阳的床上。 “孙老师,刚才看见赵直穿着警服从外面进来吗?”院警问道。 “没看见。”孙震阳淡淡地说道。 孙震阳说话时的表情和眼神都很自然,一点都不浮夸,而且根本没有撒谎的迹象,赵直在旁边看着,不由地又对孙震阳佩服了几分。 院警回过头去,盯了一眼冷空,随即又走到了二子的床头。 二子还在睡觉,刚才的一番打斗和争吵似乎完全没有影响到他的睡眠,他的眼睛上罩着两片卫生纸,睡得很香。 病院中的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二子能睡觉,而且善于睡觉,有时候一睡就是好几天,甚至可以不吃不喝。 院警显然也听说了,所以他没有理会床上的二子,而是直接掀开了二子的被子,被子里面除了一双腿之外没有别的东西,倒是有股奇怪的味道从被子里面传来。 院警皱了皱眉,急忙将被子重新盖了起来。 他蹲了下去,用手电扫射着床底,床下空空荡荡。 院警站起来,又来到了最后一张空床,扫视了一番,这个床底下杂物很多,都拖把,有装满水的脸盆,有湿漉漉的袜子,有废弃的毛巾,还有别人留下来的衣物,都赃物无比,院警将它们通通全部拽了出来。 拽出来之后,他就后悔了,因为他想吐。 这些东西,不仅没有一个是有用的,而且还都特别脏。 院警拍打着身上的灰尘,有些气愤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最后,他走进了洗手间。 洗手间里没有能藏东西的角落,一眼就能够看穿,他看了几眼之后,也是受不了里面的味道,所以急忙就走了出来。 “他妈的!耍老子!” 心情恶劣的院警骂了一句,随即盯着冷空道:“以后看东西把眼珠子擦亮了,看不清楚的事情就不要瞎说!这次饶过你的恶作剧,下一次,就没这么简单了!” 也是想以儆效尤,院警环顾门外所有的人,大声道:“你们都是一样,恶作剧的事情少干,尤其是耽误我们院警工夫的事情,否则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说罢之后,院警在门上‘框框’用力砸了两下,似乎是发泄心中的愤恨,又似乎是想给这件事做个了解。 “他肯定——”冷空还想再说什么,院警愤怒地打断了他的话,只给了他一个字,“滚!” “所有人都滚!” 院警大骂一声,众人急忙作鸟兽散。 在门口观望的人群中,有一个人的面孔很眼熟,这个人面皮发黑,似乎是涂上了什么东西,他的表情紧张而激动,但双眼却炯炯有神。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二子,二子低着头,随着人流,贴着墙角,匆匆朝着远处走去。 所有人离开之后,赵直虚掩上房门。 他望着房间内所有的一切,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这里是他的病房,但却又好像不是他的病房了。 一具尸体凭空消失了。 藏在第四张床底下的警棍和手铐也消失了。 自己刚刚脱下来的警服也消失了。 第331节 就在这时,孙震阳走到了赵直的跟前,他微微一笑,低声道:“你去看看二子。” 赵直猛然一惊,似已明白了什么,他两步跨到二子床前,刚刚弯下腰,便闻到了一股腐朽的味道。 他将手伸到二子的面前,揭掉了蒙在他眼上的纸巾。 “啊!”赵直忍不住惊呼了一声,急忙将纸巾重新盖了回去。 虽然已经预料到了,但真正看到之后,赵直还是吃了一惊,此时,躺在二子病床上的人,不是二子,而是那个死去的院警。 孙震阳走了过来,他拍了拍赵直的肩膀,又指了指地上的一盆有些浑浊的水,也就是刚才被院警从第四张床底下拉出来的那盆水,水中漂浮着袜子和毛巾。 赵直半蹲下身子,伸出手,插进了水里面。 在盆底,他摸到了警棍,摸到了手铐。 赵直长吁了一口气—— 这口气还没有吁完,孙震阳忽然掀起了自己的病服,他的病服里面,是一件警服。 第174章 处理尸体的方法 两个病友在最关键的时候,救了赵直一命。 其实不仅仅是救了他一命,也是救了他们自己一命,毕竟包庇杀人罪也是很严重的罪。 但不管怎么说,二子和孙震阳今天的表现确实让赵直大吃一惊,他原本以为真的就要被冷空置于死地了,没想到两个病友竟然早已帮他做好了一切的善后工作。 一想到冷空,赵直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一次的气又跟之前不一样,之前是小气,都是鸡毛蒜米的小事,或者是性格上的冲突和不合,是可以调节的。 但这一次不同,这一次是大气,是一言一行都足以置对方死地的大气,出了大气之外,他还彻底看清了冷空的真面目,他虽然知道冷空对他不爽,但从未想过他竟然真想置他于死地,真不知道当时梁哲为什么和冷空关系那么好。 这样的人,绝对是死一百次都不够多。 赵直在心底暗暗发誓绝对要让冷空付出代价。 但现在却不是找冷空撒气的时候,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处理躺在二子床上的院警尸体。 虽然他们侥幸躲过了这一次,但不代表下一次还能躲得过,而且下一次,估计搜寻力度就没有刚刚那次那么小了,肯定是有针对性的搜寻,这种投机取巧的方式就行不通了。 更关键的是,尸体正在腐烂。 刚才赵直在掀开二子的被子的时候,他就已经闻到了尸体腐烂的味道,还有腐朽的血腥味。 如果不尽快处理掉这具尸体,再过一两天,光是尸臭味就会将他们彻底暴露。 可究竟要怎么处理这具尸体呢? 赵直看着二子床上的那具直挺挺的尸体,想了一会之后,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他望向孙震阳,低声问道:“孙老师,这事你看我们该怎么办?” 孙震阳也看了一眼二子的床,眉头紧皱地摇了摇头:“这个我是真的没经验,不过,从目前来看,并没有什么好的方法,除非——” 孙震阳眼睛眯起来,眼神中掠过了一丝的凶狠,这眼神让赵直又吃了一惊,他现在越来越有点看不懂孙震阳了,似乎孙震阳之前展现在他眼前的性格特征都是假的,这两天才逐渐暴露出真面目来。 孙震阳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赵直的情绪变化,他继续压低了声音,伸出一只手,做了一个‘切’的姿势,道:“将他切成碎块,然后一点点带出去,扔到各个地方,别人的病房里,公共卫生间,阅览室的书架上,活动室等等,甚至还可以将它们压成碎末,从下水道中冲下去——” 听见孙震阳说出这样的话,赵直发自内心地感觉到了恐惧,他实在没有想到,一向温文尔雅的孙震阳竟然会有这么狠毒的心思,而且有点变态,似乎这个想法早就已经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了。 赵直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孙震阳看,似乎要将孙震阳整个人都看透。 孙震阳忽然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道:“反正这是你的事,我和二子已经帮了你很多,处理尸体这件事,我们是真的帮不上什么忙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之后,孙震阳就回到了他的病床上,躺了下去。 没过一会,二子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弓着身子,脸上摸着黑乎乎脏兮兮的尘土,从外面进来之后,环顾房间,然后对着赵直咧嘴笑了起来,似乎在说:做得还不错吧。 赵直也回之以微笑,默默点了点头,并朝着二子竖起了大拇指。 二子刚从外面回来没多久,早饭的时间就结束了。 “轰!”地一声响,病房的门被统一关上。 孙震阳用被子罩住身子,将身上的警服脱了下来,扔到了赵直的床上道:“警服倒是可以塞进洗脸盆里,但我建议你还是直接和尸体一起处理掉,以免夜长梦多。” 二子点了点头道:“中午之前,最迟下午自由活动时间结束前,我们必须要把尸体处理掉。” 赵直问向二子:“你有没有好的方法?” 二子摇了摇头道:“反正背着这么一大具尸体出去肯定是不靠谱的,而且也根本就没有地方藏。” 赵直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道:“我倒是想起了一个地方,也许合适。” 二子问道:“哪?” 赵直道:“院长办公室。” 二子的眼睛放出光芒:“这么说,昨晚你真的进去了?” 赵直笑了起来:“不仅进去了,还找到一些趁手的兵器,等晚上给你们看,现在不是很方便。” 二子扶了扶手掌道:“这倒是不着急,咱们还是先说尸体的事。” 赵直接着他之前的话继续道:“院长办公室的门已经被我打开了,我在里面不仅找到了武器,还看见了一件很恐怖的事情——”赵直看了一眼二子,停顿了一下之后,继续道,“在卧室的床上,我看见了郑护士长的尸体,裸身,没有头,被包在真空薄膜里,但薄膜已经破了一个洞,尸体快要腐烂了。” 赵直说完之后,二子睁大了眼睛,似乎颇为震惊,孙震阳倒是面色未变,淡淡地说了一句:“怕是我们院长对尸体有着特殊的热爱,就像他热爱戴面具一样,都是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过了一会之后,二子才道:“你的意思是,将院警的尸体和郑护士长的尸体弄到一起去,到时候院长即使回来之后发现了,这件事也不好光明正大地处理,毕竟还有郑护士长在那……” 第332节 赵直点了点头道:“反正里面已经有一具尸体了,再多一具也无妨,而且看现在这架势,院长一时半会肯定也回不来,就算是无意间被院警们发现了,他们怕也是毫无办法,说不定会装作根本就没看见。” “这一招好!”二子点了点头道,“但关键是如何将尸体运到三楼,又搬进院长的办公室呢?” “是的,这就是所有问题的关键了,所以我们需要赌一把。” “怎么赌?” “赌他们根本就看不见。” “这怕是有难度,毕竟搬运那么大一个大死人,咋可能会看不见呢。” “之前这个大死人就躺在你的床上,就在众人的眼皮底下,他们还不是没看见,有时候越是危险的地方,便越是安全。” 二子忽然明白了什么,他拍了一下脑袋道:“你是说让他扮活人?” “没错,他的名字就叫二子,刚才既然他们认不出来,我相信后面肯定也认不出来,只要我们演的逼真,他们必然看不出破绽。” “这下我明白了,但这个戏比我们之前任何一次都有难度。” “要演戏还需要找我们影帝——茗人,有了他,这一切根本不是问题,我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想法了,中午如果他们没有发现看守院警失踪,没有对所有病房进行搜查,那么下午自由活动时间的时候,我们就把这件事情办了。” “好,听你的。”二子说道。 “下午之前,就先委屈一下你了。”赵直指了指二子床上的尸体道,“如果不嫌弃,你们倒是可以睡一张床。” 二子摇了摇头道:“虽然我不怕鬼,但我可不想进梦世界的时候,还拉进去一具尸体,而且还是院警的。” 赵直和二子两人对视一笑,为了不引起院警的怀疑,二子一个人走进了洗手间,他将洗手间的门朝外打开,在门口的位置地面上铺放上一件衣服,坐在了上面,背靠房门,倒也是个不错的睡觉场所。 赵直则躺会了自己的病床,开始闭上眼睛思考接下来要演的那一场戏。 他盖上被子,手悄悄摸向了被子里面的警服口袋—— 忽然间,他的心头一凉,一边将被子掀了起来,将警服的口袋仔仔细细摸了一个遍。 原本放在警服口袋中的枪、子弹和匕首竟然都没见了! 赵直从床上一跃而起,走到了孙震阳跟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孙老师,警服的东西是不是你拿了?” “警服里的东西?”孙震阳眉头一皱,一脸的茫然。 赵直愣住了,他千算万算竟然没有算到孙震阳竟然会偷偷顺掉他的武器! 这只老狐狸,果然一直都是在心怀鬼胎。 第175章 怀疑 警服里的枪和匕首没见了。 赵直质问孙震阳是否拿了他警服里面的东西,孙震阳竟然矢口否认。 赵直愣住了,但也仅仅愣住了几秒钟,他就迅速清醒了。 在这间是十几平米的小房子,武器能跑到哪里去,总不能长腿飞了吧。 就算是将整个病房翻个底朝天,赵直也必然要将自己好不容易搜刮来的武器找出来。 他瞪大了眼睛,握紧了双拳,似乎正要动怒。 就在动怒之前,他忽然想到孙震阳刚刚帮他死里逃生了一次,也是不想撕破脸皮,所以准备再问一次,如果孙震阳还说没看见的话,再动真格的也不迟。 赵直刚要开口再次询问,谁知孙震阳忽然嘿嘿笑了起来,他笑得很诡异,笑得很离奇,这一笑倒是让赵直有些发蒙,因为这笑来得不明不白,而且笑容里似乎带着一丝嘲弄的味道。 赵直还没有反应过来,孙震阳便缓缓掀起了自己的被子,在被子底下,孙震阳的腰边,放着两把枪,一把金枪,一把黑枪,在两把枪中间,夹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你要找的就是这东西吧?”孙震阳笑着道。 赵直一把将枪从床上拿起来,塞进了口袋中,然后把匕首和子弹袋也拿了起来,分别装进腰间和口袋中。 将武器藏好之后,赵直才望向孙震阳,神情凝重地道:“你刚才为什么说你不知道?” 孙震阳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道:“看你忙活了半天,神经紧张兮兮的,这不是想让你放松一下吗?” 赵直盯了孙震阳一眼,缓缓道:“孙老师,这话我本来不想说,但现在却必然要跟你说明白,刚才要换作我以前的脾气,二话不说,直接就上去打你了,像这样的玩家,下次还是不要开的好。” 赵直说完之后,便走到了自己的床上,躺了下去。 孙震阳忽然叹了一口气道:“都是为你好。”叹完气,他便转过身去,面对着墙壁,将后背留给了赵直,似乎是真的想为赵直好一样。 赵直摸着口袋中的枪,心里逐渐安定下来,他真得搞不懂孙震阳到底是要干嘛,十分钟之前,孙震阳还帮了他一次,结果十分钟之后,就莫名其妙将枪支藏起来,藏起来也就罢了,竟然还说没看见,没看见也就罢了,最后竟然是想跟赵直开个玩笑。 赵直在心中思量着,孙震阳刚才估计是怕自己直接来硬的,看瞒不住,所以干脆就说出来了。 “绝对不是说笑话那么简单的事情。” 赵直在心中暗道一声,也转过身,面对着墙壁。 他的心中有些生气,但倒不是气孙震阳,而是气冷空,也不是气冷空,而是气现在的人怎么动不动就想置别人于死地。 其实,归根结底,他还是在气冷空,气冷空的同时,他开始在脑中思考该如何让冷空为今天的行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既然对方已经刺刀见红,已经表露出了明显的敌意,那自己也没必要再忍着了,而且现在他对冷空也不像刚开始那样忌惮的,下水道地图的事情也没用了,所以干脆就找个时间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不然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又会冒出来,阴自己一道。 赵直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冷空这事办得不地道,不仅不地道,简直不人道,按理说,他们两个人根本就没到要相互灭口的地方,但现在,冷空却上来就要灭口。 人心险恶啊! 赵直感叹了一声,伸出拳头砸向了墙壁,发出‘砰!’地一声响。 第333节 随后,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而开始思索下午如何将尸体搬运进院长办公室房间的事情,毕竟,这才是头等大事。 想起院警的尸体,就不由地想起了这两天的所作所为,赵直感觉这两天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铤而走险的事情—— 先是阅览室偷院警的裤子,从裤子里面拿到了警棍和手铐,接着杀了一名院警,并扒下其衣服假扮成院警,随后在三楼看守扣楼梯直到晚上,偷偷去撬开院长的门结果钢丝折进里面了,然后遇到孔武,在孔武的帮助下,将门弄开,进入院长卧室,偷了枪,然后又去梅医生的办公室,从小玉那里得了一把枪…… 整个过程可谓跌宕起伏,让人意想不到,但每一次的化险为夷却又在情理当中,帮助他的人都是他曾经帮助的人,或者是和他比较投缘的人,比如在暗夜中到处游荡的孔武,比如铃儿…… 想着想着,赵直忽然觉得自己真的非常侥幸,他试着回想过去,从进入病院一直到今天,那么多次,死里逃生,其实都是靠着侥幸二字,看来是老天有意不让他死。 他摇晃了一下脑袋,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些事,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到下午搬运尸体的事情上。 逐渐地,思路理清了,中间遇到的几种意外情况也想到了处理的方式。 想通了之后,赵直就感觉到犯困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赵直被摇醒,他睁开眼睛,看到了二子正站在自己的床头。 二子的脸上黑乎乎的,看来是又往脸上重新抹上了尘土,而在二子的床上,依旧躺着那具尸体。 “我先去吃饭,我吃饭之后,换你去吃,这里要留人看守,以防万一。”二子说道。 “好,你先去,我等会去,记得让茗人和王小胖在休息室等我,我有话对他们说。”赵直说完之后,又继续躺在了床上。 二子刚要出门,孙震阳忽然翻过身来,说道:“你们一起去吃吧,这里不是有我嘛。” 赵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孙震阳忽然笑了笑道:“要是我想告发的话,早就说了,也不至于等到现在,你不会还在生早上那件事的气吧,都跟你说了,那是和你开个玩笑。” 赵直原本不想起床的,但沉吟片刻之后,他还是从床上下来了,他穿好衣服,望着孙震阳道:“孙老师,早上那件事已经过去,咱们就不要再提了,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很信任你。” 说完之后,赵直就跟着二子走了出去。 “记得帮我带饭。”孙震阳喊了一声。 “放心。”赵直走出门外,头也没回。 两人朝前走去,一边走着,赵直一边道:“二子,你觉得孙震阳这人可信吗?” 二子想都没想,就道:“可信啊,事到如今,也只有可信了,如果不可信的,我们难道还能从头再来吗?” 赵直神情凝重,没有说话。 二子似乎想到了什么,继续道:“而且,当年梁哲逃走,他也是知道的,还不是没告发,我觉得他只是有点奇怪而已,不,是有精神病,虽然这么多年来,我都不知道他到底得的是什么病,也从没听医生或者护士说过,连他自己都没说过,不过我还是能够感觉到他有些奇奇怪怪的,经常自言自语,半夜还一个人躲在洗手间里发出动物的叫声,这些你都是知道的。” 赵直点头道:“这我倒是也看出来了,但我总感觉他这个人不止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至少不是我们认为的样子,他这几天说的话和做的事确实有点超出我的想象。” 二子轻吸一口气道:“不要想这么多了,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又和我们在一间病房,不让他知道也是不可能的,倒不是大大方方直接相互信任比较好。” 二子说这话的时候,摸了一下他自己的鼻头,被赵直给发现了。 赵直忽然有些奇怪,怎么二子不替自己说话,倒替孙震阳说起话来了。 赵直猛地想起来,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每天晚上都是他们三人在一起,晚上说的话,他们三人都知道,但只有昨晚,赵直没在,不知道二子和孙震阳这两人在一晚上都说了些什么…… 赵直忽然感觉自己有些多疑了起来。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多疑的? 难道是从杀人之后吗? 还是在杀人之前就已经多疑了? 他不敢再多想,如果多想的话,估计连二子都不能百分百信任。 或许是因为刚刚被冷空从背后阴了一刀差点致命的原因吧。 赵直这样安慰着自己,随即斜眼瞟了一眼二子,二子的脸上黑乎乎的,双眼似乎是故意眯起来,显得眼睛很小,他的表情和神态有些紧张,像是怕被别人看出来…… 赵直深吸了一口气,和二子一起,走进了休息室。 休息室靠里面的一张桌上,此时正坐着三个人,茗人,王小胖和甄晴。 一整天没见,赵直倒是挺想念他们的,当然,在这里面,他最想念的还是甄晴。 但现在毕竟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所以赵直只能对他们一视同仁。 赵直和二子分别拉了一下椅子坐在了桌旁。 坐下之后,赵直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道:“今天下午的活动时间,我们要合力演一出戏。” “什么戏?”茗人问道。 “大变死人!”赵直低声道。 第176章 把死人当成活人 下午三点,自由活动时间到了。 在这之前,院警们没有表现出任何迹象,表明他们已经发现看守院警不见了,并准备搜查了。 一切都风平浪静,风平浪静的有点让人难以置信。 或许他们都看见了看守院警没有在该在的位置上,但却没有一个人在意,也没有一个人去通知上头的人。 在这里,每个人最在乎的都是他们自己。 一个看楼梯的院警不见了与他们有什么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 第334节 就算是副队长猴二,可能都并不会太在意。 但如果吴野发现的话,应该会询问两句,但也只是询问而已,过后估计也就忘记了。 毕竟现对于院警和护士们来说,是在一段管理上的空窗期,院长不在,所有的人都在为自己谋划,有的谋财,有的谋色,有的谋命…… 赵直就在这段时间里谋了一条院警的命。 杀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杀人之后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 赵直没有后悔,他虽然杀人之前也是怒火中烧,气得浑身颤抖,但杀人的时候却是很理智的,而且他杀的不仅仅是一个人,更是为自己和他的小伙伴们杀出了一条生路。 同样的,杀了一个院警,也是对所有院警敲响了一个警钟。 当然这个警钟他们能不能听得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自由活动时间到了之后,赵直终于算是松了一口气,此时在他们的病房里,已经开始弥漫起了尸臭的味道。 要是有外人进来,肯定在第一时间就闻到这股异味了。 三点十分的时候,茗人走了进来,王小胖站在门口放哨。 三点二十分的时候,赵直背起了床上的看守院警,在这之前,他们已经往看守院警的嘴巴里灌上水,他的嘴巴一开一开,水就流了下来,流到了下巴上和脖子里,看起来像是正在流涎一样。 他们还在看守院警的脸上抹上了厚厚的一层尘土,用手指沾着从墙壁上扣下来的白泥子在他的脸上写了一个潦草的大字:睡。 赵直背着看守院警,这个看守院警是个死人,但是现在这个死人却要假扮成活人,扮演的不是别人,正是整日昏睡的二子。 虽然现在二子睡眠时间相比之前已经大幅度降低,但在众人的印象中,他似乎只会做一件事情,那就是睡觉。 死人假扮成活人不是为了吓人,也不是为了索命,而是为了逃生,逃的当然不是‘死人’自己的生,而是别人的生。 看来,人死后也不是一点作用都没有的,有时候比活着的时候作用还要大。 茗人将看守院警的双臂缠在赵直的脖颈上,并将他的脑袋转到靠近赵直肩部的位置,把他的脸藏在赵直的脖颈和衣领中间的位置,那个位置正好别人能够看见一小半边侧脸,但又看的不是很清楚。 随后,茗人在赵直的身后,用自己的右手扶住了看守院警的屁股,左手按在他的大腿上。 “啪!”地一声,茗人拍打了一了一下看守院警的屁股道:“走着!” 赵直嘿了一声,迈开步子,朝着门外走去。 赵直身上背着一个死人,但他们却要将这个死人当成活人。 赵直开始跟死人说话,他边走边说:“二子,你倒是醒醒呀!” 茗人也在后面拍打二子的屁股,他拍的力气不是很大,刚刚拍到但又不发出声音的那种,他边拍边说:“二子,论睡觉我只服你,不管你现在有没有睡着,我都信你睡着了。” 王小胖也跟了上来,茗人站在左侧,他站在右侧,他也拍着二子的屁股道:“最关键的是,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想什么时候醒就什么时候醒,这点才是最不可思议的。” 茗人和二子说的话都是真的,二子确实有这种睡觉的天赋和独特能力。 他们的话虽然是真的,但说的对象却不是真的,拍的人当然也不是真的。 他们虽然对着假人,拍着死人,但却跟真的一样。 这就是演技,这演技是在他们出逃预演的时候一次次锻炼出来的,结果出逃没用上,反而在这里又用上了。 有病人从旁边走过,诧异地望着他们,等他听见是二子的时候,又若无其事地走了,似乎已经见怪不怪。 三叔从后面赶了上来,他边走边问:“你们这是要干嘛去呀?” 赵直道:“二子已经睡了两天两夜了,我们背他出来透透风,不然总待在病房里,可能要出事情。” “两天两夜?”三叔呵呵笑了,“不多,我记得有一次,他睡了五天六夜,醒来之后还像没事人一样,岂不知他都已经把别人差点吓死了,大家都以为他死了呢,但他不仅有呼吸,还打鼾,你说这事怪不怪,吓人不吓人?” “我觉得这不是怪,也不吓人,而是一种本事。反正我最多连睡一天一夜就再也睡不着了,而且浑身酸疼。”茗人在旁边说道,同时一只手开始晃荡着看守院警的脚腕。 “说起睡觉来,我只服二子,不服不行,人家这是真本事!”三叔说完之后,砸吧着嘴,抱着白灵,转弯走进了休息室里面。 甄晴从女病房里走了出来,在楼梯口处和他们汇合。 几个人相互使了个颜色,便陆续下楼了。 甄晴在前,领先赵直他们几步远。 甄晴率先下楼,三楼看守的那个小桌还在,但看守院警已经不在了,看守院警正在赵直的背上,但除了他们几个人之外,别人都不知道。 有两个巡逻院警正在走廊中走来走去,之前有看守院警的时候,他们根本就不巡逻,看守院警不在,就开始巡逻起来了,看来他们也是不想出纰漏,所以才迫不得已在走廊中巡查,以防万一。 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看守院警在昨天的时候就已经死了,而且现在正在赵直的背上躺着。 甄晴下楼来之后,径直走向了其中一名院警,刚走了两步,她的脸上就露出了笑容,时隔一个多月之后,她再次用上了美人计。 甄晴笑起来的时候,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带着一丝魅惑,但这丝魅惑又不像是那种妖艳的魅,反而更像是一种关怀的魅。 像是母亲手里拿着糖,正勾引孩子过去一样,其实她手里除了有糖之外,还有更深的一种吸引力,那就是母爱。 那名院警果然被甄晴给吸引了过去,不知吸引他的是甄晴手中的糖,还是她眼中母爱一般的关怀。 “好无聊呀。”甄晴笑着对院警说。 “是啊,在这里呆久了,难免无聊。”院警咧嘴笑着,望着甄晴的脸,“所以我们需要时不时找点乐子才行。” “我也这么觉得。”甄晴掀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而且现在天太热了,心里烦闷……” 甄晴和院警在窗台前聊得火热,按照事先商议好的节奏,她等会需要将这名院警搞到一个别人看不见的角落,同样他也看不见别人的角落。 只需要三十秒就足够。 第335节 还有另外一个院警在走廊的另外一边走动。 茗人拍‘二子’已经僵硬的屁股,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一边往前走着。 赵直也望着前方,嘴巴里面说着不清不楚的话,一步步往前走。 有几个病人从他们身旁路过,好奇地看着赵直和他后背的人。 赵直笑着对他们说:“这人是二子,是一个睡觉天才!” 众人或咧嘴一笑,或和同行的小伙伴低声说着什么,显然,二子的名头并不小,很多人都听说过他,对他能睡觉,且想睡就睡,想醒就醒的事迹也略有耳闻,在二子醒着的时候,没有人前来和他主动示好,在他睡着之后,倒是来了不少人,他们不仅跟在后面猛看不止,看伸出手戳二子的腰和屁股。 幸亏有茗人在旁边看护着,不然肯定就露馅了。 茗人一边将前来凑热闹的病人赶走,一边悄声在二子的耳边道:“我们会保护你的,不会让你这么快就醒来,你放心睡!” 说完之后,茗人就大声道:“这次二子要创一个记录,希望你们不要前来打扰,我先替二子谢谢你们了。” 茗人现在说话不结巴了,脸也不红了,而且字正腔圆,抑扬顿挫,说的很有气势。 不知道是因为已经入戏了的缘故,还是因为这几天在拉人的锻炼中又突破了自己。 今天前来三楼参与活动的病人比昨天多得多,看来是昨天休息了一整天,被狂风暴雨折磨得快光了的精力逐渐回来了,还有就是人长时间呆在病房里,难免会憋坏,所以要好好利用这段自由活动的时间放松放松。 幸亏的那一席话倒是起到了作用,大部分病人都不再理会二子,去干自己的事情去了,只有若干病人依旧摇头晃脑地跟在二子的身后,耸拉着脑袋,眯缝着眼睛,学着二子的模样,似乎在睡觉一样。 往前走了一会之后,王小胖加快了脚步,走到了赵直他们的前面,径直拐进了阅览室。 王小胖刚走进去没一会,阅览室里面忽然传来了‘哐啷!’一声巨响,随后,一声大叫响起:“倒了!压死人了!” 阅览室里面喊叫声响起了一片,似乎是有一排书架倒了,好像书架底下还压到了人。 当然,这也是赵直他们商量好了,目的就是要吸引院警的注意力。 果然,另外一个巡逻院警听见阅览室里面的动静,又看了一眼那个依旧在和甄晴谈笑的院警,拔出警棍,急匆匆跑进了阅览室。 大部分病人也被阅览室里面的事情给吸引了,连跟在赵直身后的两个看起来傻乎乎的病人也摇晃着脑袋,嘴里哈喇着唾液,跑进了阅览室。 “咱们去窗边透透气!” 赵直高声说了一句,背起二子,就朝着走廊的尽头走去。 就在这时,甄晴和院警两个人半推半就地朝着洗手间里面走去。 等他们走进洗手间之后,赵直狂奔两步,跑向了院长的办公室。 茗人背转过身,一步步后退着,观察着四周的动静,他此时担任了赵直的眼睛的作用。 “安全!”茗人低喝一声。 赵直一个箭步冲到院长办公室门口,用脑袋‘框’地将门顶开,三步并做两步走,来到院长的卧室门前,一脚将门踢开—— 卧室的床上,依旧躺着郑圆圆的裸身无头尸体! 他来不及多想,将后背的看守院警直接扔到了床上,三两下将他身上的病服脱了下来抱在怀里,迅速出门了。 在关上卧室房门的一刹那,赵直似乎觉得这间卧室与他昨天晚上来的时候有所不同了,似乎比之前他来的时候多了几件东西,不是看守院警的尸体,也不是郑圆圆…… 时间太短,赵直一时之间也没有想起来。 或许是因为上次来的时候是黑夜,这次是白天的缘故吧,赵直这样想着,同时‘砰’地一声关上了卧室的房门。 赵直来到办公室的门前,低声问向外面:“好了。” 茗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等一下。” 三秒钟之后,茗人的声音再次传来:“快!” “唰!”地一声,赵直拉开院长办公室的房门,直接冲了出去,并顺手把门带上。 他们开始在走廊里奔跑。 第177章 大搜查 看守院警的尸体被赵直一行人成功藏进了院长的办公室。 除了甄晴再次牺牲了一些色相之外,另外几个人都有惊无险地回来了。 在返回四楼之后,甄晴气呼呼地瞪了赵直一眼,将衣领竖起来,低声道:“下次你来扮演女人。” 赵直问道:“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甄晴的眼睛眯起来,打量着赵直:“就算做了什么,你又能咋样,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先说好,这一次是最后一次了,不是说以后不帮你,是不用色相来帮你。” 赵直再次问道:“他到底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甄晴眼睛缓缓睁大:“不用你管。” 赵直忽然发现,她的脖颈上有一个不易察觉的印记,似是手印,又似是唇印。 他盯着那个印记看了半天,随后骂了一句:“操他妈的!那个家伙我记住了!” 甄晴笑了起来:“瞧你那熊样,记住了又能咋滴,跟你说了不要乱来,结果一天没看住你,你就搞出了这种事,下次最好找我商量商量。” 赵直道:“男人的事,不用你管!” 甄晴:“呦,还上来脾气了,这都是跟谁学的,我还没发火呢,你倒先发火了!” 赵直现在正在气头上,他不是气甄晴,也不是气院警,而是气他自己,气自己为什么又一次让甄晴去做这样的事情。 第336节 赵直指着那个印记道:“除了这个之外,他还做别的了没?” 甄晴再次笑了起来:“还真吃醋了啊?” 赵直没有理他,眼睛瞪了起来。 看着赵直那滑稽般的表情,甄晴笑得捂住了自己的肚子:“你这表情我倒还是第一次见,没想到你也会吃醋,吃起来还挺可爱。” 没想到,赵直真的急了眼:“这事不能这么算了,事情的起因是因为我,但结果却是因为那个院警,我们两个都该罚。” 甄晴眉头一挑道:“怎么罚?” 赵直一本正经地道:“罚我,晚上临睡前我默念一千遍你的名字,罚院警,将他的嘴巴撕成蒜瓣。” 甄晴再次笑了起来:“赵直啊赵直,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好恶心,好肉麻,你知道的,我不想听见这样的话,骗骗小女孩还差不多。” 甄晴逐渐止住笑意,掀开了自己的衣领,似乎是想要向赵直澄清,道:“这不是手印,更不是唇印,而是胎记,我怎么会让他得逞呢,放心吧——” 说完之后,她便用那双细长的眼睛再次瞄着赵直。 当初赵直就是被这双眼睛所迷上的,现在,他越发感觉这眼睛里似乎有着某种魔力,不仅直击心肺,还勾人魂魄。 他真想掰开她的眼皮好好看一看。 但他还没来得及动手,甄晴就转过身走了,她的话抛在脑后:“不要等想起我来才来找我。” 赵直:“那啥时候来找你?” 甄晴头也没回地道:“你自己想。” 赵直果然就开始想了,一个问题还没等想清楚,又出来了另外一个问题:在那五分多钟的时间里,甄晴在洗手间中到底和院警之间发生了什么? 他不是不信任甄晴,而是感到很好奇。 他摇了一下脑袋,目送着甄晴走进了她的病房,才转过身去,朝着走廊另外一边走去。 甄晴,这个女人,身上有着很多别的女人都没有的那种味道,她的表情看起来很忧郁和伤心,但内心却很开朗很豁达,她说话很文静很平和甚至有些艺术范,但股子里却很狂放,甚至有些逆反。 他想着想着,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已经有很长时间,他没有这样轻松地笑过了。 笑完之后,他就走进了病房内,但走进去之后,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病房里,依然还有尸臭的味道。 二子已经在洗手间里清洗自己的床单了,孙震阳躺在床上,面对墙壁,似乎没有闻到,或者根本就不在乎。 赵直悄悄将房门开大,让气味往外跑一些,然后坐在床边,一边警惕地望着外面,一边开始在脑中思考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想着想着,他就将手掌伸进了墙壁角落的床单底下,摸到了那两把手枪。 摸到手枪之后,他所有的担心和忧虑全都在瞬间无影无踪,它们就是他的王牌,有了它们,他可以什么都不用怕,至少有了站着做人的底气。 但这枪放在这里却不是很合适,就算不被院警们发现,也很容易被前来串门的病友发现,他将黑枪从里面掏出来,弯下身子,从床底拿出一只破鞋,又拿出一只袜子,将枪放进了袜子里,又在袜子里填满了卫生纸,随后将袜子塞进了鞋子里,他将鞋子放在床前,笑着点了点头。 谁都不可能会想到这双破鞋里面竟然会藏着一把枪。 随后,他如怕炮制,将金色小手枪塞进了另外一只鞋子里。 他没有将这双破鞋藏起来,反而就摆在自己的床头,能够让所有人都看到的位置,这个位置,是最危险的位置,但同样的,也是最安全的位置。 做完这些之后,他摸了摸腰间藏着的匕首,他感觉匕首藏在腰上也有点太过于显眼,说不定哪天一搜查,就直接搜查出来了。 得想一个部位,能够将匕首藏在自己,但又不会轻易被别人发觉。 裤腿?裤腰带?衣领?头顶?屁股里? 想了半天,似乎这些地方都不是非常合适。 忽然间,他猛地一拍脑袋,自语道:匕首这个东西,当然是要藏在手上才行啊! 就算不藏在手上,也至少要绑在胳膊上,当然除了匕首之外,胳膊上还需要绑上纱布和绷带,用来掩人耳目。 假装胳膊受伤,给胳膊包扎,然后将匕首藏在包扎布里面,既可以隐藏,必要时候又能够顺手拿出,进行防御和攻击。 这个办法好。 赵直忍不住为自己的想法拍案叫绝,他已经决定晚饭期间,就去找铃儿替自己把这件事搞定。 想好了藏匿手枪和匕首这两件事之后,赵直开始思量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如何充分利用他搜寻来的武器和院警进行抗衡? 这个问题的致胜节点在武器上,但关键点却在人员上,而人员现在是由茗人负责在拉。 有了人,有了武器之后,就需要一个计谋了。 这个计谋不能太深,也不能太浅,不能让人一眼看出来,也不能让人完全猜不透,要恰到好处,让拉到的病人们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同时又不知道更深层的意义。 这是需要好好动脑筋去想的地方。 想了一会之后,赵直还没有完全想通,只想出一个大概来。 此时,自由活动时间已经结束,病房的门轰然一声关上了。 病房内的尸臭味道也变弱了许多,他缓缓闭上眼睛,准备休息一会。 不知是因为太累了,还是因为昨晚在小玉的卧室内没有睡好的缘故,赵直一眯上眼之后,很快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一阵吵闹声惊醒。 第337节 他以为是晚饭时间到了,但睁开眼之后却发现二子和孙震阳正趴在房门的铁栅栏窗口上往外看。 赵直翻身而起,问道:“怎么了?” 二子头也没回地道:“不知道,院警都上来了,看起来好像是要进行大搜查了,你快看看你的东西都藏好没有!” 赵直回头看了一眼床头的鞋子,道:“没问题!” 但紧接着,他便想起了腰间的匕首,他刚把手伸向腰间,病房的门‘轰隆!’一声被打开了。 大喇叭的声音响了起来。 “所有病人走出病房!站在门外,双手抱头!” 各个房间内传来了小声叫骂的声音,还有哐啷咣当的脆响声。 “所有病人走出病房!站在门外,双手抱头!” 院警们开始在走廊内快速奔跑了起来,人数很多,足足有二十几个,三步就有一个院警,将整条走廊都站满了。 有的病人依旧在病房内磨蹭,院警进去之后,二话不说,就是一顿猛打,打还不打背部,只管对着脑袋打,似乎根本不顾病人的死活。 有的病人在偷笑,有的慌张地蹲下了身子,有的开始用头敲着墙壁,有的则哭嚎了起来。 赵直,二子,和孙震阳三个人站在他们病房的门口,一字排开,双手放在了脑后。 赵直和对面的二子,以及斜对面的王小胖相互对视了一眼,默默点了点头。 随后,赵直望向了右边,在右边第三个病房,缓缓走出来一个身高瘦长,穿着黑色病服的人,此人正是冷空,冷空的脸色似乎还有些发红肿胀,他刚从病房出来,就歪过头,盯着赵直,眼神中的阴狠毒辣似乎要将赵直生吞活剥。 大喇叭刺耳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所有病人走出病房!站在门外,双手抱头!” 院警们手握电警棍,在走廊内一字排开,阵势看起来相当吓人。 赵直也趁着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数着这些院警的人数,好好端详每一个院警,记住他们的面孔和身板,以及使用的武器。 这些院警看起来似乎雄赳赳气昂昂,但真正打起架来,估计没几个行的。 就是不知他们这次到底是要干嘛,是大搜查吗,亦或是演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赵直低声问向旁边的二子道:“之前有过这种情况没?” 二子道:“有过,看起来像是大搜查……不过赶在这个时候,有点不正常。” 赵直:“估计是院警的事被发现了,或者又想搞点别的名堂出来?” 二子看了赵直一眼,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院警大队长吴野从楼上走了上来。 他的身后,跟着猴二和钩子。 吴野挺直胸膛,一只手握着眼见的枪套,另外一只手放在嘴边,摸着嘴角上的疤痕,他上楼沿着走廊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朝病房里面看。 走过了几个病房之后,他站在了男病房区域居中的位置,环顾左右之后,朗声喝道:“查!” 院警们齐声响应,迅速冲进了临近的病房当中! 第178章 调转矛头 大队长吴野一声喊叫之后,院警们高声响应,迅速冲进了病人的病房当中,从气势上来看,还真的有点军人的风范。 病房里面随即传来了一阵‘踢里哐啷’的声响。 赵直微微扭头,从腋后望向病房,恰好看见一个院警正将自己的床单掀起来,在搜查床板底下,幸亏下午的时候,他将枪藏进鞋子里了,否则现在肯定玩完了。 藏枪的鞋子依旧静静地躺在床头最显然的位置,他们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赵直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轻吸了一口气,放心了许多,转过头的时候,面前忽然多了一张面孔。 吴野正在他的面前,紧盯着他,双眼阴狠,带着一丝狡黠,似乎随时都可以将赵直打的半身不遂,哭爹喊娘。 “看什么呢?”吴野冷笑着,他冷笑的时候,嘴巴上的伤疤随之咧开,一张嘴成了两张嘴,看起来极其恐怖。 “没什么,吴大队长。”赵直目视前方,此时他还不敢惹吴野,毕竟吴野现在是大队长,有很大的权利,现在院长没在的情况下,他甚至可以直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吴野看赵直的态度还不错,伸出手在赵直的脸上轻拍着,咧嘴道:“给我老实点!” “啪啪啪!”赵直的脸被吴野拍的啪啪响,但赵直却一个字都没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但在他的心里,已经将吴野千刀万剐一百遍了。 吴野拍完了赵直之后,又看着二子道:“听说这次你又睡了两天两夜,还准备创记录,现在怎么醒了,是被我们吵醒的吗?” 二子说道:“回大队长的话,在半个小时前就已经醒了。” 吴野在二子的脸上也拍了几下,一边拍着一边道:“还是你小子舒坦,想睡就睡,想醒就醒。” 随后,吴野望向了孙震阳,语气变得客气了许多:“孙老师,最近可好啊?” 孙震阳望向前方,说道:“挺好的。” 吴野:“有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状况?” 孙震阳:“没有。” 吴野嘿嘿冷笑了两声,随后在孙震阳的肩膀上拍打了两下,转身走了。 第338节 十几分钟之后,院警们陆续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院警门的手中都拎着一个透明的袋子,袋子里面放着从病房中搜到的违禁的东西,有香烟,有饼干,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吃的,还有铁棒,香蕉皮,胶带,绳子,小黄书,美女图画等等东西,甚至还从一间病房里面搜出了一盒杜蕾斯。 “得了精神病也不老实!” 吴野看着各个院警口袋中搜到的东西,有些不满意,这些东西里并没有他想要的,也没有有用的。 吴野大手一挥道:“搜身!” 院警们将塑料袋放在地上,开始对临近的病人进行搜身。 给赵直搜身的是一个光头院警,光头院警厉喝一声:“抬起手来!举高!” 赵直很听话地将手臂举高,手掌按到了脑后的墙壁上。 光头院警开始搜查,从头顶到脖子,从脖子到肩膀,从肩膀到双臂,然后是后背,臀部,胯下,双腿,还有双脚。 搜了一遍之后,光头院警似乎有些不放心,又接着搜了一遍,还让赵直将鞋子脱了下来,进行查看。 然而,在赵直的身上,一根毛都没有找到。 光头院警有些失望,恶狠狠瞪了一眼赵直,随即开始对二子进行搜查。 刚才光头院警在对赵直进行搜查的过程中,赵直的后背上都吓得流出了汗珠,匕首就紧紧捏在他的掌心中,掌心朝里,对着墙壁,所以才没有被光秃院警看见。 而且搜身的时候,光头院警每次到手掌的位置都停住了,也没有摸一摸赵直的掌心,所以才导致他蒙混过关。 要是光头院警发现了赵直手掌中的匕首,估计又会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赵直悄悄深吸了一口气,心底放松了许多,同时,他扭头往病房内看了一眼,一看之下,吃惊不小,床头的鞋子已经不在了。 他眼神在房间内扫了一圈,最后在洗手间的门口处看到了一只鞋子,另外一只鞋还没有看见,不知道被踢到哪里去了。 就在赵直正担心鞋子里面的枪被发现的时候,忽然之间,有一个病房门口传来了大声喊叫的声音,有个病人似乎被院警摸到了不该摸的位置,那个病人猛地抱住院警的脑袋就开始啃,就像啃西瓜一样。 院警大叫一声,摔倒在地,头顶上多了一排牙印,随后院警怒吼一声,翻身而起,先是用电警棍在那个病人的腰上戳了一下,随后用警棍对着他的脑袋一顿猛打,最开始,那个病人还在反抗,旁边又过了一个院警和他一起打,一边警棍打,一边用脚踹。 最后,那个病人瘫倒在地上,浑身鲜血淋漓,一动不动,也不知是不是被打死了。 直到这时,两个院警才骂骂咧咧地住手。 吴野在不远不近地地方看着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整个过程中,他一句话也没说,但嘴角却始终挂着阴狠的笑,似乎,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从病人的身上又搜出了很多东西,甚至还有凶器,比如一把细长的钢针,还有一块碎玻璃碴子,看来不止是赵直一个人看中了碎玻璃碴子。 被搜出武器的病人全都挨了打,而且打得不轻。 病房搜完了,病人的身也搜完了。 搜出来的东西倒是不少,但没有一个是对吴野有用的,而且这些东西根本不是他这次搜查的目的。 他这一次的突然搜查,是因为他的队伍内失踪了两个院警。 一个是韩笑,另外一个名叫许高,是一名三楼的看守院警,常年在那里看守楼梯。 韩笑从昨天晚上就没见了,他没回宿舍,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早上的时候,钩子就发现他没回来,今天一天,他更是人影都没见。 许高则有些不同,他昨晚的时候还在,今天早上的时候也在,据说早上来的比较早,来了之后一直在睡觉,似乎身体有些不舒服,之后人就没见了,别人以为他回宿舍休息了,也就没在意。 最后还是猴二,在下午自由活动时间结束之后,发现了端倪,去看守院警许高的宿舍区查看,也没有见人,再一打听,昨晚许高好像一晚上也没有回来。 机警的猴二迅速将韩笑和许高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他知道此事不能耽误,很有可能人命关天,于是迅速禀告了吴野。 最开始的时候,吴野并没有在意,以为这两个人说不定去女护士宿舍鬼混去了,或者去别的地方幽会了。 但半个小时后,猴二再次带着消息回来了,四处都查找了,院警宿舍,女护士宿舍,还有那些适合幽会的边边角角,都找过了,没见人。 而且,在韩笑的宿舍内,发现了韩笑的警服,也就是说,韩笑是在没穿警服的情况下失踪的。 而在看守院警许高的宿舍内,却没有发现警服,也就是说,许高是穿着警服失踪的。 如果只有一个人失踪,也就罢了,但两个人失踪,且时间离得如此之近,就不能不引起高度重视了。 果然,吴野在猴二的层层剥离和解析之下,也意识到了问题的重要性。 按照猴二的说法,他们现在倒不是该担心韩笑和许高的性命,而是担心他们的院警大队,从表面看起来,似乎只是失踪了两个无足轻重的人,但如果往深层次看,便会发觉,其实,这是有人在拆散他的队伍,对他队伍的各个环节进行一一击破。 这是公然挑战院警大队,公然挑战他们的能力和对病院的掌控力。 问题上升到这个高度之后,那就必须要好好调查调查了。 首先,便是各处搜寻,重点搜查病院外,院子里行人能去的地方,草丛中,花园里,大树后,然后是病院内,那些阴暗的角落,被人遗忘的地方,禁闭室,卫生间,诊疗室等等。 最后,在病院外和病院内都没有找到韩笑和许高,但是有个院警却在洗手间里发现了一些残羹剩饭,似乎曾有人躲在洗手间里面进餐。 吴野并未将这件事放在眼里,他现在终于开始担心了起来,他担心他的两个队员已经被杀了,他更担心的是,杀他队员的人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说不定都已经瞄准到了他的头上了。 他第一时间没有想到病人们身上去,而是想到了黑衣人身上去,当然这也是在猴二也暗示下才想到的。 要真是黑衣人干的,那事情就麻烦大了。 很有可能院长也参与了其中,就是为了让他们毫无反抗地凭空消失,好让黑衣人接替他们的位置。 果然,现在在病人的病房内也没有找到韩笑和许高的身影。 这似乎验证了他们的想法。 吴野看着一排排站在门外的病人,忽然感觉他们变得亲切了起来,相比这些病人,更危险,更恐怖的,应该是那些藏在地底下,他们完全看不见的人——黑衣人。 第339节 猴二也从远处走了过来,他和吴野对视了一眼,随后靠在吴野的耳边低声道:“老大,病人们没有实力去杀掉两个院警,更没有藏匿尸体的地方,我们的搜查已经证明了这两点。” 吴野点了点头,面色逐渐凝重了起来。 猴二继续说道:“我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这有可能是‘他们’给我们敲的一个警钟。” 吴野:“他们指的是——” 猴二和吴野一起说道:“黑,衣,人。” 吴野的面色再次变了一下,他一直在逃避去思考这个问题,但现在来看,已经到了不得不强制思考的地步。 吴野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向猴二:“他们究竟想干嘛?” 猴二眉头紧皱,轻声道:“将我们赶尽杀绝,他们彻底统治病院,我估计,我们已经成了傀儡——” 猴二忽然咬了一下牙,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用一种阴沉的声音说道:“我看,我们已经被院长给放弃了,或者说,我们现在的身份跟病人没什么区别了,都是他们宰杀或者实验的对象。” 这句话一说出口,吴野就惊住了,他想到过是黑衣人给他们使绊子,但没想到竟然会藏着这样一层关系。 吴野惊得说不出话了。 猴二还想再继续说些什么,吴野忽然抬起手道:“这件事,我们等会再议。” 说完之后,吴野就转过身,匆匆走了。 他现在要去找一个人,一个能够靠得住,关键时候能给他意见的人。 这个人——正是章悦。 可是吴野不知道的是,此时的章悦正在重病楼,光头安保主管万褚的办公室内,和万主管调情。 第179章 血腥复仇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搜查查下来,赵直并没有被波及到,他的枪支依旧好好地藏在鞋子里,匕首夹在掌心中。 院警们离去之后,已经快要到吃饭时间了,所以房门直接就没关。 赵直回到了病房,将藏枪的鞋子重新找回,摆放在床头,把匕首用卫生纸包着重新塞回了腰间。 做完这些之后,吃饭时间到了。 他和二子一起走了出去,在门口的位置和王小胖以及茗人汇合,四个人一起朝着休息室走去。 在吃饭的时候,赵直问向茗人:“你那边拉人的情况进行的怎么样了?” 茗人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道:“三叔已经同意了,我现在正在拉那个北方大汉厉山,基本已快成功,同时我还在拉划船双兄弟他们。” 赵直点了点头,其实他已经听二子说过了,但为了让茗人更有自信地去做这些事情,还是想让他主动说出来。 “加油,茗人,我们虽然需要更多的人,但也有一定的选择性,比如那些人品不行或者精神情况特别差的就不要拉了,重要的还是得有战斗力。”赵直一边吃着饭一边说道。 “放心,直哥。”茗人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就在这时,冷空从门外走了进来,他依旧穿着一袭的黑衣,手中拿着紫罗介盘,嘴里念叨着什么,脸颊微红,上面还可以看见手印。 二子刚要站起来,却被赵直一把给拉住了,他低声道:“这里不合适。” 二子还想要说些什么,赵直再次道:“这件事我已经想好要怎么做了,吃饭完之后,你们跟我走就行了。” 既然赵直已经想好了,二子便不再多说,他狠狠瞪了冷空一眼,便重新坐到位置上,继续吃饭。 冷空从进来之后,就一直盯着赵直看,眼神中的恨意似乎要将赵直彻底淹没。 他还是坐在他惯常坐的角落里,他依旧是一个人。 就算打起架来,估计也没有人会帮他。 自冷空进来之后,休息室内的氛围好像一下子就冷了下去,之前还有人在小声说话,现在也不说话,都只顾埋头吃饭,看来他们都听说了冷空告发赵直,结果被赵直痛打一顿的事情了。 但那件事情绝对不会就那样完了。 赵直已经想好了对付冷空的办法,他既要让冷空知道自己的厉害,同时也要让所有病人知道和自己作对的下场,以儆效尤,杀鸡给猴看。 只有这样,以后才能更好地带队伍,更顺利地执行他的逆反计划。 一屋子的人都在低头吃饭,除了吃饭的声音之外没有别的声音,甚至今天电视机都没有打开,当然这跟下午的大搜查有很大的关系,经过搜查之后,每个人的病房和病床都是一团糟,心情肯定不好。 吃完饭之后,赵直一行人就走了出去,回到了各自的病房。 赵直坐在床头,紧盯着门外。 终于,他看见冷空走了过去,在冷空走过的时候,他还故意往赵直的病房看了一眼,两个人对视了几秒钟。 冷空像是故意挑衅一样,对着赵直坐了一个奇怪的手势,嘴角上扬,一副不屑的表情。 赵直只是冷笑了一声,并没有做出太多过激的反应。 十分钟之后,冷空对二子使了一个眼色,两人走了出去。 茗人和王小胖也相继从他们各自的病房走了出来。 赵直对茗人道:“你在冷空的门口放哨,一有动静立即通知我们。” 赵直对另外两个人道:“你们两个跟我一起进去。” 王小胖问道:“是要打人吗?” 赵直冷笑一声:“我要让他知道知道厉害,也让所有人都知道厉害。” 第340节 “走!” 赵直领着他们朝着冷空的病房走去。 院警此时正在休息室的门口和护士们调笑,根本没看见赵直他们的动向。 赵直推开冷空房门的时候,冷空正面对着墙壁,旋转了手中的紫罗介盘,口中说着不知道是哪一国语言的话语。 赵直,王小胖,二子,三个人走进了病房,茗人从外面关上了房门。 直到这时,冷空似乎才意识到有人进入他的病房了,他没有转身,依旧面对着墙壁,缓缓说道:“赵直,我就知道你肯定熬不过今晚。” 看见冷空竟然如此淡定,而且好像早已预料到自己会来找他麻烦一样,赵直的心中不由地一阵打鼓。 当然这阵心理不安的打鼓主要还是因为上一次,他偷偷进入冷空的病房和他对峙之后,便开始质疑自己的身份,同时还出现了很严重的幻觉。 赵直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件事情,面对冷空这样的人,就不能说太多废话,最好上来就是干。 于是,赵直二话不说,走到床前,一把就拽住了冷空的脖子,全身用力,将他按到了床上。 随后,二子和王小胖也冲了上来,二子抱着冷空的腰,王小胖揪住了冷空的双腿。 三个人开始拖着冷空往洗手间的方向走。 本来赵直还提前准备了破袜子用来塞住冷空的嘴,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冷空根本就没有一点大喊大叫的迹象。 冷空很冷静,比下午的时候要冷静许多。 他的嘴里还在喋喋不休地念叨着什么,双手按着紫罗介盘,介盘旋转不休,他似乎将这三个即将要对他施暴的人,当成了他的佣人,此时正抬着他让他去上厕所呢。 看见冷空这幅完全不将他看在眼里的模样,赵直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他不相信这年头,还有人不害怕拳头的。 赵直二话没说,抡起拳头一拳就打在了冷空的鼻子上。 冷空的鼻子立马流出了血。 但冷空依旧没有大喊大叫,他还在念叨着什么,但念叨的语速越来越快,声音却越来越低—— 他们已经将冷空抬到了洗手间的门口,他们准备在这里对他进行施暴,但到底要怎么施暴,以及施暴的严重程度,就要看赵直的心情了。 按照赵直事先想好的是,他准备切掉冷空的一根手指,其实这是能想到的最轻的惩罚方式,同时也是最能唬住人的方式。 但是,当他们将冷空放在地上的时候,冷空忽然翻过身去趴在了地上,将脸紧贴着地面,全身展开,双手抓住了赵直的两个脚腕。 “呜嘎达——” 冷空对着地面大喊一声,他的声音似乎变了,变得不像是他自己的声音了。 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喊完之后,周围的温度似乎在一瞬间降低了许多,空气也好像凝固了一样,众人的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这种感觉很像是赵直上次体验到的那种感觉。 但是,因为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所以赵直没有过多理会,他奋力甩开冷空的手掌,一脚踩在了冷空的后背。 身边的二子和王小胖似乎都有些发蒙,站在边上一动不动。 赵直还就偏偏不信邪,他顺势蹲下,双手掐住冷空的脖颈,将他反扭过来,大声问道:“你知不知道你做错了什么?!” 冷空的嘴里还在念叨着,像是咒语一样,语气越来越快,语气越来越低沉,他的脸色也好像发生了变化,正在逐渐变黑。 赵直猛地摇晃了一下脑袋,他知道这一定是自己的幻觉,上一次就是这样,这一次他不会再被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唬住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拿武器的不怕空手的! 赵直紧咬牙关,从腰间拔出那把明晃晃的匕首,戳到了冷空的面前,恶狠狠地道:“信不信我现在就割掉你的耳朵!” 赵直本来要割冷空手指的,但现在看到他的耳朵就在眼前,忽然想要割耳朵其实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赵直的话音刚落,冷空忽然叫了一声,他叫的声音不高不低,像是动物的鸣叫一样,紧接着,他又说了几个听不懂的字。 “砰!”地一声响,墙上挂着的一个架子忽然掉在了地上。 紧接着,似乎有一阵阴风吹进了房间内,冷空的黑色衣服竟然在地面上鼓荡了起来。 “啊嗷——” 冷空低声鸣叫,他的脸色现在已经彻底变了,黑漆漆的,毫无血色,像是罩上了一层黑布一样。 他的舌头伸在外面,牙齿上滴着粘液,他的模样和动作像是一条恶狗。 “呜嘎达——” 冷空大叫一声,抓过赵直的手臂,猛地咬了下去。 “啊!”猝不及防的赵直被冷空咬个正着,他痛叫一声,大骂道,“你他妈竟然是条咬人的狗!” 冷空还在呜呜地咬着赵直,没有松口的意思。 赵直一边拍打着冷空的脑袋,一边骂着:“你他妈给老子松开!” 但赵直越是喊叫,冷空就咬得越凶。 鲜血已经流了出来,看起来很快赵直手臂上的肉就要被冷空撕咬下来了。 赵直痛的额头上都流出了汗珠。 二子和王小胖站在边上看着,他们不知是怎么了,既没叫喊叫,也没帮忙,似乎是被突如其来的状况被吓愣住了。 赵直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握紧匕首,对着冷空就插了下去。 第341节 他没有插冷空的脑袋,也没有插他的后背,而是插向了他的手掌。 “噗呲!”一声响。 锐利的匕首刺进了冷空的手掌,破皮穿骨,毫不费力。 但冷空好像没有痛觉一样,依旧撕咬着赵直的手腕不松口。 “操!” 赵直大骂一声,将匕首横向一划拉! “嗤啦!” 冷空的半个手掌竟然直接被切了下来。 五根指头连着半个手掌拖离了冷空的身体,吧唧一声,落在了地面上! 鲜血喷溅而出,像是泉水一样! 几乎在同时,只听“撕拉!”一声响。 冷空将赵直手腕上一块肉硬生生撕了下来! 第180章 戳眼 赵直没有想到,匕首轻轻一划拉,冷空的半个手掌竟然就被割了下来。 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冷空竟然直接用牙齿硬生生咬下了自己手腕上的一块肉。 鲜血喷溅而出,喷到了冷空的身上,同时也喷到了赵直自己的身上。 冷空的脸由黑变红,嘴里叼着赵直的一大块肉,他的脑袋在空中左右摆动了一下,似乎颇为得意,随后他的喉结一阵滚动,竟然将那块肉含在嘴里,吞咽了下去。 从冷空的表情和状态来看,他好像根本就没意识到他的半个手掌已经被切掉了,或者就算是意识到了,他也毫不在乎。 这一下倒是把赵直吓坏了,他不仅吓坏了,还疼坏了,血越流越多,地上已经血红一片。 冷空瞪大了眼睛在不停吞咽,模样看起来像是地狱恶魔一样。 赵直痛叫连连,从冷空的身上爬来,却猛地撞到了二子和王小胖的身上。 直到这时,他们两人像是才苏醒过来一样,二子一把拉起了地上的赵直,就往外跑。 “直哥,你怎么了?!”这时,茗人推开了门,他站在门口,望着血淋淋的赵直吃惊地喊道。 “被冷空咬的……”王小胖的声音在颤抖,脸色也吓得苍白无血色,似乎被咬的是他,而不是赵直。 “快去叫护士!”二子大喊一声。 这时,门外已经聚集了很多病人,院警也朝着这边赶了过来。 忽然间,只听一声低沉压抑的咆哮从冷空的病房内传来,紧接着,冷空像是恶魔一样,从房间里面冲了出来,他张着血淋淋的双手,疯子一样狂奔而出,直接扑到了赵直的身上,用他那只剩下半截的血手掌戳到了赵直的眼睛上! 赵直还没来得及闭眼——他看到了冷空那张恶魔一般黑红的面孔,狰狞的表情,红色的眼球,以及一只血肉模糊的半截手掌—— 下一秒钟,赵直只感觉眼前一片血红! 紧接着,眼部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 红色溢满了整个眼球,睁开眼,却什么也看不见,中间是红色,四周是黑色,黑红逐渐交融,像是有实质的空气,又像是流动的液体。 “噗呲!”有个什么东西响在耳畔。 赵直怀疑那是自己眼球爆裂的声音。 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眼球了。 空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 耳边能够听见周围的呼喊,叫骂,踢打,还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甚至有人在拖拽他,在抚摸他的脸颊,将手伸进了他的怀里…… 一阵间,天地恍惚。 一瞬间,眼前的景物都不见了。 一瞬间,世界由彩色的变成了黑色和红色! “呜嘎达!” 冷空愤怒的吼声声在耳边响起,一声又一声,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惨烈。 赵直似乎感觉有一双冰冷的魔掌沿着自己的双眼伸了进去,伸到了自己的头颅里面,开始波动他的神经,打乱他的记忆,干扰他的视觉和听觉! 有人在拖着他跑,速度越来越快,他听到了风声在耳边呼啸。 “砰砰砰!”密集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赵直!赵直!”有个女人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是甄晴,他睁开眼想看看她的面孔,但眼珠子好像凝固的水泥一样,怎么转都转不动。 “砰砰砰!”下楼的声音响起。 有个人在抱着他的头,有个人在抬着他的脚,有个人在提着他的腰! 他能感觉到他们的存在,可就是看不见! 他着急坏了,他想要喊他们的名字,想要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张开了嘴巴,却发不出声音,不,是发出了声音,却软绵绵的,一下子就消失在了嘴里里,好像他的嘴巴是一个消音器一样。 赵直害怕了起来。 第342节 他忽然间看不见东西了,是因为被冷空的半截血手掌戳到了眼珠子。 但他为什么说不出话了呢?! 难道自己要死了吗?! 不对啊,自己又没受重伤,怎么可能死,而且他现在的思维相当活跃,根本不像是要死的征兆。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试着挣扎,试着摆动自己的双腿和双手。 “噗通!”一声,他滚落到了地上。 有效果了,他忽然想笑,但却没笑,他开始在地上爬了起来,眼前是一片流动的红和黑,他开始在地面上攀爬,根本没有方向,也没有目标。 “赵直!不要乱动!” 有人在吼他,听声音是二子的。 随后,又有人将自己抬了起来,这一次,比之前力气更大,也更莽撞,赵直的脑袋开始疼了,脑袋一疼,就开始泛迷糊。 他紧咬牙关,保持着自己的清醒的理智。 他不乱动了,不说话了,他开始静静倾听四周的动静。 下楼的声音响起,奔跑的声音响起,说话声,呼吸声,搬运的声音,女人的声音,响成一片,嘈杂的让他想堵住自己的耳朵。 随后,自己好像躺在了床上,四肢着陆,一瞬间,踏实了许多,心情也放松了许多。 赵直睁开眼——却猛然惊觉自己一直都睁着眼! 眼前是无尽的黑,一点指甲盖大小的红色在中间闪烁,像是一滴殷红的血。 所幸,他的眼皮还能动,他晃动了一下眼皮,刚刚合上,却被一个冰凉的金属一样的东西夹住了,粗鲁地将他的眼皮抬了起来。 随后,一根针一样的东西扎进了他的脖颈。 逐渐的,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了,思维也逐渐粘稠了。 不知不觉间,赵直陷入了一片旋转了混沌当中,耳边的声音一点点变小,一点点消逝,最后,全都不复存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赵直苏醒了过来。 他苏醒过来的时候,第一感觉是黑,第二感觉是红,因为在无尽的黑暗中有一点红在正中间闪烁,第三点是疼,他的胳膊疼,眼睛也疼。 他疼得叫了起来。 有一只手搭在了他的额头,语音温柔:“赵直,不要害怕,我在这。” 赵直想要问‘你是谁?’,但还没等他问出来,就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她就是铃儿。 赵直深吸了一口气,张开了嘴,他终于说出话来了,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说话的感觉是这么舒服。 赵直的声音有些发颤:“我在哪?” 铃儿说:“你在医务室。” 赵直:“我这是……怎么了?” 铃儿沉默了一会,随后才道:“手腕上被咬掉了一大块肉。” 赵直的嘴角抖动了一下,随后再次问道:“还有吗?” 铃儿不说话了。 赵直轻叹了一口气道:“是不是我的眼睛……?” 铃儿没有说话,只‘嗯’了一声。 赵直紧咬着牙关道:“瞎了?” 铃儿道:“应该不会……不过视力可能会有所受损,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毕竟他的半个手掌都插进了你的眼眶里,他手上的血液和你的视网膜黏连在了一起……” 赵直紧咬着牙关,没有说话。 几秒钟之后,他忽然伸出手,‘砰!’地一声打在了床头上,由于用力过程,震得他整个身子都晃荡了起来。 另外一个手的手腕传来一阵剧痛,赵直忍不住痛叫了起来。 可是,他的叫声却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最后成了低沉压抑的呜咽。 他已经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他瞎了! 第181章 一点血红 眼前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更不知道是白天还是晚上。 昏昏沉沉,脑子迷迷糊糊,一会儿害怕,一会儿担心,一会儿惊惧,一会儿忧伤。 当身在黑暗的时候,才真正明白光明有多么宝贵。 第343节 当知道自己瞎了的时候,才真正知道眼睛是多么重要。 “如果后半辈子什么都看不见了的话,干脆就直接去死好了……” 赵直在心里这样想着,他已经做好了去死的准备。 他可以忍受肢体上的任何疼痛,但却无法忍受自己今后永远看不见任何东西…… 想着想着,他就迷迷糊糊睡着了,迷糊之中,似乎有人在给自己拆绷带和纱布,他浑身酸软无力,眼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晃动,但他却看不清楚,很快,眼前又是一片漆黑,他没有苏醒,或者说,他一直处于被麻醉的状态。 又过去了很久。 赵直终于醒了过来,这一次比之前都要清醒许多,他摸黑问向四周:“有人吗?” 没有人回答他,四周静的出奇。 他提高音量又喊了一声:“有没有人?” 还是没有人回答他,四周空荡荡的,除了黑暗之外,没有任何东西。 他活动了一下手臂,正要翻身而起,谁知脖子上刚一用力,就翻不动了。 他被绑在了床上。 左手手腕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他紧咬着牙关,努力不让自己叫出来。 眼睛的痛感比上次要好了许多,他试着转动自己的眼珠,眼珠转的很慢,但是似乎能够转得动了,这是一个好兆头。 他深吸了一口气,逐渐放松下自己的心情,脑中试图思考别的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但越是想要思考别的,就越是无法集中注意力,思维还是忍不住地想往双眼上去跑,忍不住想要试着转动一下眼球。 这种想要控制却又控制不了的感觉真的很难受。 然而,就在这时,‘吱呀’一声,开门的声音响了起来。 随后,传来了钥匙的哗啦声和脚步的踢踏声。 赵直扭动着脖子,望向门口的方向,但却什么也看不见,他张开嘴想要说话,但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感觉怎么样?”是铃儿的声音。 两个人的脚步声响起,朝着他走来。 另外一个人似乎站在了赵直的跟前,低头打量着,他能闻到空气中传来的丝丝缕缕的清香味。 是两个女人,其中一个是铃儿,那么另外一个很有可能就是小玉了。 “有话就说,不要憋着。”果然是小玉,她说话了,她说话的声音还是冷冰冰的,但此刻在赵直听起来却感觉特别温暖。 赵直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之后道:“我是不是真的瞎了?” “瞧把你吓得,我还以为你多坚强呢。”小玉的话语虽然是嘲讽,但语气却没有嘲讽的意思,反而带着一丝淡淡地忧伤。 赵直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他有种想要大喊大叫的冲动,但这股冲动很快就被无尽的黑暗所吞噬了,即使是愤怒,在看不见的情况下,也无法发泄给别的,最后都会发给自己。 黑暗的世界中,只能自己跟自己较劲。 “已经过去一天了,昨晚给你重新换了药,等会我会再帮你换药,然后检查损伤情况,你不要害怕,我昨晚看过了,眼球没有损伤。” 听见这个消息,赵直高兴坏了,可他还没等说话,铃儿便继续说道:“不过眼角膜有损伤,具体损伤到什么程度,就不知道了。” “连你们也不知道……”赵直吃惊地道。 “当然,我们这里又没有眼科医生,我给你申请了去外面接受治疗,但立马便被否决了,在这里的事情,只能在这里处理……” “他妈的!”赵直忍不住骂了医生,“果然是想让我们死在这里!” 赵直的骂声刚落,房门又响了起来,似乎又有几个护士走了进来,她们一边走着,一边口里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走到赵直跟前的时候,忽然一起哄笑了起来。 让赵直奇怪的是,这些女人在说什么,在笑什么,他完全没听出来。 赵直还以为这几个护士是来检查病情或换药的,没想到她们在赵直的床前站了一会之后,就走了,一边走着还一边小声说着什么。 房门重新被关上。 赵直疑惑地道:“这些人来干嘛?” 铃儿轻笑了一声道:“她们来看看你。” “就只是看看?” “其实是来凑热闹的。” 赵直咬了咬牙,不再说话。 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明白那四个字:世态炎凉。 他开始皱眉深思,之前他还想如果看不见光明就自杀,但现在被这些护士又激发出了体内的斗志和反抗的精神。 他忽然不想自杀了,他不仅不自杀,他还要勇敢而坚强地活下去,他要复仇,挨个复仇。 在他的体内,一直都存在着野蛮和逆反的种子。 他就是在这样的生存环境下长大的。 良久过后,铃儿走到了赵直的床前道:“我现在给你换药和检查伤势,你尽量不要转动眼球,听到了吗?” 听见铃儿这么说,赵直再次害怕了起来,刚刚燃起的一股斗志顷刻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则是更深的恐惧。 第344节 这是一种战栗般的恐惧,他后半辈子是否会一直生活在黑暗中,就看这一次了。 铃儿已经开始动手了。 赵直在心中不停祈祷了:看见,看见,一定要看见! “我愿意拿十年寿命来换眼前的光明!” 赵直在心底这样说道,说出这句话之后,他没有一丝的后悔。 绷带缓缓被减掉,纱布一层层拆了下来。 黑暗,黑暗,无尽的黑暗…… 有影响在晃动,有光感在摇摆,但却依然什么都看不见。 黑暗的正中间有一点血红在晃动,那血红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眼前依旧是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赵直害怕了,他忽然很想喊铃儿不要再拆了,他害怕看见最后的结果,就是永远都看不见了…… “好了。”铃儿说道,“现在睁开眼吧。” 原来刚才一直是闭着眼的。 赵直轻吁了一口气,微微活动了一下眼球,随即颤抖着眼皮缓缓张开—— 一缕光线顺着掀开的眼皮摄入了瞳仁! 他忍不住惊呼出声! 眼前出现了模糊的影像,黑色在往四周退去,光明重新遍布眼前!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我真的看见了……” 赵直语无伦次地欢呼着。 他彻底睁开了眼睛,眼前是模糊一片,如同水中望月,镜里看花。 但是,逐渐的,逐渐的,眼前的景物开始变得清晰了起来。 甚至比之前还要清晰。 可是,在这些景物的正中间,有一个红点在闪烁,那个红点像是狙击枪的紫外线瞄准镜一样,定格在正中间的前方。 他的眼睛往左边转,那个红点就往左边转,他的眼睛往右边转,那个红点就往右边转,他的眼睛不转,那个红点也不转。 他闭上眼睛,红点依旧在正前方。 看来,这个红点的形成因素似乎能够穿透他的眼皮。 就在这时,铃儿拿着小手灯和棉签,开始照看赵直的眼球。 看了右眼之后,她的眉头轻轻皱起,道:“昨晚还看见眼角膜有破损,今天怎么就好了,难道我看错了……” 一旁的小玉道:“总归是好事。” 随后,铃儿又望向了赵直的另外一只眼,在那只眼的瞳仁深处似乎多了一个什么东西,血红色的东西,像是一粒小小的灰尘,又像是一滴鲜血,只有一毫米大小。 铃儿看着瞳仁正中间的那点血红色的印记,感觉很奇怪,她问道:“这只眼睛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吗?” 赵直摇了摇头道:“没有——”但很快他就继续说道,“这个眼睛好像始终能看见一个红色的点。” 铃儿点了点头道:“这就对了,在你这只眼的瞳仁里,多了一个红色的小印记,很小很小。” 小玉也俯下身子,她同样看见了那点印记,说道:“梅医生之前眼睛里好像也有过这个东西,叫什么白什么东西……” 铃儿道:“你说的是白内障吧,那是一种眼疾,但白内障是白色的,他这个却是红色的……” 铃儿停顿了一会之后继续道:“没有什么不舒服?视力也没有很明显的损伤吧?” 赵直还沉浸在重见光明的喜悦中,他笑着道:“完全没异常,我甚至感觉视力比之前还好了。” 铃儿眉头轻皱,低声道:“真奇怪,我昨天明明看见你眼球里全都是血……” 小玉道:“有可能不是他的,是那个冷空的,毕竟冷空是用血手触摸到赵直眼球的。” 铃儿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道:“这倒也有可能。” 赵直道:“快把我松开吧,既然都好了,我再待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铃儿道:“你手臂上还有伤。” 赵直晃动了一下手腕,虽然很疼,但相比重见光明,这显然不算什么,他咬着牙,咧嘴道:“完全没事,都是些皮外伤!” 铃儿看了他一眼,道:“这个我要去和护士长说一声,然后让院警送你回去,你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就回来。” 说完,铃儿在赵直的额头轻抚了一把,便转身走了出去。 小玉的表情依旧冷冷的,但眼神中的恨意却减少了很多,她望着赵直道:“恭喜!” 随后,不待赵直回话,转身走了出去。 房间内再次只剩下了赵直一个人。 他高兴惨了,原本还以为自己真的要瞎了,就算不瞎,视力也肯定大受损伤,没想到不仅没损伤,竟然好像还比之前更好了一些。 这让赵直如何不高兴。 第345节 和眼睛相比,手腕上的这点上根本就不算什么,就算被冷空啃掉一块肉又如何,多吃几块肥肉,自然就长出来了。 但是—— 这正中间的一点红色,却总感觉有些别扭,自己的注意力情不自禁地就要追随那红色而起,而越是追随,红色就越是聚焦不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好好研究一下这视野中的一点红色到底是怎么回事。 米粒大小,方位飘浮不定,但始终都巨正中间…… 忽然间,红顶骤然上移! 赵直的眼球也跟着上衣,他的脖颈奋力抬起,往头顶上看去—— 一看之下,赵直忍不住惊呼出声! 他的头上,赫然悬挂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女人的头发出吱吱的声响,脸从浓密的头发中缓缓抬起—— 第182章 回归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悬在赵直的头顶上,身子左右晃动,发出吱吱的声响,脸在浓密的发间蠕动,似欲探出—— 赵直吓得惊呼了起来,要不是被皮带绑在床上,估计早就直接弹射而起了。 他瞪大了眼睛望着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穿着护士服,光着脚,她的脸已从头发间露了出来,脸色苍白无血色,一双眼睛翻白,舌头耸拉在外面,一滴血在舌苔上面滚动着。 “鬼啊!”赵直大叫一声,不敢再看,猛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房门打开了。 铃儿走了进来,她显然听见了赵直刚才了一声惊叫,同时也看到了赵直恐惧的表情和慌张的动作。 她左右看了一眼,边朝着赵直走去边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赵直往头顶一指道:“鬼!” 铃儿抬起头看了看,疑惑地道:“哪里有鬼?” “女鬼……就悬在我头顶上,刚刚我还看见了……” “没见啊,你头顶上除了天花板之外,什么都没有,你一定是看错了。”铃儿此时已经走到了赵直的床前,伸出手放在了他的额头上,“难道是发烧了……” 赵直摆动了一下脑袋,梗起脖子,一脸恐惧地抬起头,往上空望去,他原本眯着的眼睛缓缓睁大—— 他的头顶上竟然什么都没有了。 女鬼呢? 刚刚明明悬挂在半空中,还把脸从浓密的头发里面移出来了…… 赵直眉头紧皱,低声自语着:“真是奇怪了……” “可能是你的眼球太长时间处于黑暗中,所以才出现了幻觉。” “不是幻觉……真的不是幻觉,我是真真切切看到了……”赵直一边解释着,一边再次抬起头,这一次,他竟然希望能够再看见那个东西,那样就证明之前他不是产生了幻觉。 但现在他的头顶上,却什么都没有。 赵直竟然有些失望。 他是一个唯物主义者,更是一个无神论者,但刚刚他看见的一幕却几乎让他的内心产生了动摇。 自己确实是看见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绝对不是幻觉,幻觉不可能会有那么真实的体验。 如果是别人看见那一幕,很有可能在事后说服自己那仅仅是自己的幻觉,但赵直却无法说服自己,他不仅无法说服,还想要找到证据来证明他确实是看到了。 赵直眉头紧皱,喃喃自语:“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要胡思乱想了,这大白天的,你总不可能见鬼了吧……再说为什么你能看见,我们就看不见呢?” 赵直刚要开口说话,忽然感觉鼻尖传来一阵凉意,似乎有一滴水从天而降,落在了他的鼻头上。 他忽然想到了刚刚女人舌苔上滚动的那滴鲜血。 他蠕动着自己的鼻子,问向铃儿:“快看看,我鼻子上有没有血?” 铃儿低头一看,随即笑了起来:“没有血,只有鼻屎。” “你仔细看看,我说真的!” “没有,我也是说真的,什么都没有。” 铃儿停顿了一下,望着赵直道:“怎么感觉你醒来之后变得有些奇怪了,之前你可不是疑神疑鬼的人。” 赵直深吸了一口气之后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刚才就顺着眼前的红点往上看去,结果就看见了那个悬在半空的女人……” 铃儿道:“红点一直都在?” 赵直:“是啊,从没消失过,就算是闭上眼,它也会在前面出现,我感觉它像个扫描仪。” “哦?扫描什么?” 赵直想了想之后道:“可能是……扫描鬼。” 一阵冷风不知从何处吹来,铃儿忽然感觉身上一阵发寒,她原本想要笑的,但现在不仅没笑,反而感觉有些恐怖。 她不再说什么,开始替赵直的手腕换药。 第346节 赵直也不再说话,其实刚才他也只是随口一说,但是说完之后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 他在心里骂着自己:千万不要被自己的乌鸦嘴给说中了,那样就是因祸得了更大的祸,以后可就麻烦大了。 眼前那个红点又开始忽上忽下,忽左忽右飘动了起来,赵直的眼球也跟着红点转动。 他现在有点搞不懂到底是红点跟着眼球转动而移动,而是眼球跟着红点的移动而转动。 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那个红点永远都在自己的视线正前方。 赵直忽然想到,或许有了这个红点,以后他持枪射击的精度可能会提升很多,而且,这个红点好像不管白天黑夜,不管处在什么样的环境中,都会有光亮。 也就是说,自己在晚上的时候,也能看着这个红点,看到正前方这一丁点的方位,那样就比普通人多了一点视野上的优势。 简直是有点不可思议! 赵直想着想着,竟然感觉到兴奋了起来。 这个红点说不定可以成为他的利器,帮助他在危机和极端的情况下度过难过,甚至逆转局势。 此时,铃儿已经帮赵直换好了药,绑上了新的纱布,她坐在床头,望着赵直道:“我一直都没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我相信你,但请你一定要注意保护自己,在这里,没有哪一个人是正常的,即使他们看起来很正常。” 铃儿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很严肃,语气也很沉重,好像她已经经历过许多的创伤和痛苦。 赵直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我会好好处理。” 铃儿微微一笑,现在她笑起来的时候,不像是大家闺秀了,带着一丝忧郁,带着一丝愁苦,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劲。 随后,铃儿走到了墙边,按响了黄色的按钮。 没过一会儿,两个院警走了进来,铃儿和他们简单说了几句,他们便解开了赵直身上的皮带。 赵直缓缓前行,两个院警分别在赵直的身前和身后。 经过了一天一夜之后,赵直回来了。 他的眼睛不仅没瞎,还变得比之前更明亮了,而且瞳仁中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红点,那个红点永远都在他视野的正前方,像是一个狙击枪的瞄准镜。 手腕虽然传来了一阵阵的痛感,但对于大伤偶尔,小伤不断的赵直来说,被咬了一口简直就跟挠个痒痒一样。 他微微一笑,路过三楼的时候,斜眼望了一眼走廊尽头,随后,迈步走上了四楼。 此时,早上已过,还没到中午吃饭的时间。 院警用钥匙将病房的门打开,赵直刚要进去,就被光头院警一把拦住了,光头院警盯着赵直,冷冷地道:“昨天,是你寻滋闹事,但冷空最后戳了你眼睛一下,所以这件事,你们两都有错,本来应该两人同时关禁闭,但大队长这一次宽宏大量,特意让你们在病房中养伤,所以你们要懂得心存感激。” 赵直淡淡地道:“替我谢谢大队长,我以后肯定要好好报答他。” 光头院警点了点头,没再说话,推了赵直一把,将他推进了病房内,随后,在对讲机中呼叫了一声,房门重新关上。 赵直很清楚自己没有被关禁闭,并不是吴野发了慈悲心,而是吴野现在将矛头对准了黑衣人和院长,并不想在病人这里节外生枝,而且,吴野也想借用病人的力量,帮他们打赢这场仗。 但吴野似乎并没有意识到,相比黑衣人,赵直所带领的那支反叛小分队,对他们的杀伤有可能会更大。 赵直进入病房之后,孙震阳和二子同时从各自的床上起来了。 二子望着赵直的眼睛道:“直哥,没啥事吧?” 赵直笑了笑,抬起自己的左手,摇晃了一下之后道:“一点皮肉伤而已?” 二子道:“你的眼睛没事?” 赵直:“没事。” 二子高兴地笑了起来,道:“昨天看你满眼是血,我还以为眼球被冷空那个家伙给戳爆了呢,幸好没事。” 赵直轻笑一声,没再说话,他并不想将视野中多了一个红点的事情告诉他们,于是转变了话题道:“冷空呢,现在怎么样?” 孙震阳道:“他昨天去包扎之后,晚上就返回病房了,不过今天早上好像又去医疗室了,现在还没回来呢。” 赵直想起了那半截被切掉的手掌,问道:“他的手缝上了?” 孙震阳道:“不知道,只看见包扎着,不知道缝上没有,不过如果能缝,我想他肯定不会不缝的。” 赵直点了点头道:“这倒也是。” 二子凑了过来道:“直哥有没有觉得这件事很离奇。” 赵直:“什么离奇?” 二子压低声音道:“当时我和小胖都在,但不知道为什么,根本没看见你们是怎么打在一起的,只等你撞到我身上之后,我像是才醒过来,然后就看见你的身上血肉模糊……” 赵直的嘴角颤抖了一下道:“估计他在房间内放了什么迷药之类的东西。” 二子:“可是你……” 赵直的脑海中骤然出现了冷空那张黑色的狰狞着的脸,以及他那低沉如同咒语一样的话,那些话似乎有着某种特殊的魔力…… 他摇晃了一下脑袋,不再去想这件事情,摆了摆手道:“这件事过去了,以后不要再提。” 随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问向二子:“我的那个匕首,你看到了没?” 二子咧嘴一笑,转过身去,走到了自己的床头,掀起床单,在底下摸索了一会之后,摸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二子将匕首递到赵直跟前道:“送你去医疗室之后,我就去了冷空的病房查看,院警们都去看热闹了,竟然没人勘察现场,这把匕首也一直呆在洗手间的门口。” 赵直将匕首接过来,将他举到眼前,迎着光,凝眸仔细端详着。 第347节 这把匕首,出乎他的意料。 赵直记得,当时他只是轻轻一插,就插进了掌心,然后轻轻一划拉,就截断了半个手掌。 怪不得矮人院长将它藏在办公室里,现在看起来它削掌如泥,必然不是凡品。 赵直的视线聚焦到匕首的刀身上,视野中的红点也聚集到了刀柄上。 忽然之间,红点往左边移动了一下,赵直被吸引了过去,跟着红点往左走。 红点聚焦到了刀柄上——那个山羊胡老头的图案上。 那个老头忽然对着他笑了起来! 赵直急忙眨了一下眼睛,再次定睛望去。 老头不笑了。 但是,赵直却感觉这个老头变得无比诡异了起来,好像他不仅仅是一个刻在刀柄上图案,而是一个附在上面的鬼魂。 第183章 爱欲 自从被冷空咬了一口,又被他的血手给戳到了眼睛之后,赵直就感觉到有些不正常了。 除了视野前方那个红点之外,他最近总是看见莫名其妙的东西,比如悬在头上的女人,比如匕首上那个对着他忽然发笑的山羊胡老头,还有半夜鬼鬼祟祟的脚步声以及低声说话的声音。 赵直不是一个疑神疑鬼的人,准确的说,他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但是,现在发生的事情让他有些动摇了起来。 如果他看到的不是真的,那么就说明他现在有幻觉,那就是真的得了精神病,如果说他看到的是真的,那就说明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或者说有另外一种人类形态的存在,比如灵魂。 赵直对这两种结论都不是很满意,他相信自己不是精神病,更没有幻觉,同样也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鬼神,更没有灵魂。 因为并没有彻底让赵直推翻无神论世界观的突发事件,而且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也不是他想看就能看到的,所以这件事也就只能这样悬而未决。 又经过了两天两夜,这两天两夜,赵直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呆着,铃儿来替他换过两次药,他现在胳膊上的伤口正在愈合,基本已无大碍。 但因为是直接掉了一块肉,所以恢复起来比较慢,为了加快恢复速度,以及防止伤口感染,所以赵直需要尽量地少活动,最好是情况当然是躺在床上静养。 这是风平浪静的两天两夜,在这两天里,院警没闹出什么事,病人们也是本本分分,该干嘛干嘛。 但是,赵直能够感觉到,病院内有一股离奇而诡秘的气息正在弥漫,这股气息倒不是因为他看得到那些莫名其表不存在的东西,而是一种真实存在的气息。 有危险而恐怖的东西正在病人们中间悄然孕育着。 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在这期间,茗人和王小胖还在奋力拉人,赵直这边已经找到了几把趁手的武器,二子也找到了几根铁棍,以及一个大铁钉,他将铁钉钉在木头上,制成了一把短矛。 到饭点的时候,二子就给赵直带饭回来,王小胖和茗人则给赵直汇报拉人的情况。 到自由活动的时间,甄晴会来到赵直的病房,二子和孙震阳则很识时务地主动走出去,将空间留给他们两个人。 但与人们的想象不同,他们两个人其实根本就没做什么。 偶尔赵直会拉一下甄晴的手,或者抚摸一下她的脸,最亲密的一次,也就是赵直用嘴唇亲吻了甄晴的脸颊。 甄晴起初来的时候,会坐在赵直的床头,用她那双细长的眼睛打量赵直,跟赵直说说话,说一些不痛不痒的事情,无关逃跑,无关逆反。 赵直也喜欢听甄晴说这些事,它们虽然没用,但却让他的神经得到了放松,心情也愉悦很多。 甄晴如同他的减压药,只有和她说话的时候,赵直不用绞尽脑汁思考活着和死去的问题。 后来,甄晴会钻进赵直的被窝里,说是钻进被窝,其实也就是和赵直躺在一张床上,枕着一个枕头,盖着一张被子而已。 今天这一次,赵直终于忍不住将手掌放在了甄晴的胸脯上。 甄晴忽然笑了起来,她笑得很夸张,整个人都差点缩进了被子里面。 甄晴将发红的脸从被子里重新伸出来,低声道:“好不好玩?” 赵直的手依旧在甄晴的胸上放着,砸吧了一下嘴之后道:“好玩是好玩,不过不够热乎。” 甄晴一巴掌拍在赵直的肩上:“你是想让我的胸上着火吗?” 赵直:“能着火当然最好不过了。” 说完之后,赵直就把手从甄晴的胸上放了下来。 甄晴忽然道:“笨蛋,不热是因为你隔着衣服。” 赵直微微一笑,没有说话,甄晴这样一说,他的手反而比之前更老实了。 赵直对甄晴,更多的是一种吸引力,她的眼睛吸引着他,她的性格吸引着他,而且她身上有一种永远都很放松,很安详的情绪,让人感受到之后,自身也忍不住放松了下来,甚至变得无欲无求了。 赵直对甄晴当然也有男欢女爱的欲望,毕竟越是禁闭,越是压抑,就越是想要放纵,而且,男欢女爱本属正常。 但不知道为何,赵直在心底却有些抗拒去做那件事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或许是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里,他的心在外面,他的心在远方,或许他一直认为,这家精神病院只是他人生路上短暂停留的一个港湾,这些病友,都是他生命的过客,因为,他根本就不是精神病人,他不属于这里。 沉默了一会之后,甄晴忽然握住了赵直的手,低声说道:“甄晴,如果是在外面,你说我们会在一起吗?” 赵直点了点头之后,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或许可能。” 甄晴笑了起来,不再说话,只是握着赵直的手更紧了。 甄晴很清楚,赵直是一头嗜血的野狼。 一头野狼可以为了它心爱的母狼去复仇,但不会为了母狼而放弃追逐猎物,不会为了安逸和享乐而停止战斗和厮杀。 第348节 而在这里,在这家精神病院,正是野狼厮杀的战场。 如果甄晴在这里和赵直在一起了,那么很她有可能会成为赵直逆反的软肋。 她很聪明,聪明到永远都知道自己是谁。 但就是因为她太聪明了,所以过早地明白了自己是谁,也就没有了那份歇斯底里寻找自己的冲动。 她活得很乏味,活得很单调,很空洞,很忧郁,没有奋斗的目标和理由,因为她根本就不需要。 所以,她在自己精力最旺盛的年纪做出了令她身边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事情,然后她就来到了这家精神病院。 因为明白自己是谁,所以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不在乎。 而赵直,正是迷恋她这一点。 赵直恰恰和她相反,可以说是两个极端。 赵直是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他不仅不知道自己是谁,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而且他还被当成了一个变态杀人犯,被当成了精神病人,最后被关进了精神病院。 一个人在他的一生中会有很多的身份,儿子,恋人,情人,老公,同事,领导,父亲等等,但不管他有多少个身份,最根本的身份只有一个,那就是他自己。 抛去了名字,抛去了表象,他是谁呢? 赵直不知道,但赵直很想知道,所以他从未停歇,一直在折腾,他只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两个极端相互吸引。 赵直迷恋甄晴的无所谓。 甄晴欣赏赵直的能折腾和敢折腾。 他们原本应是一对很好的璧人,但现实往往事与愿违,甚至背道而驰。 甄晴想着想着,缓缓将头靠在了赵直的胸膛上,随后,她笑了起来,笑得很安详,很淡然。 有时候,只有不怕失去,才会真正得到。 赵直伸出手,抚摸着甄晴的头发,也笑了起来。 有时候,脱下裤子,比克制欲望更加困难。 但显然,他们两人都做得还不错。 不知不觉间,甄晴竟然在赵直的胸口上睡着了。 也是不忍心打扰甄晴,所以赵直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他保持着这个姿势足足有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后,甄晴醒了。 她醒来的时间恰到好处,不多不少,就在下午的活动时间结束前二十分钟醒来的,似乎她早已算好了。 或者说,她根本就没睡着。 甄晴醒来之后,赵直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甄晴从床上爬起来,也是一句话都没说,她在头顶披上一件衣服,遮住半张脸,赤着脚,走到了门口,左右张望了一眼以后,快步溜了出去。 听着甄晴的脚步渐渐消逝之后,赵直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放在了甄晴刚才躺过的位置,那里暖乎乎的。 他闭上眼睛,似乎闻到了空气中一股淡淡的香味。 那是女人身上特有的香味。 过了一会之后,二子和孙震阳一前一后回来了。 孙震阳看着面色红润的赵直,忍不住笑道:“你小子福气不小,还有这么漂亮的女人天天来给你暖被窝。” 二子也咧嘴笑了起来:“直哥,刚才你们有没有那个……嗯啊……嗯啊……” 赵直笑了笑道:“怎么可能,我和她是朋友关系。” 孙震阳道:“这话你对甄晴说去,我估计她听见之后,再也不会来了,更不会给你暖被窝了。” 二子道:“直哥你可不是这样的人啊,晴姐长得漂亮,人也好,你可不能耍流氓。” 赵直摆了摆手,没有说话,但他的脸上却一直有着那种压抑不住的笑容。 他已经忘记了有多久,自己没有这样轻松地笑过了。 似乎只有和甄晴在一起,或者谈论甄晴的时候,赵直才会这样发自内心地笑。 说笑了一会之后,二子走到了赵直的床前,从怀里掏出一个锐利的刀片,贴着掌心,道:“从二楼的一个病人那里弄来的。” 赵直看着那个刀片,默默点了点头,面色逐渐严肃了起来。 二子将刀片放回兜里,又从另外一个兜里摸出两个足足有一个手掌长的巨大螺丝钉,低声道:“这两个东西是从阅览室里面的脚手架上卸下来的,足足卸了我两天,我准备把它们组合到一起弄成一个钉耙。” 赵直看着这两个巨大的螺丝钉,好像看到了它们钻进院警脑袋里的景象,随后,他笑了起来,这一次,是那种牙齿紧贴着嘴唇咧开的笑容。 带着一股狠劲。 第184章 杀还是不杀 最近两天,铃儿一直都在照顾赵直,她不顾别人异样的目光,不管她们的闲言碎语,干着她想要干和愿意干的事情。 只要她认为是对的,她就会去干。 这是她和几个月前不一样的地方。 第349节 几个月前,她还是一个笑起来像大家闺秀的小姑娘,时时刻刻想着如何讨好别人,如何演好别人眼中的自己。 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铃儿改变了太多太多。 那些点点滴滴的事迹颠覆着她的世界观,冲击着对于内在自我的认知。 逐渐地,她终于意识到,过去的她其实一直活在枷锁中,一直是在演戏。 她过去的笑容也不是真正的笑容,那些看似开心的笑挂在脸上其实一点都不开心。 一路走来,她跌倒过,然后爬起来,她受过伤,然后自我疗养,她被朋友遗弃,被众人排挤,被人们冷眼相看,被众人调笑嘲讽,她被暗算过,甚至差点被强。奸。 她见过最肮脏的人性,见过权利和肉体的交易,见过血腥的死亡,还参与了一起绑架案件。 铃儿变了,彻底变了,不,准确的说,她正在开始努力地做她自己。 但真正的她自己是现在这样吗? 她还不知道,她在一步步试探。 这个试探的过程,就是寻找真正的自己的过程。 首先一点,她爱上了小玉,并和她在一起了。 这是她真实的自己。 其次,不管经历了什么,面对着什么,她都没有放弃善良的理念。 那句话不仅仅是萦绕在耳畔的,更多的是刻在她的骨髓中。 “善良的人总会如愿以偿的。 一定会。” 她还在做着善事,跟随自己的内心,她是这家精神病院唯一仅存的善良曙光。 但是,像她这么善良的人,还是做了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毕竟有时候,真是也是身不由己。 虽然那件事情不是她亲手做的,但她全程参与了,而且那么做的目的是为了解救她,还有保护她。 她捆绑和囚禁了一个人。 那个人是韩笑。 在那个狂风大作,暴雨倾盆的晚上,韩笑打扮成一名护士,骗开了铃儿宿舍的房门,他冲进去,要强行对铃儿进行施暴。 幸亏小玉即时赶到,救下了铃儿。 当时小玉救下铃儿的时候,并没有当场就杀死韩笑。 但是韩笑已经差点对小玉做了那种事,还看了铃儿的裸体,最重要的是,他知道了小玉和铃儿两个人的事情,如果放他走,肯定会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说不定会危及她们两人的性命。 毕竟在这里,不像外面那么开放,在没有法律保护的情况下,道德的压制占据了绝对优势,如果让人们知道她们是这样一种不正常的关系,光是人们的口水可能就会将她们淹没。 无可奈何之下,她们将韩笑捆绑了起来,并将他囚禁在了铃儿宿舍的洗手间内。 她们之所以要囚禁韩笑,其实最根本的原因是因为她们并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理韩笑。 将他交给院警肯定没用,吴野说不定会反咬一口,到时候就是自找苦吃。 将他交给章悦也肯定没用,章悦和吴野穿一条裤子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到时候人家联起手来倒打一耙,还不把她自己害惨了。 将他放走更不合理,且不说韩笑有点傻乎乎,就单说他对铃儿的那种变态般的爱恋,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出现在铃儿的房间内,放他走,是放虎归山,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咬铃儿一口,甚至还会咬小玉一口。 百思不得其解,她们决定暂时将韩笑囚禁起来,等想到好的办法再进行处理。 她们本来以为可以很快就想出解决的办法,但没有想到,这一想就想了两天。 两天之后,她们不仅没有想到该怎么办,而且还要面临一个更严峻的问题,她们现在其实已经背上了一个囚禁的罪名。 现在要是再把韩笑放出去,以吴野的德性,估计很有可能将她们两个直接定成囚禁犯。 本想简单处理,但现在却越来越难以处理。 铃儿每天还要给韩笑头上的伤口换药,还要给他喂食,时间长了,不仅吃喝是个问题,拉撒更成了大问题。 铃儿可以喂他吃饭喝水,总不能帮他把着鸡鸡撒尿吧。 所以这事已经变得不单纯了。 她们现在需要快刀斩乱麻,尽快将韩笑处理掉。 而且院警们早已高度重视这件事情了,他们之所以没有检查护士的宿舍,是认为护士根本就没有杀人的勇气和能力,但这样囚禁着,不用院警查上门,估计很快就会自己暴露了。 本来空间就这么小,哪天韩笑口里的东西被塞好,胶带没贴好,他张口大叫,瞬间就露馅了。 毕竟,纸是包不住火的,而且还是这么薄的纸,和这么一大团熊熊烈火。 今天,铃儿替赵直换了药之后,就匆匆回到了宿舍,她刚刚回来,小玉也跟着来了,她是趁护士们都是吃晚饭的时间偷偷溜进来的。 铃儿皱着眉头道:“小玉,这事到底该怎么办啊?” 小玉:“我刚才想到了一个办法。” 铃儿:“什么办法?” 小玉的眼中充满了仇恨,低低地道:“杀了他。” 第350节 铃儿一口否决:“不行,我们不能杀他……毕竟他也没犯什么错……” 小玉:“当时就是你阻止我杀他的,你看现在反而越来越难办了。你不用动手,我晚上将他偷偷带出去,杀掉就是,我之前也杀过人,没啥好怕的。” 铃儿急忙摇头:“还是不行,这事你得听我的……” 小玉:“那你说怎么办?” 铃儿坐在床上,托着腮想了一会,又站起来,在房间内踱着步子,随后再次坐在了床上。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铃儿才道:“我们放了他吧……” 小玉苦笑了一声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知道的,放了他之后,这件事我们就么没有理了,而且还有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我是不害怕,但是你——我怕他们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情来——” 铃儿面色坚定地道:“我想过了,我们和他说好,要么杀掉他,要么放掉他,但是放掉他,他要遵从我们的条件……” 小玉:“最开始这个办法我们也试过,没用的,他是个傻子,而且对你有着很不寻常的迷恋,光靠说,是说不通的。” 铃儿不说话了,面色越来越凝重。 小玉坐在了床头,握住铃儿的手道:“等晚上我带他走,剩下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铃儿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要是在以前,她肯定毫不犹豫地断然拒绝小玉,告诉小玉:不管怎样,绝对不能杀人! 但是现在,她却一句话都没说,其实她已经说得够多,而且她刚刚说的话,都是废话,之前她就已经说过很多次,或许其实她是想要用这种方式来说服自己,必须要杀掉韩笑,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杀掉韩笑,其实不仅仅是杀掉韩笑这个人,更重要的是,杀掉了铃儿心底深处那份单纯的良知和对生命的敬畏。 但是,铃儿自己也很清楚,韩笑必须死! 铃儿没有说话,其实是已经在心里默许了。 铃儿深吸了一口气,眼眶泛红地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小玉低声道:“所以,我今晚就把他带走,不然肯定要出事情了。” 说完之后,小玉站起了身子:“我现在去准备准备,晚上十点,我会再来。” 小玉走后,铃儿闭上了眼睛,躺在了床上。 洗手间里传来了低声的呜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铃儿忽然睁开了双眼。 她直直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眼睛一眨也不眨。 几分钟之后,她咬了一下牙关,站起身子,从床单底下摸出一把手术刀,快步走进了洗手间。 “砰!”地一声,她将洗手间的门关上。 随后,里面传来了一声压抑的惨叫。 小玉是在晚上十点半的时候来到铃儿的宿舍的,她敲了敲门,没人应答,她推了一下,门竟然没关。 小玉走进房间,反手关上门,看见铃儿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双眼盯着天花板,眼圈红红的,似乎刚刚哭过。 小玉道:“你怎么了?” 铃儿没有说话,依旧保持那个姿势看着天花板。 小玉轻吸了一口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迈步走进了洗手间。 她推开了洗手间的门—— 里面空空如也! 小玉缓缓走了回来,坐在了床头。 小玉的语气有些沉重:“你放了他?” 铃儿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小玉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忽然将手放在了铃儿的头上,抚摸了一下。 直到这时,铃儿终于再也忍不住,大声地哭了起来。 “我知道我不该放的,但是我必须要这么做,不然我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小玉道:“我明白的,现在你可以心安了,其实我也想放他走。” 铃儿哭着道:“你早就知道的,对不对,所以你晚了半个小时才来,就是想让我放他走。” 小玉点了点头道:“我没有想到你动作这么慢。” 铃儿眉头一皱道:“你什么意思?” 小玉急忙道:“没什么,事情已经处理完了,该来的总会来,所以,今晚睡个好觉吧。” 铃儿没有再多说什么,她面色疲倦,眼圈发红,似乎已经很累了。 毕竟经过了好几天内心的天人交战,对于她来说确实是一个很大的考验和折磨。 最后的最后,她还是选择了遵从自己的内心,做出了让她可能会受伤,但却不会愧疚的抉择。 人活一辈子,受伤在所难免,但如果做了杀人越货的坏事,背着沉重的心理包袱,在不安和愧疚中苟活,那该是何等的悲惨,而且那就算是死了,也不会瞑目。 铃儿放走了韩笑,其实是释放了她内心的那份单纯的良知和对生命的敬畏。 第351节 她心安了,不管明天将会面临什么,至少她心安理得。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将头靠在小玉的肩膀上。 小玉偏头看着铃儿,嘴角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她为什么喜欢穿黑色的皮裤和皮衣呢? 因为皮衣的颜色跟血的颜色很像,血染在衣服上,可以很轻松地擦掉,不会留下太多的痕迹,就算是一点都不擦,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就像现在,她裤腿上有一团黑红色的血迹,铃儿就没有看见。 她的腰上有一个血红色的手印,铃儿也没有看见。 小玉今晚为什么迟到了半个小时呢? 因为她用那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杀了一个人! 她杀的那个人,正是铃儿放走的韩笑。 但是,杀人不仅仅是杀完就完了那么简单,杀人最重要的一个环节是做善后处理,掩盖自己杀人的踪迹,藏匿好尸体,不让人发现。 小玉早已想到了铃儿会放走韩笑,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韩笑在濒临的时候,竟然爆发出了巨大的能量,差点在她的手底下跑掉。 所以,今晚的杀人过程不是很顺利。 但,不管怎样,好在杀掉了。 小玉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看了一眼铃儿。 她之前跟铃儿说她经常杀人,其实那并不是真的。 今晚,是小玉第一次尝试杀人。 她虽然是梅医生的打手,虽然有一身不错的功夫,虽然经常打架,教训病人和惩制院警都不在话下,但是她却并未杀过人。 杀人跟打人可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 毕竟一个是伤筋动骨,一个是人命关天。 现在她的内心无比激动,甚至想大喊大叫,但是她却不能这么做。 她必须要给铃儿足够的安全感,必须要保护好她。 因为,她爱她。 所有的脏事和坏事,所有的不安和愧疚,都让她一个人来承担好了。 小玉紧紧握住了铃儿的手,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缓缓闭上。 第185章 寻尸 吴野从噩梦中惊醒,此时的时间,凌晨四点。 他梦见自己被五马分尸,人们拿着他的器官在疯狂啃噬,其中一个人正是韩笑。 吴野睡不着了,他的额头开始冒汗,是冷汗。 他忽然有些害怕了起来。 不当大队长的时候不知道,当上大队长才知道很多事情根本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权利也不是看起来那么好用和好玩。 不,权利之所以不好用,是因为他的权利还不够大。 这一点,吴野最近深有体会。 韩笑和看守院警的失踪就是表象,而这个表象背后肯定隐藏着一些见不得人的阴谋,极有可能跟黑衣人有关,甚至院长可能也参与了进去,目的就是要对他们这些人赶尽杀绝,让黑衣人上位,统领整个病院。 韩笑和看守院警只是一个引子,或者说是一个警钟。 好在,吴野还没有那么傻,他不傻,他身边的人也不傻,比如猴二和钩子,一个比一个聪明。 吴野之所以能成为大队长,不是因为他能力强,也不是因为他心狠手辣,而是因为他混了太多的年岁,又得到了章悦的帮忙。 其实,吴野的凶悍更多是表演出来的,也就是装出来的,当然他那张撕裂的嘴巴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但如果和吴野认识久了,就会发现他是一个表面刚强凶狠,内心软弱无助的人,甚至在关键时候会六神无主和临阵脱逃。 这样的人,注定难成大事。 章悦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在吴野的帮助下成为护士长之后就果断将他抛弃了,投靠了另外一个能力更强的男人——重病楼安保主管万褚。 毕竟以吴野的能力来说,他对章悦的帮助和提携,上限也就是个护士长了。 在昨天大搜查之后,吴野又去找章悦帮他拿主意,帮他分析事件背后隐藏的东西,但找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找到,最后,他明白过来,章悦肯定在重病楼。 于是,他去了重病楼。 但是,身为普通病区楼的大队长却被重病楼的一个小小的看门院警给堵在了门口,吴野要用强进去,甚至还被人家拿枪指着脑门。 就是在那时候,吴野深刻意识到了自己其实狗屁不是,他的权利太小太小,跟蝼蚁被什么区别,在这家精神病院,他们就是被放养的狗,用来吓唬人的,用来装门面的,甚至有时候他们连狗都不如。 真正重要的,真正有实力的,是重病楼的那些院警,以及重病楼里面关押的病人们。 普通楼的病人和普通楼的院警,都是可以随时被放弃的。 吴野明白这个道理之后,忽然有些想念他之前的顶头上司——孔武。 吴野也知道自己骨子里比较软弱,怕事,而孔武就不一样了,孔武是真正的威猛,真正的勇敢,而且真正的孔武有力,就算是对付重病楼的院警,都不吃亏,相比孔武,吴野从身体素质上来说,就差的太远,更别说性格的强硬程度了。 第352节 吴野被重病楼的看门院警拿冲锋枪顶着脑门,他甚至连腰间的手枪都不好意思拔出来,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服软,所以只能硬着头皮跟他扯,料定这样一个无实权的院警不敢对他开枪。 正在僵局的时候,章悦走了出来。 章悦的衣服似乎是急匆匆穿上的,看起来有些衣冠不整,最上排的扣子都扣歪了,一双大腿露在外面,雪白而结实。 吴野咽了一口唾沫,他感觉章悦似乎比之前更美了,更加诱人了,像是树上的柿子一样,熟的透透的,让人看见就忍不住想食用。 但吴野同样也看出来,章悦刚刚肯定在重病楼里干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她的穿着打扮就足以说明。 章悦云淡风轻地拿开看门院警的枪,看门院警似乎对章悦比较忌惮,没说什么,往后退了两步。 章悦拉起吴野的手,走到了旁边的墙壁后面,没好脸色地低声道:“你到底想要干嘛?!” 吴野本想直接跟章悦说韩笑和看守院警失踪,以及他大搜查的事情,但看见章悦的身体之后,那些事顷刻间被他抛到了脑后,他舔着嘴唇,嘿嘿笑道:“我想你——” 吴野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去抱章悦,却被章悦猛地一把推开:“你真是条狗,脑子里就不能想点别的?” 吴野有些生气:“你别忘了,当初是我把你推到护士长的位置上的。” 章悦冷着脸道:“你也没少从我这里得到好处,要是还,我早还清了,而且,你欠我的也不少!” 吴野嘴巴咧开,恶狠狠地道:“你真是个忘恩负义的荡妇!” 章悦同样不甘示弱地道:“你这个废物!快滚回你的狗窝吧!以后不要再纠缠我,我也不需要你的帮忙!” 吴野气往上涌,双眼泛红,轻呼一声,按住了章悦的脖子,将她狠狠顶在了墙壁上。 “臭婊子!今天老子就让你知道知道和我作对的下场!” 吴野用手掌卡住了章悦的脖子,如同蒜瓣一样裂开的嘴巴紧贴在了章悦的脸上,舌头伸在外面,神情狰狞而凶狠。 章悦奋力地拨弄着吴野的手掌,发出一阵阵轻微的呼叫声。 就在这时,重病楼的看门院警走了过来,一拳头打在了吴野的腰眼上,吴野的身子霎时就软了,一只手扶着腰,腾腾后退了两步。 看门院警满面黝黑,体格健硕,身上挂着冲锋枪,神情严峻而冷漠地对着吴野吼了一声:“滚!” 章悦尖叫一声,出其不意地冲上去,一脚踹在了吴野的裆部,同时‘噗!’地一声往吴野的脸上吐了一口唾沫,随后转身,扬长而去,走进了重病楼。 吴野半蹲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声,他的枪从腰间拔了出来,但是还没等举起,另外一只又粗又长的枪口就顶着了他的脑袋上。 枪口猛然一用力,将吴野推倒在了地上。 看门院警再次厉喝一声:“快滚!” 吴野本来是要来找章悦拿主意的,没想到不仅和章悦闹崩了,还被重病楼的一个看门的被欺负了。 吴野深刻地感觉到了自己的无能,但越是在章悦那里无能,越是在重病楼院警那里无能,他就越是在普通病楼、在他的院警队伍里,表现的能耐特别大。 当天晚上,他就揍了一个软弱的普通院警,对着他拳打脚踢,还尽情地嘲笑他,将唾沫喷在他的脸上。 这样发泄一通之后,吴野又觉得自己很厉害了。 他感觉自己很厉害了之后,就想要报复章悦。 但现在章悦抱上了重病楼安保主管万褚的大腿,倒是也不敢轻易动她,但可以从普通楼的护士们着手,让她护士长的职位保不住。 能将她推上去,就能将她拿下来! 吴野在心底恶狠狠地想着。 当天晚上,他睡得不是很踏实。 所以,凌晨四点的时候,他被噩梦惊醒。 惊醒之后,他回想了过去一整天发生的事情,再对比着梦境的内容,他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是时候要反击了。 不然,必定要被人五马分尸,而且还要被吃的尸骨全无。 他在床上一直思考到七点钟,他准备就这样躺着直到思考出结果来。 但是,还没等他想出个眉目,房门就响了起来。 “砰砰砰砰!”声音越来越响亮,吴野甚至怀疑门外是不是有千军万马。 他套上一条裤子,一边骂着娘一边打开了门。 门外没有千军万马,只有一个猴二。 他刚打开门,猴二就贴了上来:“老大,有情况!” 吴野眉头一皱:“什么情况?” 猴二闪身到屋子里,躲到门后,低声道:“我在园区里面发现了一摊血迹。” 紧接着,猴二从兜里掏出一个黄色的皮筋手环道:“在血迹的旁边,捡到了这个。” 吴野盯着那个黄色手环,眉头紧皱起来,这个手环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猴二低声道:“这个手环是小玉的。” 吴野大吃一惊:“你的意思是?” 猴二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吴野一眼,随即道:“我已经派出警犬去寻找尸体了,如果尸体还在园区的话,应该很快就可以找到。” 吴野面色凝重了起来,他没再说话,回到床头,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别上枪支,拿起警棍,和猴二一起走了出去。 一边走着,吴野一边道:“这事有些蹊跷。” 第353节 猴二盯着地面,阴沉沉地道:“反正不简单……老大,我觉得我们要做好反击的准备了……有人在针对我们……” 吴野点了点头,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手枪。 他们刚下楼,就有一个院警朝着他们跑了过来,那个院警喘着粗气道:“老大,猴哥,我们找到尸体了!” “在哪?!快带我们去!”吴野低喝一声,院警前面领路,三人一路狂奔朝着园区深处跑去。 在园区东边,靠近围墙的地方,有一条水沟。 在水沟旁边,有一个新挖的土坑,在土坑里面,躺着一具尸体。 尸体身上还有血迹尚未完全干涸,看起来应该埋的时间不是太久。 几个院警一起将尸体从土坑里面拉了出来。 一名院警蹲下身子,擦掉尸体脸上的泥土,他的脸露了出来。 这具尸体不是别人,正是韩笑! 第186章 双尸同床 每日早上例行的查楼,巡逻院警吹着口哨从一楼一路查到了三楼。 他从三楼的集体活动室走出来,进入了阅览室,又从阅览室走出来,继续往前走,他原本想要在最后一个窗子前面停下的,但是,还没等他走过去,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腐臭味道。 这味道不是从洗手间里面传出来的,而是从最里面的屋子里面传来的,那间屋子是矮人院长的办公室。 巡逻院警捏着自己鼻子,蹑手蹑手走了过去,当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他发现房门竟然打开了一条缝。 腐臭味就是从这条缝里面钻出来的。 他左右看了一眼,眉头紧皱,随后紧盯门缝往里面瞅,但看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他轻敲了几下门,里面没有回应,但是房门却在他的敲打下一点点打开了。 腐臭味扑面而来,巡逻院警差点没有忍住,吐了出来,他急忙扭过头去,对着外面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憋住气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面很空荡,很干净,没有看见臭味的来源。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试图寻找臭味的源头,最后,他将目光放在了卧室的房门上。 他朝着卧室走去,越走越感觉到腐臭味越强烈。 他站在了卧室的门前,轻拍了一下胸膛,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吱呀!”一声响,他推开了门。 当他探头朝里面望去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在瞬间凝固住了—— 他看到了他一生都不会忘记的一副场景。 紧接着,他的眼睛瞪大,嘴巴张开—— 他尖叫出声,巨大的恐惧冲击着他的胸膛,似要爆裂! 随后,他踉跄着夺门而去,口中大声喊着:“死人了!!” 卧室内,躺着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其中一具只有身子,没有脑袋,全身赤裸被包在薄膜当中,下半身已经完全腐烂。 另外一具尸体是完整的,身上只穿着一件内裤,胸口已经彻底溃烂成了一个大洞,使得整个上半身快要和下半身断连了。 巡逻一边往外面冲着,一边在对讲机中慌慌张张地喊着。 “死人了!死人了!” 此时,吴野和猴二正在园区的东边,那条水沟前面查看韩笑的尸体,他们看见韩笑手臂上和脚腕上都有被捆绑的痕迹,头上还有伤口,像是被钉子还是什么东西打的,而韩笑的致命伤则是脖子上的那条勒痕,他是窒息而死的。 他们正在讨论该如何处理这件事的时候,猴二按响了自己的对讲机,里面随即传来了巡逻院警惊慌的喊叫声。 猴二对着对讲机说:“在哪里?死了谁?” 过了好一会,巡逻院警才上气不接上气喊着:“院长办公室,死了两个,看不清是谁!” 吴野和猴二相互对视了一眼。 吴野对身旁几个院警道:“你们将韩笑的尸体抬到地下室。” 随后,吴野和猴二一起朝着普通病楼跑去。 院长办公室门外聚集了一批院警,在三楼的楼梯口则聚集了一群护士,正在窃窃私语。 卧室里面,站着吴野,猴二和钩子三个人。 三个人都紧捏着自己的鼻子。 尸体已经确认,一具是郑圆圆的无头尸,另外一具是看守院警的。 吴野看见郑圆圆尸体的时候,吓了一跳,以为是来找他索命的,但当他看见郑圆圆全身被包裹着真空薄膜的时候,又放松了许多,他虽然知道的少,但也多多少少听说过矮人院长喜欢吃人尸体的癖好。 之前以为只是一个传闻,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不过,就目前这个情况,也不好说是矮人院长将郑圆圆的尸体搬进这里的,毕竟还有另外一具看守院警的尸体。 看守院警死的时候,院长人都不在,而且,院长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地暴露自己,将尸体搬进来,都不进行处理,而且门也不关。 这显然不科学。 一定是有人将郑圆圆的尸体搬进了院长的办公室,目的或许是为了讨好院长,但没想到院长不在,所以郑圆圆的尸体逐渐腐烂。 第354节 而另外一具尸体,则有可能是凶杀犯看院长不在,所以将尸体搬进来藏着,想掩人耳目,利用院长的权利,让他们无从查起,但那个人似乎没想到,尸体一旦腐烂之后,味道足以穿墙破门,将所有人都吸引过来。 猴二担当起了验尸官的职责,他戴着手套,不停地查看着看守院警的尸体,致命伤在胸口,看起来像是匕首刺的,但又不像,伤口很深,刺杀者的力气应该特别大,不可能是女性。 看守院警全身的衣服被扒光,这个有点奇怪,而且看他的姿势和身后床垫上的血迹流向,他不像是在这里被杀的,毫无疑问,这里是杀人的第二现场。 猴二抬起头,望着吴野,低声道:“看不出来,没啥特别有用的,但我倒是有些自己的想法。” 吴野道:“什么想法?” 猴二左右看了一眼之后道:“这里不合适,我们出去说。” 吴野点了点头,随即下令将郑圆圆和看守院警的尸体一并抬到地下室去,但身边的院警看见这两具已经高度腐烂的尸体,都皱着眉头往后退。 吴野拔出警棍,对着他们大骂,但院警还是不愿动手。 猴二拦住吴野,对着院警道:“你们将床垫卷起来,将床垫和尸体一并抬走。”随后,猴二转过头,望着吴野,低声道:“光抬尸体确实不好抬,而且这床垫也没法用了。” 吴野点了点头,没再说话,愤怒地转过身,走了出去。 猴二紧跟在吴野的后面,临出门前,还把一直贴在墙边的钩子叫了出来。 三个人来到了三楼居中的窗口前。 猴二轻咳了一声,低声道:“老大,情况不妙啊,这两件事,我觉得是一个人干的。” 吴野吃了一惊,他也想到过将两起杀人案联系到一起,但却没有证据,他也并不认为是一个人干的,他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猴二眼球上翻,紧盯着窗口外面的园区,低低地道:“韩笑的死,必然与小玉有关,就算不是小玉杀的,她至少也参与了,绝对不可能是巧合,这点是肯定的,因为手环上还有血迹,是被韩笑硬生生扒拉下来的。” 吴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脸色逐渐凝重了起来,他本不希望这件事和小玉有关,因为和小玉有关,就是和梅医生有关。 猴二紧接着道:“郑圆圆的死是孔武的事,已经过去了很久,尸体骤然出现在这,再追究她的原因和意义已经不大,而且说不定会牵扯出一些我们并不想知道的东西,而看守院警,则毫无疑问是被人杀死的。” 吴野再次点了点头,他对猴二的分析比较认同,跟他心里想的八九不离十。 猴二继续道:“谁能如此轻松地杀死一名看守院警又不被人发现?谁能将看守院警的尸体悄悄放进院长的卧室里面不被人看见?谁有这样的权利,又有这样的能力呢?” 吴野还是没有说话,他似乎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猴二轻吸一口气,自问自答地道:“肯定不是病人,病人根本不可能将这么一具尸体在众人的眼目之下背进院长的办公室,也不是护士,从致命的伤口来看,护士还没有那么大的力气,黑衣人可能与杀韩笑有关,但却不可能杀掉看守院警,毕竟是在病楼内,又和院长办公室有关,至少据我所知,黑衣人还没进入过这里,那么眼下唯有两种可能,普通病区楼的院警,还有——小玉。” 吴野的嘴角拧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却没有说出来。 良久过后,旁边一言不发的钩子忽然道:“上一次,小玉就故意刁难我们院警,甚至还打伤了好几个兄弟。” 钩子始终记得上一次他调笑铃儿的时候,被小玉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命根还被踢了一下,不仅脸面全无,甚至还因此被吴野大骂了一顿,使他在吴野心中的地位降低了许多。 吴野砸吧着嘴道:“这事我记得,但是小玉为什么会这么做呢?” 猴二眼里冒着精光道:“有可能是梅医生指使的。” 钩子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眉头一皱,眯着眼睛道:“你们有没有发现最近一段时间小玉和铃儿走得特别近,我时常看见她们两人成双入对进出宿舍楼和病区楼。” 猴二忽然一拍脑门道:“韩笑曾经疯狂迷恋铃儿,有几次还当众表白,甚至有非礼的行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这件事有没有可能和铃儿也有关系,是铃儿指使小玉去杀韩笑的。” 随后,猴二转过头去,往右后方望去,那里,是梅医生的办公室,也是小玉晚上睡觉的地方,平时大部分时间,小玉都呆在这间屋子里。 猴二指了指梅医生的办公室道:“小玉就住院长的斜对门,两具尸体莫名其妙出现在她对门,而且院长办公室还没锁,这件事,她要是说完全不知情,我一点都不信!” 钩子也摸着自己的鹰钩鼻,坚定地道:“我觉得就是这两个婊子合伙干的!” 很显然,钩子是在公报私仇,想报上一次被羞辱和踢裆的仇。 吴野抚摸着自己的下巴,砸吧着嘴道:“这件事有点难办,小玉毕竟是梅医生的人,而且我们证据不足,关键是,缺乏动机。” 猴二从兜里掏出那个黄色的皮筋手环道:“有这个足够了,上次捉拿孔武的时候,还什么都没有呢!” 吴野还在迟疑着,其实他是在忌惮梅医生。 猴二似乎看穿了吴野的心事,他摆动着手道:“我的大队长啊,你怎么还没明白过来,院长已经放弃我们了,管她什么梅医生还是有医生,现在生存最重要,不然等我们被人家一个个杀死,什么就都晚了!” 猴二的这句话如同当头棒喝,让吴野彻底清醒了过来,他原本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但却始终下不了决心,这下经猴二说出来之后,说明他们都是这么想的,也就让吴野彻底放心了。 吴野咧开嘴巴,摆出一副呲牙咧嘴的狰狞表情,恶狠狠地道:“这件事!干!” 第187章 血腥判决 在吴野和猴二的率领之下,他们很快就包围了小玉住的地方,也就是梅医生的办公室。 猴二敲门,没有人应,他喊了几声,里面也没有人回答。 他撤开了两步,一脚踢在了门把手上,门晃荡了一下,但没有打开,他指了指旁边那个体型较大,身材肥胖的院警,自己则往后退了两步。 那个院警点了点头,同样往后退了两步,紧接着低喝一声,加速前冲,一脚揣在了门把手上。 “砰!”地一声,房门口碎开,胖子院警则因为用力过猛,直接跌进了房间里面。 几名院警迅速冲了进去,猴二端着枪也跟着冲了进去。 办公室内没有人。 他们又打开了卧室的门,两个卧室里面都没有人,但看起来应该昨晚有人在这里睡过,而且刚刚离开没多久,因为桌上有一杯水,还是温的。 猴二低声道:“看来在我们发现院长办公室里的尸体之前,她就已经离开了。” 钩子忽然道:“会不会是去了铃儿的宿舍?” 吴野大手一挥道:“跟我走!” 第355节 一行院警有的提着警棍,有的握着匕首,有的端着枪,排成一队,除了在看守和巡逻的院警,以及处理尸体的那几个院警之外,剩下的全都来了,一共十八个人。 他们浩浩荡荡冲下楼梯,刚走出病楼的大门,还没等下阶梯,就看见小玉和铃儿从花园中拐了出来,正朝这里走来。 吴野急忙摆了摆手,示意众人放下武器。 等小玉和铃儿逐渐走近之后,吴野忽然提起了枪,和猴二一起,冲了过去,十几个院警迅速分散开,将小玉和铃儿彻底包围。 小玉的表情依旧是冷冷的,但铃儿却吓坏了,她以为是韩笑的事情暴露了,他们是来惩罚她的,但也不至于这么大阵势啊…… 吴野用枪指着小玉,义正言辞地道:“小玉!你涉嫌谋杀韩笑和看守院警许高!我们依法将你抓获!如若反抗,格杀勿论!” 小玉忽然冷哼了一声道:“依法?在这里,哪里的法?而且,你确定你有抓捕我的权利吗,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小玉一边冷笑着,一边就将手悄悄放在了腰间的铁棍上。 “砰!”地一声,枪响了。 吴野全身颤抖,朝着天空射了一枪。 他重新将枪指向小玉,恶狠狠地道:“别以为我是吓唬你的!我们有充分的证据证明你就是杀人凶手!” 猴二在旁边厉喝一声:“上!把她抓起来!” “崩!”铁棍出手,打在了一名院警的手腕上,警棍直接飞了出去,另外一个铁棍也几乎在同时出手,扼住了一名院警的喉咙,将他拉近到了她的身前,用来抵挡子弹。 一名院警眼疾手快,就地扑倒,抓住了小玉的腿,另外一名院警跟进,按住了小玉的脚,两人一齐用力,就要将小玉扳倒在地,但小玉却好像水蛇一样,跐溜从他们中间滑了过去,同时膝盖下弯,顶在了院警的脑门上。 就在这时,猴二从后面冲了上去,他佯装要进攻,但却没有进攻,而是往旁边一闪身躲开了小玉,同时他手中的电警棍直接点在了小玉的腰上。 电流声想起。 小玉的身子霎时间就软了。 她手上的劲一松,身下两名被制服的院警同时上翻,将小玉翻到在了地上。 又有两名院警迅速冲了上去,各给小玉来了两下电警棍,然后手铐铐住了她的双手,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 吴野一挥手,众人抬着小玉,朝着病楼内走去。 在刚才的打斗过程中,吴野和猴二都没有用枪,不是因为他们不敢用,而是因为她们依然有些忌惮小玉的身份。 因为她现在还是嫌疑人,尚没有定罪,他们要等彻底定案之后再对她进行特殊处理,不然万一梅医生忽然回来了,他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但如果小玉真的是杀人凶手,那么他们既可以名正言顺地干掉小玉,又可能给予梅医生和矮人院长重击,更可以向黑衣人证明他们的实力。 最重要的是,他们不能再这样被人轻视,不能再这样无缘无故地死掉队友。 他们需要做出反击。 铃儿在后面颤抖着身子哭了起来,也不知道是被吓哭的,还是被电警棍电哭的。 刚才一众院警只管对付小玉,倒是把铃儿给忽略了,但阴险的钩子还是趁这个机会好好揩了一把铃儿的油,他用电警棍在铃儿的后背上戳了一下,然后抱住了铃儿,一边不知羞耻地楷着她的油,一边将她拖出了圈子,将她放在了旁边的阶梯上,临离开时,还没忘了摸下铃儿的脸蛋。 相比与韩笑,钩子看起来更加变态,因为他比韩笑阴险得多,也比韩笑懂得隐藏。 情况发生的太突然了,十分钟之前,她们两人还在花园中散步,没想到十分钟之后,小玉就成了杀人凶手,被一帮院警围殴,甚至动了枪。 铃儿奋力站起身子,刚才被钩子用电警棍电了一下,现在还浑身酥软,她扶着墙壁,缓缓朝着病楼内走去,她要去为小玉证明,她没有杀人。 与此同时,三楼的会议室内。 也就是当初矮人院长审判孔武的那个会议室。 十几个院警分站两旁,两个院警押着小玉站在过道中央。 吴野坐在当初院长坐的位置上,身后站着猴二和钩子,猴二枪不离手,枪口对准着小玉。 吴野掏出烟,旁边的光头院警急忙替他点上烟。 吴野深吸了一口,吐出烟圈,透过浓雾,望着小玉,他很喜欢这样的感觉,以前只是羡慕,现在自己终于也算是体验了一把。 吴野咧嘴一下,随后意识到此时不宜发笑,于是急忙阴沉下脸,恶狠狠地道:“小玉!你知不知罪?!” 小玉嘴角有血迹流出来,她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调整自己的情绪,或者恢复自己的体能状态,毕竟刚才她接连被电警棍点了好几下。 她没有说话,双眼死死盯着吴野,眼中的恨意似乎要将他彻底淹没。 这双愤恨的眼睛,吴野并不陌生,他已经见识了好多年,最开始的时候还感觉有些惊悚恐怖,看多了之后也就成自然了,反而觉得她眼里要是忽然没恨了,才不正常。 吴野招了招手,身旁的猴二立马从兜里掏出那个黄色的皮筋手环,往前走了两步,在小玉身前两步站定,摇晃了两下之后道:“这个东西是不是你的?” 小玉的嘴角颤动了一下,能够明显看出来她的脸色在瞬间变化了,看来还是太过于年轻,沉不住气,一见物证,立马就露出了破绽。 她的脸色一变,猴二立马回头,和吴野对视了一眼,两人都默默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铃儿刚刚走到会议室的门口,正好看见猴二拿着那个皮筋手环在和小玉对峙,那个手环铃儿无比熟悉,正是小玉的,今天早上吃饭的时候,她还问小玉,为什么没有戴手环,小玉说丢了…… 难道…… 铃儿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了。 会议室里,传来了一声猴二的一声爆吼:“是不是你的?!” 小玉还是没说话。 吴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推开猴二,站到了小玉的跟前,将脸凑到小玉脸旁,一字一句地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人,是不是你杀的?” 小玉依旧一句话不说,只管死死盯着吴野。 第356节 “砰!”身旁一名院警用警棍砸在了小玉的身上。 “说!”吴野裂开嘴巴,恶狠狠地道:“人是不是你杀的!” 小玉忽然道:“狗杂种!” “砰!”又是一声响,警棍重重打在了小玉的后背,小玉一个趔趄,差点倒地,两名院警死死抓着她的肩膀,将她半吊在空中。 此刻的她显得有些瘦弱,有些渺小,显得很孤独,显得很无助。 门外的铃儿终于忍不住了,她哭着冲了进去,但还没等冲到一半,就被院警拽住,将她强行扔到了旁边的角落里。 吴野用枪顶着小玉的腮帮子道:“你也有一个这样的手环,是我们大家都知道的事!而你现在手上的手环没见了,所以——这并不是我们诬陷你!而这个手环正是在犯罪现场发现的,那里就是韩笑被杀的地方!手环正在血泊中!你还有什么话说?!” 吴野一层层剖析下来,层层带理,似乎无懈可击。 小玉当然有话说—— 她张开嘴,‘噗!’地一声,吐了一口痰在吴野的脸上:“狗杂种!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哈哈哈哈!”吴野不怒反笑,他不顾脸上的唾沫,仰起头哈哈大笑,笑了一会之后,他低下头,猛然一巴掌打在了小玉的脸上,“臭婊子!几个月前,孔武也是这么说的!可他现在呢?早就成了地下室的一摊烂泥!我要让你知道跟我作对的下场,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跟我作对的下场——” 吴野举着枪,对准着小玉,厉声道:“在这里!他妈的我做主!” “砰!”一声枪响。 子弹没有打在小玉的身上,而是打在了小玉的脚边。 水泥地面碎了一个小洞,众人都被吓了一跳,似乎都没有想到吴野会在这里开枪。 吴野像是疯了一样,挥舞着双臂,仰头大声道:“跟我作对的都得死!都得死!” 这句话,他看似是说给这里的人听,但其实并不是,他是说给章悦听的,但章悦现在却根本就听不见,而且就算听见了,她也根本不在乎。 吴野摸了一把脸上的唾液,一只脚踩在椅子上,用枪指着小玉,大声道:“物证人证俱全!x精神病院院警大队长,现在病院中职权最高的人——吴野,判梅小玉杀人罪名成立!即刻关入地下禁闭室,等候处决!” 两名院警开路,两名院警押着小玉,两名院警跟在后面看守,猴二和钩子,则跟在最后,以防有变。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出了会议室。 他们群情激奋,欢呼雀跃,似乎真的破获了一件了不起的案件。 但是,他们似乎没有真正意识到,小玉对梅医生的重要性,和对整个病院的作用。 吴野草率地做出了决定,冲动地判决了小玉的罪名。 他看似是杀鸡儆猴,其实是引火烧身,而且这火不仅会将他烧成灰烬,还将把火焰引到整个病院当中。 其实,吴野最大的敌人,正在他的身边,他却一直都没有意识到。 唆使他这么做,并一直鼓励他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猴二。 真正的战争,已然打响! 由内而外,也从外至内! 权利的争夺,利益的趋势,爱欲的渴望,生存和死亡,逃离和霸占—— 人性所有的阴暗面都将在这里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 当所有人都离开了会议室之后,在墙壁的边缘,黑暗的角落中,一个孤零零的身影,正在地上缓慢地攀爬着。 身影从黑暗中探出一张脸,正是铃儿。 她的脸上挂满了泪水,头上有鲜血流下来。 她除了流泪和哭泣之外,无法做任何的事情,她没有力气,没有能力,没有枪支,甚至连骂人也不会。 她刚才想要冲进去,替小玉辩护,但还没到一半,就被院警拖到了角落里,头猛地磕在墙壁上,差点晕了过去。 她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被他们诬陷,被他们判罪,很快就要被他们处决。 “为了她,我可以做任何事!” 铃儿哽咽着自语,“可是,我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这是多么令人悲哀的一件事情。 就在这时,一名院警折返了回来。 他长着一个巨大的鹰钩鼻,双眼阴狠,泛着淫光,此人正是副队长猴二的心腹,大队长吴野身边的红人——钩子。 钩子缓慢走到墙壁角落里,蹲在地上,一只手按住了铃儿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嘿嘿笑了起来。 他笑着道:“铃儿,钩子哥可以帮你。” 铃儿抬起头来,望着她,没有说话,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第188章 血红怪物—真面目 余文泽来到地下工厂已经整整三天了。 三天前的那一场罕见的狂风暴雨,让他有机会进入了小树林,进入树林之后,遇到了从坟墓中爬出来的水蛇,他靠着一块从郑护士长尸体下面捡到的蛇币从蛇群中死里逃生。 然后,进去了铁皮屋,藏在了铁箱子里,黑衣人拖着箱子去小树林,误打误撞,黑衣人被水蛇吃掉,余文泽则穿上了黑衣人的衣服裤子,假扮成了黑衣人,成功进入了地下工厂。 那一晚发生的事情,惊心动魄,即使已经过去了三天,现在想起来,余文泽还是心有余悸,感觉如在眼前。 他已经潜伏在地下工厂三天了。 第357节 如果不是亲自进入到这里面,他绝对想不到在这家精神病院的地底下竟然别有洞天。 地面是一条分界线,地面之上是精神病院,地面之下则是一个巨大的制造工厂。 制造工厂一共三层,除了第三层余文泽没去过之外,第一层和第二层他都去过,每一层都很大,足足有整个精神病院那么大。 他很怀疑,外面的病院或许只是一个幌子,地底下的工厂才是这栋建筑物的核心。 在这三天里,余文泽扮演了一名黑衣人的角色。 这里的每一个黑衣人都如同一个巨大机器的零件一样,每个人都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掌握着一个小的环节,相互之间没有什么干涉的地方,工作泾渭分明,而且井井有条。 那个被蛇吃掉的黑衣人是掌管铁皮屋中碎肉的,直到一天前,余文泽才弄明白铁皮屋那几口大箱子中的碎肉到底是怎么回事。 碎肉的源头是一个巨大的池子,他的工作就是每隔半天去从池子里面捞出一些器官来。 这些器官好像是真人的,又好像不是真人的,看起来特别奇怪。 他打捞出来这些器官之后,推到铁皮屋中,进行切割处理,切成一小片一小片的碎肉,然后将碎肉放进箱子里,推到外面的坟地中,供那些水蛇吃。 那些水蛇从坟头里面爬出来,钻进肉堆里,开始吃人肉,吃饱了之后,重新爬回坟墓。 铁皮屋的作用,就是链接地下工厂和小树林的,目的则是给水蛇提供食物。 怪不得,他当时在穿行小树林的时候,曾看见过手臂,脚掌等骨架,看来都是他们扔到树林里面喂食那些水蛇的人类躯干。 在这三天里,余文泽去喂过它们两次,因为中间一次隔得时间比较长,去的时候,水蛇们‘嗖嗖’地钻了出来,围着他的铁箱子打转。 虽然他知道这些水蛇忌惮他的蛇币,所以不敢对他进行攻击,但看着这阵势也是忍不住心里发慌。 待他倒出碎肉之后,看见水蛇们一拥而上,将碎肉在顷刻间吃的一干二净,更是吓得冷汗直流。 本来余文泽还想着能再见一见那条长着一张老头脸的巨大蛇王,但喂了两次都没见它出来过,看来不到关键时候,蛇王是不会现身的。 余文泽之所以能够呆在底下工厂三天,却没有被揭穿,是因为在地下工厂中的黑衣人都没有名字,他们只有代号,代号绣着他们的黑西服袖口上。 余文泽的代号是280。 整个地下工厂有三百多号黑衣人,大家穿着同样的衣服,又都是同样的发型,而且,他们工作的时候,全都是戴着口罩的,所以更增加了相互辨认的难度,正因为如此,余文泽才能够呆在这里三天都没有被人看出异常。 倒是他自己有几次差点暴露了,但黑衣人们似乎根本对他都不是特别在乎,不像外面那些院警,逮着个小事就要将对方赶尽杀绝。 这里的所有人都只听从会长的安排,他们的动力和目标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效忠会长。 他们更像是一批信徒,思想被禁锢,只剩下执行力的忠实信徒。 只有少数几个黑衣人具有一定的权利,并具有统筹全局的威严和能力,比如他刚进来的时候,那个差点将他揭穿的身材高大的黑衣人。 但后来几次,那个黑衣人就没再理他的。 秩序井然,不闻不问,只管做事,是余文泽对这批黑衣人最大的印象。 他原本想要向几个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黑衣人打听下这里的情况,但和他们说话的时候,他们全都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余文泽,似乎在质疑他的忠诚度。 从那之后,余文泽便再也不敢多说话了。 他只用眼睛看,用耳朵听。 但看了三天,听了三天,除了第一次进来的时候,一起开的那一次庆功会之外,没有获得别的有价值的信息。 即使那次庆功会,也是上头人说,下头人鼓掌或者欢呼,一切都像是仪式一样,工工整整,没有什么波澜,而且,自始至终,余文泽就没听出来,他们到底在庆祝什么。 余文泽每天的路线是固定的,铁皮屋,扶梯,地下一楼的器官池。 他每天的工作也是固定的,打捞器官,运到铁皮屋里,用刀切碎,给水蛇们喂食。 他每天看到的东西,见到的人,甚至是听到的话,基本都是相同的。 他睡觉睡在铁皮屋里,吃饭统一在地下一楼的小餐厅领饭盒。 他的生活无比规律,简直比当院警的时候还要规律。 这和他之前想象的黑衣人们紧张刺激又血腥的生活完全不一样。 但是,余文泽还是能够感觉得出来,这座巨大的地下工厂里面正在制造着某些不为人知的恐怖物体。 有那么好几次,余文泽能够感觉到那恐怖的物体就在他们周围,因为他在空气中闻到了那股诡异而阴森的气息。 余文泽有种直觉,他们不是在制造食物,更不是在制造器具,而是在制造一种罕见的物种—— 这物种很有可能和坟墓中的红色水蛇有关,要不然他们不会这么大费周折地饲养它们。 他隐隐感觉到,那些水蛇钻进了坟墓里面,可能就是钻进了工厂里面的某一处隐秘的角落。 有可能蛇王和它的水蛇们,就是生活在工厂里面的,只不过吃饭的时候就钻到地面上去。 一切都看起来是那么不可思议,那么匪夷所思,那么让人摸不着头脑。 水蛇,碎肉喂食,加工血袋,生产器官…… 光是听说着地下一层这些东西就足以让人毛骨悚然,更别提亲眼看见,还参与其中了。 余文泽从来到这里之后,基本就没睡着过,就算是偶尔睡着,也是迷迷糊糊,梦里各种血肉模糊。 更别提地下二层的东西了,而且二层下面还有个三层。 据余文泽观察所知,会长和矮人院长,以及梅医生三个人好像一直都呆在地下二楼,不管是吃穿住都在地下二楼,而且,他们从来都没上一楼来查看过。 毫无疑问,重中之重还是在地下二楼。 第358节 在经过了三天的细心观察和筹备之后,余文泽决定在今天中午的午饭期间,去往地下二楼查探一番。 快到饭点的时候,余文泽推着空箱子从他的铁皮屋往下走,走到一半的时候,午饭饭点的铃声响了。 黑衣人们立马停止了手中的工作,井然有序地往小餐厅里面走去。 余文泽则弯着腰,推着铁箱子,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没有人叫住他,没有人注意到他,没有人拦住他。 他一直往前走着。 终于走到了负一楼和负二楼的楼梯口处,那是一个巨大楼梯,楼梯的宽度足足有十米多长,两侧分别有两道滑梯,是用来运送货物的。 在工厂内,不管是建筑,还是里面的仪器,看起来都有些破旧,有些残破,但这宽广的楼梯却是崭新的,应该是刚修建不久。 地下二楼看起来比一楼要新一些。 但气温却比一楼冷很多,上一次来集会的时候,余文泽就感觉到了,好像二楼某个地方藏着一个冰窖一样。 二楼的楼梯口没有人看守。 平时的时间都会有人,哪怕晚上也有,但吃饭的时间却没有。 余文泽最初发现这个规律的时候,也感觉有些诧异,后来,他逐渐明白了,黑衣人讲究一个秩序,尤其是在吃饭这件事情上。 所以吃饭的时候,大家都是一起吃,没有轮班看守那一说。 当然,或许也是这楼梯本身就不重要的缘故。 因为,在这里看守的两个黑衣人更多的职责是清点上行和下放的货物,帮助运送货物。 余文泽推着箱子,沿着滑梯下到了负二楼。 刚到负二楼,他就感觉到了一股极强的阴寒气息在空气中飘动。 余文泽记得,三天前,他们开集会的时候,是在负二楼的左边开的,那里有一块巨大的空地,还有一处高台,以及几个很大的建筑物,和集装箱一样的东西,看起来不像是隐藏秘密的地方。 他左右观望了一会,便决定朝着右边走去。 往前走了一会,在一拐角处忽然跑出来一名黑衣人,这黑衣人看见余文泽,也吃了一惊,但没有说什么,便急匆匆跑走了,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没有听见饭点的铃声,或者有点急事刚处理完,正赶着去吃饭。 余文泽看黑衣人没有对他起疑心,便索性将铁箱子推到旁边,迈开步子大摇大摆朝着里面走去。 越往里走,光线越昏暗,空气也越阴冷,冻得余文泽都忍不住抱紧了自己的双臂。 地下二楼不像地下一楼一样,一眼能够看到个大概,一楼到处都是很大的器械和工具,以及很宽阔的工作场地,但在二楼,则到处都是弯道,弯道与弯道之间还有弯道,这里像是一个由弯道所组成的迷宫。 余文泽忽然有些后悔往左边走了,他应该往右边走的,至少右边能够看见到底有什么东西,这里除了弯道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不,好像不对,弯道两旁似乎是房间,但房间却没有门把守,所以,余文泽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房间,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又往前走了一会之后,余文泽看见前面依然是弯道,而且密密麻麻的,也不知道到底通往哪里去。 余文泽决定不再继续往前走了。 他刚要调转头回去,忽然间,脚下传来了‘砰!’地一声响。 响声是从地下传来的……但又好像不是地下。 “砰!”又是一声响。 余文泽听出来了,这响声是从弯道两侧里面传来的。 看来这弯道两旁确实是镂空的—— 余文泽将耳朵贴了上去,他似乎听到了滋滋的声响,像是流水的声音。 难道说这两侧是供水的管道? 或者是,供冷气的管道? 余文泽眉头紧皱,仔细听着。 声响好像跑远了,贴着镂空的弯道朝着前面跑去了。 余文泽急忙迈开步子,跟着那个声音朝着前面跑去。 他拐了一个弯,又将耳朵贴了上去。 他忽然看见,前面出现了一道门。 他想都没想,就跑了过去,试着推了一把,门竟然缓缓打开了。 推开门的同时,他张大了嘴巴,发出了一声惊呼—— 他的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圆顶房间,房间正中央,竖立着一个高达五米的巨大半圆玻璃球。 半圆玻璃球坐落在一个血池中。 血水在血池里面快速流动着。 “噗呲!”一声,血水忽然冲天而起,将半圆玻璃球的玻璃壁染成了血红色。 血水沿着玻璃壁一点点往下褪,形成了一道道流动的弯弯曲曲的血线。 伴随冲天而起的血水,一个全身血红,长着十几条触手的怪物,从池子里面缓慢冒出了头。 它的身体是红色的,但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红色,那是凄惨的红色,红中带着黑,黑里泛出瘆人的紫。 第359节 最让人恐惧的是,那红色竟然是紧紧包裹在一团薄薄的皮肉里面的。 皮肉挤压在玻璃壁上,红紫色的液体在皮肉里面缓缓流淌,轻轻鼓荡。 它的眼睛也是血红色的,足足有人类的一个拳头那么大。 它的脑袋光秃秃的,椭圆形,好像一个巨大的肉瘤,比成年人的脑袋足足大了三倍不止。 它有两条腿,但从大腿往下,从小腿开始到双脚为止,延伸出了许多的枝节,像是大树的树根分叉一样,又像是不停延伸分裂的藤蔓,那些枝节成了一条条触脚。 它有两只手臂,两只手臂也和双腿一样,从肘关节处就开始分裂,裂成了一条又一条细长的触手。 它看起来像个人,但又绝对不是个人! 它是一头巨大的血红怪物! 第189章 更深的秘密 看见血红怪物的那一刻,余文泽懵住了。 准确的说,他是被惊呆了。 这种只能在电影中看到的场景让他一时间根本无法接受。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是在梦里。 他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腿上传来一阵疼痛。 他才敢确信,这不是梦,是活生生的现实。 可现实中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这东西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一个山海经里面才会出现的怪物。 “砰!”地一声巨响。 血红怪物猛地撞击到玻璃壁上,玻璃球在水池中微微颤抖了一下,里面的血水再次铺洒开来。 耳边传来了一阵‘嗡嗡’的回音,似乎血红怪物不是撞击的玻璃球壁,而是撞击的整个工厂。 余文泽忽然明白过来,刚才他贴着弯道两侧听到的声音,应该就是血红怪物撞击玻璃球的声音,而那滋滋的声音则是血池中血水流动的声音。 血红怪物似乎发现了余文泽,它转过头来,用一双拳头大小的血红的眼睛盯着他,又厚又长的嘴唇一动一动,似乎嘴巴里面有什么东西正欲钻出。 余文泽被这双眼睛吓了一跳,这眼睛像是要吃人,而且,这眼睛他好像似曾相识。 猛然间,他想了起来,这双眼睛跟墓地里面那些水蛇的眼睛特别像,它们眼球的颜色都是血红的,极其相像,眼神更象,都是歹毒而又阴狠,充满了不可遏制的欲望。 血红怪物将头靠在玻璃壁上,双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嘴唇嚅动着,拳头大小的喉结在喉管中上下滚动。 余文泽和它对视着,不知为何,他忽然感觉自己仿似跟这个血红怪物有着某种特殊的联系。 人在和某些凶恶的动物对视,尤其是狼或者狗,以及那些大型的食肉类动物的时候,有时候会产生一种错觉,觉得它们看起来很善良,似乎还想要跟你沟通,跟你做朋友,但也许下一秒,它或许就扑向了你,咬断了你的脖颈。 当它们在试图盯着你看的时候,千万不要去回看着它们。 余文泽似乎不知道这个道理,他一直盯着血红怪物看。 几秒钟之后,血红怪物忽然缓慢地往后退了两步,随后,它的身子重重撞到了玻璃壁上。 “砰!”玻璃球震荡了起来。 整个血池中的水开始上下翻飞。 血红怪物再次后退,短距离的加速过后,用巨大的身体再次撞到了玻璃壁上。 玻璃球似乎往前移动了一小段距离。 “砰!”“砰!”“砰!”血红怪物不能地撞击着,手脚并用,十几条触手在空中飞舞,巨大的身体撞到玻璃壁上—— 它身上的皮肤这么强力的撞击之下却毫发无伤,看来硬度和厚度都非同一般,根本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脆弱。 余文泽吓坏了。 血红怪物像是疯了一样,不停地撞击着玻璃球,发出砰砰的巨大声响,以及嗡嗡的回音声。 但,玻璃球在血池中只是慢慢移动了几下,似乎并没有要破裂的迹象。 看来这并不是一个普通的玻璃球,有可能是特殊材质制造而成的钢化玻璃球,而且重量一定也不轻。 血红怪物还在不停地撞击着,似乎是余文泽将它激怒了,或者是勾起了它某些方面的欲望。 余文泽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呆在这里了,一来时间也差不多了,二来再这样撞击下去,血红怪物说不定真的会撞破玻璃球,或者将玻璃球顶飞出来,到时候自己必死无疑,三来它这样不停撞击着,就算玻璃球足够牢固,这声音也足以将别人引过来。 余文泽再次看了一眼血红怪物,他看见血红怪物的嘴巴彻底张开了,嘴巴里钻出了一条管子一样的东西,那不像是人类的舌头,倒像是毒蛇的蛇信子。 余文泽没敢继续看下去,他急忙转过身,走了出去,关上门之前的最后一眼,他看见那根管子一样粗细的舌头从嘴巴里面缓慢伸了出来,伸到了玻璃壁上,舔舐着上面流动的血迹。 关上门之后,余文泽转头就跑。 跑了一会之后,他忽然发觉有些不正常。 前面出现了一条岔路,他来的时候,并没有遇到过岔路。 他知道自己必然是走错了路,于是折返了回去,但折返回去之后,却又没看见那个房间了。 他的额头流下了汗水,他似乎迷路了。 但是他知道不能停,因为一旦停下之后就有可能被发现,被发现之后,他就必然死无葬身之地,说不定还会成为玻璃球中血红怪物的口中餐。 第360节 他再次奔跑了起来,地方就那么大,他不信跑不出去。 但跑了半天,却还是没跑出去。 他真的迷路了,这些七拐八弯的弯道果然是迷宫! 他开始放慢脚步,仔细观察着弯道两边的墙壁。 他忽然猛地一拍脑袋,将头靠在了旁边的墙壁上,仔细倾听着,他想要根据里面传来的血红怪物的撞击声和血水流动的声音辨别自己的方位。 但是,趴在上面听了好一会之后,却什么都没有听见。 不—— 好像有声音…… 但不是撞击声和流动声,而是——脚步声。 很轻很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如在耳畔! 但那声音不是从墙壁里面传来的,而是——从自己的身后传来的! 余文泽急忙扭过头去! 在他的背后,站着一个小矮人。 小矮人的脸上戴着一副黑白相间的骷髅面具,身上披着一件红色的袍子,袍子较之前似乎短了一些,并没有拖拽到地上。 这个戴着面具的矮人,正是这家精神病院的院长。 骷髅面具后面的一双眼睛平静而阴冷,像是古井中的水一样,水面纹丝不动,但却暗涌深藏,而且寒冷无比。 余文泽吓坏了,张开嘴却没有说出话,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矮人院长往前走了一步,伸出手放在了半空,轻轻说道:“来。” 余文泽明白他的意思,他们院长因为人矮,所以当他想要和另外一个人说些私密话的时候,那个人需要弯下腰来。 余文泽弯下了腰。 但矮人院长却没有跟他说私密话,而是用手撩起了余文泽额头散落的那一撮头发。 那撮头发被撩了起来,额头正中央的疤痕露了出来。 矮人院长重新放下了头发,没再说话,那双眼睛意味深长地盯了余文泽一眼,眼神似乎波动了一下,就像井水中落入了一块石子,水面微微荡漾。 矮人院长转过身去,双手背在身后,低声道:“走。” 余文泽知道矮人院长认出他来了,院长知道他额头上的疤痕,对他印象应该还算是比较深,上次在井盖口余文泽被变成怪物的三德追,又被黑衣人抓住,差点被枪杀,就是院长救了他一命。 那时,余文泽还怀疑院长救他的动机,以为自己被院长利用了,或者被下了什么毒等等,但现在过去这么久了,自己却还活得好好的,他有些感激院长了。 可以说,他这条性命,是矮人院长当晚给他强行续上的。 他本来不想跟着矮人院长走的,他捉摸不透他到底想干嘛,而且院长给人一种城府很深的感觉,余文泽并不想和这样的人有太多的交往。 但是,现在却由不得他,他的命再次捏在了矮人院长的手里。 只要院长一句话,他就可能被那些黑衣人碎尸万段。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还迷路了,所以不得不跟着院长走。 余文泽跟在矮人院长的后面,拐了几道弯之后,面前忽然豁然开朗,但并不是二楼的出口,而是来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这个地方,余文泽之前从未见到过。 面前有一道铁门。 矮人院长推开了门,一股如有实质的冷气从里面飘了出来。 矮人院长跨步而入。 余文泽深吸了一口气,也跟着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余文泽就迅速抱住了自己的双臂,里面真的是太冷了。 门外面像是盛夏,门里面则如同寒冬。 矮人院长继续往前走着。 余文泽也只能跟在后面。 越往里面走,温度越低,灯光也越来越暗。 前面出现了一个衣架,衣架上有几件大衣,矮人院长选了一件较小的披在了身上,又选了一件大号的扔给了身后的余文泽。 余文泽急忙穿上,他的脸都被冻青了。 又往里面走了一会。 四周已经彻底黑了下去,似乎没有了声控灯。 每走一步,余文泽都能听见脚下传来的‘唧唧’的声响,那是自己的脚步和有霜冻的铁皮摩擦产生的声音。 在他的两侧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动弹。 他看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忽然之间,矮人院长停住了脚步。 第361节 他的手伸了出去,按在了旁边的一根柱子上。 “啪!”地一声,灯亮了起来。 余文泽望着面前的景象,再次惊呆了! 在道路的左右两侧,有着一个又一个的棺材大小的透明仓,透明仓竖着放在墙壁的孔洞中,正面墙壁有十几个透明仓。 在透明仓里面,摆放着一具全身赤裸的尸体。 余文泽盯着他左侧透明仓里面的一具尸体,他感觉那具尸体他好像在哪里见过,有些面熟。 还没等他想出来,那具尸体忽然睁开了眼睛—— 尸体的眼睛是血红色的! 尸体的嘴巴蠕动了两下,喉结快速地上下滚动。 “噗!”地一声,一条毒蛇信子一样的舌头从喉咙里面射了出来,‘啪’地一声,打在了玻璃壁上。 余文泽被吓得倒退了两步。 他忽然想起来,透明仓里的这个人正是病院中的一个臆想症特别严重的病人,他跟这个病人还说过几次话。 这时,身后的透明仓也传来了‘砰!’地一声响。 余文泽急忙回头,在他的身后,透明仓内的尸体同样睁开了眼睛,长而分叉的舌头打在了玻璃壁上。 矮人院长忽然转过身来,面对着余文泽,低低地道:“知道他们是什么吗?” 余文泽摇了摇头,他现在只有一种感觉——恐惧。 对未知的恐惧,对陌生物种的恐惧。 矮人院长再次问道:“知道我为什么会带你来这里吗?” 余文泽再次摇了摇头,但很快,他就似乎想明白了……难道院长是想把他也变成这样? 但又好像不对,如果院长是想把他变成这样,其实完全没必要将他领到这里来。 矮人院长似乎猜出了余文泽的心思,他继续道:“知道我之前为什么救你,这次又为什么救你吗?” 余文泽又摇了摇头,这个他是真的不知道,而且,他还曾为此苦恼了好几天。 矮人院长仰起头,目光如炬地盯着余文泽,提高了音量道:“我们正在做的事情,将会改变这个世界的生存规则。我当然可以将你剁成肉沫拿去喂蛇,但我也可以让你见识到真正的世界是怎样的,而且,你还会参与进去——” 矮人院长抬起头,盯着余文泽,一字一句地道:“你将会见证奇迹,而你自己,则有可能会成为奇迹的一部分。” 听见这句话,余文泽浑身传来一阵控制不住的战栗! 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仿似正在朝着他缓缓打开。 第190章 狼群雏形 经过了两天的休息和疗养,赵直手腕上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当然,在这两天里,他不仅仅是在养伤,同时他还在观察。 他观察身边发生的事,观察身边的人,通过观察,发现靠谱的病友,因为只有靠谱的病友才能够给他的队伍带来战斗力的提升。 经过仔细的观察和考量,整个四楼靠谱的病人只有十个左右,还得加上茗人和王小胖他们,其余的要么就是神神叨叨,要么就是迷迷糊糊,不仅没有战斗力,而且很容易使他要逆反的行为暴露。 看来还需要去二楼和四楼寻找一些队友才行。 赵直在心中思量着,他预估的初始队伍是十二个人左右。 只要给他一个十二个人的小分队,他就有信息将院警们一举拿下。 当然,前提是他有着足够多的武器,以及队友们对他充分的信任,而且他们每个人都足够机智,能够独当一面,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为团队做出牺牲。 这样的人,就算是在现实中都非常难找,何况是在精神病院中。 这里的人更多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对于团队配合的认识相对比较差,还有就是和别人交流的能力也非常差。 这两天里,赵直躺在自己的病床上,前来看望他的人除了甄晴,王小胖,茗人之外,还有划船双兄弟,三叔,和茗人住一起的山东大汉厉山,以及一个经常用脑袋撞的光头病人。 这几个人大部分都跟赵直的私交比较好,平时大家有话都能说到一起去。 划船双兄弟在经过了上次的暴动事件,以及失去了他们三弟那件事之后,就对赵直非常信任了,甚至是带着一种敬重的心理。 所以赵直一说什么事情,他们就会立马响应,因为他们相信赵直能够帮他们将三弟找回来。 厉山和赵直属于不打不相识,上次暴动事件,厉山一人干倒两个院警,可以说说大显神威。 本来厉山和赵直之前还有点过节,但从那次事件之后,厉山就对赵直彻底改变了态度,甚至还跟赵直称兄道弟的。 而三叔和赵直的关系更像是一种忘年交,三叔对赵直的执着精神和勇敢态度都非常赞赏,时不时地告诉赵直一些病院的小秘密,虽然没什么用,但听起来却比较有趣。 赵直则对三叔比较尊敬,在赵直看来,三叔属于这家精神病中为数不多的几个清醒的病人之一。 但从外表上看,三叔绝对不像是一个精神病人,他和蔼可亲,思想睿智,经常说出一些深入浅出的人生道理,而且,他是唯一一个能在病房中养宠物的病人,可见连院警都给他一份面子。 除了三叔,厉山,和划船双兄弟之外,最近两天来看望他的病人当中还有一个喜欢用头撞墙的光头病人。 这个病人的头上终年毛发全无,而且动不动又喜欢用头撞墙,所以人们都叫他光头墙。 在之前,赵直跟光头墙并不是很熟,虽然有几次赵直看见过他在走廊中用头撞击墙壁,但度没有主动上去打过招呼。 也是在上次的暴动事件过后,光头墙和赵直再见面的时候,光头墙会对着赵直微笑,他笑起来虽然有些难看,但至少也是一种打招呼的方式。 第362节 本来两人的交情也就止于一个路过的微笑,但不知为何,这两天,光头墙却似乎一下子对赵直来了兴趣,接连来了三次。 后来,据茗人所说,光头墙算是他试图拉到队伍中的一个病人,为了拉这个病友,茗人甚至跟他一起,在走廊内撞了一天的墙。 光头墙被茗人套上了话,但他对茗人却没什么兴趣,反而对赵直有些兴趣,于是茗人也就顺水推舟,将光头墙直接介绍给了赵直,毕竟,茗人其实也是为赵直打下手的,真正主事的还是赵直。 于是,光头墙第一次和赵直说上了话。 光头墙说话的时候,也是半低着头,似乎是在用脑门说话,而不是嘴巴,他的头上有很厚的老茧,从前额一直往后,足有到半个脑门那么长。 看来光头墙撞墙并不是一两天的事,也不是一两个月的事,而是好几年的事了。 至于他为什么撞墙,没有一个人知道。 光头墙不是很会说话,也不是很喜欢说话,他前前后后来了三次,只跟赵直说了三句话。 第一次来,他说:“赵直,我不想待在这了。” 赵直没有问他为什么不想呆在这了,也没有问他想去哪,而是点了点头说:“我也是。” 第二次来,他问:“赵直,你有没有办法离开这里?” 赵直回答说:“有。” 光头墙用脑门盯着赵直,半晌没有说话,他没有问赵直的方法是什么,而是默默点了点头,离开了。 第三次来的时候,光头墙说:“我要加入。” 他没说‘我想加入’,也没问赵直‘让不让他加入’,而是用了‘我要加入’这样强硬的语气,来表明自己坚决的态度,就跟他的光头一样,足够直接,足够强硬。 不得不说,赵直很喜欢这种态度。 当即,赵直就给了他答复:“我相信你。” 随后,赵直又说:“但是,你也要相信我,如果让我发现你做出一点出卖我们队伍的事情,我一定会让你很难受,绝对不仅仅是撞破头那么简单。” 光头墙又用脑门盯着赵直看了一会,一句话没说,转身走了出去。 从那以后,光头墙再也没来。 但是,赵直能够感觉到,光头墙的心已经在他身上了,自己随时都可以召唤他来帮忙做事。 赵直有一种预感,光头墙可能比厉山还能打,可能比自己还要狠,这样的人,所作所为是被其体内强烈的欲望所驱使的,非常难能可贵。 今天,赵直准备暂时将武器的事情放到一边,因为武器他现在已经收集了不少,其中还有两把手枪,算是收获颇丰了。 他准备亲自参与一下拉人的事情,最近两天,他也一直在思考这件事,还算是略有心得,准备试验一下。 午饭过后,赵直,茗人,王小胖和二子,四个人在他的病房内开了一个内部的小会议。 茗人报告了他最近的成果,他现在拉到的人一共有五个,三叔,厉山,划船双兄弟,还有王小胖病房中的一个各自比较矮小的四川人,年龄据说是三十岁出头,但看起来比较老,长得一脸褶子,像是四十了一样。 那个四川小哥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我日你妈卖嘛批。 他一天最少说五十遍这句话,不管是遇到开心的事情,还是不开心的事情,他都能用这一句话来表达自己的内心感受。 高兴的时候,他眉飞色舞,一边呲牙咧嘴地笑着,一边摇晃着自己的小身板:我日你妈卖嘛批哦! 生气的时候,他低眉怂眼,一边握拳擦掌,一边梗着脖子:我日你妈卖嘛批! 不管是打招呼,不管是找人办事,还是做什么别的事情,他的开头一般都是这句话。 这个四川小哥和王小胖倒是能够说得上话,王小胖每天被他骂几十次,最初的时候王小胖还很不爽,后来慢慢习惯了,知道有时候四川小哥不是在骂他,而是在亲近他。 也正是因为如此,茗人和王小胖在和他介绍加入队伍的时候,四川小哥一拳头打在了床板上,高声道:我日你妈卖嘛批哦! 随后,茗人和王小胖在听他连着说了十遍同样的话之后,异口同声地问道:“你到底加不加入?” 四川小哥眉飞色舞地说:“我日——” 话音刚起,茗人急忙站起身跑了出去,他不是害怕听见这句话,而是怕再听下去估计会忍不住出手打他。 但四川小哥却追了出去,跟在了茗人后面喋喋不休地日来日去。 就是这样日了半天茗人的麻皮之后,四川小哥加入了这个队伍当中,虽然他还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队伍,更不知道具体是干什么的。 茗人和他介绍的时候,只是跟他说了一个大概,意思就是加入之后,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云云。 听见四川小哥也要加入,赵直眉头轻皱了起来,对这个人,赵直有印象,当然印象最深的还是他那句时刻挂在嘴边骂人的话了。 赵直不是害怕他骂人,而是害怕他真正加入之后,嘴巴漏风,将他们的事说了出去。 茗人却说:“我这几天让三叔和厉山分别去试探过他,这个人别看说话不靠谱,且经常骂人,但嘴巴却严实的狠,让我都很吃惊。” 赵直眼睛亮了起来,他不是惊喜四川小哥嘴巴严实,而是惊喜茗人竟然事先就想到了要对新来的队员进行考验。 赵直点了点头道:“既然你这么说,那四川小哥也算一个吧,加上他,再加上光头墙和我们四个,现在我们的队伍一共有十个人了。” 茗人说道:“我准备去试一下那个玩游戏走火入魔的少年陈皓,他年轻,而且看起来比较精明,就是神神叨叨的,不知道情况如何。” 赵直记得那个家伙,印象还特别深,有那么几句话经常挂在他的嘴巴:狩猎的时刻到了!还有另外一句话一般在这句话之后说出来:我闻到了鲜血的味道! 这个少年最近一段时间倒是没怎么见了,据说在病房内练习新的功法去了,不知道成效如何。 赵直有些担心这个少年会走火入魔。 游戏少年陈皓,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赵直皱着眉头,深吸了一口气道:“现在离我最初想的队伍人数,还差两个人。”随后,赵直望向茗人道:“陈皓你可以去试一下,但不要纠结与他,我今天下午会去找一个人,看能不能将他拉进来。” 第363节 茗人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随后开口问道:“你要去拉谁?” 赵直的眼睛眯了起来,微微一笑道:“这个人,我在刚进病院的时候,就在花园中见过他一次,当时的印象特别深,后来又见过他好几次,每一次都给我很深的印象。” 看众人没有说话,赵直轻吸了一口气,继续道:“他长着一双如鹰一般锐利的双眼,喜欢蹲在地上左右张望,看人的时候,会将头埋在双腿间,眼睛上吊着,用惨白的眼珠子盯着你。” 二子忽然道:“这个人我见过,看起来有点怪,你为什么会找他?” 赵直低低地道:“因为他盯着我的时候,我有一种暴露了自己的感觉,我觉得他应该能看到一些我们看不到的细节,我们需要他那种锐利的观察力。” 第191章 鹰眼 下午三点,活动时间到了。 病房的门被统一打开。 等了十多分钟之后,赵直才走了出去。 今天他要去五楼找那个鹰眼男,试图说服他加入自己的小分队。 赵直对鹰眼男的了解,仅限从别人那里道听途说,以及自己的对他的观察所得。 鹰眼男长着一双跟苍鹰一样的眼睛,他眼睛的形状狭长,尾处带沟,瞳孔比正常人的大,瞳孔的颜色很深,像是浓墨一样。 他的眼神凌厉尖锐,让人不敢与其直视,所以他的外号是鹰眼。 这是一双让人过目难忘的眼睛,在每一次和鹰眼对视的时候,赵直都会感觉身上像是少了点什么东西。 后来,赵直才逐渐明白过来,他少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秘密。 鹰眼从他的身上偷走了秘密。 这是让赵直感到恐惧的事情。 一个人单靠一双眼睛看,就可以发现另外一个人身上隐藏的秘密,可以发现他的弱点,甚至可以洞悉他不敢暴露在外面的性格特质。 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 拥有这样能力的人,要么就是天才,要么就是疯子。 而天才和疯子之间,往往仅有一线之隔。 鹰眼或许曾经是个天才,但是现在,他却是一个疯子,还是疯子当中的翘楚,而且这辈子估计都会呆在这家精神病院中了。 除非有人救他出去。 这个人,或许正是赵直。 也就是为此,赵直才想要去找鹰眼。 鹰眼会帮助他,帮助他发现更多他们发现不了的细节,这些细节将决定他们逆反的成败。 同样地,他也会帮助鹰眼,他会帮助鹰眼实现他自己的价值,同时给予他更大的平台,让他观察更多的人和事。 一个人有着某种特殊的能力,但却没有人愿意去相信他的这种能力,甚至对他这种能力持厌恶的态度,那么这个人就会活得很憋屈,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久而久之,他必然会得精神病。 赵直要去释放鹰眼的能力,让鹰眼分享出自己的观察所得,并让他的观察起到实质性的作用。 赵直天生就有这种能让别人信任他的能力,因为他也是真心地相信别人。 就像王小胖,别人不相信他能将人看成动物,但赵直相信,赵直不仅相信,还让王小胖发挥了他自己的能力,并帮助他在队伍中获得了其他人的信任。 而茗人,一个敏感细腻,非常自卑,具有很强的社交恐惧症的人,在赵直的一再鼓励和帮助之下,终于跨出了他的第一步,然后赵直又给予了他更多的信任,甚至让他去拉人入队,努力克服他最大的弱点。 二子也是,别人都以为二子的做梦是在逃避现实,但赵直不仅理解二子,而且对于二子的梦世界理论也给予了支持,甚至二子将赵直拉入梦境之后,赵直也表现除了超出寻常的信任。 正是因为有了对他们充分的信任,所以他们才会义无反顾地相信赵直,追随赵直。 一个人有了特别的能力之后,就会变得出众,出众并不一定是优秀,而是显得很突出,显得很独特。 而人一旦独特之后,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而独特的,不管是好的原因还是坏的原因,都会变得很孤独。 独特的人的身边没有别人,除了他自己。 所以有一句话说的好:要么庸俗,要么孤独。 但是,庸俗不代表不孤独,孤独也不代表不庸俗。 这是一个相对论,而不是绝对论。 但对于这些精神病来说,毫无疑问,他们自始至终都是孤独的。 所在,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孤独的。 要是没有赵直,茗人不可能像如今一样可以和别人从容地交流。 要是没有赵直,王小胖依然会陷入没有任何一个朋友的状况中,并会变得越来越自闭。 要是没有赵直,二子不可能认识谭维,更不可能将自己梦世界的理论一点点完善下去,并得到别人的认可。 要是没有赵直,甄晴可能都不会笑,甚至会因为活着没有意义而自杀。 要是没有赵直,梁哲可能几个月都找不到一个人说上一句话,更别提带话给谭维了。 赵直像是一条绳,将这里的孤独者们串联在了一起。 这正是赵直的能力所在,也是他特殊的地方和人格魅力所在。 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经过了独特的环境,家庭,以及教育背景的影响,每个人都是与众不同的,每个人都有在这个社会中的定位。 第364节 有的人之所以会感到痛苦,正是因为对于自己的定位不明确。 定位不明确的原因,则是因为不知道自己是谁。 如果有一个人能够帮助你明确自己的定位,能够帮助你明白自己是谁,那么这个人,一定是你生命中的贵人。 赵直是王小胖的贵人,也是茗人的贵人。 现在,他想成为鹰眼的贵人。 当赵直来到五楼的时候,第一眼,他就看见了鹰眼。 此时,鹰眼正蹲在右边走廊中间段,后背紧贴着墙壁,吊着眼睛观察着从他走过的每一个人。 他的嘴唇紧抿,双手握成拳,放在自己的胸前,脖子梗着,像个一只落在枝头上正在观察猎物动向的鹰。 当赵直朝着鹰眼走过去的时候,鹰眼也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 鹰眼用如鹰一般的眼睛斜着瞥了一眼赵直,赵直也正紧盯着他,但赵直的表情却是轻松惬意的,眼神中也没有敌意。 鹰眼有一个特点,就是他可以观察别人,但别人不能观察他。 如果鹰眼一旦发现有人正在观察他,他就会立马低下头,将头埋在双膝之间,就跟鸵鸟将脑袋埋在沙子里一样。 鹰眼看了一眼赵直,他看见赵直正在看着他,于是像往常一样,立马将头埋在了双膝之间。 过了一会儿,鹰眼悄悄将头从双膝间抬了起来,他以为赵直已经离开了,没有想到,他抬起头,第一眼就看到了赵直。 赵直就蹲在鹰眼的对面,离鹰眼半米远的距离,他的眼睛睁得很大,左眼的黑色瞳孔正中间有一点血红,正在闪烁。 别人的瞳孔都是黑色的,唯独赵直的瞳孔是黑色中有一点妖异般的血红。 鹰眼惊呆了。 生平第一次,他看见了这种奇异的瞳孔。 而且,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之前他竟然都没有发现赵直有这种独特的瞳孔。 鹰眼紧盯着赵直的左眼,他看见那点血红正在闪烁,忽左忽右,而在血红中,他似乎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他看见自己全身上下都是血红的,嘴巴,鼻子,眼里里全都流出了鲜血—— 鹰眼轻呼了一声,全身蓦然一抖,正欲站起。 赵直一把按住了鹰眼额肩头,低声道:“不要动。” 鹰眼果然没有动,他之所以没动,不是因为顺从赵直的话,更不是害怕赵直,而是想再看看那只血红眼睛。 赵直微微一笑道:“知道我是谁吗?” 鹰眼没有说话,他并不是一个善于说话的人,他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有多长时间没说过话了,说不定已经丧失了说话的能力了。 鹰眼继续盯着赵直的左眼。 赵直道:“我叫赵直,是四楼407的病人。” 鹰眼还是没有说话,但是他的喉结却忽地滚动了一下。 鹰眼又要再次站起,这次,赵直没有阻止他,倒是让鹰眼有些意外。 赵直跟着鹰眼一起站起来了。 鹰眼还在盯着赵直看。 但赵直却看向了前方,他避开了鹰眼的目光,因为他知道,鹰眼不喜欢别人看他。 赵直道:“我曾经也跟你一样,喜欢蹲在阴影里,蹲在高处,蹲在别人看不见我,但我能看见别人的地方,偷偷观察别人。” 鹰眼一听赵直说这话,似乎觉得自己暴露了什么东西,脸色一白,立马扭过头去,就要离开。 赵直提前往前迈出一步,赶在了鹰眼的前头道:“我观察别人,是因为我喜欢观察,借由观察别人,能够发现一些连他们自己都发现不了的东西,最开始的时候,或许是兴趣,但逐渐的,它成了一种习惯。” 鹰眼的身子往旁边一歪,就要闪过赵直。 赵直继续往前跨了一步道:“但后来,我发现,观察虽然让我获得了一些成就感,但它带给我的,更多的则是一种压力,我获得了很多的秘密,这些秘密放在我的心里,成了我的一种压力,一种包袱,我没法很好地处理自己跟这些秘密的关系,久而久之,我得病了,得了心理病,我压抑郁闷,深陷秘密的深处无法自拔——” 鹰眼依然没有说话,他忽然猛地推了赵直一把,迈开步子往前走去,似乎想要尽快摆脱赵直。 赵直明白,这是鹰眼的逃避心理引发的过激行为。 赵直深吸了一口气,跟在鹰眼的背后,低声道:“直到后来,我才终于明白,我需要将我所观察的秘密分享出去,只有分享出去,我才会获得真正的成就感,不然我就成了一个装满别人秘密的垃圾桶。” “于是,我成了一名线人。” 鹰眼的脚步放缓了。 赵直知道,这是自己的话吸引了鹰眼,让他产生了认同感。 他继续说道:“我将发现的秘密分享出去,并不是广而告之,而是告诉有必要知道的那些人,而且,我没必要自己抛头露面,没有人会知道这个秘密是我发现的,因为,我是个线人,线人的目的就是发现秘密,线人的需要做的事情就是隐藏自己。” 鹰眼的脚步逐渐放缓,他的背不自然地弯了下去,似乎被赵直戳中了要害。 赵直逮着这个机会,大跨步上前,越过鹰眼,站在了他的面前,紧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地道:“我希望你能成为我的线人。” 鹰眼停住了脚步,抬起了头,眼睛上吊着,用惨白的眼珠子盯着赵直。 赵直将一只手放在鹰眼的箭头,沉声道:“作为回报,我将带你离开这里,我相信,观察了这么久,这里的人对于而言,已经没有什么新意了吧。” 赵直微微一笑,像是替鹰眼做决定一样地道:“你需要更大的舞台!” 说完之后,赵直就从鹰眼的旁边走了过去。 第365节 他走的很坚决,头也没回。 愣了几秒钟之后,鹰眼转过身去,望着赵直逐渐离去的背影。 “我知道你……杀过人……” 鹰眼终于说话了。 他的嗓音沙哑而低沉,像是沙石在铁器上摩擦发出的声音。 赵直猛地停住了脚步,几秒钟之后,他转过身,对着鹰眼摇了摇头道:“不,我杀的不是人。” 第192章 计划启动 赵直见过了鹰眼,从五楼下来之后,又去三楼的阅览室逛了一会,直到活动时间结束,他才返回到自己的病房。 对于鹰眼的说服过程,可以说是相对顺利的。 赵直不敢保证他一定会加入,但毫无疑问,赵直已经戳中了他的要害,剩下的,就是鹰眼自己的事情了。 有时候拉别人一拉容易,但别人愿不愿意被你拉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每个人最难战胜的,是心魔。 鹰眼到底会不会成为赵直的线人,现在的情况是五五开,但如果鹰眼没有说最后一句话,可能是七三开,赵直占三,鹰眼为七,最后一句话,说明鹰眼已经开始动摇了。 赵直当然很希望鹰眼能够加入,但如果他不加入,赵直依旧会率领着现在的小分队进行逆反。 鹰眼只是他成功逆反路上的一块拼图而已。 毕竟逆反的路不是一蹴而就的,一旦开始之后,就停不下来。 时间在一天天地流逝,病院的大环境越来越糟糕。 他们需要尽快行动起来,宜早不宜迟。 在吃完晚饭过后,赵直将队伍中的骨干人员都叫到了他的房间里,也就是二子,王小胖和茗人三个人。 其余的人他暂时还不能完全信任,所以不着急告诉他们真正的行动目的和策略。 要等茗人和王小胖一步步考验他们,并确定他们完全可信之后,才将他们真正纳入队伍当中。 毕竟他们现在是在干一些违反病院规则的事情,一旦暴露,不仅计划全部失败,甚至连性命都会丢失,而且是他们所有参与人员的性命。 秘密行动,骤然出击,先赢下第一波的战斗,随即加大逆反力度,一举拿下院警宿舍楼,这是赵直的整体思路。 而整个逆反的过程,务必在短时间之内解决,而且最好不要惊动重病楼,因为重病楼院警的整体能力和武器都远在普通病区楼院警之上。 到时候万一重病楼的院警插手,拿出一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重型武器,可能直接就将他们团灭了。 此时,在赵直的病房内。 孙震阳躺在他自己的床上,面朝墙壁,看起来对一切事情都漠不关心。 二子,王小胖,茗人三人围坐在赵直的床上。 赵直望了一眼孙震阳的后背之后,才缓缓说道:“这次叫你们来,是想告诉你们,我们要开始行动了。” 茗人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似乎并未料到这么快就要开始了,声音有些颤抖地道:“有些太仓促了吧,人员都还没有完全考验通过……” 赵直面色严峻地道:“时间不等人,我们与其说是在对抗院警,不如说是在对抗时间,每拖一天,我们的危险就多一分。” 二子插话道:“但,如果不准备充足,一旦失败,就没有下一次了,我们这是在赌命,一定要慎重。” 赵直道:“我知道,所以整体行动的第一步,我们一定要成功,第一步成功之后,后面就好办多了。” 王小胖问道:“第一步是什么?” 赵直闭着嘴巴,没有说话。 众人在等待着。 床上的孙震阳忽然动弹了一下,似乎是要翻身,但却没有翻过来,依旧面对墙壁,背对众人。 过了良久之后,赵直才道:“整个逆反计划分为三大步,第一步,只需要我们四个人就可以完成,第二步和第三步则需要另外那些人,所以你们要继续考验他们,没有他们,我们绝对无法成功,现在,我先说第一步。” 众人屏息凝神,全都紧盯着赵直。 赵直轻吸一口气道:“第一步,我们需要利用我们在暗处,敌人在明处的优势,悄悄拿下少数院警,减少他们的可战兵力,同时也算是拉响了整个战斗的号角,但这个号角是我们主动拉响的,而不是他们,我们占据着时间和时机的优势,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茗人摸着下巴道:“也就是说,最开始的时候,我们先控制住少数院警对吗?” 赵直点了点头道:“要是能控制住队长或者副队长就更好了,那样他们的战力就会下降很多。” 王小胖似乎也开始紧张了起来,他低声问道:“控制住的意思是杀掉吗?” 赵直用坚定的语气道:“不一定非要杀掉,但如果他很不配合的话,可以杀掉!毕竟这一次的行动,一旦开始之后就不能中途停止,最终的结果,不是我们死,就是他们亡!所以万万不可因为自己的仁慈之心,让我们所有人陷入不利的境地!” 王小胖点了点头,嘴巴动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茗人伸出手拍了拍王小胖的肩膀,鼓励道:“不用害怕,有我们呢!” 赵直轻咳了一声,用低沉的声音道:“现在,我大致讲解一下整个逆反过程的三大步骤,你们也好提前做好准备。” 另外三个人同时点了点头,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异常凝重,似乎战斗从这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赵直环顾三人,缓缓说道:“三大步的第一步叫做悄然控制,也就是在他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悄然控制住少量院警,这一步我刚才已经讲解过了。” “第二步叫做骤然出击,在他们还未完全摸清楚状况的时候,我们骤然出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将所有在病楼中的院警全部控制住,并控制整个病楼,发动病楼内所有可用人力,这个第二步对于时机点的把握相当重要,最好是能够同时将病楼内所有院警拿下,所以要选在院警人数不是很多,但同时也不能太少的情况下进行,太多会增加我们第二步行动的难度,太少则会给我们第三步的行动增加难度。” 第366节 众人点了点头。 赵直继续道:“第二步完了之后,立即进入第三步,发动所有病院人力,拿上所有收集到的武器,冲出病院,一举拿下院警宿舍和沿途岗哨,将普通病区楼的院警们全部降服,至此,我们就算是控制住了病院楼和宿舍楼,也就是将院警们的权利掌握在了我们自己的手里。” 还没等众人说话,赵直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这个三大步骤,只是整个逆反过程中的第一部分,也就是普通病区楼的部分,这一部分完了之后,我们需要视重病楼对我们采取的行动,来制定我们第二部分的详细计划,第二部分,则对峙和攻占重病楼的部分。” “而第三部分和第二部分可以说是相辅相成,两个部分最好在同一时间段完成,第三部分毫无疑问,就是占领地下,拿下黑衣人了,但对于地下和黑衣人我们暂时还不是特别了解,所以这部分先不着急考虑。” 说到这,赵直的语气都变得有些沙哑了起来,音量也不自觉地提高了,他的身子更是禁不住地轻微抖动了起来。 他虽然在竭力控制,但还是难以压制住体内的激动和兴奋,以及对即将来临的热血而又危险的旅程的期盼。 “最后一步,则是冲出病院!” 赵直说完之后,另外三人过了好久都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是被惊呆了,还是被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给吓住了。 良久过后,二子才低声道:“我没想到你竟然想的这么清楚……” 赵直道:“我只是想了一个大概,具体的事宜还是要等具体步骤快要实施的时候,再进行周密的细化,计划越完美,成功的概率就越大。” 茗人使劲摩擦着自己的下巴道:“我大致听明白了,整个逆反过程一共分为四大部分,当前我们进行的是第一部分,而第一部分又分为三大步,第一步则是悄然控制少数院警,顺便获得他们的武器,对吗?” 赵直点了点头道:“没错!” 王小胖抚摸着自己的额头道:“那这个第一小步,什么时候开始?” 赵直道:“后天!” 二子惊道:“太快了吧。” 赵直摇了摇头道:“本来我想的是明天,但为了增加第二步和第三步的成功率,所以专门留了一天来考验那些新的成员,让他们能够在我们完成第一步之后,迅速续上力。” 茗人若有所思地道:“第一步的成功,也正好向他们证明了逆反计划的可行性,我相信就算是之前有质疑的,还有想要去告密获得好处的,那时候一看见具体情况也不敢了,毕竟计划已经启动且成功在即,到时候去告密反而是可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赵直赞许地道:“所以说,第一步只需要我们四人来完成,它是所有一切的重中之重,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毕竟万事开头难,而这既是我们整个逆反的开头,同时它也是我们拉人入队的筹码。” 另外三人同时点了点头。 沉默了片刻之后,二子忽然问道:“那这第一步具体的计划是怎样的?” 赵直深吸了一口气,朝着他们招了招手。 三人同时凑了过来,四个人围成了一个小圈。 赵直低声说:“我们要……这样……” 另外三人每隔一会就重重点了一下头。 孙震阳面朝墙壁,身子微微抖动了一下,似乎要翻身,但最终还是没有翻过来。 第193章 反贼 逆反计划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开始了。 当天晚上,下起了雨。 雨下了一晚上,淅淅沥沥的,不大也不小,没打雷,也没刮风。 天空阴沉,气温变低了。 赵直一晚上都没睡好。 对于后面将要发生的事情,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这是一件风险非常大的事情,他只考虑到了最好的一面,殊不知还有太多太多他不了解的情况,以及不可控甚至难以想象的意外状况。 比如院警们的武器配备,比如整个病楼的警报系统等等…… 万一到时候被困在病楼里面,就算院警们不使用特殊武器,就光是一招让他们吃不上饭,就足以将他们困死。 赵直这是在赌命。 他不仅在赌自己的命,还在赌别人的命。 如果只是他自己的命,赵直根本就不会太在意。 但毕竟还有另外三个相处了这么久,对他那么信任的小伙伴,当然还有一个和他情投意合,没有爱人之实,却有恋人之心的甄晴。 他不能辜负他们的信任。 而且赵直不仅仅是要对他们负责,还要对整个病院的所有病人负责,对那些他曾经给予过承诺的人负责。 他要带他们脱离束缚,他要带他们获得自由。 这已经成了根植在赵直心底的强烈使命。 赵直紧咬着牙关,在暗夜中睁大了眼睛,紧盯着漆黑的墙壁。 夜越来越深,空气越来越低,他的思维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深刻。 他的身子开始禁不住地发抖。 他从来没做过这种事情,也没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做这样的事情。 但他能够感觉到,自己似乎是被一股必然的趋势引领着,走到了今天,走到了现在的境地。 他一直以来做出种种的选择,对于他来说,其实都是必然的选择。 如果让他重来一次,或许结局还是这样。 第367节 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赵直就一直在想方设法地活下去。 他一直在和病院的体制做着斗争。 可以说,他从未屈服,也从未放弃,更从未改变。 他在黑暗中缓慢抚摸着自己的伤口——从断裂的脚趾,到撕裂的脚掌,从被碎玻璃划伤的双腿,到被警棍打断的肋骨,从被咬掉的胳膊肉,到被戳伤的眼球,从被打爆的脑袋,到躺在小便池里血肉模糊…… 他的身上布满伤痕。 他这一路走来,是用鲜血铺就的道路。 在这个过程中,赵直唯一感到庆幸,感到高兴的是——他一直在坚持,并坚持到了今天。 他似乎已经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已经看到了外面的人们在朝他招手,已经闻到了肯德基和星巴克的味道…… 他想念北城的空气和雾霾,想念拥堵的五环和中央大道,他想念曾在人民广场吃炸鸡,在安河桥上放风筝的快乐时光…… 他奔跑,跌倒,爬起,流泪,擦干,继续前行。 赵直—— 他的人生历程,源于他的性格。 他的性格,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刚直不阿,横冲直撞! 一切,似乎都是宿命一般。 这里不是他的家,没有他的父母,没有他的老婆孩子。 但这里,却有他患难与共的兄弟,在抑郁的时候,他们相互鼓励,相互抚慰,在快活的时候,他们相互分享,共同庆祝。 在他们之间,没有利益的往来,只有相互的信任,以及共同的目标。 这是最纯粹的兄弟关系。 在这里,还有他喜欢的女人,他喜欢她的眼睛,喜欢她手掌的温度,喜欢她光着的脚掌,喜欢她身上那种什么都无所谓的气质,那种忧郁浑然天成的忧郁。 她像一首诗,一首注定要刻在墓碑上的诗。 在凌晨四点的时候,猛然间,赵直明白了自己是谁—— “我是一个反贼!” 是的,没错,从小学开始,他就已经开始了逆反。 他不服从学校的管理,将校服烧成灰烬,在教室后排抽烟,在老师的教材上撒尿。 初中后,变本加厉,最厉害的一次,他为了报复体育老师让他强行劈叉,以及报复语文老师让他抄写论语五百遍,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录了一段两个老师之间对话的音频。 在一次广播体操期间,他偷偷潜进广播室,将广播录音换成了他的录音,他用广播播放了他体育老师和语文老师的暧昧对话,对话尺度之大,内容之污,前所未有,让操场上的女学生门掩耳奔逃,让男学生狂流鼻涕,最后搞得两个老师混不下去了,双双离职,回家养猪去了。 后来,据说体育老师成了养猪大户,嫌弃语文老师腰太粗,离婚了,在曾经的那段暧昧对话录音中,就有这么一句是体育老师说给语文老师的:我的宝贝小余啊,你说你的腰咋那么细的,细的我都想一口吞掉…… 高中后,赵直不仅个子长了,力气变大了,智商也变高了,于是,逆反的行为更加层出不穷,五花八门,甚至,他还成立了一个‘233学社’,专门和老师们,以及那些老实孩子们作对。 阴差阳错,赵直竟然考上了一个大学,说是大学,也不是大学,只不过是挂着大学的名,却没有大学的实,这种大学,被称为野鸡大学。 野鸡大学的最大好处就是放任学生们自流,只要不流到国外去,就算是人流也无妨。 这是赵直最喜欢的,也是他最擅长的。 他在大学里,混得风声水起,一度有成为野鸡一霸的趋势。 但好景不长,自从他最好的兄弟给他戴了一顶绿帽子,被他捉奸在小宾馆中之后,赵直就一蹶不振了。 他怀疑人生。 他怀疑爱情。 他怀疑女人。 他怀疑自己。 兄弟之情重于天,但兄弟却干了他的女朋友。 女友之情比天高,但却被兄弟按在床上搞。 他伤了心。 他退学了,野鸡大学的鸡头,他不当也罢,留在这里,徒增伤心,他要离开这个让他怀疑一切的地方。 伤心之下的赵直隐名埋名,独自一人去往了北城。 在北城没有一个人认识他,他成了一粒尘埃,随风波动。 他不再打打杀杀,不再口无遮拦,不再耀武扬威,不再摇旗呐喊。 他忘记了自己是一个逆反的人,在逆反这条路上,他被一顶绿帽子蒙住了双眼! 他只记得自己的头上一片绿草原,却忘记了脚下还有着万千罗马道! 为了生计,也是想要将观察别人的兴趣发扬光大,赵直误打误撞成为了一名朝阳群众。 成为朝阳群众之后,他升级很快,打过的怪上到娱乐圈大咖,下到三线野模,数不胜数。 几个月后,他就成为了一名享誉圈内外的知名线人。 人就怕出名,一旦出名,就有无数的人想从你的身上挖掘利益,于是,也是为了赚更多的钱,更为了满足他强烈的观察欲望,赵直开始四处奔走,开始寻找更加刺激的曝光的人和曝光的事。 第368节 有一天,他在曝光一件民谣歌手吸毒丑闻的时候,口袋竟然被小偷割开了,他的钱包丢了。 后来,在出租车上,他听到了捉拿变态杀人狂魔梁正义的紧急悬赏新闻。 紧接着,在银赫大厦,他被当成了‘梁正义’,一枪撂倒在地上,他现在依然还记的那句话,那句决定他生死的话——没错,就是他! 不戴绿帽子的好汉,不是真胡汉三! 时隔几年之后,兜兜转转了一大圈,赵直又回来了,又回到了那条逆反的道路上。 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宿命。 打破生活的僵局,迎来真正的自己。 有时候,生活就像处女摸,不破就不立。 在真正的行动开始前的一天。 在深夜中思考了整整一晚上,赵直终于明白了他自己是谁,以及他要干什么。 ‘他是一个反贼。’ ‘他要带领他的小伙伴们打破现有的专制,寻找自由的曙光。’ 想通了之后,他终于闭上了眼睛。 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因为他舒坦了。 但是因为时间已经太晚了,所以他只睡了两个多小时,天就亮了。 不久之后,病房的门被统一打开,他没有吃早饭,继续在床上睡。 随后,有护士来喂药,他乖乖起床,吃了药。 吃了药之后,原本有些昏沉的脑袋竟然不昏沉了。 在之前,都是吃过药之后脑袋开始昏沉,想要睡觉,今天有些反常,他吃过了药,竟然变得比之前清醒了,他清醒的全身只抖激灵。 或许,根本就不是药的缘故,而是他知道明天就要开始逆反行动,思维和理智已经开始高度运转起来了。 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提前就进行这种备战状态,不然在真正开始之后,有可能会精力不足。 他需要放松放松。 而且,有一个人,是他一定要去见一面的。 或许,这就是他们的最后一面,虽然,他也不希望如此。 他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天空。 外面的天空阴沉,细雨飘落而下,水珠再窗玻璃上哗啦啦滚落而下。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十二点。 午饭时间到了,病房的门被统一打开。 赵直从床上一跃而下,第一时间走了出去。 他走得很快,几乎是一路小跑,在病人们还没有从病房中出来,院警正在往楼上走的时候,他就已经站在了甄晴的病房门前。 他推开了甄晴的房门,迈步走了进去。 这还是第一次,他走进甄晴的房间。 走进去之后,他迅速关上了门。 房间内有特殊的味道。 那是女人的味道。 第194章 被捉 甄晴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病院的女病人本来就挺少,一共也就是二三十个,大部分都在四楼,楼道口的左边那两排病房里。 左边两排一共十几个病房,所以几乎是一个女病人一个病房,有的女病人之间关系比较好,则有可能两个人住一起,或者多个人住一起。 而甄晴和这些女病人的关系都不好,也不是说不好,而是她和她们根本就没什么关系。 大部分时间,甄晴都独自一人呆在房间中。 她有时候躺在床上想事情,一想就是一整天,她喜欢那种在被窝中任思维天马行空的感觉,那是她小时候梦寐以求的,长大后终于实现了。 她没有了家庭,没有了父母,没有孩子和老公,她不用工作,不用想着吃喝拉撒,什么都不用想。 她在这个世界上,只用作一件事,那就是享受。 她在这个世界上,只拥有一样东西,那就是时间。 她享受尽情挥霍时间的感觉,享受无所事事的感觉。 她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不在乎。 好像随时都可以死去,又好像不死也可以。 她只是活着,活在当下,活在不考虑过去,不担心未来的当下。 精神病院,似乎是她最好的归宿。 第369节 今天,她吃了早饭,又吃了药之后,就躺在了床上,她感觉到困了,就睡了一会。 在十一点左右的时候,她自然醒了过来。 醒来之后,她就开始天马行空地想事情。 她想象着一匹马奔跑在草原中,马上长出一双翅膀,翅膀是白色的,马也是白色的,在白马的后面跟着一群小白马,它们在嘶叫,它们在狂奔。 她想象着自己行走在云端,四周是飞翔的鸟儿,老鹰停在她的肩头,白鹤在她的面前起舞,百鸟朝凤,跟在她的后面低声歌唱。 她任由自己的想象力插上翅膀在思维的海洋中任意徜徉。 她身轻如燕,因为她没有思想的包袱。 当赵直推开房门的时候,甄晴正躺在病床上,眯着眼睛,想象着一头狮子和一头猛虎在草原上打架。 她微微抬头,望了一眼赵直,随即露出了笑容:“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来呢。” 赵直笑了笑,趴在小窗口,往外面望去,院警此时才刚刚上楼,病人还没有从病房中走出来。 他放下心来,走到了甄晴的床头。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没有穿鞋。 发现自己没有穿鞋之后,就感觉到了一股奇异的清凉从脚心传来。 他很久都没有体验过没穿鞋是什么样的感受了。 他轻吸了一口气,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甄晴也发现了他没有穿鞋,她笑了笑道:“是不是感觉很踏实?” 赵直点了点头,他还在回味这种感觉。 甄晴继续道:“很久很久以前,我们都是不穿鞋的,后来等我们习惯了穿鞋之后,就几乎没再不穿鞋行走在真正的地面上了,如果你不穿鞋出门,别人要么把你当成疯子,要么你的脚掌就会受伤,毕竟我们的脚比手脆弱多了,而且还承受了那么大的重量,所以不穿鞋行走,是一件极其奢侈的事情。” 赵直砸吧着嘴道:“不穿鞋,让我有一种回到了小时候的感觉。” 甄晴道:“那要是不穿衣服呢,你岂不是会感觉回到了娘胎里?” 赵直嘿嘿坏笑了一下,坐在了床头,望着甄晴道:“你是不是没穿衣服?” 甄晴道:“要不是怕被别人看,我天天都会不穿衣服,我觉得全身无所束缚才应该是人最好的状态,所以我——” 甄晴的话还没有说话,赵直忽然掀开了甄晴的被角,直接钻了进去。 甄晴瞪了一下眼睛,嗔怒道:“谁让你上床的,这里是女病房,你要是被发现,会被关禁闭的,到时候别说是因为我而耽误了你的大事。” 赵直钻进被窝里,感受着被窝里面暖乎乎的温度,笑着道:“你还去男病房了呢,还躲在我的被窝里睡觉来着,我们扯平了。” “真不要脸。”甄晴的脸似乎在刹那间红了一下,但迅速恢复了常态。 有院警的脚步声在外面响起,赵直急忙将头埋进了被子里面。 在走过病房门后的时候,院警往里面看了一眼,甄晴紧紧闭着眼睛,做出一副正在熟睡的表情。 院警摇晃着警棍继续往前走去,走到尽头之后,又折返了回来,这一次,他没有往里面瞅,而是径直朝着前面走去了。 等院警的脚步远去了之后,赵直才终于从被窝里面探出了脑袋。 赵直钻出的第一句话是:“你真的没穿衣服。” 甄晴一巴掌打在了赵直的头上:“你说你要来,提前也不跟我说……你说你要上床,也不跟我说,就算我想穿衣服,也来不及啊。” 赵直坏笑地盯着甄晴,没有说话,但他的笑容已经出卖了他。 甄晴脸红了。 她不脸红还好,一脸红彻底暴露了。 她扭过头去,不再看赵直。 赵直将手放在甄晴的头上,抚摸着她的头发道:“你这是引狼入室,你知道吗?” 甄晴没有说话,她在使劲往墙边靠着。 赵直挤了过去,一把抱住了甄晴的腰。 甄晴果然没有穿衣服,她一点衣服都没穿,身上光溜溜,赤条条的。 赵直已经很久都没有抱过女人了,自从被绿了之后,他就没有了这方面的心思,但在这里,他又似乎重新被燃起来了。 甄晴轻叫了一声,她似乎也没有料到赵直会突然抱住她。 她一下子回过头来,本来想要反抗的,回过头来,却正好撞在了赵直的脸上。 赵直没容她说话,直接就吻了上去。 甄晴的双唇上有一股薄荷糖的味道,清甜清甜的。 甄晴睁大了眼睛,她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 她的身子在被子里面使劲动弹着,但赵直却将她抱得更紧了。 亲了好一会儿,两个人的脸都红了,身上都发热了,赵直才松开。 这一吻,足足吻了有五分钟。 像是要窒息了一样,嘴唇酥麻,没有了别的任何知觉,只有对方唇的味道。 第370节 脑子像是炫空了一样,空空荡荡,没有了任何想法。 全身上下开始变软,力气正在逐渐减小。 赵直和甄晴两相对视。 这一刻,他们已经等了好久,他们已经酝酿了好久。 等真正来临的时候,才知道哪些等待和酝酿都是值得的。 他们是因为相互爱慕而结合,而不是因为相互的欲望而苟且。 他们的眼睛里面没有杂质,他们相互看着彼此,在对方清澈的眼睛中,能够看见自己的身影。 甄晴轻轻喘息着问:“为什么是在今天?” 赵直微微一笑道:“明天,计划就启动了,这或许是我们的最后一天。” 甄晴不再说话,缓缓将脸靠近了赵直。 赵直也靠了上去。 外面的天空阴沉,细雨淅淅沥沥落在地面上,水珠在窗玻璃上滚动着,发出哗啦啦的轻响声。 他们两人又吻在了一起。 这一次,吻上之后,就没再分开。 赵直脱下了自己的衣服,紧紧抱住了甄晴。 被子蒙住了头,两个人钻进了被子里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被子里面忽然传来了甄晴的轻笑声。 对门病房的病人似乎听见了什么动静,将头靠在了栅栏上,往里面观望着,她似乎看见被子在动,但又似乎没动。 她怀疑是自己的眼睛花了,使劲挤了一下眼睛,忽然看见一只胳膊从被子里面伸出来,胳膊上面有汗毛,那分明是男人的胳膊—— 对门病人愣了一秒钟,随后再次往被子里面望去,她一下子全都明白了。 她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嘴,她捂着嘴巴,也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干嘛。 良久过后,女病人从她的病房内走出来,趴在了甄晴的病房门口。 她在门口看了一会之后,捂着嘴巴,悄悄走进了隔壁的病房,没过一会儿,隔壁病房又走出来两个女病人。 三个女病人一齐趴在甄晴的病房门口观看着,像是在看一场精彩的电影。 被子里面传来了轻微的娇笑声和喘息声。 门外的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痴痴地笑了起来。 她们的笑容有些病态。 门口聚集了三个女病人,终于引起了院警的注意。 正在四楼走廊中巡逻院警一边望这边看着,一边朝着这边走来。 赵直和甄晴似乎已经彻底沉浸在了欢乐的海洋当中,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外面已经聚集了好几个病态的看客。 院警走了过来,他刚要开口询问,其中一名女病人急忙捂住了他的嘴巴。 另外一个女病人伸出手,往栅栏里面一指。 院警推开女病人的手,疑惑地往里面看去。 他看到了一张床,似乎在微微摇晃。 床上有被子,被子拱起,里面的人像是正在坐俯卧撑。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再次看了一眼旁边的女病人,低声道:“有问题?” 女病人捂着嘴痴痴笑了起来,笑得脸色发紫。 就在这时,被子里面传来了一声呻吟。 随后,床尾的被角被踢开,三只脚从里面露了出来! 与此同时,一件蓝白相间的上衣从被子里面滚落了出来。 院警的头皮一下子就炸了! 他猛然间明白了。 竟然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之下,潜入女病房中,做出如此不堪的行为! 他低喝一声,举起警棍,一把推开了旁边的女病人们,抬起脚揣在了房门上。 “砰!”地一声响。 房门被踹开! 院警冲了进去,站在甄晴的床头,厉声道:“不要动!” 院警喊完之后,忽然意识到自己喊错了,他犹豫了一下,又喊了一声:“拿出脑袋来!” 第195章 打响第一枪 赵直被活捉了。 第371节 他聪明了好几个月,谨小慎微了好几个月,最终倒在了女人的床上。 然而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怪不得别人,更不能怪甄晴。 要怪就怪他实在不懂得遮掩之法,这里毕竟是精神病院,他们是被囚禁的精神病人,做一些两个人之间偷偷摸摸事情的时候,肯定要想方设法掩人耳目的。 他们本来可以去洗手间的,甚至去另外一张靠近窗子的床上也好。 可惜,他们并没有想到这件事。 或许,最开始的时候,赵直只是想钻进被窝里暖和暖和,和甄晴聊聊天,但谁知道甄晴睡觉竟然不穿衣服,这导致了赵直有些控制不住。 就算是赵直控制不住也还好,谁知道甄晴也有些意乱情迷。 两个人一拍即合,甚至没拍就合了,所以时间有些仓促,根本就没来得及准备。 院警踹开门,冲了进去,大吼一声之后,赵直和甄晴两个人躲在被窝里不敢动弹了。 几秒钟之后,赵直探出了脑袋。 脑袋刚刚探出,还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警棍就打在了他的头上。 “把衣服给我穿上!” 院警大吼一声,打开了电警棍,准备赵直一有反抗,立马就戳上去,让他受用受用。 赵直急忙捡起地上的衣服,穿上,又在被窝里鼓捣了一下,把裤子穿上。 甄晴从被窝里面露出了头,她望了一眼赵直,又望了院警,最后望了一眼外面的几个女病人。 她没有说话,她的表情依旧是淡然,是无所谓的,但她的眼神中,却带着一丝忧伤,一丝痛苦,一丝悔恨。 她很久没有过这种感受了。 她好像已经不是真的什么都无所谓了,她还有在乎的东西,比如在乎赵直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被活活打死? 她觉得,这都是她的错…… 甄晴开始埋怨自己。 可她的嘴巴里没有说出来,脸上也没有表现出来,她一句话也不说,连衣服都懒得穿。 最后,她将目光定格在了赵直的脸上。 她就那样看着赵直,眼睛一眨也不眨。 这或许真的是她和赵直的最后一面了,但却不是因为赵直的逆反失败,而是因为他违反了病院的规定,躺在不该躺着的病床上,睡了不能睡的人。 赵直穿上衣服之后,又被院警毫无理由地抽了两棍,当然也不是毫无理由,只是这理由与赵直本身无关,因为此时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女病人,院警的这两棍算是以儆效尤,提醒女病人们,让她们以后都注意检点一些。 当然,院警还要对甄晴进行惩戒,毫无疑问。 院警指着床上的甄晴,大声骂道:“臭婊子!快穿上你的衣服!以后你就不用睡在这里了,有更好的地方让你去睡!” 院警口中所说的那个更好的地方,便是禁闭室。 甄晴还是没有动。 院警忽然弯下身子,就要去揭开盖在甄晴身上的被子。 “不要动她!”赵直猛地一把推在了院警的肩上,毫无防备的院警一个趔趄差点倒在了地上。 “你他妈找死!”院警单手撑地,站直身子,电警棍顺势直接戳在了赵直的腰上,一阵电流声响起,赵直单膝跪地倒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院警闻讯而来。 那个院警冲进来,二话不说,一棍就打在了赵直的头上。 这一棍太过于生猛,以至于传来了‘梆!’地一声响。 赵直直接被打在了地上,鲜血霎时间喷涌而出,整个半边脑袋都成了血红的。 甄晴在床上轻呼了一声,不知是害怕,还是担心。 院警拽着甄晴的被子,大声道:“快他妈把你的衣服穿上!” 甄晴在被子里面开始穿衣服。 另外一个院警用脚踢着地上的赵直,一边踢,一边道:“很久都没碰见过这种事了,上次出这种事的时候,是怎么处罚的来着?” 床边的院警道:“上次的时候,还是半年前了,那个男的直接被关在禁闭室里,关了一个月,自己撞墙死了,本来要关他半年的。” 用脚踢着赵直的那个院警嘿嘿笑道:“那个女的呢?” 床边的院警又拽了一下甄晴的被子,恶狠狠地道:“那个女的被关了一周,虽然没死,但也够她受的了。” 旁边那个院警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嘿嘿嘿嘿阴笑了起来。 甄晴终于穿好了衣服。 她从床上走下来,环顾四周,脸上面无表情。 院警用警棍戳了她一下,她依然没什么反应。 她没有大喊大叫,没有跪地求饶,甚至连话都没有说一句,她赤脚站在地面上,全身上下被忧郁所覆盖。 “都带走!” 最初进来的那个院警厉喝一声,猛地踢了一脚赵直,将赵直踢到了门边上。 第372节 ‘咔’地一声,一把冰凉的手铐铐在了赵直的手腕上。 另外一个院警则要去拽甄晴,却被甄晴甩开了手掌道:“我自己能走。” 赵直被院警从地上拉起来,推着他往前边走。 甄晴跟在后面,另外一个院警在最后面跟着。 赵直的头上还在不停地冒血,身上软绵绵的,被电的没有一点力气,只能靠身体的惯性一摇一晃地往前走去。 楼道口已经聚集了一批围观的人,其中正有茗人和王小胖,以及二子,他们看见赵直从女病人从满身是血的地走出来,都忍不住轻声惊呼了起来。 赵直低头往前面走着,头上的血一滴滴落在地面上,在身后形成了一条弯曲的血线。 走到楼道口的时候,赵直忽然停住了脚步,他回过头去,望着身后的院警,声音有些发颤地道:“能不能……让我把鞋穿上?” “操!刚才为什么不穿?!”院警一边骂着,一边用警棍戳着赵直头上的伤口处,疼着赵直浑身上下一阵抖动,他紧咬着牙关,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而下,和鲜血混溶在了一起,啪嗒啪嗒落在地面上。 “我的鞋子……在我的病房里……”赵直依旧用求软的语气道,“我的脚受伤了……” “反正你已经离死不远了,还穿什么鞋子!”院警又用警棍猛地戳了赵直一下,大声道。 “我求求你了……”赵直开始求饶。 院警二话没说,电警棍打开,直接戳在了赵直的脖子上。 赵直‘咚’地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院警没有停手的意思,继续用电警棍戳在赵直的胸口,直到口吐白沫的赵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之后,才终于停手。 旁边观看的病人里面忽然传来一声愤怒的喊叫,是厉山。 厉山似乎要为赵直出头,却被茗人给拦住了。 “求……求你……让我穿……鞋……”赵直吐着唾沫,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小团。 后面的院警似乎不耐烦了,叫了一声道:“把他的脚割掉!” 前面的院警用警棍打在赵直的背上,催促他起身,但赵直却像是一条濒死的狗一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不给他鞋穿,他就不起来。 “我去帮他拿吧。”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叫喊,是二子。 二子喊了一声之后,急忙转过身去,朝着病房内跑去。 十几秒钟之后,他跑了回来。 他跑到赵直跟前,将鞋子塞到了赵直怀里,随后,急忙退了回去。 赵直将头埋在鞋子里面,竟然激动地哭了起来,好像这鞋子是他的半条性命一样。 赵直好不容易穿上了一只鞋,但另外一只却怎么也穿不上了,院警又在后面敲打他,无奈之下,他只能先穿着一只鞋,抱着另一只鞋,站起了身子。 他们开始往楼下走。 赵直的身子依旧控制不住地发抖,刚才被一阵强力电流差点击晕,要不是强大的意志力和身体的耐受能力,他肯定早就倒地不起了。 临下楼之前,赵直对着二子做了一个大拇指的手势,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二子则对着他轻微地点了点头,随后,赵直下楼了。 赵直下楼,几乎是连滚带爬,他走两步,就要跌倒一下,跌倒在楼梯上,顺势往下面滚两个台阶,搞得两个院警在后面看得嘿嘿直笑。 他们快要下到三楼的时候,中午吃饭的时间结束了,铃声响起来。 后面的院警停住了脚步,他走上了四楼,大喊一声:“时间到!速回病房!” 一个一个的病人都回到了各自的病房,院警左右看了一眼,因为要押解甄晴和赵直去地下室,所以他现在没时间细查,准备等会再上来巡查,所以看了一会之后,就下楼了。 从四楼走到了一楼,短短的路程走下来,却耗费了赵直十多分钟的时间。 他的身上已经布满淤青,这倒不是他装的,而是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电警棍的威力实在是太强,不仅眼前的一切都在恍惚,连胃部和心脏都在时不时地抽搐,更别提四肢酸软无力,头重脚轻了。 赵直能走下来,已经实属不易。 但电警棍的作用毕竟是一时的,等逐渐恢复之后,威力便不会那么大。 赵直走到一楼之后,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虽然身上力气还不是很足,但至少脑子已经不迷糊了。 负一楼的铁门被打开。 赵直率先被推了进去,推进去之后,脚步一阵不稳定,他再次跌倒了,不过这一次,他没有滚下去,而是坐在了台阶上,怀里紧紧抱着那只鞋子。 他抬起头,看了院警一眼,眼神有些锐利。 院警大骂一声:“快滚下去!”随后,一棍就朝着赵直打去。 赵直急忙往下滚了两阶,然后站起身子,快步往下走去。 “蹬蹬蹬!”脚步虽然不稳,但重心掌握的还不错,赵直一口气跑到了负一楼。 院警晃着脑袋走了下来。 甄晴也走了下来。 最后面的院警跟在甄晴的后面,缓步而下。 在负一楼居中的位置,一间禁闭室的门被打开,赵直被推了进去。 而甄晴责则被推进了斜对面的禁闭室内。 第373节 走进禁闭室之后,赵直忽然轻呼了一声,快速往旁边一闪,藏在了门后面。 院警以为里面有什么东西,探头往里面的门边上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要了他的命—— 赵直躲在门后面,用拷着手铐的双手掰住了院警的肩膀,另外一只手摸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架在了院警的脖子上! 只听‘噗嗤!’一声轻向,匕首划开了院警的脖子,殷红的鲜血如注般喷涌而出! 赵直没有停手,他捂住了院警的嘴,匕首又在他的脖子上划了一下,半个脖子几乎被他给割断了。 随后,他用匕首奋力刺在了院警的心脏处,连着刺了三下! 整个过程,只有了五秒钟不到。 院警躺在地上,死了,一声未吭。 赵直摸出院警身上的钥匙串,找到手铐的钥匙,正要解开的时候,另外一个院警已经走到了门外。 那个院警看见眼前的状况,愣住了,还没等他彻底反应过来,赵直从鞋子里面摸出来一把金色的小手枪,用手枪指着院警的脑袋。 在院警正要反击的时候,赵直迅速上前,左手提着电警棍戳在了院警的腰上。 院警身子一软,喊叫了一声,对讲机刚刚按下—— 赵直一把将对讲机撕下,扔在了地上,一把将院警拽进了禁闭室内,电警棍又电了他一下,让他老实了许多。 随后,他拿起枕头,蒙在了他的头上,将金色手枪戳进了枕头底下。 “噗崩!”一声闷响。 枕头被震碎! 院警的脑袋被炸开了花。 赵直将手掌从红色的枕头底下拔出来,金色的小手枪成了红色的小手枪。 这把枪,果然很好用。 他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拿起钥匙,把手铐解开。 匕首是红色的。 手枪是红色的。 他的半张脸和半个胸膛都是红色的。 他的身上已经沾满了两个人的鲜血。 但是,这仅仅只是开始。 战争,以一种他没有预料到的方式,打响了! 赵直右手提金枪,左手握匕首,横跨两具院警的尸体,挺直腰杆,迈步走了出去。 走出这道门,他就不是一名被囚禁的精神病人了。 他是一名反贼! 第196章 屠戮病院 赵直用匕首和手枪轻松杀掉两名院警之后,走出了病房。 此时,甄晴正从她的禁闭室中走出来,她看见赵直满身满脸的血,没有害怕,也没有惊叫,而是忽然笑了起来。 她笑着伸出手,替赵直擦掉了鼻尖上的血滴,然后走到了死去院警的旁边,将他们身上的武器全都搜刮了下来,随后,她脱下院警的警服,扎成了一个包袱,将警棍,电警棍你,对讲机,钥匙,手铐等东西全都放了进去。 看见甄晴如此细心,赵直忍不住点了点头道:“战斗虽然不是以我预料中的方式开始,但是这样开始并不见得比那样糟糕,说不定还会更好。” 甄晴收拾好了之后,站起身子,望着赵直道:“走吧,既然已经开始,我们就只能往前走了。” 赵直重重地点了点头,和甄晴一起,朝着楼梯口走去。 刚走了两步,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敲门声,随后传来了嘶哑的喊叫声。 “救我!救我!”声音从最里面的禁闭室中传来,听声音好像是个女的。 这个声音似乎有点熟悉。 “救救……我!救救……我!”沙哑的声音中带着哭腔,似乎被关着的心理状态已经被禁闭的环境折磨到了能够忍受的极限。 赵直转过身去,快步朝着那个禁闭室走去。 他已经隐约猜出来喊救命的声音是谁了,但还不敢确定。 他走到禁闭室的门口,弯下腰,打开底下的小窗,往里面看去—— 果然是小玉! 此时的小玉正蹲坐在床头,身上的皮衣已经被撕烂的不成样子,像是被恶狗咬了一样,下半身的裤子也裂开了,露出了半条大腿,大腿上血淋淋的。 她的面前放着一个翻倒的饭盆,饭盆中是黑乎乎的剩饭,她披头散发,低声嚎叫,带着哭腔,看起来人不人鬼不鬼的。 赵直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小玉竟然被关进了禁闭室,更没有想到她被折磨成了这个样子。 此时甄晴也已经来到了禁闭室的门口,她急忙从衣服兜里面找出钥匙串,但翻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适合禁闭室锁孔的钥匙。 看来普通的院警身上并没有禁闭室的钥匙,他们有权利把人锁进禁闭室,但没有权利将人放出来。 第374节 拿着禁闭室钥匙的人,必然是猴二或者吴野。 翻找钥匙的声音引起了小玉的注意力。 她急忙爬到小窗口上,瞪着眼睛往外面望去,她嘴巴快速地一开一合,不停地嘟囔着听不清的话语,眼神中充满了惊慌和恐惧,全身时不时地抖动一下,看起来如同得了精神病一样。 看来在禁闭室的这段时间,已经将小玉变为了另外一个人。 似乎不管是谁,呆在一个完全封闭的环境当中,最终都难免会精神崩溃。 “救救我……救救我……” 小玉的瞳孔放大,眼中没有了以往的愤恨,只有无尽的惊慌。 她的瞳孔似乎并未聚焦到赵直或者甄晴的脸上,而是举聚焦到了前方的虚空,或者说,此时她的意识还没有完全从梦幻中转到现实里,她只是凭借着本能在呼救。 赵直看了甄晴一眼,甄晴摇了摇头道:“没有禁闭室的钥匙。” 这在赵直的预料当中。 但不管怎样,小玉必须要救。 不仅仅是因为小玉和铃儿的关系,也不仅仅是因为小玉曾经送给他一把手枪,而是因为在之前,小玉救过赵直一次,就是上次他趴在三楼楼梯口扮成看守院警的时候,差点被猴二和钩子拆穿,小玉适时出现,引开了他们的注意,才让赵直死里逃生。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是赵直的原则。 更何况是救命之恩。 赵直盯着小玉的双眼道:“小玉,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说完之后,赵直便走进了旁边一间空着的禁闭室,几秒钟后,他提着一床被子走了出来。 他将被子压在自己的手臂上,将枪口对准了铁门栓。 甄晴道:“你这样太危险了,子弹会有弹射的,到时候不要门没打开,你自己就先受伤了。” 赵直道:“可我们没有别的办法,要不然干脆就不用被子,在这里开枪,声音应该也不会传得太远。” 甄晴拿起被子道:“可以增加被子的承受密度,减少子弹反弹的强度。” 说完之后,甄晴就朝着走廊尽头的洗手间里走去。 赵直微微一笑,显然已经明白了甄晴的意思,可他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想到,看来甄晴的心思确实是够细的。 洗手间里虽然残破肮脏,很有都没人用过,但水龙头还是好的。 甄晴将被子的大半部分在水里浸湿之后,拖着它走了出来。 赵直将手臂伸到了门边上,对准着缩孔,保持一个既定的姿势。 甄晴则将浸湿的被子绑到赵直的手臂上,使枪口和被子的出口保持一个微小的距离。 几分钟之后,一切处理妥当。 赵直对里面的小玉道:“小玉,你往旁边躲一下,我要开枪了。” 在这几分钟里,小玉似乎恢复了一些神智,这句话她显然听懂了,并且似乎已经认出来赵直了,她急忙往旁边躲开,藏在了墙壁后面。 赵直和甄晴相互对视了一眼。 随后,赵直扣动了扳机。 “崩!”地一声闷响。 子弹撞击到了门栓上,整个铁门似乎摇晃了一下。 赵直没有犹豫,又连着射了两枪。 最后一枪射完,他已经感觉到自己射中了门栓最脆弱的那个地方,并有东西落在了地上。 他抬起一脚,大力揣在了铁门上。 “哐啷!”一声响,铁门崩裂开。 门后面的小玉骤然尖叫一声,猛地扑到了赵直的身上,小玉的重量,加上湿被子的重量,一起骤然袭来,压得赵直差点跌坐在了地上。 一向冷漠的小玉也许是因为逃离禁闭室太过兴奋,竟然一反常态地抱住了赵直的脖子,猛地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大声道:“赵直!谢谢你!” 赵直苦笑一声,推开了小玉,问道:“你怎么被关了起来?” 小玉愣了一下,似乎正在逐渐找回她的身份——从禁闭室的恍惚状态中,从刚才的一阵兴奋失态中,逐渐回归到她平时的那个自我的状态…… 短暂的沉默之后,小玉终于又恢复了那种冷冷的状态,但因为她蓬头垢面,浑身又脏乱无比,而且眼神中还有被关禁闭遗留的那种恐慌和惊惧,所以显得有些滑稽。 她哑着嗓子,没有回答赵直的文化,而是冷冷地道:“这仇,我一定要报!” 随后,她看了赵直一眼,又看了甄晴一眼,问道:“你这是已经开始了?” 赵直摇晃了一下手枪,笑了笑道:“如你所见!” 小玉深吸了一口气,心有余悸般地望了一眼禁闭室之后才道:“那我们就不要浪费时间了。” 说完之后,她迈开步子,率先朝着楼梯口走去,由于很久没走路了,或者是被关禁闭太久,体能消耗过大,刚走前面几步路的时候,她摇摇晃晃,几乎就要跌倒。 甄晴急忙上去扶住了小玉的胳膊,却被小玉一把甩开了。 小玉看起来好像很不喜欢甄晴,还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并在甄晴摸到她的地方,使劲擦了几下。 甄晴耸了耸肩,回头望了一眼赵直。 第375节 赵直没说什么,三步并做两步走,赶超过了扶着墙的小玉,朝着楼梯口奔去。 他们从负一楼出来之后,并未发现院警的身影。 现在的时间是下午的一点半,正是全员禁闭期间。 但是,赵直相信,二子他们并没有乖乖地呆在病房中,因为在赵直的已在暗示之下,二子给他送了那双藏着手枪和匕首的鞋子,临下楼之前,赵直还对二子做了一个行动的手势,他相信二子他们一定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我们先上楼!” 赵直将甄晴手中装着武器的包裹拿过来,给甄晴留了一把电警棍,随后将包裹绑在了后背上。 “只要是院警,遇到之后,就不要留情!” 赵直说完之后,就率先上楼了。 二楼楼梯口有一个看守院警,正在眯着眼睛看小黄书,看得正起劲,忽然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抬起头,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就对准了他的脑袋。 小玉走到了院警的身后,双手按住院警的脑袋,猛地往旁边一扭。 “咔嚓!”一声响,看守院警的脖子断了。 小玉脸色铁青,解下院警的警棍,往后撤开一步,对着院警的后脑勺,重重砸了一下。 院警的脑袋霎时间破了一个大洞,鲜血突突地往外冒! 砸完了之后,小玉又一把提起院警的脑袋,对准墙壁,狠狠撞了上去。 “砰!砰!砰!”每撞击一下,墙壁似乎就抖动一下。 鲜血四溅,如同落雨一般。 几下之后,院警的脑袋就成了扁掉的肉饼,整个面部已经完全变形。 小玉还不罢休,她单手抓着院警的头发,另外一只手扯住院警的肩膀,将他往后拉了两步,然后带着他快速冲向了窗户—— 她要放飞他的身体! “噗!”地一声闷响。 院警的脑袋被硬生生卡进了窗户上的两根栅栏之间。 他的头成了扁扁的一根长条,头骨已经完全碎裂。 一颗眼珠子被挤了出来,滚到小玉的脚边,被她一脚给踩爆。 赵直和甄晴在后面看呆了。 不仅甄晴没有想到,赵直更是没有想到,小玉下手竟然这么重,这么狠,而且,即使对方死了她还不罢休,还要各种折磨。 似乎,她要杀的不仅仅是他这个人,而是他的灵魂,也不仅仅是他的灵魂,而是他几世的尊严和人格。 她满头满脑的恨意,终于找到了释放的出口。 她回过头来,甩了一下蓬乱的头发,嘴角颤抖了一下,冷冷地道:“下一个!” 第197章 狼群集合 轻松干掉二楼的看守院警之后,他们快速跑向了三楼。 三楼楼梯口处没有院警看守,桌上放着一把警棍和一顶帽子,看来看守院警私自开小差,不知道跑去哪里溜达去了。 赵直刚要上四楼,谁知从阅览室里面忽然走出一名院警,这院警一边提着裤子,一边缓步而出,神态轻松惬意。 院警一扭头,看见了楼梯口的赵直,甄晴和小玉,脸色骤然变了。 小玉早已抓起桌上的警棍,朝着院警快速跑去。 院警皱了皱眉头,还没有搞懂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还以为是自己的事情暴露了,有人要来抓他,但看着又不像…… 阅览室里面传来一阵娇斥声:“你干嘛呢,还不快走,让人发现我们就完了!” 院警看着正在跑来的小玉,看了看她身上的鲜血,以及楼梯口站立的赵直身上的鲜血,似乎终于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们这是要造反啊……” 院警伸出手,想要摸腰上的警棍,但一摸之下,腰间却是空空如也,他的警棍此时正在小玉的手中。 但是,他还有电警棍。 不仅有电警棍,还有对讲机——他可以呼喊队友! 他急忙拔出电警棍,按响了肩头的对讲机。 这时,小玉已经冲到了离院警五米远的距离,她单臂一个大回环,将手中的警棍对着院警就甩了过去。 “砰!”地一声响。 警棍正中院警的脑袋。 他‘哎呦’一声,身子摇晃了一下,差点跌倒。 这一飞棍的威力着实不小。 飞棍砸中院警一秒钟之后,小玉也已经奔到了他的身前。 借着速度的惯性,小玉飞身而起,双腿在空中缠住了院警的脖子,然后一夹一勾,腰腹收缩,双手抓住了他的脑袋,身子如同垂柳一般,倒挂而起。 她身体的重量加上前冲的惯性直接将院警压倒到在了地上。 第376节 随后,小玉捡起地上的警棍,趁着院警还在慌乱当中之时,对着他的面门,猛地捣了一下! 这一下捣下去,院警已然面目全非,鼻梁歪到了一边,生生折断了。 小玉从院警手中夺下电警棍,打开之后,用力戳到了他的心脏处。 “滋滋滋滋!” 连着戳了五六秒,院警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眼睛疯狂地翻着白眼。 这时,阅览室里面走出一个衣衫不整的女护士,女护士看见小玉正骑在院警的身上,一时间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她捂着自己的胸口,有些发愣地望着他们。 小玉恶狠狠瞪了女护士一眼,随后,她将电警棍从院警的胸口拿开,然后,掰开了院警的嘴巴,将警棍硬生生戳进了他的嘴里。 她再次打开电警棍的电源。 院警的脸部剧烈地抽搐了起来! 他的整个面部好像是流动的水面一样,翻滚不休。 嘴巴里面传来了一股焦糊味。 十几秒钟之后,院警双手摊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小玉没有罢休,而是将电警棍继续往里面戳,直到大半部分已经戳进了他的喉咙里面,才终于停止。 她站起身子,对着半截露在外面的警棍,一脚踩了下去。 “嚓!”地一声响,整条警棍都插入了院警的喉咙。 他的脖子似乎要挣裂了,胸腔处也高高鼓起,里面的电流还在‘滋滋滋滋’地响。 原本一动不动的院警忽然剧烈地抖动了起来,如同被冲上岸的鱼一样,在地上上蹿下跳,‘咚咚咚咚’,震得地面嗡嗡响。 但几下之后,院警就蜷缩成了一小团,头发根根竖起,全身发出一股恶心的焦臭味,再也不动弹了。 门口的女护士已经吓呆了,她尖叫一声,拔腿就跑,跑动的过程中,上衣的纽扣甩开了,半个雪白的胸脯露在外面,随风晃动。 甄晴站在了道路的正中间。 女护士跑来的时候,甄晴往旁边一闪,右脚往路中间一插,别在了女护士的腿前。 “噗通!”一声,女护士应声倒地,来了一个狗吃屎。 女护士的嘴巴里和鼻子里都流出了血,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甄晴走上前去,用她赤裸的脚掌踩在了女护士的手掌上。 女护士抬起头,望着甄晴,她知道甄晴是病人,也知道她的名字,她颤抖着嘴角说道:“你们……究竟要干嘛……” 甄晴道:“如你所见!” 女护士奋力眨了两下眼睛,她虽然看见了,但并不理解,但当她看见站在楼梯口处浑身鲜血的赵直手中握着一把手枪的时候,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你们……要造反……”女护士颤抖着声音道,“可是这跟我没关系啊……求求你们……放我走吧……” 甄晴转过头,望着赵直。 赵直道:“我们要对付的人是院警,而不是你们护士,我们不会杀你,但也不会这么放你走,所以只能暂时先委屈一下你了。” 说完之后,赵直对着甄晴点了点头。 甄晴打开电警棍,没容女护士有多余的反应时间,直接就戳到她的后背上。 很快,女护士就晕厥了过去。 随后,甄晴走到了那名倒地不起的院警身旁,搜刮了他身上的钥匙串和手铐,因为电警棍已经已经彻底戳入了他的喉咙里,所以就没拔出来。 小玉收拾完了那名院警之后,就跑进了梅医生的办公室,此时,她已经从办公室里面走了出来。 她的腰间插着两根黑色的铁棍。 她的手中拿着一把弓弩,肩上挂着箭袋。 她一袭黑衣,其中半条腿上的黑皮裤碎裂了,腿上鲜血淋漓,可她却浑然未觉。 她的眼中充满了无尽的仇恨。 她快步朝着赵直他们跑来。 在她跑动的过程中,赵直竟然感到了一丝丝的害怕。 幸亏,小玉现在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要是小玉帮的人不是赵直,而是院警或者梅医生和院长,那赵直他们的胜算估计会下降一大截。 有了小玉的加入,他们的战斗力可谓直线上升,而且,小玉还自带射击类武器,更是让赵直喜出望外。 “下一个!”小玉恶狠狠地道。 赵直点了点头,转身朝着楼上走去,边走边道:“我们要抓紧时间,争取二十分钟内清理完这里,半小时之后,集合所有人力,冲出病楼!” 小玉没有说话,甄晴也没有说话,但两个人都默默地点了点头。 赵直领着两个女人上楼了。 刚刚上楼,正准备往前面走,一根短矛忽然从休息室内伸了出来,差点戳到了他的眼睛—— 随后,二子手持自制的短矛从休息室内走出,脸上挂着激动的笑。 二子放下短矛道:“我就知道是你!” 赵直收起手枪,道:“我也知道是你,要不然,刚才这一枪,你就吃定了。” 第377节 休息室内,一名院警正躺在地上,不知生死。 王小胖和茗人从休息室内走了出来,他们的手中各拿着一根警棍。 随后,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他们身后走了出来,是厉山。 厉山走上前去,猛地一拍赵直的肩膀,用山东话说道:“这种事都不叫俺!要不俺提前发现,肯定就被你们占了先机!” 赵直道:“这不是怕有危险嘛。” 厉山活动了一下肩膀,传来一阵‘咔咔’的声响,大声道:“危险是俺的最爱!话说俺咋忽然有种抗日战争期间打鬼子的感觉嘞!” 众人哈哈笑了起来。 但几秒钟之后,他们全都停住了笑声。 他们的战斗才刚刚开始,显然,现在还不是他们笑的时候。 赵直急忙吩咐茗人和厉山上五楼去查看一番,然后二子和王小胖去三楼二楼再查看查看。 甄晴和小玉负责从搜刮到的钥匙串中找到各个病房的钥匙,将病人放出来。 而赵直,则不仅要指挥这场战斗,还要鼓动尽可能多的病人参与到战斗里面,增强他们整体的战斗力。 战斗开始的始料未及,进展的也奇快无比,甚至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所以,现在也来不及考虑忠不忠诚,能不能信任的问题了,现在已经到了水深火热,两相不容的状态,需要的是更多的人力。 他需要病人们立即做出他们的选择。 他们只有三种选择。 他们要不然就相信院警能够战胜赵直,然后帮着院警对付赵直,以期院警胜利之后,可能给他们一些好处。 他们要不然就相信赵直能够战胜院警,并且能够取得这场权利和自由争霸战的最终胜利,然后会投靠赵直,加入逆反的队伍当中,以期赵直胜利之后,可以获得一些好处。 他们要不然就什么也不选择,不参战,不站边,只在病房内默默关注,谁胜谁败,都与他们无关。 最后一类人,应该是病院内人数最多的。 但赵直需要鼓动尽可能多的人加入到他的队伍,同样,减少尽可能少的人加入到和他作对的行列中。 毕竟外敌可测,家贼难防。 万一到时候,腹背受敌,那就更危险了。 下达了命令之后,小分队的人员全部忙碌了起来。 二子临上楼之前,从怀里摸出一把黑色的手枪,递到赵直跟前道:“这把枪……” 这枪是当时小玉送给赵直的。 赵直看着二子的眼睛,犹豫了一下,本来这把枪,他没打算给二子用的,而是想给茗人用。 但看到二子那双赤诚的眼睛,赵直有些不忍,于是轻微摇晃了一下脑袋道:“这枪,你拿着吧。” 说完之后,赵直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二子的肩膀。 二子重重点了点头,转身快步朝着五楼走去。 这时,甄晴和小玉已经将三楼大部分病房的门都打开了。 一个个病人从病房内探出了脑袋,但却并未走出来,而是在门口不停地张望,显然,他们都听见了刚才的动静,也对赵直的逆反事件有所耳闻。 但他们似乎没有想到,这竟然是真的,而且还这么快。 赵直站在走廊的正中间,昂首挺胸,高声道:“兄弟们!战争开始了!” 他气沉丹田,提高音量,一边在走廊中缓步走着,一边高声道:“你们可以选择畏畏缩缩地呆在病房内,让院警掌控你们的命运,没有尊严,没有自由,甚至没有说话和活动的权利,而且,还要忍受下一秒就可能死去的精神煎熬!” 赵直猛地一跺地,朗声道:“同样!你们也可以选择跟随我!如果你们选择跟随我!那么,你们将成为我的兄弟!我将用我的性命带你们闯出一条血路!我将带你们找到真正的自由!我将带你们寻回失去的尊严!我将带你们夺回命运掌控权!!” “真正让我们得病的,并不是他人的欺凌和白眼,而是我们萎缩的人心!” “砰!”地一声枪响。 震响了整层楼! 赵直站定在枪口的硝烟中,仰起头,大声道:“你们!是准备继续像狗一样没有地位地活着!还是像狼一样为自己的命运赌一把?!” “做出你们的选择吧!” 赵直全身热血上涌,在走廊中大跨步地奔跑了起来。 他像是临上阵前,给战士们鼓舞士气的将军一样,提枪奔走,昭告世人,他的到来。 光头墙率先走出了病房,他用光溜溜的脑门盯了赵直一眼,随后开始在门口撞墙,‘咚咚咚咚’,撞得整面墙壁都开始抖动了起来。 这像是战鼓的声音! 三叔也从病房内走了出来,他的怀中抱着白灵,白灵嘶叫一声,‘嗖’地一声三叔手中跑了,三叔没有追赶,而是从裤兜里摸出一根明晃晃的刀片,对着赵直咧嘴笑了笑。 四川小哥也走了出来,他手中握着一把木棍,嘴里骂骂咧咧着:“我日你妈卖麻皮!” 划船双兄弟也走了出来。 划船大哥说:“扬帆——” 划船二哥说:“起航!” 第378节 第198章 生撕 在赵直的一番鼓动之下,好几个病人都从各自的病房内走了出来。 他们愤怒地挥舞着手中粗糙的武器,那是他们向命运做出的反击。 赵直还在高声叫着:“如果我们胜利了,对于那些没有参与逆反战争,没有做出自己贡献的人,我们虽然依旧会接纳他,会庇护他,但是——” 赵直停顿了一下,转过身,继续道:“出了事情,我们不会拯救他,因为,他们在最关键的时刻,并没有拯救我们!” 赵直的话刚说完,游戏少年陈皓忽然从他的病房内走了出来。 他弯腰低头,头发蓬乱,身上更是脏乱无比,好像曾在垃圾堆里生活一样。 陈皓拿着手中的塑料杯,在门廊上疯狂地敲着,发出‘砰!砰!砰!’的声响,很快,塑料杯就被敲弯了,碎裂了。 陈皓将塑料杯的碴子拉开,拉成一根长条,用咧开的塑料杯碴子,轻轻划开了自己的手背,然后他抬起眼睛,环顾四周,用压抑的声音道:“开打!开打!”。 随后,他望着那些依旧藏在门里面的病人,咧嘴阴狠地笑了笑道:“把他们也算上!” 就在这时,他旁边的一间病房内,虚掩的房门缓缓打开,一张凶恶而丑陋的脸露了出来,这张脸如同用过一千次抹布一样,布满褶皱,让人不忍直视。 在这张脸的下面,是弯曲的腰,在他弯曲的腰里,抱着三叔的猫——白灵,他的左手,有一片小饼干,正在喂食白灵。 当时茗人就是利用这只猫,才说服三叔的,而茗人又想顺水推舟利用这只猫试图说服这个恶脸男,但却没有成功。 但经过那件事之后,恶脸男和白灵倒是有了一些感情。 三叔看见自己的猫竟然被恶脸男给抱在怀里,脸色瞬间就变了,他早就听说恶脸男垂涎他的白灵,而且趁他不注意的时候,还偷偷抱走白灵。 冤有头债有主,这件事是时候分出个你我了,白灵像是一个女人,三叔和恶脸男则是这个女人的两个情人。 三叔是初恋和原配,而恶脸男则是小三。 三叔愤怒地举起手中的刀片,朝着恶脸男就冲了过去。 恶脸男从房间内走出来,阴狠的双眼直视着三叔,他没有丝毫退缩,似乎早有准备。 恶脸男一只手从兜里摸出一根牙刷,牙刷的头部被摩擦成了尖锐的长条,他握着牙刷,迎着三叔就冲了上去。 这突发的状况任何人都没有预料到。 现在,整个走廊的场面非常混乱,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而且都特别诡异而奇怪,像光头墙,划船双兄弟等。 等赵直真正看见恶脸男和三叔的冲突,并想要去阻止的时候,已经晚了。 恶脸男快步冲上去,一脚将年迈的三叔踢翻在地,随即整个身子扑上去,压住了三叔,牙刷对着三叔的脸就插了下去。 他不插三叔别的地方,单插三叔的脸,看来他对别人的脸怀有深深的恶意。 三叔尖叫一声,手中的刀片也朝着恶脸男插去,但恶脸男早有准备,刀片没有插在他的腰上,而是插在了他的胳膊肘上。 胳膊肘虽然出了血,但并不致命。 恶脸男狰狞着他那张丑陋的脸,牙刷从三叔的脸上拔出来,又插进去,插进去,又拔出来—— 三叔在他的身下痛叫着,他想要反抗,但却根本反抗不起来,他已经快要六十岁了,而恶脸男才三十岁,拳怕少壮,更别提这种拼命的事情了。 恶脸男连着插了几下之后,似乎是受够了三叔的嚎叫,他拔出牙刷,高高举起,奋力插进了三叔的胸膛! “噗嗤!”一声响,胸腔碎裂。 恶脸男将牙刷猛地一下拔出来。 鲜血如同喷泉一样从三叔的胸口射了出来! 最后一口气,三叔看见白灵跑到了他的身旁,正在舔舐着他的手掌,他抬起手,想要摸一摸白灵的头,但白灵‘喵’了一声之后,迅速跳开了。 随后,三叔咽气了,但他的眼睛却始终都没有闭上。 他在盯着白灵,似乎在质问他:我养了你那么多年,你为何会为了几块猫饼都投靠了他人…… 但三叔似乎不知道,猫要富养,狗要穷养。 如果没有足够而丰富的食物,猫是不会一直跟随你的。 恶脸男从三叔身上爬起,白灵‘嗖’地一下跳进了他的怀里,恶脸男拿出一片饼干,饼干上布满了三叔的鲜血。 他将饼干递到了白灵的嘴前,白灵‘喵喵’叫了两声,迅速吃了下去。 赵直是在三叔痛叫的时候发现恶脸男和三叔的冲突的,他举着枪,对准了恶脸男,他在叫喊着让恶脸男停手,但恶脸男却根本就没听见。 赵直知道自己不能开枪。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都不能开枪。 一旦开枪射杀了其中一个病人,那么这些病人可能全都不会跟随他了,而且很可能会反过来对付他。 最重要的是,这有可能会引起病人内部的一系列冲突和矛盾。 毕竟大家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恩怨情仇肯定是少不了的。 比如赵直和冷空,就是你死我活的冤家对头。 大家趁着这次的暴动,正好可以做个了解。 还有许许多多相互之间有恩怨的病人。 在暴动来袭的时候,他们完全看不见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比如拿下院警,占领病院等等,他们只能看见对门的病人,或者隔壁的病人,那才是他们的仇人! 第379节 于是,三叔和恶脸男,因为一直猫引发的很久的恩怨,终于爆发了。 这一爆发,就是人命一条。 在这里,没有侥幸存活,没有道德约束,没有法律的裁决。 只有生与死。 打得过,生。 打不过,死。 三叔死了。 恶脸男活了。 赵直跑到了恶脸男旁边的时候,他正在给怀里的猫喂饼干。 赵直看了一眼地上的三叔,又看了一眼恶脸男,然后他抬起头,环顾四周。 此时,很多病人都在看着他。 他们似乎在等待着他做出什么决定…… 但赵直要做出什么决定呢? 他能做出什么决定呢? 赵直深吸了一口气,弯下腰,替三叔遮盖上眼帘。 然后他问向恶脸男:“你加不加入?” 这似乎是他能做出的最好的决定。 恶脸男仰起头,咧着嘴道:“我已经加入了。” 他怀里得白灵‘喵’地一声,窜向了赵直。 赵直吓了一跳,急忙往后撤开。 恶脸男嘿嘿笑了起来,站起身子,将血红的牙刷含在了自己的嘴里,用舌头奋力吸吮着。 病人们不知是被赵直的话语给鼓动了,还是被恶脸男的行为给鼓动了,他们开始嚎叫了起来。 如同狼一样,仰头嚎叫。 有几个病人从病房内冲了出来。 赵直似乎看见冷空也从病房内探出了脑袋,但只看了一眼,就迅速缩了回去,并悄悄关上了门。 赵直知道现在并不是去找冷空公报私仇的最好时机,所以也就没有理会。 病人们陆陆续续从各自的病房走出来,没有人理会倒在地上的三叔,有的人甚至直接踩着三叔那张已经破裂的脸走过去。 赵直有些于心不忍,他将三叔拉进了他的病房内,将床上的被子扯下来,盖在了他的身上,算是给他做了一个了解。 随后,赵直将手枪的弹夹拔出来,将子弹塞满,迅速走出了病房。 他需要更凶狠,更果断才行。 真正的战争,比想象中的要复杂,要惨烈得多。 而且,有着太多太多不可预知的情况发生。 他刚从病房走出来,就看见几个病人从休息室里将那个昏迷的院警拖了出来。 在拖动的过程中,那个院警苏醒了过来,并开始挣扎。 但病人们哪里能容他挣扎。 除了那些相互之间有私仇的病人之后,院警便是他们共同的头号敌人。 四个病人分别扯住院警的四肢,一个病人拉住院警的脑袋,将他从地上抬了起来。 这时,二子和王小胖从五楼下来了。 同时跟下来的,还有好几个病人,看来甄晴和小玉刚才是上五楼去打开开病房去了。 好几个病人看见下面的情况,都兴奋了起来,他们一拥而上,扯住了院警的四肢。 有一个病人抱起休息室内的灭火器,对着院警的肚子就砸了下去。 病人们高声喊叫,群情激奋。 二十几个病人一拥而上,将院警围在了中间。 赵直想要去阻止,但知道自己不能阻止,而且,也来不及了。 只听一声响亮的吆喝响起—— 随后,人群中间传来了一声碎裂的声音。 “噗滋!噗滋!” 似乎是肉撕裂的声音,又似乎是器官破裂的声音。 “嗨呦!” 病人们一起高喊,如同拉船的纤夫! 第380节 “嗨呦!” 病人们再次高喊,在这一生喊叫中,他们开始往四周移动! 中间的院警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 “嗨呦!” 最后一声喊叫,二十几个病人一起用力,往四周拉扯! “啪!”地一声响! 院警的身体被硬生生撕开了! 四肢往四边去,脑袋和脖子往一边去。 胸腔内的器官落在了地上,拳头大小的心脏在地面上怦怦跳动着。 鲜血从天空落下! 落在每一个病人的脸上。 他们仰起头,舔着嘴唇,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第199章 突袭 病人们疯了。 被压抑了数年之久的心理和身体上的欲望以及满腔的仇恨终于迎来了爆发的机会。 他们相互之间谩骂砍杀,看谁不爽就直接上去用性命互搏。 他们如同原始人一样,没有太过的顾虑,或者说,成为了疯子,又被关闭了几年之后,他们的精神和思维都开始退化了,退化成了古时候那种状态。 与其说这是一种勇敢,不如说是一种冲动,一种对于鲜血和杀戮最原始的冲动。 但,眼前的这种情况是赵直所没有想到,也并不愿看到的。 愤怒和恐惧会传染。 杀戮和仇恨也会传染,尤其是当他们有着共同的杀戮目标之后。 当二十几个病人一起合力生生撕开了院警的身体之后,赵直在一旁看呆了,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些人竟然这么疯狂,这么变态。 这些人就是每天生活在他身边的人,这些人就是平时看起来畏畏缩缩,整天需要靠吃药来维持睡眠和正常生理机能的人,但他们刚才所做出的举动,却不得不让人重新审视他们的内心世界和世界观取向。 然而,就精神病这个特殊的群体来说,他们的心理是无法揣摩的,至少不能像正常人一样去揣摩他们。 不过,可以将他们看成是两种物种的结合体,一种是没疯的状态下,一种是疯了的状态下。 赵直感觉自己失去了对他们的控制,或者说,他根本就无法控制他们。 你可以控制一群有些叛逆的正常人,但却无法控制一帮谁都不放在眼里的疯子。 但至少,赵直可以引导他们,引导他们冲向共同的目标——院警。 病人们在撕掉了院警的身体之后,似乎进入了一种癫狂的亢奋状态,好像鲜血和杀戮在一瞬间引爆了他们体内那股子强烈的需要发泄的欲望。 发泄什么? 身体?心理?还是无法满足的欲望? 一个病人的发泄可能是无足轻重的,很快就可以被打压下去,但是一群病人的发泄,却让人感觉到无比的恐惧。 恍惚之间会有一种感觉,原来这世界,真正是属于疯子的。 当病人们在走廊内来回走动着,左顾右盼,寻找下一个目标的时候,赵直说话了。 他高声说道:“大家还记得我说的话吗?!” 有少数病人将目光聚集到了赵直的身上,其中包括划船双兄弟和光头墙,以及四川小哥,但依然有大部分病人根本就没有理会赵直。 赵直高声继续道:“我将你们从病房内放了出来,并不是让你们无所事事,对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院警发泄你们的愤怒,而是想让你们寻找到真正的自由!掌控自己的命运!如果你们只关注眼前,那么很快,你们又会回到病房内,被锁一辈子!” 在赵直说话期间,二子和王小胖已经走到了赵直的背后。 赵直说完之后,二子接着道:“这次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你们应该都要有所觉悟,要么生,要么死,而且如果死的话,你们一定会死的很窝囊,很没有尊严,而生的过程,不是一两个人就能够完成的,需要我们齐心合力。” 赵直深吸一口气,提高音量道:“是谁从我们一进来就欺压我们?是谁想打我们就打我们根本毫无理由?是谁决定我们的生死,让我们毫无自主的权利?是谁限制了我们的自由,将我们禁闭在这几平米的空间内,由我们自生自灭?!是谁——” 光头墙用脑袋在墙壁上撞了两下之后,沉声道:“院警。” 四川小哥挥舞着木棍道:“院警妈卖批!” 划船双兄弟也挥舞起了他们手中的‘船桨’,高声喊着:“院警!院警!” 病人们的情绪又被点燃了。 院警成了他们共同的目标。 其实他们一直都知道这件事,但只是缺少引导他们,以及将他们的思想统一起来的那个人。 这个人,便是赵直。 赵直知道他们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于是跨步朝前走去,一边走着一边大声道:“大家跟我一起来!” 他要趁病人们的热情并未熄灭的时候,抓紧行动起来。 病人们涌动了起来。 第381节 赵直在前面走,病人在后面跟着。 小玉和甄晴紧随其后,二子和王小胖跟在两个女人的后面,然后是光头墙,四川小哥,划船双兄弟,再后面是恶脸男,以及一些四楼和五楼不知道名字的病人。 在后面的一群人中,有一个人的白眼珠上翻,走在墙角落里,目光锐利,时不时地扫视一下四周,这个人,正是五楼的鹰眼。 人数看起来比预想的要多。 这是一件好事,但人数多有时候也会出现很多不可控的情况。 但就目前的状况来说,赵直已经没有办法做出别的选择了。 迅速下楼之后,在一楼的楼梯口,厉山朝他们打了一个招呼。 显然,他正在一楼楼梯口监视,他的手中握着一部对讲机,正在监听院警们的情况。 赵直问道:“茗人呢?” 厉山往外面指了指:“他去外面查看去了。” 赵直抬眼往厉山所指的方向望去,他刚要说话,忽然看见一个人朝着这边跑来,正是茗人。 茗人一边快速跑着,一边朝着赵直打手势。 茗人跑到了门前的楼梯上,他喘着粗气道:“有院警正在朝这边走来!” 二子道:“要不,我们先躲一躲?” 赵直目视前方道:“来得正好!” 随后,他大手一挥道:“兄弟们!一起上!拿下院警,夺回自由!” 赵直握着手枪,率先奔了出去,后面的人紧随其后。 他们冲了出去,冲出了病楼,冲向了大地,冲进了道路中间。 困了他们几个月,几年,甚至长达十几年的病楼—— 他们终于冲了出来。 他们再次踏足泥土,踏足青草,再次看见天空,再次被细雨淋在身上。 一瞬间,恍若隔世。 在赵直的带领之下,他们正在走在危险但却正确的道路上。 赵直以他自己不屈的精神,将病楼内的大部分人带出了病楼,虽然,这才仅仅是一个开始,但显然,光是这个开始,就已经会让他留名精神病院的青史,倘若病院到时候还存在的话。 赵直带领着二十几个病人,疯狂地冲向了院警的宿舍楼。 在路过护士们的宿舍楼时,有一个护士正挽着她的头发从里面走出来,她抬起头,看见面前的阵势,吓得尖叫一声,掉头就跑了回去。 与此同时,院警楼内。 吴野正躺在床上,虽然已经是中午了,但他依旧没有起床,因为,他们昨晚打牌赌博到了凌晨五点。 这是他们最近才养成的习惯,晚上娱乐,白天睡觉,有一种醉生梦死的感觉。 而且,最关键的是,睡觉的时候,还有人暖被窝。 现在,吴野的被窝里面就有一个人。 这个人从被窝里伸出了脑袋,含情脉脉地望着吴野,娇声道:“吴大队长,你好厉害哦。” 说话的人嘴唇很薄,眼角有着几条鱼尾纹,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正是女人风韵成熟的年纪。 这个女人正是曾经和章悦争夺护士长的南有花,人送外号南姨。 南姨自从上次争夺权位失败之后,就开始转变策略了,这不,在吴野被章悦如同垃圾一样甩掉的时候,南姨成功用自己的风骚劲头,勾引了正在火头上,缺少女人抚慰的吴野。 吴野睁开了眼睛,嘿嘿一笑,一只手搂着南姨,另外一只手放在了被子里面鼓捣着。 南姨虽然没有章悦年轻,没有章悦漂亮,身材也没有章悦好,皮肤也没有章悦白,但是南姨有一股子火辣的劲头,让吴野有些失魂落魄,昨晚差点迷失在她的丛林中,出不来。 而且,吴野对章悦的时候,总是几分钟就完事了,但在南姨的调教下,却长达十分钟左右,这已经是破了他的记录了。 所以,当南姨说出:“你好强。”的时候,吴野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南姨柔声道:“吴大队长,你看现在章悦那骚蹄子整天都不见人影,放着病楼也不管不顾,我们是不是该把她撤了啊。” 一提章悦,吴野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气氛地道:“撤肯定要撤!我不仅要撤她,还要将她关入禁闭室。” 南姨一听之下,顿时高兴了起来,她娇声道:“那以后的护士长谁来当呢。” 还没等吴野说话,南姨就道:“你看我怎么样,吴大队长?” 说完之后,南姨就迅速钻进了被我里面。 几秒钟之后,吴野就张开了嘴,传来一声畅快的呻吟。 这边吴野还在房间内尽鱼水之欢,那边猴二也才刚刚起床。 在十几分钟之前,猴二似乎听见了一声枪响,他被吵醒了,但他怀疑是自己的幻觉,于是并未理会。 他又继续睡去,但迷糊间,似乎听见了一阵吵闹声,以及奇怪的声音,那声音虚无缥缈,如果不认真听根本听不见。 猴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先是用对讲机呼叫了一下病楼的看守院警和巡逻院警,但都没有回话。 第382节 他心里更慌了,于是立马呼叫一名手下让他即刻前往病楼。 同时,他叫醒了钩子,从床上爬了起来,穿上衣服,准备去病楼看一看。 钩子坐在床头,还在发呆,似乎在想昨晚输钱的事。 就在这时,走廊内忽然传来了一阵细细碎碎的轻响声。 猴二一边往腰上绑着皮带,一边拉开了房门,往走廊尽头看了一眼。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似乎看见了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在墙壁角落—— 忽然间,隔壁的一间房也打开了,一个院警探出了脑袋,挡住了猴二的视线,这名院警先是往走廊尽头看了一眼,随后转过头,望向了猴二,咧嘴笑了笑道:“猴——” 这名院警的话还没有说完。 走廊尽头的黑暗里,忽然传来了一点火光。 紧接着,‘砰!’地一声枪响。 隔壁房间那名院警的脑袋‘噗!’地一下就炸开了! 一块脑浆崩到了猴二的脸上,挂在他的鼻子上左右摇晃! 第200章 浴血奋战! 枪响的同时,小玉的弓弩也射了出去。 但枪毕竟比弓弩快,所以当子弹爆开了那名院警的脑袋,脑浆在猴二的鼻梁上晃荡着的时候,弓弩才射过去。 也就在那时,猴二将自己的脑袋缩回了房间内。 “嗖!”地一声,钢制的短弓弩贴着猴二的鼻尖射到了对面,直接钉到了走廊尽头的墙壁上,足见弓弩的力量之强大。 猴二死里逃生,倒不是因为他提前看见了小玉射来的弓弩,而是他在那名无辜惨死的院警脑浆挂在他鼻子上的一瞬间,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缩回脑袋,对着钩子大喊一声:“有敌人冲进来了!” 喊完之后,他一下子扑到床上,抓起对讲机,疯狂地大喊:“一级备战!一级备战!有敌人冲进了宿舍楼!” 他一边吼着,一边朝着斜对面的房门喊,那是队长吴野的房门。 对讲机里传来了一连串的回应声。 有院警从房间内冲了出来,拿着警棍,在走廊中大喊大叫。 在走廊的楼梯口处,赵直率领着他的小分队从二楼冲了上来。 一楼是一些生活类的厂房和存放水果蔬菜的地方,负一楼是做饭的地方,院警的住宿是从二楼开始。 而二楼并没有几个院警在住,大部分院警都住在三楼和四楼。 所以赵直安排了少数几个病人在茗人和厉山的带领下,搜寻一楼和二楼,自己则带领着大多数病人冲向了三楼。 刚刚冲向三楼,赵直就看见了探出头的猴二,他举起手枪的同时,眼中的红点再次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眯上右眼,左眼中的红点忽然显得无比清晰,无比耀眼! 那个血红的红点直射猴二的眉心,他似乎能够看见红点穿透他眉心之后的效果。 赵直的心情有些激动,这个红点果然有代替瞄准的功能,当然,或许也是他的视力在那次意外中莫名其妙变得好的缘故。 他在红点的精确聚焦之下,扣动了扳机,他原本以为可以直接射死猴二,没想到,就在他叩扳机的时候,猴二前面的病房开了门,一个院警探出了脑袋。 在那个院警探出脑袋的同时,子弹飞了出去。 “砰!”地一声响,子弹没有射中猴二,反而射中了另外一个院警。 但总算是杀死了一个,也不亏。 赵直大吼一声:“冲!” 小玉的弓弩已经射出,整个身形如同灵猫一样一跃而起,冲在了最前面。 这时候,好几道门同时打开了,他们听见了猴二的吼叫声,以及枪声和赵直的喊叫声。 在赵直他们朝前冲过去的时候,后面靠近楼道口的一道门骤然打开,一个院警从门里面扑了出去,电警棍和警棍同时用上,打在了最后排一名病人的脑袋上。 紧接着又冲出一名穿着裤衩的院警,匕首直接插在了那个病人的脖子上,用力一划拉,病人鲜血喷溅而出,当场就咽气了。 院警手起刀落,靠着熟悉的地理优势,干掉了一个病人。 残酷的战争已经开始了。 “砰!”地一声响,猴二从房间内伸出半个手臂,反手一枪射在了前冲的病人群中,一个病人被打中了胳膊,但脚步却未曾停留,反而愈加凶猛地嗷嗷怪叫着冲了上去。 又有几个院警提着警棍冲了出来。 吴野的房间打开了,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女人从里面探了一下脑袋,随即尖叫一声又缩了回去,很快,吴野的房间就被‘砰!’地一声关上了。 几秒钟之后,所有在外面的院警像是听见了召唤一样,全都回到了他们各自的房间内,并一齐锁上了房门。 看来有人已经开始统一调度院警们的行动了。 这一招以守对攻,赵直倒是没有想到,他以为院警看见他们冲进来肯定还毫不犹豫地和他们对干,没想到竟然会躲起来。 看来院警里面还是有高人的,根据赵直对病院们的观察和了解,这个高人,肯定不是吴野,吴野没有这么强的临场发挥能力和冷静的思维,这个人,毫无疑问,应该是猴二。 而猴二所在的房间,赵直刚才已经看见了。 擒贼先禽军师爷! 第383节 赵直大手一挥,划船双兄弟领着两个病人就冲向了猴二的病房前面,就在他们准备用手中的铁棍砸门的时候,走廊两边的房门忽然在一瞬间全部打开了。 院警们穿戴整齐,手中拿着武器,蜂拥而出。 吴野也从他的房间内冲了出来,他的手中握着两把手枪。 “砰!砰!砰!”手枪在狭窄的走廊内效果异常明显,就算射不准,随便射也能射得中。 果然,两个病人被射中,有个病人一人独中两枪,一枪在腰上,一枪在胸口,很快就倒地不起。 病人和院警的战争终于爆发了。 场面比赵直想象得要乱得多,而且节奏也把握的不是很好,完全没起到偷袭的目的,最关键是,他们不熟悉院警宿舍楼的地形,还得一边摸索着,一边熟悉作战环境。 这边两个病人正在合力和一名院警互殴,院警虽然平时好吃懒做,但毕竟有着地痞流氓的街头作战经验,病人们除了满腔的愤怒之外,基本不会打架,所以两个病人竟然被一个院警打倒在了地上。 病人的怒火一旦被压制下去之后,他们剩下的战斗力,基本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战斗力为五的渣渣。 院警趁势反扑,将赵直队伍从中间一切为二,后面的那些病人大部分都已经被擒住,失去了战斗力,前面的几个病人,以赵直为首的,是他们的核心阵容,此时正被院警们前后夹攻。 小玉的弓弩射出,铁棍在身前挥舞,一人独斗两个院警,铁棍和警棍相击,发出锵锵的声响,小玉骤然一个旋转,高抬腿踢到一名院警的头上,随后警棍又打在另外一个院警的腰上,两个院警应声倒地,在地上爬动不休。 赵直匕首和手枪同时使用,近距离的时候,用匕首,稍远一点用手枪,但手枪也不能一直用,因为子弹有限,装子弹的过程,很可能自己就要吃枪子了。 吴野和猴二两个人躲在各自的门后,不停地发射子弹,虽然射得不准,但还是有一定的杀伤力。 “砰!”地一声响,吴野又射出一枪,赵直眼疾身快,看见枪口冒烟的一瞬间,往旁边一躲,也许是运气,也许是别的直觉还是什么说不清原因,赵直竟然躲过了一发子弹。 但在他身后的恶脸男却遭了,他的手臂被子弹射中。 恶脸男痛叫一声,但出于赵直的意料之外,他竟然没有退缩,而是舔了一下手臂上的弹伤,握着磨成尖的牙刷,弯着腰‘嗖嗖’冲了上去。 就在这时,猴二从他的房间内冲出来,对着恶脸男就是一枪,打中了恶脸男的肩膀,恶脸男摇晃了一下身子,继续前冲,速度甚至比之前更快了。 猴二大声喊道:“队长!我和钩子掩护你,去318!” 318是三楼最里面的一间房,那间房里没有人住,常年锁着。 吴野低吼了一声,‘砰砰’连射两发,冲出了房间! 钩子也冲了出来,他的手中也握着一把枪,他冲出来之后,对着迎面而来的恶脸男射了一枪,子弹不偏不倚,正正打在恶脸男的脸上。 恶脸男的鼻梁一下子就飞了! 恶脸男似乎愣了一下,但随即,他大吼一声,如同野兽一样,四肢扑倒在地,在地上快速爬了起来,爬了几下之后,像是蟋蟀一样,直接从地上一跃而起,扑到了正欲后退的钩子身上。 钩子以为刚才一枪已经将恶脸男打死了,没想到他不仅没死,反而好像还激发了体内的小宇宙一样。 还没来得及反应,恶脸男一口就咬住了钩子那巨大的鹰钩鼻。 钩子痛叫一声,“砰!砰!”对着恶脸男的脑袋连射了两枪。 “嗤啦!”恶脸男一口将钩子的大鼻子咬掉了一半,同时恶脸男的脑袋也破了两个洞,鲜血哗啦啦往外流,像是水管一样。 “咚!”地一声,恶脸男倒在了地上,他的舌头伸出来,将钩子的半个鼻子卷进了嘴巴里,喉咙上下滚动一番,似乎是吞掉了,随即,闭上了眼睛。 钩子痛叫着,他一边痛叫着,一边被猴二拽着往后面走。 赵直对着钩子和猴二匆忙间射了两枪,因为来不及瞄准,所以并未射中。 就在这时,茗人和厉山几个人浑身鲜血地从二楼冲了上来。 他们收拾完了二楼的几个院警,损伤看起来并不是很重。 厉山赤着上身,手臂上挂满了残肉,右手提着一个大铁钩子,左手举着一个钢板,铁门上有几个弹孔,看来是用来挡子弹的。 厉山怪叫一声,迈着大步,‘咣咣’冲了上去,和走廊后面的几个院警打在了一起。 厉山身材魁梧,性格蛮横,这些院警哪里是他的对手,铛铛几下,院警就倒地不起,被厉山用钢板将脑袋砸成了烂西瓜。 茗人手里握着一把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手枪,他提着枪,姿势有点怪异,但射击时却显得有模有样,一边射,一边紧贴着墙壁缓慢往前走。 由于茗人和厉山,以及后来的几个病人的加入,使得局势有了一些改变。 院警们开始后退了起来。 赵直和小玉成掎角之势往前冲。 王小胖和二子也成掎角之势。 划船双兄弟拿着两块大木板子,大叫着往前扑。 气势一瞬间起来了,院警开始节节后退。 病人这边损失也很惨重,一起进来的有三十多个人,倒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已经有七八个了。 “大家往前冲!一鼓作气,杀死他们!” 赵直大叫一声,换上新的弹夹,拍了拍小玉的肩膀,小玉转过身子,两人肩并肩,朝着前方冲去。 忽然间,前面318房间内闪出一个院警,这个院警只有半个鼻子,满面鲜血正在汨汨地往外流淌。 这个院警正是刚刚被恶脸男咬掉鼻头的钩子。 钩子的手中抱着一把散弹枪! “轰!”地一声炸响。 枪口冒火,散弹枪在赵直的身边爆开! 第384节 第201章 疯狂对轰 钩子抱着一把散弹枪从318房间内冲了出来。 他的半个鼻子没有了,两个鼻孔像如同泉眼一样,不停往半空中喷血。 但这并不妨碍钩子用散弹枪射向赵直他们。 “轰!”一声炸响。 近距离对战能力超强的散弹枪在赵直的身边炸开。 在看见散弹枪的时候,赵直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但是小玉却已经提前预判到了,她前冲的脚步骤然停住,扭头朝后扑去,同时将赵直也扑倒在了地上。 赵直身后的几个人也被扑倒了。 散弹枪在身前炸开。 赵直的身上溅满了墙皮碎屑,要不是小玉刚才将自己往后推了两步,同时将他扑倒在了地上,估计就直接中弹了。 在如此近距离之下,中别的子弹可能还有生还的机会,但中了威力巨大的散弹枪几乎是必死无疑。 钩子晃动了一下枪杆,正在上膛。 赵直这才反应过来散弹枪的威力,他急忙大吼一声:“大家快往后退!或者躲进房间内!” 赵直吼完之后,就地一个翻滚,滚进了旁边的房间内,同时,一枪射向了走廊尽头处的钩子。 然而,这一枪射偏了。 小玉的弓弩也射了出去,但因为时间太过于紧迫,所以失去了精准度,贴着钩子的腰间射到了墙壁上。 “轰!”钩子似乎被激起了血性,大骂一声,又是一枪射了出来,射完之后,他就立马躲进了旁边317的房间内。 前面几个病人都分别躲进了走廊两边的房间,中排的厉山则举着钢板,将这一颗散弹硬生生扛了下来。 散弹撞击到钢板上,发出轰然巨响,钢板立马凹下去一大块,厉山则往后退了两步,他的虎口已经被震开了,鲜血流了出来。 “大家跟我冲!”厉山血气上涌,半弯腰肢,将厚达五厘米的钢板挡在身前,朝前冲去。 他是个不怕死的! 要是生在古代,厉山绝对是张飞级别的战士。 厉山手中的铁钩子从钢板上方骤然甩了出去,一下钉在了刚从前面房间中冲出来的一名院警的脖子上,将那个院警的脖颈直接撕开了,半个脑袋在空中滑翔一段距离之后,啪的一声落在了厉山的脚边。 “轰!”钩子又是一枪射出,正射在钢板正中间。 厉山再次往后退了一步,在巨力冲击之下,他的大拇指似乎要脱离自己的手掌了,但他不为所动,越战越勇,以更快的速度朝着钩子冲去。 就在这时,318的房间内露出了半个尖尖的脑袋,尖脑袋露出的同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甩了出去,朝着厉山他们所在的地方飞去。 “是手榴弹!”小玉眼疾手快,她大喝一声,“大家趴下!”同时手中的弓弩在最短的时间内聚焦到手榴弹上,根据经验判断着手榴弹的方位,‘嗖!’地一声,弓箭射了出去。 但是—— 射偏了! 手榴弹以一个优美的弧度划向了厉山所举着的钢板后面,在他的后面,有划船双兄弟,光头墙,四川小哥,茗人等七八个队友。 他们此时往后退已经来不及了,就算全趴下的话,在这么小的范围内也是必死无疑,肯定会被炸得尸骨全无! 千钧一发之际,只是一个黑影冲了出去。 是小玉! 小玉双脚顿地,如同灵猫一样从地上弹射而起,对着手榴弹就飞了过去,似乎想要用身体去挡住手榴弹的降落! “不要!” 赵直大吼一声,要是小玉就这样被炸死了,让他如何向铃儿交代。 赵直试图用手枪瞄准手榴弹,但手榴弹一直在移动,红点也在移动,根本无法聚焦。 他实在没有想到小玉竟然会用自己的身体来接手榴弹! 这是怎样的勇气,这是怎样的舍己为人?! 瞬息只见,小玉瘦弱的身体在空中和手榴弹相遇了。 可她并未用身体去接手榴弹,而是用手接住了手榴弹! 正在滋滋燃烧着的手榴弹被小玉抓在了手中! 她抓着手榴弹,在空中一个灵巧的翻转,将其顺势甩向了钩子他们! 然而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手榴弹“轰!”地一声炸开! 此时,手榴弹刚从小玉的手掌脱离,就在她身前一米左右的半空中爆开! 几乎在同时,后面的厉山一下子扑倒了正在下落的小玉身上,用钢板罩住了她。 手榴弹炸响之后,余威和烟雾逐渐散去! 厉山后背的衣服已经彻底被炸没了,他的背部皮肤成了黑乎乎的一片,似乎被烧焦了,全都黏在了一起。 厉山仰起头,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叫声。 第385节 他双目圆整,将钢板猛然举起,小玉从钢板下面翻滚了出来,她黑色的皮衣已经彻底爆开,成了一片片碎裂的长条,她大腿上的血又开始流了起来,半个手掌被炸伤了,手上一片黑红。 整个过程只有短短的五秒钟不到。 但却是最惊心动魄的五秒钟。 刚刚惊险地度过一轮危机,然而,很快,又有一颗手榴弹被扔了出来。 几乎在同时,散弹枪也射了出去。 不过,这时他们已经有所准备,纷纷躲开。 局势在一瞬间被逆转,果然重型武器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病人的逆反队伍开始节节后退,一边后退一边往两旁的房间里面躲。 又有好几个病人受伤了,有一个病人被后来丢上来的手榴弹直接炸成了碎片。 散弹枪也射在了一名病人的胸口,直接将他的胸膛撕成了两半。 整个三楼的走廊在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就成了血海一片,哀嚎声,痛叫声,骂娘声和哭叫声交织在一起。 鲜血在地上不停地流淌,断臂残手到处都是,眼珠子在地上滚动,半个脑袋挂在门把手上,上半身和下半身隔了好几米远…… 战况异常地惨烈,不亚于在真正的大型军队对战时候的状况,甚至比他们还要更加惨烈一些,因为这里是短距离、小空间的对战,武器的冲击力被无限放大,一旦中枪,就可能直接是身体或器官的爆开。 病人集群的优势在瞬间被逆转。 钩子抱着散弹枪一边开枪,一边往前走。 猴二的肩上挂着一排手榴弹,正在门后不停地往外面扔。 院警这边的人力开始逐渐聚拢,看起来人数还是相当多,有十几个,而且,他们似乎正在分发武器。 看来318是他们的一个武器库。 这是赵直在之前没有想到,也没有调查到的特殊情况。 现在的局势对赵直他们极其不利,而且时间异常紧急,一旦院警们集齐完毕,每个人都拿到了趁手的武器,那么病人们就成了待宰的羔羊,极有可能全军覆没。 现在需要立刻做出回应! 是生死是,就看这几分钟了。 再惨烈的战争,永远也是几分钟决定整场战斗的失败。 赵直和对面房间内的二子打了一个手势,二子立马会意,二子从房间内探出脑袋,朝着钩子他们射了一枪,与此同时,赵直伸出了头,双手稳稳地端着手枪,对准了在十米左右距离处的钩子。 赵直已经摸索到了他眼中红点移动的规律,他知道要想利用眼中的红点进行瞄准,必须要稳定身形,稳定手枪,同时闭上另外一只眼。 赵直的右眼闭上,红点在他的眼前晃动,落在了一丁点身子露在外面的钩子身上,随之,他将眼中的红点上移,逐渐聚焦到钩子的脑门上—— 钩子的脑门只露出了一个拇指大小的方位,极其难以瞄准。 这时,小玉自身后冲了出来,为了吸引院警们的注意力,以及替赵直打好掩护,她和二子几乎在同时冲出,一个连着射出两发弓箭,另外一个则射了两枪。 院警也朝着他们开枪了,小玉和二子交叉跑过,小玉跑进了二子的房间,二子则跑向了小玉的房间。 也就在这时,赵直眼中的红点终于精确聚焦到了钩子那露在外面一指宽的头颅上。 食指扣动扳机——枪响——子弹射出——零点一秒不到的时间——子弹射向了钩子的脑袋上—— “砰!”地一声枪响,子弹分毫不差地射入了钩子的脑袋。 鲜血喷溅而出,大脑如同被大力震开的西瓜一样猛地裂开。 钩子将头从奋力从房间里拧出来,血红的眼睛望见了赵直。 随后,钩子低嚎一声,跪倒在了地上,脖子顶在了门廊上,死了。 散弹枪也掉在了地上。 趁着这短暂的空档,赵直大吼一声:“冲!” 厉山举起钢板开始大跨步往前跑。 划船双兄弟各自拿着一块大木板子往前冲。 就在这时,吴野从318房间内走了出来,他的怀里抱着一把机关枪! “突突突突突突!” 机关枪旋转不休,子弹如同密集的雨点一样扫射向了病人集群。 划船二弟的小腿被扫中了。 厉山的手指被打中了,钢板滑落到了地上,他用双臂抗住,奋力顶着无数子弹的冲击。 二子的肩膀也被打中了,手枪落在了地上,他去捡手枪,在捡起来的过程中,头皮又被子弹给擦伤了。 一把机关枪再次将他们反扑的气势给压了下去。 这时,十几个院警全部拿到了各自的武器,散弹枪也被重新捡了起来。 只听吴野大喝一声:“给我赶尽杀绝!” 院警们开始出动,兵分三路,前中后排,每一排又分为左右两小队,看起来竟然井然有序。 手榴弹在空中飞! 第386节 散弹枪在四周爆开! 机关枪不停地突突突突! 赵直他们再次被逼向了走廊的尽头。 如果再这样下去,他们可能真的要被赶尽杀绝了。 就在院警们离开318房间附件,开始往前推进,准备要围剿病人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二楼缓缓走了上来。 他身材魁梧,腰杆笔挺,脸部瘦削而沧桑,双眼充满愤恨,似乎曾经历过什么极其痛苦的事情。 这个人踏步走上三楼,双腿叉开,站在了走廊的正中间。 此人正是孔武。 孔武怀里抱着一个黑色大包,身形笔挺,站在走廊的尽头处,大吼一声:“让开!” 赵直回头一看,先是吃了一惊,随即明白了什么,立马让所有病人全部进入临近的房间内,躲开了。 孔武将怀里的黑包解开,从里面取出一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重型武器! 火箭炮! 孔武将火箭炮扛在肩上,目视前方二十米左右距离正在前冲的院警队伍,咧开嘴,微微一笑:“吴野!老子来了!” 第202章 脑袋开路vs嘻哈杀人 孔武的突然出现,让院警们大吃一惊。 首先,他们没有想到他竟然还活着。 其次,他们没想到,他不仅活着,竟然还逃了出来。 最后,他们更没有想到,孔武竟然扛着一把rpg火箭筒,还将火箭筒的筒口对准了他们! 包括吴野在内的院警们根本不知道这里竟然有火箭筒,更不知道孔武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个毁灭性超强的东西。 猴二看见火箭筒的瞬间,脸色就变绿了,他大喊一声:“rpg!快躲开!” 但在如此狭窄的空间内,后面几米又是墙壁,他们根本没有地方逃,要逃,只能以最快的速度逃进房间内,躲在床底下。 如果那样的话,他们的优势便荡然无存了。 但目前最关键的已经不是他们是否能够打赢战斗了,而是是否能够在这一炮之下活下来。 猴二和吴野同时窜进了旁边一间房间,走廊内的院警们一瞬间变得无比慌乱,尖叫着落荒而逃。 就在这时,孔武咧嘴一笑,对着院警楼,释放了rpg! 火箭炮在空中滑翔,发出呼啸之音,零点一秒过后—— “轰!”地一声惊天巨响。 整个大楼摇摇晃晃! 四周的墙壁开始龟裂! 烟尘和碎石纷纷落下! rpg在走廊尽头的那一面墙壁上炸开! 轰隆隆的声响不绝于耳,让人感觉整栋楼似乎都要崩塌了! 走廊尽头那面墙壁是阻拦女护士宿舍和院警宿舍专门修的一道墙,这道墙被轰塌的瞬间,对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女人的尖叫声,似乎刚好有几个不怕死女人正在墙后面偷听他们战斗,或者从墙缝隙往里面偷看。 墙壁骤然倒塌,有的女人躲避不及,被落下的石头压住了腿,有的则被压住了胳膊,有的甚至直接被砸中了脑袋。 连无辜的女人们都被卷进了这场残酷的战斗中! 当然,这是无心之失,要怪只能怪孔武不懂得怜香惜玉。 烟尘四起,血肉横飞! 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吼叫声,以及墙壁碎裂坍塌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恍惚间,如同世界末日! 孔武放完rpg之后,将火箭筒扔在了旁边,从身后拽出一把带血的三齿钉耙。 当时就是吴野用这个钉耙作为孔武的犯罪凶器,使他定罪的。 今天,孔武就要将钉耙的齿轮插入吴野的肚子上! 孔武仰头长啸一声,声震屋宇,似乎要将楼层震荡的声音都给盖下去。 孔武吼完之后,迈开大步,双手握紧钉耙,朝着前方跑去,他一米九多的身高,如同铁塔一般硕大的身形在走廊中狂奔,地面在抖动,不知是rpg的余威,还是孔武的神力所致。 因为孔武的骤然加入,以及一把震惊所有人的rpg轰开了院警的防线,使得局势在瞬间逆转。 赵直知道这是一次不可多得的机会,他大吼一声:“所有人跟我一起冲!杀死院警!报仇雪恨!!” 赵直吼完之后,率先冲了出去,跟他躲在一间房间的小玉和茗人也一起冲了出去。 “冲啊!”二子从对面的房间内冲了出来,他满面鲜血,表情狰狞,看起来好像地狱爬出来的魔鬼。 “冲他妈的!”厉山自门后面爬出,艰难地站直双腿,将铁板扔在了地上,拽着铁钩子,大踏步冲了上去。 “日死院警他妈卖麻皮!”四川小哥从地上捡起一根钢管,一边挥舞着,一边连窜带跳,唾沫横飞,看这气场和架势,不将院警们日的翻来复起死去活来,是绝对不肯善罢甘休的。 第387节 一群疯子在赵直的带领之下往前狂冲,在他们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杀。 他们之所以没有退缩,是因为他们很清楚,退缩之后,等待他们的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死,而且还死得很窝囊,死得很不痛快。 他们是疯子,但不是傻子,就算没有赵直的鼓舞,没有赵直的带领冲锋,他们也不可能一直躲在屋子里面不出来,或者吓得屁滚尿流地离开。 他们很清楚,这是他们最后的活下去的机会。 而机会,都是靠双手争取来的! 几秒钟的功夫,他们已经冲到了刚刚院警们集中在一起的位置处,院警们现在分散进了四周的房间,有的还躲在房内,有的则正从里面往外张望。 只见一人从病人人群中跃出,速度奇快无比,他弯着腰,脑袋举在身前,正是光头墙。 光头墙的双眼根本不看前面,一双腿倒腾的特别快,这时,前面一个院警刚从房间内出来,直接被他用脑袋给顶翻了。 顶翻之后,光头墙原地跳起,屁股朝上,头朝下,一头怼在了院警的肚子上,这一头势大力沉,将院警的肚子差点怼破,当场口里就往外喷出了水。 光头墙没有头软,再次抬起头,原地跳起,对着地上的院警脑袋直接撞了上去。 “duang!”一声震响! 光头墙的脑袋和院警的脑袋撞在了一起,院警的脑袋霎时间被震开了花,鲜血哗啦啦流出,直接被震破了好几条缝,当场死亡,死亡原因是,脑袋碎裂为八瓣而死。 光头墙拿起脑袋,在空中晃了晃头皮上的血,咧嘴笑了笑,顶着血红的光头大脑袋开始在走廊内横冲直撞! 光头墙用脑袋开路,用脑袋杀人,可谓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关键是光头墙的身法很好,脚步灵活,速度奇怪,闪转腾挪之间,就来到了敌人的侧面或者背面,一头就顶翻他们,然后原地跳起,用脑袋和对方的脑袋相撞,直到撞得粉碎为止。 这是光头墙的拿手绝活。 他已经靠这一招连着弄死了两个院警。 这绝活可不好练,而且,一般人根本就练不成。 赵直无意间看到了光头墙杀人的独门绝技,瞬间愣住了,差点被旁边的一名院警用刀戳在胸上。 这边光头墙凭借着独门绝技,将一颗脑袋耍得风生水起,那边四川小哥也不甘示弱,他双手握着铁棍,凭借着矮小的身形,灵活的走位,以及出其不意的手法,将一双铁棍耍得也是有模有样,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人们以为四川小哥只会耍耍嘴皮子,只会整天日来日去,却只能日日自己的被子,没想到他竟然还真的有两下子。 虽然因为他身板瘦弱,力气不是特别大,就算是铁棍打在院警的身上,也并未形成致命伤,但至少也是一份不错的火力输出,没拖后腿。 四川小哥嘴里一边骂着:“我日你妈卖麻皮!麻皮妈卖!麻妈卖皮!皮麻妈卖!”一边将铁棍敲在院警的腿上,或者腰上,院警疼得大叫,四川小哥就开始喊着:“闹啥子嘛闹!叫啥子嘛叫!皮皮冒啥子嘛冒!” 四川小哥将双棍耍的神出鬼没,身形摇摆,嘴巴一刻也不闲着,即使被打的时候,也冒出两句四川方言,身形更是左右摇摆,点头晃腰,看起来不像是在杀人,而像是在表演一种地方嘻哈艺术,让身边的人听着忍不住侧目而视。 “莫得本事臊啥子嘛臊!做点事嘛抱怨抱啥子嘛抱!” 四川小哥喋喋不休,日来日去,嘛来嘛去,终于被一名被他烦的受不了的院警堵在了墙壁上。 四川小哥被堵住之后,忽然就地蹲下,凭借着自己矮小的身形从院警的裆下钻了过去,同时,他的手也没闲着,两只手同时抓住了院警的蛋蛋,顺势往前一拉! 只听“嗤!”地一声脆响! 院警当场倒在了地上,捂着裆部,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四川小哥冲上去,跳到院警的脖子上,两条铁棍轮番打在他的脑袋上:“这就是了嘛!你说你闹啥子嘛闹!莫得本事臊啥子嘛臊!” 近距离的肉搏靠最重要的不是蛮力,不是凶悍,更不是什么竞技的技巧,而是智力和判断力,这两者占了很大的一部分,而要想发挥这两者的优势,必须要又冷静的克制力。 显然,光头墙和四川小哥做得都相当不错。 这边无路可退,只能前进的病人们在赵直的率领之下打出了一波反攻高潮。 五六个院警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内被杀死。 院警们节节败退,有的开始跪地求饶,有的则连滚带爬冲进了护士们的宿舍楼,惊扰了一帮娇弱的女护士大声呼救—— 游戏少年陈皓这时从病人群中站了出来,他大吼一声,全身灌满了英雄气概,充当了英雄救美的角色,率先冲进护士宿舍楼,对着护士朗声道:“正义终将战胜邪恶!别怕,我亲爱的姑娘,你最忠诚的守护者盖伦,前来护你周全!” 他的话音未落,那名逃走的院警回头对着陈皓就是一枪,同时大骂一声道:“去你妈的盖伦!老子用盖伦时就他妈从来没赢过!” 子弹‘嗖!’地一声飞来,不偏不倚,正中陈皓的腰肢,陈皓痛叫一声,单膝跪地,泪眼汪汪地望着面前那名受到惊吓的女护士,低声道:“我亲爱的姑娘,能把你的手给我吗,我想吻你——” 那名女护士似乎颇为感动,不由地伸出了自己的芊芊玉手。 陈皓握住手,微微一笑,吻了下去。 陈皓吻完之后,笑着说:“我亲爱的姑娘,盖伦说,他想和你睡觉。” 女护士说:“为什么是盖伦说,而不是你说?” 陈皓说:“因为盖伦就是我啊。” 女护士说:“可你都要死了……” 陈皓忽然单手伸进衣服里,从腰间拔出一块钢板,钢板上面嵌着一个扁掉的子弹,他嘿嘿笑道:“生存,只会留给有准备的人。” 女护士瞪大了眼睛,还未说话,陈皓拉起女护士的手就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说:“战场留给他们来打扫,我现在好像去射点什么。” “轰!”身后一声巨响传来,整栋楼开始摇晃了起来。 陈皓却头也不回地拉着女护士朝着跑进了房间。 第203章 钉耙之下无冤魂 游戏少年陈皓阴差阳错,靠着自己多年的游戏觉悟,用几句英雄的台词成功勾搭了一名女护士,正准备去房间内亲亲我我,感受下久违的温存,谁知他刚进房间,还没等脱衣服呢,就自动退了出来—— 第388节 不是因为他萎了,也不是因为他怕了,更不是因为他良心发现,想要重回战场了,而是在房间内的门后面,正有一名肩部受伤的院警拿着手枪指着陈皓的脑袋。 这院警跟陈皓一样从血肉横飞的战场中跑了出来,但他和陈皓的目的不一样,陈皓是想要趁机泡妞,他则是怕死,想要活下去。 然而陈皓哪间房不进,偏偏进这一间。 这怪不得别人,怪只能怪他运气不好,不仅怪他运气不好,还要怪他该打仗的时候就要专心打仗,不要一心二用,更不要在打仗的时候,还想要勾搭妹子。 陈皓张了张嘴,一边往后退出房间,一边说道:“放过我,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院警肩头的血还在流,他浑身颤抖,紧咬着牙关,将陈皓逼出了门外。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剧烈的脚步声,似乎有人正往这边跑,陈皓下意识地一扭头,院警似乎慌了,他轻呼一声,手指不自觉地扣动了扳机—— “砰!”子弹射出,正中陈皓的眉心。 一点血红从眉心流出,陈皓瞪大了眼睛,仰头往后倒去! “噗通!”后脑勺着地,震荡了两下之后,一动也不动了。 房间内的女护士吓得捂住了眼睛尖叫起来。 院警也吓坏了,他握着枪,急匆匆跑了出去。 他刚跑出去,只听‘嗖!’地一声轻响,一支钢箭不偏不倚,正中院警的太阳穴,从右边进,尖端在左面冒出,贯穿了他整个脑袋。 院警艰难地偏过头,看见了在破碎的墙壁另一边,一个穿着一身破烂不堪到处都是空洞的黑衣少女,正拿着弓弩,往这边看,这黑衣少女正是小玉。 小玉的眉头紧紧皱起,擦了一下嘴角的鲜血,似乎颇为意外。 院警‘噗通!’一声,倒在了陈皓的身上。 意外,一切都是意外。 杀死陈皓是意外,被本来落空的钢箭射中更是意外。 逃兵何苦为难逃兵? 早知道大家躲在一间屋子里,相安无事,多好。 院警轻叹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头垂在了陈皓的脸上。 战斗很激烈也很残酷,生与死都在一瞬间。 刚刚吴野从一片废墟中爬出来,怀里抱着冲锋枪,对着前方一阵扫射,好几个病人都受伤了。 猴二更是从角落中钻出,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出其不意地扔出了一颗手榴弹,然后和吴野以及几个火力较猛的院警一起疯狂地往后退,刚才在女护士房间内的院警听见的那一阵急促脚步声,正是他们往这边后退的声音。 而小玉那一箭原本是要射吴野的,没想到钢箭连吴野的毛都没有射中,反而射穿了后面一名院警的脑袋。 此时活着的院警还有十个左右,尚有战斗力的还有六个左右,包括吴野和猴二在内,另外失去战斗力的四五个院警要么就是一条手臂残了,要么就是一条腿断了,或者一只眼睛瞎了,亦或半个脑袋没了,他们不仅失去了战斗力,甚至成了院警们后退的拖油瓶。 吴野和猴二当然是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他们只要能够逃出这栋楼,或者只要能够坚持住一段时间,他们就会胜利。 毕竟整个病院是院警们的主场,一旦重病楼的高级院警前来支援,或者院长听见动静之后从地底出来,带出几个黑衣人来,轻松就可以将这些病人干掉。 吴野和猴二疯狂后退,他们现在已经不准备恋战了。 先保住性命再说。 一边后退的同时,吴野从旁边的一名院警肩上拽下对讲机,迅速调出重病楼紧急联系频道。 他对着对讲机狂吼:“重病楼!重病楼!这里是普通病区楼!病人们已经造反!院警宿舍楼正在遭受病人们的攻击,即将沦陷!需要你们立即支援!听到请回话!我们需要你们立即支援!立即——” 旁边几个院警为吴野打着掩护。 这时,猴二又拔出了一个手榴弹,然而手榴弹刚扔出去,就在空中轰然炸响! 烟雾散去,对面一人跨步进入了护士宿舍楼,手里握着手枪,右眼眯着,正是赵直,显然,刚才就是他射中的手榴弹。 病人们鱼贯而入。 孔武一马当前,抱起一张大桌子,身子藏在桌子后面,冲向了吴野,他的步伐很大,速度又特别快,强大的冲击力和爆发力,使得地面都开始震动。 厉山紧随其后,这两个又高又壮的汉子在前面充当着肉盾,其余的人则跟在他们后面。 院警们一晃神之间,孔武已经到了,他在离院警五米远的地方,直接将大桌子扔了过去,同时双脚蹲地,硕大的身躯竟然凌空跃起,手中的三齿钉耙对准了吴野就钉了上去。 吴野尖叫一声,急忙后退两步躲开桌子,一枪对着孔武射了过去。 “锵!”子弹打在孔武的胸口,传来了一声金属撞击的声音。 旁边的猴二也对着孔武射了一枪,射在了他的腿上,同样传来‘锵!’地一声响。 看来孔武早已做好准备,全身上下都已经绑满了钢板。 “当!”地一声响传来。 钉耙没有钉在吴野的脑袋上,而是钉在了地上,地上霎时被钉出了三个孔洞。 “对头打!”吴野大叫一声,抓起冲锋枪对着吴野的脑袋就开射,但他还没等扣动扳机,一只钢箭就飞了过来,直接射穿了他的手臂。 吴野尖叫一声,冲锋枪掉落在地,三齿钉耙自半空滑翔而来,罩住了他的脑袋。 吴野就地扑倒,一个翻滚,堪堪躲过这一耙。 “当!”地面又多了三个孔洞。 第389节 旁边的院警开始对着孔武的脑袋射,但此时厉山也已经到了,厉山一拳头打在院警的脑袋上,接着用钩子钩住院警的头,使劲一绞,院警的脑袋直接被三百六十度转了个圈。 有几个残胳膊少腿的院警此时已经跪倒在了地上,哭喊着求赵直他们饶命。 显然,他们已经看出局势已经无法逆转了。 剩下的只有包括吴野和猴二在内的五个院警了。 逆反的胜利已经近在眼前,唾手可得。 吴野和猴二一边疯狂后退着,一边对着病人们射击,同时吴野还在试图用对讲机呼喊重病楼的高级院警们前来支援,然而那边始终没有回音。 已经接近绝望的吴野将对讲机扔在了地上,用左手举着枪,对着前方射击,然而,这似乎是徒劳的。 就在这时,猴二忽然瞥见了旁边房间内有一个躲在门后的女护士,他急忙冲了进去,将女护士拽了出来,用枪顶着她的脑袋,对病人大喊:“你们不要往前走!再走我就开枪射死她!” 猴二以为病人们都是好人,不可能不顾人质的死活就贸然进攻,但他显然高估了病人们的好心程度,况且,冲在最前面的人,根本就不是病人。 他们全都是一帮疯子,比院警们还要疯,有好几个人病人杀起人来,甚至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孔武怒吼一声,钉耙没有丝毫的停留,对着吴野再次扑去。 “砰砰砰!”茗人和二子自后面冲上来,对着旁边几名院警疯狂射击。 没有人理会猴二,除了赵直。 当然赵直也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并未下令让所有人都不进攻,毕竟这是不可能也不现实的事情,这又不是警匪片,是活生生的拼命,败了就是死,谁都不想死,所以只能拼尽全力。 赵直眯着眼睛,端着枪,用红点瞄准猴二,正准备趁此时机,一举歼灭他。 当红点正好瞄准到猴二的脑袋上的时候,那名被他挟持的女护士忽然一口咬在了猴二的手腕上。 猴二痛叫一声,枪支掉在了地上。 他急忙弯腰捡枪,赵直在之前下意识地开枪了,枪打空了。 女护士阴差阳错,反而救了猴二一命。 这时,病人们已经将吴野和猴二彻底包围,另外两名尚有战斗力的院警一看这个势头,立马扔下了枪支,举起双手,跪倒在了地上,大声喊着:“求病人爷爷们饶命!求病人奶奶们饶命!求孔武大大饶命!求小玉姐姐饶命!” 面对他们的跪拜,孔武完全不加理会,他手中的钉耙再次对着吴野的脑袋挥去,看来不把吴野的脑袋上盯出几个洞来,他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出乎人们意料的是,猴二竟然也投降了。 猴二扔掉了手中的枪,举起手来,趴在地上,梗起脖子,双眼可怜兮兮地望着赵直,他已经看出来,赵直是这次行动的指挥官和领导人,过去,他一直低估了这个家伙,以为他只是一个有勇无谋的匹夫,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被他给一窝端了,然而似乎除了他之外,病人集群里,却也找不到第二个有这种执行力和行动力的人来了。 猴二跪倒在地,带着哭声喊道:“求求你们,绕小的一命!小的也是被逼无奈,只想混口饭吃,没想到跟了这样一个老大,所有的事情,都是他指示我做的,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猴二的话刚说到一半,吴野听见,忍不住大骂了他一声:“狗娘养的!” 然而这一声刚刚骂完,头顶的钉耙就已经罩上来了。 这一次,他没有躲开。 不是不想多,是实在没办法躲了,因为他的腿上同时也中了一枪,这一枪,是赵直射的。 吴野单膝跪地,微微仰头! 滴着鲜血的三齿钉耙从空中急速落下! “噗嚓!”一声响。 三根锯齿钉进了吴野的脑袋! 孔武低吼一声,钉耙‘滋!’地一下拔出。 吴野的头被钉耙的惯性带着,再次往上微微抬了一下,他的眼皮上翻,似乎想要看孔武的脸。 然后孔武并没有给他机会,钉耙再次落下,这一次比之前那一下,更加势大力沉。 “咔!”一声脆响。 钉耙钉穿了吴野的头骨! 孔武一脚揣在吴野的胸口,同时再次拔出钉耙。 吴野的身子在空中摇晃,还没等倒地的时候,钉耙又钉在了他的脑袋上,这一次,整个钉耙,连同钉耙的铁头都几乎钻进了吴野的脑袋。 吴野的脑袋上多了九个洞,每个洞里都在往外冒血。 这一次,孔武没将钉耙拔出来,而是踏前一步,顺势将钉耙抬起,随后钉耙一翻转,将吴野的身子从地上举了起来。 吴野的头挂在钉耙的三根锯齿上,他的脖子梗着,几乎就要折断,下半身悬在空中,左右晃荡着。 孔武将钉耙扛在肩上,咧了咧嘴,挺直胸膛,迈步朝前走去。 刚走了两步,钉耙上悬挂着的吴野忽然发出了‘咔嚓’一声响。 吴野的脖子折断了! 孔武头也没回,继续往前走,吴野的头硬生生被扯了下来。 喉管连着脑袋和身子,越拉越长,越拉越长,最后连肠子也拉了出来。 吴野的头挂在孔武肩上的钉耙上,吴野的身子拖在地上,中间是一长串喉管肠子和皮肉,连着两者。 孔武越走越快,吴野在地上便越拖越长。 骤然之间,孔武仰头狂吼一声:“郑圆圆!我给你报仇了!” 第390节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孔武的行为和声音给吸引了—— 就在这时,只见跪在地上的猴二忽然从袖口滑出一把手枪,对着赵直就开了一枪。 “砰!”地一声,枪响! 子弹在空中滑翔,射向了赵直的胸口! 第204章 死亡很突然 猴二的突然投降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当中,毕竟墙头草随风倒,见利忘义,见风使舵是猴二的一贯作风。 所以当他投降时,人们也就是稍微吃了一惊,便没继续在意了。 然而,在人群当中却有一人始终在关注着猴二。 这个人,正是王小胖。 王小胖不仅注意到了猴二,甚至还眯起眼睛盯着猴二,几秒钟之后,王小胖的瞳孔逐渐缩小,成了一条线,眼球也全部变为了黑色的。 睫毛在颤动,黑线中似乎隐藏着一点奇异的白光,一闪即逝。 他看见猴二逐渐变成了一只猴子,缓缓趴在了地上,他棕色的毛发根根竖起,大大的眼睛滴溜乱转,一只手时而挠着后脑勺,时而抓着胸口,显得焦躁不安。 猴二虽然跪在地上,摆出一副乖顺求饶的模样,但行为举止和眼神中都透露出一股阴险狡诈,似乎心怀鬼胎。 这一切,都让王小胖给看见了。 他还看见在猴二的腋下似乎藏着什么东西,因为他会时不时地晃动一下肩膀,似乎是怕腋下的东西掉出来。 王小胖皱着眉头,从人群中走出,正想走到赵直的身旁将自己的所见所得告诉赵直,提醒他猴二有可能是诈降,或者有着别的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 王小胖眯着眼睛,一边紧盯着地上的猴二,一边往赵直身旁走去。 他刚走了两步,忽然看见猴二所变的猴子忽然张开了胳膊,腋下滑出一根竹筒,竹筒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此时,赵直的目光还被孔武所吸引着,完全没看见猴二从袖口里拿出了一个武器。 但这一切都被王小胖给看到了。 猴二手按竹筒的后端,‘嗖!’地一声响,竹筒里面射出一个黑乎乎的暗器,暗器朝着正前方的赵直飞急速去。 几乎在同时,王小胖大喊一声:“快——” 喊出声的同时,王小胖朝着赵直扑去,隔着两米的距离,他肥硕的身子横空出现在了赵直的身侧,直接将赵直扑倒在地。 这时,子弹已经射到。 子弹没有射到赵直的身上,却射到了王小胖的身上! 王小胖痛叫一声,和赵直一起滚在了地上,他的后半句话现在才从嘴巴里冒出来:“快——躲开——” “唰!”小玉的弓弩在瞬间射出,射中了猴二的手腕。 光头墙从身后跃出,一头顶在了猴二的头上,将他顶翻在地,猴二的额头上霎时冒出了鲜血。 厉山上去将猴二按在了地上,两拳捣在他的头上,将他打得几乎就要昏迷过去了。 “小胖,你没事吧!”赵直翻身而起,抱住了王小胖的头。 王小胖嘴唇发紫,脸色泛白,望着赵直,颤抖着嘴唇道:“直哥,他是猴……一只奸诈的猴……绝对不能放过他……” 王小胖说话的时候,嘴巴撅起,腮帮子肥嘟嘟的,在上下颤动,他说完之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随即呲了呲牙。 他没有喊叫,也没有痛哭,而是忽然苦笑了一声。 似乎,他觉得这是一种解脱,一种还算是不错的解脱。 赵直看见王小胖的样子,眉头紧紧皱起,内心忽然涌来一股奇特的伤感之情。 他抱着王小胖的右手手掌上感受到了一股湿热传来。 赵直低下头去,看见鲜红的血正从王小胖的腹部缓缓流出来,它们温热,冒着泡沫,似乎还带着咕嘟咕嘟的声响。 “直哥……来……我悄悄跟你说件事……”不知为何,王小胖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他嘟着嘴巴,挥了挥手,让赵直凑近他。 赵直深吸一口气,凑了过去:“小胖,你说……” 王小胖贴在赵直的耳边道:“上次没跟你说……二子……他是一只猫……一只很大很大的黑猫……有着一双黄色的眼睛……挺吓人的……而且……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只猫……” 王小胖一说,赵直浑身一哆嗦,他忽然想起来,当时他在很多地方都曾遇到过一只巨大的黄眼黑猫:在地下的时候,在下水道管中的时候,在梦里……甚至有天半夜三更的时候,他还曾看见二子变成了一只猫,四肢着地,迈着猫步在房间内走来走去…… 赵直微微歪头,看见了旁边的二子,看二子的表情,他应该没有听见王小胖说的话。 王小胖又说:“还有孙震阳……他是一只红狐……红色的狐狸……有着尖尖的耳朵和长长的牙齿……这种狐狸很乖顺很温柔很聪明……但,也很狡猾……你要注意他……” 赵直默默点了点头,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很久都没和王小胖好好聊天了,最近一段时间,他一直都在忙着出逃,忙着逆反,忙着实施计划,竟然忘记了和身边最好的朋友交交心。 王小胖似乎有很多话想要和赵直说,但他显然已经意识到自己以后再也没机会说了,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噗!’都一声,咳出一口血,继续说道:“还有……铃儿……她是一只茧……被里三层外三层包裹着……看不见茧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有种直觉……茧里面并不是蝶……” 一个画面忽然出现在了赵直的脑海中,一只茧在黑暗中缓缓裂开,从里面没有飞出蝴蝶,而是爬出了一直花斑蜘蛛…… “还有你的那个院警小伙伴……余文泽……”王小胖忽然紧抓着赵直的胳膊,似乎颇为紧张,几秒钟之后,他低沉着声音,“他是……一条水蛇……一条红色的水蛇……长着一双红色的眼睛……我从未见过这样的蛇……” 听见红色水蛇,赵直再次吃了一惊,这种蛇,他似乎在哪里见到过,但一时之间却又偏偏想不起来了。 王小胖身上的鲜血越流越多。 赵直用手捂根本就捂不住。 第391节 这时候,一名女护士匆匆跑了过来,就是那名刚才那个被陈皓拉进房间内,亲眼看见两条人命死在她眼前的护士。 女护士手里拿着一个医用的工具箱,她颤抖着手打开工具箱,戴上手套,拿出剪刀和纱布,剪开王小胖的衣服,用纱布擦去他边缘的血迹,将伤口暴露了出来。 她盯着伤口看了几秒钟,然后摇了摇头,低低地道:“子弹穿体太深……很难取出来了……除非……” 赵直低吼一声:“除非怎样?!” 女护士道:“除非……立马动手术……” 赵直:“那就立马动手术!” 女护士:“要去病区楼……只有那里才有手术工具……而且我一个人也不行……要多个护士才行……还有,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挺到子弹取出来……现在他已经失血很多……随时可能会死……就算是取出来……也未必……” 赵直脸色铁青,瞪大了眼睛盯着女护士,恶狠狠地打断了女护士的话:“那就快他妈给他止血!如果他死了,你也别想活了!!” 这时,王小胖忽然一把拽住了赵直,声音微弱地道:“直哥……不用麻烦了……我已经看见了我死去的样子了……一只考拉死去的时候应该是很安详的……我知道我活不了了……让我安静一会吧……” 赵直:“不可能的!你绝对不会死!”赵直感觉自己的全身都在发抖,他急忙站起身子,叫了划船双兄弟两人一起,就要将王小胖抬到病区楼。 王小胖却忽然紧紧抱住了赵直的腿,不起来:“让我安静一会……让我安静一会……” 赵直知道,王小胖是怕因为他自己的事情耽误赵直他们拿下病院楼,以及坏了他们整个大局,而且病人中受伤的人也不止他一个,不能因为他们两人关系好,就不顾大局,先救助他。 赵直咬了咬牙,猛地一把将王小胖扛了起来,大跨步朝前走,一边走着,一边眼泪就流了下来:“我不会让你死!绝对不会!” 赵直刚走两步,二子在赵直的身后喊了一声:“猴二怎么办?” 赵直的身子停住了,他骤然回头,眼中的红点在空中滑了一条红线,最终停留在猴二的后脑勺上。 赵直举起枪,眯住右眼,沿着红点的方向,瞄准了猴二的后脑勺。 “喂!猴二!”赵直喊了一声。 猴二微微扭头—— “砰!”地一声,枪响! 子弹射进了猴二的左眼,又从他的左眼穿了出去,洞穿了他的整个头颅! 赵直眼中的红点穿过了猴二空洞洞的眼睛,投射到了他的脑袋后面,二子的腿上。 赵直的嘴角剧烈地颤动了起来! 王小胖身上的血流进了赵直的脖颈,顺着他的脖颈流到了他的脸上,沿着他的脸,滑进了他的嘴巴! 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 这血,真他妈咸。 赵直转过身去,大吼一声:“所有护士!跟我走!” 赵直大踏步往前走,身后的护士紧随其后,旁边的房间内又走出了两名护士,更在了赵直的后面。 似乎她们全都已经明白,这里以后,将会是赵直说了算。 墙角落里,被摔破的对讲机中,忽然传来了一阵低低的声音:“收到——咳咳——收到——” 声音低沉而压抑,透着一股淡定,一股沉着,也透着一股自信。 然而,这声音却没有被任何人听到。 第205章 劫后余生 在一楼的手术室里,几个没有手术经验,只看过拿刀的,没真正拿过刀的护士们正在给王小胖动手术取子弹。 由于射击距离太近,子弹贯穿进了后腹部,多处器官受到波及伤害,更增加了取子弹的难度。 也不知道是麻药的效果没到位,还是护士们的技术实在太差,在切开王小胖肚子的时候,他的尖叫声如同被宰掉的猪一样,响彻整个病楼。 赵直原本在房间内看着,却被一名护士给推了出来,护士说:“你在这看着会增加我们的压力。” 赵直瞪着护士,没有要走的意思。 护士又说:“要是因为你出了事,就别怪我们。” 赵直想了想,说道:“那就别让他出事。” 说完之后,赵直转身走了出去。 身后又响起了王小胖的哀嚎声,以及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的咣当声。 赵直走出去后,关上了门,他站在门口,等待着,门外同时站着划船双兄弟他们。 里面的声音此起彼伏,光是听着就感觉很痛,不知道此时王小胖的感受又是什么样了。 过了一会之后,里面忽然没动静了。 赵直焦急地在门外走来走去,正在考虑着要不要进去的身后,门忽然打开了。 一个护士满身鲜血的站在门口,望着赵直道:“子弹取出来了,但是人晕过去了,失血很多,不知道还能不能醒过来。” 赵直大跨步跑了进去。 手术台上,王小胖的脸色苍白,苍白的脸上有着一点点的鲜血,肚子上全都是血,甚至还有的血在冒泡,咕嘟咕嘟地冒,肚皮上的肉翻在外面,一个个不整齐的针眼罗列在两条被隔开的皮肤之间,将两块已经发黑的皮粗糙地挤压到了一起。 王小胖的呼吸异常紊弱,血依然止不住地往外流,看起来似乎随时都会死亡。 看到王小胖的样子,赵直不由地一阵悲从中来,眼眶中竟然浸满了泪水。 第392节 王小胖之所以会死,都是因为他替自己挡下了一颗子弹,其实他完全没必要那么做的……可偏偏他就那么做了……王小胖实在是太傻…… 赵直低声呢喃,握着王小胖的手,感觉他身体的体温也正在降低。 旁边的护士一边收拾着器具,一边道:“你在这也没用,还会干扰他休息,所以把你的手松开吧,对他更好一些。” 赵直瞪了女护士一眼,但还是急忙松开了手,这个女护士说话很直接,而且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似乎完全不忌惮赵直院警掌控了普通病楼,现在正大权在握。 这时,划船双兄弟走了进来,划船大哥的脑袋比较大,他将脑袋凑到赵直的跟前,低声道:“直哥,宿舍楼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呢,要不你先去看看,这里交给我二弟来看守?” 赵直抬起头,看了一眼划船大哥,又看了一眼划船二弟,划船二弟是一个国字脸,他的国字脸上从来都没有表情,看起来像是石刻的雕塑一样,他点了点头道:“是死是活,我们说了不算。” 划船二弟的话糙理不糙。 赵直站起身子,拍了拍划船二弟的肩膀道:“那这里就交给你了,一有情况,立马通知我。” 划船二弟的国字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赵直和划船大哥一起走了出去。 他们直接从护士宿舍楼上到了三楼。 二子和茗人正在指挥着病人们对投降的院警进行搜身,将他们全部捆绑了起来,靠墙并排站立,一共有六个投降的院警。 看见赵直上来之后,二子迎了上去,他和赵直并肩而立,一边走着一边道:“吴野死了,猴二死了,钩子也死了,根据之前的调查和统计,普通病区楼的院警一共二十八人,死了十五人,受重伤六人,投降六人,还有一人不知在哪?” 赵直略微沉吟道:“见到余文泽了吗?” 二子摇了摇头道:“我刚才专门查看过了,并没见到那个小警察。” 赵直道:“那个不知踪影的人应该就是他了。” 这时,小玉自一间护士房中走出来,快步走到赵直跟前道:“铃儿没见了,我要去找她。” 赵直点了点头,还未等他说话,小玉就快步离去了,她的身上多处受伤,大腿上还在滴血,但她却浑然未觉,此时的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找到铃儿。 然而铃儿却好像凭空失踪了一样,打听了几个护士都说没见,铃儿的房间内,护士服叠得整整齐齐,被子也整整齐齐,似乎今天很早就出门了,或者,昨晚就没回来。 小玉越想越担心,脚步不由地加快,朝着远处跑去。 赵直张开嘴,望着小玉离去的背影,想说的话却没有说出来,最后硬生生咽了回去。 就在这时,茗人走了过来,他的身上和脸上都是血块,他先是擦了一把脸,似乎是想要擦汗,却将脸上一团血再次抹开,整个脸上布满了鲜血,只剩下一双眼珠子不是血红色的。 茗人咧着嘴道:“孔武不见了,吴野的尸体也不见了,但吴野肯定死了,没什么疑问,病人这边一共来了三十六个人,死了八个,受伤十几个,但都不是特别严重,只有几个有生命危险的,我已经让人送到病楼的诊疗室了。” 赵直点了点头,随机环顾四周,他看见了坍塌的墙壁,四溅的鲜血,他听见了哀嚎声和叫骂声,以及哭泣的声音。 他看见了断手的病人,断脚的院警,看见了脑袋爆裂而死的人,看见了身首异处的人,还看到了全身血肉横飞,已经不像是人了的人…… 战争很残酷,这样一个小规模的不到百人的战争都这样,那上万人,百万人的战争该是何等残酷? 赵直深吸了一口气,不敢继续想下去。 如果赵直事先知道会是这样的状况,会死这么多人的话,可能就不会有那么强烈的动力逆反了。 但是现在,情况已经发生了,就没法回头,只能继续往前走,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毕竟,他们现在的路途算是才刚刚开始,接下来的路将会更加难走,也更加危险。 活着的人们正在打扫战场,他们见证了一场成功的起义,一举打破了这家s级重症精神病院数十年甚至上百年都没有过的反叛记录。 他们是一批划时代的病人,当然,最大的原因是赵直。 赵直从来到病院,已经过去了大半年的时间,来的时候是春天,现在已经快到秋天了。 他一直都在等待着这一刻,等待着亲手杀死那些凌辱欺压他们的人。 他做到了。 这真的不可思议—— 连赵直都没有想到他能够做到,他只是一直在想着要做而已,没想到,想着想着,最后就真的实现了。 他原地缓缓转了一圈,感受着战场遗留下来的那种恐惧可怕、焦虑紧张和愤怒的气息,闻着空气中飘荡着的血腥味道,看着四周活着的人们脸上那副劫后余生掩饰不住的欣喜感,以及受伤的人们脸上痛苦的表情…… 他看着这一切,内心忽然生出了一种神圣的感觉。 他感觉自己像个将军,他带领着他的部下们打了一场胜仗,他们收获了自由,他们掌控了自己的命运,不管是谁,以后要想取他们的性命,就要首先对付他们手中的武器,他们现在是有筹码的人了。 他们现在不仅有手枪了,还有冲锋枪,散弹枪,手榴弹,甚至还有一把rpg。 他们已经不再是瘦弱不堪,任人宰割,躲在角落里暗自神伤,面对院警的威胁恐吓无能为力甚至吓得尿裤子的病人了。 他们现在是一群起义军。 他们有武器,有人力,有头脑,也有地盘。 他们的实力不容小觑,他们的终极目标是让这家精神病院在地球上烟消云散。 现在,他们已经跨出了第一步,跨出的第一步步子迈得很大,几经波折,开始和中间过程都不是很顺利,但幸亏前路没有断崖和沟渠,脚掌最终落在了实地上,也没有扯着裆下不该扯的什么东西,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唯一让赵直感到心痛的就是王小胖了,希望王小胖能够挺过这一关,不然他怕是一辈子都无法心安了。 就在这时,赵直忽然看见了墙角落的一个碎裂的对讲机,他眉头一皱,迈步走了过去。 他捡起对讲机,鼓捣了两下。 赵直记得这个对讲机,在吴野疯狂后退,面临失败的时候,他曾经用对讲机呼叫过重病楼的院警,但却并未得到回应,愤怒的吴野便将对讲机直接扔在了墙上。 第393节 赵直有些奇怪,为什么重病楼始终没有派人出来帮助普通楼的院警呢? 按理说,在他们开始打起来的时候,重病楼的人应该就已经听到了,就算是听不到,那一枚火箭炮的震响,整层楼都差点塌了,他们也肯定听到了。 他们之所以没来,并不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这里的情况,而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想来,或者,他们别有目的。 但这个目的到底是什么,赵直却想不出来。 他想着想着,喉咙有些发痒,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对讲机上的按钮忽然闪了两下。 数秒钟之后,里面传来了一个低沉压抑的声音:“还没死啊。” 赵直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这个对讲机竟然还能用,更没想到自己的一声咳嗽竟然会收到回应。 愣了几秒钟之后,赵直轻吸了一口气对着对讲机道:“我当然没死,因为我是赵直。” 对面似乎也愣了一下,但很快一声冷笑就传了过来:“干得不错,我想我应该谢谢你。” 赵直到:“谢谢就不用了,不如我们联手吧。” 对面忽然传来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狂笑声肆无忌惮,带着强烈的嘲讽、鄙夷和轻视的意味。 听见这阵让所有人都不舒服的笑声,赵直却没有愤怒,反而笑了起来,他环顾四周的尸体和鲜血,低低地道:“那你等着我。” 说完之后,赵直将对讲机猛地摔在了地上,‘啪’地一声响,对讲机粉身碎骨。 第206章 好一个厉害的女人 章悦最近几天一直呆在重病楼里。 她在重病楼里干什么呢? 她在重病楼里陪着重病楼的光头安保总管万储吃喝玩乐。 章悦从很早之前就发现了自己有这样的本领。 她就是长得漂亮,就是身材好,就是放得开,就是能讨男人开心,甚至能让她们体味到初恋般的感觉。 有这样本事的女人,实在不多,章悦算一个。 当然,这也是她在琢磨了很久之后才悟透的。 自从几个月之前攀上了吴野,利用吴野那井底之蛙一般的野心和老鼠一样的胆量以及毛毛虫一样缓慢的执行力,她成功当上了护士长,但吴野就是吴野,他只是一个小角色,一个小喽啰,他的性格决定了他的高度,他其实最多就应该是个副队长,当大队长他真的没有资格,也没有本事当。 当然,他能成为大队长,基本上是章悦一手调教出来的,教他怎么说话,教他怎么杀人,教他怎么掩饰自己,甚至还要教他上床的姿势…… 和吴野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她越是能够感觉到空虚无聊和乏味至极,越是能够感觉到这个男人的庸碌无能和渺小卑微,同样的,她也能感觉到自己内心正有一颗权利的种子在生根发芽,蓬勃成长。 有一天晚上,章悦对着镜子照自己的裸体的时候,忽然问了自己一个问题:“当院长是什么滋味?” 这个问题问完,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要不是和自己坦诚相见,一点东西都遮挡,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样的野心,几个月之前,她绝对不敢想象,但是现在,她忽然觉得一切皆有可能。 一个女院长……一个二十多岁的女院长……一个想干啥就干啥精力旺盛让所有男人跪地舔脚的女王…… 想着想着,章悦禁不住浑身颤抖了起来,这太过兴奋,也太过激情,导致她硕大的胸部也剧烈地晃荡了起来。 随后,她穿上衣服,打扮的花枝招展,走了出去。 她走进了重病楼。 她现在是重病楼的常客,是万储主管的腿上贵宾,所有重病楼的院警们都要对她礼让三分。 昨天晚上,她在重病楼度过了自己的头一个夜晚。 在章悦看来,万储并不是一个很好对付的男人,至少比吴野难对付十倍。 万储也有男人的欲望,但是他对于整个重病楼的把控和安保系统的专注度让他能够摆脱这些欲望。 也就是说,女人在万储的心里,并不是排在第一位的。 女人在一个男人心中排位的顺序,决定了这个男人难对付的程度。 越是排位靠后,越是难以对付。 但章悦在昨晚还是拿下了万储,并不是因为她三百六十八般兵器都用上了,而是因为她对症下药,用对了策略—— 她只用了一招,她叫了万储一声:爸爸! 万储在瞬间沦陷了。 万储从未想过这个称呼会出现在他的人生中。 万储从未想过他竟然还可以当爸爸…… 关键是章悦的语气和表情,以及她乖顺的态度,让万储真的有一种感觉,自己确实是当了爸爸了。 而且,这个爸爸当得,带着那么一种邪恶、色情、不怀好意的感觉。 万储内心中的一头小野兽被发掘出来了,一被发觉出来,便迅速成长,很快,就成了一头欲望十足的大野兽。 万储在这样一声称呼之下,从之前手握重权的重病楼安保主管,立马变成了章悦身下的囚犯,成了任她掌控的另一个放大版的吴野。 男人心中的野兽一旦被发掘出来,只会越来越猛,越来越狂,除非有一个人能够将野兽束缚住,否则,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第394节 万储在昨天晚上,第一次没有盯着监控录像到半夜两点。 昨天晚上,万储第一次从章悦的身上体验到了一种叫做快乐的东西。 原来——万储竟然还是个处男—— 他的一生都扑在安保系统上,他的一生都在研究着如何将这几个全国最耸人听闻的病重症精神病患者们关押在房间内,并顺利地提供给他们吃饭喝水,并让他们主动提供身体或者大脑供病院工作人员进行某种测试和实验。 他为自己所干的事业感到骄傲,他每天早上清晨,起床之后第一眼看见自己制造了强悍的万无一失的安保系统就特别有成就感。 于是,他忘记了蓝天,忘记了大地,忘记了女人和兄弟,忘记了游戏和消遣,整体蹲在一个布满机器的小屋子里,望着那些录像冥思苦想。 最近,他在研究一个可以让病人在瞬间失去行动力,但却不用捆绑也不用打针的方式。 如果不是章悦的忽然出现,他很有可能会将这个办法想出来。 就算不想出来,也至少能想一个大概。 但是,现在,他却没有了心思。 当黎明来临的时候,万储又将章悦紧紧抱在了怀里,在温暖的被窝中,感受到了一次久违的悸动。 悸动之后,他就眯着眼睛,躺在床上休息。 要是在之前,他肯定早就起来了,要么在调度警力人员,要么就观察录像,观察病房内的病人的言行举止,做记录,并上报给上面。 但是,今天,他实在起不来了。 三十多岁,将近四十岁的他在经历了昨晚的狂热之后,今天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章悦却精力十足,不仅精力十足,还容光焕发,不仅容光焕发,甚至还想要继续问万储要…… 万储一边在心里暗道:这个女人……太恐怖……一边偷偷使劲捂住了自己的裆部,他真的不想英年早逝,精尽人亡啊…… 章悦从床上下来,光着身子在监控室里面走来走去,看起来活力十足。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声闷响。 几分钟之后,传来了一连串的枪声。 万储从床上一跃而起,虽然全身酸疼,腰肢无力,但这一阵枪响,却让他在瞬间注满了能量。 他急忙调度特警人员,打开录像,观察四周的情况。 门口的录像显示,一群病人从普通病区楼跑了出来,有的拿枪,有的拿棍,火速冲进了院警宿舍楼。 院警宿舍楼里没有摄像头。 这时,出去查看的特警传来了消息:“报告主管,普通病区楼的病人们起了大规模的暴动,现在正在院警宿舍楼和院警们火拼!” 万储急忙开始穿衣服,面色看起来有些紧张:“让10号到20号的特警在门口集合,我这就下去——” 万储的话音未落,章悦忽然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低声道:“万主管,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 万主管眉头一皱道:“你什么意思?” 章悦将万储推到床上,柔声细语地道:“普通病区楼的病人们暴动,你掺和什么啊?” 万储道:“都在一家病院,都是院警,只不过管辖区域和职位高低有所不同,出了事,肯定还是要相互帮助,这事,你别管。” 章悦一把拽住了万储,提高了音量道:“我不管你,谁管你,你肯定是天天呆在这里,脑子迷糊了,我问你,你帮助了他们,你有什么好处?” 万储被章悦一骂,虽然心里有些不痛快,但感觉章悦有股子气势,似乎胸有成竹,于是坐在了床上,拧眉思考道:“等我们以后出事,他们也会帮我们……还有,假如病人们暴动胜利,对我们也是一种威胁。” 章悦笑了笑,低声神秘兮兮地道:“他们是普通院警,你这里都是特警,而且这里铜墙铁壁,暴动的病人们怎么可能进的来,而且,你没发现,最近一段时间院长和梅医生都不在了吗,实话告诉你吧,这家病院要变天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万储疑惑地道:“变天,变什么天?院长好像在地下搞科研……” 章悦一拍自己光溜溜的大腿道:“这就对了!院长在地下,那么地上谁管?肯定会有一个人的,如果让你选一个人,你会选吴野吗?” 万储立马撇嘴摇头道:“肯定不会,他是个傻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章悦:“这就对了,我们现在静观其变,让他们先斗个你死我活,等他们出了结果之后,我们再来一个黄雀在后,让他们鹬蚌相争,我们渔翁得利,一举统治普通病区楼和院警宿舍楼,以及护士宿舍楼。” 万储摸着自己下巴道:“可这样……又有什么好处呢……” 章悦道:“这就对了,你开始思考好处的问题了,让我来告诉你吧——统治他们只是你的一步棋,也就是为了整个大局布下的棋子……以后,这步棋,你可以想怎么下就怎么下……你懂我的意思吗?” 万储若有所思地道:“你的意思是……” 章悦将脸凑到万储肥硕的腮帮子上,亲了一下之后道:“我可不希望我的爸爸只是一个小主管,整天呆在阴湿湿的房间内,要是他能够——” 章悦不说话了,她用行动代替她说话,她用手抚摸起了万储的胸口。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声爆响! 好像是地震了,又像是楼层坍塌了。 万储又要站起来,却被章悦一把按了下去,同时骑在了他身上,脱掉了他的衣服道:“我的好爸爸呀,你放宽心,安心享受吧,我替你做决定,你看好吗?” 章悦话音刚落,特警的声音从对讲机中传来:“万主管,什么时候行动?” 章悦抓起旁边的对讲机,打开之后道:“不着急,等候指令。” 数秒钟之后,特警的声音才传来:“万主管?万主管,你在吗?!” 章悦将对讲机递给了她身下的万储,娇笑一声道:“你看你的小弟们对你多忠诚啊。” 万储一边活动着身子,一边接过对讲机,略带喘息地道:“不着急……啊哦……等候……等候指令……” 第395节 几秒钟之后,传来回音:“好!” 此时,对讲机早已被万储扔在了地上。 五分钟之后,万储还在奋力活动自己的身体。 对讲机中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紧接着,一个恐慌的叫声响了起来。 “重病楼!重病楼!这里是普通病区楼!病人们已经造反……我们需要你们立即支援!立即——” 万储抬起头望着章悦。 章悦魅惑般地笑了起来。 他们继续活动。 对讲机中传来了叫声,骂声,枪声,还有炸裂声! 又过了几分钟,万储和章悦终于活动完了。 万储点上一颗烟,捡起对讲机,用一种淡定而自信的语气道:“收到——咳咳——收到——” 随后,章悦和万储赤条条地并排躺在床上,准备休息好了之后再战。 万储现在已经做好了精尽人亡的准备了。 一颗烟抽完,休息了几分钟之后,对讲机忽然再次传来了动静,是一声咳嗽。 这让万储有些惊讶,他不由地对着对讲机问道:“还没死啊?” 短暂的沉默之后,对面传来了一个坚定的声音:“我当然没死,因为我是赵直。” 章悦急忙在万储的耳边道:“赵直是一个病人,这次暴动估计就是他带头的。” 万储冷笑一声,对着对讲机道:“干得不错,我想我应该谢谢你。” 对面道:“谢谢就不用了,不如我们联手吧。” 章悦立马笑了起来,一边挠着万储的胸口,一边低声道:“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他们也想下这一步棋。” 万储对着对讲机狂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笑不知是被章悦挠的,还是被赵直无知愚蠢的语言给逗的。 几秒钟之后,对面说道:“那你等着我。” 随后,对讲机里传来了‘啪’地一声脆响。 这时候,章悦从床上一跃而起,赤裸裸站在床头,晃荡着两个硕大的胸部,目光坚定地望着万储道:“现在,是时候出动了!” 第207章 病楼围剿 在章悦的鼓动之下,重病楼院警火速出动。 但是,万储没有出面,章悦也没有出面。 根据去探查特警汇报,在院警宿舍三楼,此时只有十个左右的病人,而且大部分都负伤了。 所以,他们只派出去了十名特警前往收拾残局。 十名特警出动,十名特警留守重病楼,这也是万储为了防备着病人们万一来个调虎离山,到时候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而且,派出去了十名全副武装的特警,对于这帮没什么战斗力的病人来说,已经是很大的面子了,其实五个就可以绰绰有余地搞定他们。 毕竟,重病楼的特警可是一个打五个的存在。 特警们迅速出动,齐刷刷猫着腰,抱着冲锋枪,井然有序但却速度奇快地从护士宿舍楼上到三楼。 但是,他们却发现病人们不见了踪影。 整个三楼只剩下了断壁残垣,只剩下一些躺在地上的死尸和断手残腿,以及四处的鲜血淋漓。 整个三楼只有这些,并未见到病人的踪影。 其中一名特警挠了挠头道:“奇怪,刚才明明在这的,怎么忽然就没见了啊?” 这时候,另外一名院警走到了旁边的门边上,撕下了一张贴在上面的纸团。 纸团上用红色的笔写着两行字:“等着我,我会去找你们的——赵直。” 这名特警急忙将纸条递给了他们的小分队领头人。 领头人的鼻头上有一颗黑痣,他拿起纸张看了看,随即按开了对讲机,将情况汇报给了他们的万主管。 万主管还没等说话,就传来了章悦的声音,章悦说:“你们不要找他们了,现在立马去普通病区楼,将还留在那里的病人全部抓获。” 万主管急忙道:“等等!”然后他关掉对讲机,眉头紧皱,似乎有些不高兴地盯着章悦道:“在该我说话的时候,你能不要说话吗?” 章悦愣了一下,随即妩媚地笑了起来,她一只手勾住万主管的脖颈,亲了一口之后道:“哎呀,刚才我太着急了,一时间忘记了……对不起,对不起,等会我好好补偿你哈……” 万主管撇了撇嘴道:“现在正是一举歼灭他们的最好时间!为啥要去抓普通病区楼的病人?抓他们要干嘛?不仅一点作用没有,还要浪费我们的粮食,与其养着他们,还不如趁此机会让他们自生自灭。” 章悦一手勾着万主管的脖子,一手在他的胸口上摩擦,低声道:“两栋宿舍楼那么大,上百个房间,还有地下室,他们可能藏在任一地方,特警们找起来很吃亏,而且永远中埋伏……最关键的是,你难道忘了,隔几天,就有黑衣人来问我们要普通病区楼的病人这件事了吗?” 万主管略微沉吟,缓缓点了点头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切掉他们的后缘……同时依然还能给黑衣人们输出病人,好让他们做实验?” 章悦道:“是啊,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万主管摸着下巴,还在沉思。 第396节 章悦继续道:“我们现在不要做任何能够打草惊蛇的事,不要让他们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情况……只有这样,我们的机会才会更大,当院长在地底下呆够了,或者实验成功了之后,他从地底下出来的时候……我们就可以用枪指着他的脑袋,不仅夺去他的院长职位,还要获取他的实验成果,如果那个实验很重要的话……” 万主管的脸色似乎猛然间变了一下,他冷冷地道:“以后不要再提院长不院长的事了!这里的院长只有一个,那就是矮人院长,我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不可能背叛他!” 章悦的脸色也变了一下,但很快脸上就再次挂上了笑容:“万大大,我知道你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你这也是提前为自己做打算嘛,并没有对不起谁,再说了,就算不是为了院长的职位,你也要把那些病人们统一监管起来啊。” 万主管摸了摸下巴,伸出手打断了章悦的话:“监管肯定是要监管的,因为那些病人以后有可能会成为新的逆反力量,而且我们也要为地下的黑衣人输出实验人体,就光是这两个原因,我们就该监管他们。” 章悦轻吁了一口气,娇声道:“万大大所言极是,你考虑的确实周到,不愧是重病楼的主管,不愧是整个病院最坚实的防御壁垒,不愧是我最爱的男人……” 说罢,章悦一把攀住了万主管的脖子,用嘴巴在他的耳根后面,温柔而娇软地亲了一下。 万储轻哼了一声,似乎颇为得意。 这时候,他重新打开了对讲机,对他的部下们道:“现在,立马去围剿普通病区楼!将那里的病人们全部抓获,关进同一间病房!反抗者格杀勿论!” 对讲机中立马传来回应:“收到!” 特警们收到上头的指令之后,立即行动了起来。 冲锋枪在手,脚步刷刷地移动,一看就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武警。 而且他们身材魁梧,目光坚定,前进的阵势也非常考究,显然相互之间也是配合过很多次的了。 就在特警们匆匆下楼之后,三楼中间断裂的墙壁后面,一块石头底下,钻出一个人来,这个人全身抹着鲜血,望着特警们离去的背影,拿起了对讲机,调出了现在属于他们病人们的单独交流频道:“特警现在前往普通病楼抓获留在那里的病人去了!” 很快,里面传来了赵直的声音:“收到!” 此时,赵直正在院警宿舍楼地下一楼的拐角处,在他的身后有七八个病人,在他的对面楼梯口处,同样潜伏着七八个病人。 他们之所以会提前知道重病楼院警要来围剿他们,是因为在十分钟之前,小玉忽然急匆匆从楼下跑了上来,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告诉赵直:“重病楼的院警们已经开始集合,要出动剿灭我们了!” 于是,赵直急忙率领他的小伙伴们躲进了地下室。 在地下室他们已经设好了埋伏,不怕特警们搜查下来。 他们现在的武器并不差,真打起来,谁输谁赢还真不一定。 但如果不是小玉去找铃儿的过程中,意外看见了重病楼院警们的举动,一旦他们偷袭成功,很有可能在赵直他们完全没有防备的时候,直接将他们剿灭了。 赵直他们又躲过一劫,并在特警们来之前,他还专门留了一张纸条,一来是给他们示威,二来是为了迷惑和激怒他们。 没想到特警们没有四处搜查他们,反而直接去了普通病区楼。 这下就糟糕了。 看来,赵直他们不想出动也不行了,否则,那些病人们一旦被全部困起来,他们的后援补充兵力就会严重不足了。 赵直挥了挥手,十几个病人跟在他的后面,从地下一楼悄悄走了出来。 与此同时,特警们也已经进入了普通病区楼。 他们的执行力很强,而且井井有条,一点都不乱。 从一楼开始,一旦搜寻到病人,立马就铐起来,然后抓到三楼,关进集体会议室。 集体会议室的门口有特警持枪看守。 没过一会儿,他们就已经抓完了躲在一楼二楼和三楼的病人。 其实也不能叫抓,而是驱赶,在驱赶的过程中,有病人不服气,他们就直接用枪托将其打在地上,直到打的病人鲜血淋漓,跪地求饶为止。 有一个病人被打的死去活来之后,剩下的病人们就不敢造次了。 其实,现在依然留在病楼当中的病人们要么就是身上有病,生活都无法自理,要么就是性格懦弱胆小,不敢进行反抗,有胆量有力气的,早就随着赵直参与逆反的行动了,怎么可能还会留在这里。 二楼的病人大部分都是些老弱病残。 四楼,因为赵直在这一层上,所以这里的病人所剩不多,大部分是女病人和几个跟赵直关系不好,以及不想出逃的病人,冷空和孙震阳是这两类人的代表。 冷空的手掌上依旧包着绷带,他面色铁青,一言不发,眼神中带着恨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孙震阳看起来倒是比较轻松,并没有表现出很慌张和很害怕的样子。 很快,所有病人都被集中到了三楼的大会议室里。 会议室中摩肩接踵,大家你推我搡,还没等特警们动手,他们自己内部就出现了摩擦和矛盾,有两个病人甚至直接扭打在了一起。 里面一片混乱,有人在哭,有人在叫,有人在往墙上撞,有人在地上不停地滚,甚至还有男病人对着女病人动手动脚。 那个鼻头上长着一个黑痣的特警小队长站在大会议室的门口,将冲锋枪举起,对着天花板射了一枪,朗声喝道:“你们现在已经不是病人了!是被关押的囚犯!所以,都他妈给我老实点!” 随后,小分队长退了出去。 会议室的门‘砰!’地一声被关上。 两名特警分站左右两侧,双手持枪,昂首挺胸! 第208章 重病楼的病人们 万储不是吴野,他没有吴野那么傻,没有吴野那么无知,更没有吴野那么目光短浅。 万储之所以能成为重病楼的看守主管,除了运气好之外,还是有相当强的实力的。 这实力,并不是指他十年如一日专注地在研究安保系统,而是指他能够很好地审时度势,知道什么时候该干什么样的事情。 可以说,万储虽然终年呆在这样一个阴气潮湿布满仪器的屋子里,但他其实是一个相当有城府和心机的人。 但是,在处理和章悦之间的关系这件事情上,他显然并没有用理智太好地去控制住自己,他一时冲动,沦陷在了章悦的石榴裙下,便有些拔不出来了。 第397节 但是,即使是沦陷在了章悦的石榴裙下,也仅仅只是裙下而已,章悦并不能靠着她的裙子就对万储颐指气使。 所以说,万储对章悦的意见现在都是爱理不理的,因为他有着自己的想法。 对于万储来说,章悦更重要的是担当了他一个寻欢作乐的工具而已。 但是,万储却有些小看章悦了。 章悦既然能够凭借着一个‘爸爸’的称呼让万储沦陷,她肯定就有办法让万储对她言听计从,这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只不过需要慢慢调教而已。 万储和章悦在一个小房间内寻欢作乐,但两个却各怀心思。 看起来好像谁也控制不了谁,但实际上,两个人都在努力试图去控制对方。 在特警们将普通病区楼所有剩余病人集中到了三楼会议室之后—— 章悦又提出了她的意见,但这一次,她提意见的态度和语气相比之前就让人听着舒服多了,至少万储是这么觉得。 章悦说:“万大大,咱们重病楼里还有没有比较大的房间啊?我觉得可以将这些病人们关进重病楼里……关在普通病区楼,一来太过危险,二来我们没法完全掌控他们。” 万主管此时正坐在那把已经被磨掉了两层皮的扶手椅上,他翘着二郎腿,嘴里哼哼唧唧地道:“说的有道理——但是,重病楼是全国最严重最凶残的重症精神病人呆的地方,这里都是评级达到d级以上的病人,甚至还有好几个s级病人,所以这些普通病人并不能呆在这里,那样有辱这些高等级精神病人的身份。” 章悦低头做沉思状,过了一会之后,低声道:“那……万大大的意思是?” 万储笑了起来,他特别喜欢看章悦这种什么都不懂的表情,他笑着道:“我准备把他们关进地下室。” 章悦夸张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地下室?” 万储道:“是的,当然不是普通的地下室,是下水道的总枢地下室,那里面有一个粪池。” 章悦再次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你要把他们关在粪池里?” 万储哈哈笑了起来:“这样的话,那些意志不坚定的,身体差的,就会逐渐饿死或者病死,甚至跳进粪坑里闷死。剩下的人,我们则根据黑衣人的要求,可以向他们稳定输出活人实验体,这简直是一个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章悦猛地一拍大腿道:“天才!万大大果然是天才!这么好的办法都能想出来,关键这样还省了饭菜,让他们天天吃屎就行了……” 万储的脸色忽然冷漠了一下道:“不要拍我马屁,我喜欢听人有话直说,你这夸的太过于明显了,我听着浑身难受,还有,不要说吃屎这样恶心的字眼,狗才吃屎呢,他们连狗都不如,怎么配吃屎。” 章悦的胸前剧烈地起伏了一下,她的一只手放在身后,悄悄握紧了拳头,她在心中暗道:“这个肥猪万储……简直是个神经病……明明很喜欢让人拍他马屁,还偏要说不喜欢……要不是看你现在手上有点小权利,老娘才懒得搭理你……” 在心里骂了两遍之后,章悦的心情就好多了,她的脸上再次洋溢起了笑容。 章悦似乎天生就有这样的本事和能耐,不管怎样,她都能笑出来,而且笑得一点都不让人觉得假。 这倒让万储倒有些过意不去了,他握了握章悦的小手道:“我也不是说你这样不好,我知道你也是真心地夸赞我,毕竟你是我的女人。” 万储拉着章悦的手,将她拉到了床上,肥硕的腮帮子一晃一晃,眉头皱了起来,低声道:“不过,现在下水道的地下室中还住着一个人,这个人不大好对付……” 章悦双眼望着万储,问道:“谁啊?” 万储抚摸着下巴道:“这个人是一个催眠师……” 章悦吃了一惊道:“你是说……那个……梁什么吗……他竟然还没死?” 万储道:“对,就是梁哲!我是想让他死来着,但他一直死不掉啊……我关他进地下室中的粪坑中,就是要折磨死他,或者是逼他自杀……但他却活得很逍遥快活,一点要死的迹象都没有……” 章悦道:“那你们为啥不直接杀死他?” 万储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猛地一拳打在了床头,气愤地道:“院长不让他死,说是以后有大用……但是,这个人先后害死了两名特警了……还害死了一名做诊疗记录和病体实验的医生……我不能违背院长的话,但又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下一个个丧命,最后便想出了这样一个办法……” 章悦对梁哲印象特别深,当时在普通病区楼的时候,梁哲带领着几个小伙伴,趁着一场百年难遇的大雪,从病楼的地下室中通过下水道爬到了外面的水沟里,他们在雪底穿行,终于成功逃了出去…… 但是,很快,他们就又被抓回来了,而且,跟他一起出逃的小伙伴,全都被当场枪杀,只有他,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竟然活了下来,最后还被送进了重病楼。 没想到,在重病楼呆着这么长时间,他竟然还活得好好的,而且,听万储的说法,这个梁哲还有很强大的杀伤力,前后害死了两名特警和一名医生。 章悦对这个梁哲有点好奇了。 对于强大的男人、神秘的男人,章悦一向特别好奇。 章悦问道:“他是怎么害死特警和医生的?” 万储腮帮子晃了晃,咽了一口唾沫之后道:“也不是直接害死……而是让他们变疯……两名看守他的特警先后变疯……变疯之后几天内就自杀了……那个医生则是在和梁哲聊了两个小时之后,回到房间内睡觉,骤然苏醒,开始大喊大叫,随后跑出房间,直接滚下楼梯,摔死了……” 章悦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道:“好吓人……”这一次,她是真的感觉到有些害怕。 万储轻吁了一口气道:“不要提他了……我现在一点都不想提他……既然院长说他有大用,那我们就先留着他吧……我会把他重新放回他之前的病房……但是,放回去之后,我们就放任他不管就好了,管他有什么能耐,我们连他人都不见,看他还能怎样……” 万储对于梁哲似乎颇为忌惮,言语中都带着一丝的害怕。 章悦深吸了一口气,之前她只是听说重病楼的病人们都特别恐怖,特别变态…… 据说,他们有的智商特别高,高的超出人类的极限……有的思想非常先进而深刻,如同海洋一般深邃,深不见底,暗藏玄机……有的则如同异教头目一样擅长蛊惑人心,短短几句话就可以让人对他深信不疑,甚至跪地膜拜……有的则身高两米半,体型巨大,嗜杀成性,如同恶魔降临…… 章悦之所以会来重病楼,其中一个原因当然是想傍上万储这条大腿,方便自己以后往上爬,另外一个原因则是想借机认识认识这里的重症精神病人们。 她有种直觉,这些重症病人们或许能够帮她大忙。 这些重症病人,可是全国最特殊,最恐怖的精神病罪犯……甚至说是让人闻风丧胆都不为过…… 他们或许不是真正的疯子,但一定有着某种不同于正常人的地方! 可是说,他们是全国最特别最特别的那几个人! 那么,他们究竟有几个人呢? 他们究竟又是怎么样的人呢? 整个重病楼,一共三层,这么大的空间,如此严密的看守,层层包围,全天候监视之下,究竟关押着怎样离奇而又恐怖的病人呢? 第398节 章悦想着想着,就禁不住兴奋了起来,这兴奋太过于激烈,导致她的身上都忽然传来了一阵颤抖。 万储以为她害怕,握住了她的手,安慰地道:“放心,有我在这里一天,这些病人就别想从病房踏出一步,毕竟我在研究如何将他们困住这件事情上,用了十年。” 章悦用力抓着万储的手掌,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下心情,问道:“告诉我,这里一共有几个重症病人?” 万储盯了章悦一眼之后,抬头望向了墙壁旁边一排的监控录像,用一种阴沉压抑的声音道:“活着的,一共六个。” 章悦又问:“他们分别是什么级别的?” 万储低声道:“一个d级,一个d+级,两个s级,两个s+级。” 章悦:“那……梁哲是哪个级别的?” 万储再次压低了声音道:“他刚来病院的时候是b级,后来出逃之后被抓回来,关押进了这里之后是d级,一个月之后又升到了d+,半年之后,升到了s级……” 章悦浑身又是一抖道:“梁哲是s级……这么说,像梁哲这样的,还有另外一个……比梁哲厉害的,还有两个?!” 万储:“级别与级别之间,根本不是一个概念,就好像猴子和老虎,跨越一个级别,那就是质的变化……在我看来,梁哲,他顶天也就是个s级,但是那两个s+级别的,我劝你永远都不要知道……” 章悦禁不住睁大了眼睛,带着一丝兴奋,又带着一丝恐惧地道:“为什么?!” 万储眼球上翻,嘴角抽动了一下道:“因为,他们根本不是人……” 第209章 突袭 章悦听到万储说病院中甚至还有两个s+级别的病人,她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太过于激动,浑身竟然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然而,万储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那两个s+级别的精神病人,都是不能被称之为人的东西了…… 那么,他们究竟是什么呢? 章悦摇了摇头,她不知道,但是,她却很想知道。 隐约之间,章悦似乎能预感到,自己肯定跟这几个重症病人会产生某种联系。 章悦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再次问道:“那s+级别之上,还有没有更高级别的病人呢?” 万储的脸色变了变,似乎在瞬间想起了什么令他极其不舒服的事情。 章悦看出来了,她半捂着嘴巴,紧张地问道:“难道真的还有ss级别的?!” 万储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用一种压抑的声音道:“没有……这种是传说级的,我反正是没见过……倒是我之前在翻看病院的病人简历时,看到过一个超过病人级别鉴定系统之内的病人……也就是s+之上的病人,据说是sr级的病人……但也只是听说而来,而且那简历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就算是有,也早死了……” 章悦一边抚着自己的胸口,一边小声道:“吓死我了……我感觉你们重病楼像是一个鬼楼一样……里面住的都不是人,是妖怪……甚至可以说是魔鬼……还是我们普通病区楼好……里面的病人至少还能被称之为人……” 万储抚摸着自己的下巴,意味深长地道:“要不然怎么说普通病区楼可有可无呢,他们活着的最大的作用就是给地下实验室输送活体实验。” 章悦若有所思地低声道:“我应该早来重病楼的。” 万储眉头一皱道:“你什么意思?早来干什么?” 章悦急忙笑了起来道:“早来伺候你啊,你一个人在这里,看守着这么多人不人鬼不鬼的重症精神病犯人,又累又苦,还整天要担惊受怕,我心疼你……” 万储忍不住笑了起来,摸了摸章悦那光滑的肩头,笑道:“你的小嘴可是真甜,简直要人命。” 章悦顺势弯腰趴进了万储的胸膛里,伸出舌头缓慢地舔着他的胸口,一边舔着一边娇声道:“万储大大,什么时候带我去见识见识这些重症病人啊,我好想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样子。” 万储道:“监控器里可以看到啊。” 章悦:“能不能带我去他们的房间呢?” 万储面色一冷,坚决地道:“不行!想都不想要!能让你看监控录像已经是很大的殊荣了!” 章悦忽然低头将整个身子彻底埋进了万储的胸膛里,她不再说话,开始用行动证明她的忠心和她的价值。 万储在一阵阵酥爽的喘息中,慢慢倒在了床上。 章悦翻身而起,直接跨在了万储的身上。 就在这时,床头对讲机的红点亮了起来。 万储一把抓了过来,按开对讲机:“说!” 随后,里面传来了特警小分队长的声音:“万主管,一切都处理好了,所有剩余病人全都集中到了普通病区楼的三楼会议室,接下来,该怎么处理?” 万储一边努力压制着喘息,一边道:“将他们……啊……带到重病楼里来……哈……全部关进地下室的粪坑里去……哦……” 小分队长只说了一个字:“好!”他似乎很想尽快结束这段有些尴尬的对话。 对讲机关上之后,万储又按了另外一个频道,呼叫了另外一个留在重病楼内的小分队长。 万储喘着粗气道:“你去把……8号病人梁哲……啊哦……从地下室的粪坑里带出来……重新关进他之前的病房内……” 这个小分队长说了两个字:“收到!”他似乎也很想尽快结束对话。 但万储却还有话要说,他梗了梗脖子,提高了音量道:“注意!要全程蒙住梁哲的眼睛!你知道的,之前他害死过好几个人……” 小分队长的声音出现了一丝的波动,他急忙说道:“好!” 随后,万储将对讲机扔在了桌上,开始全身心地享受章悦的服侍。 与此同时,普通病区楼内。 在特警小分队长的带领下,十名特警开始将会议室内的病人依次带出。 特警们态度蛮横,手段强硬,该动手时绝对不会多说一句话。 他们比普通病楼的院警们相比,骂人的能力可能不行,但打人的能力却强了数倍不止,而且专打要害,一打就是往死里打。 第399节 所以普通病楼的这些病人们都有点忌惮这些特警。 尤其是当一名瘸腿病人不听从他们命令,然后被打得鲜血淋漓,躺在地上半死不活之后,他们更加不敢有别的出格的举动了。 即使是冷空,一向阴冷乖张,也只能乖乖地站在队伍的中间,和五十多个病人一起,安安分分地下楼。 特警们依次分散开,每隔五米左右就会有一个人在看守,跟随着病人队伍一起前进。 很快,他们就下楼了。 在病楼外面的草坪里,潜伏着两名特警,这两名特警将身体隐藏在草丛中,半截枪口伸出来,对准了宿舍楼,是要防备着那批藏在宿舍楼内的逆反病人们骤然出现,对他们造成突然袭击。 病人们走出病楼之后,就开始骚动了起来,毕竟这里面的大部分人许多年都没走出过病楼了,这一走出来,心情难免会有些激动。 有的病人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开始大吼大叫并试图逃跑。 有个病人已经撒腿跑开了,但他刚跑了没两步,旁边一名特警立马就冲了上去,一枪托打在了这名病人的脑后,将他直接打翻在地,随后,对着他流血的后脑勺连着捣了好几下。 病人的半个脑袋被捣进了土地里,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病人队伍继续前行。 这一下,没有人敢逃跑了。 他们虽然有精神病,但也不是傻子,没必要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在病人队伍走了一半的路程之后。 空中忽然传来了一声破空的响声,如同爆竹炸裂一般。 响声脆且短,听起来像是在很远的地方,但似乎有近在跟前! 在响声传来的同时—— 一名特警‘噗通!’一声,栽倒在了地上。 他的后脑勺冒出了鲜血。 子弹不偏不倚,正中他的后脑勺正中央! 他被当场击毙了! “寻找掩体!有人偷袭!”小分队长高吼一声,立刻藏在了旁边的墙壁后面,望向宿舍楼附近。 可根本看不见任何人的影子! “报告队长!敌人用的是狙击枪!”一名特警用对讲机说道。 “想不到病人群里竟然还有个神枪手?!”小分队长似乎颇为诧异,他微微探出头,根据特警倒地的位置,仔细排查狙击手藏身的位置。 在距离特警们藏身之地三百米远的地方,赵直正趴在院警宿舍楼顶楼的阳台上,躲在两个垃圾铁桶后面,头上罩着一个黑色垃圾袋。 他趴在地上,身前是一把狙击枪,狙击枪的枪架子支在地上,枪管子从铁桶的夹缝中伸出来。 他的右眼眯起,左眼中的红点在正前方晃动,透过狙击枪的瞄准镜,那个红点出现在了三百米的楼下。 红点在跳跃,在缓慢移动,然后逐渐聚焦到了那名躲在墙壁后面,探出半个脑袋,正往这边观察,好像同时还在发号施令的特警身上…… 赵直深吸了一口气,几秒钟之后,红点终于在特警的额头正中间一动不动! 这是赵直生平第一次使用狙击枪,这把狙击枪是半小时前,他们在院警宿舍楼318武器库中发现的。 一分钟之前,赵直利用眼中的红点瞄准,成功狙杀了一名特警,正中后脑勺正中间,丝毫无差! 现在,他要狙杀第二名特警了。 赵直轻吸一口气,扣动了扳机—— “砰!”子弹射出! 特警小分队长几乎在一瞬间,将头从外面缩回了墙壁里面。 “崩!”地一声巨响。 墙壁被子弹打破。 特警小分队长捡回了一条命! 他之所以能捡回一条命,不是因为他听到了枪声,更不是因为他发现了赵直,而是因为——就在刚才,对讲机里传来了万储的问话。 他刚缩回脑袋的一瞬间,墙壁就崩开了。 他吓得脸都绿了! 万储又问了一声:“到底是怎么回事?!快回话!” 小分队长舌头在嘴巴里面打了结,想说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也不知是被这名不见踪影的神枪手吓的,还是被自己刚刚的死里逃生惊的。 就在小分队长终于旅顺了嘴巴,正要回话时—— 空中忽然飞来了一个绑着一条绳子的东西,那个东西看起来有点眼熟,绳子如同尾巴,在它的后面燃烧了起来,在半空中发出‘嘶嘶’的声响。 小分队长眉头一皱,当那个东西朝着他们这边飞来的时候,即将落地的时候,他终于明白了过来——那竟然是一个手榴弹! “全体趴下!”小分队长大叫一声。 下一秒钟,耳边就传来了轰然一声巨响。 地面震动,尘土飞扬! 第400节 病人们开始大吼大叫! 有箭矢从空中飞来,发出‘嗖嗖!’地声响! 特警们,被突袭了! 第210章 逃窜 手榴弹在身旁爆开,地面震动,尘土飞扬。 空中传来‘嗖嗖’地破空声响,箭矢急速飞来,有的病人仓惶逃窜之时,无意之间,竟然用自己的身体撞到了箭矢上,霎时便传来一声痛叫。 特警们迅速调整好作战状态,但他们却根本就找不到敌人在哪,就算是趴在病院门口草丛中,一直在监视院警楼动静的那两个特警,也完全没看见狙击枪的子弹和手榴弹是从哪里来的。 钢箭的来源地点,他们倒是看见了,就在护士宿舍楼二楼的窗口处,但是也是在一直移动中,并不是在固定点上,所以一时之间,他们也没法下手。 对讲机里再次传来了万储的吼叫声:“到底怎么回事?!” 小分队长躲在墙壁后面,一边清扫着身上的尘土碎石,一边说道:“我们遭遇了逆反病人的突袭,死了一名特警!” 万储大声道:“他们人在哪?!” 小分队长道:“没看见他们在哪,不过我猜肯定在宿舍楼里,我请求现在立马进入宿舍楼将他们赶尽杀绝!” 对讲机中忽然传来了一身细弱的声响,似乎有个女人在对讲机中低声细语。 几秒钟之后,万储咳嗽了一声之后道:“速速将病人们带回重病楼,然后再从长计议!” 小分队长望着那个死去的特警,又望着大开门户的宿舍楼,有些不甘地道:“我绝对会——” 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万储就厉喝一声道:“我命令你,现在立马返回重病楼!我再给你解释最后一遍,你们当前的任务是将剩余病人护送回重病楼,而不是和逆反病人正面对战,懂吗?!” 小分队长的眼神中略过了一丝愤怒,他深吸了一口气之后道:“收到!” 随后,小分队长向他的队伍下达了立即护送病人返回重病楼的指令。 因为刚才的一阵混乱,许多病人都从队伍中逃窜了出去,但大多数都被特警追了回来,随后特警们一直用枪指着他们,不让他们乱动,一旦乱动,便毫不留情地开枪射击。 但还是有一小批人逃离了特警们的追赶,并在时不时的飞弹以及钢箭的掩护下,朝着宿舍楼疯狂跑去。 趁乱逃窜的这些病人是在整个队伍中间段的那一批,也就是刚刚被击毙的那名特警管看守的位置。 那名特警被击毙之后,他所看守的那些病人们便开始了逃窜。 其余的逃窜病人都由各自的特警去追了回来,唯独这一小截的病人,并没有人去追回来。 这一批逃窜病人有八个,他们的双手被同一条绳子绑着,可以说,他们现在正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离不开谁。 剩下的病人还有五十多个,全都被特警们用枪指着,双手举在脑后,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因为每几个病人就有一条绳子链接着他们,所以想要跑掉,要么找东西割断绳索,要么就要和同一条绳子上的人一起逃走,而这两种方式的难度都相当大,尤其是在旁边还有特警们的枪口指着的情况下。 几名特警申请去将那批已经逃开十几米距离的病人追回来,但被小分队长给拦住了,他怕那里有埋伏,他现在不敢掉以轻心。 小分队长对着正在疯狂逃窜的病人大吼道:“停下脚步!否则立即将你们击毙!” 那些病人好不容易看到了逃生的希望,哪里肯乖乖停下。 小分队威胁无果,直接举起了手中的ak47,对准了那批病人,嘴角上扬,眼神中带着一丝复仇和杀戮的快感—— “砰砰砰砰砰!” 子弹疯狂射出,跑在队伍最后的那个病人后背中了一连串子弹,当场死亡。 这名病人倒地之后,绳索骤然绷紧,前面的几个病人速度立马放缓了下来,但他们没有丝毫的停留,七个人一起用尽全力,将最后一名死去的病人拖拽着往前走。 小分队长手中的枪也没有停,又是一连串子弹射出。 旁边的几个特警,以及埋伏在草丛中的那两个特警都开始对着这一小批逃窜的病人扫射了起来。 如果不能将他们带回重病楼,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们赶尽杀绝! 倒数第二个病人后背身中十几枪,扑倒在了地上。 但病人队伍依旧在前进,前面六个病人拖拽着两个死去的人朝着宿舍楼快速移动。 两个死去的病人虽然减缓了他们的移动速度,但却并没有减弱他们对于逃生的渴望。 一阵密集的枪声再次响起。 倒数第三个病人倒下了—— 倒数第四个病人倒下了—— 他们还在往前走,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四个活着的病人,用绳子拖着四个死去的病人,一步一步往前移动! 但是,他们的步履已经十分艰难,基本已经处于移动不了的地步,因为他们的力气并没用到一起去,所以小队伍开始出现了歪曲,看起来他们随时都会全部倒地。 后面的病人拼命往前挤,前面的病人则拼命保持住自己微弱的领先优势。 谁都不想跑在最后,因为跑在最后的便意味着要成为了枪靶子,随时都可能死掉。 忽然之间,最后一名病人猛然停住了脚步,他这骤然一停,加上绳子末尾那四个死去病人的重量,使得尚在缓缓前行的队伍终于一动不动了。 这时候,最后那名病人忽然弯下腰,将他身后那名已经死去的病人背在了身上。 “砰砰砰!”子弹从后方射来,全都打在了那名已经死去的病人身上。 那个人背着个死人,大吼一声:“快走!用力!” 第401节 前面的病人一起用力,队伍再次移动了起来。 子弹还在疯狂射击。 忽然间,从宿舍楼中飞出一颗手榴弹,在逃窜病人的队伍和特警们中间炸开。 趁着这一时的混乱,他们连滚带爬地朝着宿舍楼冲去。 这时候,从宿舍楼里面跑出两个病人接应了他们,其中一人跑到队伍的后面,用铁板挡住子弹,另外一人则用刀割掉了绳索。 病人们的负重减轻,速度立马提快,三步并作两步跑,飞也似的冲进了宿舍楼! 厉山跟在逃生小队的后面,走进了宿舍楼,一把关上了房门。 “砰!”地一声响,最后一颗子弹穿过门缝,打在了钢板上。 在门外面,距离宿舍楼不到五米的距离,躺着四个千疮百孔的病人。 宿舍楼里面,半条绳索连着四个死里逃生的病人,其中三个人已经吓得全都坐在了地上,腮帮子和双手在不停地抖动,只有绳索最后面那人依旧笔挺地站着,他的眼神中没有惊恐,没有慌乱,而是带着冷漠,无尽的冷漠。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冷空。 刚刚就是他,急中生智,临危不乱,用死人的身体挡住了子弹,保住了他们的性命。 他冷冷地环顾四周,似乎是想找什么人,但却没有找到。 “把我解开。”冷空斜着瞥了一眼厉山。 厉山对冷空也没多少好感,但看在大家现在都是反贼的份上,便用匕首割开了冷空的绳索。 割开绳索之后,冷空冷冷地笑了一声,随后,他便朝着楼梯口快步走去,似乎正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等着他。 “不要到处走动,这里很危险。”旁边的铭人说道。 “危险?”冷空回过头来,盯了一眼铭人,他的嘴角上扬,带着一丝不屑,“你们知道什么是危险?!” 说罢,他回过头去,朝着前方快速走去。 他走到楼梯口,却没有上楼,而是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了走廊的尽头。 他推开尽头的铁门,走下了地下室。 厉山和旁边的铭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摇了摇头。 铭人张开口,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什么。 虽然这次的突袭一点都不成功,甚至因为太过于仓促,导致他们自身都差点暴露,还让四个无辜病人丧生。 但,不管如何,他们刚刚成功救下了四个病人,击毙了一名特警,并守住了院警楼,虽然特警们并没有真正地发起进攻。 即使冷空不屑与他们为伍,但另外三人也算是给他们的队伍增添了战斗力,不失为一件好事。 而那四个死去的病人,是为了争取自己的自由而死,就算现在不死,以后也肯定会被折磨死,反而以这样一种方式死去,还有尊严一些。 门外的特警们见那四个病人逃进了宿舍楼,便也不再追赶,开始驱赶着剩余的那些病人们,朝着重病楼快速走去。 在行进的过程中,有一个人,自病人群中悄然回过头来,朝着院警宿舍楼看了一眼。 他的脸似笑非笑,颇有深意,他用手背抚了抚自己有些歪斜的眼镜,看了看手腕上的电子表—— 此时的时间,中午11点整。 这个人,正是孙震阳,孙老师。 孙震阳看起来好像并不慌张。 赵直要逆反的时候,他没有慌张。 特警们搜捕的时候,他没有慌张。 刚刚遭遇突袭的时候,他依然没有慌张。 孙震阳的眼睛深处,似乎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缓缓转回头去,跟在队伍后面,走进了重病楼。 重病楼,对孙震阳来说,是一个神秘而神圣的地方。 因为这里,住着他当年的室友,催眠大师——梁哲。 更因为这里,还住着另外一个人,那个人,是孙震阳的老朋友了,那个人的名字叫——鬼手魔山! 第211章 梁哲回来了 自从一个月之前,梁哲和赵直离别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第二个活人。 这一个月来,他虽然没见过真正的活人,可是却感觉四周到处都是人。 这不是他的幻觉,也不是他的幻听。 这是他为了打发时间,为了让自己不被这种充斥着恶臭味的禁闭所提前折磨死所想到的唯一办法。 他在黑夜中说话,有时是自言自语,有时是和看不见的人对话,有时眉飞色舞地讲故事,有时还对着看不见的人发脾气。 他像个演员,一人分饰数角。 在这种极端的情况下,梁哲没有疯掉,也没有死掉,这源于他强大的意志力,和坚定的决心。 他呆在这样环境当中,差不多有半年的时间了。 第402节 一般人,在条件如此艰难的禁闭环境之下,可能三天,最多一周,就忍受不了了,但梁哲却整整忍受了数百天。 其实,纵身跳入粪坑中,被粪闷死,比在粪坑之上与自己艰难地对抗,要难得多得多。 可是,梁哲并没有选择这么做。 他之所以没有选择这么做,是因为他还有很多事情并未完成。 那些事情非常重要,简直比他自己的性命重要一百倍。 寂静和孤独给了梁哲许许多多思考的机会,可以说,除了思考之外,他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 他在这里冥思苦想,想通了很多事,也想明白了很多的道理,更重要的是,他好像看到了事情的真相。 隐约之间,他感觉自己正身处一个巨大的阴谋当中。 这个阴谋,从最开始黎墨介绍谭维给他治疗就已经开始了,或者更早之前就开始了…… 在那之后的种种遭遇和经历,仿似都是阴谋的一部分。 他想到了黎墨的女儿小雪给黎墨绣的那条手帕,想到了那条手帕上的x字母,以及两个交织到一起的锦鱼。 他想到了谭维的拉人如梦,想到了她身上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咬痕。 他想到了黎墨的老家风铃村,想到了旗山,想到了那根绣着两条纵横交错在一起的蛇的旗子…… 他想到了在洞穴中墙壁上绘制的那一连串的壁画,壁画上有个长着山羊胡子的老头…… 他想到了三手,想到了他额头上的刀疤,想到了他现在可能还独自一人呆在墓穴中,守着陵墓的场景…… 他想到了黎墨,想到了他跟随着一群行尸走肉,钻进那个形状为x的巨大石门的场景…… 他想到了那批组织严密,行踪诡异的黑衣人,想到了那批黑衣人口中所谓的使命,以及要保住的秘密…… 他想到了十三娘的半张‘罚’字脸,想到了那个诡异的黑色双鱼玉佩,还有三爷留给他的六角风铃…… 他想到了樊道明给他的药酒,现在他的鼻尖似乎依然能闻到那药酒当中残留的奇怪味道,每次喝完药酒,他就有一种强烈的想要发泄的欲望…… 他想到了樊道明那双阴森森的眼睛,以及那句萦绕在他脑海中的话:心理学的尽头的数学,数学的尽头是哲学,哲学的尽头是神学,所以说,心理学的尽头的尽头的尽头,是——神学。 他想到了他在家中的最后一场晚宴,那天是他母亲的生日,他在回家之前喝了樊道明送给他的药酒,他回到家,情绪焦虑而激动,他觉得所有人都在针对他,都在威胁他,都在暗算他…… 晚宴的过程中,停电了,在停电的几秒钟里,他看见了原本不该他看见的东西,他看见了一个似乎不属于这个时空的东西,时至今日,他依旧不知道这个东西到底是他自己的幻觉,还是别的什么…… 酒瓶碎裂,椅子倒地,尖叫声和哭声响成一片…… 来电了,灯亮了。 小雪倒在血泊中…… 梁哲傻了……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 他看到了那个东西,让他做出了这个决定。 于是,他顺水推舟。 于是,他将计就计——于是,他来到了这家精神病院。 在x形状的青铜门缓缓打开的时候,他觉得他就要接近事情的真相了。 然而,他没有想到,这一切才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父亲通过那封邮件告诉他的东西,也只是皮毛而已。 他越在病院中呆得越久,越是发现病院深不可测,最关键的是,他隐约之间发现的那个秘密,也越来越扑所迷离,让他摸不着头脑。 所以他开始试着逃出病院,寻求外界的帮助,他感觉自己一个人无法搞定所有的事情,他一个人的能力根本无法和他们一群人对抗,或许,黎墨可以帮他,或许,十三娘可以帮他,谭维也可以,甚至三手说不定也会帮他…… 但是,直到他成功逃出了病院,他的病友接连惨死,他又被带进了重病楼之后,他才真正明白——事情并不是他预想的那么简单,简直比他想的要复杂一百倍…… 经过最近这段时间的冥思苦想,梁哲终于想出了一些眉目。 就在昨晚,他做了一个有些离奇,又有些恐怖的梦。 他觉得这个梦,是对他最近这段时间的思考的一个总结和延伸,有着深刻的现实意义。 他开始反复思考这个梦,努力回想其中的每一个细节点,试图解梦。 在梦里,首先看到的是一片通红的火焰,火焰从南烧到北,从东烧到西。 放眼望去,一片火海。 火焰奔腾的速度奇快无比,木头被烧着,石头也被烧着。 但凡火焰燃烧到的地方,转眼之间,全都成了废墟,连铁器都不例外。 最后,他身旁的高楼大厦,他所处的世界,全部成了一片废墟。 灰烬在空中飞舞,飘飘洒洒,如同雪花一般。 他望着空空荡荡的四周,望着空中飞舞的灰烬,茫然不知所措。 忽然之间,有一个东西从前面的废墟中钻了出来—— 那竟然是一个人,背对着梁哲,弯着腰,脖子歪曲着。 梁哲喊了一声,可喉咙里却没有发出声音,他摸着自己的脖子,感觉有些奇怪,正要往前面走去。 第403节 忽然之间,那个人回过了头。 那个人的眼睛是血红色的,他的嘴巴张着,有粘液从嘴唇上流出来,他的嘴巴里很空,似乎没有舌头。 梁哲有点害怕,不知为什么,他感觉这个东西好像似曾相识,但就是想不起来。 那个怪物一样的人用血红色的眼睛紧盯着梁哲,他的脖子左右扭动了起来,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声。 他的喉咙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滚动,像是一个圆球,从胸腔处往上滚,滚到一半的时候,‘嗖’地又落了回去。 他的嘴巴扭曲了起来,发出恐怖的‘呜噜’声! 他迈开步子,一瘸一拐地朝着梁哲走去,他的头歪在一边,脖子机械般地左右扭动。 “咕噜!” 他的吼间发出一阵诡异的声音。 脖子里的球状物体猛地窜了上去,一根血红色的舌头从他的嘴巴里面伸了出来,舌头在空中一伸一缩,在试探着,逐渐变长。 那已经不像是人的舌头了,而像是蛇的蛇信子。 舌头在尽头处开始分叉,分成了两条,在空中上下颤动,发出‘嘶嘶’的声响。 骤然之间,红色长舌对着梁哲的脖颈窜去! 梁哲尖叫一声,转身往后狂奔。 但是,在他身后的废墟中,同样站起来一个人,这个人的眼睛也是血红色的,这个人的喉咙上下滚动,随后,一根血红舌头猛地伸了出来。 紧接着,周围的废墟中,灰烬底下,钻出一个又一个梗着脖子,歪曲着双腿,机械般一扭一扭的怪人。 无数怪人从废墟中钻出。 一片又一片。 这些人晃动着手臂,咔咔扭动着脖颈,喉咙里的球状物上下滚动,身子歪歪曲曲,一瘸一拐朝着梁哲走来。 他们是人,却又不是人,他们长着人类的身体,却没有人类的思维。 不,准确的说,他们没有思维。 梁哲能感觉到,他们的思维是空洞的,一片空洞! 梁哲在梦中忽然想起来,当时在风铃村中的旗山墓地底下,那个巨大石门后面,从深渊底下爬出来的那一批行尸走肉,跟他眼前的这些人是如此相像。 只不过一个有着红色长舌,一个没有。 或许,当时在墓地里的那些人也有红色长舌,只不过当时是被控制住了,没有伸出来而已。 无数怪人朝着梁哲走去,他们最开始的时候速度很慢,然后速度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大,舌头也越来越长! 梁哲孤立无援,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嗖!”地一声响。 一条长舌窜到了梁哲的脖颈前,分叉的舌头如同铁钳一样扼住了梁哲的喉咙。 “噗呲!”梁哲喉管被撕开。 鲜血从喉咙里流出来,但是却没有流在外面,而是流进了怪人的长舌里。 长舌上的血管一胀一胀的,里面的血液在快速往前流动,流到了怪人的嘴巴里。 这条长舌竟然像是一根针筒一样,开始吸食梁哲的鲜血! 旁边又有一个怪人将舌头钳在了梁哲的脖颈上,两条舌头一起吸食梁哲鲜血,紧接着是三条,四条……十条……二十条…… 当最后一滴血从梁哲的体内流走的时候,他尖叫一声,从梦中惊醒! 这个梦,是梁哲迄今为止梦到的最为恐怖的梦! 醒来后的很长时间,他都在摸着自己的脖子发愣,他感觉脖子冰凉,似乎真的曾被长舌给钳中了一样。 好久之后,他才忽然想起来,他在还没进入精神病院,正给谭维看心理疾病的那段时期,曾经也做过一个吸食自己手臂的怪梦,但是那个梦,他当时并未记得太清楚,现在想来,这两个梦,似乎有些异曲同工之处。 只不过,一个是吸食自己的鲜血,一个是被别人吸食。 梁哲被噩梦惊醒的时候,是在半夜,他在黑夜中,睁着双眼,反复思考这个梦,将梦境中的内容和他之前的经历,以及最近思考到的东西和发现的一些线索进行一一对比。 最终,他得出了一个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结论——有极其危险且恐怖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而且,这件事情,不是小范围的事情,将会是全国性的,甚至是全球性的。 这个梦,正是一种预兆。 看来,是时候做点什么了! 他在黑暗中咬紧了牙关,感觉浑身都在颤抖。 他不停地思考着,不知白天还是黑夜,他没有时间的概念,也不需要时间的概念。 他甚至完全不知道过了多久。 忽然之间,地下室的门板被打开了。 随后,一道光柱从上而下,在地下室中扫射。 一个略带紧张的声音从上面传来:“梁哲!背过身去,蒙上你的双眼!让我看见你的双手!” 第404节 第212章 重症病房 两名重病楼特警将梁哲从地下室中押解了出来。 梁哲的双眼被一块黑布蒙着,他刚刚探出脑袋,一个黑色头套就直接罩了上去,紧接着,‘咔嚓’一声响,他的双手也被铐了起来。 这个特警小分队长长得看起来有些清秀,他在前面领路,两个特警人员跟在后面,分别按着梁哲的左右肩膀。 他们朝着外面迅速走去,似乎一刻也不想多呆。 走到半路上的时候,梁哲忽然问道:“外面是不是发生暴动了?” 三个特警都没有说话,脚步越来越快。 梁哲再次道:“他们是不是已经暴动成功了,你们害怕了?” 长相略显清秀的特警小分队长厉喝一声:“闭上你的嘴!” 梁哲没有丝毫闭嘴的迹象,他继续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现在正准备转移那些没有行动力的普通病人吧?你们要把他们藏在那里好呢,我想想……对了,最好的地方,就是地下室的粪坑里,那里空间又大,又安全,不用你们费心费力,而且他们想死的话,直接跳坑就行了,多简单。” 特警们没有说话,继续前行,打开了一道铁门,来到了一楼。 一楼是d级病房,目前关押着一个d级病人,一个d+级病人。 二楼是s级病房,目前只关押着一个s级病人。 三楼是s+级病房,是专门为至高等级的病人准备的病房,监管也最为严密。 梁哲最开始来的时候,在一楼,后来转到了二楼,再后来,转进了地下室的粪坑中。 现在,他终于又回来了。 他又要回到二楼的s级重症病房去了。 他们在一楼的走廊内朝着前方走去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了一声爆炸声,地面似乎晃动了一下,那像是地雷炸开的声音,又像是手榴弹爆开的声音。 梁哲忽然停住了脚步。 两名特警立马吼道:“快走!不然——” 梁哲打断了他的话道:“你们难道不想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万一你们的队员都死了呢?” 前面的小分队长骤然回头,一警棍捣在了梁哲的肚子上,恶狠狠地道:“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你要么就给我老老实实的,要么就被我打的老老实实的,你选一个!” 梁哲被打了一下,只是微微弯了一下腰,更没有发出痛叫声。 他一句话不说,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似乎在等待着特警小分队长的继续殴打。 小分队长紧紧盯着梁哲头上的那个黑头套,不知为何,他感觉黑头套后面似乎有双眼睛正在盯着他看,眼神冷冷的,只穿入他的内心,能够看穿他的弱点。 小分队长嘴角抽搐了一下,又是一警棍打在了梁哲的肚子上,大声道:“走不走?!不走再把你扔回粪坑里去!” 梁哲还是没有说话,他的腰再次一弯,然后缓缓打直。 他静静地站着,双手被拷在身前,脚上绑着镣铐,按理说,他现在一点战斗力都没有,但不知为何,小分队长却忽然感觉有些害怕。 小分队长不仅感觉有些害怕,他还感觉有些奇怪,奇怪之外,他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好奇心正在促使着他去揭开黑头套,看一看梁哲此时的眼神,看一看他的表情…… “老大,我们还不走吗,他们快进来了?”一名特警人员询问道。 小分队长迅速回过神来,猛地一警棍敲在梁哲的脑袋,发出‘砰!’地一声响,脸色涨红地大吼一声道:“走!” 梁哲还是没喊痛,也没有说话,但是他却开始往前移动了。 小分队长似乎松了一口气。 他们继续前行。 小分队长的心始终悬在梁哲的身上。 他真的很好奇,越来越好奇,这个梁哲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为什么打骂他都一句话不说,甚至连叫都不叫…… 不,这都不是最令小分队长好奇的,最令他好奇的是,为什么在梁哲的身上感觉不到一丝情绪的波动…… 是了,这才是最诡异,最离奇的地方! 梁哲像是一个死尸,一个戴着黑头套的死尸。 小分队长特别想看看黑头套后面的梁哲到底是不是装的,是不是一边呲牙咧嘴地忍着剧痛,一边一声不吭? 是不是明明恨得要死,明明无比愤怒,却还要装作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 小分队长一边往前走着,走到一楼大门口附近的时候,外面厚重的铁门被打开,另外一个小分队长从外面走了进来,是那个鼻子上长着一个黑痣的分队长。 黑痣分队长满面狼藉,一身尘土,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黑痣分队长和长相略显清秀的分队长两个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两个人似乎无话可说,又或者是,有些话不知道该怎么说。 长相清秀的小分队长领着梁哲上楼了。 黑痣小分队长领着一大批病人从外面乌泱乌泱地走了进来。 梁哲的脚步再次停住,他缓缓回过头去,将脑袋对准了那批走进来的病人。 虽然戴着黑头套,但他似乎依然能够看见。 长相清秀的小分队长这次没打他,也没骂他,而是直接指挥了两名特警人员,将梁哲扛了起来。 第405节 “蹬蹬蹬!” 三名特警迅速上楼。 孙震阳藏在病人群中,望着他们上楼的背影出神。 “砰!”地一声,一名特警将孙震阳直接踹在了地上,大吼一声道:“还不快走!” 孙震阳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弯腰耸脖,跟上了病人队伍。 梁哲被特警们抬着上楼了,这待遇倒还是相当不错。 上楼之后,他们停在了走廊右边的第二间病房前面。 这间病房,就是之前梁哲住过的病房。 特警小分队长用对讲机呼叫了他们的主管万储。 没过一会儿,万储就来了。 在万储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这个女人正是章悦。 万储看了一眼特警小分队长,又看了一眼戴着头套的梁哲,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章悦。 章悦对着他笑了笑,笑得有点难看,看起来好像有些紧张。 万储转过头来,从腰间解下一串钥匙,打开了房门边上的一个小窗口。 这个小窗口打开之后,一个电子仪器从里面缓缓伸了出来。 这时候,梁哲忽然说话了,他说道:“万储,别来无恙啊。” 他的声音很轻柔,语气很温和,似乎真的是在和老朋友打招呼。 万储冷哼了一声,没有理他。 随后,万储在电子仪器的键盘上按下了一串数字,只听‘哔’地一声轻响,电子仪器的屏幕亮了起来。 这时,梁哲再次说道:“还记得那个医生吗?我听他说,你们的关系好像还不错,可惜啊,可惜……” 梁哲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但惋惜之外,还有还有别的情绪在里面,那好像是嘲讽,是鄙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威胁。 万储陡然转过头来,猛地一脚踢在了梁哲的裆部。 梁哲急忙弯下腰去,双手捂着裤裆,身子扭曲成了一团,可是,他依旧没有痛叫,甚至一丝声音都没从黑头套中发出来。 万储踢完之后,似乎还不解气,大声道:“梁哲!你最好给我老实点,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我既然能将你关进地下室,我就能让你永远消失,甚至生不如死!” 梁哲缓缓站直了身子,戴着黑头套的脑袋对准了万储,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静静地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万储被看得有些发麻,一把将梁哲头上的套子摘了下来。 梁哲的脸终于露出来了。 他的表情很平静,他的眼睛在闪光,眼神中没有恨意,没有愤怒,里面似乎什么都没有,但是,却仿似又能感觉到里面有东西,只不过是那东西看不明白猜不透而已。 他不像是一个呆在地下室数月之久的人,更不像是一个刚刚被打破了脑袋,还被踢了裆部的人,甚至不像是一个精神病人。 他静静地站在那,紧盯着万储,随后,微微一笑道:“万储,你还在想他吗?晚上经常做噩梦吗?你还记得他的名字吗?” 万储愣住了,不知是被梁哲的表情给愣住的,还是被他的眼神给愣住的,或许是被他的话给愣住的。 万储没有说话,紧紧盯着梁哲。 就在这时,章悦忽然从他的背后走了上来,她挡在了两人的中间,硕大的胸脯面对着梁哲,几乎贴在了梁哲的胸前,她的脸也几乎靠在了他的脸上。 她微微抬头,目视梁哲的双眼,低声道:“梁哲,你还记得我吗?” 梁哲低头望着这个看起来有些妖艳的女人,没有说话。 这时候,万储似乎才醒悟了过来,他猛地一把推开章悦,一脚就踹在梁哲肚子上,同时大喝一声道:“给我打!狠狠打!” “砰!砰!砰!砰!”三名特警对着梁哲一顿狂揍,他在地上翻滚,头上和脸上都流出了鲜血,身子逐渐蜷缩成了一团,躺在地上,不停地抖动。 可是,他却依然没有喊叫,他紧闭着嘴巴,一声不吭。 万储望着地上的梁哲,冷笑了一声,随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右手手指放在了电子仪器屏幕下方的一个凹槽处。 又是‘哔’地一声轻响传来。 厚重的红漆铁门‘轰隆’一声打开。 一股阴寒的气息扑面而来。 万储大喝一声道:“将他扔进去!” 三名特警将梁哲抬起来,像是甩垃圾一样,直接把他隔空甩进了病房里面。 “咚!”地一声响,梁哲摔落在病房内的地面上。 他环顾四周,嘴巴缓缓张开,说出了一个字:“我——” “砰!”地一声响。 红漆铁门被关上,梁哲的话被隔断在了里面。 第213章 商议大事 病人集群的这一次的逆反行动大获成功,他们不仅成功逃离了普通病区楼,还顺利拿下了院警楼。 第406节 大部分院警都已在战斗中死掉,剩下的几个则投降了病人,院警们从没想过他们有一天竟然会对着病人下跪,但面对着不可逆转的结局,为了生存下去,为了活命,他们显然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赵直并没有杀死这几个投降的院警,但也并不信任他们,他将他们关押了起来,关押在了地下室中,任他们自生自灭。 在经历了刚才一波不是很成功的救援行动之后,赵直他们现在全部聚集到了院警宿舍楼三楼的一间较大的空房间内商量事宜。 这间空房间是院警们之前用来赌博用的,所以房间内到处都是烟头,中间的桌子还上放着一叠扑克牌,四周胡乱放着几张椅子,歪七扭八。 赵直捡了一张椅子坐了下去,他的右手拄着那把刚刚使用过的狙击枪,他的左手拿着一张图纸。 这站图纸是刚刚出炉的,是那几个去过重病楼个病人们集思广益,根据脑中到底记忆,一起画出来的重病楼内部结构图。 图纸上的线歪歪曲曲,毫无规则和美感可言,像是一坨搅在一起的蚯蚓,根本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赵直苦笑了一声,将图纸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抬起头,扫视众人道:“你们都是从一开始就跟我一起行动的人,也是我所信得过的人。现在,咱们已经踏出了第一步,并且获得了成功。接下来,我们将会面对更加艰难的挑战,这个挑战首先来自于我们——” 赵直闭上嘴巴,环顾众人。 甄晴此时正站在赵直的背后,紧闭着嘴巴,一言不发,她的手中握着一把手枪。 旁边的二子忽然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赵直的对面。 二子坐下之后,咧了咧嘴,缓缓道:“首先应该是我们内部之间一定要团结,而且一定要相互信任,这是我们能够取胜的基础。” 铭人也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去,他坐下之后,深吸了一口气,表情看起来有些紧张,但还是用一种平时并不常见的沉稳语气说道:“其实我们造反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活下去,这个目的是我们大家的共同目的,而唯有我们大家一起努力,才能达到这个目的,少了任何一个人都不行。” 铭人说完之后,他身后的厉山立马表示赞同。 划船大哥也说道:“直哥,是你带我们出来的,我们相信你,该怎么做,你就说吧。” 光头强用光秃秃的脑门瞪着赵直,说了一个字:“可!” 四川小哥笑了笑,嘴巴张开,却没有说出话,似乎是努力克制住了。 墙角落里,蹲着一个长着一双鹰眼的男子,他的眼睛在房间内来回扫视,一刻也没有停歇。 当赵直看向他的时候,他立马将头埋进了双膝之间。 赵直高声道:“鹰眼,来,说说你的想法。” 过了好一会之后,鹰眼才抬起头,他眼珠子上吊,用惨白的眼睛盯着赵直,低声道:“这里并不止我们这些人……” 他的嗓音沙哑而低沉,像是沙石在铁器上摩擦发出的声音,带着一丝诡异气息。 赵直问道:“还有什么人?” 鹰眼道:“地底下有人。” 赵直道:“是我们关押的投降院警吗?” 鹰眼摇了摇头道:“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个病人。” 铭人忽然插话道:“是不是冷空?我们刚才把他救了回来,他独自一人去了地下室……” 赵直的嘴角忽然抽搐了一下,他望着鹰眼,道:“是冷空?” 鹰眼点了点头,紧接着又道:“在地下室的下面,还有别的东西……” 赵直:“什么东西?” 鹰眼:“不是人的东西……有很多……我听见了它们的吼叫声……低沉而压抑……” 赵直忽然响起他曾经在普通院警楼看见的那些血红怪物,不由地打了一个寒噤。 他不知道鹰眼听见的到底是不是血红怪物,但就目前情况来说,他们根本没有额外的精力去对付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赵直深吸了一口气道:“它们现在是对我们有帮助,还是有威胁?” 鹰眼摇了摇头,白眼珠子一转道:“我不知道……不过,总有一天,它们会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赵直点了点头,他也预感到了,到最后的最后,他们面对的最大敌人很有可能并不是人类。 但目前为止,还是人类对他们的威胁最大,地下室的那些东西反正一时半会也出不来,就让它们先呆在里面好了。 赵直望着鹰眼,继续问道:“还有吗?” 鹰眼的白眼珠子又转了一圈,嘴巴张了张,但却没有说出话来,随后,他摇了摇头,站起身,走了出去。 在走到一半的时候,鹰眼忽然回过头来道:“这里有女人……她们虽然是护士,但依旧是女人……” 赵直意味深长地望了鹰眼一眼,然后又望了众人一眼,随后缓缓道:“你们能管好自己吗?” 众人分别点了点头。 这些人被关押了很多年,他们不仅仅是精神病人,他们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罪犯。 现在他们忽然之间获得了一部分的自由,难免会心生歹念,甚至有可能会不顾后果地发泄自身的欲望。 这是赵直最害怕看见的结果。 他不想再像院警管理他们一些管理这些病人。 他希望大家是公平的,是平等的,有话就说,该行动的时候也别含糊,大家之间没有阶级之分。 为了行动的统一性,赵直只是暂时充当了一个行动指挥官而已,但除了行动之外,私生活他是绝对不会干涉的。 对于屋子里这些人,赵直还是能够信任的,但是屋子外的那些病人呢? 有的病人甚至叫不上名字来,有的病人本身精神病就极其严重,根本无法管教,除非强行关押。 第407节 现在院警楼和护士楼中间的墙壁被炸开了,两栋楼成了一栋楼。 万一他们对那些护士动手动脚怎么办? 这是一个相当棘手的问题…… 目前来看,除了从思想上进行引导之外,并没有别的办法。 赵直想了一会之后,用坚定的语气道:“我希望在坐的各位不仅要管好自己,还要监管另外那些病人,如果他们对护士有些不好的举动,看到的人立马实行强制措施进行制止,我们要坚决抵制这样的行为!” 众人再次点了点头。 鹰眼此时已经走了出去,他紧贴着墙角,弯腰弓背,双眼吊起,在走廊中来回观望,那双白眼珠子似乎能够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不,是别人以为并不重要的细节。 鹰眼走出去之后,赵直深吸了一口气,朗声道:“首先,我们挑战来自于我们自己,就是大家刚刚说的,那就是团结,只有大家团结一起才能获胜,只有获胜,我们才有活着走出去的机会!” 赵直顿了顿,继续道:“其次,这个挑战来自于重病楼,大家也看出来了,重病楼的特警训练有素,机动性和战斗力都很强,虽然我们尚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更厉害的武器,但就目前来看,他们的武器不仅比我们好,还比我们多。” 赵直环顾众人,继续道:“除了特警之外,整个重病楼可以说是铜墙铁壁,里三层外三层,光是靠我们从外面攻打,估计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他们的人数和作战能力都远远在我们之上,所以,硬战是不现实的。” “但是,我们也不能一直躲在这里,时间拖得越久,我们的劣势便会越来越大,不可控的因素也会越来越多,所以,我们需要要尽快行动起来,至于到底怎么怎么行动,大家各抒己见吧。” 赵直的话刚刚说完,铭人就说道:“我们可不可以不管重病楼……只在重病楼的附近安插一个岗哨,24小时监视他们,一有动静就立马报告……我们放着他们,但不攻打,而是将目标直接对准院长和黑衣人如何?” 二子摇了摇头道:“我觉得不妥!首先,我们不知道院长和黑衣人到底在哪,更不知道如何进入地底。其次,黑衣人的人数上百,而且纪律更加严明,简直如同机器人一般,我觉得去地底下打黑衣人,还不如直接攻破重病楼。一旦攻破重病楼之后,我们就可以控制整个地上部分,那时候,就可以在地面上设置机关和埋伏,等院长和黑衣人上来之后,将他们一网打尽。” 铭人脸色一红道:“可……我们该怎么攻下重病楼呢……” 二子咧着嘴道:“我们不是有个rpg发射器吗,再找找看有没有剩余的rpg,有的话,趁半夜他们睡觉的时候,直接炸开,冲进去!” 铭人急忙道:“rpg没有了……武器库都被我搜遍了,而且,rpg是孔武弄来的,根本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最关键的是,现在连孔武的人都不见了……” 赵直摇了摇头道:“rpg的事先不管,就当做没有这个东西,我们先想别的办法。” 二子托着腮帮子,想了一会之后道:“要不,我们假扮黑衣人?偷偷混进去?” 赵直眼睛一亮道:“这个倒是可行……” 随后,赵直眉头一皱道:“不过……我猜他们接头的时候应该会有个暗号,或者是代表黑衣人身份的东西,我们不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冒然假扮有点太过于危险,弄不好就是自投罗网。” 铭人忽然道:“要不,我们从内部瓦解他们……就像我们从内部瓦解了普通病楼一样……” 二子拧眉道:“你的意思是,假扮成重症病人进入重病楼?这很难实现吧,比假扮黑衣人还难。” 铭人急忙摇头:“不是……是联系住在重病楼里面的病人,让他们从里面进行瓦解……” 赵直道:“这个方法可行!是最简单最有效的办法,但是,它的重点是,如何和重病楼里面的病人取得联系,还有,怎样让他们知道我们已经控制了外面?” 二子沉吟片刻之后道:“我觉得最关键的是,那些重症病人们可能并没有空间进行瓦解……毕竟他们不像我们一样,有充足的时间和空间,他们几乎全天都被关在重病监护室里,铜墙铁壁,连自己出来都成问题。” 铭人若有所思地道:“也就是说……只要我们能帮助他们走出房间,他们就可以帮助我们拿下特警……” 赵直忽然一拍脑门道:“我想起一个人来!” 二子和铭人异口同声地问道:“谁?” 赵直微微一笑,缓缓道:“梁哲。” 第214章 地下管道 当赵直他们在房间内商量着该如何和梁哲取得联系,并拿下重病楼的时候,小玉则一个人在外面焦急地四处寻找着铃儿。 在战斗结束的时候,小玉立马就去了铃儿的房间,却并未见到铃儿,她又迅速找遍了整个护士楼,同样没见铃儿的身影,她先后问过好几个护士,她们都说没见过铃儿。 住在铃儿斜对面的一个老护士跟小玉说,铃儿的房门好像好几天都没有打开过了。 小玉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她知道铃儿的突然失踪肯定与自己被院警们强行关押进禁闭室有关。 但是,铃儿究竟去了哪呢? 她该不会是自杀了吧? 想到自杀,小玉不由地有些恐慌了起来。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竟然有些害怕失去铃儿…… 她想象着,万一真的有一天,铃儿忽然从她的生命中彻底消失的话,她觉得自己可能也活不下去了…… 她摇晃了一下有些晕沉的脑袋,从护士宿舍楼迅速跑进了院警楼。 她在院警楼里搜了一遍之后,没有发现什么,随后又跑进了普通病区楼,将里面所有房间依次查了一个遍,还是没见铃儿的身影。 她跑出了楼,开始在外面搜寻,为了不让重病楼的特警们发现,她尽量压低身形,从草丛中穿行,并且主要在离重病楼较远的地方查找。 找了半天,还是没有找到。 此时,天空渐渐变得阴沉。 天际有闷雷滚过,发出轰隆隆的声响。 一阵冷风吹吹来,小玉抱紧了双臂,浑身一哆嗦。 她缓缓抬起头,望向西方的天空。 天空是红色的,是那种凄惨的血红。 一道道闪电从血红的云层中探出脑袋,又猛地缩回去,仿似一条条巨蛇在云中穿行。 第408节 云层越来越近,越来越低。 暗红色的云罩在头顶上,像是一块带着死亡气息的盖头,一旦被其蒙上,便会死亡葬身之地。 一场雷雨正在酝酿中。 风说来就来,吹得草丛树叶哗哗作响。 小玉身上的衣服原本就破碎不堪,而且身上好几处地方都还在流血,忽然间被冷风一吹,瞬间就感觉无尽的疲累和困顿袭上了心头。 她想要睡觉,哪怕原地躺下…… 她想要立马闭上眼睛…… 她感觉全身都在瑟瑟发抖…… 她觉得自己好像要死了一样…… 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睡觉,不能躺下,也不能闭眼,更不能说死就死。 她一定要找到铃儿,要亲眼看见她活得好好的,那时候再死,也心安理得。 她再次迈开了脚步,一瘸一拐地朝着草丛深处走去。 鲜血从她的大腿上流下来,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上,在身后形成了一条蜿蜒的曲线。 她身上的血已经不知道流了多少,更不知道还能够流多少。 见不到铃儿……止住了腿上的血又能如何…… 她一步步往前走着。 她忽然很怕从草丛中忽然看见一具尸体…… 她怕那具尸体就是铃儿的…… 她越是不敢看,就越是忍不住想要看,她低着头,在草丛中搜寻。 她有种控制不住的直觉,她觉得铃儿就躺在草丛或蹲在草丛里,正在跟她玩捉迷藏。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迷迷糊糊之间,小玉的脚下一拌,差点跌倒在地。 她低头望去,地面上竟然凭空出现了一个井盖,井盖的铁环像是被翘掉了,表面上光秃秃的。 她眉头一皱,弯腰往旁边看去,果然,在旁边的草丛中,她看见了一个坏掉的铁环,铁环上还挂着一把看起来很新的大铁锁。 显然,这个人并没有能够打开井盖的钥匙,只能用这样暴力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到底是谁跟井盖有这么大仇呢? 而且下水道里面又没有宝贝,进去干嘛? 小玉摇了摇头,并未多想,继续往前走去。 刚走了两步,她的眉头一皱,缓缓回过头来。 就在刚刚,她的余光似乎扫到了一个白色的东西。 她急忙退回到井盖旁,弯下腰,扒开井盖边缘的一撮草丛,从里面捡起了一块碎裂的衣衫。 这是一块白色的衣衫,像是护士服,看起来应该是上衣下摆的位置。 小玉将碎衣衫放在鼻尖闻了闻。 衣服上有一股苏打水般的清甜味。 闻到这个味道的时候,小玉的瞳孔便在瞬间放大了。 她太熟悉这个味道了。 这是铃儿身上的味道! 小玉拿着那块碎衣衫看了半天,最后站起身子,左右看了一会之后,将目光放在了井盖上。 难道说,铃儿砸掉了井盖的铁环,钻进了下水道里面? 还是说,有另外的人砸掉了铁环,强迫铃儿和他一起进入了下水道里面? 不管是哪种可能,从目前来看,铃儿此时应该是在下水道中。 小玉来不及多想,她知道自己多想一秒钟,铃儿的危险就可能变大一分。 她要尽可能快地找到铃儿,站在她的身旁,保护她。 小玉双手扒着铁盖的边缘,缓缓将铁盖掀了起来。 “框!”地一声,铁盖被她翻倒在地面上。 一股阴寒腐臭的气息从下水道中扑面而来。 小玉掩住口鼻,将弓弩栓在腰上,将双腿伸了下去。 她的腿上还在流血。 “啪嗒!”一声响,一滴血从她的大腿上滑落,掉进了下水道底下。 几乎在同时,天空传来一声惊雷。 第409节 “咔嚓!”乌云被撕裂开。 豆大的雨滴垂直落下! 先是一颗,紧接着十几颗,然后成百上千颗。 “轰隆隆!”电闪雷鸣之间,大雨倾盆而下。 小玉来不及重新遮上井盖,直接下到了底下。 下水道的地面有一层浅薄的水,似乎还在缓缓流动,踩在上面,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里面的气温很低,跟地面的温度天差地别,仿似这不是下水道,而是一个地窖一样。 小玉抱紧了双臂,将脖子蜷缩起来,左右看了一眼,又查看了一下地面积水的流动方向,最终选择了往右边走去。 水是从右边往左边流的。 也就是说,右边是通往病院楼的方向。 左边则是通往病院水沟的方向。 据小玉了解,那条水沟自从上次梁哲借用其逃出病院之后,就被重新修建了一番,弄成了具有孔洞的墙壁,里面还穿插了好几条钢筋,所以从水沟中爬出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那么铃儿唯一的去处,便是右边了。 “哗啦哗啦!” 雨水从头顶落下,落到小玉的身上,落到下水道的水面上,发出一阵脆响声。 天越来越黑,雨越来越大。 雷声隆隆在云后滚动,闪电疾驰在云端奔走。 大风吹来,草木摇晃。 这一场雷雨,来的很快,很猛! 小玉急忙弯腰开始往右边走去,她不能浪费一分一秒。 越往前走,空气的温度便越低,前方的光线也越来越暗。 下水道逐渐变矮,空气中传来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阴寒的气息一起,扑向了小玉,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这个喷嚏在又长又窄的下水道中显得异常响亮,如同一声惊雷,把小玉自己都吓了一跳。 忽然间……前面一点白色引起了她的注意力…… 她全身用力,弯着腰肢,朝着前面跑去。 “噗通!”一声,她趴在了水中,一把将挂在铁管边上的一块碎布捡了起来。 这同样是一块白色的碎衣衫,看起来应该是从袖口的位置撕裂的。 她将衣衫放在鼻尖闻了闻。 虽然四周充斥着腐臭味和血腥味,但小玉依然捕捉到了上面淡淡的苏打水般的清甜味。 她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铃儿真的来到了下水道! 而且还从这里爬了过去。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铃儿出现在下水道中,艰难地爬到了这里? 她现在又在哪里呢? 小玉来不及多想,她深吸了一口气,不顾腿上正在缓慢裂开的伤口,站起身,快速往前跑去。 下水道越来越矮,小玉不得不趴下身子,用双手攀爬着前行。 也不知道爬了多久,就在她感觉到要筋疲力尽的时候,前方忽然出现了一点光亮。 她快速朝着那点光亮爬去。 那点光亮是从另外一条交错过来的下水道里面传来的,那条下水道上竟然有一条缝隙。 她将手指伸进缝隙中,猛地一拉,‘咣!’地一声,管道竟然被她给拽开了一个圆形的缺口。 她将头探进缺口里面看了一眼,随后钻了进去。 她在另外一条管道中前行。 爬了一会之后,她先后又看见了好几条管道,里面的管道与管道之间纵横交错,时不时会出现一条,横在她的面前,有时候又忽然出现在她的身后出现一条。 而且管道上似乎有某些机关,经常会出现暗门,上面还有把手和铁环等等。 小玉爬着爬着,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她似乎迷路了。 这下水道像是一条迷宫。 或许,这根本就不是下水道…… 它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工程,看似独立,实则紧密相连。 似乎是古时候运输什么东西的,或者是储藏什么东西用的,后来,被弃用了之后,逐渐演变成了下水道…… 小玉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 第410节 她的额头冒出了汗珠。 她感觉自己要虚脱了,腿上传来了一阵剧痛感,她低头望去,大腿上的一块皮都被磨掉了,血淋淋白惨惨的一片肉暴露在空气中。 她咬了一下牙,深吸了几口气,脑中忽然浮现出了铃儿的笑脸,身上的力气似乎又恢复了一下。 她继续往前爬去。 又爬了好久,前面的管道忽然变高了起来。 她逐渐弯腰站起。 前面看起来像是管道,又不像是管道,倒像是一个铁房子,看起来四四方方的。 在铁房子的旁边,有一道铁门。 铁门高大约一米半的样子。 铁门上有一个生锈的转向盘。 她走了过去,双手握紧了转向盘。 握住转向盘的时候,她就感觉到这个转向盘在不久之前,曾被人转动过。 她的心底一阵激动,双手猛然用力! “咔嚓!咔嚓!”转向盘转动了起来。 她紧咬着牙关,继续转动。 “咔嚓!咔嚓!”声音在管道中越传越远,像是有头猛兽正在活动自己的牙齿。 第215章 余文泽! 闪电像是一把刀,劈开阴沉的天空。 轰隆隆的雷声响彻大地。 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 狂风吹来,雨帘斜飞,草木摇晃。 这一场雷雨来势汹汹,像是一头终于挣脱枷锁的猛兽,迫不及待地想要吞噬整个大地。 万物生灵在狂风暴雨的侵袭下蜷缩在各自的巢穴中,躲避着,隐藏着。 重病楼左边的铁网围栏的外面,那一片小树林在风雨中不停地晃动,树木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似乎随时都会连根拔起。 整个病院中了无人烟,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不管是怪物还是鬼魂,不管是躺在别人床上的荡妇,还是无家可归的浪人,全都将自己的身形隐藏了起来。 面对大自然的神威,人类显得如此弱小而无助。 但是,在病院底下,却依然有不少的人正在按部就班地作业。 地面挡住了汹涌的雨水,挡住了闪电的突袭和雷电的震响,同样也挡住了那一双双想要一探究竟的眼睛。 没有人知道地底下那批人到底在做什么。 就算是那些身在地下的人,也只是充当了整个计划中一个小部件而已。 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他们究竟在做什么。 黑衣人的头领,那个被称之为会长的老男人知道。 精神病院的院长,那个戴着骷髅面具的小矮人也知道。 面皮紧绷如同一张鼓,全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没露出一点皮肉的梅医生也知道。 余文泽不知道,但是他却很想知道。 自从他因为那次意外事件,见到了划船三弟从下水道中爬出来,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然后被黑衣人枪杀之后,他就觉得这些黑衣人很有可能正在地底下进行某人不为人知的活人研究。 但研究这些活人到底是干什么用,他却不知道。 他被这个秘密折磨得夜不能寐,茶不思饭不想,他一次次进入小树林,在坟墓中穿行,和无数条红蛇一起在水中游走,甚至见到了一条他连想象都想象不到的巨大蛇王。 他杀了一个人,误打误撞进入了铁皮屋,成为了给小树林中的水蛇们送人肉的碎肉人。 潜伏了几天之后,他终于逮着了一次机会,进入了地下二楼。 他沿着管道往前走,里面的管道像是迷宫一样,七拐八弯,最后,他迷失在了里面,后来,他靠着管道中传来的声音和水流的声音,辨别了方位,找到了一间屋子。 他打开屋子的门,却看见了他这辈子都不会忘掉的东西,一个无比巨大的,长着很多触手的血红怪物! 血红怪物在血池中发狂似的撞击着半圆玻璃球,余文泽惊慌失措,逃离了房间。 跑了一会之后,他又迷路了。 最后,他没有找到路,却被他的矮人院长给找到了。 那个曾经救过他一命的矮人院长。 矮人院长将余文泽领进了一个私密空间,像是一处冰窖一样极度寒冷的地方。 开灯之后,他在房间的两侧,看见了一个又一个棺材大小的透明仓,透明仓竖着放在墙壁的孔洞中。 整面墙壁上有十几个透明仓。 在每一个透明仓中,都摆放着一具全身赤裸的尸体。 第411节 不,是活人——但又不像是人,只不过活着的拥有人类躯体的东西。 它们成了怪物,成了划船三弟那样的怪物——血红的眼睛,巨大的喉结,长长的舌头,舌头的尖端分叉,如同铁钳一般。 余文泽吓坏了,在看到那些‘人’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感到了些什么东西,他感觉自己仿似已经触摸到了那个秘密的核心。 一块黑布罩住了那个秘密,他只要伸出手,就可以解开黑幕,通晓所有秘密。 但他却看不见那块黑幕到底在哪,只能隐约感觉到。 矮人院长在病院外救了他一次,又在地底下将他从迷途中带了出来,带到了他朝思暮想的那个秘密的关键地方。 矮人院长跟余文泽说:“我们正在做的事情,将会改变这个世界的生存规则——你可以说我们正在做坏事,也可以说我们正在做好事,但我们自己对于自己的定义是:我们正在做能够改变世界的事——” 矮人院长的语言是那么的坚定沉稳,是那么的神秘深不可测。 矮人院长虽然个子矮小,但他的体内仿似蕴含着无穷的力量,一种不同于常人的力量。 不知为何,余文泽感觉自己仿似被矮人院长的话语给感染了,两旁的透明仓中的怪物也在瞬间显得不那么恐怖了。 矮人院长的骷髅面具后面那双古井不波的眸子紧盯着余文泽,眼神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他一字一句地道:“而要想改变世界,必须要改变自己!” 余文泽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开始沸腾,即使在寒冷的如同冰窖一样的房间内,他依旧能感觉到鲜血的热量。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即使是在多年后冲破了内心的禁锢重新握紧了双节棍的那一刻,他都没有过这种心情澎湃的感觉。 一瞬间,他仿似听到了内心深处的声音,那个声音在召唤他。 矮人院长忽然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 余文泽跟在他的后面,将身上的大衣甩在身后,他现在感觉一点都不冷了。 余文泽问:“我们要去哪?” 矮人院长说:“你不是想知道那个秘密吗?” 余文泽说:“是的!” 他们走到了房间的尽头。 在尽头处,有一道红色的铁门,铁门上有一个巴掌大小的电子仪器。 矮人院长将自己的手放在了电子仪器上,传来了一声轻响,随后,红色铁门‘轰隆’一声被打开。 矮人院长径直走了进去。 余文泽紧随其后。 这竟然是一个密闭的铁箱子。 铁箱子开始下降,下降了一会之后,箱门打开,他们从铁箱子里走了出去。 此时,已经是地下三楼。 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但四周好像有人,很多人…… 余文泽能听见他们的呼吸声,还有细细碎碎的低语声。 矮人院长继续往前走,他面具后面的那双眼睛竟然开始变色了,从黑色变成了紫红,最后成了血红色。 矮人院长血红色的眼睛紧盯着黑暗中的前方,如同两条红外线。 余文泽紧跟在矮人院长的后面往前走。 忽然之间,他有些害怕了起来,他有种一去不复返的感觉。 但都已经走到这里了,还有什么理由回头? 自己不是一直都想看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弄不清楚,搞不明白,就彻夜难眠,现在,真相即将呈现在眼前的时候,反而害怕了,退缩了? 余文泽摇晃了一下脑袋,深吸一口气,不去胡思乱想,努力让自己重新镇定了下来。 又往前走了一会之后,矮人院长似乎再次推开了一扇门。 他们两人先后走了进去。 矮人院长关上了门。 随后,‘啪!’地一声响,灯亮了起来。 余文泽眯起眼睛,望向四周。 蛇—— 好多蛇—— 红色的蛇,大大小小,粗粗细细—— 它们全都蹬着圆溜溜的红色眼睛望着余文泽—— 蛇信子在外面嘶嘶地吐着—— 它们的身子在地面上,在墙壁上,在床上,在桌子上,在天花板上,扭曲着,蠕动着—— 余文泽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他抬起头,看见头顶上的天花板中间有一个坑洞,那个坑洞中正在往下源源不断地掉蛇。 第412节 有的蛇从上面掉下来,有的蛇正在沿着坑洞往上攀爬。 余文泽吓坏了,吓得脸色苍白,全身颤栗。 他的小腿一软,差点就跪倒在了地上。 要不是之前就见过这种红蛇,要不是曾经和它们一起在树林中的深水中游过,要不是曾近距离地见过那只巨大的蛇王,余文泽估计直接就被吓晕,或者吓死了。 矮人院长伸出一只手,按在了余文泽的后腰上,似乎正在给他力量,他用移动坚定不移的语气缓缓说道:“这就是你想要知道的那个秘密的核心。” 余文泽望着房间内密密麻麻的红蛇,声音颤抖地道:“什么秘密?什么核心?” 矮人院长缓缓脱掉了他的衣服,脱下了鞋子,光着脚,走进了蛇坑的正下方。 “吧唧吧唧!”一条条红蛇落在矮人院长的头上,落在他的肩上,落在他的脖子上。 那些蛇在他的身上爬行,用蛇信子舔舐着他的肌肤。 他像是它们的同类一样。 直到此时,余文泽才看见矮人院长的眼睛竟然也变成了血红色的。 矮人院长用血红的双眼紧盯着余文泽,双手抓住了脸上的面具—— “嗤嗤!嗤嗤!”的声响从他的面具后传来。 他的面具正从脸上往下剥落。 一点一点,缓缓剥落,伴随着那种‘嗤嗤’的让人头皮发麻的声响。 他的额头露了出来,黑色的皮肤一块一块扭曲在一起,像是碎裂的煤渣。 他的眼睛露了出来,没有眉毛,没有睫毛,只有一双光秃秃眼睛在眼皮后面转动。 他的鼻子露了出来,哦,不对,他没有鼻子…… 他的鼻子处,只有两个食指一般大小的孔洞在上面。 他的嘴巴露了出来,嘴巴上没有嘴唇,嘴唇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直接切掉了,只有两块薄薄的皮肉挂在嘴巴的最边缘,像是鱼的鳞片。 面具终于被摘了下来。 他将面具放在床上,对着余文泽微微一笑—— 余文泽差点吓得跪倒在了地上,他从未想到过院长竟然是这幅模样,简直不是人,甚至比鬼还要可怕…… 矮人院长一边笑着,一边将手伸向了脖子,将脖子上始终包着的一块围巾摘了下来。 摘下围巾之后,他粗短的脖子上出现了一个铁环一样的东西。 “咔!”一声响。 铁环也被他摘了下来。 他仰起头,脖子里面有一个什么东西在鼓荡,上上下下,上上下下,似乎是一个铁球从胸口沿着喉管滚到了下巴处,又从下巴处滚回了咽喉。 那个东西在脖子里面滚动了一会,停在了脖子的中央,那是一个比喉结大许多倍的东西,几乎就要将他的脖子撑爆。 “嘎!” 他扭动了两下脖子,大张开嘴巴,对准了余文泽。 有一个红色的东西从他的嘴巴里面冒了出来,那像是舌头,又不像是舌头。 “嘶!” 那个红色的东西骤然伸长,从矮人院长的口中奔出,对着余文泽的脖颈就窜了过去。 红舌窜出的速度奇快无比,连躲避的时间都没有。 “咔嚓!” 红色长舌猛地钳住了余文泽的脖子! 余文泽的脸扭曲在了一起,他的双手按住那根长舌,想要掰开却无论如何也掰不开。 他的双脚逐渐脱离地面—— 他被矮人院长用长舌举在了半空。 一条条红蛇从墙壁上弹射到他的身上。 他的身上爬满了蛇,有的蛇甚至钻进了眼睛里,但它们只是在他的身上爬动,舔舐,并没有咬他。 他还在挣扎着,他的眼神充满怀疑,他不相信,不相信院长废了这么大的劲,就是要把他带到这里杀掉…… 他觉得他不会这样死的…… 他的口袋中还有那枚蛇币,只要蛇币在身上,那些蛇就不敢咬他…… 矮人院长将自己的长舌钳住了余文泽,但是却没有吸他的血,而是通过长舌缓缓往余文泽的体内输送着什么。 过了一会之后,矮人院长用长舌衔着余文泽,将他放在了中间那张床上。 一条又一条的蛇爬在了余文泽的身上。 转眼之间,他的身体已经被蛇给淹没了。 他所在的地方,成了一个由蛇组成的小丘。 第413节 他的身体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余文泽的头逐渐犯晕,胸口发闷,呼吸像是停滞了一样—— 最后一眼,他似乎看见一条蛇正对着他微笑。 第216章 二子入梦 雷电如同刺刀,划破天空的肚皮。 暴雨如同鲜血,从血管中喷涌而出。 这一场雷雨,地动山摇! 每一声惊雷都仿似要吞噬大地。 每一道闪电都像是要撕碎苍穹。 暴雨如注,万物蜷缩! 地面的积水越来越多,它们从坑坑洼洼中漫延出来,形成了溪流,形成了汹涌的漩涡。 精神病院东边,那片小树林中的树木在狂风中摇摆,有一棵弱小的树不堪重负,终于倒了下去。 一棵倒下去之后,像是连锁反应,紧接着第二棵,第三棵纷纷倒了下去…… 精神病院西边,那条杂草丛生的沟渠中的水已经流动了起来,水位越来越深,流速越来越快,水流冲向病院的围墙,争前恐后地从围墙下那个孔洞墙壁中穿行而出,流到了外面。 在这样的狂风暴雨中,人类似乎并没有太多的话语权。 外面狂风暴雨,房间内则阴暗潮湿。 而潮湿和阴暗往往又伴随着邪恶的滋生,恐惧的蔓延,还有欲望的畸形生长。 病人们得到了相对而言的自由,他们不用被关进禁闭室,可以堂而皇之地在走廊内大摇大摆地走路,甚至是大喊大叫都没人管。 在这样的坏天气里,他们显然并不想睡觉,毕竟刚刚才经历了一场恶战,它们的心情此时还是很激动,很兴奋的。 有的病人在院警宿舍楼中逛游着,或在阴影中行走,或躲避在黑暗里,偷窥着光明下那些想要却不敢拿的东西…… 有的病人在新的房间中做着某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有的病人在楼下的暴雨中仰望天空…… 有的病人脱光了衣服,在泥泞的道路上翻滚…… 在三楼走廊的中间,也就是院警楼和护士楼的那堵废墙前面,立着三张桌子,这三张桌子起到了暂时性的阻挡作用。 男女有别,尤其是在晚上睡觉的时候。 但最重要的,还是要自主。 所以这三张桌子也就是做做样子而已。 但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上面那张桌子被移开了,下面那张桌子的桌面上出现了一双鞋印。 鞋印上还有泥水。 似乎有人从院警楼进入了护士楼。 护士楼里的护士们在今天遭遇了特别大的惊吓,此时她们全都紧锁房门躲在各自的被窝里面,既要面临着走廊里死掉的冤魂,还要面临外面的惊雷和闪电,甚至他她们要思考以后究竟要何去何从的问题…… 这是护士们最没有安全感的一个晚上。 在这样的晚上,她们注定是睡不着觉的。 不仅是护士们睡不着,大部分人今晚可能都睡不着。 但是,有一个人却能够睡着,而且是说睡就睡,毫无压力。 即使外面死的人再多,即使白天的战斗再惨烈,即使雷声再大,暴雨再狂,他依旧是想睡就睡。 在睡觉这方面,他是不折不扣的大师,可以做到随心所欲。 毫无疑问,这个人正是二子。 二子此时正躺在三楼的一间院警宿舍中的床上,这张床曾是钩子睡过的床,但不管是谁睡过的床,都比他之前病房中的床要好,床有床垫,而且又宽又大,像是双人床,床上的被子也很柔软,还是粉红色的。 二子很喜欢这个颜色。 他脱下鞋子,上了床,盖上被子,在正要闭眼的时候,他看了看坐在斜对面那张床上的赵直。 此时的赵直坐在之前猴二的那张床上,他的双眼紧紧盯着二子。 二子忽然咧嘴笑了笑道:“直哥,再见!” 赵直想要笑,却没有笑出来,而是微微晃动了一下肩膀,似乎有些紧张,沉默了一会之后,他才说道:“梦里注意安全。” 二子似乎就等着赵直跟他告别,听完赵直这句话,他再次一笑,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并将被子上拉,盖住了他的脸。 赵直坐在床头,长吁了一口气,过了好一会之后,他才躺在了床上。 赵直根本不知道这个办法到底能不能行…… 他自顾自地摇了摇头,感觉有些荒诞…… 他们竟然会将赌注压在一个无法控制的梦里…… 但是,除了这个办法之外,他们似乎没有别的办法能够和重病楼里的梁哲取得联系了。 第414节 当二子说出这个办法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不信,他们不仅不信,甚至还嘲讽二子,尤其是厉山,厉山说二子是在白日做梦。 二子却说,他确实是在白日做梦,只不过他做的是真梦,别人做的是假梦。 当别人都不信的时候,赵直相信。 赵直之所以相信,是因为他曾经进去过二子的梦世界中,甚至还在梦世界里见到了谭维。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们目前根本没有其他的办法和梁哲取得联系,只有司马当成活马医,让二子暂且一试。 二子给的说法是,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在梦里遇见梁哲。 之前二子就曾经试过,但没有成功,他前后一共就拉两个人进入过他的梦境,一个是在他还没进精神病院之前的那个小伙伴,另外一个则就是赵直了。 二子到现在还不知道拉人如梦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只知道有这个可能,但并不知道具体的原理和技巧。 好在自从上次他拉赵直进入梦境之后,他就一直在钻研这件事情了。 在逆反战开始之前,已经小有心得。 他正准备哪天再找赵直试验一下呢,没成想逆反说来就来,他还没来得及试,就被强行拉上了战场。 现在,终于到了他一展身手的时候了。 这一次,他不是拉赵直入梦,而是要试图拉梁哲入梦。 这是一个颇有难度的事情。 这件事情不仅关乎他自己对于梦境研究的一些理论是否正确,还关乎他们究竟能不能拿下重病楼。 如果能够和梁哲取得联系,那么靠着梁哲在重病楼内里应外合,他们基本上会事半功倍。 如果不能联系到梁哲,他们只能选择强行突破,那将是事倍功半。 能不能搭上梁哲这根线,就看二子的了。 二子闭上了眼睛,蒙上了被子。 在过去的十几年间,他已经钻研出了一套能够想睡就睡的诀窍。 他花在睡觉上的时间,是正常人的两倍甚至更多。 别人用八个小时睡觉,他就用十六个小时睡觉。 别人用十个小时睡觉,他就用二十个小时睡觉。 有时候,他可以连着睡几十个小时,不带睁眼的。 他说是睡了,但其实又没有睡。 他在梦世界里醒着。 梦世界是他的另外一个世界,和现实世界几乎平行的世界。 他拥有两重人生。 二子深吸了一口气,嘴角缓缓露出了笑容,他觉得自己比天底下所有人都幸福,他一个人就可以体验截然不同的两种人生,这在正常人而言,是绝对无法想象的。 二子再次深吸了一口气。 他现在几乎可以做到让自己在几分钟之后睡着,或者说是让自己在第几次呼吸的时候睡着。 他有这个能力。 他决定这一次,让自己在第二十二次呼吸和第二十三次呼吸之间,进入梦境。 他开始呼吸,之前已经呼吸了两次。 紧接着,他又呼吸了两次。 在呼吸与呼吸的间隙,他开始在脑中一点点拼凑梁哲的模样。 他在脑中看到了梁哲的眼睛,那是一双深邃的双眼,眼底仿似藏着无穷的秘密…… 他再次呼吸,又连着呼吸了两次。 在这一次的呼吸间隙,他在脑中看见了梁哲的鼻子……鼻子的尖端有一枚小雀斑…… 他继续呼吸,继续在脑中拼凑梁哲的形象……他看见了梁哲的眉毛,看见了梁哲的嘴唇,看见了梁哲的下巴,看见了梁哲的笑容…… 在第二十次呼吸与第二十一次呼吸之间,他仿似听见了梁哲的声音,那声音在他的耳边喊着:“二子,帮我拿点卫生纸……” 他放空了自己的大脑,但却有一点奇怪的杂质在瞬间钻了进去。 与此同时,他呼气,吸入了第二十三次呼吸,呼吸即将结束的时候,他的胸口一软,身体好像瞬间被抽空了一下,没有了一点力气,没有了一点生气。 他的灵魂似乎在瞬间抽离了他的躯体。 他的灵魂在空中飘。 前面有一个蓝色的通道,他沿着通道往前飘动。 蓝色的光芒洒在他的身上,他成了一个蓝精灵。 他身心舒畅,全身没有一点压力和疲倦。 他平静安详,仿似刚刚睡醒的婴儿,思维和身体全都洁白无瑕。 他飘进了蓝色的通道,蓝色的光芒在身后逐渐消失。 第415节 他推开了一扇蓝色的门,手按在门上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一丝的冰凉。 他推门而入,进入了梦世界。 鸟语花香,放养望去,一片草绿…… 空气清新,阳光明媚。 他站在梦世界里的草坪上,尽情地呼吸着大自然的新鲜空气,这与他刚刚所处现实世界截然不同,刚才那些压抑,紧张,惨烈,血腥全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只剩光明和希望。 他奔跑在希望的田野上,全身沐浴着阳光。 他开始呼喊,呼喊他自己的名字,呼喊他日日夜夜想念的那个名字。 他想念着一个女孩,这个女孩有着一个好听又朗朗上口的名字——谭维。 他喊着谭维的名字,跳跃着跑向了远方。 他似乎忘记了这次来到梦世界的根本目的,他不是来找谭维的,而是要拉梁哲进入梦世界的。 他跑了一会之后,似乎终于想起来了。 于是,他开始呼喊起了梁哲的名字。 但是,他仿似已经知道,这一次基本上无法成功了。 在最后一次呼吸之前,他应该正好完整地将梁哲的音容笑貌全部刻在脑海中,在进入梦世界的一瞬间,带着那完整的影像进去那条蓝色的通道,唯有那样,他才能将别人拉入梦境。 这是他最近琢磨出来的,虽然没有试验过,但他知道八成是正确的,所以当他踏入梦世界之后,他就觉得这次无法成功了。 但是,既然进来了,他就暂时不想回去了,因为心心念念着谭维,想着无论如何这次要见她一面。 可能正是因为在进入梦境时,最后的那一次呼吸之前,原本放空的大脑无意之间想到了谭维,所以才无法成功拉梁哲入梦境的。 二子逐渐放缓脚步,在田野上走着。 在梦世界里,他是唯一的王者。 他想走就走,想跑就跑,甚至可以随地大小便。 走了一会之后,他感觉到有些奇怪。 他的脑袋有些发痒,他伸出手挠了挠,不挠还好,一挠竟然还是疼了起来。 之前,在梦世界中,他从未头疼过。 这一疼,就特别剧烈,好像正有一根针正在拨弄着他的脑仁一样。 他疼得趴在了地上。 此时,一块乌云从天际驶来,遮住了太阳。 天空在瞬间阴沉了下去。 二子疼得趴在了地上,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他的脑中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咣当咣当’的巨大脚步声。 有人正在他的脑中走路! 一阵冷风吹来,草丛摇摇晃晃。 二子尖叫一声,原地翻滚,滚下了山坡。 “砰!”地一声响。 他下滚的身躯撞到了一个硬物上。 奇怪的是,撞到那个东西的时候,他的身体不仅没疼,原本疼得要爆掉的脑袋却忽然不疼了。 他睁开眼睛,看见那个挡住他身体的硬物。 那竟然是一双鞋—— 他微微抬头,看见了鞋上的一双脚—— 他的头再抬高一些,看见了一双腿—— 他继续抬高,看见了一双手,双手交叠,放在胸前—— 第三卷 末日审判——狼王 第217章 开启新征程 二子再次进入梦世界中之后,撒欢般地在田野中奔跑,呼唤着谭维和梁哲的名字,但是忽然间,他头痛欲裂,仿似有根针正在拨弄他的脑仁,他痛叫着滚下山坡,身体撞到了一个硬物上,停住了—— 他抬起头来,看见了一个人,这个人双手交叠放于胸前,穿着蓝白相间的条纹衬衣,身形笔挺,微微低头,眉头轻皱,凝眸看着二子。 二子感觉这个人似乎有些眼熟,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他双手撑地,站起了身子,往后退了两步,一边摸着脑袋,一边端详着面前这个人。 面前这人胡子拉碴,一头长发扎在脑后,两鬓有些斑白。 他的五官端正,面色沉静,透着一股沧桑,一双眼睛不仅深邃迷人,而且仿似带着温度一样,让人感觉很舒服。 “梁哲?!”看了一会之后,二子有些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你真的是梁哲吗?” 在二子的印象中,梁哲还是那个一头短发,目光锐利的青年,怎么仅仅过去了半年多的时间,就变成了一个两鬓斑白的小老头了。 不,他不像是个小老头…… 第416节 虽然他的头发有些泛白,胡子拉碴,面色沧桑,但他的神态和气色,尤其是那种从容淡定的眼神,看起来更像是一个饱经沧桑,阅历远远大于年纪的青年男人。 梁哲的外表改变的有点大,所以二子在看见他的时候,没在第一时间认出来。 对面的沧桑大叔,微微一笑,他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在鼻翼上轻轻按了一下,才缓缓说道:“二子啊,是你把我带到这里的吗?” 二子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面前的人不仅长相跟梁哲很像,说话的声音也极其相似…… 难道说,这个人真的是梁哲,自己真的将他拉入了自己的梦中? 二子踏前一步,伸出手,往梁哲的脸上摸去。 梁哲没有躲开,任由二子在他胡子拉碴的脸上摸来摸去。 摸了一会之后,二子竟然激动地流下了两行热泪,他流着泪道:“梁哲,真的是你……我竟然又见到你了……而且,还是在我的梦里……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梁哲笑着道:“我一直都相信你有这方面的能力。” 一边说着,梁哲一边环顾四周,他看见了阴沉的天空,看见了摇晃了草木,看见了远处森林中奔跑的东西,看到了天空中滞留的鸟儿。 一阵冷风吹来,梁哲抱紧了双臂,再次低头望向二子,他的语气平淡中带着一丝的温柔:“这就是你的梦世界吗?” 二子微微仰头,他看着梁哲的那张脸,那是一张让他印象特别深刻的脸,这张脸此时没有了当初的那种坚毅,那种执拗,但是却带着一股别样的沧桑,仿似立在崖边上,历经风雨洗涤的松树一样,让人看过一眼,就觉得这个人,不简单。 梁哲不仅外貌变了,连说话的语气也变了,不再是以前那种坚定果敢,自信且特别强势的语气,变成了一种特别温柔的语气,音调低沉,语速缓慢,仿似说出的每一个字都经过大脑思考一样。 虽然他说话声音低了,语气温柔了,语速缓慢了,但是他说出来这一个字,都仿似带着一种特殊的分量,让人无法错过。 二子愣住了,他没想到梁哲不仅外貌变了,连性格和语气都发生了一些变化。 他不是自己熟悉的梁哲了,但是,隐约之间,他仿似又觉得,这个梁哲才是真正的梁哲。 二子愣在原地,脑中不停地胡思乱想着。 梁哲没有催促他,而是目视着他的双眼,安静地等待着。 风轻轻吹过,梁哲两鬓的白发在风中飘舞。 他的眼睛眯起,眼角的皱纹聚集到了一起。 他在微笑,笑得很轻,很淡,那笑容中包含着宽容和谅解。 终于,二子反应了过来,他擦了一下眼角余留的泪花,有些激动地说道:“这就是我的梦世界……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只不过那时候我还不知道究竟怎么拉人入梦……” 梁哲依旧微笑着,没有说话。 二子继续道:“自从上次我拉赵直进入梦境之后……我就开始研究拉人入梦的事了……在不久前,我发现了一些规律……正准备试验呢,没想到暴动就开始了……我们在赵直的率领下,占领了病院楼……然后又拿下了院警宿舍楼,将院警们几乎全部杀光了……现在,我们又准备要进攻重病楼……” 二子的语气有些仓促,说话也吞吞吐吐的,似乎有些激动。 梁哲道:“所以说,你拉我进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要告诉我这些信息,然后让我在重病楼中和你们里应外合,对吗?” 二子猛地一拍手掌道:“正是如此!你果然还是那么聪明……”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而是迈开步子,缓缓前行,走着走着,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二子跟在梁哲的身后,观察着他那用皮筋扎起的长发和两鬓的银丝,心底顿生一种沧海桑田的感觉,不知道这半年多的时间里,梁哲到底经历了什么…… 二子动了动嘴巴,他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还有很多话要对梁哲说,但看见梁哲那一副淡定的表情,那些话在嘴巴里面转悠了一圈之后,被他硬生生吞回了肚子里。 梁哲继续往前走着。 他们在上坡,就是刚刚二子跑上去的地方,也是他滚下来的地方。 天空阴沉,风越来越大。 天边有一道道闪电划过,雷声隆隆从远处驶来。 一场雷雨正在酝酿中。 梁哲忽然说道:“你不是能够控制这个世界里的东西吗?” 二子道:“一些小东西可以……但也仅限跟自己有关的东西,比如我脑中的一些思维幻象等……整体涞水,这个世界基本上是真实的,有它自己完整的生态系统和自然法则……” 梁哲抬起头,望了一眼天边,道:“所以说,刮风下雨这样的事情,你控制不了对吗?” 二子迟疑了一下之后道:“这我倒没试过……不过,我想应该不可以……毕竟……” 梁哲打断了他的话:“以后你可以试一试,如果我没记错,你应该是可以的。” 二子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往前疾走了两步,和梁哲并肩而立:“梁哲……你是说谭维可以?” 梁哲的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即又迈开脚步,继续往前走,边走边道:“不过,她倒是没有想拉谁入梦,就拉谁入梦的本领,这么多年,她也就拉我入梦过一次,那还是一次意外。” 二子急忙道:“上次我拉赵直入梦的时候,见到谭维了?” 梁哲的脚步猛然挺住,他偏过头去,望着二子,眼神在闪光:“你真的见到她了??” 二子咧嘴笑道:“真的,货真价实……我把你交代的话都传给她了……那个黑色铁盒,双鱼玉佩还有啥风铃和十三娘……她已经在办那些事了……不过我最近没有见她,不知道她进度怎么样了……” 梁哲的脸色似乎变了一下,变得不那么淡定从容了…… 但是,转瞬之间,他就再次恢复了那种淡定沧桑的表情,随后,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笑了一下。 二子不知道梁哲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但他能够猜到,此时他肯定在想谭维。 巧了,二子也在想谭维。 想到谭维,二子竟然也笑了出来。 第417节 此时,他们已经爬上了山坡。 山坡下,是一条公路,公路弯弯曲曲,不知通向何方。 梁哲伸了一个腰,晃动了一下脖颈,轻声道:“自由自在的感觉可真好啊。” 二子道:“是啊,所以我有时候进入梦境之后,就不想回去了……但是,哎,有时候呆在这里久了也无聊……毕竟人太少……” 梁哲意味深长地道:“以后,人会越来越多的。” 二子似乎有些不理解:“为什么?” 梁哲没有说话,望着前方的公路,过了一会之后,他伸出手,指向那条公路问道:“这条路通向哪里?” 二子道:“哪里都可以去,这里我比较熟……” 梁哲歪过头,望了一眼二子:“那我们还等什么?” 二子迟疑了一下,随后才道:“我们……要去哪?” 梁哲忽然笑了笑道:“你难道不想见她吗?” 二子:“谁……我想见谁?” 梁哲没有理他,迈开步子,朝着山坡下走去。 二子紧随其后,在经过了刚才一番聊天之后,现在他对于梁哲没有刚开始的那种陌生感了,反而变得愈加亲切了起来,如同重新回到了他们住在一间房里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发生这样的转变…… 一边走着,二子一边咧嘴一边问道:“梁哲,你说清楚,我们到底要去找谁啊?” 梁哲头也没回地道:“天要下雨了,我们去找个能避雨的地方。” 二子:“哪里能避雨?” 梁哲:“工厂。” 他们走下山坡,沿路往前走,走了没一会,在路边看见了一家汽车旅馆,在旅馆的门口,停着一辆橙黄色的路虎汽车。 二子记得,上次他拉赵直入梦境的时候,这辆车就停在这,他们当时就是开着这辆车去找的谭维。 这一次,二子没有犹豫,直接朝着路虎走去,一把就拽开了车门。 几乎在同时,梁哲也坐到了副驾驶座上。 引擎声响起,汽车缓缓启动。 一道闪电划破苍穹,天空下起了雨。 雨刷器在车窗上来回刮动着,发出沙沙沙单调而乏味的声响。 二子扭头看了一眼梁哲。 梁哲目视前方,双眼一眨也不眨,似乎陷入了往事的回忆当中。 二子嘴巴动了动,想要说什么话,但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橙黄色的路虎在雨中奔驰。 路上空无一人。 车速越来越快,如同一头捕食的猎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空忽然黑了下去。 道路开始变得坑坑洼洼。 梁哲忽然扭头望向了车窗外面,他的嘴巴微微张开,有些感叹地道:“好熟悉。” 梁哲记得,这是那条通往废弃工厂的泥泞小路。 当初在谭维的梦里,他不止一次走过这里。 在二子的梦里,竟然跟在谭维的梦里一模一样。 这真的有些不可思议。 二子不知要说什么,只咧嘴笑了笑道:“很快就到了……” 梁哲没有说话,而是轻吸了一口气,似乎即将发生的事情,让他的情绪有些波动。 车继续前行。 电闪雷鸣,暴雨倾盆。 雨刷器哗啦啦在车窗上刮着。 前方一片迷蒙,全被雨帘给遮住了,完全看不清道路在哪里。 二子放缓车速,紧盯着前方,缓慢往前行驶着。 忽然之间,道路旁边窜出一个东西来—— “砰!”地一声,那个东西直接撞到了车头上! “咔!”二子急忙刹车,但似乎还是把那个东西压在了车下。 他愣住了,望向梁哲。 梁哲望向车外,眉头紧皱。 第418节 两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没看清刚才那个东西是人还是动物。 “砰!”地一声巨响传来。 车窗玻璃被大力撞击了一下,玻璃上出现了一条条裂纹! 一个光溜溜的脑袋从车下缓缓伸了上来—— 第218章 故地重返 一个光秃秃的脑袋从车下伸了出来,趴在车窗上,一双血红的眼睛紧盯着车内。 这是一颗人的脑袋,光头,面色苍白,手中举着一个木棍,上半身赤裸,脖子上围着一根根绿色的水草。 光头人看着车内的人,手中的木棍再次举起,对准了车窗,‘砰!’地一声,又砸了下去。 这个人看起来像是人,但又似乎不是人,他的眼神和表情,以及皮肤的颜色,怎么看都怎么像是从水底爬出来的水鬼。 二子吓得尖叫了一声,之前在梦世界中,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 门外的木棍人再次举起木棍,对着车窗就要砸,口里还呜呜呀呀地说着什么。 这时,梁哲忽然举起了手来,他指了指外面的人,又指了指他自己,随后将自己的头发往后一缕,把整张脸全部暴露了出来。 梁哲张开嘴,用口型说道:“我是梁哲,谭维的朋友。” 门外的木棍人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懂,他举着木棍,愣在了半空,随后,他将头贴在车窗上,双眼紧盯着梁哲。 这时候,梁哲摇下了车窗,对着那个木棍人道:“还记得我吗?我是梁哲,谭维的心理医生,之前我们见过几次。” 木棍人的脑袋歪了两下,血红的双眼中闪过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随后,他放下了木棍,扭过头去,往身后看了看。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从黑暗中缓缓走了出来。 女人的头发湿漉漉的,散落在身前,雨水顺着脸颊哗啦啦流下来。 她的上半身是赤裸着,胸前挂着一大片叶子,遮住胸部,她的脸色苍白如同白纸,嘴唇浮肿,双眼愣愣地望着那个木棍人。 随后,女人摇了一下手中的黑色口袋,嘴巴动了一下,似乎说了一句什么话,随后,转身朝着路边走去。 木棍人回过头,看了一眼梁哲,张开嘴,呜呜了一声,随即也跟在女人的后面走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入了漆黑的雨夜当中。 梁哲望着他们离去的背景,久久地出神。 过了好一会之后,他才摇上了车窗。 梁哲转过头去,发现二子正在紧紧盯着他。 梁哲耸了耸肩道:“他们是谭维的心结所致的梦中幻象,每次在现实中受到打击,触发这个心结之后,他们就会出现。那个拿着木棍的少年,是谭维的哥哥,那个女人,是谭维的妈妈,两个人都在一场意外车祸中溺水而亡……” 二子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放松了一些,但他还不是很理解,想了一会之后,他问道:“在梦里,还可以看见死去的人?” 梁哲道:“那是潜意识诱发出来的,因为深深内疚和自责导致所产生的幻觉,是被动的,而不是主动的。” 二子长吁一口气道:“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想见谁就见谁呢,这样的话,就真的没有必要回到现实了……” 说罢,二子再次发动了汽车。 汽车缓缓前行,雨势没有丝毫的停歇。 走了一会之后,二子忽然问道:“他们刚才是要干什么,为什么会忽然砸我们的车窗?” 梁哲道:“其实他们是谭维制造出来的,相当于是她的潜意识防御机制,她将他们放在这条进入她梦中基地必经之路上,目的就是不想让别人找到她……我猜,最近这段时间,她在现实世界可能遇到了某些挫折。” 二子又问道:“那为什么他们一看见你就不再阻拦我们了?” 梁哲道:“我曾经利用催眠,进入过谭维的潜意识,并且攻破了她潜意识的防线,将她潜意识中的创伤融合,并帮助她走出了心伤,所以在她的潜意识中,我是个好人,是个不会对她造成威胁的人。” 二子眉头一皱道:“这么说,谭维的心理疾病只是暂时缓解了,其实一直都没好?” 梁哲:“心理疾病可以治好,但是如果再次经历和之前的心结相似的创伤,则会再次诱发,并形成新的心结。” 二子咧嘴道:“好复杂……幸亏我没有心理疾病……” 梁哲:“你当然没有心理疾病,因为你是精神病。” 二子扭过头,看了一眼梁哲,随即笑了起来,他先是咧嘴笑,随后哈哈大笑,一边笑着一边道:“你也是精神病,我们都是。” 梁哲也跟着笑了起来。 车内的气氛比之前融洽了许多。 外面大雨倾盆,道路阴森黑暗。 二子只能凭借着之前的经验,缓慢地行驶着。 他们拐过了两条路口,继续前行。 地面坑坑洼洼,车速缓慢,有几次车陷在了泥坑中,废了好大的力才重新跑出来。 车辆左右摇晃,艰难地往前行驶着。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忽然之间,二子脚踩刹车,汽车往前滑行了一段距离之后,缓缓停住。 二子望向车窗外:“到了。” 第419节 梁哲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这。” 车窗外,有一座废弃的工厂,工厂的铁门紧紧关着。 二子和梁哲同时打开了车门,走了下去,朝着工厂快步跑去。 雨水淋湿了他们的头发,钻进了他们的脖颈。 雷声隆隆,闪电疾驰。 在今天的梦世界中,天气非常恶劣。 梁哲用力推了开了那道锈迹斑驳的铁门—— 铁门被推开,一股阴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梁哲踏步而入,忽然生出了一种恍若昨日的感觉。 一年多前,就是在这座工厂的里面,他、谭维、黎墨,三个人展开了一场心魔与心魔的斗争。 在梁哲的激励之下,黎墨战胜了他自己的心魔,并将试图逃避的谭维堵在了工厂的门口,然后他和梁哲联手,两人一起攻破了谭维的心魔,最终回到了现实世界。 那是一场硬仗,最后,光明战胜了黑暗,成长战胜了逃避。 此时,梁哲再次站在工厂中,闻着空气中那股熟悉的味道,看着四周熟悉的景物,感觉那些事就如同昨日才刚刚发生的一样。 一切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其实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物还是当时的物,景还是曾经的景,但人已经变了。 身边的人从黎墨换成了二子。 谭维也不再是从前的那个谭维,或许,谭维现在可能都把梁哲这个人给忘记了…… 而梁哲自己,也发生了变化,他变了很多很多,不仅仅是沧桑了的面容和斑白的两鬓,还有他的内心,以及曾经的那些偏执和欲念。 精神病院的独处生涯,如同一场炼狱一般。 在这场炼狱当中,梁哲是变得成熟了吗?还是变得更加孤独了?无人可知。 但不管如何,他依旧是那个催眠师梁哲,依旧是那个将自己的病人放在第一位的心理医生梁哲。 梁哲和二子一起朝着工厂深处走去。 这一路走来,梁哲颇有感触。 虽然他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二子梦世界里的东西,但此时此刻,在他看来,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熟悉而真实。 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谭维曾不止一次地想要留在梦世界中。 有时候,梦世界真的比现实世界要安全而舒适得多。 既然如此,为何不选一个让自己更加舒适的环境居住呢,为何偏偏要在现实世界的尔虞我诈当中拼命累活地挣扎着,走向注定的灭亡呢? 梁哲若有所思地往前走着,似乎并未看见旁边的二子脸上洋溢起了兴奋的表情。 他们继续往前走着。 拐过了一道弯之后,再一直往前走,在尽头处有一间房子,房门紧紧关着,从门缝里,可以看见里面并没有灯光。 梁哲和二子同时停住了脚步。 两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 二子说:“就是这里了。” 梁哲点了点头,随后,他抬起手,敲响了房门。 “砰,砰,砰!” 敲门的声音在寂静而阴暗的工厂中显得分外响亮。 “砰,砰,砰!” 里面没有人回应,响声在空气中回荡着。 “谭维——谭维——” 梁哲喊了两声。 门里面还是没有声音。 空气阴湿,气温很低。 二子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紧张,他搓着手道:“要不……我们砸开吧……” 梁哲摇了摇头道:“砸开门,她依然不在里面,我们需要她亲自进来,然后帮我们打开门。” 二子道:“我们可以提前进去等着她啊,外面好冷……要是她一晚上不来,难道我们要等她一晚上吗……” 梁哲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严肃了起来,他冷冷地道:“我们就在外面等着。” 二子看着梁哲的表情,没有继续说什么。 过了一会之后,梁哲再次敲起了门。 “砰,砰,砰!” 敲门声在工厂内来来回回地响着,空旷而寂寥。 第420节 梁哲的手指都敲红了,他又换了另外一只手来敲。 他知道谭维一定会出现的,一定会! 不知为何,忽然之间,梁哲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想念谭维了…… “砰!”他重重一掌拍在了门上。 几乎在同时,里面的灯似乎亮了起来。 有光线从门缝底下钻了出来。 梁哲的心忽然激动了起来。 第219章 有缘相见 谭维的父亲谭仲生病了。 三天前,谭仲忽然病倒,中风,嘴巴说不出话,要不是救助的及时,估计就得上面瘫了。 忽然之间,谭维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 当她在照料父亲时,忽然发现躺在病床上的父亲竟然满面沧桑,两鬓斑白的时候,她深深地吃了一惊。 她吃惊地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父亲竟然老了…… 或许是从一个月前,或许是从半年前,总之,就在最近这段时间,父亲忽然间就老了下去。 谭维甚至都没有发现父亲是从什么时候老的。 等她发现的时候,她不由地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无助和害怕,伴随着这股负面情绪而来的则是一种无法推卸的责任感和强烈的决心。 她知道自己必须要尽快成长起来,必须要赶在父亲彻底老掉之前,拥有足够强大的本领,既能养活自己,也要养活父亲。 其实,她现在需要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跟她一起背负起生活的压力。 她很漂亮,身材婀娜玲珑,气质也超凡脱俗。 她的身边从来不乏追随者,甚至还有甘愿为她去死的人,比如曾经的实习警察小铁锤。 但是,她对他们却没有丝毫的感觉和兴趣,不管那个人是帅气还是高大,不管是博学多才还是家财万惯,她都没有兴趣。 她的心仿佛已经死了。 在妈妈和哥哥死去的时候,她的心死了一回。 之后,她的心被梁哲救回来了。 但是,在梁哲杀了小雪,被判刑,关进了重症精神病院的时候,她的心再次死去。 幸亏,还有父亲在身边陪着她,还有父亲需要她,所以,她的心才没有彻底死掉。 她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想念梁哲的程度会减弱一些,但是,她发现,时间越是往前走,她越是想念,甚至有时候想的整夜都睡不着。 她从未得到过梁哲。 她没有得到过梁哲一句喜欢的话语,没有得到过梁哲的爱意,甚至没有得到梁哲的一个深情的拥抱。 只是在梦里的时候,她和他吻在了一起,她以为那是现实,她把梦当成了现实,然而,梁哲并不那么认为,他觉得梦就是梦,梦里做的事,回到现实之后,就毫不相干了。 谭维的一生,是充满悲剧的一生。 她的一生,从孩童时代,就充满了坎坷和磨难。 长大之后,又因为那起车祸,导致她身陷内疚和自责无法自拔。 再长大之后,又因为深爱一个明知自己永远无法得到的男人而痛不欲生。 她孤独,痛苦,忧郁,悲伤。 她如同一朵开在山顶水洼里的荷花,洁白无懈,清纯可爱,可是却不停地经受着风吹雨打的摧残。 她的心太累了,累的有时候她一天都不想说一句话。 最近这段时间,她把心理医生的工作辞了,整天呆在家里看书晒太阳,偶尔出去帮梁哲打探十三娘的下落。 十三娘她倒是发现了一些线索,但每次顺着那个线索去找的时候,又发现十三娘去了新的地方。 十三娘似乎永远都居无定所。 也正是如此,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她还一直没有和十三娘正面见过,但她有种感觉,她很快就会见到她了。 父亲生病之后,谭维似乎稍微活过来了一丁点。 她给父亲找大夫,挂号,拿药,看护病床,甚至帮助行动不便的父亲进出厕所,协助他大小便。 在整个过程中,她发觉自己成长了一些。 原来,生活有时候并不只是关乎自己的,还关乎那些自己爱的人,和爱自己的人。 在那些爱与被爱之间,或许才能找到人生真正的意义。 谭维毕竟是跟梁哲学习过心理学的人,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得自然要高一些,要远一些。 她开始反思自己的问题。 她发现这么多年来,自己其实一直都忽略了父亲,她不仅忽略了父亲的存在,忽略了父亲的努力,甚至还忽略了父亲对她的爱。 她吃惊地发现这一点之后,再去看父亲的时候,就发现父亲老了许多,同样的,她发现父亲也慈祥了许多,可爱了许多,但是,也变得可怜的许多。 第421节 父亲,是真的老了。 谭维,也早已成年了,不再是那个哭哭啼啼的小孩子了。 她虽然是个女人,但显然,现在,以及未来,她这个女人将会成为这个家里的生力军,家里的顶梁柱。 父亲以后要靠她。 当她想明白这个问题的时候,心里的积郁一下子就少了许多。 她笑了起来,她望着躺在病床上的父亲的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笑了起来。 她似乎又找到了生活的动力和源泉。 这是最近几个月以来,她第一次如此轻松的笑容。 她笑了之后,就感觉到了一股疲乏。 她累了,想睡觉了。 最近这段时间,她的睡眠一直不好,不是因为睡不着,而是根本就不想睡。 现在,她忽然想睡了。 她微微眯上眼睛,耳边似乎听到了一声呼唤。 那声呼唤是如此熟悉,让她在一瞬间浑身都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那声音仿似来自遥远的过去,又好像来自不可触摸的未来。 她长吁了一口气,趴在了病床上。 声音若隐若现,飘渺虚无。 声音来自她的心底,来自她的脑海深处。 在这声音的伴随下,她缓缓睡了过去。 声音越来越响亮,还伴随着‘砰砰!’的敲打声。 她在空中飘,穿过了一条蓝色的隧道,打开了一扇门。 眼前出现了一道光亮,她猛地闭上了眼。 几秒钟之后,她睁开眼。 眼前的一切,已经发生了变化。 医院已经变成了工厂,病房已经变成了卧室,病床变成了普通的双人床,旁边的衣架上挂着那件黑色的风衣,风衣的纽扣少了一个。 “砰!砰!砰!”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随后,传来了呼喊声:“谭维,谭维——” 声音是如此熟悉,如此温馨,喊在她的心坎里,喊在她的记忆深处,仿似就在昨日。 她可以肯定,这就是梁哲的声音! 只有他的声音才会在她的心里掀起如此大的波澜。 一幅幅过往的画面从脑海中掠过,她的眼眶中忍不住溢满了泪水。 她觉得这一定是梦。 但是,这就是梦啊! 她深吸了一口气,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装束,从口袋中拿出小镜,梳理了一下头发。 随后,她缓慢地走向了门口。 外面的人还在敲门,并时不时地呼喊一声。 谭维很享受这个过程。 她走到了门边上,站在门后,倾听着。 梁哲还在外面敲门,一边敲门一边喊着。 过了好一会儿,谭维才将手放在门把手上,旋转了一下,缓缓打开了门。 门的外面,站着两个人。 另外一个人她完全没有看见,她只看见了一个人,她的所有注意力全部都放在这个人的身上。 她的双眼看着他的脸。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她还是不争气地流下了眼泪。 说过不流泪的,说过要坚强的…… 可是,为什么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她依旧还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她的眼泪如同两条小溪,在脸上肆意流淌着。 她看见梁哲比一年半前沧桑了,看见他胡子拉碴,看见他两鬓出现了银丝。 但是,不管怎样,他依然是梁哲。 第422节 他的眼神,他的笑容,他的呼吸,他的一举一动,都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中。 谭维张开嘴巴,喊了一声:“梁哲……” 梁哲站在门口,看见谭维哭得梨花带雨,似乎有些慌张,他的手指在鼻翼上按了一下,同样喊了一声:“谭维……好久不见……” 忽然之间,谭维上前一步,猛地一把抱住了梁哲。 梁哲想要推开,但却又感觉自己不能推开,他的双手悬在半空,任由谭维抱着他,他轻声道:“谭维……有人……” 谭维没有理他,依旧紧紧抱着他。 旁边的二子瞪大了眼睛,他感觉自己的心似乎正在破碎。 谭维泣不成声,似乎一下子就回到了一年多前那个瘦弱而无助的小姑娘。 她紧紧抱着梁哲,哭声道:“梁哲……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梁哲的手依旧悬在半空,过了好久之后,他才轻轻触碰了一下谭维的后背,轻声道:“谭维——”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谭维忽然抬起头来,朝着梁哲的脸上亲去。 异常突然,毫无防备—— 梁哲的唇和谭维的唇亲在了一起! 他的话被硬生生堵在了嘴巴里。 梁哲瞪大了眼睛,他的心在瞬间‘砰砰’跳动了起来。 旁边的二子急忙扭过头去,往边上走了几步,用脚一下下铲着地面。 谭维抱得更紧了,好像生怕一松手,梁哲就会立马跑掉一样。 第220章 女人心,海底针 梦世界中,废弃的工厂内。 被关在精神病院长达一年半之久的梁哲通过梦世界的渠道再次见到了谭维,并和她紧紧抱在了一起。 不,是谭维紧紧抱住了他,他只是将手有些尴尬地放在谭维的后背上。 最重要的是,谭维竟然还亲了他。 在谭维的嘴巴亲到他嘴上的一刹那,梁哲全身忽然传来了一股强烈的震颤,这股震颤太过于猛烈,让他的身体都忍不住发抖了起来。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脸色发红,不知是被憋的,还是怎么回事。 在基本上一年多没见过女人的情况下,这一见,就猛地被亲了一下,梁哲还真的有些不习惯。 他感觉自己好像要窒息了一样。 过了好一会之后,他才他用力推开了谭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等这么久。 他觉得自己好像是个一辈子都没接过吻的处男一样,怎么这一普普通通的一吻会产生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这太不正常了…… 难道说,是因为自己长久地被关押着的缘故? 不对啊,虽然被关押着,可是在那期间,他并没有太过于追求这种男女间的事情。 而且,这里是梦世界,不是现实…… 按理说,完全不应该这样的…… 梁哲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催眠大师梁哲,精神病院的s级病人,竟然被人强吻了,而且吻的时候,他还脸红了,最关键的是,吻完之后,他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就有些尴尬了。 最终,还是谭维打破了沉默,她的嘴唇湿漉漉的,上面沾着梁哲的唾液。 她望着梁哲说:“上一次,也是我亲的你,同样是在梦世界里,你还记得吗?” 梁哲:“好像记得……不过……你不说,我真的都忘了……” 谭维轻笑了一声:“那时,我还咬破了你的嘴唇,咬出了血。” 梁哲没想到谭维说的这么直白干脆,他也笑了一下,摸了摸鼻头道:“我记得当时你像个疯子……不过,那毕竟是在梦世界……” 谭维的脸上掠过了一丝忧伤。 她擦了一下嘴角,抬起头,目光灼灼地道:“是啊,梦世界怎么能跟现实世界一样呢——” 停顿了一下之后,她继续道:“不过,你知道吗,不管是在梦世界,还是现实世界,不管你是在诊所里,在家中,在病院里,还是在监狱中,我都喜欢你,我都爱你。” 谭维的这句话把梁哲吓了一跳。 他不是吃惊这句话的内容,而是吃惊她竟然这么有勇气地说出这段话,更让他吃惊的是,她说出这段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竟然是如此坚定而沉着。 谭维似乎变了。 在一次次的伤痛过后,她变得更加沉着了,更加坚定了,更加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并知道她究竟是谁了。 梁哲应该为此感到欣慰的,这其中有他的功劳在里面。 的确,他现在感觉很欣慰,他看见了一个正在走向成熟的女性,一个女人,而不是一个躲避着伤痛,独自一人在暗夜中舔舐自己伤口的小姑娘了。 第423节 这才是他想要见到的谭维。 一个人能够独当一面。 她将会成为一名合格的心理师,甚至是一名超一流的心理师。 对此,梁哲深信不疑。 但是,对于谭维刚才所说的话,梁哲却不敢收下。 不知为何,从一年半之前,谭维就跟他表白过,可梁哲的心里却是无法再容下第二个女人。 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女人,那就是他的初恋,也是他唯一的恋人——段铃儿。 想起段铃儿,梁哲的心就开始痛了。 但是,经过了一年半的独处生涯,他多多少少变好了一些,痛得虽然依旧撕心裂肺,但他知道该如何调整自己。 他急忙深吸了一口气,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事和人上。 他望着谭维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说。” 梁哲的反应和说这句话的语气似乎触到了谭维内心深处那根极其脆弱而又敏感的神经。 在那一瞬间,谭维似乎又摸到了她小时候的那个伤口上去了。 谭维张开嘴,脸色变得有些颓唐,过了好一会,她忽然缓缓说道:“现在不是说什么的时候,谈情说爱吗?” 梁哲‘啊’了一声,他感觉谭维的情绪好像在瞬间不正常了。 这时候,只见谭维嘴巴紧抿,眼眶中似乎再次溢出了泪水。 梁哲道:“现在没工夫闲聊啊,我们还是先把正经事办了……” 还没等梁哲说完,谭维忽然就爆发了。 转眼间,她似乎又变回了那个执拗的、孤独的、无助的、受尽伤害的、歇斯底里般的——小女孩——谭维。 谭维哽咽着大声道:“闲聊,你管这叫闲聊?正经事……什么是正经事?梁哲,我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今天,你必须要告诉我——你虽然永远都不会让我死心,但至少不要让我那么痛苦……我还有父亲要养活,还有我自己要养活,我不想一直活在你给我的阴影里!” 谭维哭了起来,一如她一年半之前,去找梁哲咨询心理疾病的时候。 这一年半以来,她成长了许多,但又似乎根本就没成长。 她过去的心结解开了,新的心结又拴在了梁哲的身上。 一结刚解,一结又系。 这两个结,都跟梁哲有关。 干脆,还不如从未遇到他…… 谭维哭得越来越伤心,眼泪扑簌簌的落下,呜呜的声音在寂静的工厂内不停地回荡着。 梁哲伸出手,按在了自己的鼻翼上,他有些慌张。 女人一哭,不管是老女人,还是小姑娘,他都有些害怕。 梁哲想了一会之后才道:“谭维,我们是朋友啊……不,我们其实是同事,不过比同事要更亲近一些,是由同事衍生出的朋友关系……” 梁哲还有一层关系没有说出来,那就是他们是医生和病人的关系。 弗洛伊德早在百年前就曾经立下规矩,心理医生不能和病人在私底下建立关系,这是行医的最基本法则之一。 过去,梁哲就没听弗洛伊德老人家的忠言,因为一个女病人,差点和自己的挚爱段铃儿分离,那个女病人是沈奕菲,和他发生过一夜情。 现在,他又要继续吃这个亏了,幸亏,他没有和谭维发生什么关系,在现实世界里,他甚至都没有抱过她,更别提接吻了。 梁哲断断续续的说完之后,他发现自己在理感情线的时候,逻辑一点都不清晰。 最关键的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自己的感情。 当初和段铃儿是这样,和沈奕菲是这样,现在和谭维又是这样。 甚至,他和小雪的关系也不好,和母亲的关系也不好。 但凡是女人,他总是无法和他们建立一个良好的,能够平等交流的关系。 忽然间,梁哲就顿悟到了这一点,顿悟到这一点之后,他浑身不由地一阵战栗。 或许,过去的种种,都是他自己的原因,与别人无关。 都是因为他自己缺乏这方面的技能,或者是他曾经在小的时候,经受过某种女人造成的创伤,才导致现在这样。 这样一想之下,梁哲忽然有了要给自己催眠的想法,看一看他自己小时候到底经历过什么样关于女人的事情…… 但是,他知道自己无法催眠自己…… 于是,他抬起头,望着谭维。 谭维还在哭,似乎刚才梁哲的话再次伤到了她的心。 梁哲真的很头疼。 他想过多种见面的场景,甚至想到了最差的一种,但是,他实在没有想到,竟然会变成这样…… 梁哲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道:“谭维,你别哭了……这样多不好,你这样以后我都不敢来见你了……” 谭维梨花带雨地大声道:“那就永远都不要见了!” 第424节 梁哲吓坏了。 女人一哭再加上一吼,他似乎在瞬间失去了心理师和催眠大师的威严,那些分析方法和心理方面的理论知识全都变得毫无用处。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望着谭维,嘴巴张开,却没有说出话来。 过了一会,他才说道:“真的吗?你真的是这样想的,以后都不要再见了吗?” 谭维撅着嘴:“不见了!” 梁哲耸了耸肩道:“我还想着让你催眠我一下呢……我觉得我心理有问题……” 谭维抬起头来,似乎一肚子火气:“你终于承认你有心理问题了,我看你不仅心理有问题,生理也有问题。” 梁哲:“我生理是正常的,你不要乱说……” 谭维:“那你为什么你明明才二十六岁,看起来却像六十二岁一样?” 梁哲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苦笑一声道:“在那里,一个月顶一年,而且想得多,老得自然快一些。” 谭维伸出一只手,摸了摸他两鬓的银丝,有些心疼地道:“下次你来,我帮你刮刮胡子,理理发,你这样子,我是真的看不下去。” 梁哲苦笑一声:“无妨……” 不知从何时开始,谭维的情绪似乎再次发生了变化,变得不那么歇斯底里了,变得温柔了一些,甚至还主动关心起了梁哲,而且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许多。 她似乎又像个小女孩一样了,喜怒无常。 梁哲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自语道:女人心,海底针,我怎么就这么捉摸不透呢…… 谭维一边擦着脸上的泪水,一边道:“梁哲,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么久以来,面对你的冷漠,我都已经习惯了,所以,还好啦……没有什么特别难过的……只不过是这么久了没见你,一见你有些忍不住,这是激动得哭,懂么?” 梁哲点了点头道:“懂,只要你别哭,我什么都能懂。” “噗!”地一声,谭维破涕为笑,“看你一副老头子的模样,我就觉得好笑,好了,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好了,我们进去吧,外面冷。” 大哭一场之后,谭维心里的积郁似乎一下子排减了许多,但她眼神深处还是藏着一抹浓重的悲伤,没有让任何人看见。 这时候,旁边的黑暗中响起了一阵沙沙的摩擦声。 梁哲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急忙望向黑暗深处,大声道:“二子,二子,来,我们商量点正事。” 黑暗深处没有传来回应,但是沙沙沙的摩擦声还在继续,一下又一下。 梁哲眉头一皱,转身往前走了两步,一边走着,一边大声道:“二子,是你在那吗?!” 忽然之间,一张脸从阴影中冒了出来。 “是我!” 二子咧着嘴吧,声音有些低沉,双眼瞪得很大,表情看起来有些吓人。 梁哲急忙往后退了一步道:“你去哪了?来,我们进去吧。” 二子的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你们……完了?” 梁哲转过身,朝着房间走去,头也没回地道:“快来。” 二子的嘴又猛地抽搐了一下。 “沙沙沙!” 他用脚掌摩擦着地面,摩擦了一下之后,张口‘噗!’地一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随后,迈步朝着房间走去。 第221章 三人一床 工厂外面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 工厂里面的小房间内,却是灯光朦胧,一片温馨祥和的气息。 谭维率先走进了房间内。 房间内的温度比外面要高出很多,不知道是不是谭维专门设置的。 梁哲紧随其后走了进去。 二子在门外的黑暗中吐了一口唾沫,也跟着走了进去,其实,他不想进去的,他现在只想尽快离开,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走,他走了,那他们就会更加肆无忌惮了…… 二子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但是,他只能忍着,他不能说,一旦说出来,不仅梁哲会笑话他,甚至他自己以后都没法面对谭维了…… 二子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走进了房间内,他的心情虽然有些低落,有些难受,但相比刚才那两个人抱在一起亲来亲去的时候,已经好了太多,当时,他甚至想上去一脚将梁哲踹翻…… 幸亏忍住了…… 二子走进去之后,站在了门口有些发愣,他的目光在第一时间聚焦到了谭维的身上。 谭维恰好转过头,望着二子道:“把门关上吧。” 二子迟疑了一下,才将门关上。 这时,谭维已经脱下了她的外套,里面只穿了一件米黄色的背心,她那姣好的身材和雪白的肌肤展露无疑。 二子感觉自己的脸好像在发烫,他急忙摸了一下,迅速扭过头去,朝着床头走去。 屋里只有一张床。 一张床上,坐着三个人。 谭维坐在中间,梁哲在左边,二子在右边。 第425节 这个情景,似曾相识。 是了,上一次,他和赵直来到这里见谭维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么坐着的,只不过是将赵直换成了梁哲。 谭维的注意力似乎全部都在梁哲身上,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关乎梁哲。 但梁哲却好像完全无动于衷,甚至一点都不在乎谭维。 在二子看来,梁哲完全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刚来到这,话都没说就先让谭维哭了,然后几句话之后,谭维就哭得死去活来…… 二子想着想着,一股子不易察觉的恨意便涌上了他的心头,连他自己都没有感觉到这一股恨意,他只觉得浑身上下一阵不舒服,想要迫切地发泄发泄。 他恶狠狠地瞪了梁哲一眼,但很快,他就急忙收回了那种眼神,他忽然感觉很庆幸,庆幸刚才梁哲没有看到的眼神,要是看到,那可就惨了…… 不知从何时起,二子变成了一个敏感的小心翼翼的畏首畏尾的人…… 或许是,自从任何了谭维之后? 二子清晰地记得,自从上次他和谭维见过一面之后,回去的每一天他都在脑海中想着她,想着她的笑容,想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想着她这件米黄色的背心,还有精致的五官,姣好的身材,以及那种超凡脱俗的气质。 不知不觉间,谭维,成了他梦中女神一般的存在。 二子甚至怀疑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他觉得自己一定会娶这个梦中的女人,是在现实中娶她。 然而,不仅现实是残酷的,梦境也是残酷的。 梁哲一出现之后,所有的幻想都在顷刻间化为了冒泡。 二子感觉整个梦世界已经坍塌的一半。 那一个个晚上的思念甚至换不来谭维的一个眼神,一个笑容…… 在谭维打开门的时候,他那原本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谭维甚至都没看见他那只手,他只是想跟她握个手而已…… 可是人家却连看都没看见,她只看见了梁哲…… 不想还好,越想越气,越想越难受…… 而且,尤其是在这种三人明明坐在一起,明明相互之间割得距离都是一样的,但是就是感觉自己是外人,就是感觉自己毫无存在感的情况之下。 旁边那两个人似乎亲密无间,而自己则格格不入。 他坐在这里,仿似是透明的,是隐形的…… 就在这时,谭维忽然转过身来,望着二子道:“你怎么了,怎么在发抖?” 二子急忙抬起头来,有些紧张地道:“没有啊,可能是习惯吧,我有时候会抖腿……” 二子下意识地摸了一下额头,才发现额头上不知何时已经浸出了汗珠。 谭维依然望着他,那双眼睛是如此清澈,让二子忽然之间就变得忘乎所以地迷醉了起来。 谭维笑了笑道:“我记得你是叫二子对吗?” 二子急忙道:“是啊,一二的二,儿子的子。” 谭维:“好奇怪的名字,百家姓里有姓二的吗?” 二子道:“有啊,二当家,二贩子,二哥……多着呢……” 谭维笑了笑道:“不过倒是挺好记的……这次多亏了你把梁哲带来了,上次也是你传的话,我都还没跟你说声谢谢呢。” 二子再次擦了一下额头道:“谢啥啊,我们都是一个世界的人。” 谭维道:“这倒是,以后我们见面肯定比他们要轻松且便捷得多。” 二子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他咧嘴道:“那是,我们要多见面才行!” 谭维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她的心情比刚才好多了,不仅不哭了,甚至还笑了起来,而且笑得那么自然,那么好看。 二子望着谭维的脸,不知为何,他感觉这张脸简直比世界上任何一种花都好看,他是真的迷醉了。 可是,还没等他看够,谭维便扭过了头去。 她再次望向了梁哲。 此时,梁哲正在闭目养神,或者是在考虑什么事情。 谭维的一只手忽然伸出,放在了梁哲的手背上。 这个动作,被二子完完全全看在了眼里,他的心在瞬间颤动了一下,是那种剧烈的颤动,感觉即将要颤断了一样。 谭维紧紧握住了梁哲的手,似乎完全没考虑过二子的感受。 梁哲竟然也没有抽开,就那样任由谭维握着,似乎也没有考虑二子的感受。 他们两个似乎都没有考虑过二子那颗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敏感了的细腻了的像是玻璃一下娇嫩脆弱的心。 二子想要喊叫,他感觉自己快忍不住了,喉咙里面像是钻进去了一只刺猬一样,又麻又疼又痒。 但是,还没等他喊出来,梁哲忽然睁开了眼。 他睁开眼,望向前方,将手从谭维的手里抽了出来,他抽第一下的时候没抽出来,又抽了一下,才抽出来。 抽出来之后,梁哲忽然用一种低沉而严肃的声音说道:“谭维,我需要你的帮助。” 谭维也正了正色道:“说吧,我该怎么帮你。” 第426节 梁哲微微扭头,望了一眼谭维:“上次我让你办的那几件事,你都办好了吗?” 谭维:“除了十三娘之外,别的我都弄好了,那个黑盒子找到了,黑色双鱼玉佩,六角铃铛都在里面。” 梁哲:“十三娘有线索吗?” 谭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我曾打听到她的几个住址,去找之后,就发现她已经不在了,似乎她一直都在流动中,居无定所。” 梁哲道:“是的,她是一个都市法师,干着一些不被人理解的事情,甚至是做着一些逆天而行的事情,虽然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真法师还是假法师。” 谭维沉默了一会之后道:“我刚想了一下,我觉得不如利用她的职业,让她主动来找我。” 梁哲眉头一皱道:“你扮成受害者?” 谭维:“我试试,或许通过这个办法能联系上她。” 梁哲重重点了点头:“好。” 谭维道:“不过,我找到她之后要做什么呢?” 梁哲道:“把东西交给她,她自然就懂了。” 谭维点了点头,没再说话,过了良久之后,她才道:“这个十三娘真的就这么重要?她能够救你出来?” 梁哲意味深长地道:“十三娘知道一些我们都不知道的事,她不仅仅是会法术那么简单,其实,我觉得她应该早就知道我所面临的情况了,她之所以没来,正是因为在准备当中。” 谭维吃了一惊:“她知道精神病院的地址?” 梁哲摸着自己的鼻翼道:“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 就在这时,旁边的二子忽然说道:“如果找到十三娘,你可以试着将她拉进梦世界里,这样她和我们就可以直接对话了。” 谭维点了点头道:“我可以试试,不过,拉人如梦,最近几年,我也就只拉过梁哲一人……” 二子咧了咧嘴道:“我可以帮你啊。” 谭维:“你现在可以想拉谁就拉谁?” 二子:“那倒不至于,不过这一次,我就是利用我悟到的方法将梁哲拉进来的。” 谭维转过头来,面对着二子:“那你快跟我说说你怎么办到的。” 二子忽然笑了起来,谭维面对他的时候,让他的心情在一瞬间就变得畅通了起来。 他笑着道:“你在睡着前,试着想象她的模样,在呼吸与呼吸之间,一点一点在脑中拼凑她的形象,最后,在某一次呼吸之间,形象拼凑完成,然后你恰好进入梦境,这样的话,应该就可以——” 谭维眉头一皱道:“那岂不是要精确控制自己的入睡时间点,也就是想要什么时候睡着,必须要在那个时候睡着,多一秒,少一秒都不行。” 二子:“对,就是这样。” 谭维:“这个太难了……我的睡眠一向不好……” 二子再次咧嘴笑了起来,睡眠可是他的强项:“我可以帮你睡觉……” 这句话一说完,二子就感觉不对味了。 不仅二子感觉不对味了,谭维也似乎有些尴尬,她的脸在一瞬间红了。 这时候,另外一边的梁哲再次闭上了眼睛,似乎在闭目养神,又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 谭维尴尬地笑了笑道:“睡觉这个也能帮吗……” 二子急忙摆手道:“我的意思是,教你睡觉的技巧……我们都是一个世界的人嘛,多交流交流睡觉的事,有利于我们以后能够随时随地在梦世界中进行沟通……” 还没等谭维回话,梁哲忽然睁开了眼道:“对,最好是能把十三娘拉进来,还有我的导师樊道明,以及我母亲,都拉进来,人越多越好。” 梁哲说完之后,就站了起来,望着谭维和二子道:“这样吧,你们两个在这里好好沟通一下睡觉的技巧,我先出去转悠转悠,这里面有点闷热。” 梁哲刚说完话,迈出一只脚还未落地,一只手就猛地抓住了他的手:“你不要走!” 旁边的二子也急忙站了起来,他的嘴巴张开,想要说什么,但却没有说出来。 良久之后,他才低声道:“我们三个人也可以一起交流,你还是不要走了……” 梁哲忽然回过头,笑了笑,将手从谭维的手里抽出来:“其实,还有一个人,我最想见,那就是段铃儿。” 梁哲迈步往前,一把拉开了房门,头也没回地道:“所以,尽快学会如何科学合理地睡觉,把段铃儿给我拉进来。” 第222章 工厂迷踪 梁哲拉开房门,迈步走了出去。 房门重新被关上,房间内只剩下了二子和谭维两个人。 二子忽然变得紧张了起来,他显得有些局促又有些拘谨,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谭维望着那道紧闭的房门发愣,那道关着的门仿佛是梁哲的心门一样,死死地关着,外人根本难以进入。 谭维轻叹了一口气,神情在一瞬间失落了下去。 她知道,即使世间有着万千美丽,如果没有梁哲在他的身边,便也是一点意义都没有。 可她究竟要怎么办呢? 怎么办才能打开梁哲的心门?怎么办才能让梁哲心甘情愿接受他的情谊呢? 或许,她可以试着去找段铃儿聊一聊,看看段铃儿身上到底有怎样的特殊品质,让梁哲爱她爱得如此痴狂,如此执着。 想到这里,她忽然又看见到了一线希望。 第427节 她可以为了梁哲改变自己,甚至是成为陌生的别人。 就在这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阵细细碎碎的声响,谭维急忙扭头,这才发现二子正在对着她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 谭维的眉头一皱道:“你说什么?” 二子立马闭上了嘴巴,几秒钟之后,他才张开嘴,继续道:“我刚才说……你要充分利用自己的呼吸节奏,放空自己的大脑,让全身的每一块肌肉都处于松弛的状态……这样才会有助于自己的睡眠……” 谭维听着听着又分神了,又开始在脑中想着过去她从别人口中听到的关于段铃儿的种种信息。 她已经下定决心,这一次回去之后,她就要一边寻找十三娘,一边寻找段铃儿。 她已经预感到,这两个女人将会在她以后的生命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耳边再次响起了细弱的声音,像是蚊虫一样。 “你的每一次呼吸都是临睡之前的预兆,那如何才能知道自己在第几次呼吸之间睡着呢……或者说,如果才能让自己在规定好的那一次呼吸之前睡着呢……这就需要给我们体内设置一个灵活而精准的生物钟……你可以想象成那是定时催眠器……设定好了那个时间,‘啪’地一声,立即进入睡眠状态……这个你们其实也比较在行……” 直到二子说到后半段的时候,谭维才真正反应过来,她皱了一下眉头道:“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等我回去试试吧。” 二子似乎还要说什么,谭维忽然制止住了他,她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道:“梁哲出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回来?” 二子低声道:“有可能他今晚都不回来了……” 谭维疑声道:“不会吧,他不回来能去哪?再说了,外面现在还在下雨呢……” 二子耸了耸肩道:“我也不知道,估计去找他的那个什么铃儿去了吧……” 谭维眉头一皱,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听见这个名字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 她望着二子,表情有些严肃地道:“我们去找找他吧,不要出了什么事情,或者遇到了什么危险。” 二子道:“放心,不会的,就算是遇到危险了,就凭他那出神入化的催眠能力和超强的心理学素养,肯定也会化险为夷的,我们——” 二子的话还没有说完,谭维忽然提高了音量道:“那你在这等我,我去找他!” 话音未落,她就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 直到谭维拉开门之后,二子还没有反应过来。 “砰!”地一声响。 房门被关上。 二子坐在床头发愣。 半个小时之前,这个房间内还有三个人,三个人坐在一张床上,房间内气氛温馨和谐。 然而,转眼之间,房间内就只剩下了一个人,只剩下了他自己,孤零零地坐在床头上。 他张开嘴巴,后半句话被他硬生生憋回了肚子里。 过了一会之后,二子也站起了身子,他咧了咧嘴,眼神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带着一丝的恨意,带着一丝的不甘。 他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谭维走出房间之后,在工厂内转了一圈,工厂中黑乎乎的,她找了好一会也没有找到梁哲。 她一边轻声喊着,一边继续往前走。 忽然之间,她的心底竟然产生了一丝害怕的心理,即使她知道现在是在梦世界,这里是她的梦中基地,她甚至还可以控制一些东物件的状态改变,但面对着黑漆漆的环境,诡秘又安静,饶是她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也还是感到有些害怕。 这里的梦境,与现实几无二致。 她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朝着前方的一处阴暗的角落里看去,那里似乎蹲着一个黑色的身影。 她快步朝前走了两步,叫道:“梁哲,是你吗?” 黑暗的角落里没有人回应她。 她走到角落处,一看之下才发现那竟然是一张断了一条腿的桌子。 她轻吸了一口气,直起腰,左右看了几眼。 就在这时,忽然之间,一个黑影从右边的柱子后面‘唰!’地一声窜了出来。 它窜出来的速度奇快无比,直接对着她的脸就窜了过来。 谭维惊叫一声,急忙往旁边躲开。 要不是躲得快,估计脸上就被抓花了。 “喵呜!” 一只巨大的黑猫落地,猫身拱起,一双黄色的猫眼紧盯着谭维,毛发直竖,全身杀气腾腾。 谭维急忙往后退了一步,她往黑暗中伸了伸手,手里忽然多了一把榔头。 她握紧榔头,望着这只突然出现的黑猫,感觉有些奇怪。 这只猫,她过去在自己的梦世界里从未见过。 而且,这猫全身上下充满了一股怨气,一股杀气,一股狠劲,好像不像是猫,而像是人,或者是披着猫皮的人…… 那只猫对着谭维喵呜了一阵子,似乎是忌惮谭维手中的武器,又或者是害怕别的什么东西,只见他一边怪叫着,一边前爪慢慢趴在了地上,然后没多久,它就‘嗖!’的一下,窜入了黑暗深处。 谭维感觉这只猫的眼神有些古怪,她握紧了榔头,跟在它的身后,朝着前方跑去。 她觉得这只猫不仅仅是一只猫,但凡出现在梦世界里,又没有经过谭维头脑过滤的,肯定都是不速之客。 第428节 而且这只猫这么大,一直在路口守护的妈妈和哥哥不可能没发现…… 难道说,这只猫已经袭击了她们? 谭维越想越心惊,不知为何,看见这只猫的瞬间,她就似乎预感到了一场灾难的来临。 她往前走了几步之后,闭上了眼睛,开始在脑中试图控制工厂内的光线。 几秒钟之后,微弱的光亮亮了起来。 但是,不知为何,在黑猫奔走的方向,却依旧是黑暗的。 那只猫奔跑的速度很快,眨眼间已经跑出去了十几米。 谭维跟着跑了一会之后,就看不见它的踪影了。 就在这时,旁边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谭维急忙回过头,身后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梁哲。 梁哲指着谭维手中的榔头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谭维将榔头藏在了身后,心有余悸地道:“我刚才看见了一只黑猫……很大一只,似乎要袭击我……” “黑猫?”梁哲的眉头皱了一下。 “是的。”谭维将手从身后抽出来,此时,她的手中已经没有了榔头,她往前走了两步,继续道,“不过,我猜它或许是我的一种负面情绪的转化吧,只不过现在我还没意识到而已——” 梁哲沉思了半晌之后,点了点头道:“估计是,就像你梦里那条红蛇一样,都是情绪化的心结导致的具象化物体的衍生。” 谭维看着梁哲的脸,转变了话题,问道:“你刚才去哪了,我找了你半天都没有找到?” 梁哲道:“在门外转悠了一下,没地方去,又回来了,你不是要向二子学习睡觉的技巧吗,这么快就已经学会么?” 谭维撅了撅嘴,低声道:“差不多了……不过,那东西一时半会也学不会……外面冷,咱们就别在外面了,进房间吧……我有点事要和你说……” 梁哲道:“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谭维气得跺了一下脚:“这里不方便!” 说完,谭维就上去拉梁哲的手臂,却被梁哲巧妙地给躲开了。 梁哲往前走了两步,意味深长地道:“好,我们回去吧,正好我要跟二子说点事,让他给赵直带几句话,这一次,我回去之后的任务就比较重了。” 两人沿着小路往前走,梁哲在前,谭维在后,有几次谭维加快脚步,想要和梁哲并肩一起走,但她刚刚加快,梁哲也紧跟着加快了脚步。 不知不觉间,两人又回到了那间房门前面。 房间的门半开着,里面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谭维推开了门,里面没有人。 “二子呢?”梁哲问道。 “估计也去散步了。”谭维走了进去,嘴角竟然露出了一抹笑容。 梁哲犹豫了一下,也走了进去。 谭维站在门口,一把将门关上了。 梁哲急忙道:“你干嘛,二子还没来呢?” 谭维望着梁哲道:“我有点私事和你说。” 与此同时,房门外面的角落里,一双充满怨恨的黄色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呜!”地一声轻叫,低沉而沙哑。 一直巨大的猫从黑暗中缓步走了出来。 第223章 强上 房门被关上,屋内光线昏黄,朦胧而暧昧。 谭维拉着梁哲的手坐在了床头,不知为何,梁哲坐在之后竟然地往床边上靠了靠,仿似是要和谭维之间故意拉开一些距离。 梁哲往右边一靠,谭维则同时也往右边挪了挪。 梁哲又一靠,谭维又挪了一下。 梁哲已经靠在了最边上,他刚要站起身子,谁知谭维一把拉住了他。 “不要乱动。”谭维说。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挂着一抹羞涩的笑容。 这样的笑容似曾相识,恍若昨日,像是一朵洁白的莲花一样清纯动人。 梁哲看得呆了一下,刚抬起的屁股又坐了下去。 梁哲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谭维再次一笑:“你不是说想要让我给你催眠吗,我觉得不如就现在吧,下一次,还不知什么时候会再见面呢,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就现在,就在这里吧,如何?” 梁哲眉头一皱道:“你真要给我催眠?还是现在?” “是啊,你之前不是说过要让我给你催眠的嘛,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嗯……好吧,其实,我主要是想看看我童年时候有没有受到过女人的特殊对待,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一直觉得我对待女人的方式方法有些不对,我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点这方面的心理问题……” 第429节 “哈哈。”谭维忽然笑了起来,她边笑边道,“没想到我们堂堂的大心理师竟然有一天也会承认自己有心理问题,真是破天荒了,既然你自己都承认了,这样吧,我给你免眠一次,我答应你,除了关于小时候和女人相处的这件事之外,我不会问你任何别的事情。” 谭维望着梁哲,表情轻松自然,眼神充满自信,看起来倒是真有点女心理师的神态了。 梁哲不知是被她自信的神态给打动了,还是被她的话语给说动了,亦或是真的想知道自己的内心深处是不是真隐藏着一个关于女人的心结,他竟然点了点头道:“我相信你,不过……你确定你能催眠我?” 谭维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膛道:“最近一年半,我除了研究心理学和催眠技巧之外,什么都没干,你觉得我能不能催眠你?” 梁哲摇了摇头,坦白地道:“难,不光是你,任何人催眠我都很难,因为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催眠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谭维神色变得严肃了一些,低声道:“那是因为你的防御心理太重了,别人的心理防御可能是一堵墙,你的心理防御则是十堵墙,甚至是一个严密的自成体系的防御工程,一般人很难突破而已。” 梁哲赞同地点了点头:“你毕竟是我的徒弟,还算是比较了解我。” 谭维忽然微微一笑道:“不过,既然你自己也知道你的防御心理太重了,为什么不主动卸掉防御呢,与其让别人攻进去,你主动释放自己不好吗,其实这样对你反而更有好处。” 梁哲摇了摇头,面色凝重地道:“在这道防御工程里,藏得不仅仅是我自己的秘密,还有别人的秘密,有些关乎尊严,有些甚至关乎性命,所以说,这套严密的防御工程并不是只为我一个人服务的,要想让我卸掉,也只能是卸掉一角,但因为它自成体系,像是个生态系统一样,这一角卸掉之后,别的地方就会迅速前来补上。” 谭维:“你对自己分析的很到位啊。” 梁哲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他的眼睛缓缓眯起来,望向了谭维,眼神中似乎藏着某种不易察觉的深意。 谭维忽然扭过头去道:“不要这么看着我……我感觉像是正在给你探查一样……” 眯起眼睛之后的梁哲,眼神看似温柔,实则灼灼有神,目光中像是暗藏了一把锋利的刀一样,能够划开被看者的心理迷雾,直视内心深处。 谭维和梁哲的眼神一接触之后,就能感觉到,这是一双正在探求她内心深处秘密的眼神。 梁哲收回了那种眼神,轻咳了一声,望向房门,若有所思地问道:“这一年半以来,你给别人催眠过吗?” 谭维直了直腰肢道:“那是当然,十几个了呢,每一次都很成功。” 梁哲的脸色逐渐凝重了下去,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望了一眼房门,一只手拖住下巴,用食指按在鼻翼上,似乎正在沉思。 过了好一会儿,他像是下了一个决心,缓缓说道:“你在心理治疗和催眠这方面比较有天赋,这也正是我当初答应教你的原因之一。” 谭维感觉梁哲的话里似乎有话,她没有直接询问,而是笑了笑,用轻松的语气道:“当时要不是我软磨硬泡,怕是你根本就不会答应吧。” 梁哲沉声道:“你看到的只是表象而已,我当初又怎么可能那么直白地表现出来,而且,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谭维沉吟片刻,忽然想起了那张在诊疗室中捡到的绣着一个血红的x图案的手帕,还有手帕上的两条首位相接的锦鱼,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此时想起这件事情。 她的身子抖动了一下,下意识地点了一下头,用几乎跟梁哲一样的语气说道:“你什么意思?” 梁哲望了一眼谭维道:“我觉得一切都是一场经过周密计划的预谋,这段时间,我在精神病院中一直都在想,为什么我开那个重症心理诊疗,接触的第一个病人会是你,为什么是黎墨介绍来的,为什么你恰好有拉人如梦的能力,为什么你又会成为我的助手,并在后面的诊疗中起到那么大的作用?” 谭维低低地道:“或许,这就是缘分吧,有些事不能用逻辑来解释的。” 梁哲摇了摇头道:“不光是缘分两个字能解释得了的,而且,后面陆陆续续接触到的那几个病人,每一个都像是提前安排好的一样,让我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好像在做着一些既定的事情—” 谭维的身子摇晃了一下,似乎是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紧张感。 梁哲忽然盯着她道:“我觉得好像幕后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推动着所有的事情,虽然我不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但显然,我们正在他的操纵之下。” 谭维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睛道:“你怎么会这样想?你是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吗?还是在怀疑你自己掌控你命运的能力?” 梁哲脸色凝重地道:“不瞒你说,两者我都怀疑,我还要告诉你一件更离奇的事情,就在来这里之前,我做了一个怪梦,梦里出现了一种特别奇怪的,我从未见过的物种,那是人类变化而成的,而且是在一场大火中,从人类的骨灰里面生出来的!” 谭维的声音有些发颤:“这个梦代表着什么?” 梁哲:“它应该是一种预告或者警示,告诉我,或者是告诉所有能够感知到的那些人:一场席卷世界的灾难即将来临。” 谭维再次吃了一惊:“你是说你梦到了世界末日?” 梁哲:“并不是世界末日,但类似世界末日,你可以把它想象成是一种全球性的危机,或许是一场经济危机也说不定。” 谭维:“我理解了……怪不得我看你一直忧心忡忡的,原来是做了这样一个怪梦……等等,回到你之前的说法,你为什么会怀疑你经历的所有一切都是被别人安排好的呢?” 梁哲不停地按着自己的鼻翼道:“这是我反复思考整个过程之后,得出的一个可行性的结果。” 谭维:“有没有证据能证明?” 梁哲摇了摇头:“没有,只是一种感觉,要说证据,我猜应该和那批旗山里的黑衣人有关,所以,十三娘是一个关键,还有黎墨……我觉得我正在触摸到一件大秘密的核心,跟这个秘密相比,我当前所经历的这些事情简直不值一提。” 谭维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似乎是被梁哲的话给吓住了,良久过后,她才说道:“你为什么会生出这么古怪的想法来?” 梁哲的嘴角忽然抽搐了一下,随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望向谭维,目光中闪烁着一种奇怪的眼神,他微微提高音量道:“古怪吗?如果你一个人呆在一个禁闭的环境中长达一年的话,你可能会生出更加古怪的想法,甚至根本就活不下去!” 谭维再次晃动了一下身子,她能感觉到梁哲似乎被精神病的禁闭给折磨的产生了后遗症,要不然,不会生出这么古怪而且离奇的想法。 不管他有多么深厚的心理学知识,他毕竟也是一个普通人,在那样的禁闭环境当中,难免会造成一些不易察觉的负面影响。 她忽然握住了梁哲的手,有些心疼地道:“我知道你受苦了……要不,你在这里呆一段时间吧……我们……好好聊一聊……让你也放松放松……” 说着说着,谭维的声音越来越小,脸甚至都红了,不知是想到哪里去了。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似乎也是太过于劳累了,或者是很久都没有睡过舒舒服服的床铺了,他缓缓躺了下去,双手枕在脑后,眯起眼睛,望着天护板,轻声道:“我也想呆在这里啊,可这里毕竟不是现实。” 谭维扭过身子,望着梁哲的脸,问道:“这里跟现实有什么不同吗?” 梁哲:“哪怕全都一样,还是有所不同。” 谭维:“什么不同?” 梁哲:“感觉!” 谭维微微仰头,随后,她忽然低下头去,然后身子往旁边一挪,身体靠在了梁哲的身上。 梁哲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谭维忽然抓起他的右手,一把贴在了她的胸脯上—— 第430节 这时,谭维望着梁哲,问道:“感觉不同?” 梁哲试图抽手,但没有抽出来,他直起身子,和谭维面对面,隔着不到五厘米的距离。 他能闻到谭维身上传来的香味,能看见她脸上细细的绒毛,同样的,他还能感觉到他的手掌上传来的那种微弱的舒服的弹性触感—— 梁哲语气坚定:“谭维,松开,我是你师父。” 谭维道:“可我不想只做你徒弟。” 话音未落,她忽然翻身而起,跨在了梁哲的腿上。 她缓慢将自己的身子往下压,一边压着,一边说:“为了你,我不止一次成为了自己眼中的怀女人,可又有什么关系呢……” 梁哲被谭维压在身下,低声道:“你不要这样……” 谭维:“我如果非要这样呢。” 梁哲:“那我可要用强了……” 谭维微微一笑道:“你忘了么,这是我的世界。” 说罢,她猛地一用力,将梁哲彻底压在了身下。 第224章 逆转 在谭维的梦世界中,她自己说了算。 所以当她将梁哲压在身下,而梁哲不从,作势要反抗的时候,谭维的瞳孔中忽然出现了一团蓝色的火焰。 火焰在她的眼中一闪即逝。 床头忽然出现了一条皮鞭。 谭维抓起皮鞭,‘唰!’地一声,皮鞭凌空而起,轻轻落下,在半空饶了两圈,竟然神奇地将梁哲的双手绑住了。 “你干什么?!”梁哲大叫一声,用绑住的双手奋力推了一把谭维:“疯了吗?!” “你不用管我!”谭维厉声道,“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谭维真的像是疯了,她的眼神中冒着火焰,神情激动,最重要的是,梁哲推了她一下,她不仅没有后退,甚至还又往前挪动了一点。 “你要这样,我以后就真的不来了,谭维,你想好了!”梁哲严肃地道。 “这都是我自己造的孽啊……”听见梁哲的话,谭维眼神中的火焰不仅没有熄灭,反而更旺盛了,但是她的神情中却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情绪,那像是愤怒,又像是恨意。 爱而不得,是人生中最痛苦的几件事之一。 爱而不得,最后的结果,要么是彻底死心,从此无爱,要么是因爱生恨,走入极端。 在过去的一年多里,谭维想要用第一种方式,让自己走出对于梁哲的那种爱而不得的情感漩涡,但她尝试了一遍又一遍,随着时间的推移,反而发现自己爱得越来越深。 或许,这是她与别人不同的地方,也是她心生情结的原因。 她总是难以割舍那些感情上的事情,与妈妈的感情,与哥哥的感情,与爸爸的感情,甚至是与梁哲的感情。 她是一个很难和别人产生感情的人,尤其是让她完完全全卸掉心理上的防御去爱一个人,去关心一个人,去不求回报地对一个人好,那就更难了。 但是,一旦她那样做了,她就会死心塌地,就会忠贞不渝,就会从一而终。 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么多男人追求她,不管是好是坏,她连看都不看一眼的原因。 然而,时隔一年多之后,她再次见到梁哲,却发现自己对他的感情不仅没有减弱,反而因为太久的想念和单方面的付出而变得更加剧烈了。 可是,梁哲却似乎对她更冷漠了。 这是谭维最受不了的。 她虽然一再告诫自己,一再让自己冷静,一再使自己变得有分寸,反复地试图说服自己,只要给她时间,她一定会让梁哲对她心生情愫。 要不然,就算是当他的好朋友,甚至是女基友都可以…… 可是,她知道自己错了,她其实早就知道的。 在梁哲的心里,只有一个女人,那就是段铃儿。 谭维感觉到了一股控制不住的愤怒和嫉妒。 她愤怒梁哲,嫉妒段铃儿。 随后,她感觉到了强烈的痛苦,这股痛苦是对自己无能的痛苦,她忽然觉得自己一点都不漂亮,一点都没有学识,一点都没有气质,一点都没有内涵,甚至一点都没有女人味…… 她感觉自己的身心受到了强烈的摧残。 在经过了一系列的事件,很长时间的酝酿之后,谭维终于爆发了。 她将梁哲推倒在了床上,用皮鞭将他的双手绑住,身体压在了她的身上。 幸好,这是在她的梦世界里。 但梦世界,跟现实世界有什么不同呢? 似乎,除了名字不一样之外,别的都是一样的。 谭维将梁哲的手抓起来,放在了她的胸脯上。 那种酥软的感觉是一样的。 谭维跨在了梁哲的腿上,她身上的香味在飘荡,她的长发散落在他的身上,那味道跟现实也是一样的。 第431节 她的双手按住梁哲的胸膛,将他上仰的身子重重按了下去,然后将头靠在了梁哲的脸前,轻轻碰触了一下他的脸颊,那肌肤相亲的感觉是一样的。 梁哲似乎还想要反抗,但眼神中已经没有了那份坚毅。 他的呼吸在变得急促。 他没想到谭维竟然会做出这样出格的举动,更没有想到她竟然会用如此强势蛮横的方式。 他看着谭维的脸,那张脸上神情虽然激动,但却透着一股坚毅,这种坚毅,他在女人的脸上很少看到过。 他看着谭维的眼睛,那双眼睛里虽然带着一丝的仇恨,但却深藏一丝不容回头的坚决,显然,她已然下定了决心。 不知为何,梁哲竟然忽然有些心动了。 或许是谭维的强势让他体验到了从未体验过的感觉,或许是绑住双手的皮鞭让他强大的防御心理瓦解并屈服了,又或许是长久的缺爱让他体内的某种情感突然迸发了。 他用绑着的双手推了一下谭维,还是没有推开,或许是他本身用的力气就不大的缘故。 这最后一推,谭维往后轻轻一仰,然后身子迅速前倾,顺势趴下下去。 谭维的嘴亲在了梁哲的额头上。 梁哲的心忽然怦怦跳动了起来。 他的心像是一架老旧的发动机,他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动起来过了。 但是,就在谭维亲在他额头上的一瞬间,他的心忽然动了起来。 他似乎听到了心脏发出的引擎声。 “轰隆隆!轰隆隆!”他的心脏在体内轰鸣。 他的血液在血管中流窜奔腾。 他的肌肉在上下跳跃。 谭维顺着他的额头一路亲吻,吻在了他的眼皮上,吻在了他的鼻梁上,吻在了他的脸颊上,吻在了他的下巴上,最后,吻在了他的嘴唇上—— 梁哲的心正在发狂。 当谭维吻在他嘴上的时候,他心脏上的发动机似乎要爆裂了一样。 谭维开始咬着他的嘴唇,上嘴唇咬完咬下嘴唇,他感觉嘴唇逐渐变得发麻,发酥,发痒。 忽然间,谭维的舌头竟然伸进了他的嘴巴里。 太过于突然了,导致梁哲的大脑在一瞬间失去了思考和判断的能力。 他躺在床上,被谭维压在身下,懵懵懂懂,傻傻乎乎,像个未经人事的小男孩一样。 这多少有些反常。 但这仿似正是真正的他。 他感觉体内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冲破了束缚。 “啪!”地一声响,手上的皮鞭崩开。 他一把抱住了谭维,翻身而起,将她压在了身下。 梁哲紧盯着谭维的双眼:“维维,我怎么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谭维轻吸了一口气:“其实,我也不知道……” 梁哲变守为攻,将谭维按倒。 但是,还没等他有所行动。 门外忽然传来了‘砰!’地一声响。 房门响了。 “砰!砰!砰!” 剧烈的响声传来,像是有个什么动物正在用身体撞击着房门一样。 “框!”地一声巨响。 门板碎裂。 房门被撞翻在地。 一只巨大的黑猫站在门外,一双黄色的眼睛闪着凶恶的光芒。 猫身拱起,毛发根根竖着,牙齿呲在外面。 “呜!”一声锐利的尖叫声响起。 黑猫四脚蹬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对着床上的梁哲就扑了过去! 第225章 围追堵截 “喵呜!” 黑猫一声尖叫,从地上高高跃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直奔床上的梁哲。 梁哲急忙伸手去挡。 “嗤啦!”一声响,黑猫撕裂开梁哲的手背,鲜血淋漓而下。 第432节 黑猫站在床尾,身子拱起似一座桥,溜圆的橙黄双眼瞪着,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梁哲。 “喵呜!”黑猫再次跳起,直奔梁哲的肩头。 梁哲大叫一声,一个翻滚,从床上滚落在地。 黑猫在床上未做丝毫停留,直接跃下,两只前爪搭在了梁哲的肩膀上。 两根锐利的猫牙露了出来,闪出清冷的光芒。 梁哲双手抓着猫头,一脚蹬在它的身上。 黑猫摇晃了一下,但却并没有离开梁哲的身体,依旧紧紧抓着。 它的猫头一抖,对着梁哲的脖子就咬了上去。 就在这时,谭维从床上跳下,她的双手握着一根狼牙棒。 “砰!”地一声。 狼牙棒打在了猫头上。 黑猫惨叫一声,从梁哲的身上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圈之后,顺势站起。 猫头上在流血,它摇晃了一下脖颈,惨黄的双目蹬着谭维,猫嘴张开,发出喵呜喵呜的低鸣声,似乎正在诉说着什么。 谭维没有惧怕它,她紧握狼牙棒,缓步朝着黑猫走去。 她每走一步,黑猫就往后退一步。 黑猫似乎有点害怕谭维,不知是害怕她这个人,还是害怕她手中的棍子。 黑猫已经退到了门口。 它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扭过头来,又看了一眼梁哲。 它的眼神中充满了恨意,眼神深处隐藏的黑暗似乎要将梁哲吞噬。 随后,它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掉头跑了出去。 谭维紧追了出去,梁哲也追了出去。 在追出去的同时,谭维望着黑猫离去的方向,在门口站定身子,闭上了双眼。 她的嘴巴张开,口中喃喃低语。 几秒钟之后,她再次睁开眼,她的双目中闪过了一团蓝色的火焰,在火焰中跳跃着两个半裸的身影。 工厂内的光线逐渐亮了起来。 但是黑猫逃离的方向却还是漆黑一片。 梁哲在旁边捡起了一条钢管,朝着黑猫追了上去。 谭维跟在梁哲的身后也追了上去。 黑猫跳跃着往前奔跑,头上的血流个不停,巨大的猫身撞到四周的杂物上,发出哐啷哐啷地声响。 忽然间,前方出现了两个人影。 人影从黑暗中缓步走出,挡住了黑猫的去路。 其中一个是半裸男孩,身上挂着水草,手中握着一条木棍,木棍敲打在地面上,发出‘当当当!’地声响。 另外一个是一个半裸女人,女人的胸前挂着一大片叶子,她的手中提着一个黑色的口袋。 两个人朝着黑猫缓步走去。 此时,在黑猫的右边是墙壁,左边是高高堆积起来的废弃物。 黑猫开始往后退,它似乎也知道面前这两个人不好惹。 它退了两步之后,骤然回头,朝着身后狂奔,但是刚奔了几米它就迅速停了下来。 在它的前方,也出现了两个人,正是追上来的梁哲和谭维。 前后夹击,左右也没有出路,黑猫被困住了。 谭维跨前一步,厉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黑猫呲着牙,往后退了一步。 谭维:“快说!你到底是来这里干什么?!” 梁哲低声在谭维的耳边道:“它是只猫,怎么可能说话……” 谭维摇了摇头,低声道:“它绝对不是正常的猫,你看它的体型和眼神,以及它攻击你的动作,还有它能够使工厂内的光线变暗,这充分说明它不是一只简单的猫,这样的猫,就算不会说人话,也肯定会说妖话!” 梁哲吃了一惊道:“你的意思是……梦世界里还有其他的物种?” 谭维道:“我也不知道,但是你看梦世界里有我的妈妈和我哥哥,还有那条大蛇……这里出现的东西,并不一定全都是人类。” 梁哲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重新望向那只黑猫,当仔细看这只猫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这只猫好像有些眼熟,猫脸看起来像是一张人脸一样。 梁哲心里猛地跳动了一下。 这时,谭维又跨前一步,手中的狼牙棒抬了起来。 同时,在黑猫身后的木棍男孩也举起木棍,朝着黑猫走了过去。 第433节 黑猫一步步后退—— 木棍男孩快步上前,一棍朝着猫身砸去。 黑猫弯腰弓身,避过这一棍,随后四肢蹬地,高高跃起,跃到了那左边的垃圾堆上。 “哐啷哐啷!”垃圾堆上的物件在往下滚动。 黑猫艰难地往上爬着。 这时候,梁哲挥舞起了手中的铁棍,对着黑猫就甩了过去。 “砰!”地一声,铁棍砸在了黑猫的后背上。 黑猫惨叫一声,咕噜噜从垃圾堆上滚了下去。 木棍男孩冲上前去,对着猫头就砸了下去。 与此同时,口袋女人也冲了上去,她张开口袋就要去套猫身。 但一套之下,竟然没有套进去,因为这只猫实在太大,口袋的袋口完全装不下。 谭维和梁哲也奔了过去。 “把它捆住!”谭维大叫一声。 口袋女人急忙用口袋将地上的黑猫罩了起来,并用自己的身体将其压住。 木棍男孩还在打着,力气越来越大发出‘砰!砰!’地声响,似乎是在发泄心中的愤恨。 “停下吧。”谭维制止了他哥哥的暴力行为。 她哥哥抬起头,看了谭维一眼,然后又是一棍砸下,伴随着黑猫的一声惨叫,他才退到了旁边。 谭维掀开口袋的一角,望着地上被打得鲜血淋漓的黑猫,她看着黑猫的那双眼睛,问道:“快告诉我,你到底是来这里干嘛的,否则我只能杀掉你。” “喵呜!”黑猫痛叫一声,身子在地上扭曲成一团,眼神中已经没有了那种凛冽的杀气,反而充满了哀伤和痛苦。 谭维的心软了一下,又将口袋掀起来了一些,黑猫叫了两声,似乎在求饶。 谭维对着口袋女人点了点头,口袋女人便将她的身子从黑猫上移开了。 黑猫又叫了两声,它想要站起,却没有站起,它的腿似乎受伤了。 谭维伸出手,在黑猫的猫背伤抚摸了两下。 忽然间,黑猫翻身而起,‘嗖!’地一声,从谭维的手底下窜了出去,紧贴着木棍男孩的脚边,朝着远处奔去。 它窜出的速度奇快无比,一眨眼,便窜出去了五六米。 它的受伤和求饶竟然都是假象! 木棍男孩和口袋女人急忙追了上去。 黑猫一路奔袭,来到了工厂的铁门前,从门缝中挤了出去。 当谭维和梁哲追到门外的时候,正看见黑猫的背影在雨夜中奔跑,逐渐消失不见。 忽然间,梁哲痛叫了一声,他捂着自己的脑袋,靠在了铁门上。 他的脑中骤然出现了一幅幅画面,一幅幅急速后退的画面。 最后一眼,他似乎看见谭维抱住了他的身子,在他的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随后,头脑悬空,呼吸停滞! 在一阵天旋地转当中,他感觉自己正从高空坠落而下。 耳边似乎传来了“砰!”地一声响。 他的肉体返回了现实世界。 他睁开双眼,从木板床上一跃而起,望着四周的陌生而又熟悉的环境,深吸了一口气。 手背忽然传来了一阵疼痛感,他低头望去,手背上没有伤,但那股疼痛感却如此真实。 他眉头紧皱,双目逐渐睁大,紧盯着前面的透明玻璃门。 透过玻璃门的反射,他似乎看见了自己的影像。 他缓步朝前走,将脸紧贴在玻璃门上,双目紧盯着里面模模糊糊的自己。 这一场梦世界里的旅行,收货颇丰,他甚至有种迷失在了里面的感觉。 他舔了一下嘴唇,嘴里传来了一股香甜的味道。 那是谭维唇上的味道。 良久过后,他忽然微微一笑。 他知道,这一次,他必须要成功! 第226章 受伤 二子尖叫一声,从梦中惊醒。 “咕噜!”一下,他从床上滚落在地,口中痛叫连连。 此时,已经是半夜十二点。 第434节 四周漆黑一片。 斜对面床上的赵直被惊醒,他急忙跳下床,一把按开了灯。 灯光骤然亮起,只见地上的二子满面狼狈,额头上鲜血直流,在他的脸上肆意流淌。 “关上!快把灯关上!” 二子大叫一声,声音中充满了恐惧。 赵直站在门口,看着二子的样子愣住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二子睡着的时候,明明是好好的,醒来之后怎么就忽然变得鲜血淋漓了,仿似刚刚打了一场恶战一样。 赵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他摇晃了一下脑袋,掐了一下手臂之后,再次定睛望去,却见二子依旧是满面鲜血的恐怖模样。 见赵直没有反应,二子从地上一跃而起,扑到门边上,一把将灯关上了。 “不要开灯!” 二子大叫一声,踉跄着脚步奔向了洗手间。 “二子,发生了什么事?”赵直急忙追了上去,在黑暗中,他看不见二子脸上的鲜血,但依旧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血腥味。 “在梦里,出了车祸!没事,我处理一下就好了!你不用管我!” 二子的声音中充满了惊慌而紧张,在声音深处还夹杂着一丝愤恨和怒意。 “我们去病区楼处理一下吧,或者找护士给你包扎一下,我看见你的头上在流血……”赵直有些担心地道。 “我说了!不用你管!这是我梦世界里的事情,跟现实无关!”二子迈步走进了洗手间,‘砰!’地一声,将房门关上。 赵直站在门外,感觉有些奇怪。 二子的话中充满了一股不可遏制的愤怒,他虽然极力在掩饰和压制,但还是能够明显感觉到。 难道他在梦里遇到了陌生人的袭击? 还是说,遇到了什么怪物的攻击? 亦或是,去了不该去的地方,被别人给欺负了? 但就算是这样,在他的梦世界里,也至于与被人打成这样啊? 就算是被人打了,那回到现实世界也会跟着一起受伤? 这简直有点不可思议…… 赵直摇晃了一下脑袋,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件事情,毕竟梦世界里的东西并不是他这个门外汉能够理解得了的。 这时,洗手间里面的二子忽然发出了一阵压抑的痛叫声。 赵直急忙敲门道:“二子,不要逞强了,不就是受了个伤嘛,没啥好丢人的,我去叫护士来帮你看看吧,免得恶化了……” “砰!”里面传来了砸门的声音,只听二子在里面怒吼:“这不是受伤不受伤的事,你别管我,我想一个人静静!” 赵直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他从二子的话里似乎听出来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他稍微琢磨了一下,他觉得这事很可能跟谭维有关…… 上去他和二子一起去找谭维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二子好像对谭维有点意思。 难道这一次,他又去找了谭维,然后对谭维动手动脚,被她给打了? 好像有那么点可能…… 赵直轻叹了一口气,决定不去搀和这件事,毕竟,这是那两个能够自由穿行现实世界和梦世界的特殊人类之间的感情纠葛,他这个普通人是捉摸不透的。 就是不知道这一次,二子到底有没有将梁哲拉进梦世界,有没有和梁哲说他们的情况? 赵直再次摇了一下头,看这样子,估计二子根本就没见到梁哲…… 算了吧,还是先静观其变,休养生息,明后天再商量商量。 赵直离开了洗手间,走进了房间里面。 隐约之间,他感觉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怪味,并不仅仅是淡淡的血腥味,还夹杂着一股尿骚味。 他的眉头一皱,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着的洗手间房门,然后走到正门前,再次按开了灯。 他走到了二子的床前。 二子的被子上有一摊血迹。 他拈着被子的一角,轻轻掀了起来,忽然间,他轻叫了一声。 被子里,竟然有一大撮长长的黑毛! 毛发很长,很直,上面湿漉漉的。 尿骚味就是从这撮毛发上散发出来的。 赵直愣住了—— 几秒钟之后,他感觉到了巨大的恐慌和惊惧。 就在这时,洗手间里传来一阵痛叫声。 赵直急忙将被子盖上,并把灯也按灭了。 他站在黑暗里,思考着被子里这撮又长又直的黑毛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两种可能。 第435节 第一种,二子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这一撮动物的毛发,塞进被子里,或许,这样做有助于他的睡眠,又或许这是他的一种怪癖。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二子的身上就长着这样的又长又黑还散发出尿骚味的黑毛…… 猛然间,赵直想起来,王小胖曾经跟他说过,二子的本命动物是一只黑猫,一只巨大的黑猫。 赵直再次想起来,他曾经很多次见过这样一只黑猫,那黑猫身上的毛发跟他刚刚看见的那撮毛发极其相似…… 赵直越想越心惊,难道说……二子不是人,是一只猫?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二子在逆反战的时候,跟他一起出生入死,杀了好几个院警,而且他吃的是米饭和馒头,说的是人话,怎么可能是一只猫? 他咬着牙,摇晃了几下脑袋,他不能让自己胡思乱想,二子是他的得力干将,是他的左右手之一,后面的逆反战,以及联系梁哲的重要任务还要依靠二子呢,自己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去想二子是不是人这样幼稚而可笑的问题? 赵直轻笑了一声,似乎是在自嘲。 或许,这都是他想多了…… 二子只是有这种藏毛的怪癖而已,不足为奇。 这样想着,他也就释怀了。 但是,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劲,至于是哪里不对,他一时之间也说不清楚。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响了起来。 “砰,砰,砰!”敲门的声音不是很大,但是很脆,一下一下,节奏分明。 随后,外面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直哥,睡了吗?” 赵直一听这个声音,立马就打开了房门。 门外面,站着划船双兄弟的二弟。 划船二弟长着一张国字脸,他的国字脸上从来都没有表情,看起来像是石刻的雕塑一样。 半夜三更,他笔挺地站在赵直的房前敲门,当赵直打开门的时候,他的国字脸上依旧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稍微往后退了一小步。 赵直问道:“怎么了?” 划船二弟说:“你的那个小兄弟醒了。” 赵直心中‘砰!’地跳动了一下:“你是说……王小胖醒了?!” 划船二弟的脸上出现了难得一见的笑容,他笑了一下道:“是的,他醒了。” 赵直急忙走出房间,和划船二弟一起迅速下楼。 王小胖此时正躺在普通病区楼的一间诊疗室内的床上。 赵直走进诊疗室的时候,王小胖恰好歪头看向了门外。 他的目光和赵直的目光交汇在了一起。 王小胖笑了,笑得很纯真,很灿烂,但很快,他就咳嗽了起来,随后,‘噗!’地一声吐出了一口血在地上。 赵直急忙跑过去,一把抓住了王小胖的手,他的眼眶中有泪花在晃动。 良久过后,赵直才哽咽着道:“你醒了……真的醒了……我真是太高兴了……” 王小胖笑了笑,喉咙里发出了轻微的声音:“或许……是因为……我们的事……还没有完成……” 听见王小胖这句话,赵直终于再也忍不住,眼泪哗啦啦流了下来。 他紧紧握住王小胖的手,边哭边道:“从我们第一次在禁闭室内隔着墙壁聊天……我就知道我们会成为很好的兄弟……到今天为止,已经过去了快几个月的时间了……我真的很庆幸,也很高兴……这段时间里,有你陪着我……” 王小胖断断续续地道:“我其实并没有做什么……反而是你……对我影响重大……要不是你……我可能早就自杀了……” 说完,王小胖缓慢地闭上了眼睛,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滑落而下,随后,他睁开眼继续道:“是你让我相信……我自己并不是怪物……” 这时,赵直趴在王小胖的身上,痛哭流涕。 在这样的禁闭环境中,在这样身份枷锁里,他们两人之间形成的这种纯粹的友谊显得更加珍贵,更加让人动容。 良久过后,王小胖忽然低声说道:“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的你变成了一匹巨大的狼……在你的身后……跟着许许多多的动物,有老鼠,有猪,有狗,有山猫,甚至还有一头老虎……而我,则变成了一只考拉趴在你的肩头……你带着我在草原上奔驰……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真好……” 说着说着,王小胖又流下了眼泪。 他缓缓闭上眼睛,满满地喘息着,再次陷入了昏迷。 赵直轻轻抚摸着王小胖的额头,望着他肥嘟嘟的腮帮子和肉呼呼的下巴,缓缓笑了起来,这是一张可爱的脸,一张善良的脸。 他忽然想起来,他们真正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王小胖为了不吃药,躲在床底下的情境。 一边想着,赵直将头靠在了床边上。 他握住了王小胖的手,逐渐闭上了眼睛,嘴角带着笑意。 这时,一直站在门口的划船二弟悄声走了出去,并将门轻轻地关上了。 第227章 d级病人 这一夜特别漫长。 对于这家与世隔绝的精神病院来说,尤其如此。 狂风暴雨一晚未曾停歇,似要将整个病院吞噬在这大自然的暴虐中。 第436节 这一晚,大部分人都没有睡着。 有的人躺床上辗转反侧,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情,依然心有余悸,比如在战斗中幸存下来的那几个病人。 有的人正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里干着偷偷摸摸的事情,比如那几个终于获得自由的猥琐病人,他们借着黑夜的掩护,在护士楼里东张西望,蹑手蹑脚,似乎准备要干点什么坏事。 有的人则在病院外面,在暴雨中,在一棵大树的底下,坐在泥水里,往面前坑洞中扔石头,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孔武,而在他的面前那个坑洞中,躺着的也不是别人,正是吴野那已经千疮百孔的尸体。 在重病楼内,地下室中,关押着五十多个病人,这五十多个病人拥挤在一个不到五十平米的空间内,还要排除粪坑的十多平米。 这五十几个病人为了争夺一席之地不惜大打出手,有几个病人甚至为了小房间内的那一张木床已经打得头破血流。 有好几个病人跌进了粪坑里,有的是因为自己不小心滑落进去的,有的则是被别人推下去的,然而,当他们从粪坑中爬出来之后,忽然发现,那些人开始躲着他们,这样下来,空间变大了,反而因祸得福。 但是即使如此,还是没有人愿意主动跳进粪坑里。 几十个病人堆积在一起,乌烟瘴气,打骂不断,叫喊不停。 这里,如同人间炼狱。 或许,他们已经开始后悔,当初没有跟随着赵直一直暴动吧。 在这群人中,有一个人比较特别,他没有打闹,也没有抱怨,而是一个人拿着一本红皮书,躲在靠墙的位置上,占据了一个一米左右的独立空间,借着微弱的灯光,静静地看着。 这个人,正是孙震阳。 每看一会儿,他就抬起头,观看一下四周,然后扶一扶自己的金丝黑框眼睛,他的表情很平静,眼神中似乎带着不易察觉的深意。 他手中拿的书叫《红书》,是荣格写的,上面写满了梁哲的读书笔记。 这时,有一个病人从旁边冲过来,‘砰!’地一声撞到了孙震阳的身上。 孙震阳身子往墙上一靠,他的右手一撑墙壁,顺势反弹回来,左后以肘做棍,精准地点在了这人的太阳穴上。 这人痛叫了一声,身子一晃,往后退去,似乎正欲抬头查看情况,这时,孙震阳迅速跨前一步,抬起右手,握成拳装,‘崩!’地一下,直接砸在了那人的后脑勺上。 那人摇晃了一下身子,随即倒在了地上。 孙震阳用脚将他的身子踢到了墙边上,低声自语道:“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说完之后,他再次抬起头,环顾四周,撇着嘴,再次自语道:“三天之后,看你们还有力气嚷嚷不。” 说完,他继续看书。 他一边看书,一边嘴角逐渐露出了一抹笑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让他高兴的事情。 笑了一会之后,他仰起头来,面对上空,缓缓闭上了眼睛,嘴里念叨着:“丫头啊丫头,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呢……” 不知不觉间,孙震阳的眼角竟然流出了两行眼泪。 那些吵闹的声音在他的耳边逐渐变小,他慢慢沉入了深沉而久远的回忆当中。 他的路才刚刚开始。 他有信心做到他想要做的,为了这一天,他已经隐忍了许许多多年。 他豁然睁眼,眼神中一阵精芒闪过。 在重病楼地下室的下面,又藏着什么东西呢? 是不是藏着传说中的那个人? 那个人是不是真如能够逆天改命? 孙震阳不知道那个人究竟存不存在,更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如同传说中的那样神奇,但是,他知道自己一定要找到那个人……一定要……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 这就是为什么他来到这里的原因。 这就是为什么他在赵直的一再鼓动之下,没有选择逃离,更没有选择跟他一起逆反的原因。 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办。 重病楼的地下室内,一片狼藉,人们为了一席之地拳脚相向大打出手。 相信不出三天,这里面的病人就要减去一半。 当然,这也是重病楼的主管万储所期望看到的事情。 这两天,万储在章悦的服侍之下,可谓体验到了如同极乐天堂一般的快活。 当深夜逐渐来临的时候,章悦竟然又换了一身充满色情意味的护士服。 万储之前还不知道护士服竟然也可以这么性感,这么充满诱惑力…… 当万储兴致勃勃地要体验一番护士服侍的时候,谁知章悦忽然将他推倒在了床上,用手铐将他的双手铐了起来。 最开始的时候,万储是拒绝了…… 但是,最终,他还是没能抵御得了章悦的诱惑和自己内心的欲望驱使。 当冰凉的手铐‘咔!’地一声将他的手拷在床头的时候,他忽然兴奋地脸色涨红了起来。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也会有这样一种非凡的体验。 但这似乎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当章悦从护士服里拿出了注射器,脱下了万储的内裤,并一下子插在他的屁股上的时候,万储忽然高声尖叫了起来。 当然,他并不是因为怕疼,而是因为一种独特的心理体验。 第437节 他忽然想起来……这好像叫什么角色扮演…… 天呐! 万储实在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会有这方面的爱好。 过去他还以为自己是一个同性恋呢,曾经跟那个被梁哲害死的男医生甚至还差点发生了关系…… 现在好了,遇上章悦之后,他一扫之前的霉运和阴郁,算是上辈子积德,将他整个人生的快乐体验一下子提升到了一个非凡的高度。 万储感觉过去几十年自己都白过了,现在才算是刚刚开始新的人生征程。 果然,这体验随着章悦的动作和叫声而变得愈加高涨。 半个小时之后,万储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床上。 当章悦又换上了一身新衣服的时候,万储却连眼睛也睁不开了。 男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 万储已经累成了一摊烂泥。 只用了两天时间,章悦就将他积攒了几十年的精华全部掏空了。 万储沉入梦乡,没到五分钟,便已经鼾声如雷。 章悦摇了摇他的胳膊,又喊了他几声,他没有回应,甚至连动都没动,看这样子,就算是在他的耳边敲锣打鼓,今晚估计都不会醒了。 章悦躺在他的旁边眯着眼睛,休息了一会。 十几分钟之后,她缓缓从床上走了下来。 她走到了那排二十四小时开机的电脑的旁边,坐在椅子上,仔仔细细看着电脑屏幕上显示出来的病房监控器图像。 每一台电脑对应一个病房,一个病房有四个监视器,所以一台电脑上有四个图像,四个图像分别从四个不同的位置监控着病房里的病人。 看了一会之后,她拿起了旁边一个黑皮文件夹,翻开文件夹,从第一页开始看,一边看着,一边对照着监控器上的图像。 她翻找到了文件夹的第三十八页,这一页上的病人简历上没有划叉号,上面的病房号写着102,病人等级d级,病人代号十二生肖。 她看着这个代号,自语道:好奇怪的代号。 这时,她才发现,重病楼的病人简历里竟然没有名字,只有代号。 她急忙找到监视102病房的电脑,瞪大了眼睛看着上面的图像。 图像显示,病房内有一个秃头病人正蜷缩在床上,头埋进胸膛里,两只手放在耳边,双腿弯曲,脚后跟点在自己的屁股上。 章悦看着看着,忽然感觉这个病人的睡觉姿势有些诡异,不像是人,倒像是某种动物…… 她急忙翻看病例,轻声读出了上面的介绍。 “病人等级,d级,年龄40,代号十二生肖。病人在意识内将自己看成是动物,而不是人,他的吃穿住行都是按照动物的习性来进行的。” 读到这,章悦忍不住轻呼了一声,她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之后,又继续读起来:“病人能够根据周边的情境和自己的行为状态切换自己的动物形态,他吃饭的时候是猪,睡觉的时候是猫,走路的时候是狗,打架的时候是虎……他正好拥有十二种动物形态,这十二种动物正好便是十二生肖,所以,他的代号才是十二生肖。” 章悦忍不住惊讶地叫了出来,叫出来之后,她急忙回头看了一眼万储,万储此时还在床上呼呼大睡。 章悦捂住嘴巴又看了一眼病人的简历,随后缓缓放下黑皮文件夹,开始盯着床上的那个病人看。 就在这时,十二生肖忽然床上翻身而起,身手敏捷地一下子从床上跳到了地面。 他四肢着地,在地面上缓缓走动着。 他摇晃着脑袋,开始在房间内转圈,时不时还用后脚蹭一下自己的屁股。 他看起来……好像一条狗…… 忽然间,十二生肖抬起了头,随后,他的两只手抬起放在胸前,两只脚膝盖弯曲,跪在了地上。 他的这个动作好像是一条狗蹲在地上…… 他瞪大了眼睛,望着墙壁角落的监控器。 透过监控器,他似乎看见了章悦。 忽然间,他诡异地笑了一下。 第228章 铁胃金刚牙 代号十二生肖的d级精神病人蹲坐在地上,如同一条狗一样,紧盯着他头顶上的监视器。 他似乎感应到了此时正有个人透过监视器在看他。 过了一会之后,电脑前的章悦对着屏幕挥了挥手。 十二生肖没有任何的反应,他依旧蹲坐在地上,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容。 看来他并不知道此时有人在看他,盯着监视器看或许只是他的一种习惯而已。 章悦轻吸了一口气,心情放松了一些。 但她越看这个病人的怪异模样,心里就越来越害怕了起来。 她逐渐意识到这里的病人跟普通病区楼的那些病人根本没法比,当然也不是她这个半吊子护士长能够理解得了的。 她把他们想得太简单了。 普通病区楼的病人虽然也有些也比较乖张比较蛮横,比较难对付,但至少他们还是人,而这里的病人,简直就不是人……他不仅不是人,还同时是十二种动物,这简直是她想都想不到的事情…… 第438节 看来,她还需要做很多功课,至少要熟悉这些病人的习性,明白他们的本体是什么东西,不然连和他们交流都会是问题,更别说利用他们了。 章悦对着屏幕笑了笑,她虽然试图要笑得妩媚些,诱惑些,但她的紧张和恐惧心理还是出卖了她,让她的笑容颤颤巍巍,有些难看。 但是,章悦有信心。 只要是男人,她总有办法让他们屈服,除非那个男人已经有了比她更漂亮更性感的女人。 章悦又看了一会102病房里的十二生肖,十二生肖自始至终都蹲在地上,双手垂放在胸前,双目瞪圆,抬头望着监视器,偶尔眨一下眼睛,眼神也没有丝毫的改变。 章悦忽然觉得,十二生肖现在的样子,像一条看门狗…… 她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不再关注他,继续翻看起了那本黑皮文件夹。 在翻到第46页的时候,他又找到了一个没有画叉号的病人,这个病人住在103,等级d+,年龄32,代号铁胃金刚牙。 看到这个代号的时候,章悦眉头一皱,心中暗道一声:这个病人的代号似乎跟吃的有关,难道这个病人特别能吃? 带着这个疑问,章悦找到了监控着103病房的那台电脑,透过电脑上的图像,他看到了病房内的床上躺着一个病人,这个病人只穿了一条裤衩,半裸身体躺在床上。 他仰面朝天,嘴巴紧闭,双手交叉放在肚皮上,伴随着他均匀的呼吸,他的肚皮一起一伏,好像肚子里面装着一个弹簧一样。 他的肚子上没有赘肉,肚皮出奇地平滑。 隐约之间,似乎还能看见他肚子上有六块腹肌。 他没有大肚子,身材瘦削,看起来跟‘铁胃金刚牙’的代号似乎有些不搭。 这让章悦有些奇怪。 章悦又盯着电脑看了一会,铁胃王在床上一动不动,当然除了他的肚子之外。 随后,章悦再次看起了他的简历,并轻声读了出来:“铁胃金刚牙,d+级病人,拥有一副消化能力超强的肠胃,几乎能够消化任何吃进他肚子里的东西,用熔炉来形容他的肠胃丝毫不为过,连土和沙子都可以被他轻易吸收。” 旁边备注着一串小字,不知是什么人写上去的,章悦继续读下去:“他的肠胃消化能力很难用科学来解释,只能说,他的肠胃异于常人。后来经过我的多次研究发现,他的体内似乎会分泌一种普通人从未分泌过的消化酶,但那种酶每次只分泌一点,而且用完之后立马就消失,奇怪的是,光从这种酶的分解上根本看不出什么特殊的地方,或许,是这种酶和他那独特的胃壁形成的一系列连锁反应才导致了这种超乎寻常的效果。” 看完之后,章悦忍不住自语道:“好神奇的胃……简直跟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一样……” 她看了一眼电脑屏幕,铁胃王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肚皮一起一伏。 她低下头,继续读着病例上的介绍。 “铁胃王最让人震惊的不仅仅是他超强的消化能力,还有他那副无坚不摧的牙齿,他的牙齿如同利器一样,能够撕咬开常人无法咬开甚至连碰都不敢碰的东西,比如木板,比如石头,比如铁皮,甚至锋利的匕首他都能将其咬破,当然要给他充分的时间,他慢慢磨才可以将匕首给磨破。” “后来,经我们反复研究发现,他的牙床上似乎会产生一种特殊的分泌物,这种分泌物流到他的牙齿上,覆盖住他的牙釉质。分泌物的成分竟然跟他胃里分泌的酶相似,但又有所不同。后经过多次研究发现,他之所以能够咬碎那些坚硬物质,其实并不是因为他的牙齿,而是那种特殊分泌物的作用,在分泌物的作用下,物体提前被溶解,或者是转化为了易碎品,然后他再用牙齿将其咬开。” “而最让人震惊且感到恐怖的,不是他的铁胃,也不是他的金刚牙,而是他的变态心理,他喜欢用他锐利的牙齿去撕咬鲜活的肉类,然后用他那超强的铁胃将活肉吸收。他不仅吃肉,还啃噬骨头,不仅啃噬骨头,甚至连毛发也吃。据说最开始的时候,他是吃动物的,活鸡,活狗,活猪,都被他吃了一个遍,最后,这些动物不能满足他的胃口了,他就开始吃活人了。他曾用了三天的时间,完完整整地将一个人吃完,他从那个人的脚趾开始,直到头顶的头发为止,他吃掉他的皮肉,啃掉了他的骨头,喝掉了他的鲜血,吞咽了他的毛发,一点残渣都没有留下。” “吃完之后,他连睡了三天,如同冬眠的蛇。” “他是一个奇特的,拥有非凡肠胃能力和坚硬牙齿的变态精神病罪犯!” 章悦读完最后一句,整个人都震惊了。 她实在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神奇的人! 她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103病房里的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的金刚牙。 她忽然很像看看他的牙齿,看看他的牙齿上是不是镶着金刚钻石,竟然能够咬破石头,咬破匕首,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她的体内忽然涌出了一股无法遏制的情感,她竟然崇拜起了这个人,她没有觉得这个人是怪物,没有觉得他是变态,反而觉得他像一个英雄,一个能够开天破地的英雄。 她已经下定决心要亲自试验一下他的牙齿了。 想着想着,她缓缓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就在这时,病床上的金刚牙忽然张开了嘴巴,他的舌头从口中伸了出来,在空中旋转了一圈,然后似乎卷了一个什么东西吃进了嘴巴里。 紧接着,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随后,他再次闭上了嘴巴。 他的双手依旧放在肚皮上,肚皮均匀地一起一伏,好像他的肚子里有个机械弹簧。 章悦的手掌托住下巴,静静地看着这个奇特的病人。 她的脑中开始思考,她在思考如何能够面对面见到这个人。 想了一会之后,她回过头,看了一眼床上不停打呼噜的万储,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她再次拿起黑皮文件夹,翻看了起来。 最开始的d级病人十二生肖已经足够奇特了,但跟这个d+级的病人一比,就弱的不是一点半点。 按照这个进阶的程度,那s级的病人又该是什么样的呢? 而且,s级病人至上,还有一个s+级别的病人。 章悦知道,整个重病楼,有两个s级病人,有一个s+级别的病人。 据说还有一个sr级别的病人,当然那个病人只活在传说中,几十年过去了,就算是真有这么一个病人,估计也早就死了。 在她翻找到文件夹的第89页的时候,他又看到了一个没有画着叉号的病例。 章悦迫不及待地念道:“s级病人,病房号:201,性别男,年龄30,代号:鬼手魔山。” 当‘鬼手魔山’四个字从章悦的嘴巴里说出来的时候,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手掌猛地颤抖了一下。 “啪!”地一声响。 第439节 黑皮文件夹掉到了地上。 鬼手魔山这四个字,在这家精神病院可谓如雷贯耳。 传闻他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杀人恶魔…… 第229章 鬼手魔山 关于鬼手魔山的传闻很多,但最让人惊骇的,当属他手撕院警的那一件了。 传说,他在数年前被带到这家精神病院的时候,刚进去病院,在脱光了衣服清洗身体完了之后,他就用他的双手生生撕开了一名院警的身体。 他先是竖着撕,将院警的两条腿撕开,然后又横着撕,将院警的腿和胸膛撕开,最后他用双手将已经撕成四瓣的院警硬生生全部挤碎在了一起,骨头都被他搓成了碎渣。 几乎所有人,看鬼手魔山,都要抬着头看。 几乎所有人,在看见鬼手魔山第一眼,都会瞪大眼睛,张大嘴巴。 看见鬼手魔山的时候,稍微胆大一点的会发出一声惊呼,然后往后退两步,继续抬头看,稍微胆小点的则惊呼一声直接掉头就跑,再胆小一点的则直接原地尿了裤子,双膝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为什么鬼手魔山会那么恐怖? 首先,是因为他的身高,据见过他的人说,鬼手魔山的身高足足有两米五,是全国最高的身高,一般的门廊他都要低着头才能进入,小个子的人就算抬起头都看不见他的眼睛,就算仰起头,也未必看得到。 他是个巨人。 但他不像一般的高个子那样,因为身材太高,导致腰杆挺不直,双腿也打不直,甚至走路还会出现歪歪扭扭的情况,有的五官和体型都严重走形。 这些情况,他统统没有。 他不仅长得高,他的体型还异常庞大,不是肥胖,而是健壮,用虎背熊腰来形容他的身躯都还显得有些太弱。 他的肩膀很宽,足足有一米半,他的胸膛坚硬如同磐石,他的一双铜铃巨眼不怒时也带着三分火气。 他走路时腰杆笔挺,虎虎生风,全身上下充满了力量,好像一块从山顶滚下来的巨石,随时都可以将任何阻挡他的人撞飞。 他不仅仅是让人本能地感到害怕那么简单,他足以让看到他的胆小的人在晚上做噩梦。 但是,最让人恐怖的不是他的身高,不是他壮硕的躯体,也不是他的铜铃巨眼,而是他的那双手。 据说,他那双手就跟箩筐那么大,一个巴掌拍下来,足足有半米长! 他的手掌奇大无比,瘦弱的小姑娘们,他可以一只手握住她的腰肢,还绰绰有余,一般男人的头颅,他可以一个手掌将其整个包住。 他的手不仅奇大,手指还又粗又硬,他的中指足足跟小姑娘的手臂一般粗细。 所以,当他用他那只巨大且坚硬的手掌抓住一个人的脑袋,并且用力捏的时候,一般情况下,这颗脑袋基本就报废了。 据说,鬼手魔山十几岁的时候就入伍了,二十岁出头,就已经在部队混出了一点名堂。 因为他实在太过于强悍,相关部分甚至都要特聘他。 但是,好景不长,鬼手魔山逐渐不满足于那些条条框框下的打斗了,他开始突破约束,干一些体制并不被允许的事情了。 后来,他迷上了杀人。 准确的说,是在他误杀了一个人之后,才迷恋上杀人的。 从此,他一发不可收拾。 但是,因为他能力实在太强,所以相关部门还是想对他进行思想教育,替他包庇罪行,然而他不仅不听劝告,甚至将对他劝告的那个人的脑袋也捏爆了。 这之后,他已经走火入魔,一言不合就让对方四分五裂,甚至无需言语,只要一个眼神不满意,上去就将那人的脑袋先拔掉当球踢,然后在将他的双腿撕下来当痒痒挠。 后来,他被关进了监狱,但是监狱根本关不住他,他直接将监狱的墙壁都撞开了,电警棍对他没有作用,麻醉剂也没有用,气枪打在身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在监狱里,他直接进入了狂暴状态,见人就捏,见人就撕。 一个小时之内,监狱中被他生生撕碎了五个人。 最后,无奈之下,他们终于对他用了真枪。 之前相关部门明令禁止对他使用真枪,因为他们还期望着在以后重新启用他。 几发子弹打下去,鬼手魔山终于倒在了地上。 毕竟是血肉之躯,面对子弹,还是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是,他竟然没死。 八颗子弹分别打在他的胸膛上,脖子上,大腿上,他竟然都没有死。 他仅仅休息了三天,就重新满血回归。 据传言,在他中枪后的当晚,他就用肌肉将体内的子弹硬生生挤了出来。 这之后,监狱不敢再留他,生怕哪一次没有绑好,他再开启屠戮模式,那就彻底玩完了。 随后,有关部门在综合考虑之下,将其关押在了全国唯一一家重症精神病院中,也就是x精神病院。 他来没有来,院长等人就已经帮他定好了等级——d+。 然而,当他来了之后,第一天就出现了手撕院警,挫骨扬灰的恐怖事件。 院长知道自己大意了,迅速将他的等级调到了s级。 这之后,鬼手魔山在病院内又办出了几桩惨案,每一件都是惨绝人寰,骇人听闻的。 但是,随着万储主管在安保系统上造诣的日益精进,重病楼的管理和防护也逐渐变得完善了起来,鬼手魔山的病房又经过特殊加固和建构,所以最近半年来,他都没闹出什么事情了。 第440节 在这家精神病院,但凡呆上一段时间的人,基本上都会听到关于鬼手魔山的几段传闻。 因为他的传闻很热血,很激情,很刺激,当然也非常恐怖。 一传十,十传百,话越传越凶,故事越传越夸张,所以才将鬼手魔山的身高传成了两米五,其实他的真实身高是两米二五。 此时,在章悦的脑中掠过了之前听到的几段关于鬼手魔山的传闻,她一边想着,一边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黑皮文件夹。 拿起来之后,她再次翻找到鬼手魔山那一页。 上面的介绍并不多,甚至比那个d+级病人金刚牙的都还少。 章悦在心中默念了出来:“鬼手魔山,s级病人,年龄30,病房号:201,身高225cm,体重185kg,手掌横向长度42cm,中指直径6cm,他是一个身高和体型都达到世界级的人。” “他的抗击打和超强的恢复能力也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一般的击打对他毫无作用,就算是子弹射中他,只要不是射穿心脏,他依旧能够很快恢复。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么只能这么说:他的身体的外形是人类,但是内在,显然并不是人类。” “他嗜杀成性,杀人如同割草一般平常且简单,他喜欢生撕活人,捏爆他们的脑袋,将他们的四肢一条条扯断,他的心理已经扭曲和变态到了一种恐怖的程度,并不比他躯体差多少。” 章悦念完之后,长吁了一口气,她的脸色发白,手指都在颤抖。 她实在没有想到,关于鬼手魔山的传闻竟然基本都属实。 她慢慢地放下黑皮文件件,在一排亮起的电脑银幕上找到了监视着201病房号的那一台。 可是,这一台的监控器好像有些奇特,里面的画像竟然一动不动。 只能看见时间在上面走。 画像是静止的,并不是那种因为房间内没有发生动态的变化而静止,而是那种暂停了一样的静止。 章悦眉头一皱,伸出手,拨弄了一下电脑的鼠标。 “咔哒!”一声响。 她似乎触发了什么机关。 电脑屏幕忽然闪烁了一下,随后,屏幕黑了下去,中间出现了四个大字:输入密码。大字后面是一个长长的输入框。 看来刚才银幕上显示的根本就不是201病房内的监控图像。 要想真正看到鬼手魔山,需要输入密码才行。 章悦摸着自己的嘴唇,口中低声自语着:“为什么会需要密码呢?难道还不敢给别人看吗?或者是有什么特别的秘密?” 一边想着,她一边胡乱按了输入了几个数字进去。 忽然间,电脑响起了机械的声音:“密码输入错误,你还有两次机会!” 竟然还有次数限制?! 章悦的心忽然就慌了起来。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身后好像站着一个人,还没等她回头,一只手掌就搭在了她的肩头。 “贱人,你是要找死吗?!” 一个低沉凶恶的声音自她的身后响起。 第230章 征服 当那只手掌搭在章悦肩头的时候,她吓得浑身一哆嗦。 她回过头来,看见了万储那张带着愤怒的脸。 万储紧盯着章悦,目露凶光,原本因为这两天纵欲过度而有些萎靡的脸也变得严肃浓重了起来。 章悦面对着万储,身子往总控台上一靠,胸脯前挺,头往后仰,两条腿微微叉开,双手按在台子上。 章悦知道她现在不能解释,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别有目的。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消除万储的戒备心和敌意,让他们两人彻底在一条战线上,而不是时时刻刻对她有所防备。 对付男人,章悦很有经验,但这经验也只来自于一种方法,那就是色诱。 所以当万储恶狠狠地骂章悦贱人,骂她是在找死的时候,章悦一句话没说,随之摆出了这个动作。 这个动作,她曾经对着镜子练习了一个多月,每一个细节都深刻研究过,甚至连眼神和呼吸都进行过练习。 她微微抬头,下巴略微扬起,脸上的表情带着一丝柔弱,柔弱中带着一丝娇媚,娇媚中带着一丝傲气,傲气里藏着一股若隐若现的征服欲。 她像个邻家女孩,又像个成熟美妇,还像个统帅万军的女王。 她的表情配合上她的动作眼神,简直天衣无缝。 她的呼吸很轻,但缓慢,每一声都保证能够让万储听见,那是撩人心扉的声音。 千娇百媚,万般风情,皆在这一个动作里,一个眼神中。 万储的眼睛再也移不开。 章悦没有说话,她丰满的胸脯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她似乎在用胸部说话,这种说话的方式和节奏感让人不禁为之抓狂。 万储张开了嘴巴,他开始用嘴巴呼吸,似乎鼻子吸气已经不能满足对大脑的供氧。 章悦再次微微分开双腿,并用一只脚踩在了万储的脚掌上,轻轻摩擦着。 她的眼睛依旧没有从万储的脸上移开,她脸上的傲气越来越重,看起来,她似乎是要征服万储,当然,她这么做其实是为了激起万储对她的征服欲。 反正,在她的这种故意挑逗和引诱之下,男人要么被她所征服,对她跪地膜拜,要么对她产生强烈的征服欲,不惜毁天灭地,也要将她的心牢牢掌控。 第441节 万储的瞳孔逐渐放大,脸上的表情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就在刚刚,他还火魔三丈,恶狠狠地骂着章悦,但转眼间,他的火气似乎就烟消云散了,也不知道是被他自己给吞噬了,还是被章悦的气场给吸收了。 反正,只几秒钟的功夫,万储就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 但是,他还是没有说话。 毕竟,他还有理智,刚刚章悦动了他的电脑,甚至还输入了一次错误的密码,这件事于他而言是原则性的问题,他决定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她,可究竟要怎么做,他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注意…… 他现在虽然还有理智,但是思维却好像完全不听使唤,因为他此时的注意力全部都被章悦这个人给吸引了过去,而不是她所做的事。 就在这时,章悦忽然开口说话了:“你行吗?” 她说话的时候,舌头从嘴巴里缓缓伸出半截,在嘴唇上转着圈轻轻舔舐着。 她的嘴唇变得湿漉漉的,她的舌尖在空气中摇晃。 她的嘴角带笑,那是一种邪魅的笑。 同时,她的声音中也充满了挑衅和挑逗的味道,而且,这是一个疑问句,疑问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信任和嘲讽。 这句话,虽然只有三个字,但这三个字的能量却是无比强大的,它几乎能在一瞬间激起对方想要回击的欲望。 那是一种本能的欲望,尤其是男人。 但一个女人问男人,你行吗的时候,男人是很难做到不予回击的,除非,那个男人确实认为自己不行,而且认定自己以后也不行,并且愿意一直这样不行下去,这样的人,当然已经不能被称之为男人。 万储至少还算是一个男人,因为他有权利,有威严,甚至还有些自命不凡。 越是这样的男人越容不得别人质疑他行不行,尤其是女人。 所以万储在听见章悦这声问话的时候,脑子瞬间传来了一阵轰隆轰隆的声音。 他的脑子里像是正有一辆火车驶来。 万储一把按住了章悦的脖子,他的脸色发青,还没怎么用力,就已经气喘吁吁,他的神经和血液都已经进入了兴奋和激动的备战状态。 章悦缓缓扬起下巴,双目紧盯着万储,从万储的动作和状态,她已经判断出来自己基本上胜利了,她再次扳回一城。 随着每一次的深入,她都在逐渐地控制万储,她相信总有一天,万储会像吴野一样,最终成为她的傀儡。 她相信这一天的到来,已经并不遥远了。 这时,她忽然伸出一只手,以奇快无比的速度抓在了万储的胯下。 万储惊叫一声,身子本能地一缩。 章悦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媚态横生,而且带着一丝的傲气。 伴随着章悦这一声笑,万储只感觉全身的血液突突地往双腿中间冒,同时也突突地往头顶上冒。 “你这个臭婊子!” 万储大叫一声,一只手按住章悦的脖子,另外一只手抓住章悦的头发,将她从地面上提了起来。 “砰!”地一声,万储将章悦推倒在了控制台上。 章悦一屁股坐在了键盘上,键盘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身后的电脑一阵明一阵暗。 章悦故意扭动着自己的屁股,同时手指在旁边的鼠标上点了一下。 电脑再次响起了机械的声音:“密码输入错误,你还有一次机会!” 章悦直视着万储,笑了笑,耸了耸肩膀,一副无辜的模样。 万储一把将她推到了旁边,俯下身子,在键盘上,啪啪啪按了几个数字,随后,电脑响起了声音:“密码输入正确!” 紧接着,屏幕一暗,然后迅速变亮,镜头切到了201病房。 章悦扭着头往病房里看,但还没看到那个恐怖的鬼手魔山在哪,她的头就猛地被万储扭了过来! 万储抓着她的肩膀,喘着粗气,似乎极力遏制体内的兽欲:“你这个臭婊子!不该看的就不要看!” “你就这么怕我,那干脆将我和他关在一起喽?” 章悦再次摆出了她的招牌动作挑衅地望着万储。 “这倒是也不错的注意!但是,我将你和他关在一起,你怕是要嗨翻天!” 万储凶恶地撕下了章悦的上衣,一把按住了他的胸脯:“你真是个欲求不满的婊子!” “你又能怎样?”章悦笑着。 “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章悦忽然摇了摇头,她俯下身子,将万储扔在地上的裤子捡起来,将上面的皮带唰地一下抽了出来。 猛然间,她轻斥一声,扬起皮带,抽在了万储的身上。 “啪!”地一声响。 万储的腰间多了一条红色的长条。 他痛叫一声,愣在了原地。 章悦在笑,笑得不怀好意。 第442节 万储忽然大吼一声,将章悦大力推倒在控制台上,一把夺过皮鞭,猛地朝着章悦身上抽去。 “啪!”一声脆响! 章悦大叫一声,躺在了控制台上,雪白的身上随即出现了一条红色的印记。 万储二话不说,又是一鞭子挥下,随后抬脚跨上了控制台。 “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 万储的话还没有说话,章悦忽然抬起手,“啪!”的一声,打在了万储的腮帮上。 万储感觉又愤怒又羞耻,但是隐隐约约,他好像还感觉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和激动。 他尖叫一声,同样一巴掌打在了章悦的脸上。 随后,伴随着章悦一声呻吟,他长驱直入,完成了第一轮的冲杀。 就在这时,章悦斜眼瞥到了身侧的电脑屏幕上,她的一只手伸出,偷偷按了几下键盘,另外一只手在鼠标上快速按了两下。 不知是意外,还是章悦的有意为之—— 电脑竟然切换到了麦克风语音对讲模式。 102,103,还有201,全部都进入了语音对讲模式。 伴随的万储的动作,章悦在剧烈地喘息。 她呻吟着,浪叫着,声音此起彼伏。 她的叫声通过电脑旁边的一个麦克风传进了那几个病房里面。 这是一场声音的活春宫。 让人的想象力奔驰到极限。 102病房内是十二生肖,他在第一时间听见了这个声音,三秒钟之后,他就从地上站了起来,随后,他全身扑倒在地,双手合十放在脑前,双脚合并在身后,他的身子成了一条直线,但是很快,他就在地上蠕动了起来。 他一边蠕动着,一边抬起了头,舌头自口中吐出,一伸一缩。 他的模样像是一条蛇…… 果然,他再次切换了自己的动物形态。 与此同时,103病房的铁胃金刚牙也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的肚子一起一伏,只不过起伏的幅度越来越大,他的眼睛也睁得越来越大,随后,他缓缓张开嘴巴,露出了一双血红色的牙齿。 他的牙齿似乎本身就是红色的! 他呲着牙,从床上站了起来,走到监视器的墙壁前,抬起头,面对着镜头。 他的牙上在往下滴血,滴进嘴巴里,迅速被他吞咽。 同时,201病房,鬼手魔山的病房,也传进去了章悦的叫声。 在这间病房的床上没有人,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似乎住在这里的病人从来都没有睡过觉。 在电脑屏幕的第二个镜头上,终于看见了鬼手魔山的影子。 此时,他正笔挺地站在右边的墙壁前,面部紧贴着墙面,似乎正在面壁思过。 他的身高果然很高,他的头距离天花板也就只有半米的距离。 他的体形果然很庞大,整面墙壁在他的身躯面前都似乎显得有些弱小。 他上半身赤裸,皮肤古铜色,身上的肌肉块块凸起,连成一串,如同盘根错节的钢筋一般。 他像是一块巨石,坚硬强悍。 他像是一座山丘,坚固沉稳。 听着章悦从麦克风中传来的声音,他依旧一动不动地面对着墙壁。 在这面墙壁的另外一边,便是202病房,也就是催眠大师梁哲所在的病房。 难道,他已经知道催眠大师梁哲再次回来了? 但是,这面墙是钢筋水泥外加精钢熔炼凝结而成,厚度足足有一米半,纵然是500分贝的声音也无法穿过墙壁,他怎么可能知道梁哲回来了。 但是,面对章悦突如其来的叫声,他竟然纹丝未动,这多少有些奇怪。 忽然间,他动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章悦的叫声引起了他的注意力,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他倒退着往后走了几步。 随后,他猛地往前冲去。 “咣!”地一声巨响。 他的头撞在了墙壁上。 墙壁微微震颤。 鬼手魔山站在原地,双手按住墙壁。 随后,他缓缓转过了头,望向了监控器。 他房间内的监控器是特殊制造的,被嵌进了钢筋铁网里面,就是为了不被他轻而易举地毁掉。 他的眼睛出奇地大,足足有小孩子的拳头那么大,里面闪烁着愤怒的火焰。 第443节 似乎,不管任何时候,他都是愤怒的! 就在这时,章悦扭过头去,透过监视器,看见了鬼手魔山的真面目。 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随后,她高声尖叫,高潮来临。 她甚至不知道这是因为万储,还是因为屏幕里的鬼手魔山—— 她看着鬼手魔山的身躯,双眼再也移不开分毫! 他那巨大的身躯,如同一座山,压在了她的心头。 她知道,自己又有新的高山要去征服了! 第231章 铃儿去哪了 病人逆反战斗开始前一天的晚上,铃儿在自己的房间内哭成了泪人。 小玉被院警诬陷成了两起凶杀案的凶手,现场找到了她戴的黄色手环,那成为了定罪的证据。 院警们直接在会议室内对小玉进行了粗暴的审判。 最后,在院警们的淫威之下,小玉屈打成招,成为了罪人,被关进了地下室,隔日即会进行处决,用她的性命祭奠两名死者的灵魂。 弱小的铃儿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被强行关押,然后被处死。 她无能为力,她没什么本事,也没有人缘,更没有权利,她说的话别人权当是放屁。 当时钩子还垂涎她的美色,希望趁此机会得到铃儿,但是倔强的铃儿还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 她之所以拒绝他,首先是因为自己不想堕落成为那样的人,其次是因为她也知道钩子只是一个小喽啰,并不能起到根本性的作用。 当天晚上,她回到宿舍,一边伤心欲绝地痛哭,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难过,同时她也在一边不停地思考着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救铃儿。 想来想去,她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 与其说是一个办法,不如说是一个人,那个人便是梅医生。 铃儿知道,小玉表面上是梅医生的贴身保镖,其实小玉是梅医生一手带大的,梅医生视小玉如同自己的儿女。 梅医生在病院内还是有着相当大的权威,她的权利几乎是在院长一人之下,数百人之上,虽然没有明确规定,但众人显然已经形成了这样一种潜规则。 而且,她和院长的关系本身就非比寻常,神秘且隐晦,两人几乎是穿同一条裤子的。 凭借小玉和梅医生的关系,再凭借梅医生和院长的关系,相信救出小玉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就算不立马救出,至少也能洗清她的罪名。 铃儿相信并且坚信小玉绝对不是杀人凶手! 于是,铃儿连夜出门,去找梅医生和院长,但出了门之后,她才忽然想起来,梅医生和院长最近这段时间都没有出现在病院中,他们都在地底下,和那些神秘的黑衣人们一起做着某种神秘的研究。 铃儿在病院内晃荡着,哭声回荡在雨夜中。 她披头散发,神情恍惚,如同孤魂野鬼。 或许是她的哭声感动了上苍,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她在一处草丛中忽然发现了一个井盖。 看见那个井盖的时候,她突发奇想,既然院长和梅医生都在地底下,那只要能进入地下,里面肯定有通道和暗门,说不定就可以找到他们。 只要找到他们,就可以救出小玉! 她一想到能够救小玉,就疯了一样地拨弄着井盖的大锁。 她似乎失去了理智,根本就没有想过就算是进入了下水道,又如何能够找到院长他们呢…… 她在雨中弄了半天也没有弄开那把锁,她急匆匆返回宿舍,从工具房中偷了一把巨大的铁钳,提着它又返回了井盖旁边。 “咔嚓!咔嚓!”她用铁钳夹着大锁,夹了几十下之后,终于将锁弄断了。 她掀开井盖,没有多想,便钻了进去。 其实,在见到井盖之前,她几乎就要绝望了,是这个突然出现井盖给了她一个机会,给了她一个希望,让她不至于在小玉没死之前就率先放弃了。 她钻进下水道,疯狂地往前钻,疯狂地往地下钻,她相信只要不停地在地下穿梭,总会遇到院长和梅医生他们所在的地方。 后来的事实证明,她的这个办法虽然愚蠢,但却非常实用。 她一路攀爬,最后竟然阴差阳错来到了一处铁门面前,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转动转轮,将生锈的铁门打开,进入了一条狭窄的通道。 通道里有光,她顺着光芒往前走。 她在弯弯曲曲的管道之间走了很久很久,久得她已经快要忘记了时间的概念,久得她自己都迷失了方向。 她的体能已经消耗殆尽,她颓然地坐在了地上,她衣衫破碎,脸上血迹斑斑,她的呼吸紊弱,身上没有了一丝的力气。 废了这么大的劲,走了这么远的路,爬过了一条条管道,穿过了一道道铁门,来到了地下之后,最终,还是没能找到她要找的人。 她绝望地流下了眼泪,她用最后一丝的力气哭喊了出来—— 她痛苦不甘尖叫声在管道内盘旋回荡,像是一首凄婉的歌。 或许是这首歌起到了作用,或许是她最后的祈祷起到了作用,在她的双眼即将闭上之前,她似乎听见了一阵脚步声自远处响起,脚步声不急不慢,节奏分明…… 她用手掌奋力地敲着管道,发出微弱的声响,这声响小的连她自己都听不到。 一个身材矮小的人沿着管道朝她走来…… 第444节 她眯起眼睛,看到了一张模模糊糊的脸——他似乎没有脸,不,他的脸上带着一张面具,一张黑白相间的骷髅面具。 这个人正是院长! 她找到了,她终于找到了—— 她兴奋地想要叫喊,可是喉咙里像是堵了个东西,根本喊不出声音。 她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可是手上却使不出一丝的力气。 她想要用力睁大眼睛看得清楚一点,可是眼皮却越来越沉,上面好像挂着一块铅。 终于,她合上了眼睛。 最后一眼,她看见矮人院长走到了她的跟前,蹲下身子,用手扶住了她的脑袋。 随后,她的头一歪,倒在了他的身上。 矮人院长伸出一只手,挽起了铃儿散落在额前的长发,缓缓擦掉了她脸上的血迹。 一张美丽的脸庞展露了出来。 她的表情带着一丝哀伤,她的嘴角微微上扬,暗藏倔强。 她似乎跟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矮人院长面具后面那双古井不波的眼睛逐渐发生了变化。 面具挡住了他的脸,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似乎有些激动。 “有些事,果然是天注定。” 矮人院长自言自语,微微抬头,看了一眼上空。 他没有看见天,上空是钢筋水泥。 矮人院长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铃儿的时候,那是铃儿刚来这家病院第一天,她偷偷地给赵直送内裤,送的还是一条女式蕾丝内裤。 矮人院长当场就揭穿了她的行为,不仅没收了她的内裤,还用一句杀伤力很强的话差点摧毁了铃儿脆弱的神经和柔弱的心脏。 那时候,他盯着铃儿的双眼,将她的善良行为说成是放浪行为,他说:“你是个荡妇!” 时隔半年,她真的成为荡妇了吗? 没有! 但是,她成了别的样子,她早已不是那个见了人就笑,举止文雅,言行得体的大家闺秀了。 她成了一个有脾气,有个性,有自己的爱欲情仇,有自己的执着和信念的女人。 她终于长大了,遭受了遍体鳞伤和无数挫折之后,她的心灵没有被击毁,身体也没有被打倒。 她终于学着在这个肮脏又腐朽的社会里成熟了起来。 院长似乎笑了。 他的眼神中流过了一丝的笑意。 铃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家精神病院呢? 准确的问,应该是,他为什么会让铃儿来这家精神病院呢? 答案是:这是他早就安排好的。 有些人,从一开始就已经成为了别人的棋子,只不过,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 但是,他虽然给她安排好了起点,安排好了路线,安排好了之后的终点,但是却没有安排过程。 过程因人而异,如同宿命。 矮人院长就是铃儿在这家精神病院的上帝。 铃儿的中间转变过程,以及她来到地下的方式,还是让矮人院长吃了一惊。 但不管如何,她现在以一个让人满意的方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虽然,她提前了一些,虽然她身上还有一些瑕疵需要再打磨打磨,但是,毕竟时间不等人,而且,既然她已经来了,那就干脆让她先试一试也无妨。 矮人院长和黑衣人们的第二步计划就要正式完工了。 而第三步计划正需要铃儿的参与。 至于怎么参与,便是绝密了,除了院长和黑衣人会长之外,无人知晓。 矮人院长仔细端详了铃儿一会之后,深吸了一口气,将铃儿抱了起来。 他沿着管道往前走。 他的步伐很稳健,很坚定。 脚步声在管道内响起,节奏分明。 他的身躯矮小,但随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迈进,他的身躯竟然逐渐变得高大了起来。 他的身躯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在昏黄的灯光照耀下,他的背影在身后拉长,看起来像个巨人。 第232章 血海惊梦 第445节 余文泽做了一个梦。 这是一个古怪而离奇的梦。 他躺在一摊血水中,睁开眼,面前血红一片,他抬起手掌,黏稠稠的,手上全都是血。 他挣扎着从血水中站起来,站起来之后,他吃惊地发现,整个视野所及之处,全都是血红一片。 这竟然是一片血海。 他反观自己,发现自己赤身裸体,通体血红,他试着擦了一下,但是越擦身体便越红,似乎他的皮肤不是被血水染红的,而是本身就是血红色的。 他吓坏了。 这时,他感觉脸上麻酥酥的,他擦了一把脸,鲜血哗啦啦流下来,同时掉下来的,还有一颗眼珠子。 “啪嗒!”一声响,眼珠子滚落在血水中,他的视线忽然就暗下去了一半。 他急忙蹲下身子,在血水中寻找自己的眼睛,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 眼睛也是红色的,在红色的中间有一点白色。 他将眼睛‘崩!’地一声塞进了眼眶里,眼前立马就全亮了起来。 他迈开脚步往前走,踩着血水,越走越快,最后甚至跑了起来。 哗啦啦!哗啦啦! 血水在他的身侧翻腾,他像条鲨鱼一样划开血浪,往前疾驰。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他忽然感觉到了一股疲累。 疲累说来就好,毫无征兆,而且一来就让人受不了。 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跌坐在了血水中,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被瞬间掏空了,或者是自己的心脏在瞬间停止跳动了一样。 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心脏的位置,他的心脏一跳也不跳。 他又摸了一下自己的脉搏,脉搏也不跳动。 他吓坏了,他忽然有种自己不是人的感觉。 他全身血红血红的,眼珠子可以随便取下,随便放上去,没有心跳也没有脉搏,这……还是人吗? 这时候,他忽然感觉自己的喉咙好像有些干哑。 他摸着自己的脖颈,感觉嗓子里像是塞了一个棉球一样,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他干呕了两声,却只呕出了一小团血渣。 他浑身疲累,有种要死的感觉。 “噗通!”一声,他彻底跌落血水中。 他整个人没入水底,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的血红一片,望着那些粘稠的缓缓流动的血。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自己难道不需要呼吸吗? 这样一想之后,他试着呼吸了起来。 他吸了一口气,空气没有进入鼻子,血水流进去了。 血水通过他的鼻子钻了进去,然后又流进了他的嘴巴里。 他出了一惊,他的鼻子和嘴巴竟然是互通的。 他不由地张开嘴,喝了一口血水。 血水沿着喉咙流了进去,嗓子里那团棉花好像也动了一下,不再那么难受了。 血水也不知道是喝进了他的胃里,还是别的什么地方,他只感觉一喝进去之后,整个人仿似在一瞬间灌输进来了一股奇异的力量。 他再次喝了一口。 血水流入身体,他感觉自己的肌肉在缓慢地变大。 他张开大口,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血水的味道竟然一点都不腥,也不咸,反而有一股淡淡的甜香味。 他贪婪地喝着,像是嗜酒者贪饮美酒一样。 喝了好一会儿,他只感觉全身上下充满了力量,大脑也变得异常激动而兴奋。 “呼啦!”一声,他从水中站起。 准确的说,是从水中窜了出来。 他高高跃起,在空中一个翻滚,直接滑翔了五米多,然后如同一条鲨鱼一样再次钻入血水中。 他钻入血水中,就开始猛烈地吞咽血水,喝了一肚子血水,却完全没有饱胀的感觉,只是有种想要发泄的欲望。 他再次窜出水面,跃入空中,这一次,比之前更高,足足有五米多,滑翔的也比之前更远,足足有十几米。 他开始贴着水面往前飘。 他双腿并拢在身后,双手合十在身前,在水面上游动了起来。 他感觉浑身上下充满了无穷的力量。 第446节 力量的源泉来自于血水,血水无边无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他觉得自己似乎能够将整个世界吞噬一空,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 他尖叫一声,双脚一踩地面,腾空而起。 在半空中的时候,他看见了头顶上正在飞翔着的一头苍鹰。 苍鹰从上往下,低头俯视他。 苍鹰的眼睛竟然也是血红色的。 一阵风吹来,苍鹰的毛发迎风飘舞,他忽然看见了苍鹰脖子上的血管,每一条血管都很清晰,血管里的血在汨汨地流着。 这感觉很奇妙。 他的脑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声音,那个声音似乎在召唤他,召唤他去对这头苍鹰做点什么事情。 可是,他没有理解这声音的意思,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什么。 这时,他感觉自己的嗓子又开始干哑了,里面那团棉花一样的东西竟然缓慢地动了起来。 他一把抓住脖子,想要将那个要钻出来的东西按回去,他感觉只要这个东西钻出来,肯定是不好的……他有点害怕…… 这时候,他开始往下坠落。 很快,伴随着‘噗通!’一声响,他跌落血水中,仰面倒地。 透过血红的水面,他似乎依然能够看到半空中那头飞翔的苍鹰。 那苍鹰仿似在等着他一样,不停地在他的上空盘旋飞翔。 耳边传来了一阵细弱的声响,好像有人在跟自己说话。 水面流动了起来,他的身体也跟着水开始流动。 在流动的过程中,他好像听见谁在自己的脑海中说了一句话:“虽然失败了,但是你看他的身体进化的多快。” 又有一个人说:“的确很神奇。” 模模糊糊间,他仿似看见有张脸正贴在水面上往下看。 那张脸有些熟悉,戴着黑白相间的骷髅面具,但是他怎么想就是想不起来。 “啪!”地一声响,有个东西破水而入,扼住了余文泽的咽喉。 余文泽使劲挣扎着,水面哗啦啦响动起来。 那竟然是一只手,一只干枯的瘦弱的手,但是这只手上的力量却很大,死死地掐着余文泽的脖子,好像要掐断一样。 “咔!” 脖子上忽然传来了一声脆响。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脖子断了。 这时候,他感觉喉咙里那团棉花一样的东西忽然就沉了下去,沉到了胸腔里,然后异常迅速地,那个东西从胸腔中一跃而出。 “嗖!”地一声响。 那团东西从口中窜出,如同一条皮鞭一样,直接甩向了水面上的那张脸。 “哗啦!”水面裂开。 那张脸瞬间消失,同时,扼住余文泽的手臂也消失了。 余文泽怪叫一声,全身的力量在瞬间回归,他双脚遁地,直接一跃而起。 哗啦啦哗啦啦! 哗啦啦哗啦啦! 血水在翻腾,他像一条巨大的鲸鱼一样从水中跃出。 他的身体比之前大了许多,胳膊也变粗了,双腿也变长了。 他腾空而起,直指苍穹。 那只苍鹰还在头顶盘旋。 他紧盯着苍鹰脖子上的血管,在一种本能的反应驱使之下,他口中的皮鞭再次窜出,‘唰!’一声,破空而去,以奇快无比的速度,戳进了苍鹰的脖子里。 苍鹰体内的鲜血顺着那条皮鞭一样的东西缓缓流动了起来,流到了余文泽的嘴巴里。 这时,他才明白,那根本就不是皮鞭,而是一根特殊的器官,好像是肠子,又好像是喉管,或者是舌头—— 总之,这个东西能够传输血液。 当苍鹰的血液流进他身体的时候,他只感觉全身暖洋洋的,异常舒服。 他长吁了一口气,陷入了一种忘我的境界当中。 也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了一个轻微的声音,好像来自遥远的天穹。 那个声音似乎有些激动,他说:“成功了!” 随后,“啪!”地一声脆响,在余文泽的耳边炸响。 整个世界忽然陷入了一片黑暗。 第447节 余文泽从空中坠落,不停地坠落,坠落进黑暗的深渊。 他瞪大了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 眼前的一切归于虚空。 他的脑中忽然生出了一个恐怖的念头——刚才的一切,不是梦! 第233章 异变 余文泽苏醒了过来。 他想要睁开眼,却感觉眼皮好像黏在眼球上一样,不管怎么用力,就是无法将其睁开。 眼前一片漆黑,朦朦胧胧间,他好像看到了一道红光,红光一闪即逝,眼前再次归于黑暗。 他想要动弹一下手臂,却发现自己根本使不出一点力气,他感觉手臂上的筋骨好像被什么人给挑断了一样。 脚掌也是同样的,根本就无法动弹。 脖子也没法动。 嘴巴似乎能动,他蠕动了一下嘴唇,想要说话,但嗓子里好像塞着一块铅球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还充满着一种沉重感,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想要伸出舌头舔舐一下嘴唇,但伸了半天,却没有伸出来,他猛地意识到,自己可能没有舌头了…… 嘴巴里面空空荡荡的,那种感觉让人很恐慌。 余文泽明白自己必然发生了某些奇特的变化。 他记起来自己最后看见的是一条趴在他眼前的红蛇,他想起来他是被院长领到了一间屋子里,屋里全都是红蛇,院长用长长的舌头袭击了他的脖颈,随后,他被一群红蛇围攻。 然后,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他还做了一个梦,做了一个诡异离奇的梦。 在那个梦的尽头,他忽然想到,那有可能不是一个梦,因为那种感觉实在是太过于逼真了! 现在,他是真的苏醒了,他能感觉到自己意识的波动,能感觉思维在脑子里面旋转,虽然还有些吃力,感觉头脑迷迷糊糊的,但他知道自己现在是苏醒状态,毫无疑问。 可是,醒是醒了,手脚却都动不了,甚至眼睛都睁不开,这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传说中的鬼压床…… 余文泽拼命地活动大脑,试图思考出一个让他满意的结果来,但越是思考,却是想不出个所以然,他不停地用力,不停地试图眨眼,不停地试图翻身,但不管怎样,他依旧无法动弹分毫。 他感觉身上好像出汗了,很快就变得大汗淋漓,他觉得自己如同置身蒸笼。 恐慌迅速席卷了他的全身。 这时候,他听见了一个声音,好像是个女人声音,那个声音说:“醒了没有?” 旁边一个柔弱的声音说:“没有……”这个声音听不出是男还是女。 那个女人‘嗯’了一声。 余文泽忽然很想大喊:“我醒了……我早就醒了……我还能听见你们说话呢……”可是他的嘴巴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像是在真空中说话一样。 随后,他看见一道光靠近了他的眼睛,紧接着,一个冰凉的东西掀起了他的眼皮—— 他的眼皮被掀起来了,可他依然看不到任何的东西,眼前除了一道白光在扫射之外,他什么都看不见。 随后,另外一只眼的眼皮也被掀了起来,同样一道白光在扫射,可他依旧看不见任何东西。 紧接着,有什么东西拨开了他的嘴巴,好像是一根管子缓慢地伸进了喉咙里,在里面旋转着。 他想要呕吐,可是只是有那种感觉,胃部却没有做出相应的动作。 然后,似乎有双手握住了他的手掌,上下翻看,又捏了捏他的手臂,然后一路下滑,捏着他的胸膛,按着他的小腹,最后竟然放在了他的双腿之间。 余文泽一下子就感觉不对头了,那个地方很微妙,而且有种奇特的感觉。 但是,很快,女人就移开了自己的手掌,紧接着,她又按了他的大腿,捏了捏他的手掌。 余文泽忽然意识到,这个女人好像正在检验一件商品是否合格一样…… 这时候,耳边再次响起那个女人的声音,她说:“把他的眼睛拿出来看看吧,我觉得视觉好像出了点问题。” 余文泽忽然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没有人回答她,但她似乎已经得到了回复,她开始寻找道具,哐啷哐啷的声音响了起来。 有脚步声响起,还有细弱杂乱的呼吸声。 房间内的人仿似一下子就变多了。 紧接着,余文泽只感觉脖颈处传来了一股冰凉,没过多久,他就迷糊了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睡着,或者说,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是睡着还是醒着。 这种感觉真的太奇妙了。 全身上下没有一丝的力气,一动也无法动弹,但是思维却好像在缓慢地运转着,粘稠的意识也在起着作用。 他甚至有一种自己的肉体死亡,但是灵魂飘出来的感觉。 难道自己已经死了吗,现在正在投胎转世,面前的女人是孟婆,正在给自己灌迷魂汤? 他一边在脑中漫无边际地想着,一边感觉到有个冰凉的东西戳进了他的眼眶里,然后他听见了‘啪!’地一声响,自己的眼眼子好像又被拔了出去。 第448节 这时候,他又想起了那个血海中的梦,在梦的开头,他的眼珠子就掉了出来,当时他找了好久才找到眼睛,然后自己将它又塞回去了。 现在被拔掉的眼睛也是那只眼睛,难道说,梦里的内容已经影响到现实了? 他越想越奇怪。 这时候,有嘀嘀嘀的声音响起。 随后,他感觉自己的脖子上被套上了一个大家伙,将他的脖子死死勒住。 他本来就没法动弹,现在更没法动了。 随后,又是‘啪!’地一声,他的眼珠子仿似被塞了回来。 他迅速转了一下,眼睛前面出现了一片血红色。 在血红色当中,他隐隐约约好像看见了什么东西,那像是一张脸,一张黑白相间的脸,不,是一张面具…… 他猛然想起来,这张面具属于矮人院长。 他吃了一惊,手掌忽然动了一下,只一瞬间,他就感觉自己的力量回来了。 紧接着,腿上也传来了力量的感觉。 他扭动了一下脖子,发出一阵咔嚓的脆响声。 这时候,旁边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他醒了……” 这声音中似乎充满了惊恐。 那个女人再次说话了:“好了!” 旁边传来了一个低沉压抑的声音:“可以!” 随后,似乎有个什么东西贴在了他的胸口上,然后又有东西贴在了他的两个太阳穴上。 紧接着,余文泽只感觉全身传来一阵酥麻。 几秒钟之后,他便失去了意识。 这一次,是彻底地失去,甚至连梦都没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余文泽长吁一口气,还未张开,便开始剧烈地呼吸,如同破水而出的溺水者一样。 连着喘了三口大气之后,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出现了模模糊糊的景象。 光线白亮,有些刺眼—— 他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又闭上眼,再睁开,最后,他眯着眼观察着四周的一切。 眼前的景物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他在一间房子里,躺在一张白色的床上,四周是药架,小推车,手术灯和手术台,以及一些手术道具。 这里好像是一间病房……不,是一间手术室…… 房间里没有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从床上坐起来,他感觉胸口有些异常,他低头一看,自己浑身赤裸,一丝不挂,他的胸口上贴着一个金属仪器,一闪一闪的。 他一把将那个仪器拔掉,这时候,他忽然看见自己的皮肤好像跟之前不一样了,他的皮肤颜色还是那个颜色,但是皮肤底下却好像有东西在一动一动,鼓鼓囊囊的。 他试着按了一下,皮肤底下是血管,血管好像比之前粗了…… 血液在血管里流窜的速度奇快无比,那是血液流动带来的鼓荡感觉。 他眉头皱了起来,从床上站起,脚刚立地,差点就跌倒了,他一只手扶着床头,艰难地站直身子。 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脸上麻酥酥的,尤其是额头那块伤疤的地方,奇痒难耐,他伸出手,摸了一下,伤疤的形状好像发生了变化…… 额头的皮肤里好像塞着什么东西一样,硬邦邦的。 他一拐一拐地往前走着,看见了推车上一面镜子,他急忙走过去,拿起了镜子。 一照之下,他吓了一跳,差点将镜子扔在了地上。 这张脸,有些陌生,皮肤颜色黑红黑红的,嘴唇干裂,眼神血红,看起来不像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继续看着,五官还是他的五官,没有变化,只不过是皮肤的色泽变色,眼球变了,还有嘴唇…… 忽然间,他看见了自己的额头,他的额头上的那块伤疤竟然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圆形的印记,印记的上面有一块清晰地图案,好像是两条交错在一起的蛇—— 余文泽猛然就记起来了,这块印记,正是他捡到的那块蛇币的正面上的那两条蛇。 他伸出手摸了一下,额头硬鼓鼓的,边缘也很硬,看起来,那块硬币似乎被塞进了他的皮肤底下。 这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余文泽下意识地想要躲,但已经来不及了。 房门被推开,两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人走了进来。 两个人看见余文泽的一刹那全都愣住了。 余文泽看见那两个人也愣住了,他忽然感觉自己很渴…… 第449节 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 他吃了一惊,自己的舌头竟然又回来了,他忍不住又舔了一下,这时,他发现自己的舌头好像不是之前的舌头了,舌尖好像分叉了…… 他想要看清楚一点,将舌头努力地往外伸,舌头越伸越长,最后竟然伸出了足足有十几厘米,舌头在半空中轻颤,像是蛇信子一样。 忽然间,他抬起头来,紧盯着两个医生,他的目光落在了其中一个医生的脖颈上,他似乎看见他脖颈里面正在快速流动着的血液。 好渴……真的好渴啊…… 有点控制不住了…… 脑中似乎出现了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在召唤他,在呼喊他,在鼓励他…… “呕!”他干呕一声,脖颈里的巨大喉结上下滚动—— “嗖!”地一声响,舌头在瞬间变长,变粗,朝着那个医生的脖颈快速飞去! 但是在即将戳到医生脖颈的时候,舌头忽然拐了方向,‘啪!’地一声响,打在了旁边的房门上。 房门被打穿了一个洞! 那两个医生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吓得夺路狂奔。 余文泽‘噗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他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这时候,外面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沉稳缓慢,一步一步,节奏分明。 随后,一个戴着面具的小矮人走了进来。 小矮人站在门口,双眼紧盯着余文泽。 在看见院长的一瞬间,余文泽竟然感觉分外地亲切,心底油然而生一种奇特的情感。 他喊了一声:“院长……” 矮人院长往前走了两步,半蹲下身子,直视着余文泽的双眼,缓缓说道:“不要叫我院长了,叫我父亲吧。” 余文泽愣住了。 他记得自己没有父亲,从小就没有…… 他是在一堆女人中长大的…… 矮人院长忽然伸出手,伸到了余文泽的前面:“来,儿子,我带你去见个人——” 余文泽抬起头,看着矮人院长,他感觉院长的那双眼睛在温柔地笑。 他看着院长的手,干枯瘦弱,但仿似充满了力量。 异常缓慢地,余文泽伸出了自己的手,握住了院长的手。 第234章 啪啪啪 半夜三更。 梁哲并未睡着。 准确的说,他连睡都没睡。 从二子的梦世界回来之后,他就一直没有睡。 他又回到了重病楼,又回到了这间熟悉的病房,又躺在了这张熟悉的床上,又看到了那面熟悉的墙壁…… 他的心底忽然生出了一种亲切的感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从床上下来,站在了那扇和隔壁病房相隔的墙壁面前。 他的身体距离墙壁不到5厘米,他的鼻子几乎就要贴在墙面上了。 他双手伸出,成掌状,按在了墙壁上。 过了一会儿之后,他的手掌开始在墙壁上轻轻拍打了起来,拍打的幅度很小,发出啪啪啪的轻响声。 但他似乎不是在随便拍打,他拍打的节奏分明,好像是暗含着什么节拍一样。 他拍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在自娱自乐。 忽然间,墙壁猛地动弹了一下,好像是地震一下。 梁哲知道,这是对面的鬼手魔山在撞击墙壁,这是鬼手魔山给他的回应。 紧接着,梁哲继续拍打墙壁。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拍击墙壁的声音比之前响亮了许多,里面暗含的节奏如同摩斯密码,透过墙壁的微微震颤,传到对面病房中。 因为墙壁太厚,而且中间是钢筋所铸,所以拍击的声音并不会传到对面,但是,正是因为中间由金属所构成,所以拍击的时候,墙壁会发生共振。 如果将手掌放在上面,静下心来,仔细感知的话,会感觉到上面传来的轻微震动。 梁哲在他的病房中,拍击墙壁,墙壁的震动传到对面病房,对面病房的鬼手魔山将手掌放在墙壁上,感知到震动的节奏。 这是他们的一种交流方式。 第450节 这震动中正隐藏着梁哲和鬼手魔山的交流信息。 他们两人曾经用了半年多的时间才形成了这样一种默契的交流方式。 梁哲都已经忘记了,最开始的时候,他是如何想起来通过这种方式来进行交流的,或许是自己太孤单了,对面那个人也太孤单了,所以有一天晚上,他无聊地拍了几下墙壁之后,忽然感觉到对面也传来了同样的震颤。 从那以后,他们就不停地拍击着墙壁,相互传达着信息。 说一个字,就拍一下,根据字的音符加重手掌的重量,这就是他们沟通的诀窍。 诀窍虽然简单,但其中暗含的变化确实无穷无尽的。 他们经过了长时间的摸索,不停地试探,他们虽然不知道对面说的到底是什么,但是他们能够在脑中进行脑补。 比如:梁哲在对面轻拍了六下。 鬼手魔山在这边就可以根据拍子相隔的时间,以及声音的大小,脑补成:你叫什么名字?或者:昨晚睡得好吗? 然后,他根据自己脑补的对方的话语,进行应答。 鬼手魔山脑补完了之后,梁哲就在他那边再进行脑补。 这就是他们交流的方式。 无声胜有声,无实质对话的方式有时候甚至比有内容时候还要丰富。 这种交流是纯粹的,这种交流是毫不掩饰的,因为问题和答案皆出自同一个的脑袋,对方的存在,只不过是充当了一种精神上的倾听者而已。 他们用过这种方式足足交流了一百多个日日夜夜。 有时候,因为拍击的时间太长,他们的手掌都肿了起来,但是只要有一方没有表现出要停的架势来,那么两人就都不会停。 在这种极其孤独的情况下,能找到一个一拍即合的人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事情,即使看不见他的脸,听不见他的声音,只要能够感知到他的存在,就已经是一种无尚的精神慰藉了。 今天,是梁哲回来的第一天。 他再次站在了墙壁前面,双手拍击起了墙壁。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梁哲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对面的鬼手魔山终于传来了回应,那声回应无比巨大,整面墙壁都在嗡嗡震响。 按照梁哲对鬼手魔山的理解,此时,他肯定非常地激动,也非常兴奋。 梁哲真正认识鬼手魔山,还是从之前那个医生的口里得知的,他知道了对面住着的病人名叫鬼手魔山,也知道了他是个身形高大的巨人,不仅嗜杀成性,还经常手撕活人。 从那之后,梁哲就开始试着用另外一种方式来和鬼手魔山交流了。 一个越是变态的人,其实越是希望得到别人的理解,只不过理解他的人太少,让他陷入了恶性循环中,久而久之,他会发现,其实任何人都理解不了他,那之后,他就开始彻底封闭自己了。 其实,在潜意识中,他还是很希望有个人能够理解他的。 从事心理咨询和心理治疗这么多年,梁哲知道一个虽然浅显,但是绝大多数人却都办不到的道理,那就是——倾听。 要想控制一个人的思想,首先要做的,不是将你的思想灌输给他,而是让他说出他的思想来,一丝不留地说出来。 最好的领导者,必然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最开始的时候,梁哲用节拍询问鬼手魔山,逐渐地,梁哲用节拍引导鬼手魔山,到最后,梁哲只是用节拍来回应鬼手魔山。 一步一步,他正在逐渐试图进入鬼手魔山的内心世界,就通过手掌拍击墙壁这种最简单最原始的方式。 但,或许正是这种看不见脸,这种没有压力的方式,才能够让鬼手魔山倾吐心声吧。 虽然,梁哲也不知道他自己脑补的那些话语到底对不对,或许,鬼手魔山说的根本就不是那个意思,或者是完全相反的意思。 但,不管怎么,他们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甚至是一套独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节拍密码。 比如说,早上好,这三个节拍,只需要轻轻一打,对面就会知道。 然后对面迅速做出回应,就这样,一环一环地往下走。 今天,鬼手魔山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他和梁哲拍了几下之后,就没有动静了,等了好长时间才继续拍了第二下。 梁哲当然不知道,这时候,万储正和章悦在监控室内翻雨覆雨,章悦打开了麦克风,让自己的浪叫声传到了鬼手魔山的病房里。 鬼手魔山是一个小山一般的巨人,在这里独身一人,压抑了这么久,一听见这个声音,理所当然会有所反应。 墙壁的对面是时隔了几个月之后,再次回归的梁哲,头顶上是浪叫声无比诱惑的女人,鬼手魔山陷入了抉择当中…… 梁哲还在拍击着墙壁,似乎在问他为什么这么久没有回复…… 头顶的女人声音一潮高似一潮,让鬼手魔山不由地起了生理反应…… 鬼手魔山瞪着那个监视器,眼睛中有火焰在灼烧,他的下体高高竖起,如同一棵小树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鬼手魔山还是选择了靠近墙壁,他的双手伸出,手掌缓缓紧贴在了墙壁上。 在女人和老朋友之间,他选择了老朋友。 在梁哲和章悦的较量之中,他选择了梁哲。 双腿之间的那颗小树缓缓垂下,鬼手魔山开始屏息凝神地和梁哲玩起了摩斯密码的拍击游戏。 梁哲在对面快速地拍击了好几下。 鬼手魔山迅速回应。 梁哲:“啪啪啪啪,啪啪啪 啪啪啪 啪啪啪?!” 鬼手魔山:“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第451节 梁哲:“啪啪啪,啪啪啪啪?!” 鬼手魔山:“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 刚才那一段的翻译如下: 梁哲在问鬼手魔山:“你在干吗,为什么这么久不回应?!” 鬼手魔山说:“有个女人,在我的房间里淫叫!” 梁哲继续问:“你房间内有女人?!” 鬼手魔山说:“是从监控器里面传来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梁哲才拍响了墙壁:“你去听吧,我们明天再聊。” 鬼手魔山忽然重重拍了一下墙壁:“不!” 随后,鬼手魔山迅速拍击:“我要和你聊天!” 梁哲在对面沉默了许久,不知是被感动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过了一会之后,他轻轻拍了几下墙壁:“我要和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 鬼手魔山:“什么事?” 梁哲:“你想不想出去?” 鬼手魔山:“如何出去?!” 梁哲:“我觉得可以利用你房间内的那个女人。” 鬼手魔山:“你是说,监控器里那个浪叫的女人?” 梁哲:“是的。” 鬼手魔山:“如何利用?” 梁哲:“以彼之长,功她之短。” 鬼手魔山:“你的意思是?” 梁哲:“没错!你猜对了!” 鬼手魔山:“你的意思是什么?!” 梁哲:“没错,就是这样,你的领悟力真强啊!” 鬼手魔山不停地拍击着墙壁,节奏都乱了,似乎隔了几个月之后,他和梁哲之间不是那么默契了。 梁哲也在对面不停地拍打着。 两个人‘啪啪啪!’地拍击着墙壁,没过一会儿,手都肿了。 最后,梁哲拍了一个:“先这样吧,明天聊!” 鬼手魔山:“好吧!” 然后,两人各自返回病床,举着肿胀的手,眉头紧紧皱起。 两人都在思考刚才拍击的过程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失误的地方,是自己表达没对,还是对方没听懂,亦或是过了这么久之后,他们的那种默契已经消失了? 还是说,过去的默契,根本就不是默契,只是在自说自话而已? 鬼手魔山躺在床上,一边思考梁哲刚才拍子里暗含的意思,一边抬眼望向了监控器的镜头。 里面已经没有了明显的叫声,但似乎还有一丝丝弱的喘息,那喘息声很小,很细,但是很绵长,也极具挑逗意味。 鬼手魔山静静地听着。 里面的声音逐渐变大,逐渐变大,竟然还有吞咽吐沫的声音—— 似乎,那个女人此时正趴在麦克风上,嘴巴紧贴着麦克风在吹气…… 鬼手魔山有点忍不住了。 他两腿间的小树又缓缓立起来了。 忽然间,他想起了梁哲刚才跟他传达的意思,他说:利用这个女人逃出去…… 究竟要怎么利用呢? 鬼手魔山完全不知道。 他的脑袋虽然硕大无比,但却一点都想不出来。 他现在只能尽量脑补麦克风前面那个女人的长相…… 第235章 控制人心(一) 重病楼里的病人一点自由都没有。 看不见阳光,看不见别人。 听不见风声和雨声,甚至有时候在很长时间内连人声都听不到。 里面的病人没有时间的概念。 第452节 有时候,一整天睡一觉就过去了,有时候,一天或许又是一个小时。 这里的时间只存在于心理感受层面上。 所以住在这里的病人们只能靠着一日三餐的种类和分量来大致判断时间。 比如,当送进来的饭菜是包子和玉米粥的时候,那么就可以判断是早上。 如果是米饭加两个小菜,那么就可以判断是中午。 如果仅仅是一碗面条,或者一个小菜加馒头,那么就可以判断出来是晚上。 倘若对方在早上的时候放晚上的饭菜,或者中午的时候放早上的饭菜,病人依旧会按照饭菜的种类和数量来调整自身的生物钟。 其实,病人不知道的是,重病楼的医生们也曾利用这种餐饮培养的习惯来观察他们对于时间的概念,究竟是心理上的感受对身体影响大一些,还是身体上的反应对心理上的感受大一些。 但是,因为这个研究课题因为太过于低端,没有多大的意义,所以被撤销了,后来,所有病人基本上都是一日三餐规律而正确,没有恶意的偏差安排。 所以,梁哲从地下室中重新返回病房之后,他判断时间的方式也只有这一种,那就是饭菜的种类。 长时间的独处,让梁哲养成了一种习惯,或者说是一种病态的反应——聆听。 他不管是睡着,还是没有睡着,他都一种在聆听着外界的动静。 他在地下室的时候,就曾经用一只耳朵长时间地聆听着管道中滴滴答答的水流声。 后来,逐渐地,行成了一种强迫症一样的病症。 只要有一分钟听不见动静,他心里就会很难受。 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安静,只有听觉强弱和注意力是否集中的问题。 当长时间地去聆听一个东西,并且养成习惯之后,不管在任何时候,只要一闲下来,就会忍不住想要去聆听。 这已经形成了一种潜意识的习惯。 只要有空气的流动,周围一定是会有声音。 只要注意听,连自己的心跳都能听得到。 所以,当门外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肉耳几不可闻的脚步声的时候,梁哲迅速从床上爬了起来。 或许,在一秒钟之前,他还处于完全睡着状态的。 但是,一秒钟之后,他就彻底苏醒,并且让自己集中起了十二分的注意力。 他从床上下地用了一秒钟的时间,他窜到门边上,用了两秒钟的时间。 他盘腿坐在地上,面部正好对着那个底下的小窗口。 外面的脚步声逐渐变大。 梁哲仔仔细细地听着这个脚步声。 每个人的脚步声是独一无二的,就跟每个人的长相一样。 在过去住在这里的时候,梁哲就已经练成了一种可以凭借着脚步声判断外面的人是谁的能力。 知道了那个人是谁之后,他就知道了他的身高和体重是多少,性格是怎样的,是否有心结,童年是否遭受过巨大的打击,他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他最希望得到的东西是什么? 当然,这也是在他一次次主动和院警聊天,不停地试探得出来的一个结果。 只要和一个人聊天三次及以上,每次聊天三分钟以上,梁哲就基本上可以对和他聊天的人,进行一个整体的人格建模。 他——是谁? 只有通过对心理学知识的学习和一系列的锻炼才会掌握这样的本领。 知道了对方是谁之后,那么就拥有了可以控制对方的资本,除非,对方也已经知道了他自己到底是谁,同样他还对你还有所防备。 控制一个人的身体,首先要控制一个人的心理,控制一个人的心理,不能直接上去就试图控制他的心理,一定要循循善诱,从最基础的开始。 首先,要利用对方当前的心情状态,对症下药。 比如,此时此刻,对方很开心,情绪很高涨,那么你要和他一样开心,一样激动,一样兴奋,甚至要比他更开心,并且引导他的开心一直往高处走,这是一种正能量的相互碰撞,你的能量一定不低于他才行,然后走着走着,他就不由自主地和你保持在一个频率上了,随后,你再将自己的能量逐渐往低频调,让他跟你一起下降,直到降到你熟悉的频率上,这是顺势而动。 比如,此时此刻,对方很紧张,紧张的原因是因为感受到了他自己的不足,他的弱势,他的自卑,他的害怕等等…… 那么此时,你千万不能和他一样紧张,你一定要沉稳冷静,当然,沉稳冷静是表象,只是为了让他放心。 然后,你要利用一件突发事件,迅速冲击他的紧张神经——比如,在你的口袋中忽然抓出一条蛇,甩到他的脸上,等他大惊失色之后,你告诉他,这是玩具蛇…… 通过这样的方式,接二连三的一系列冲击之后,他就会对你彻底失去防御心理,然后你就可以直接控制他的心理了。 控制一个人的心理,是心理学的一种禁忌。 心理学的初衷和基础并不是让一个学了心理学的人去控制另外一个没有学心理学的人,而是为了让所学者使用心理学知识更好地引导那些不懂的人,让他们不至于身陷心理的困苦中无法自拔。 说到底,心理学是一门救人救世的学问,它让你通过了解自己,然后去了解他人,并对其伸出援助之手。 它听起来像是一门玄学,但是却逐渐地和正统科学接轨,并且每一个分支都正在被大众所接受。 但是,心理学同时也是一门犯罪的学问,利用心理学犯罪的人数不胜数,不管是杀人,抢劫,强奸,坑门拐骗其中都包含有心理学的成分在里面。 心理学既然能犯罪,那么也就是说,他能够在某种程度上使自己处于一个优势的地位,并且获得对方本来不想说的信息。 这是心理学恐怖的地方。 因为,每个人心理都隐藏着许许多多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第453节 梁哲就曾经利用心理学进行过多次犯罪尝试。 他曾经害死了一名院警。 他还害死了一名医生。 当然,这两个人都不是他直接害死的。 梁哲并不是想要害死他们,只是通过激发他们体内某些被压抑的部分,让他们的心理受到了一些巨大的冲击,他们受不了这种冲击,选择了轻生或者剧烈的冲动,最终丧命。 其实,梁哲当时是想利用他们达到他自己的目的而已。 在进入重病楼之后,梁哲就已经不是那个不管何时何地都想着要治病救人的心理医生了。 在这里,没人将他看成医生,他是一名精神病罪犯,而且,这里的人,根本就不值得他去治疗他们。 杀死他们,也是为民除害。 梁哲一边在脑中回想着过去的种种,一边静静等待着门外院警的到来。 重病楼的病房门是特殊制造的,厚度差不多为半米左右。 在底下有一个小管道,管道是为了从外面往里面送东西,当然,饭菜也从这里滑进来。 “哐啷!”一声响。 外面的小窗口打开了。 梁哲听见了院警的呼吸声,有丁点的急促,呼吸很短,很浅,有点着急,或许,他很紧张,或许,他很激动,又或许,他很愤怒…… 联合刚才的脚步声,一起进行判断,梁哲基本可以断定,此时此刻,门外这个人有点紧张加激动,或许这情绪跟梁哲有关,或许没关,梁哲也不知道。 小窗口被打开之后,一盆饭菜顺着管道往门的这边滑动了过来。 “框!”地一声,菜盆撞到了管道中间的钢筋栅栏上,随后,传来了‘咔哒’一声响,栅栏被打开,饭菜继续往前滑。 梁哲一只手掀着小窗口的盖子,另外一只手放在了滑过来的菜盆上。 “喂!” 在取菜的时候,梁哲对着外面喊了一声。 外面没有回应,梁哲能听见那个人的呼吸声,似乎变得更急促了一些。 “我叫梁哲,你是新来的吗?” 梁哲轻轻将菜盆端出来,仔细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外面还是没有回应。 梁哲不着急,有时候,越是着急,越是会使事情往相反的方向推。 “我曾经去过塞纳河畔,那里的黎明是我今生见过最美好的黎明,那绚烂温暖的阳光是我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记忆。” 梁哲温柔地诉说着,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其实是在引导外面那个人的思路。 引导一个人的思路,最快的办法,就是在他的脑中创造一幅画像出来。 那个人的呼吸声变得缓慢了一些,或许是被梁哲所诉说的情景给吸引了。 随后,传来了脚步声。 脚步身响了一下,有点仓促。 随后,脚步声骤然停住,那个人似乎想起了什么。 紧接着,脚步声往回走,“框!”地一声响,小窗口被关上! 梁哲的双眼紧紧盯着外面,透过栅栏和管道,他看到了半米外的铁门外面的一只手,他看见那只手用拇指和食指将铁盖猛地盖上。 可惜的是,梁哲并没有看见那个人的脸。 但那两根指头却牢牢记在了梁哲的心里。 这两根指头一定有与众不同的地方……梁哲想了想,忽然想起来了,那个人食指的指头比拇指长,而且,拇指上有一块米粒大小的伤疤。 梁哲微微一笑,对着管道,大声道:“我可以叫你m吗,好吧,我就叫你m吧,下次我希望还能再见到你……” 外面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走的很快,走的很飘。 像是在逃离,又像是在躲避…… 梁哲盘腿而坐,仔细聆听着,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之后,他才将饭盆放在了地上。 两个包子,一份黑米粥。 这是早饭,这么说,新的一天已经来临。 梁哲面色沉静,他深吸了一口气,从头顶拽下一根头发,放在舌尖舔了舔。 头发长六厘米左右。 他又先后拽下六根来,将它们一根根系在了一起,最终长二十五厘米左右。 他端起黑米粥,喝了一口,砸吧了一下嘴,从嘴里吐出一颗花生,剥掉了皮。 他将花生放在掌心,仔细端详着。 随后,他将头发的尖端插进了花生的缝隙里,又从缝隙的另一端伸了出来。 第454节 他神秘地笑了笑。 他一只手摇起了头发丝。 头发丝左右晃动,那颗白色花生也在左右晃动。 只要按照这个节奏晃动—— 天下,尽在梁哲的掌控之中。 第236章 控制人心(二) 控制人心是怎样一种体验? 人活在世上,肉眼所见,肉耳所听,能够让心灵产生动荡,让思维跟着起波澜的,必然是别人发生的事情,别人所说的话语。 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和沟通,才是产生一切利益和烦扰的根源。 为什么会这样呢?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情绪。 人,是有情绪的,而且,情绪的变化很难受到自己的控制,潜意识起到了绝大部分的控制权。 比如说,一个人在生气的时候,或许他本不想生气,但是控制不住,便气得火冒三丈,甚至大打出手。 比如说,一个人在伤心的时候,或许他本不想伤心,他也知道伤心于事无补,对自己没有一丁点的好处,但是控制不住,而且越是想要去控制,越是会陷入另外一种痛苦当中。 所以说,人,大部分时候,是活在自己的情绪当中的。 所作所为,所想所感,多多少少都受到自己情绪的影响。 控制自己的情绪,即可控制自己思维,甚至是控制自己对于同一件事的不同看法。 控制别人的情绪,同样可以控制别人对于一件事的看法。 所以,控制人心,其实最根本的是控制情绪。 那名,问题又回来了,控制人心到底是怎样一种体验呢? 那种体验,等同于你控制了别人的情绪,你让他哭,他就哭,你让他笑,他就笑,你让他悲痛欲绝,他就悲痛欲绝—— 情绪会引发心理的变化,心理的变化继而引发生理的变化。 悲痛欲绝之后,就会轻生,这是心理和生理的联动。 曾经,梁哲对重病楼中那名意外死亡的医生做了一件事,他控制了那名医生的情绪,让那名医生体验到了从未体验过的悲伤和痛苦,那其实源于他小时候的一次创伤,梁哲将那次创伤给他挖掘了出来,并放大到了他的现实世界中,从而引发了一连串的情绪反应。 最终,各种情绪交汇在一起,碰撞之后冲击,冲击之后让他整个人的情绪崩溃,最后,无能为力的他选择了轻生。 对于那名医生来说,他最大的敌人不是梁哲,不是小时候让他受到创伤的人,他最大的敌人是他自己的情绪。 我们常说的,对抗心魔,其实就是对抗自己的情绪。 经过了地下室几个月的深思和钻研之后,梁哲对于心理学的造诣变得更深了。 孤独,会迫使一个人去思考,如果不思考,孤独能把一个人活活憋死。 通过那段时间孤独的思考,梁哲更加明白了心理学的强大杀伤力,它并不亚于一把锐利的匕首,甚至是一把装满子弹的手枪。 吃过了早饭,他将饭盆放在了铁门的管道中。 如果不将饭盆放进去,下一顿饭就没得吃了。 这里的规矩,梁哲都懂。 而且,梁哲一向都很服从安排。 只不过,梁哲在饭盆里面做了一点手脚而已。 他在饭盆的底下,用血写了三个字,那三个字是:我知道。 梁哲坐在门口,静静地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听了一会之后,他起身,开始拍打墙壁。 没过一会儿,鬼手魔山病房内便传来了拍墙的声音。 两个人你来我往,拍了半个多小时。 这半个小时里,梁哲其实只想搞清楚一件事。 梁哲问了鬼手魔山昨晚上是什么情况,鬼手魔山说,昨晚监控器里的女人叫了半晚上,而且,今天似乎还在叫…… 梁哲觉得这事特别有意思,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这次重新回到病房的时候,曾经看到万储领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他认识,就是普通病区楼的一个女护士,名叫章悦,长得风姿绰约,颇有一股挡不住的风骚劲头。 梁哲稍微一琢磨,就大致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普通病区楼已经沦陷,院警肯定被病人们全部降服,护士们只能听病人的,甚至有可能还被病人欺负,按照章悦的性格,她肯定不甘心寄人篱下,投靠万储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不过,梁哲实在没想到,章悦竟然如此露骨,如此风骚,如此不知廉耻…… 当然,或许,章悦别有目的也说不定。 梁哲还记得章悦看他的那种眼神,那是一种欲望和野心并存的眼神。 这样的女人,不容小视,虽然她往上爬的手段并不光明,但是她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而且,清楚自己拥有什么,并且,她同样知道,对方能从她身上获得什么。 章悦,拥有着妲己一般的性感身材和美艳面容,同样有着武则天一般的野心和掌权的欲望。 第455节 这样的女人,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理所当然,如果她不做点什么,那就真的让人奇怪了。 梁哲想了一会,猛然间,他忽然觉得,这个章悦或许也是一个突破口也说不定。 他躺在了床上,仔细琢磨着,同时,抬起头,看向了头顶的监控器,他很奇怪,为什么章悦只对鬼手魔山发出骚音,不对他发呢,难道说,她预感到他会对她没兴趣,或者觉得鬼手魔山更能够满足她的欲望? 梁哲摇了摇头,自语道:这事,有点蹊跷。 他站起身子,伸出手,对着监控器摆动起了双手,同时大声道:“万储!万储,在不在,我要和你说句话?!” 监控器里没有回应,一点都没有,甚至连闪光都好像不闪。 梁哲歪了一下脑袋,走到门口,将那个铝制的饭盒从管道中取出来,再次走到监视器底下,抡起胳膊,将饭盒朝着监视器扔去。 “铛!”一声响,饭盒砸在了监视器上,监视器晃动了一下。 梁哲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铁盒,再次扔了上去。 “有没有人,我要和你聊聊!”梁哲大声吼着。 监视器里还是没有一丁点的动静。 梁哲甚至怀疑这个监视器坏掉了。 但是,他怀疑归怀疑,他知道,万储肯定是不允许监视器坏掉的。 梁哲对万储这个人太了解了,万储费尽心思,就是想把他们困在这里,将他们困得老老实实的,想活活得不舒坦,想死一时半会又死不掉,最关键的是,万储还能够全方位地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梁哲在房间内只看见了这一个监视器,其实,他知道,这房间内还有很多个监视器,只不过是他看不见它们在哪罢了。 用饭盒砸了半天,监视器只是摇晃了几下,并没大的反应。 或许,这个监视器是假的?是个障眼法? 梁哲撇了撇嘴道:“这个老狐狸!” 话音未落,监视器忽然闪了一下。 “啊!” 里面忽然一个女人的轻喘声—— 第237章 控制人心(三) “啊!” 又是一声女人的喘息声。 似乎是有意为之,又似乎是无意为之。 梁哲紧盯着那个监视器,监视器闪了两下之后,又变得黑乎乎的了。 过了好久,没再传来什么动静。 他一边盯着监视器,一边缓缓躺在了床上。 监视器像是一个催眠仪一样,盯着盯着,就感觉脑袋有些犯迷糊。 不知不觉,梁哲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了‘啪嗒啪嗒’地声响,梁哲的耳朵微微一动,眼睛立马睁开,‘嗖’地一下,从床上跳了下去。 他往前跑了两步之后,猛然弯腰,拿起了地上的饭盒,顺势朝前一扑,单膝跪在了地上,面朝铁门。 “啪嗒啪嗒!”细弱的声响从不远处缓缓传来,节奏分明。 这是脚步的声音。 听声音,可以判断出,他依然是今早给梁哲送饭的那个院警。 听声音,他似乎比早上的时候要放松一些了,不再那么紧张了。 但是,等等—— 他似乎在极力掩饰着什么—— 在脚步落地与抬起之间,梁哲似乎能够感受到那种他奋力压抑在内心的东西。 那到底是什么呢? 这个院警究竟为什么会掩饰自己的脚步声呢? 准确的说,是他为什么会压抑自己的情绪呢,难道仅仅是为了不让梁哲窥探出来? 还是说,这名院警早就听说梁哲害死过两个他的同事,所以对梁哲心怀忌惮? “啪嗒啪嗒!” “啪嗒啪!啪嗒啪!” 脚步声的节奏忽然发生了变化,幅度明显加快了,或者说走得迟缓了。 梁哲继续听着—— “啪嗒啪!啪嗒啪!” 脚步声停在了梁哲的病房门前。 外面的人蹲下身子,似乎喘了一口气,等了几秒钟,却迟迟没有拉开那个小窗口。 第456节 不知道他到底在等待什么,或者是,在犹豫什么? 十几秒钟之后——‘咔!’地一声响,小窗口终于被打开。 那一瞬间,梁哲说道:“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打开呢。” 外面那名院警似乎吓了一跳,‘框!’地一声,小窗口关上了! 梁哲在门后面,能够听见院警略显急促的呼吸声,虽然他在极力掩饰,但还是完全控制不住。 梁哲不由地感叹:人心,真是奇妙。 过了一会之后,院警粗暴地打开了小窗口,似乎是想利用这个动作来证明什么东西。 这一次,梁哲没有说话,他将饭盒放进了管道里,缓缓往前推了一下,如果不放进管道,他就没饭吃了,而且还会被各种方法折磨。 饭盒顺着管道滑到了小栅栏那边。 栅栏被打开,饭盒滑了出去。 院警拿起饭盒,愣住了,他看到了饭盒底下写着的三个血红色的字:我知道。 这三个字什么内容都没有,但是却好像包含了许许多多的内容。 他知道—— 他究竟知道什么呢? 他知不知道……我曾经做过的那件事……他知不知道我…… 这三个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魔力——我知道——可是,我就是不告诉你,我知道什么。 院警拿着饭盒愣在门外,小铁门都没关。 这时,梁哲忽然说道:“m,从今天早上,我就觉得你与众不同。” 院警没有动静。 梁哲继续道:“是的,你跟那些院警统统不一样,你是独一无二的,你觉得你是吗?” 院警还是没有动静。 梁哲从地上捡起那几跟系在一起的长头发,用食指和拇指捏着,轻轻晃荡了起来,头发底端拴着的花生米也跟着晃悠了起来。 忽然间,外面传来了声音。 声音干涩,紧张,柔软,有点娘娘腔,如果只听这个声音,很容易联想到一个女人。 但梁哲知道,外面这个人毫无疑问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从他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就能判断出来。 那个柔弱的声音说:“你……怎么知道?” 梁哲微微一笑,在脑中自语:我怎么知道?你说我怎么会知道呢?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而且,每一个人都希望自己在别人看来是独一无二的。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我不仅知道你与众不同,我还知道你最近过得并不开心。” 这里的人,没有几个真正开心的,而且,听这院警说话的语气,也知道,他不仅不开心,心理还有些压抑。 那个干涩扭捏的声音道:“我……有点害怕……” 梁哲:“害怕什么?” 干涩的声音说:“害怕……被抛弃……” 梁哲:“被谁抛弃?” 干涩的声音犹豫了一下:“我不知道……我就是害怕……最近越来越厉害……” 梁哲:“你不是害怕被抛弃,你是害怕被抛弃之后,让你重新体验到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干涩的声音‘啊’了一下,似乎哑巴了。 梁哲:“低下头,你会看见一个东西。” 干涩的声音立即紧张了起来:“什么东西?” 这是他的防御心理在做抵抗。 梁哲没有说话,此时,是一个心理博弈的时期,一旦逼得太急,或者暴露了需求,有可能适得其反。 过了好一会儿,门外才响起了一个细细碎碎的声响。 此时,梁哲盘膝而坐,正对小窗口,头发悬挂着花生米在窗口的正中间有节奏地晃动。 铁门外面,缓缓低下了一个脑袋,一双歪斜的眼睛露了出来。 虽然在极力地掩饰,但是眼睛里面还是能看到充满了紧张和焦虑。 那双眼睛看见了晃动着的花生米,看见了花生米后面的梁哲。 他看见了梁哲的笑容,那自信淡定的笑容。 他看见了梁哲的双眼,那双温柔但却坚定的眼睛。 头发丝在梁哲拇指和食指指尖摇摆—— 花生米在小窗口的左右摇摆—— 第457节 梁哲微微舒气,通过小窗口,目视院警的双眼,缓缓道:“深呼吸——张开嘴巴——放松你的眼部肌肉——” 梁哲的语言里似乎有着某种魔力。 晃动着的花生米吸引了院警的注意力。 梁哲将自己呼吸的声音放大,他在用自己的呼吸引导着院警的呼吸,这是一种非常高级的情绪引导方式。 几秒钟之后,院警的嘴巴缓缓张开了——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院警的眼睛眯了眯,然后再次睁开,他的神态放松了许多。 可他的眼睛里还带着一丝紧张和焦虑。 梁哲知道,事情才刚刚开始。 梁哲继续道:“如果你感觉到累,可以坐在地上,像我一样,盘腿而坐——” 梁哲的话音刚落,身后的那个黑漆漆的监视器忽然亮了起来! 一个洪亮的声音骤然响起:“梁哲!回到你的床上去!” 几乎在同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剧烈的脚步声。 几秒钟之后,门外传来了那名院警站起身子,随之传来一声压抑的叫声,似乎是捂住自己的嘴巴在叫。 随后,那名院警将饭盒迅速装满饭,塞进了管道里面。 “咔嚓!”一声响,小窗被关上。 门外传来了对话的声音,隐隐约约,听不清楚。 “你在干嘛?!” “我……” 随后,脚步声急匆匆离去。 梁哲拿出饭盒,站起身子,转过身来,抬起头,望向了监视器—— 监视器发出红光,那后面有一双眼睛在紧紧盯着他。 不,或许是两双—— 梁哲对着镜头微微一笑。 他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依旧在晃动。 花生米在空中兀自摇摆。 一左一右…… 一左一右…… 第238章 控制人心(四) 每个人都有心结。 在童年的时候,我们太过于弱小,无法保护我们自己,只能由父母长辈来保护我们,但是因为他们无法时时刻刻都守护在我们身旁,所以,受伤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孩童时代受到的伤害,随着年龄的增长,便会逐渐显露出来,成为心结。 长大后,或许是有意识的,或许是无意识的,我们会掩饰我们的心结,我们自己不想去触碰,更不想让别人看见。 这个心结,就成了我们的心中的一个缺憾,也是一个隐藏的陷阱。 很多事情,我们本能地作出的第一反应,都与这个心结有关。 比如,梁哲小时候,他的母亲因为工作繁忙的原因,对他关爱非常少,导致梁哲的内心中有某一块是一个缺少母爱的孩子,随着年龄的逐渐增大,他母亲渐渐老了,辞去了工作,对他的爱逐渐增多,这时候,忽然有一个人出现,要跟他一起分享母爱,梁哲就受不了了,孩童时代的心结被触发,最后他选择了用暴力来解决问题…… 这就是心结的强大作用力,它可以潜伏很多很多年,然后一旦爆发,则具有非常强大的摧毁力。 梁哲虽然是一名心理师,他自己同样也深受心结的危害。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的原因之一。 此时的梁哲正躺在重病楼的病床上,微微睁眼,望向头顶的天花板。 天花板上有几道灰色的花纹,弯弯曲曲,像是河流一样。 他脑中的思路也像这几道花纹一样,弯曲着,旋转着。 有些事情,只要去思考,总会想到更好的办法。 首要的前提是,让自己冷静下来。 深呼吸,问问自己:我当前面临着什么样的问题? 我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我能做什么? 我正在做什么? 梁哲每天至少要问自己一百遍这个问题。 当他发现自己能做什么,但是却并没有在那么做的时候,他就立马从心底鞭策自己,去行动起来。 有目标,肯为之思考,并且不停地努力,最终或许不会成功,但是一定是距离成功越来越近。 第458节 梁哲目前只有一个目标——他想要逃出去。 如果再不出去,他不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真正成为一个疯子。 趁着现在脑子还清醒,体力也还不错,对于逃生的欲望也非常强烈,他一定要分秒必争地行动起来。 梁哲能够察觉到,整个重病楼中弥漫着一股躁动不安的气息。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时期,也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这是战斗爆发前的征兆。 梁哲笑了笑,将双手背在脑后,眯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的那几条弯弯曲曲的线。 他在等待着。 等待着机会的来临。 他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只有在自己做好准备的时候,机会一旦来临,才能够抓得住。 他知道那个说话娘娘腔的院警一定会出现的。 一个人,在没有真正认清楚自己的时候,判断事情往往会出现偏差,他不会听信别人的管教,只听从自己的本能召唤,也就是潜意识的召唤。 那名娘娘腔院警显然并没有完成他自我人格的统一,也就是说,他心里是什么样,他现实中又是什么样,并没有完全统一起来。 这样的人,必然是一个时常处于痛苦状态的人。 梁哲几乎能够想象得到,娘娘腔院警此时肯定睁着眼睛在想他们白天的谈话内容,不停地琢磨。 梁哲再次笑了笑,并自顾自地摇了摇头,这是自嘲的笑和略带无可奈何的摇头。 学了心理学,了解了别人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了解了他是怎么想的,在遇到事情的事情,就会变得豁达许多。 通过了解自己来了解别人,通过了解别人,反过来再来验证自己。 人的一生,其实就是自己跟自己对抗的一生,也是蝇营狗苟忙忙碌碌满足自己内心欲望的一生。 不管任何人,不管拥有多大的权利,不管拥有多少金钱,其实,他们的内心,依然是苟活于世,无比疲累的,任何人都不例外。 因为,欲望,任何时候都无法全部满足。 然而,心理学,或者说哲学,提供了一条通往快速达到内心满足的捷径。 只要利用这方面的知识,懂得了自己的内心,便可以轻而易举地实现大部分人都无法实现的梦想——内心的满足感。 内心的满足感源于不争不斗,不辩不思,豁达明朗,通透自然。 可以归结为三个字:看得开。 看得开不是混混沌沌,不是懵懵懂懂,也不是浑浑噩噩得过且过,而是看得真真切切,看得明明白白,看到了骨子了,看到了事情的本质。 当然,这件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是相当地难,而且需要消耗非常多的时间。 梁哲在进入病院半年之后,才真正将自己内心深处对于母爱的情节彻底看透。 他还有很多的心结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某些看不见的角落里,那些心结像是金矿一样,等待着梁哲去一点一点发现它们,去开采它们。 梁哲忽然有点好奇,如果一个人将心灵深处所有的心结全部都打开了,全部都治愈了,那会是怎样一种体验呢? 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飞升了,或者是渡劫了?成神仙了? 梁哲再次笑了笑,他觉得自己要继续这样想去下,估计还没等全部心结解开呢,他自己就先成仙了。 迷迷糊糊间,他又睡了一会,等他睁开眼的时候,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的时间。 在这样的禁闭环境,所有的娱乐都是跟自己的娱乐,所有的时间只存在于自己的内心中。 生命在不停地流淌,参照物是虚空,身旁只有孤独和寂寞。 如果不能学会与自己共处,如果不能学会享受孤独,被憋疯是早晚的事。 幸亏,梁哲别的不行,与孤独对抗的能力实在是非常强悍。 当然,梁哲也有熬不住的时候,他熬不住的时候,也大吼大叫,也以头撞墙,甚至想死的心都有。 梁哲有一个基本的诀窍,那就是深呼吸。 深呼吸,并且感受自己的呼吸,连着呼吸一百下,就算是再浮躁的内心,也能够沉静下来。 别看深呼吸很简单,有的人甚至连着做不到二十下,因为,总是有许许多多的烦心事在干扰着我们去深呼吸,去感受自己的呼吸,去感受气流从体内到四周体外的流动。 古时候的禅学,打坐的过程,其实就是深呼吸,并感受自己呼吸的过程。 那些得道高僧之所以能够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甚至是好几天,就是悟到了深呼吸的奥秘。 将一件简单的事情重复做,做上几万次,几百万次,甚至上亿次,那便会引起质变,前提是,要用心。 “啪嗒!”一声轻响,引起了梁哲的注意力。 他侧耳倾听—— “啪嗒!”又是一声响。 是脚步落地的声音,很轻微,很细弱,似乎行走者是在故意隐藏自己的行踪。 “啪嗒啪嗒!”脚步声快速移动了起来。 第459节 梁哲从床上一跃而起,快速走到了铁门前面,蹲坐了下去。 “啪嗒啪嗒!”脚步声轻飘细碎,朝着铁门而来。 “啪!”地一声响! 脚步声停在了铁门边上。 有个人站在门外,静静地凝视着铁门—— 第239章 控制人心(五) 有个人停在了门外,紧盯着铁门。 梁哲屏息凝神,他似乎听见了门外面那个人的呼吸声,他呼吸得很快,而且很短。 显然,外面的人,呼吸已经紊乱,或者,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呼吸。 外面那个人就一直站在铁门口,一动不动,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梁哲坐在门口,微微抬头,望向铁门,如果他面前的铁门是透明的,他这个位置应该正好能够和门外那个人四目相对。 梁哲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神变得锐利了起来。 他伸出手,将鬓角的发丝挽在脑后,从兜里掏出了那根长长的头发。 他再次将头发摆动了起来。 头发上拴着的花生米也随之摆动了起来。 只要这个东西摆起来,他就会无比安详,无比镇定。 忽然间,外面响起了一声短促用力的呼吸声,随后,一个柔软的声音响了起来,那个声音虽然在极力地掩饰和压抑,但还是盖不住那股娘娘腔的味道。 那个声音说:“你……在吗?” 梁哲没有回答,他不想让外面那个人觉得他一直在等他。 门外的人似乎叹了一口气,听起来有些失望。 脚步声响了一下,似乎是在转身。 这时候,梁哲深吸了一口气,轻敲了一下房门,低声道:“在,我永远都在,m。” 门外的人脚步声骤然停住,他的呼吸也变快了,似乎他在一瞬间紧张了起来。 他的脚步局促不安地移动着,他似乎想要说话,嗓子里发出了一声干哑的低叫,便没有了声音。 梁哲:“你害怕我?” 门外的院警沉默了几秒钟之后道:“他们都怕你……没人想给你送饭……” 梁哲:“为什么是你?” 门外的院警:“我是被动的……” 梁哲:“可现在并没到饭点,你为什么要来?” 门外的院警似乎愣了一下,随后才道:“我其实……更加害怕……” 梁哲:“害怕什么?” 门外的院警陡然道:“我害怕……我自己……” 梁哲端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睛目视前方的铁门,目光却似乎穿透了铁门,望到了门外那名院警的内心:“你害怕你自己什么?” 院警快速地喘了两声:“我怕……我自己的声音……我甚至不敢说话……” 梁哲:“可你却跟我说了。” 院警:“我觉得……你可能会理解我……虽然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要我一开口……他们都嘲笑我……” 梁哲听出了院警声音中蕴含的委屈,感受到了他遭受的排挤和嘲笑,这是一颗脆弱而敏感的内心。 梁哲:“我问你一个问题。” 院警:“什么……问题?” 梁哲:“如果你有改变你自己声音的能力,你想拥有什么样的声音?” 院警愣住了,过了好一会才缓缓道:“或许……我想……跟你一样的声音……或者是……更加雄厚一点的声音……” 梁哲:“你想要特别男人的那种声音对吗?” 院警:“对……” 梁哲:“你是想拥有真男人的声音,还是想拥有真男人的性格和行事方式?” 院警:“声音要有……性格也要有……不过,我觉得性格很难改变……” 梁哲:“如果要你选,一个是真男人的声音,一个是真男人的性格,你选择哪一个?” 院警毫不犹豫地道:“都选。”但迅速地,他支吾了一声之后道:“如果只能选一个人的话,我先选声音……” 梁哲:“你其实已经找到了你的答案。” 院警:“什么答案?” 梁哲:“你的声音和你的性格是匹配的,可是你并不认同你的性格,也就是说,你觉得你并不是所表现出来的样子,这是内在的你和外在的你不匹配的缘故。” 第460节 院警:“我不是……很懂……” 梁哲:“你并未做到对于自我的协调统一性和人格的完整性,你需要的是真正了解你自己,接纳你自己,并且学会欣赏你自己。” 院警:“我……还不是很懂……我觉得我就是声音不对劲……” 梁哲:“来,坐下,我们好好聊聊。” 院警的声音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我要走了……还有……我听他们说,你很可怕……而且,喜欢害人……” 梁哲不动声色,声音沉稳淡定:“你自己怎么觉得呢?” 院警:“我不知道……或许是真的……” 梁哲忽然提高音量,厉喝一声:“你有没有觉得你像个女人一样犹豫不决?!” 外面一片死寂。 院警的脸色一定非常难看。 甚至连呼吸声都没有了。 忽然间,只听院警低喝一声:“不!” 梁哲顺势说道:“坐下!” 院警‘啪!’地一声坐在了地上! ‘咔哒!’一声响,小窗口被翻开了。 隔着管道和中间的栅栏,两个人四目相对。 门外的院警神态慌张,目光如同惊慌的小鹿一样,上下跳动。 看得出来,他很害怕。 同样看得出来,他在极力克制,并试图用双眼直视梁哲的眼睛。 铁门半米,中间的小窗口管道直径20厘米。 这20厘米的方圆差不多是一张脸的大小。 两个人的脸正对着。 栅栏将两个人的表情稍微遮挡了一些,有些模模糊糊,像是打了马赛克。 门外的那张脸肤色黝黑,双眼皮,长睫毛,高鼻梁,厚嘴唇,瓜子脸。 他的眼睛很大,一闪一闪的,里面充满了灵光,他看起来不像是一名院警,至少不像一名整天监管别人,手中拿着枪走来走去的人,他反而像个搞艺术的。 梁哲笑了起来,他笑得很慢,笑容如同水波,从他的脸上一圈一圈地荡漾起来。 梁哲微笑着道:“你好,我是心理医生梁哲。” 门外的院警嘴角局促地扭动了一下,随后,他擦了一下额头,低声道:“我叫——单田。” 梁哲摇晃了右手的头发丝,双目紧盯着单田,声音沉稳坚定:“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心理医生,我将引领你找到真正的你自己,我将让你走出痛苦的深渊,拥抱温暖的阳光,你愿意相信我吗?” 单田的眼皮快速地跳动了几下。 梁哲:“你愿意相信我吗?” “我……相信……” “你是谁?” “单田。” “单田相信谁?” “单田相信梁哲。” 第240章 控制人心(六) 一道半米厚的铁门,隔着两个人。 门外的人,是一名重病楼院警,名叫单田,长得五大三粗,说话却是个娘娘腔。 门内的人,是一名精神病罪犯,名叫梁哲,在进入精神病院之前,是一名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顾名思义,治病救人,治的是心灵的创伤,救的是心理疾病患者。 这个职业,需要进入别人的内心,在别人的内心世界中游走,挖掘出那些灰暗的破败的见不得人的秘密,并将这些秘密暴露出来,让当事人清清楚楚地看到。 治疗心伤,最好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直面它,勇敢地面对它,除此之外,一切标榜能够快速治愈心病的办法都是子虚乌有的耍流氓。 每个人都有心病,只不过是程度不同而已。 很多人觉得自己的心病还没到影响生活的程度,所以不愿意主动去寻求治疗,殊不知,等到心病真正开始影响生活了,已经为时晚矣。 院警单田毫无疑问是有心病的,而且,他的心病还比较严重,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他很可能会沉溺痛苦中无法自拔,最终走向自我的毁灭之路。 幸亏,他遇到了梁哲。 两个人相对而坐,隔着半米的距离,中间的栅栏将两人的表情打上了马赛克。 梁哲轻吸一口气,目视单田,缓缓说道:“你是从什么时候,意识到你的声音与众不同的?” 单田的眼睛低垂了下去,似乎陷入了思考。 第461节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似乎是想起了一些让他痛苦的事情。 心烦意乱、不敢正面面对、想要逃避,是单田当前的情绪状态。 见单田没有反应,梁哲柔声道:“深呼吸,试着回想你最近一次与别人交流时候的状态。” 单田的眼睛抬了抬,看了一眼梁哲,他的目光似乎被梁哲右手捏着的头发悬摆给吸引了,那底下挂着的花生米左右晃荡,让他的眼珠也忍不住跟着晃荡了起来。 但,迅速地,他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梁哲的脸上。 他望着梁哲,一边皱眉思考一边说道:“中午的时候……我被同事教训了一顿,他说我不该和你说话……” 梁哲:“你当时什么反应?” 单田:“我听着他说……我不敢顶嘴……” 梁哲:“我是指你的情绪。” 单田:“挺害怕的……我想要辩解,但却不敢辩解,我知道我是错的,而且,我怕他嘲笑我……” 梁哲:“对于一件未知事物的恐惧心理消磨了你去抗争的勇气。” 单田的嘴唇颤动了一下:“可我知道……他肯定会嘲笑我……” 梁哲忽然将自己的脸往前一靠,紧贴在铁门上,面前冷峻,语气坚定地道:“你需要——做出反击!” 单田的眼睛亮了一下,不知道是被梁哲的表情和语气给感染了,还是被他的话给触动了,他低声道:“怎么……反击?” 梁哲:“你想怎么反击?” 单田:“我从未想过……不,我想过……我想将他狠狠揍一顿,我想让他跪地求饶……我想让他害怕我……” 梁哲:“可是你不敢这么做。” 单田:“我不敢……我是真的不敢……我性格就是如此……” 梁哲:“你想了一百遍,可当他再次嘲笑你的时候,你依然不敢正对反抗。” 单田低下了头去,他的肩头一耸一耸的。 梁哲的语气缓和了下来,他在用语气控制着单田的情绪,他说道:“告诉我,你有没有跟别人打过架?” 单田缓缓抬起头来,嘴角撇了一下之后道:“之前还经常打……尤其是高中的时候……但是随着我的声音逐渐变化……我被他们不停地嘲笑……我逐渐失去了勇气……” 梁哲:“最近一次打架你还记得吗?” 单田的眼睛眨了两下:“好像是在两个月前吧……跟做饭的老师傅打了一架……连他都嘲笑我……我看当时没有别人……就动手了……” 梁哲:“你欺负了一个老人。” 单田辩解道:“他反抗了的……” 梁哲:“你是个懦夫。” 单田愣了一下。 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煞白。 梁哲紧盯着他的双眼:“你是个十足的懦夫!” 单田紧咬着牙关,咽了一口唾沫,喉结在脖子里艰难地滚动着,他的瞳孔逐渐放大,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 梁哲忽然微微一笑,笑出了声音,那笑声中似乎带着一丝的嘲讽,他笑道:“你看,我这样激将你,你都不敢反抗,可想而知,你之前是怎么忍耐下来的。” 单田似乎吁了一口气,他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梁哲:“有时候,只有我们自己拿我们自己当回事的时候,别人才会拿我们当回事。” 单田缩了缩脖子:“我一直觉得……是他们不拿我当回事……我却太把我自己当回事了……” 梁哲左手‘当’地一声,轻敲了一下铁门:“说的很对!不过——也很不对!” 单田抬起头,迷惑般地望着梁哲。 梁哲:“你的心态有些畸形,你的人格中有着强烈的想要去取悦别人的倾向,有时候,你会为了满足别人的欲望或者愿望,而使自己受委屈,有时候,你会忍不住将自己放在低别人一等的位置上去。” 单田猛地一拍手掌,紧接着,他急忙左右看了一眼,神态颇为慌张,似乎是怕被别人发现,看到走廊两边都没人之后,他才低声道:“对……就是这样……我觉得别人比我重要……” 梁哲忽然说道:“我问你一个问题,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单田瞪大了眼睛,紧贴到小窗口上:“什么问题?” 梁哲:“刚才跟我说话的时候,你还在意你自己的声音吗?你觉得你的声音给你带来了很大的困苦吗?” 单田眉头一皱,低声道:“好像……忘记了……不过,现在我又想起来了……” 梁哲:“声音可以变,形象可以变,甚至你的身高体重,长相都可以变,但唯一不变的——是你的心灵,你心灵里装的是什么,你是怎么想的,决定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所以——” 单田在皱眉沉思,思维和情绪都跟随着梁哲的话语波动着。 梁哲微微仰头,似乎看了一眼头顶,然后他缓缓低头,似乎有看了一眼双脚,随后,他用左手敲击了一下铁门,沉下声音,一字一句地道:“你需要要找到你自己。” 单田低声呢喃着:“找到我自己……可怎么找……”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双目灼灼,紧盯着单田:“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奇迹吗?” 单田的肩膀在抖动:“什么奇迹,你在说什么?” 梁哲微微一笑,站起身子,走到了墙壁旁边。 第462节 单田看不见梁哲的身影,不由地将脸紧贴在小窗口上,奋力张望着:“你干嘛去?!” 梁哲躲避开小窗口,紧贴墙壁,一动不动,他像个影子一样,钻进了墙壁里面。 这时候,单田忽然看见管道中多了一个什么东西,就在中间栅栏的对面,那似乎是一缕头发丝,头发丝的尖端拴着一颗花生米…… 单田左右看了一眼之后,才缓缓伸出手,伸进了管道里面。 他一边努力地将手臂往里延伸着,一边注意着走廊中的动静。 他知道,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已经严重违反重病楼的规矩了,要不是看最近这几天他们的主管万储被那个新来的小妖精给迷惑的神魂颠倒,他才不敢做出这样的事呢。 他的手指终于触碰到了那个东西—— 他将其缓缓拽了过来—— 不知为何,这个东西对他似乎有着很强的吸引力。 他将头发丝放在掌心中,这是好几根头发连成的一条线,尖端绑着一颗花生米。 他捏着头发丝的一端,将其放了下来。 花生米从他的掌心滑落,在空中微微震颤了一下。 单田的心骤然剧烈地跳动了起来,不知为何,他感觉四周的空气好像发生了变化—— 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胸口有些发闷。 他的眼睛干涸,头有点疼,他迅速吸了一口气,眨了一下眼睛。 在眨眼的过程中,他似乎看见了什么东西从他的眼皮前一晃而过。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了一阵轻响。 “当!当!当!” 有人在敲击铁门。 他猛地睁眼,透过小窗口,望向对面—— 他再次看见了梁哲,梁哲又出现了在小窗口前面,只不过他的那双眼睛看起来有些怪异,亮晶晶的,好像两个大灯泡。 他看见梁哲的脸上挂着笑容。 他看见梁哲的嘴巴缓缓张开,几秒钟之后,他听见了梁哲的声音。 梁哲说:“你相信奇迹吗?” 单田没有反应过来。 几秒钟之后,单田发现情况似乎有些不对,他看见梁哲的背后竟然有一道门,光线似乎也比刚才亮了许多…… 这时候,梁哲忽然拍了拍手掌,伸出手朝着单田一指:“奇迹就在你的眼前!” 单田被这隔空的一指似乎戳了个正着,他脑门上传来了一种被指压的错觉,他微微晃悠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他下意识地左右看了一眼。 左边——是墙壁。 右边——也是墙壁。 走廊去哪了? 他猛然回头——后面也是墙壁! 他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他抬起头来,望向头顶——上方同样是墙壁! 铁门在他的正前方,门上没有把手! 他张大了嘴巴,愣住了! 几秒钟之后,他才真正明白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情况——他在病房里! 而梁哲,则在病房外! “啪!”地一声响。 单田一巴掌打在了自己的脸上。 “这不科学!这不是真的!” 脸颊火辣辣地疼! 他用双手不停地拍打着铁门,发出砰砰的响声,手掌都被拍红了。 可是—— 他依旧在病房内! “一定是幻觉!” 他猛地一头撞向了铁门。 他的身子摇晃了一下。 鲜血从他的额头缓缓流出,温热,冒着泡沫,他抹了一把鲜血,放在嘴巴里面,伸出舌头,舔了舔—— 血,竟然有咸味…… 第463节 “噗通!”一声,单田跌坐在了地上,恰好看见了梁哲的那双神秘的眼睛。 梁哲在外面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忽然间,梁哲微微一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单田,谢谢你!” 说罢,梁哲站起身子,整理了一下衣衫,朝着远处走去。 他的脚步声很轻,节奏分明。 第241章 热血连击 眨眼之间,移形换位。 单田原本是在病房外的,却忽然之间进入了病房内,而梁哲则跑到了病房外面。 梁哲走了,临走之前,跟单田说了一句:谢谢你。 单田用力拍打着铁门,大吼大叫,可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他从心底认定这绝对不是真的,这完全不符合科学的逻辑。 可是,头上还在不停地往外冒血,出血的部位和刚才自己打自己脸颊那一次都在隐隐作痛。 他的手掌发红肿胀,上面是因为刚才用力过猛,不停拍打铁门留下的印记。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真实—— 可是,没办法解释啊! 他抓着自己的头发,用脚踢着铁门,大声喊叫着。 他的声音软绵绵的,像是娘娘腔。 即使在喊救命的时候,他都很厌恶自己。 可是,他不得不喊。 “救命啊!救命啊!” 外面一片寂静,没有人回应他,连梁哲似乎也不见了。 “砰!”地一声,他一脚踢在了门边上。 铁门竟然晃动了一下。 他吃惊地张大嘴巴,盯着铁门,他发现,铁门上竟然有条缝隙。 他再次踢了一脚,铁门又晃动了一下,缝隙变大了许多。 “砰砰砰!”他连着踢了好几脚,铁门受击之后反弹,缝隙越来越大。 单田伸出手,把住了铁门,缓缓拉动了起来。 铁门很重,足足有三百斤,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铁门掰开了一个半米长的缝隙,他来不及休息,将身子紧靠在墙壁边上,想要钻出去—— 他一边挤压着自己的身体,一边用双手掰着铁门。 终于,他挤出去了。 “噗通!” 因为用力过猛,挤出去之后,他直接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忽然间,一只脚凭空出现,踩在了他的手掌上。 鞋尖在旋转—— 单田痛得撕心裂肺。 那只脚还在旋转。 单田艰难地抬起头来,他看见了一张脸,左脸颊上有一块红色的胎记。 这张脸单田很熟悉,是他的队友,这个人在中午的时候还训斥过他。 旁边还站着两名院警,都不怀好意地盯着他看。 “砰!”地一声响,红色胎记院警一脚踢在了单田的脖子上。 单田的身子滑了出去,他感觉自己的脖子好像被踢断了。 “你搞砸了!”那名胎记院警狰狞着嘴脸道,“单田,你把一切事情都搞砸了!没有人能够救得了你!”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真的不知道……”单田捂着自己的脖子,他在为自己辩解,他的眼眶中有委屈的泪花在晃动。 这真的不是他的错,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跟梁哲聊了几句……鬼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狗杂种!”另外一个院警走上前去,一脚踢在了他的胸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孬种!”第三个院警低头盯着单田,嘿嘿笑了两声,“你瞧你的样子,真像个娘们!” “噗!”地一声,一口浓痰吐在了单田的嘴巴边上。 胎记院警冲上前来,一把将单田从地上拽起,恶狠狠地道:“说吧,你究竟把病人怎么放走的?!” 单田:“我真的不知道……我……” 这时,单田的余光忽然瞥到了一个黑乎乎的身影,就在走廊的尽头,似乎正是梁哲。 第464节 单田指向那边,大声道:“他就在那里!他就在那里!” 第一个院警道:“别骗我们了!我们已经将他抓起来了,关进了另外的病房!现在,是惩罚你的时间!” 单田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 果然,一切都是他的错—— 果然,是他搞砸了一切—— 他低下了头去,轻叹了一口气。 “噗通!”一声响。 院警手掌一松,单田掉在了地上。 另外两名院警开始对他拳打脚踢。 一边打着,还一边不停地骂。 三个人将单田围在了中间。 鲜血从单田的额头上,鼻子里,嘴巴中,不停地往外流着。 “咔嚓!”一声脆响! 胎记院警一脚踢在了单田的裆部,他的睾丸受到了一记重创! 单田尖叫了一声! 他尖叫的声音像是公鸡打鸣一样! 三名院警都吓了一跳。 那名有胎记的院警咧嘴道:“他妈的怎么跟个娘们下蛋一样!果然是性别有问题!咱们队伍里不能混进个娘们来!给我狠狠打!” 说完,胎记院警又是一脚踢在了单田的蛋上。 单田再次高声尖叫了起来! 这一次,叫声不像是公鸡了,像是被踩住了尾巴的土狗! 蛋蛋连受两下重击,让他的叫声从公鸡变成了土狗! “咔咔咔!” 胎记院警似乎就喜欢踢人的蛋蛋,他不停地踢着单田的蛋蛋,一下比一下用力。 单田的蛋碎了,蛋碎了一地。 蛋碎了之后,他或许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一个娘娘腔了。 可是—— 他的内心,其实是不想成为娘娘腔的。 他长得五大三粗,他的心底有着逆反的种子,藏着想要报复的欲望,只不过,他一直活在自己声音造成的阴影中,久而久之,他便失去了反抗的勇气。 “咔咔咔!” 另外两名院警也开始踢着单田的蛋蛋。 三个人,你一脚,我一脚,对准了单田的裤裆中间,不停地踢着,踩着,揉搓着…… 单田不停地尖叫。 他用手捂着自己的裤裆,可是被蛮横地拽开,他夹紧自己的双腿,可是被分开,他像个女人保护自己的贞操一样,保护着自己的蛋蛋—— 他痛声尖叫着。 他的眼眶中充满了泪水。 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一流出来之后,就再也忍不住。 不管再苦再累,不管内心多么孤独多么痛苦,他从未流泪,可是,今天,被三个人轮番踩蛋之后,他还是流下了眼泪。 这是屈辱的泪水。 疼痛,根本不足以形容他此时的感受。 他的心死了—— 他知道自己无力反抗—— 他永远都不敢—— 他就是个娘们,蛋被踢爆了就踢爆了吧,以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一个小太监了—— 他这样想着,忽然间,心有些疼。 他以为自己的心死了,然而却没死—— 心疼起来,比别的任何地方疼都难受。 心疼,无药可治。 忽然,他被一个大屁股坐在了脖子上,他要窒息了。 他的双手被拽到了头顶,用手铐拷在了一起。 第465节 他的双腿被分开,裤子被拖了下来。 他只穿着一条花裤衩,花裤衩上鲜血淋淋。 如果蛋碎了也有颜色的话,肯定也是血红色的。 单田瞪大了眼睛,他眼前能看到的,只是一个大屁股。 “噗!——咔嚓!” 一声脆响! 他的蛋彻底爆了! 他的脑袋传来了‘轰’地一声响,似乎有一趟火车从深渊处驶来,驶进了他的脑海深处。 “轰隆!轰隆!” 火车在脑海中奔腾! 整个世界都开始动弹了起来! “轰隆!轰隆!” 地动山摇,四周的一切都在晃动不休! 他梗起脖子,面朝上空,喉结从最底部窜到了最顶部,他喊出了这辈子最高亢最嘹亮的一声—— “我草你妈!” 他骂了出了对这个社会的不公,骂出了对那些嘲笑他的人们的仇恨,骂出了对他自己无能又懦弱的痛恨! 这四个字,酣畅琳琳! 这四个字,包含万千哲理! 一句脏话有时候比一千句心灵鸡汤还有用得多。 骂完之后,他感觉心底一股奇特的力量涌现了出来,像是决堤的洪水一样,汹涌而来! 他怒吼一声,眼中冒出了火焰! “框当!”一声响。 他双手用力,将手铐硬生生崩断! 他双手撑地,仰头高喝一声! 他的声音如同虎啸,如同龙吟! 他身上的三个男人被他直接震飞了出去! “咕噜咕噜!” 他们滚到了地上。 单田从地上一跃而起! 有蛋的时候,他是个男人,却活得像个女人! 没蛋的时候,他不是个男人了,却表现的比男人还要男人! 原来,有时候,身份的颠倒,可以带来截然不同的心理体验! 单田身材高大,体格魁梧,单打独斗,他不输给任何人,他输的,只是心理! 他朝着那名有胎记的院警跑去! 他一脚踢在了胎记院警的裆部! 随后,他弯下身子,对准了他的额头,一拳打了下去! “咔嚓!” 胎记院警的蛋蛋碎了,同时,他的鼻梁也断了! 单田拦腰抱起胎记院警,他用一只手提着他的双脚,另外一只手抱住他的腰。 胎记院警脚朝上,头朝下。 单田目视前方,眼神坚定! 他半蹲下身子,从地下轻轻跳起—— 随后,他自空中降落! 那名胎记院警也自空中降落! “咔嚓!” 胎记院警的脑袋撞击到了地面上。 他的脑袋碎了! “咔嚓!” 胎记院警的脑袋往脖子里面缩了进去—— “咔嚓!” 第466节 他的脖子往胸腔里面缩了进去—— “咔嚓!” 他的胸腔往小腹里面缩了进去—— “啊呀呀!” 单田吼叫一声,大臂抡起了脑袋和脖子已经高度浓缩的胎记院警,抡起几圈之后,朝着头顶扔了出去。 “啪嗒!”一声响。 胎记院警的身体如同一张大饼一样,黏在了头顶的天花板上! “咚!”地一声响,一颗眼珠子从空中掉落下来! 那颗眼珠子很大,眼珠子里面充满了惊恐—— 第242章 脚踩双头 单田愤怒了! 娘娘腔单田终于将自己的情绪正面爆发了出来。 他不仅愤怒了,他还骂人了。 那一声叫骂,四个脏字里面包含了他十几年所受到的屈辱和鄙夷。 他不仅骂人了,他还动手打人了,他将那个院警的脑袋塞进了脖子里面,并将其身体贴在了天花板上,像是贴一张黏饼一样。 愤怒爆发、大声叫骂、拳打脚踢,一气呵成! 这一套热血连击,让他体验到了从未体验过的激爽感觉。 他的吼叫声不再娘娘腔了,他吼出来的声音像是猛虎一样,声震屋宇! 他的蛋虽然彻底碎了,但是他却完成了从一个伪娘到真正男子汉的华丽蜕变。 他的心里畅快极了。 他抬起头来,望着头顶的天花板,望着天花板上悬浮着的胎记院警。 望着望着,他忽然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他觉得自己早就应该这么做了。 这才是真正的他自己啊! 做自己的感觉——真好! 哪怕最开始的时候,很痛苦,很恐惧,很焦虑,哪怕在做的时候遇到了许许多多意想不到的挫折,但是,只要是在做自己,做完之后,一定不会后悔,还会很痛快。 人活一世,难道不就是应该这样洒洒脱脱,无拘无束吗? 要害怕就永远都不会开始。 要恐惧就永远躲在象牙塔里。 岂不知,外面的世界——更加美好! 突破自己,找到自己之后,活出来的人生,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 单田仰天长啸,此时此刻,他像个英雄,像个征战万里沙场,凯旋而归的英雄。 “啪嗒!” 一滴血珠从空中落下。 胎记院警从天花板上掉了下来,在掉落的过程中,他的身子在缩小—— “啪!”地一声响,胎记院警掉落在了单田的脚边,他的面孔迅速缩小,另外一颗眼珠子被硬生生挤压了出来。 单田抬起脚,一脚将眼珠子踢飞了出去。 “咕噜咕噜!” 眼珠子在地板上滚动,滚向了走廊右边的幽深黑暗中。 单田忽然感觉自己的额头有些发痒,他伸出手摸了一下,额头上黏糊糊的,他放下手,看了一眼,手上的液体是白色的,不是红色的…… 他的眉头一皱,霎时感觉自己的后背有些发凉,好像有个人正在后面朝着自己的脖颈吹气…… 他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身后空空如也,那两个院警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他浑身一哆嗦,双腿忽然有些发软。 不知为何,他的内心被一股子陌生的情感给填满了,他觉得自己有些陌生,他觉得自己不是自己了…… 就在这时,幽深的走廊尽头闪过了一道光芒。 “咕噜咕噜!” 那颗滚进去的眼珠子又从里面滚了出来。 眼珠子最终停在了单田的脚边。 眼珠子白惨惨的,从下往上直愣愣地盯着单田。 忽然间,眼珠子在地上左右咕噜一转—— 在没有任何外力的情况下,那颗光秃秃的眼珠子竟然在地板上转动了一下,就像是活的一样。 第467节 单田吓得惊叫一声,往后跳开了一步。 他吃惊地朝着地上的眼珠子望去,忽然间,他觉得这眼珠子的眼神有点熟悉,不像是那个胎记院警的眼神,倒像是—— 头忽然很疼,似乎有跟针刺进了他的脑海中,挑拨着他的脑神经。 等等—— “我在哪?” “我刚才干了什么——” 双腿酸软无力,头痛欲裂! “砰!” 他跪在了地上。 地面忽然龟裂开,一条条的裂缝从他的双膝下朝着四周延展。 “咔嚓咔嚓!” 整个地面开始崩裂! “呼啦!” 一声响,赤红色的岩浆从缝隙中喷涌而出。 岩浆散落在他的身上,暖乎乎的…… 这不像是岩浆,竟然像是鲜血…… 忽然间,一个、颗人头从缝隙里面钻了出来,人头被喷涌而出的血水冲到了半空,那个人扭过头来,盯了单田一眼。 单田吃了一惊,这个人竟然是他高中时候的同桌……是高中时代最喜欢捉弄他的那个人…… 随后,又有一颗人头从缝隙中崩了出来,人头在半空中一个翻转,直直地盯着单田。 单田再次吃了一惊,这个人竟然是他的大学室友……这个人曾经不止一次地当着所有人的嘲笑他,学他说话的声音…… 这两个人对于他来说,都是梦魇般的人物。 他想要反抗,可永远都无法反抗。 时光荏苒,他早已不再是那个青葱的高中生,不再是那个毫无压力的大学生,他的人生路一直往前走,可过去的伤却始终埋藏在心底,并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严重。 他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这两个人了。 他以为再也不用直面他们,再也不用躲着他们,再也不用被他们嘲笑和羞辱,他以为离开了他们,自己就会好了。 殊不知,他只是小心翼翼地将自己那颗敏感脆弱的千疮百孔的心灵用透明塑料袋包起来了。 只要心脏尚且在跳动,他就永远无法逃离。 单田跪在地上,仰起头,看着这两颗悬在半空的人头。 “单田!”他的高中同学在半空中嘴巴了张开,吐出一连串红色的泡沫,“你真是我见过最娘的人了,跟你做同桌,我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希望你不要把你的病传染给我!” 他的高中同桌坚定地认为单田的说话声音之所以是娘娘腔,是因为他得了一种怪病,在他同桌的一再渲染下,没有人愿意和单田说话,甚至他们见到单田,都像是躲瘟疫一样躲开。 单田,在高中,没有一个朋友。 他的四周,只有无尽的白眼。 冷漠,鄙夷,嘲笑,指指点点—— 那些人对他做的事情,远远超出了他那个年纪心理能够承受的范围。 他被世界打入了冷宫。 冷宫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孤苦伶仃,瑟瑟发抖。 …… 他是个娘娘腔,说话尖声细气。 他的嗓子有问题,导致他的性格有问题,他的性格有问题,导致他的心理有问题,他的心理有问题,导致他越来越沉溺于自己所遭受的创伤中,无法自拔。 时隔差不多二十年之后,他再次看见了他的高中同学,那个伤害他的罪魁祸首,当他再次听见他的高中同学说出那句让他经常做噩梦的话语的时候,他的心里充满了愤怒—— 他双腿酸软,可还是艰难地站了起来。 他头痛欲裂,可还是高高地昂起头,盯着他的高中同学。 “我不是娘娘腔!” 单田大喝一声。 他的声音还是尖声尖气的,他的声带和嗓子还是有问题,不,这不是有问题,这是独特。 脑中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你是独一无二的!” “我是独一无二的!” 单田对着他的高中同学喊了出来。 “哈哈哈哈!” 第468节 他的高中同学狂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他的大学同学忽然说话了,他的大学同学高声叫喊着:“快来听啊!大家快来听啊!单田跟他的家人打电话了!” 单田上大学之后,每周跟家里通一次电话,那时候,他还没有手机,打电话要去电话亭。 有一次,在电话亭里,他被他的大学同学给遇上了,那时,他正在给妈妈打电话。 他尖声尖气地跟妈妈聊着大学的生活,聊着他自己的梦想—— 然而,一个声音忽然出现,打破了他的幻想,打碎了他唯一能够慰藉心灵的空间。 很快,人们蜂拥而至。 他们将单田当成一个怪物。 如果只听他的声音,百分之百的人会觉得这个人是一个女人,或者是一个怪人,因为,他的声音实在是太独特了…… 单田不得不中断了他和妈妈的对话。 最后一句话,他是这样跟妈妈说的:“妈……对不起……我要走了……” 没等他妈妈回话,他就挂断了电话。 他飞也似的逃离了电话亭。 眼泪在他的脑中飞荡。 后来隐隐约约传来了人们的哄笑声。 那哄笑声,成为了他整个大学时代的梦魇。 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世态炎凉的人,从来不缺冷眼旁观的人,从来不缺落井下石、嘲笑别人的人。 单田怒目蹬着他的大学同学,六个字从他的牙缝里面挤了出来,这六个字,不是为他自己说的,而是为他妈妈说的,他说:“你他妈给我滚!” 他从地上站起来,一步步朝着那两颗悬在半空的人头走去。 不知为何,他现在不害怕他们了,一点都不害怕,或许是因为刚才他和那三名院警厮打过一场的缘故。 他朝着他们走去,昂首挺胸! 就在这时,地面上的眼珠子忽然又凭空转了一圈,单田并没有看见。 “呼啦!”一声响,血水从空中散落了下来。 两颗人头从空中落下,正好掉在单田的脚边。 单田想都没想,抬起右脚,踩在了他高中同学的脸上,又抬起左脚,踩在了他大学同学的脸上。 他的身高陡然升高了二十厘米! “我不是娘娘腔!” 他高声吼叫着,声音尖锐。 “你们全都他妈给我滚!” 他愤怒地喊着,伸出手,指着幽深的走廊,好像那里藏着那群曾经嘲笑过他的人! 忽然间,两颗人头在他的脚下转动了起来。 它们转动的很快,越来越快! 单田龇牙咧嘴,用尽全身的力气,降服着脚下的人头! “想跑!没门!嘲笑了我大半辈子!我也要让你们也尝尝这样的滋味!” 他双脚用力朝着两颗人头。 “噗!”地一声响。 因为用力过猛,左脚下他高中同学的那颗人头被他踩爆了。 “噗!”又是一声响。 右脚下他大学同学的那颗人头也被踩爆了! 就在这时,地上那只眼神看起来既陌生又熟悉的眼珠子再次凭空转动了两圈。 那眼神好熟悉—— 单田的头又开始疼了起来。 幽深的走廊中传来了一阵细细碎碎的脚步声。 黑暗中,有个人影缓步走出—— 人影从黑暗中走出,迈入光明。 看起来,好像是光明跟着他一起朝前移动一样。 似乎,他生下来,就是给世间带来光明的。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他笑了起来。 他笑起来的时候,很温暖。 第469节 第243章 激发小宇宙 黑暗在他身后消失。 光明在他身前延展。 他面带微笑,朝着单田一步步走去。 他,正是催眠大师梁哲。 然而,单田并不认识他,单田只是觉得他很眼熟,可是想不起来他是谁。 单田只感觉眼前的画面一会儿黑一会儿白,忽然间,似乎有一道闪电从眼前划过,四周的景物模模糊糊了起来,就像水中望月一般。 梁哲朝着他走来,脚步缓慢,节奏分明。 梁哲的目光深不可测,单田看不懂这目光,他只感觉这目光扎在了他的心底,让他心中那些隐秘的事情全部都暴露了出来。 梁哲一边走着一边说道:“当我数到3的时候,你就会醒来。” 梁哲继续往前走了两步,目光灼灼:“当你醒来的时候,你会记得所有的事情。” 单田的头又开始疼了,脑后麻酥酥的,手臂上忽然传来了一股力量,像是有人猛地拽了一下他的袖口。 他急忙低头看了一下手臂,四周没有任何东西,但是袖口却分明被什么东西给撕扯了一下。 这时,梁哲快速朝前走来:“3。” 单田的心底有些害怕,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梁哲又往前跨了两步:“2。” 单田再次后退,但是背后却忽然出现了一只无形的手臂,将他顶住了。 梁哲猛地往前跨了一大步,站到了单田的面前:“1!” “啪!” 中指和拇指相互撞击,发出一声脆响。 眼前的景物开始破碎,像是镜面一样,哗啦啦全部碎成了一块又一块。 景物碎裂之后,所有的碎片开始往他的身后急速后退。 就在这时,梁哲抬起右手,伸出食指,轻轻点在了单田的额头,低声道:“醒来吧……” 单田的额头被点了一下,他的脑袋开始往后靠,他的身子开始往后仰。 “哗啦!”一声,他仰面躺入了水中。 他破水而入,逐渐沉入水底。 四周越来越黑,越来越黑。 他要窒息了! 骤然间,他挣扎了起来。 他不想死—— 他奋力地往上游着。 头顶出现了一点耀眼的白光。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往上一窜。 他破水而出,大口呼吸! “呼!” 胸口一股水流往咽喉窜去。 他忍不住呕吐了出来! “哇!”一口黄水自口中吐出,吐在了他的胸口上。 这时候,他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前没有黑暗,他的眼前充满了光明,光线很刺眼,他不停地眨着眼睛,他的眼皮在跳动,他的目光里有泪光,不知为何,他感觉此时自己的内心充满了一种感动的情绪。 他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物,他看到了地板,看到了自己的双脚。 他端坐在地上,低垂着脑袋。 他缓缓抬起头来,他的额头上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戳了一下,隐隐约约还有那种指压的感觉。 他摸了一下额头,没有鲜血。 他摸了一下自己的裆部,蛋蛋还在。 他摸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有点肿胀。 “难道刚才是一个梦?” 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落在了距离他不到五厘米的那扇铁门上,透过小窗口,他看见了贯穿铁门两侧的管道,通过中间的铁栅栏,他看到了对面的一张脸。 看见那张脸的时候,他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来回忆—— 终于,他将面前的脸跟记忆中的那张脸对上了号,就是刚刚这张脸出现在了他的梦里,甚至还跟他对话来着。 第470节 “梁哲……”单田张开嘴巴,却忽然感觉自己的嗓子有些难受,竟然变得沙哑了起来,“我这是怎么了……” 他摸了自己的脖子,那里有些发烫。 梁哲双手上下交错,叠于他的双腿之间,他微微一笑道:“刚刚,我和你的潜意识进行了一次对话,你应该记得。” “我记得……难道说,你刚才把我催眠了?” “可以这么理解,催眠只是一种潜意识交流的手段而已,但并不是所有交流的手段,都是催眠。” “你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单田看了看自己的四周,又看了看面前的铁门,他和梁哲相隔差不多一米的距离,中间只有一个20cm的小窗口,就靠这个小窗口,梁哲就能够将人催眠与无形,这究竟是怎样一种恐怖的能力? 单田的额头又传来了一股异样的感觉,他忍不住再次摸了摸。 梁哲沉声道:“其实,从一开始,我就已经试着催眠你了,只不过你没发觉而已,催眠,于我而言,并不是一种刻意为之的手段,而是一种习惯。” 单田深吸了一口气,直到这时,他才真正感觉到了梁哲的恐怖所在。 有的人,杀人于无形。 有的人,催眠别人与无形。 在单田看来,两者都是同样的恐怖,但是,后者却具有某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神秘力量。 梁哲忽然说道:“现在,你还在意你的声音吗?” 一提起声音,单田的心底就好像涌出了一股子莫名其妙的之前从未有过的情绪来——那像是愤怒,又像是仇恨。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低声道:“在意!” 梁哲点了点头:“你要怎么做?” 单田微微仰头,看了一眼半空:“我要让他们闭嘴!” 梁哲:“怎么让他们闭嘴?” 单田晃动了一下拳头:“靠这个——” 梁哲微微一笑,眼神蕴含深意:“你不害怕了?” 单田忽然笑了起来,因为太久没笑的缘故,他笑得有些哆嗦,有些颤抖,他的嘴角抖动了两下,随后很快就恢复了那种略带冷漠的表情,他说道:“我知道我无法改变自己,我自己本身就是这样,如果有错,那也是上天的错,并不是我自己的错,我能做的,只是试着改变别人的看法,如果他们继续嘲笑我,对不起,我只能做出反击,让他们知道嘲笑别人的代价!” 梁哲点了点头,轻吸了一口气:“好了,时间不早了,你走吧。” 单田:“哦!” 他的表情冷冷的,跟他之前的表情有些不一样。 整个过程中,梁哲右手的头发丝都悬挂在半空,那颗花生米始终在左右摆动,从未停过。 单田站了起来,他的腿有些发麻,他摇晃了一下身子,扶住了墙壁之后,才勉强没让自己跌倒在地。 梁哲的声音从门后传来:“不要和任何人说,我们之间有过交流,知道吗?” 单田咧了咧嘴道:“知道。” 梁哲:“去吧,做你想做的。” 单田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他感觉自己全身充满了力量,他虽然不知道这力量到底能够支持他走多远,但是,至少,他现在可以昂首挺胸地朝前走。 和梁哲的一席谈话,被梁哲给无意识地催眠了一次,像是给他打了一剂兴奋剂一样,让他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亢奋状态。 此时,他的脑海中还充斥着他和院警打架的画面,以及他用双脚踩爆了他的高中同学和大学同学的画面。 愤怒,仇恨,拳头,鲜血,杀戮—— 这些东西其实一直都躲藏在单田体内的某一个角落,在过去的时候,一直被他给压抑着,给包裹着,现在,它们终于开始突破了出来。 他下意识地晃动了一下脖颈,拽了拽自己的袖口。 这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身上好像少了点什么东西,他停住了脚步,上下看了一圈——钥匙在口袋中,一个也没少,警棍,手铐,枪支,全部都在。 他咧开嘴,嘴唇颤动了两下。 随后,他望向前方,挺胸抬头,再次迈开脚步,朝着走廊尽头的黑暗走去。 他身后的光明逐渐消失,他从光明步入黑暗。 似乎,他本身就属于黑暗。 有些人,如果不在黑暗中走一遭,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样的人。 当单田消失在了走廊尽头的黑暗中的时候,房间内的梁哲缓缓站起了身子。 他张开左手的手掌,他的手掌心中多了一颗橙黄色的纽扣。 纽扣硬币大小,中间穿孔。 这个纽扣,是从单田身上取下来的,不,准确的说,是单田主动取下来,送给梁哲的。 梁哲的心理治疗,从来都不是免费的。 这一次,梁哲没问单田要钱,而是要了一个纽扣。 当然,是问他的潜意识要的。 单田即使发现了,可能也并不知道自己的纽扣到底去哪了,即使他看见了纽扣在梁哲的手里,也不会记起是自己撕下来送给他的。 第471节 梁哲之所以这么大费周章地给单田催眠,当然也不仅仅是为了获得一个纽扣那么简单。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让单田帮忙。 催眠,并不是玄学。 它只是潜意识穿行的一种手段,不是目的。 目的是要在潜意识的海洋中游走,找到那些藏匿的,连当事人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这些秘密,决定一个人究竟是怎么说话的,是怎么思考的,是怎么行事的。 同样的,催眠还能够诱导被催眠者去做他之前就想做,但是因为种种原因,而不敢做的事情。 梁哲将头发丝尖端解开,把花生米解了下来,放在了口袋中,然后将那个橙黄色的纽扣绑了上去。 橙黄色的纽扣在空中摆动了起来。 “左右左右……左右左右……” 颜色更加吸引眼球,形状更加规整,不会额外分散注意力。 他的道具升级了。 “纽扣在手,天下我有。” 第244章 游走在潜意识当中的心理学 心理学到底是怎样的一门学问? 答案是:心理学是研究人心的一门学问。 不管心理学里面运用了多少知识,使用了多少理论,套用了多少的概念,不管它运用什么方法,想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他的根源或者说核心只有一个,那就是了解人心。 人心,是一个奇妙的东西。 其实,从心理学角度上来看,我们通常意义上,所说的人心,其实是指——潜意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心理学,其实是一种研究潜意识,或者说让你自己了解你的潜意识的这么一种学问。 潜意识又是什么东西呢? 举个例子,我们将海洋的海面当成是潜意识和表意识的分界点。 海面上空全都是你的表意识,你的表意识里有思维,有记忆,有欲望,有梦想,有吃喝拉撒,表意识里什么五颜六色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有,这些东西是最直接的,是最原始的,它们的组合,决定你在别人眼中的样子。 海面下面,是潜意识。 潜意识里面包含的是你根本不知道的东西,它包含被你遗忘的,被你压抑的,被你藏匿起来的种种秘密,这些秘密藏在海面底下,藏在阴暗的角落中。 它们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是时时刻刻在影响着潜意识海洋的流向,它们可以让表意识的海面起细微的波澜,也可以起大风大浪,甚至是让表意识空间翻江倒海。 潜意识,决定表意识里你的情绪如何波动,决定你的思维以怎么样的方式来进行思考。 思考的方式每个人几乎是固定的,也就是每个人都是在定势思维,想要突破,除非是有意识的突破,否则几乎不可能。 潜意识还决定你的欲望是怎样的方式展示出来,决定你的吃喝拉撒的种种习惯,甚至左右你蹲坑的姿势和握筷子的样子。 潜意识决定你的微表情,决定你眼神深处那股藏不住的东西,虽然表情和眼神,以及说话的语气都可以通过表意识来控制,但有些东西,是表意识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了了,而且,强行控制,如同演戏,演戏,是很累的,心累。 如果说潜意识是一个孕育万象的母亲,那么表意识就是她的一个淘气又稚嫩的孩子。 我们的一生,就是将这个稚嫩的孩子逐渐成熟完善的一生。 认识你自己,其实也就是认识你的潜意识。 挖掘你自己的潜能,其实就是找到潜意识里面消磨你斗志的东西,并将其彻底解放。 心理学,通过研究潜意识,来研究人心,通过研究人心,来解放潜意识里的枷锁,进而影响表意识。 每个人都有心灵的创伤,每个人的心底都藏着一些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小秘密,即使是圣人也有,只不过圣人可能已经将那么秘密解锁的差不多了。 作为一名心理师,首要任务就是观察自己,基本上要做到一日三省,或者是一日十省,甚至一日百省都不为过。 观察自己的情绪波动,观察自己的言行举止,并且询问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行为?我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反应?通过这样简单的方式,来对自己的内心进行发掘。 其实,这就是心理学入门的最基础办法。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观察之后,你会发现,自己的情绪平稳多了,自己的行为具有一定的理由了,那么,你就开始逐渐找到你自己了—— 梁哲每天至少有两百次来观察自己,他对自己的观察,更多的是一种潜意识的习惯,他已经习惯了通过观察自己来了解自己,通过了解自己来验证一些心理学的知识。 对于心理学来说,知识永远都是最次要的。 最重要的,是对于自己心灵的了悟力,对于心灵的敏感力。 到了一定的程度,心理学也像是禅学一样,需要冥想和打坐,其实冥想打坐都知识一种手段而已,目的就是让你与潜意识进行交流。 与潜意识交流十分钟,胜过你读完一本心理学书籍。 梁哲盘腿而坐,他的眼睛似睁非睁,他的目光游离在半空,他的大脑处于一种完全放空的状态,这种状态是经过他成千上万次的锻炼才达到的,普通人就算是冥想一天,也很难做到放空自己的大脑一分钟。 他缓慢地呼吸,他能感受到自己呼吸的节奏,能听见轻微的呼吸声在耳边环绕。 人的大脑是很难停止思考的,除非你去全心全意地感受一件外在的事物,大脑才会停止运转。 最直接的办法,最有效的办法,最基础的办法,就是感受自己的呼吸。 吸气,微微停顿,零点二秒左右,然后,呼气,微微停顿,零点二秒左右。 第472节 一呼一吸之间,持续时间大约五秒钟左右。 这是一个合理的呼吸节奏,当然,呼吸也因人而异,找到适合自己的呼吸方式,能够让冥想事半功倍。 肉体,只是一个躯壳。 你的耸肩,你的眨眼,你抚摸下巴,挤压鼻头,你走路的姿势,你睡觉的模样,你的语气,你的眼神……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表象,每一个动作的背后,都蕴含着一套完整的机制,这机制的核心,就是心理学。 过去一年多的禁闭独处时间,让梁哲对于心理学的理解又上了一个层次。 过去,他以为心理学只是心理学而已,现在,他觉得心理学跟哲学有些相似。 在这期间,他时常想起他的导师樊道明跟他说过的那句话,他的导师说:心理学的尽头是哲学,哲学的尽头是数学,数学的尽头是神学。 那时候,他嗤之以鼻,觉得樊道明已然走火入魔。 心理学就算可以跟哲学挂钩,但怎么会跟数学挂钩,甚至是跟神学产生关联呢? 要知道,梁哲对神学虽然是怀着敬畏的心理,但是让他将正统心理学和故弄玄虚的神学联系到一起,他真的无法办到。 或许,是他的层次没达到吧。 此时,梁哲似睡非睡,似梦非梦。 他在观察自己的内心,他在观察自己的思维,他在观察自己内在的情感,他在观察自己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的动作。 忽然间,耳边传来了‘啪!’地一声响。 清脆响亮,如在耳畔。 他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啪啪啪!” 声音是从墙壁上传来的。 当他睁开眼的时候,声音便小了许多,肉耳几不可闻,他知道,这是外在的东西干扰了他的听觉,要不是刚才恰好在冥想状态,他可能也无法听见这声响。 他站起身子,朝着墙壁走去。 墙壁的对面,就是鬼手魔山的病房。 他将双手放在了墙壁上,将耳朵紧贴墙壁。 “啪啪,啪啪啪?” 鬼手魔山在问:“梁哲,你在吗?” 梁哲迅速做出了回应:“怎么了?” 鬼手魔山那边没有了动静,过了好一会也没听见他做出任何的回应,梁哲甚至怀疑鬼手魔山是在故意拿他寻开心。 就在梁哲准备离开的时候,墙壁上忽然传来了轻微的震颤。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梁哲眉头一皱,这一连串拍打节奏很快,让他有些捉摸不透,他脑补了一会也没有补出什么东西来。 “啪啪!”梁哲拍了两下,意思是:“不懂!” 鬼手魔山又拍打了几下,这一次节奏同样很快,力气也很大,似乎有些着急。 梁哲依然没懂,他觉得这节奏不像他们之前的那种节奏了,让人很难揣摩出来。 “啪!”地一声响。 整个墙壁猛地震颤了一下。 像是地震了一样。 梁哲知道,这是鬼手魔山在用他那硕大的躯体撞击墙壁。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鬼手魔山如此不镇定? 梁哲皱眉深思,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和鬼手魔山聊一聊了,不再使用这种拍打墙壁的方式,要使用另外一种方式。 梁哲用力拍了几下墙壁,告诉鬼手魔山,他离开了。 随后,他走到了铁门前。 他盘腿坐下,脸部正对着小窗口。 他从兜里掏出了那枚橙黄色的纽扣。 他的手腕轻轻晃动,纽扣在空中左右摆荡了起来。 晚饭时间,快到了—— 第245章 女厕所 晚饭时间到了。 脚步声自外面响起,步伐稳健,坚定,从脚步声可以判断出这个人走路的姿势,肯定昂首挺胸,充满自信。 脚步声与以往的有所不同。 但是,梁哲还是能够猜到,这脚步声是单田的。 果然,没过一会,单田便站在了梁哲病房的门前。 第473节 他拉开了小窗口,弯下腰,往里面看了一眼。 他和梁哲四目相对。 单田的脸颊上有道血印。 两个人都没有表情。 几秒钟之后,单田的嘴角咧了一下,他似乎想笑,但却没有成功,脸上出现了一个有点尴尬的表情。 单田自己或许不知道这表情是什么意思,但是梁哲知道。 这表情代表着,单田此时心里很感激梁哲,但是因为梁哲已经彻底掌握了他的秘密,他觉得在梁哲面前毫无遮挡,彻底暴露。 这种感觉,其实并不好受,如同没穿衣服一样。 但是,相比于之前那种心理上的压抑,这点心理的暴露感就完全不算什么了。 梁哲笑了笑,微微抬手道:“晚上好,单田。” 单田咧嘴笑了笑,左右看了一眼之后,打开栅栏,让梁哲的饭盆滑了过来,然后乘上饭之后,又推了过去。 梁哲将饭盆接了过来,放在了地上,里面盛着今晚的晚饭,但是他现在却还不想吃。 他望着单田,笑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单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道:“下午的时候,我顶撞了一名院警,并和他动了手。” 梁哲:“结果呢?” 单田:“我把他打翻了……晚上,我估计他会叫别人一起来打我……不过,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梁哲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你要对抗他们所有人?” 单田握紧了拳头:“我现在已经做出了选择……我只希望我以后想起来,不会后悔……” 梁哲:“我们正在做的事情,即使现在看起来是对的,以后也未必不会后悔。” 单田:“我只是不想让自己的心灵再受苦……不想再被别人嘲笑……” 梁哲微微抬起右手,低声说道:“暴力,并不能解决所有的事情。” 单田愣了一下,他的眉头一皱道:“可是……你说的……” 梁哲:“它只会让你一时爽快。在过去的时候,你连暴力都不敢暴力,现在,你迈出了这一步,是好事,但就像我说的,如果你想用暴力来解决所有的事情,最后,又会走入另外一个极端。” 单田的眉头紧紧皱起,似乎陷入了怀疑当中,他说道:“可是……我现在就想这么做……” 梁哲:“你现在被暴力的念头蒙蔽了头脑,很容易适得其反,你需要静一静。” 还没等单田说话,梁哲便道:“来,坐下,休息两分钟,我们聊一聊。” 单田望了一眼旁边的病房:“我还要给他去送饭……” 梁哲微微一笑:“就两分钟,如果你害怕,现在就去吧。” 单田犹豫了一下,忽然间,他看到了梁哲右手摇晃着的橙黄色纽扣,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纽扣在左右摇晃,看不见上面拴着的头发丝,他有些奇怪地道:“这不是我们警服的纽扣吗?” 梁哲不置可否地道:“应该是。” 单田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口,他发现自己的袖口上少了一颗纽扣。 怪不得,他下午的时候一直就觉得袖口不大正常,原来是少了一颗纽扣,这纽扣怎么会忽然出现在梁哲病房内的呢? 难道,梁哲趁他不注意,从他的袖子上将其撕下来的? 还是说……自己不小心掉了进去? 这两种可能好像都不大科学。 不知不觉间,单田就坐在了地上,他的双眼被那颗橙黄色的纽扣给吸引了,他以前还从未注意过这枚纽扣竟然这么好看。 梁哲的声音从门后传来:“深呼吸……放松你的肩膀……” 梁哲的语气很缓慢很轻柔,声音中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单田不由自主地跟随着梁哲的声音做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缓慢吐出,然后放松了一下自己的肩膀。 单田将目光转向梁哲,他看见梁哲的面部好像笼罩了一层薄雾一样,有些模模糊糊的,但是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透过薄雾射出,直入他的心灵。 梁哲:“放松你的面部肌肉……将你最舒服的表情展示出来……没有喜怒哀乐……只有平静安详……” 单田的眉头忽然轻皱了一下道:“你在给我催眠吗?” 梁哲的表情在薄雾后面微微变化了一下:“我只是在试着让你不那么紧张,不过,你想试试催眠吗?” 单田摇晃了一下身子:“我有点害怕……” 梁哲:“我答应你,不会让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 单田闭上了眼睛,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纠结。 梁哲微微抬起右手,朝着单田勾了勾手掌:“来,你只需要跟着我做,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我会让你体验到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单田没有吭声,他沉默着,沉默代表着拒绝,其实也代表着不坚定。 梁哲:“如果你不想,我不会强迫你。” 过了好一会儿,单田才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坚定,他用力点了点头道:“我想试试……” 第474节 梁哲笑了一下:“其实,你一直都想试一试,对吗?” 单田咧了咧嘴道:“你猜对了……这个机会,我其实已经等了很久了……要不然,今天早上我也不会和你搭话……” 梁哲没再说什么,他往后仰了仰脖子,然后重新坐直身子,直直地盯着单田。 梁哲的声音变得轻柔了许多:“来,深呼吸……从你的脖子开始放松……然后,放松你的眼皮……放松你的嘴巴……放松你的肩膀……放松你的小腹……” “轻轻地吸气……轻轻地呼吸……” “看着我手中的纽扣……跟随着它的方向……什么都不要想……只管跟随它的方向……” “你还是有些紧张……来……闭上眼睛……深呼吸三次……” “睁开眼……缓慢地吸气……呼吸……对……就是这样……你做得很好……” “看着它……左右左右……左右左右……” “左右左右……左右左右……” “缓缓闭上你的眼睛……对……缓缓闭上……” “试着想象你正在一个旋转向下的回廊中……” 单田闭上了双眼,极为缓慢地松了一口气。 “就是这样……很好……你沿着楼梯慢慢往下走……如果仔细听……你能够听见一些熟悉的声音……” 单田的双肩彻底松弛了下去。 “那是你熟悉的声音……” “楼梯的尽头有一扇木门……慢慢地……慢慢地……推开门……你会看见小时候的你……那是你第一次被别人嘲笑的时候……你记得特别清楚……” 单田越来越放松,他的双臂下垂,胸口一起一伏,呼吸缓慢而均匀。 “轻轻旋转门的把手……推开门……一道光从缝隙中射出来……你即将看见他们……” 梁哲的声音陡然提高,沉稳有力:“3……” 单田的头缓缓低垂了下去。 “2……” “1……” 几秒钟之后,单田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 梁哲:“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单田的嘴角快速地动了几下,随后,他说道:“我看见了两个女孩……他们朝我走来……” 梁哲:“她们多大?” 单田:“跟我差不多同龄……十一二岁吧……我刚上初一……今天好像是开学的第一天……” 梁哲:“然后呢?” 单田的眉头忽然紧紧皱起,表情看起来有些痛苦:“其中一个女孩走到了我的跟前……她问我叫什么名字……” 梁哲:“你告诉她了?” 单田:“我告诉她了我的名字……她愣了一下之后,开始笑……另外一个女孩走了过来……” 单田的嘴巴忽然张开,表情看起来无比难堪。 梁哲:“然后呢,她做了什么?” 单田忽然转变了一个声音,尖声尖气地道:“她说我们是一个班的……然后……她拉起了我的手……” 梁哲有点吃惊,他抬起右手,将食指按在了鼻翼上,仔细端详着单田的面部表情,他发现单田的两侧脸颊竟然有些泛红…… 单田继续说道:“她拉着我的手……她的手软绵绵的……暖乎乎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拉我的手……” 梁哲:“然后呢?” 单田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她拉着我往前跑……另外一个女孩也拉起了我的手……我们三个人一起往前跑……” 梁哲:“为什么要跑?” 单田:“我也不知道……最后……她们拉着我跑到了一间房子面前……” 这时,单田的嘴角剧烈地抽动了起来,似乎颇为激动。 梁哲:“缓慢地呼吸……放松你的心情……告诉我……这是怎样一间房子?” 单田的嘴巴忽然闭上,过了好一会,才从牙缝里面蹦出两个字:“厕所……下面写着一个字:女……这是女厕所……” 梁哲没有说话,他在等待着,等待着单田自己主动去挖掘这一段隐匿的往事。 单田的脖颈晃动了两下,表情有些痛苦。 过了好一会儿,单田才说道:“她们不由分说……拉着我就跑了进去……我试图挣扎……可是无济于事……我生气地跟她们解释……可是她们却奇怪地看着我……觉得我在开玩笑……” 梁哲:“她们要拉你进女厕所?” 单田撇了撇嘴,急促地出了两口气:“是啊……这时,我看见我身上竟然穿着一条花边裙子……是我妈妈年轻时候的裙子……长长的裙角拖在地面上……我继续跟她们解释着……可是……我听见我的声音也变成了女人的声音……软绵绵的……嗲声嗲气……我听起来不像是生气,倒像是在撒娇……” 梁哲:“她们把你误当成了女孩。” 第475节 单田眉头紧紧皱起:“最终……我还是走了进去……我甚至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会那么坚持……忽然间……我的尿意来了……来得很突然……我有点憋不住了……” 单田的语速陡然加快:“我们一起跑了进去……” 单田的声音变得慌乱了起来:“她们蹲了下去……撩起了裙子……我看见了她们的……” 单田的嘴角在抽动,身子也在左右摇晃着:“我不该看见的……可是我看见了……我吓坏了……我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东西……” 单田忽然轻呼一声,声音变得尖锐了起来:“我被吓得尿了裤子……不,是尿了裙子……” 单田的身子在发抖,像是筛糠一样。 他的双腿紧紧夹在一起,他的脸色白里透红:“我脱下了裙子……我脱下了裙子……” 梁哲的食指紧紧按在了鼻翼上,他没想到,单田的童年创伤中竟然还隐藏着这么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这次事件不仅仅会在对他造成性别障碍的问题,甚至对他的性意识启蒙观念也起着很重大的不良影响。 单田尖声尖气地道:“我脱下了裙子……我脱了裙子……” 梁哲沉声道:“然后呢?” 单田忽然提高音量:“我看见我的那个东西……翘了起来……” 梁哲轻咬了一下牙关:“然后呢?” 单田忽然闭上了嘴巴,紧紧闭上。 他的脸色变得铁青。 他的整个脸皮都在发抖,好像要爆裂一样。 沉默了半晌之后,他忽然抬起头来,他的双目紧闭,望着前方,声音尖锐地道:“然后,我——” 第246章 催眠性暗示 单田声音尖锐地道:“然后……我……跑了出去……” 梁哲长吁了一口气,看来情况并没有太过于糟糕,刚才,最坏的情况他都已经预料过了,幸亏,单田的胆子并不大,从小就不大。 要不然,他也不会成为现在的他了。 单田的呼吸加快,肩膀一动一动地,似乎正在做着什么运动。 梁哲将自己的手掌往上空一抬,在空中画了一个半圆,这个动作,从早上他和单田交谈的到现在为止,已经做过了十几次。 同时,他左手的纽扣也一直没有停止过摇摆。 梁哲用这种单调,但却鲜明具有特色的动作对单田做着重复性暗示,他将这些动作融入进单田的潜意识当中,相当于在他的潜意识中种下了一颗种子。 只要慢慢培育,这颗种子便可以结出让所有人惊叹的果实。 这在心理学上,称为催眠性暗示。 单田的呼吸逐渐放慢,头也逐渐抬了起来,看来很快,他就会从催眠状态中苏醒过来。 梁哲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表情,他在等待着单田说出最后一句话。 过了好一会儿,单田忽然张开了嘴巴,面有倦色地说道:“我好累啊……” 他在催眠梦境中一直奔跑,心理状态上肯定会感觉越来越累,其实,这是他想要回到现实的一种征兆。 梁哲抬起右手,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圆,单田虽然闭着眼,但是梁哲知道,他依然能够感知到,潜意识的眼,无所不在。 梁哲缓缓伸出食指,伸到了小窗口前面,他将食指正对着单田的额头位置,他的声音坚定有力:“当我数到3的时候,你就会睡去,当你睡去之后,你不会记得这次催眠所发生的任何事情。” 单田呢喃着:“我不会记得任何事情……” 梁哲:“可你会记得我的声音,记得我的动作,记得所有我对你的暗示。” 单田低声自语:“我会记得你的暗示……” “1。” 单田微微抬头。 “2。” 单田的脖子梗了梗,全身忽然绷紧了起来。 梁哲沉声道:“3。” 单田的眼皮快速眨动了起来。 随后,梁哲的食指往前一点,轻喝一声:“睡去吧!” 单田全身一松,仰头往后倒去。 “噗通!”一声响,他的后脑勺轻轻磕在了地板上。 鼾声在一瞬间传来。 单田仰面倒地,神态安详平和。 十秒钟之后,梁哲敲响了铁门。 “当当当!” 铁门发出刺耳的声响。 梁哲一边敲着一边低声喊叫:“单田!醒醒!” 第476节 躺在地上的单田嘴里嘟囔了一声,似乎对被叫醒有些不满,随后,他翻转了一个身子,面部贴在了地面上,地面有些凉,他眉头一皱,伸出手抚摸了一下脸颊,随后,他睁开了眼睛—— 他打了一个哈欠,左右看了一眼。 这里是走廊,他的面前是一道铁门,他此时正躺在地上…… 他眉头轻皱,自语道:“我为什么会在这……” 一个沉稳的声音从前面的铁门后面传来:“你太累了,躺在地上睡了一会。” 单田又打了一个哈欠,他只感觉浑身舒畅,内心一点积郁都没有,好像刚刚泡了一个澡一样,他看了一眼铁门后面的梁哲,问道:“我睡了多久?” 梁哲竖起一根手指:“十分钟。” 单田:“幸好……不算久……对了,你不是说要跟我聊聊吗?” 梁哲笑了笑道:“我刚跟你说了两句,你就睡着了。” 单田狐疑地道:“你不会把我催眠了吧?我记得在这之前,你一直让我放松放松……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梁哲忽然哈哈笑了起来:“如果我把你催眠了,你怎么会倒在地上呢,其实这一次,催眠并没有成功,我让你放松,然后你放松着放松着,就自己睡过去了,我就没管你了。” 单田耸了耸肩道:“好吧……我这几天都没睡好觉……谢谢你,让我睡了一个好觉……” 说罢,单田从地上坐起来,拎起饭桶就朝着前面的病房走去,同时伸出手,要将铁门上小窗口的盖子放下来。 这时,梁哲忽然说道:“你刚才做梦了吗?” 单田的手停在半空,他抬起头,望着梁哲,愣了几秒钟之后,才说道:“好像没有……一点都没有……” 梁哲微微一笑,右手抬起,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半圆,声音低沉地道:“单田,你相信我吗?” 单田又愣了一下,随后他咧嘴一笑,笑得比之前自然多了,他说:“我相信啊,肯定相信。” 橙黄色的纽扣在左右晃动,节奏分明。 梁哲:“你是谁?” 单田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单田啊。” “单田相信谁?” “单田相信梁哲。” 梁哲轻拍了三下铁门:“好,去吧,记住,你在给鬼手魔山送饭的时候,会忘记给他关小铁窗。” 单田的表情变得有些呆愣,随着梁哲这句话说完,他的嘴唇迅速地抽搐了两下。 梁哲忽然再次说道:“同时,你也会忘记关掉我的小窗口。” 单田的脖子歪了歪,他看见梁哲的右手在半空中举着,那动作有点怪异,但却很熟悉,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梁哲说的话似乎直接进入了他大脑内更高一层的东西里面。 那像是一种特殊的指令。 单田想要张口拒绝,或者想要去思考这句话中包含的意思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思维根本运转不了。 那一瞬间,他的大脑是空白的。 但是,他的本能却仿似在控制着他。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他明明知道自己的存在,却好像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 他被一双看不见的手给控制了,他的自我消失了。 “当当当!” 梁哲再次敲响了一下铁门,这像是一种无形的鞭策。 单田猛地摇晃了一下脑袋,他望了一眼梁哲,他看见他的目光中闪烁着朦胧的光芒。 他心里某个东西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他没有说话,缓缓转过身,朝着鬼手魔山的病房走去。 铁门上小窗口外面的盖子掀起着,并没有关上。 单田朝前走了两步之后,忽然停住了。 他感觉自己的额头好像有些发痒,他抬起手,用力挠了两下,额头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戳了似的,让他有种异样的感觉。 他呲了呲牙,快速朝前走了两步,走到了鬼手魔山的病房前面。 梁哲的病房门和鬼手魔山的病房门相隔五米左右的距离。 单田打开了鬼手魔山病房门上的小窗口,他将饭盒从里面取出来,盛上饭,又塞了进去。 他站起身子,愣了一下之后,似乎想起来自己有件事没做。 他再次俯下身子,轻敲了几下铁门。 几秒钟之后,两颗铜铃巨眼忽然出现在了铁门的对面,小窗口20cm,只能看见他的两个大眼睛和一个大鼻子,甚至连嘴巴都看不见。 鬼手魔山的五官大的吓人,他的脑袋也大的吓人。 单田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那双巨眼中似乎有火焰在燃烧,让他在一瞬间受到了一种巨大的伤害。 他踉跄倒地,随后快速爬起,拎起地上的饭桶,朝着走廊尽头快速跑去。 很快,他就消失在了黑暗当中。 第477节 鬼手魔山的大眼睛还趴在小窗口上,他直愣愣地盯着外面,不知道有多久,他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了。 他的眼睛越瞪越大,像是两颗巨大的着火的灯泡。 忽然间,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鬼手魔山,你在吗?” 鬼手魔山愣了一下,他的眼珠子转动着,眉头紧紧皱起。 这时,铁门上传来了一连串的拍打声:“啪啪啪啪,啪啪啪?” 鬼手魔山快速拍击着铁门:“啪啪!” 人声再次传来:“我是梁哲,你隔壁的好兄弟。” “梁哲——”鬼手魔山的嘴巴张开,吐出两个粗哑的音符,他的声音像是闷雷一样,让人耳朵发懵,“原来你叫梁哲——” 梁哲笑道:“要不然呢,你以为我叫什么。” 鬼手魔山:“我以为你叫大师。” 梁哲:“差不多,梁哲,就是大师的意思。” 鬼手魔山:“是吗?” 梁哲:“你不信?” 鬼手魔山:“信——” 梁哲:“我们需要好好聊聊。” 鬼手魔山:“聊什么?” 梁哲:“聊聊人生。” 鬼手魔山似乎冷笑了一声:“人生有什么好聊的。” 梁哲:“这里的人生没什么好聊的,但是以后的人生,便有得聊了,你在这里,想过过手瘾怕是都很难吧。” “咔嚓咔嚓!” 鬼手魔山忽然握紧了他的蒲扇一般的手掌,发出一阵关节碰撞的脆响声。 过了一会之后,他缓缓说道:“我要十个。” 梁哲:“远远不止!” 第247章 章悦要翻天(上) 一个女人可以改变一个男人。 她可以让那个男人变得更好,也可以让那个男人彻底堕落。 章悦属于后者。 章悦天生就有着那种能够诱惑男人的能力,她不仅精通于诱惑男人,她还能让男人彻底沉迷与她。 她的先天优势异常明显。 她有着让大部分女人都艳羡的身材。 她前凸后翘,皮肤光滑白皙,她的大腿又长又白,她的小腹没有一丝的余肉。 她的后背雪白,平滑,这样的后背,任何男人都忍不住想去摸一把。 她的胸部高挺,饱满而柔软,任何男人都忍不住要去偷瞄她的胸部。 她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她就算是不笑的时候,嘴角也仿佛带着一丝的笑意。 她的笑容里面带着诱惑。 她只对男人笑。 只有在看见男人的时候,她才会这样笑,和女人一起的时候,她要么不笑,要么就是苦笑或者是嘲笑。 她不光是脸上有笑容,最重要的是,她的眼睛里也有笑容。 她眼里的笑意能够将一个天真纯良的男人彻底软化。 脸上的笑容可以假装,但眼中的笑容却无法假装。 她见到男人,就像是见到了猎物,见到猎物的时候,她理所当然地会笑,那是会心一笑。 她的眼神魅惑如丝,用狐狸精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这是她长期锻炼的结果,当然天赋也很重要。 任何男人看见她的眼神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任何男人看见她的眼神都忍不住想这个女人是不是看上自己了…… 章悦就是这样一种女人,她用自己的身体来和男人打招呼,用美貌和身材作为自己的筹码。 男人,都是她的垫脚石。 或者说,她利用男人获得某些方面的快乐,获得快乐的同时,又获得利益。 男人在她的掌心中蹦跶,不管是有钱的男人,有权的男人,不管是身材高大的男人,还是身材矮小的男人,不管是帅的还是丑的,只要她将其俘获,那么,他就会成了她的奴才。 从外面看起来,男人是在玩弄她,但是从内在来看,其实是她在玩弄那些男人。 第478节 章悦,这个女人,一点都不简单。 如果,她不是被强行关进这家精神病院中当护士,如果她是在外面的社会中,她很有可能会成为一名优秀而且成功的女士,只要她想要的东西,物质层面上的,只要不是太过于离谱,她基本上都可以得到。 这就是她的天赋,她在几年前发现了这个天赋,并开始不停地钻研它,不停地练习它,直到今天为止,她虽没有炉火纯青,但却已驾轻就熟。 最关键的是,她现在还年轻。 等到再过几年,等她再成熟一些,再有风韵一些,那简直势不可挡。 当然,前提是,她要永远保持自己的青春美貌,永远保持眼神的诱惑和身材的窈窕。 章悦来到病院之后,前前后后,勾搭了不少的男人,但真正让她彻底发挥能耐的,还要从吴野开始。 当时,她彻底降服了吴野,不仅降服了他的身体,还降服了他的心理。 她用半个月的时间,让吴野成为了她的傀儡。 最后,她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然后果断将无用的吴野放弃了。 吴野,只是她的一个棋子而已,她想要的远远不止于此。 她想要更大的权利,她想要更高的刺激,她想体验更加非凡的人生。 她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非常清楚自己有什么样的能力,她更加清楚自己该如何利用自己的能力去获得她想要的东西。 弃了吴野之后,她勾搭上了万储。 作为重病楼的安保主管,万储拥有着整个病院一大半的财富,当然,这些财富全都体现在重病楼的那些病人身上。 病人,才是这里最大的财富,万储虽然管理着这些财富,但却无法自由支配,甚至连借用一下都做不到。 其实,万储的权利看起来很大,其实小的可以。 在普通病区楼,院警比病人重要,病人只有受欺负的份,院警对他们拳打脚踢,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但在重病楼,病人却比院警重要的多,这里的病人,非同等闲之辈。 虽然重病楼院警非常凶悍,但是他们充当的更多的是一种保姆的角色。 院警在这里的目的是保护病人,而不是欺负病人,当然,就算是他们有心去欺负,怕也是欺负不了,因为这里的人,个个都是身怀绝技,尤其是s级及以上的病人,简直不能用正常人的眼光来看,更不能用正常的思维去考虑。 章悦的野心当然不仅仅只是拿下万储那么简单。 如果,她能够控制一两个重病楼的病人,或者是,让一两个病人听她的指挥,然后再加上整个重病楼的武装警力,她必然可以将整个病院一举拿下,然后将矮人院长也拿掉,自己当院长…… 她的偶像人物有很多,其中一个,便是武则天。 女院长——这个称呼可比什么护士长之类的高端大气上档次了许多! 章悦想着想着,就禁不住笑了起来。 此时,她正斜身躺在万储的胸膛上。 她一丝不挂。 万储也一丝不挂。 从今天早上起来,万储和章悦就没有停歇过。 万储其实想要停的,可是他根本就停不下来。 停不停,根本已经不由他自己来控制。 他甚至一整天都没有吃饭,连水都没有喝。 他渴了,章悦用嘴巴给她喂水,那水中有章悦嘴唇的香甜气味,这样的水,越喝越渴。 他饿了,章悦就用自己的嘴巴叼着饭菜给他吃,那饭菜里有章悦舌尖的味道,这样的饭,越吃越饿。 一夜之间,万储就感觉自己好像老了好几岁。 但是,不管是老了,还是瘫了,这个过程,他无比快乐,他感觉自己简直是人间最快乐的人了。 在下午的时候,万储有一次从床上走下来,要去小便,但下来之后,他的双腿的力气却根本无法支撑他的身体了,他双腿发软,一从床上下来,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章悦将他搀扶了起来。 章悦将他一路送进了厕所,帮他扶着他的小弟弟—— 万储刚开始还是拒绝的,他甚至还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面对着章悦那魅惑的眼神和妩媚的笑容,他怎么好意思拒绝,他怎么能够拒绝! 一个男人,若是连这样的事都要拒绝,那他就真的有点不识风趣了。 章悦将他扶出了卫生间,把他扶在了床上。 随后,章悦又换了一身黑色的皮衣。 万储甚至不知道这皮衣是从哪里来的…… 章悦穿着暴露的皮衣在床前跳舞。 她的舞姿不标准,但是每一个动作里都包含着挑逗。 她娇喘着,舞动着。 她眼神如丝,笑颜如花。 第479节 万储已看得如痴如醉。 忽然间,章悦跳到了床上,横跨在万储的身上。 如果这世界上有三百六十种床上的姿势,那么在过去的两天里,章悦已经对万储使用了其中的三十六种。 过去两天,他们一共来了十五次。 作为一名已经年过三十的男人来说,这样的数量不仅是超负荷,甚至是已经快要突破人类的极限了。 可是,章悦还没有罢手的意思。 她很清楚自己要什么,更清楚她能做什么。 她就是要让万储彻底伏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她再次爬到万储的身上。 万储喘息着说:“不要了……真的不行了……” 章悦轻柔地亲着万储的耳朵,一边亲,一边说:“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你永远都是最棒的。” 万储眯缝着眼睛,有气无力地道:“我想休息休息……你去给我拿杯水……” 章悦随手抓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然后用手拨开万储的嘴唇,从上到下,将水浇进了他的嘴巴里。 “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男人!” 章悦的声音中带着一种振奋人心的力量。 这力量让身为男人的万储有些无法抗拒。 “我可以等你,一直等你,等到你说你行为止!” 章悦轻轻死撕咬着万储的耳垂,她咬一下,万储的手腕就抖动一下。 她咬完左边,咬右边,一边咬着,一边在万储的耳边轻喘。 当她咬到第二十下的时候,万储忽然抬起了手臂,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万储猛然一个翻身,将章悦压在了身下。 “不要着急——” 章悦一边说着,一边用力将万储推了起来。 随后,她斜着跨在了万储的身上。 她的大腿贴在了万储的胸口上。 她缓慢地转动着自己的身子,调整着自己的姿势。 她要将时间尽可能地延长,越长越好。 第248章 章悦要翻天(下) 万储的最后一点精力被章悦给撩拨了出来。 他抱紧了章悦,可是却被章悦给推开了。 章悦很清楚,越是这样的时候,越是不能这么轻松地给他。 章悦太懂男人了,她不仅懂男人的身体,还懂男人的心灵。 她知道男人在用下半身进行思考的时候,便是她最容易从他们身上获得利益的时候。 她用舌尖撩拨着万储的每一寸肌肤。 她缓缓抬起头来,欲拒还迎。 她柔声细语地问着:“万主管,万大人,万哥哥,万粑粑——你喜欢我吗?” 万储喘着粗气,有些急不可耐地道:“喜欢,一万个喜欢,一亿个喜欢!我从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甚至连我自己都没有这么喜欢过!” 章悦轻轻亲了一下万储的眼皮,俏声道:“也就是说,你喜欢我胜过你自己喽?” 万储:“是的啊!” 章悦:“那是我重要,还是你的那些病人重要呢?” 万储眉头一皱,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可是他看着章悦的表情和笑容,知道他不回答的话,她会一直问下去。 万储看了一眼极墙角落的一排电脑,低声道:“病人重要些……” “你——这个骗子!” 章悦娇斥一声,就要从万储的身上移开。 她的身子才挪开了一半,万储就感觉身上空落落的,他猛地一把将章悦拽了回来,贴在她的面颊上柔声道:“你重要些!你重要些!” 章悦重新趴了过来,缓慢地咬着万储的耳朵:“那……如果我和你的病人同时住进一间病房呢,你会怎么做?” 万储:“不可能啊……你怎么可能住进病房里……” 章悦魅惑地一笑,眼神坏坏的:“你想不想看看我和病人在一间病房内会发生什么事?比如——鬼手魔山?” 万储急忙摇头:“你会死的……真的……死的连骨头都剩不下……他会活活生吃了你……” 章悦故作惊讶地道:“有这么恐怖吗?” 第480节 万储一只手抚摸着章悦的胸部,一边漫不经心地道:“当然恐怖!毕竟他是s级别的病人!跟他一级的梁哲能够杀人于无形,鬼手魔山则是杀人如割草一般容易,最恐怖的是,他不仅割草,他还吃草,不仅吃草,吃了还一点残渣都不吐,你说恐怖不恐怖?” 章悦抚摸着万储的面颊道:“好恐怖……对了……那个s+级别的病人呢,一直都听你说,为什么我在监视器上没看见……” “你又偷看监视器了?!”万储的眼睛忽然睁大。 “没有嘛……没有嘛……我只是瞄了一眼……人家也只是好奇……你凶我……” 说着话,章悦竟然低声啜泣了起来。 “好了,我错怪你了……告诉你,那些重症病人不同于你们普通病区楼的病人,你千万不要去接触他们,最好是连看都别看,我怕你看一眼,他们就会影响你!” “我不信!”章悦撅起了嘴。 “跟你说嘛,那个s+级别的病人档案属于机密,一般人都不知道,我跟你说,你千万不要跟任何人说,知道吗?!”万储满面严肃地道。 “放心,万哥哥,我绝对不会跟任何人说的,我抹胸发誓——”章悦抓起万储的手掌放在了她的胸脯上。 万储笑了起来,章悦总有各种各样的手段让他开心,不管是故意装傻卖萌,还是别的什么手段。 万储笑了一会之后道:“那个s+级别的病人住在三楼,整个三楼,只有他一个名字,他没有名字,据说是因为他使用过太多的名字,他只有代号,他的代号是——” 万储忽然闭上了嘴巴。 章悦着急地催促着:“代号是什么呀?” 良久过后,万储才张开嘴道:“代号是——双瞳妖王!” 听见这个代号,章悦竟然愣了一下,她忽然觉得这个代号有些好笑,但她却根本笑不出来,反而,在她的心底,隐隐约约有一股冰凉的情绪升腾了起来。 她喃喃低语,重复着这个代号,不知不觉间,脑中竟然出现了一个诡异的人头,人头中间有一双血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吓了一跳,立马抱住了万储的脖子,问道:“为什么是这个代号?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啊?” 万储表情凝重地道:“他的眼球天生不同于常人,一只蓝,一只红,他是个妖人……他的双眼有着某种魔力,他只需要看着你……就能控制你的思维……他不是人,是妖怪……真真正正的妖怪……连我们的矮人院长都说他是妖怪……” 章悦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双眼一蓝一红的人,那眼神诡异妖冶,让人光是想想就浑身发麻。 过了一会儿,章悦忽然随后问道:“那他……是男的还是女的?” 万储看了章悦一眼,迟疑了几秒钟之后才道:“女的——” 章悦震惊了,她刚才一瞬间的直觉竟然成真的。 整个病院唯一的一个s+级别的病人竟然是一个女人! 她‘啊!’了一声之后,脑中那个形象变成了一个长发飘飘,肤白貌美的女人,这个女人的一双眼睛从头发后面缓缓露出,一蓝一红,无比妖冶—— 那眼睛中闪烁着奇特的光芒,那光芒让人深陷其中,好似漩涡一般。 忽然间,万储冷声道:“所以!这个病人你最好是连见都不要见,见了你肯定会后悔!” 章悦似乎也有些害怕,她低声道:“我明白了……我不再想这个就是了……” 说完双瞳妖王之后,万储对于房事的性趣似乎降低了许多,他打了一个哈欠,从章悦身上移开,低声道:“重病楼的病人,你最好一个都别惹,惹火上身,到时候你吃不了兜着走。” 万储闭上了眼睛,他显然早已经精疲力竭。 章悦的脑中还在想着双瞳妖王的形象,万储越是将这个s+级的病人说的恐怖无比,她就越是想要见识见识。 两个眼睛,一蓝一红,这是怎样的妖艳,怎样的奇特?! 章悦此时的心情五味杂陈,有恐惧,有兴奋,有激动,但更多的,是一种好奇。 旁边的万储昏昏睡去,渐渐发出了鼾声。 她知道,这一次,万储睡下去,一时半会肯定醒不过来,毕竟他的精气已经被她吸掉了太多。 章悦笑了起来,她现在也就是才用了三层功力,就已经将万储整得半死不活了,要是她火力全开的话,万储估计很快就阳寿耗尽了。 她忽然想起了一个成语:红颜祸水。这四个字,说的真的是一点都没错。 她一边笑着,一边缓缓抚摸着万储的肩膀,并在万储的耳边低声哼起了歌。 唱了一会之后,万储已经鼾声如雷。 又等了几分钟,她才缓缓从床上爬起来,走到了那一排电脑前面。 她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去。 她看着监视器里一楼病房的十二生肖和铁胃金刚牙,她依次看着他们两人。 他们此时也正在盯着监视器看,或许,他们还在等待着章悦给他们发放福利呢,毕竟,昨天晚上,他们可是听见了在过去好几年都没听见的声音——章悦的娇喘和呻吟声。 那声音,对他们而言,简直是世上最动听的音乐了,不仅能够刺激他们的灵魂,更能刺激他们的肉体。 所以,一整个白天,他们两人都在盯着监视器。 他们已然蓄势待发。 可是,章悦今天并没有心情来挑逗他们两个,这两个人对她而言,利用价值并不是特别大,而且,章悦有信心,在几天之内,就可以将这两个人搞定,让他们对她服服帖帖。 章悦再次笑了起来,她现在对于自己的能力有着超强的自信,甚至可以说是自负都不为过。 现在,对她真正有意义,又具有一定挑战的,便是鬼手魔山了。 她紧盯着鬼手魔山的病房,显示器里的画面定格住,一动不动,画面里面没见鬼手魔山。 如果不知道,还以为这个病房是空的,没有住人。 第481节 但是,章悦知道,这是因为监视器被锁定了。 需要输入密码才能够解锁。 密码,在那天万储输入的时候,她已经偷偷记下来了。 她站起身子,小心翼翼地敲击着键盘,输入了密码。 电脑响起了一个机械的声音:“密码输入正确!” 紧接着,屏幕一暗,然后迅速变亮,镜头切到了201病房。 2楼201病房,便是鬼手魔山的病房。 透过显示器,能看见鬼手魔山此时正躺在病房的床上。 那床是特地为他定做的,长三米,宽两米。 他的一张床,就占据了整个病房三分之一的空间。 他躺在床上,如同一座小丘,纹丝不动。 他的脑袋巨大,像是一个水桶。 他的五官也很大,尤其是鼻子,又高又挺,像是一棵小树。 他上半身赤裸着,健硕的胸肌让人一看之下就移不开目光。 他是一个活生生的巨人。 这样的巨人,躺在地上的时候,都让人感到害怕。 一旦惊醒他,那就更加可怕了。 然而,章悦不怕! 从昨天晚上她对鬼手魔山的试探来看,鬼手魔山虽然性格怪异,心理变态,嗜杀成性,但不论如何,他是一个男人。 是男人,就一定有男人的需求。 而且,他还是一个这么强壮这么高大,这么男性荷尔蒙过剩的男人。 这样的男人,章悦最喜欢不过了! 但是,她不能表现的太过于直接,更不能表现的像是她主动投怀送抱一样。 她很明白,男人获得你的过程越是容易,获得之后就越是不会珍惜,这是一个亘古不变的铁律。 况且,鬼手魔山心理极其变态,她可不想白白将自己的性命送给他,而且,还死无全尸。 在真正和鬼手魔山面对面之前,章悦需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首先,第一点,她要让鬼手魔山对她的敌意减到最小,最好是让他对她产生那种呵护的欲望。 她不相信这样一个山一般的男人,没有那种想要保护弱小女子的欲望。 她觉得,这应该是所有男人的本能。 小鸟依人——她可是信手拈来。 一边想着,她一边按开了鬼手魔山病房的麦克风。 “咳咳。” 她干咳了两声,声音中带着一丝的病娇,语气像是生病了一样。 鬼手魔山没有动静。 他依旧闭着双眼,依旧躺在病床上,纹丝未动。 “魔山……” 章悦叫了一声。 虽然只有两个字,但这两个字几乎包含了她声音里能够传递的最复杂的感情。 她的声音里细微的担忧,有期盼,有激动,有欲望,甚至还夹杂着一丝遏制不住的冲动…… 这两个字,要是一般男人听着,肯定已经神魂颠倒。 但是,鬼手魔山还是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章悦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隐约之间,他觉得鬼手魔山好像跟昨天不大一样了…… 第249章 勾引与试探 章悦在麦克风中叫了一声。 但鬼手魔山却好像根本就没听见一样,依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章悦觉得鬼手魔山似乎跟昨晚有些不一样了,但哪里不一样,她却完全猜不出来。 或许,是他真的睡着了? 章悦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万储,鼾声如雷的万储嘴角上已经流出了一大串粘液,估计此时就算是在他耳边敲鼓,都叫不醒他。 她扭过头来,对准了麦克风,提高了音量,喊了一声:“鬼手魔山——起床了——” 第482节 她的声音在鬼手魔山的病房内回荡着。 她的声音娇柔妩媚,带着一股独特的磁性。 当她的声音在病房中回荡了两圈之后,床上的鬼手魔山骤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中闪烁着火焰。 他的两个眼窝像是两个火山口一样。 他‘腾!’地一下,从床上站了起来。 他微微抬头,紧盯着墙角落里的监视器。 监视器对面的章悦笑了起来,她笑的像是刚刚盛开的牡丹一样,妖艳欲滴。 她操纵着鼠标,开启了病房和监控室里的双重语音交流线路。 现在,不仅她说的话鬼手魔山能够听见,鬼手魔山说的话,她也能够听得见。 她轻吸了一口气,柔声说道:“魔山,知道我是谁吗?” 鬼手魔山面无表情,冷冷地盯着监视器。 章悦没想到第一句话就陷入了僵局。 但是,身经百战的她,处理这样的场面,还是很轻松的。 鬼手魔山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这是两人的第一轮角力。 沉默在两人中间漫延。 这一次沉默,足足持续了三分钟。 鬼手魔山竟然还是一句话不说,这让章悦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看来,她低估了这个嗜杀成性的大块头的心理素质。 但是,昨晚的时候,他明明表现的跟现在完全不一样,难道,在中间的这段时间里,他想通了什么? 章悦有些不能理解,按理说,按照鬼手魔山的性格,他肯定无法这样沉住气的。 隐约之间,她觉得鬼手魔山的背后似乎还藏着另外一个人,就是这个人,教了他些什么东西…… 章悦的眉头轻皱,眼珠子快速转了一圈,她奋力思考着,可还是没思考出什么结果来。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下午她和万储在床上翻云覆雨的时候,梁哲和鬼手魔山进行了一次深入的交流。 就是这一次交流,让鬼手魔山和昨晚相比,显得有些不同。 又沉默了两分钟之后,章悦有些等不下去了。 她想了一会之后,决定自己来打破僵局。 她‘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她用笑声来代替话语。 她的笑声很轻,很柔,但是很响亮。 她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从笑声中传达着复杂的信息。 这笑声明明软绵绵的毫无力气,但却好像又很直接带着一股凌厉的气息。 她轻声笑着,将自己的呼吸也融入了进去。 这种笑声是她独创的。 她用笑声来撩拨着鬼手魔山的神经。 笑声如在他的耳畔。 笑声贴着面颊,吹进了鬼手魔山的耳朵。 他的耳朵麻酥酥的,像是一只柔软的手在掏着他的耳洞。 这估计是他这辈子,听过最好听,也最有诱惑力的笑声了。 鬼手魔山的眼睛忽然眨了一下,他眼中的火焰满满地消失,随后又逐渐升腾了起来,只不过这一次,火焰中包含的情感不再那么凶狠,不再那么霸道,反而带着一丝的渴望和期盼—— 章悦的双眼紧盯着屏幕,一眨也不眨。 她还在笑着,笑声越来越迷离。 她一边笑着,一边柔声道:“魔山,你知道我是谁吗?” 鬼手魔山转过头,看了一眼后面的墙壁,随后,他扭过头来,往前走了两步,对着监控器道:“不知道,但我知道是你。” 他的声音浑厚响亮,如同一阵闷雷滚过天空。 章悦竟然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她从未听过这么具有男人味的声音。 而且,他说话的语速很缓慢,每个字都似是经过了慎重的思考。 这和章悦事先想象的不大一样。 她以为鬼手魔山是个粗人,没什么脑子,现在看起来,他有可能还很聪明。 第483节 关键的是,他看起来还非常的冷静。 一个冷静的变态,一个冷静的巨人变态,一个冷静的有脑子的巨人变态,才是真正让人感到恐怖的。 怪不得他会成为s级别的病人,看来,绝不仅仅是他拥有着巨人般的身躯那么简单。 章悦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凑近了麦克风,尽量压抑着心底的激动情绪,柔声道:“我叫章悦,章是文章的章,悦是悦耳的悦……你觉得我的声音好听吗?” 鬼手魔山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章悦发现,这个人不是特别喜欢说话。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他了。 她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她边笑边道:“那我天天跟你聊天好不好?我在这里也很无聊,你在那里也很无聊,我们两个无聊的人,合在一起就不无聊了。” 鬼手魔山的表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他的嘴角张了张,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别的事情,随后,他瞪大了眼睛,说道:“你不害怕我?” 章悦就等着他问这句话呢。 她轻笑了一声之后才缓缓说道:“我怕你干嘛,难道你会吃了我不成?” 鬼手魔山的嘴角微微上扬,这是他喜欢的话题,他说道:“我真的有可能会吃了你——不——是一定会吃了你!” 听见这句话,章悦的心里猛地凉了半截。 这个鬼手魔山的心理果然极其地变态,而且,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一脸淡定的表情。 “那你就吃我好了。”章悦决定迎头而上,越是退缩,越是会失去控制权,她停顿了一下之后,继续道,“我很好奇,你准备怎么吃我?是从腿开始,还是从头开始?” 鬼手魔山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章悦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过了一会,他才说道:“按照我通常的习惯,我会从头开始,不过,对于你,我破个例,从胸部开始,因为,我觉得你的胸部肯定很大。” 鬼手魔山的这句话让章悦感觉有些可怕。 让她感到害怕的并不仅仅是他话里的内容,而是他说话的时候,那副虔诚的表情,以及淡定冷静的语气。 章悦这时才真正意识到鬼手魔山的恐怖之处。 果然,这里的病人真的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 她不仅低估了鬼手魔山,甚至还低估了好几个档次。 她深吸了一口气,抚了抚自己的胸口,这场博弈,她将其看成是对于自我能力的升华和跳跃的一次试炼。 她必须要赢! 她必须要将鬼手魔山拿下,即使真的被吃掉一个胸部也在所不惜!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胸部,犹豫了一下,自语道:不行,胸部不能让他吃掉…… “你说什么?” 鬼手魔山的声音从麦克风中传来。 章悦急忙调整好状态,说道:“我刚才说,如果你从我的胸部开始吃,你肯定会后悔。” “哦,为什么?” “因为,我的胸部把你闷死。” 鬼手魔山的嘴角动弹了一下。 几秒钟之后,他竟然缓缓笑了起来。 他笑得有些邪气,有些诡异。 他的笑容跟他那硕大的身躯有些不匹配。 按照以往的经验,有他这么大身躯和体格的人,笑起来的时候,一般是爽朗的,痛快的,但是他不同,他笑起来,带着一丝阴狠,阴狠里还带着一丝捉摸不透的小情绪。 或许,这就是真正的变态。 章悦看着这个笑容,也感觉到了一股凉意。 这个男人,她真的有些捉摸不透。 但是,她还是相信自己。 她准备开门见山,直接进行一次试探。 她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你想不想先看看我的胸部,再决定要不要吃它?” 鬼手魔山忽然说:“我不想见你的胸部,我想见见你。” 章悦:“仅仅是见见吗?” 鬼手魔山:“当然,我还想吃你的胸部。” 章悦:“那你必须要从铁门后面出来。” 鬼手魔山:“你知道的,我出不来。” 章悦回头看了万储一眼,随后,扭过头去,低低地道:“如果我——能让你出来呢?” 鬼手魔山的脸上出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的嘴巴张开,眼睛再次瞪大。 第484节 但很快,他就恢复了常态,说道:“不可能,这门你打不开。” 章悦:“我说的是如果——我能打开这扇门,放你出来呢?” 鬼手魔山再次张开了嘴巴,良久之后,他才道:“你真的敢这么做?” 章悦忽然道:“不敢!” 鬼手魔山咧嘴笑了笑:“我就知道。” 沉默了一会之后,章悦才道:“所以,你得让我有敢的勇气才行。” 鬼手魔山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 章悦笑了起来,她娇声笑着道:“我的意思是,我们必须要好好聊聊,你现在让我没有一点安全感。” 鬼手魔山回头看了一眼墙壁,然后再次望向监视器。 监视器后面,有一张美貌艳丽的脸。 此时,这张脸上,挂着胜利般的笑容。 虽然,只是一个开始,但是,她知道,万事开头难。 鬼手魔山看了一会之后,说道:“我要怎么做,你才有安全感呢?” 章悦轻声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一种感觉,你要好好琢磨琢磨。” 鬼手魔山愣了一下。 随后,他说道:“你来,我想先见你一面。” 第250章 幽会(上) 夜幕悄然来临。 一轮孤月挂在半空,冷清萧索。 大地一片死寂。 外面没有任何的声音,连风声都没有。 整个精神病院也陷入了一片死寂当中。 普通病区楼里没有灯光,里面一片灰暗,死气沉沉。 宿舍楼中亮着几盏灯,灯光昏黄,灯下有几个人影来回走动,似乎颇为焦虑。 没有人在外面,一个都没有。 因为,杀气在外面的空气中弥漫着。 说不定下一刻,就是枪林弹雨。 人们在潜伏着,同时也在监视着。 获得了自由的病人们监视着重病楼,重病楼中的特警们监视着宿舍楼中的病人。 两个集群,相互监视。 病人们不敢攻,因为重病楼铜墙铁壁,易守难攻,而且,特警们训练有素,武器先进,说不定还有更高等的装备,到时候,一旦正面交火,病人们的游击战术便毫无优势,转眼就会被击败。 重病楼的特警们在万储的命令下,也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在这里,没有律法,比的就是谁的拳头更硬,而且,那些病人连性命都可以不要,他们守着两栋楼,说不定还在其中设下什么陷阱,到时候特警进去之后,不一定能出得来。 特警不想主动去招惹这帮病人,这样做吃力不讨好,他们不会获得丁点的好处,还有可能会损兵折将。 等院长和那批黑衣人他们从地底下上来,肯定分分钟就能将这批病人拿下。 特警们虽然不主动进攻,但倘若这帮病人真的有胆子打上门来,他们肯定不会手软,凭借着他们出众的作战能力和先进的武器配备,绝对让他们有来无回。 整个重病楼就是一个大铁箱子,封闭,严密,外人有进无出。 除了正面的那个铁栅栏大门之外,没有别的地方能够进出这里。 铁栅栏的后面站着两个身材魁梧的持枪特警。 两个院警透过墙壁的猫眼往外探视。 左右两边墙壁各有几个猫眼小孔,那就是他们监视外面和普通病区楼的地方。 除了这里之外,在顶楼上,还安排了一个特警彻夜看守,他从顶楼那巴掌大的一块小窗里,往底下探视着。 他用望远镜探视。 普通病区楼和宿舍楼里面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这双眼睛。 当然,这个特警是在病人们暴动之后,才安排上去的,之前,也只是预留了这样一个监视点而已,毕竟,放一个人在上面,天天瞅着外面,还是很疲累的。 外面没有动静,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夜色迷蒙。 一轮孤月挂在半空,微微晃动,似乎月上坐着一个孤独的浪人,正在抚笛吹箫。 月下无人。 人都躲在阴影里,躲在黑暗中,躲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第485节 伺机而动。 病院的地面上,弥漫着一股血腥气。 冷风轻轻一吹,血腥气就开始上空飘荡了起来。 由东到西,由南至北。 这血腥气似乎是来自于地底下。 是从下面往上升起来的。 隐隐约约,能听见地底下传来一阵阵细弱的敲击声,似乎有人在地下打鼓。 或许,此时,地底下正在进行着一场鲜血的祭祀,或者是一场狂欢般的杀戮。 地上地下,仅仅一层土皮相隔,却仿似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地上死气沉沉,似乎没有一个活人。 地下却欢呼雀跃,似乎全都是活人,其实,地下的死人比地上的要多得多。 此时的重病楼内,安保主管躺在床上呼呼大睡,鼾声如雷,他的精神和肉体已经疲惫到了极限,要不是章悦手下留情,估计万储真的有可能直接被她吸干而死。 精尽人亡,并不是空穴来风。 但是,此时,房间内却没见章悦的身影。 房门打开了一条缝。 章悦早已拿着钥匙和房卡悄悄溜了出去。 重病楼的特警们生活作息很规律,这不仅仅是万储和院长管教得好,更因为这些特警本身就是部队出身,来这里,或许仅仅只是他们的一场历练。 他们跟普通病区楼的院警可是天壤之别。 特警们知道自己正在干什么,也知道他们该干什么,他们一般不会犯傻,当然,只是一般情况下…… 特殊情况下,每个人都会犯傻,特警更是毫不例外,毕竟,对于专注于锻炼自己的体能和身体对抗能力、四肢发达的人来说,他们的头脑多多少少会愚钝一下,不,应该是城府和心机要弱一些。 比如,单田——这个很快就要被梁哲彻底控制的特警,他具有很多心结,身体很强壮,心理却很脆弱,看起来防御心理好像很强,实际上却被内行人一点就破。 其实,这些特警也只是经过了训练的普通人而已。 普通人怎么能够对抗得了这些骇人听闻的重症精神病罪犯呢?尤其是s级以上的。 毕竟,s级的病人都是万中无一的天才、奇才,要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会出现这样一个人物。 这样的人,普通人还是不要去招惹的好,最好是连看都不要看一眼。 毕竟,被其影响了正常的思维,颠覆了世界观,摧毁了人格,那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然而,章悦偏偏不信这个邪。 不管别人怎么劝阻,怎么吓唬她,她都不相信。 只要没亲眼看见,她就不会相信。 这是章悦的性格特质之一,眼见为实,亲身体验,其实,这是一个优点,不过,有时候,太过于执着的话,便会给她带来意想不到的灾祸。 章悦偷偷跑出了万储的监控室,溜进了重病楼的病房内。 灯光昏黄,走廊两旁的铁门黑红黑红的,让人莫名地感到心头沉重。 她悄声在走廊中走动着。 她没穿鞋,赤脚走在地面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她不想让别人听见。 她继续往前走着,走过了一段黑暗的区域之后,她刚要拐弯下楼,忽然间,她迎头撞到一个人身上。 那个人‘啊’了一声,往后退开一步,紧盯着章悦。 他是一个特警,长相有些清秀,看起来年纪并不是很大。 章悦急忙笑了起来,看见这个特警的模样和眼神,她就知道,这个特警不会出卖她,至少现在不会。 在这一晃眼的工夫,她在心底,对这个长相清秀的特警还是比较有好感的。 她笑着道:“小哥哥,你干嘛去呀?” “咳咳——我刚查完房回来。”那名特警说道,他说话的时候,是望着章悦的额头的。 “有什么异常吗?”章悦悄然往前走了两步,和他拉近了距离,举起了手中的房卡,那是万储监控室的房卡,她柔声道,“万大人这两天太累了,睡着了,让我下来探查探查。” 她的语气软绵绵的,眼神意味深长。 特警的身子往后一斜,也跟着压低了声音道:“一切正常——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201和202病房铁门外面的小窗口没关上,我刚刚去关上了,一件小事而已,我猜可能是送饭的时候忘记关了。” “呼,那就好——”章悦轻抚胸口,喘息着道,“你吓我一跳——” 说罢,她的身子忽然往前轻轻一靠,胸部以一个诡异的姿势靠在了特警的肩膀上。 特警的肩膀一抖。 第486节 章悦又顺势往前一靠。 这一抖一靠之间,章悦半个身子已经贴在了特警的腰上。 “你——”特警脸色发红,他的胳膊肘还顶在章悦的胸部上,软绵绵的,让他心情忍不住激荡了起来。 “我怎样?”章悦下巴微抬,魅眼如丝。 “我——”特警欲言又止,或者他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胳膊肘忽然又往前顶了一下,也不知道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失。 章悦被他一下给顶到了墙上。 灯光昏黄。 走廊两侧一片漆黑。 两米宽的走廊中,只有他们两人,还是在拐角处。 两个人的呼吸都在加快。 呼吸声在寂静的走廊中显得很响亮。 “你又怎样?”章悦吹气如兰,她的一条腿抬起,脚掌踩在墙壁上,膝盖轻轻点在了特警的小腹处。 “啊——”特警的嘴巴张开,发出了一个奇怪的音符,他的小腹忍不住往后缩了一下。 他的脸色发红,一双眼睛紧盯着章悦的嘴唇,那嘴唇红红的,妖艳欲滴。 就在这时,章悦忽然往旁边一挪,闪开了特警,她妩媚一笑,低声道:“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刚刚见面的时候,章悦叫他小哥哥,现在,却又叫他小弟弟。 显然,在这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她已经完成了对他的一种心理上的优势。 “我叫黄义——你叫——章悦对吗?” “嘻嘻。”章悦娇笑一声,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现在已经不需要回答他的任何问题了。 紧接着,她往后退了一步,低声道:“小黄弟弟,下次我再来找你哦——” 说罢,她往墙壁旁一拐,下楼了。 黄义这才发现,章悦竟然没有穿鞋。 她的鞋呢? 毫无疑问,她的鞋肯定在他们的主管万储那,而且,刚刚,她好像没有穿内衣—— 黄义脸色一红,急忙摸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肘,他想要看一眼章悦的背影,但又感觉不大好意思,他咬了一下牙,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快步走去,很快,他就步入了黑暗中。 章悦下楼了。 下楼之后,她又拐了一个弯,往前走了一小段距离。 这里,便是二楼关押病人的区域。 走廊两侧,共有八个黑红色的铁门。 其中六个房间空着。 只有两个房间内关押着病人。 病房号210,关押着嗜杀成性的鬼手魔山。 病房号202,关押着催眠大师梁哲。 章悦这一次悄悄溜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见一见鬼手魔山。 就像她们之前通过麦克风聊的那样,他们要悄悄见一面,毕竟,他们之间有很多的事情可以做。 走廊里有些阴冷。 章悦抱紧了双臂。 就像刚才黄义看到的,她确实没有穿内衣。 她只披了一件外套,其实,这是她的有意为之。 她赤脚往前走着。 “蹭蹭蹭!”她故意在地面上摩擦出了轻微的声音。 这声音是一种暗号。 最终,她停在了病房号201的铁门前面。 她悄然解开了最上面的一个纽扣。 随后,她弯下腰,轻敲了一下小铁盖。 “当!”一声脆响在走廊中回荡着,尤为刺耳。 她左右看了一眼。 走廊的尽头黑乎乎的,看不见那里到底有没有人。 这时,她忽然感觉有些紧张。 她已经很久没有紧张过了…… 第487节 她咽了一口唾沫,再次敲了一下小窗口。 一声轻响过后,里面也传来了一声敲击。 章悦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掀起了铁盖。 她弯下腰,脑袋缓缓往下垂,透过铁门中的管道,望向了里面—— 与此同时,铁门里面也正有一双硕大的眼睛,透过管道往外看着—— 这个人,当然就是鬼手魔山。 他还没有看见人脸,就先看到了一个饱满雪白的胸脯,在小窗口外面晃荡着。 他猛地咽了一口唾沫。 他的眼睛在瞬间瞪得更大了,像是两个大茶杯! 第251章 幽会(下) 走廊的两边黑漆漆的,不知道黑暗中到底是有人,还是没人。 四周很静。 整条走廊都很静。 只有细弱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 这呼吸声不知道是谁发出来的—— 或许是躲在隔壁病房的房门口,将耳朵紧贴在门上试图偷听的梁哲的……或者是正在弯腰低头的章悦的,又或者是看见了一个饱满雪白胸脯的鬼手魔山的…… 章悦终于弯下了腰,低下了头,她透过小窗口看到了真真正正的鬼手魔山,活生生的鬼手魔山。 虽然从显示器中看到过他的模样,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真正看到他人的时候,章悦还是大吃了一惊。 他的眼睛很大,足足有她的拳头那么大。 那是一双真正的铜铃巨眼! 光是看见这双眼睛,就足以让胆小的人吓得落荒而逃。 他的眼神也很吓人,瞳孔中似乎燃烧着火焰,透过监视器看的时候,只感觉他的眼睛偶尔会忽然发红一下,但真正看到的时候,才发现,他的瞳孔中似乎真的有火焰在燃烧—— 这火焰般的眼神烧着章悦的心灵,让她浑身一阵焦热。 她锁紧了自己的肩膀。 只有当一个人无意识地陷入紧张防御状态的时候,肩膀才会以这样一种扭曲的非自然的状态紧锁起来。 幸亏鬼手魔山的双眼并不勾人,只是有些吓人,章悦看了一眼,就急忙挪开。 随后,她看见了他的鼻子,他的鼻子特别大,像是一个小树卧倒在他的脸上一样,而他的脸,则像是一个巨大的铁盆。 章悦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光是看见鬼手魔山的半张脸,就已经让她感觉心惊胆战了。 要是一般的女人,估计早就尖叫出来了。 她没有尖叫出来,已经是勇气超常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她的眼皮往下放了放,随后,缓缓抬起来,这时候,她的嘴角已经挂上了一抹笑容,虽然这笑容看起来有些不自然。 但是,笑总比不笑要好。 鬼手魔山面无表情,他的一双眼睛瞪得很大,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章悦,他最开始的时候,盯着她的胸口,随后,又盯着她的脸。 在真正看清她的脸的时候,鬼手魔山显然也吃惊不小,他的嘴巴微微张开,不知道是被章悦的美貌给吸引了,还是被别的什么东西给吸引了…… 总之,他对章悦整个人比较满意,甚至是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不管是从相貌上,从气质上,还是从身材的前凸后翘上,章悦都是个美人,是个大美人。 即使是放在外面花花绿绿的社会中,她依旧是不折不扣万中无一的美人,更何况是在这家与世隔绝的精神病院? 要不然,吴野也不会甘心为奴。 要不然,万储也不会那么轻松地就放下了他研究了那么多年的安保系统,投身到了她的怀抱里,任她调教。 鬼手魔山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她也在看着鬼手魔山。 透过铁门中间的管道,两个人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说话。 沉默在两人中间蔓延着。 这是一次新的角力。 但是,这一次,章悦有着必胜的信心。 她缓缓坐在了地上,一条腿搭在了另外一条腿上。 她穿着一条短裙,短裙撩起到大腿处,两条又长又白的大腿露在了外面,正好在鬼手魔山的视野之内。 鬼手魔山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 第488节 他是个肌肉发达,极具男性气息的巨人,在看见章悦这种美丽尤物的时候,要是一点都没有反应,才真是奇怪了。 章悦微笑了起来,她笑得很妩媚,很动人。 她身上有着那种天然般的风骚气息。 她的眼波流转,一双美眸望着鬼手魔山。 她就那样静静坐在地上,撩起裙子,上衣纽扣开着,露出双腿,同时也露出了半个胸部。 鬼手魔山只感觉自己的脸颊好像开始发烫了,不仅脸颊发烫,小腹也好像发烫了,随后,他又感觉自己的手掌开始发烫了。 他缓缓将自己的手掌抬了起来,抬到了面前,端详着。 这只手掌已经有一年多没有握到活物了,最近的一次,还是有一只苍蝇溜进了病房内,被他玩弄了好几天。 当他将手掌举起来的时候,章悦再次被吓了一跳,她的笑容立马就从脸上消失了。 从监视器上看,只是觉得他的手掌很大而已,但在现实中真正看到,才发现,那不仅仅是很大,而是非常大,特别大—— 他的手掌看起来好像有半米那么长! 他的每一跟指头都跟章悦的手臂那么粗! 章悦感觉他的手掌甚至能够将她整个脑袋都包起来,不留一点缝隙。 她吓得连着倒吸了三口凉气,脸色都泛白了。 怪不得,他叫鬼手魔山呢,看来,这‘鬼手’两个字才是他真正的特征和代号啊! 鬼手魔山还在端详着自己那有些发烫的手掌,似乎并未注意到章悦的脸色已经发生了变化,过了一会之后,他终于将手掌放下,再次端详起了章悦。 此时,章悦的脸色基本已经恢复正常。 她颤巍巍地笑了起来。 几秒钟之后,鬼手魔山竟然也跟着笑了起来。 鬼手魔山说话了,声音还是很缓慢,似乎经过慎重的考虑。 他缓缓说道:“你挺漂亮。” 章悦笑了笑,她没有说话。 她的自信心逐渐回来了,她是要掌控局势的,不能被他的外形给吓住。 鬼手魔山眨了一下眼睛道:“我的手有点发烫。” 章悦这时候才说道:“为什么呢?” 鬼手魔山低声道:“因为我想——”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脸上就浮现出了笑容,他的笑容有些坏,跟监视器中看到的类似,只不过在近距离看的时候,感觉他的笑容好像并不是那么阴狠。 章悦往前挪动了一下身子,将脸靠近了小窗口,柔声道:“你想的,我都可以帮你实现。” 鬼手魔山眉头一扬,道:“我想捏碎你,你也要帮我实现?” 章悦这一次不害怕了,越是那种说要捏碎你的反而越是不会捏死你,而那些一句话都不说的,才真的有可能捏碎你。 她挺了挺胸膛道:“捏碎我,在这个世界上,你便再也找不到像我这样的女人了。” “哦,什么样的女人?” “一个知道你想什么,并能让你的想法实现的女人。” “哈哈哈哈!” 鬼手魔山忽然高声笑了起来。 “嘘!” 章悦立马竖起了食指:“不要惊动他们,除非你什么都不想——” 鬼手魔山立马就闭上了嘴巴。 笑声戛然而止,像是硬生生被切断了一样。 当然,要切断,也是被章悦给切断的。 两个人沉默着对视了一会。 两个人眼中的情感都很复杂,尤其是章悦的,尤其复杂。 其实,截止到现在,她还是有些害怕。 她不能确定鬼手魔山这个人到底是怎样的。 但是,她对自己很自信,她相信,但凡是个真正的男人,就不会真的对她痛下杀手。 沉默了一会之后,鬼手魔山忽然说道:“你之前跟我说,能让我出去,是真的?” 章悦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我虽然有这个能力,但我现在并不想这么做除非,除非你得到了我的信任。” 鬼手魔山眯起眼睛:“怎样才能得到你的信任?” 章悦意味深长地望着鬼手魔山:“你觉得呢?” 鬼手魔山愣了几秒钟,随后,他若有所思地道:“我可以帮你完成一件事,一件任何人都无法帮你办到的事。” 第489节 章悦眼睛一亮,问道:“什么事?” 鬼手魔山嘴角上扬:“杀人,杀你想杀的任何人!” 章悦没有说话,她在抑制内心的激动,过了一会之后,她才道:“我怎么知道你能办到?” 鬼手魔山举起了自己的手,放于自己的额头,表情异常郑重:“我以我的手掌起誓!” 章悦微微一笑道:“信任是相互的,为了让你信任我,我当然也得做点什么东西才行。” 章悦要放手一搏了。 鬼手魔山放下手掌,缓缓道:“你要做什么?” 章悦严肃地道:“我要和你住在一间病房。” 鬼手魔山愣住了:“什么?” 章悦忽然笑了起来,笑得无比妩媚:“这叫体验生活,别忘了,我是一名医生,而你,是我的病人,以后,我会对你多加关照的。” 过了好一会,鬼手魔山才道:“可……你怎么进来?” 章悦缓缓从地上坐起:“通过正规的方式,放心,我不会对你用滥用私刑的,你只需要记住我们说的过的话就可以了。” 章悦站了起来,随后,她弯下腰,将脸缓缓伸向小窗口,低声道:“魔山,这是你最好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你知道吗?” 鬼手魔山的眼睛瞪得很大,他没有看见章悦的脸,只看见了她的胸—— 她的胸悬在小窗口的外面,一晃一晃的。 他默默点了点头,自语道:“机会,确实是极好的!” 章悦直起身子,转身,朝着走廊尽头的黑暗走去。 她光脚踩在地面上,发出‘蹭蹭蹭’的轻微声响。 刚走了两步,走廊中忽然传来了一串有节奏的敲打声。 她扭过头来,皱起了眉头。 她后退了几步,缓缓掀起鬼手魔山的小窗口,低头望向。 鬼手魔山已经不再铁门前了。 这时候,敲打声再次响起,节奏分明。 “当,当,当!” 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她听见,却让病房内的鬼手魔山听不见。 章悦悄悄放下了小窗口,望向了隔壁病房。 她知道,这间病房里,住着催眠大师梁哲。 她抬起脚步,朝着这间病房走去。 在普通病区楼的时候,她就知道梁哲,还和他说过几次话。 他们也算是老熟人了。 她停在了梁哲的病房前。 这一次,她其实不想见梁哲的。 而且,自从梁哲那次逃离病院失败之后,他就似乎变了个人,杀人与无形,外面将他传得非常可怕,她也听过几个神乎其神的传闻。 但是,不知为何,此时,章悦的脑中却忽然浮现出了梁哲那双神秘的眼睛。 好像那双眼睛此时正在某个地方盯着她看…… 她急忙扭头,看了一眼走廊左右两侧。 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 忽然间,敲打声再次响起。 “当,当,当!” 不多不少,刚好三下。 声音就在铁门后面。 听见这个声音,章悦竟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这个声音于她而言似乎比鬼手魔山的铜陵巨眼还要可怕。 “当,当,当!” 声音突又响起,节奏一点都没变,还是不快不慢,声音也不高不低。 显然,这是梁哲在门后敲打,就是敲给章悦听的。 他似乎在鼓励章悦,在勾引章悦,在试探章悦—— 他似乎在跟章悦说:“掀开小窗,你就会看见我——” 第252章 心理博弈(上) “当,当,当!” 敲打铁门的脆响声从门后传来。 第490节 章悦左右看了一眼,走廊中黑乎乎的。 这寂静让她心底有些发慌。 她忍不住朝着鬼手魔山的病房门望了一眼,此时此刻,她信任鬼手魔山胜过信任这扇铁门后面的梁哲。 她究竟害怕梁哲什么? 她们曾经还在一栋楼里呆过那么长的时间,为什么现在却忽然对他有一种陌生而又恐惧的感觉。 敲击声好久都再响起了,似乎从来都没响起过。 难道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 章悦猛地摇晃了一下脑袋……她知道,这是她自己的心理在暗示自己,梁哲一句话都没说,甚至连面都没见,她就已经提前将他想象的无比恐怖了,而这,可能正是梁哲想要达到的目的。 章悦表现的有些瞻前顾后。 这不像是她的性格,面对男人的时候,她绝对不会这么不自信,这么没底气的。 但,现在,她却有些拿不准。 这究竟是为什么,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就在几天前,梁哲被送回来的时候,她跟着万储一起,还看见过梁哲,那时她就有种直觉,她和梁哲之间会发生些特殊的事情……但是,隐隐约约间,她又不愿意跟他发生事情…… 谁都不愿意自己的内心被另外一个人完全看透不是么? 有秘密,才有自由,有秘密,人生才有趣味性,不是么? 章悦只是想给自己的内心留下一块净土而已,她实在不想跟一个搞心理研究的人做朋友,而且还是个随时随地会催眠别人的催眠大师…… 说白了,她害怕被人窥探。 或许仅仅是因为,她的心灵本身就是干涸的,又或许,她的心灵本身就是无比肮脏的。 她站在梁哲的病房门外,紧盯着小窗口,小窗口的铁盖合上着,铁门后面静悄悄,似乎根本就没有人。 是不是掀开这个小窗口,就可以看见梁哲了? 看见他又能怎样呢? 他难道比鬼手魔山还可怕? 章悦忽然笑了起来,她的嘴角在颤抖,这竟然成了一丝狞笑,幸亏周围没有人,她的狞笑除了她自己之外,没有人看见。 但是,静静地躲在房门后面的梁哲是不是看到了呢,或者说,感觉到了呢? 章悦想要试一试。 一切她所害怕的事情,她都要勇敢地去试一试,这就是为什么她今天会来见鬼手魔山的原因。 大不了,连梁哲也顺便见见得了。 一天连见两个s级别的精神病人,和他们进行交流,怕是除了她之外,没有第二个人了,而且,她毕竟不是专业的医生,只是一个护士而已,还是普通病区楼的护士。 她深吸了一口气,微微弯腰,刚要掀起小窗口—— 忽然,她意识到了什么,急忙将自己上衣最上面那个纽扣扣上了。 她不想让梁哲看到她的胸口,至少,现在不想,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样一种心理。 她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弯下身子,手掌放在了铁盖上。 她轻轻用力,缓缓掀起铁盖。 她不想打扰梁哲,如果他没在铁门后面的话,那么她就悄悄合上,头也不回地离开。 铁盖被掀起。 她弯下腰,将脸靠近小窗口,斜着往里面望去。 隔着一道铁栅栏,她看见了一张脸。 那张脸似乎离她很遥远,模模糊糊的,如同水中望月,雾里看花…… 她使劲眨了一下眼睛,她觉得那张脸有些不真实。 她凝眸望去,那张脸却忽然不见了—— 她吃了一惊。 刚刚她除了看到一张模模糊糊的脸之外,似乎还看见了一个别的什么东西,像是个活物,在那张脸的旁边晃动着跳跃着。 她忽然想要盖上小铁窗,她觉得自己的眼皮似乎被蚊虫给咬了一口一样,有些酥麻。 她眨了一下眼皮,正准备合上铁盖离开。 忽然间,门后响起了一阵脆响声。 “当,当,当!” 不多不少,刚好三下! 三下过后,铁门后面骤然出现了一张脸。 这张脸似乎是凭空出现的,连过程都没有,只一瞬间,整张脸就出现在了小窗口的对面,距离章悦半米左右的距离。 章悦吓得轻吁了一口气,她面前的脸长相虽然不吓人,但是出现的过程却尤其吓人,让她毫无防备。 第491节 就在几秒钟之前,她看见这张脸似乎还在五米开外,但是转眼之间,就骤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这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不——或许,这仅仅只是梁哲的障眼法而已。 章悦深吸了一口气,神情稍微镇定了一些,她毕竟是过来人,和那么多奇特的男人打过交道,能够走进今天这一步,也非等闲之辈。 她仔细端详着对面这张脸,她发现梁哲的脸不丑,甚至可以说还有点帅,是那种耐看的帅,充满了一种老男人的深沉之美。 尤其是他的那双眼睛,沉静,澄澈,像是一泓纯天然的湖水。 微风吹过,湖水微微荡漾,那双眼睛也跟着碧波流转。 那眼神,竟然出奇地温柔。 不凌厉,不锐利,不狠毒,不阴险——反而充满了一种奇特的温柔。 他透过小窗,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的双眼。 他的眼中没有欲望,没有渴求,他只是在看着她,把她当成一个存在的个体,一朵花,一棵树,或者是一件艺术品,在欣赏。 那眼神不像是一个精神病人该有的眼神,更不像是一个被谣传为病院排行前三恐怖的病人的眼神。 这和章悦事先想象的截然不同。 在那一瞬间,她竟然有些心动。 她有点喜欢这张有些深沉的脸。 她有点喜欢这双迷人又温柔的眼睛。 细看之下,这眼睛竟然还很深邃—— 她感觉自己的心在跳,她之前从未有过这样心跳的感觉。 忽然间,铁门后面的梁哲说话了,他的声音很低,似乎是怕别人听见,他低声说道:“章悦,好久不见。” 章悦轻吸了一口气,缓缓蹲下了身子,她没有坐在地上,而是蹲下了,她用裙子的下摆盖住了她的腿,甚至包括她的脚踝,她一点都不想让梁哲看见她的身体暴漏在外面,至少现在不想。 虽然她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因为什么。 反正,她就是不想在他面前暴露身体的任何一部分,当然,除了脸。 “梁大师……好久不见……” 她深吸了一口气,镇定下心情。 随后,她急忙左右快速看了一眼,走廊中还是黑乎乎的,四周的景物并没有变化。 她悄悄将左手放在腰上,猛地掐了一下,一丝阵痛传来,她低声轻哼。 她知道,自己并没有被催眠。 她一直在防备着,她的心理防御比一般人强太多。 即使知道绝对不可能,她还是要提防着梁哲,毕竟关于他的可怕传闻可是真的不少。 梁哲笑了起来,他笑起来的时候,也很温柔,这笑容跟鬼手魔山的截然不同,跟万储的也不同,跟吴野的也不同,跟她之前遇到的任何男人的都不同。 到底是哪里不同呢? 章悦看着他的笑容,忽然间,明白了,他的笑容里,没有欲望—— 那是种很纯粹的笑容,或许是因为好笑而笑,或许是因为友好而笑,又或许是因为仁慈和豁达而笑。 章悦觉得这笑容很耐看,她的心底某个冰凉的地方似乎被这笑容在一瞬间暖化了。 错觉——一切都是错觉! 章悦急忙提醒自己,她迅速摇晃了一下脑袋,心中暗道:这个梁哲果然厉害,功力非凡,就光是一个眼神,一个古怪的动作,一个笑容,就让我联想了这么多—— “我绝对不能上当!” 她在心底坚定地想着,尽量放缓自己的语速,说道:“梁哲,刚才是你在后面敲门?” 梁哲的目光灼灼有神,紧盯着章悦,低声道:“是我。” 他的右手拿着一个金色的小物件,轻轻抛起来,然后又接在掌心,不停地重复着。 单调,乏味,无聊,但似乎意味深长…… 他的左手忽然敲击了一下铁门,发出‘当,当,当’的脆响声。 章悦愣了一下,不知为何,她觉得这声音似乎跟之前听到的不一样了,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她也不知道,或许是更响亮了,或许是节奏更快了…… 就在她一愣神的功夫,梁哲手中的那个小物件忽然被他凌空悬挂了起来。 这时,她才看清,那竟然是一枚纽扣,一枚橙黄色的纽扣。 他手中怎么会有纽扣呢? 咦,纽扣怎么凭空悬挂在半空了呢? 还在左右摇晃着…… 章悦下意识地张开了嘴巴,努力瞪大眼睛去看着—— 透过小窗口的管道,透过中间的铁栅栏,她似乎看见纽扣上拴着一条黑线,一条很细很细的黑线,跟头发丝那么细…… 第492节 或许,那根本就是头发! 橙黄色的纽扣左右晃动,节奏分明。 黄色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只看见一抹黄在半空中左右甩来甩去……甩来甩去…… “当,当,当!” 三声脆响再次响起。 章悦急忙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因为用力过猛,她疼得痛叫了起来。 梁哲再次笑了起来,他笑着道:“你很紧张。一个人在很紧张的时候,其实是最容易暴露的时候。” “你——”章悦感觉自己心底某个阴暗的地方似乎被掀起了一角,她慌不择言地道,“你,究竟要干什么?!” 梁哲忽然伸手一指,他的食指很长,伸进管道,指着章悦的胸口,低声道:“你自己看。” 章悦急忙低头望去,一望之下,她忍不住轻呼了一声,她胸前的纽扣竟然自动解开了—— 因为没穿内衣,她半个雪白的胸脯露在了外面。 章悦的脸一下子就羞红了,就在刚才,她还专门检查过自己的衣服,将最上排的纽扣扣上了,怎么第二颗纽扣却忽然自动解开了…… 她急急忙忙系上纽扣。 她的脸色发红,竟然有些不敢抬头看梁哲。 这绝对不是她应该有的状态,绝对不是! 她要掌控主动权的,面对男人,她一向能够掌握主动权! 她连着深吸了两口气,将双手放在胸前,缓缓抬起了头,她的目光变得坚定了起来—— 她紧咬了一下牙关,准备好好和梁哲聊一聊,她相信自己有这个实力。 但是—— 当她抬起头的时候,她再次吃了一惊。 小窗口的对面,空空如也! 梁哲没见了! 第253章 心理博弈(下) 一个人的防御心理越强,他的心灵便越是脆弱不堪。 被层层包裹住的火炭,必然是即将奄奄一息的火炭。 真正熊熊的烈焰,是根本就包不住的。 所以,真正内心强大的人,必然是毫无防备的人。 这个毫无防备,不是说就跟傻子一样,有什么就说什么,而是不怕被看透,不怕被猜到心底的想法,更不怕别人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人的心理越是有很多阴暗的秘密,越是有很多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他的心理就越是脆弱,经年累月,如果心理无法得到慰藉和发泄,便会变得神经兮兮,最终神经崩溃,要么得重症心理疾病,要么得精神疾病。 心理病和精神病,有时候比肉体的疾病更加让人难受和痛苦。 只有真正经受过心理疾病折磨的人,才知道那种滋味究竟有多么难受。 梁哲至少也算是半个心理疾病病人,而他医治过的病人更是数不胜数。 他的工作就是研究别人的心理,他一直相信,心理不仅能够影响生理,甚至可以改变生理。 比如说,一个人坚信自己很帅,并且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很帅,久而久之,他可能真的会变帅。 这是有科学依旧的。 心理的暗示,会影响情绪,情绪会刺激人体内的激素和新陈代谢,激素能够诱发更多的影响身体机能的东西产生,这些东西进而改变肌肉的密度,身体的抵抗力等等,最终,形成一个整体的循环,影响人的整个外形和气质。 所以说,经常跟自己说,我很帅,或者,我很美,并且是充满自信地跟自己说,是真的会一定效果的,相信不会太久,你就会获得外界的赞美和鼓励,这赞美和鼓励会继续增加你的信心,让你相信自己真的很帅,真的很美…… 这是一种正能量的反馈,是一种正面的循环。 任何想要让自己变得更好的人,都必须要遵循这个循环,直到自己的内心变得真正的平和,真正的淡定,真正的波澜不惊。 那时候,即使你不用跟自己说,你很帅你很美,你的潜意识也会这样跟自己说。 这种观念已经进入了你的潜意识当中,成为了一种心理反射。 此时,就算是外界纷纷指责你不帅或者不美,你依然会发自内心地觉得你自己很帅很美,并不会因为别人的质疑就开始怀疑自己,甚至诋毁自己。 这就是浑然天成的自信,这就是一种心灵的力度。 人的心理,非常奇妙,远远不是我们头脑想到的那样。 我们能够想到的,能够感受到的,仅仅是一大片海洋中的一碗水那么多而已。 心灵的浩瀚让人叹为观止。 越是研究,便越会发现起深不可测,玄妙无比。 人,抛开心里的话,其实根本就不能算是一个人。 当然,心理,如果抛开潜意识的话,也不能被称之为心理。 第493节 潜意识里包含着各种各样的创伤情结,各种各样过去受到的挫折打击,各种各样的秘密和见不得人的东西。 人,就是由这些东西组合拼凑而成的。 人,看起来很复杂,其实也很简单,不过是一堆记忆,一堆心理反射,一堆潜意识内容,组合而成的。 但是,记忆很复杂,反射机制很复杂,潜意识也很复杂,这其中的每一项都极其复杂。 要想搞懂,是很难很难的。 但搞个一知半解,或者大致了解,还是可以的。 只有对这些东西真正了解了之后,才能够对自己有着更加清醒的认识。 对自己认识了之后,对别人便也会了解地更深一些,有时候,只需要看一眼,就会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者是简单聊几句,就知道对方在刻意隐瞒什么,对方的心理状态究竟是怎样的。 这,就是一种心灵的洞察力。 梁哲显然早已具备这样的能力。 对于他而言,有时候,仅仅需要一个眼神,有时候,或许还需要聊几句,但也仅仅是几句而已。 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说起来好像很麻烦,但高度概括为一句话的,完全是可以的。 比如,单田。 梁哲就可以用一句话概括他:一个迷茫的心理过度压抑正在逐渐变得畸形的男人。 比如,章悦。 梁哲同样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她:一个风骚的具有诱惑力的欲望十足野心很强的女人。 对于章悦,梁哲还有第二句话来形容。 这句话跟第一句有些不同,这第二句话是这样的:她是一个很清楚自己是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的女人。 清楚自己是谁,能干什么的人,其实已经很少见。 这世界上,十之八九的人连自己谁都搞不清楚。 第一句话是概括的表面,第二句话是概括的意识层面。 概括章悦,还需要第三句话。 这第三句话是潜意识层面上的。 这第三句话是这样的:她是一个孤独脆弱无助感很强的女孩,她没有安全感,但是也很难从别人身上获得安全感。 章悦,表面看起来很妖娆,活得魅力非凡,骨子里其实是一个特别悲凉无助的人。 当然,这股子悲凉无助可能连她自己都并没有意识到,只是偶尔夜半无人的时候,她会偷偷一个人站在窗台抽烟而已。 但她并不觉得那就是悲凉,她只是觉得自己只是太累了而已。 梁哲其实在之前就已经看出来了,当他还在普通病区楼的时候,那时他就知道,这个女人,最终要么走向毁灭,要么走向荣耀。 梁哲现在还不知道章悦最终会走向哪个极端。 梁哲准确地利用了章悦的心理,利用了她防御心强,不愿相信别人的心理,进行初步的试探和勘测。 其实,章悦之所以在一开始就那么害怕,正是因为她的潜意识感应到了外界传来的讯号,她表面上似乎不想暴露内心的想法,但实际上,却又想一探自己内心的究竟。 随后,梁哲用各种奇怪的动作,重复的敲打声,单调的纽扣晃动,加上他的语气,声音和眼神的暗示,让章悦一环接着一环地陷入对他一种半催眠状态的节奏当中。 这种节奏,一般人很难把控,但对于梁哲来说,简直是信手拈来。 梁哲在引导着她的情绪变化,在跟踪着她头脑中的想法,准确的说,是在试图和她的潜意识进行对话。 当章悦看见自己胸前的纽扣无意间解开的时候,她羞红了脸,觉得不可思议。 究竟是谁解开了她的纽扣? 是巧合吗? 是她自己下意识解开的吗? 还是梁哲使用某种奇特的力量解开的? 答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为什么会解开—— 我们可以将其理解为是她心底的那些藏了许许多多年的秘密正在试图往外钻的一种外在的具象化表现。 当她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她迅速摆正了姿态,镇定下心情,咬紧牙关,准备用她的技巧和梁哲好好沟通沟通,她试图降服梁哲—— 这是她心理的一个转折点,被刺激之后,开始用进攻来代替防御。 然而,就在这时,她忽然发现,梁哲不见了。 小窗口的对面,空空如也! 她吃了一惊,眨了一下眼,将脸紧贴在小窗口上,奋力往里面望去。 看了半天,还是没见梁哲。 她对着小窗口喊了一声:“梁哲,梁哲!” 里面没有回应。 她刚才积攒的勇气和反击的力量正在悄然消逝—— 第494节 她‘啪!’地一声拍打了一下房门,情绪似乎有些气恼,她觉得梁哲这是不告而别,对她的一种不尊重。 这还是她最近一段时间,第一次体验到被离开,被拒绝,甚至是有种被羞辱的感觉,毕竟刚刚,他还看见了她的胸部…… “梁哲!” 她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声音中带着愤怒,音量也情不自禁地提高了。 她的话音刚落,一张脸骤然出现在了小窗口的对面。 那张脸似乎又是凭空出现的。 难道说,刚才,他一直就躲在旁边? 章悦心底又升起了一股怒气,她忽然觉得自己被梁哲耍了。 还没等她说话,梁哲忽然说道:“我刚才忘了告诉你,你的胸部很美。” “你——”章悦的脸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羞的,竟然再次红了起来,她低头看了一眼包的严严实实的胸口,急忙转移话题道,“你刚才去哪了?!” 她很少脸红,但是今天,却连着红了两次,这显然已经极其地不科学了。 “没经过你同意,我怎么可以偷看你。”梁哲笑了起来,“即使经过你同意,我也不敢看。” “不敢?你还不敢,我看你胆子最大!”章悦生气地道,也不只是假生气,还是真生气。 “我怕我忍不住又多看两眼。” “呸!”章悦斥责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催眠大师!” “我只是喜欢说实话。”梁哲的脸悄然往前凑了凑。 章悦忽然发觉,自己竟然有些看不清楚梁哲的表情,而且,她感觉梁哲说话的语气好像也变了,不想之前那么低沉了。 她再次晃了一下脑袋,并偷偷掐了一下手臂,手臂有些微疼。 她左右看了一眼,走廊中黑乎乎的。 灯光昏黄,四周一片寂静。 她深吸了一口气,她忽然不想呆在这里了,她觉得这里似乎到处都潜藏着危险,尤其是梁哲的病房内。 她望了梁哲一眼道:“好了!今天就这样吧,我走了!” 她说话的声音很大,似乎不仅是说给梁哲听的,还是在给自己加油打气一样。 梁哲笑了起来,他笑着,一句话不说。 他的双眼直直地盯着章悦,他的右手抬起,手指轻轻一点,一枚橙黄色的纽扣便出现在了半空。 “章悦,如果我告诉你,你现在已经被我给催眠了,你会怎么想?!” 梁哲的声音很缓慢,很轻柔,似乎就在她的耳畔。 章悦吓了一跳。 她急忙往后退了一步,差点跌坐在地上,她连着掐了自己好几下,在一阵阵疼痛传来之后,她才确定地道:“这根本不是催眠,你吓唬谁呢?!” “你走吧。”梁哲忽然低声道。 章悦站起身子,就朝着走廊的尽头走去。 梁哲叫她走,她还就是要偏偏走! “别以为你叫我走,我就真的赌气不走了,我可不傻,更不会随你摆布!” 章悦一边想着,一边大跨步朝着走廊的尽头走去。 前面黑乎乎的,不知道有没有人。 但是,隐隐约约间,似乎有一个人影蹲在黑暗的角落里。 忽然间,那个模糊的人影慢慢升高,慢慢升高—— 第254章 心理学的双刃剑 走廊尽头的黑暗中,那个模糊的人影逐渐升高,逐渐升高。 章悦缓缓停住了脚步。 她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身后,不知为何,她的心底竟然忽然涌现出一丝的惊惧。 她很想回到梁哲病房的门口,问梁哲一个问题—— 她感觉自己的心中好像少了什么东西,像是留在了梁哲的病房内,似乎被梁哲硬生生给掳走了。 她抱紧了双臂,感觉身子一阵发寒,她的心里空荡荡的。 她的眼皮似乎又被蚊虫给叮咬了一口,她急忙眨了一下眼睛,咬了一下牙关,鼓起勇气,扭过头去,朝着走廊的尽头走去。 黑暗中的阴影在升高。 那是她心中的阴影,从心底逐渐上升到她的心头。 她往前一冲,步入了黑暗中。 只有身处黑暗中的时候,才能看清黑暗里面到底有什么。 她站在黑暗中,环顾四周,四周什么都没有,只有无尽的黑,黑漆漆,黑洞洞,黑黝黝—— 第495节 走廊的尽头,就如同内心深处那藏匿着的,见不得人的角落——潮湿,阴暗,让人感到害怕。 章悦咽了一口唾沫,她忽然感觉有些口渴。 站在黑暗中之后,她不再那么紧张了,也不再那么恐惧了。 她回过头,透过黑暗,看向身后的光明,光明显得那么刺眼,甚至是有些耀眼。 在这一刻,章悦知道,自己一点都不喜欢光明。 她看了一眼鬼手魔山的病房门,又看了一眼梁哲的病房门,两个s级别的病人,她今天都看到了,也跟他们进行了交流。 她忽然很佩服自己,发自内心的佩服。 她默默点了点头,转过头,走入了黑暗的拐角。 “蹭,蹭,蹭!”的脚步声逐渐消逝,消逝在了黑暗的尽头。 章悦不见了。 可是,她身上某些东西似乎留在了这一楼…… 这层楼里,留下了她似有若无的呼吸声,脚步声,还有淡淡的香水味,以及她那股风骚的劲头。 除此之外,她还留些了一些被梁哲窥破的秘密。 此时,梁哲正坐在地上,面对着黑乎乎的小窗口,他的眼睛缓缓闭上,耳边似乎响起了章悦的轻笑声。 刚才他将章悦催眠了吗? 显然并没有。 章悦的心理防御太强,每时每刻她都在提醒着自己,都在保持十二分的警惕,不让梁哲有一丝的机会来催眠她。 然而,梁哲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催眠她。 正是因为章悦心理防御很强,她对梁哲的戒备心理也很强,而且,她很聪明,不会那么容易接受梁哲的潜意识引导,正是因为如此,梁哲才要反其道而行之。 在刚才整个的对话过程中,梁哲一共给章悦施加了三次潜意识暗示。 他一层层剥离着章悦的内心,将她悄然引入他设下的圈套中。 她越是逃离,越是陷得越深。 她越是想要离开,越是将自己的往梁哲身边推去。 她看似没有暴露什么,没有被梁哲识破什么,也没有被暗示什么,其实她早已暴露的一点都不剩。 她的人虽已离开,那是她在意识到危险之后,强行逃离。 可是,她的心却依旧留在门口,等待着进一步的挖掘和探究。 她的心为什么会留下,是因为梁哲在章悦的心底种下了一颗种子。 这颗种子跟他给单田种下的那颗种子有所不同。 他给单田种下的,是一种定向的催眠性暗示,在事后,梁哲可以用自己的动作,语言,声音,来诱发单田脑中的催眠指令,让单田按照他事先预设好的动作来做事,当然,是很简单的动作。 这是一种控制人心的手段之一,古时候一些异教头目都会使用这种方式来控制他的跟随者们,简单而有效。 但是,梁哲给章悦种下的,却是一颗另外的种子,这颗种子的控制权,不在梁哲的手里,而在章悦自己的手里。 梁哲没有催眠章悦,却在章悦心灵的四周不停地撩拨着,如果说章悦的心上蒙着一层面纱的话,那么梁哲就是那阵不停吹动面纱晃动的风。 风在动,纱在动,她的心也在动。 章悦那颗已经被禁锢,即将干涸,连她自己都懒得去打理的内心被梁哲擦去了上面的一层灰尘,逐渐显露了出来。 所以说,章悦的心才会留在他的门口。 章悦在回去之后,一定会不停地回想着他们这一次的对话内容,试图找出让她感到有些失魂落魄的地方。 她肯定会回来,带着她愈加强大的防御心理重新站在梁哲的跟前,而每一次跟梁哲谈话,梁哲就会拭去她一层内心上的污垢。 当章悦真正看清自己的内心之日,便是她完全被梁哲掌控的之时。 梁哲笑了起来,面对着黑洞洞的窗口,他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有病的人,可以让其变得没病。 而没病的人,何尝不能让其变得有病呢。 单田,是有病的人,梁哲用暗示和催眠让他逐渐摆脱痛苦和病痛的折磨。 章悦,是无病的人,梁哲用暗示和谈话将她内心的阴暗逐渐挑拨出来,让她逐渐变得有病。 心理学的玄妙之处,在于能让有心理疾病的人走出内心的困苦,重新拥抱阳光。 但,任何东西都有它的对立面。 一个东西越是看起来非常好用,非常有益,它的对立面就越是具有毁灭力和破坏性。 而心理学的恐怖之处,就在于能够让一个看起来好像没病,或者说,其实根本就一点心理病都没有的人,硬生生变成心理疾病患者,或者是重症精神病患者。 人,是一种接受暗示很强的动物,尤其是没学过心理学,没经过心理训练的人。 不管你的防御心理是弱还是强,总会有一种方式能打动你,能刺穿你的内心,对你造成某些层面上的伤害性暗示。 这暗示潜移默化,有时候,我们终其一生都发现不了。 第496节 它可能来自于你清晨窗外的地一声鸟叫,它可能来自隔壁夫妻的吵架中带着的某个字眼,它可能是来自楼梯口的一幅画像中的表情,甚至是你家地板的颜色和拼接方式…… 生活中的暗示,无所不在! 有些暗示无伤大雅,对心理起不了什么重大作用,只不过在偶然的一瞬间,会影响你的心情或者做出的决定。 但有些暗示,却包含着很多的危害,它可以让夫妻不合,让家庭破裂,让子女离家出走,甚至是让你控制不住,大杀四方,从此酿下一辈子的惨祸。 无意的暗示,还好一些。 人为的暗示,比较恐怖,而且,毫无防备。 只要暗示的好,暗示的秒,就可以让一个人悄然走进暗示者提前设下的圈套当中。 千万不要细想,细想暗示本身就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所以,在对方的心底种下一颗暗示的种子,让对方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好像被窥探了什么,让她觉得自己的心理好像有点什么问题——这就是一种危险性的暗示。 久而久之,再加上一些别的高阶暗示,对方就会彻底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毁掉一个人,最直接的办法是毁掉他的身体,让他有心无力,但那也是最难,最危险的办法。 而最简单,最不露踪迹的办法,便是毁掉他的心理,让他有力无心。 攻人攻心。 所以,心理学将会是以后最具有前途的学科之一,同时,它也会成为极具争议的一本学科。 别的学科,可以用现实中的成绩来进行验证,有看得见的成果来供人查看。 但是心理学,却是一门研究人心理的学问,它虚无缥缈,让研究者都深陷其中,更何况前来视察的人。 所以,心理学很难成为主流,但是它必然会成为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以后的社会中起到异常关键的作用。 现在的心理学,才刚刚开始,正式揭去神秘的面纱没有多少年,它算是刚登堂入室的小学生而已,等到再过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等它成熟了之后,人们对它的了解和认同便会多了。 这也是梁哲一直希望看到的局面。 在梁哲这个时代,心理学,心理医生,催眠治疗等等,还是不被这个社会所正式接受的,人们的心中对它还是有些一些的不确信,不认同,甚至是反感…… 所以,成为一名心理医生的压力,不仅仅是来自于病人和自己,还有来自于外界的压力,亲友的压力,陌生人的压力,舆论的压力等等…… 这正是如今,在中国,正规的心理医生这么少的重要原因之一。 其实,在西方,心理医生的数量比中国多了十倍不止。 而中国人口的基数比西方多了十倍不止,这样一算,我们国家的心理医学从业者整整比西方少了至少一百倍。 梁哲对着黑暗的窗口叹了一口气。 他仰起头来,望向头顶的天护板。 他忽然有些伤感,为自己的身份,为心理学的前程。 虽然他知道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但是,每每想到心理学被挤到角落里的模样,他就有些心痛。 他能做的,唯有将心理学的知识发扬光大,让更多的人看到,了解到。 即使,他是在用心理学来做着坏事,那也只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一些,为了让自己尽早逃出这个鬼地方。 只要活下去,一定会有机会。 而且,对于心理学来说,没有好坏,一切,都是为了更好地认识自己的内心。 梁哲再次叹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叹完,他的内心忽然升起了一股惆怅。 他眨了一下眼睛,眼眶中似乎有泪花在晃动。 他的脑中略过了几张模模糊糊的人脸—— 他忽然有些想念那些人了,他忠诚的朋友,他真挚的爱人,他敬爱的妈妈—— “你们,都还好吗?” 梁哲轻声低语,一滴泪自眼角滑落。 泪,清冷。 心,寂寥。 他已在这家精神病院,呆了两年了。 这两年漫长地如同二十年。 斑驳了他的两鬓,孤苦了他的内心。 他在孤独中钻研学术,他在黑暗中揣摩自己的内心。 在这七百多个暗无天日的日日夜夜,唯有心理学,始终陪伴着他。 不离不弃,不舍不放。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梁哲缓缓闭上了眼睛—— 在无人的黑暗中,他泪如雨下。 第497节 他已经不记得,这是他第多少次流下这样的眼泪。 他只希望,在泪干之前,能够见到真正的蓝天。 只一眼,足矣。 第255章 地下惊情(上) 黑暗笼罩着大地。 阴云锁住了苍穹。 苍穹是黑色的。 月亮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拉入了黑暗的深渊,星星跌入了深海。 天地一片漆黑,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 病院内所有的楼层都黑漆漆的,整个病院看起来好像连一丁点的光亮都没有。 现在的时刻,凌晨四点,正是夜晚中最浓最黑的时候。 所有人似乎都已经睡下,就算没有睡下的,也要假装睡下。 没有虫鸣,没有鸟叫,没有任何的动静。 一阵冷风吹来,暗夜中骤然出现了两个黄点,黄点一闪即逝。 草丛微微摇摆,似乎是被风吹动的,又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摇动的。 忽然间,黄点从草丛后面再次出现,那竟然是一双眼睛,惨黄惨黄的,眼神邪气,狡诈。 一只黑色的巨猫从黑暗中缓步而出,猫身微微拱起,似乎随时都会发起攻击。 它的头微微扬起,脖子上的猫被风吹得漂浮了起来。 它没有叫,它静静的没有发出一丝的声响。 它那双惨黄的眼睛紧盯着前方,紧盯着重病楼的门口。 看了一会之后,它缓缓转过身,朝着草丛的深处跑去,它奔跑的速度很快,像是一头小型的猎豹,唰地一下,越过草丛,便已经出现在了三米开外。 它似乎比之前看到的时候,又大了一些,又强壮了一些。 它一声不吭地穿行在暗夜的病院中,它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它奔跑着,跳跃着,偶尔停下身子,缓步而下,休息一下。 风越来越大,凌晨的风,总是有些阴冷,不管是冬天还是夏天。 黑猫抖动了一下身子,毛发须张。 它惨黄的眼睛陡然瞪大,望向了前方。 透过一小片草丛的缝隙,它那双夜视一般的眼睛看到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它低声呜咽,四肢蹬地,高高跃起,窜了两下,便来到了那块空地前。 在空地上,有一个锁头。 它原地踱步,往左边走了一会,又往右边走了一会,最终,在右边的草丛深处,它看到了一个圆形的井盖。 井盖打开着。 它走到井盖边上,往下看了一眼,下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它低头嗅闻着,此时,它不像一条猫,倒像是一条狗,它闻了一会之后,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珠子迅速转动了两圈,然后抬起头,往身后机警地扫视了一眼。 随后,它伸出前爪,试探性地放进了下水道里。 忽然间,爪下一滑—— “喵呜!” 它低声鸣叫,身子直接栽了下去。 它手忙脚乱地抓着下水道里的铁梯,在即将落地之前,它幸运地抓住了一根铁管。 “噗通!”一声,它跌落底部,身子顺势一个翻滚,直接跃起。 没有丝毫的停留,它‘喵呜’一声,如风一般,朝着管道深处窜去。 管道重重,危险重重。 黑暗潮湿,脏乱污秽。 这里的管道,不仅仅是输送污水那么简单。 在管道的尽头,在地下室的下面,有一个巨大的工厂。 这个工厂修建与1930年,抗日战争前夕,距离现在已经有八十多年的历史。 它最开始的目的,不是关押精神病人,是一个秘密的军事基地的研究院,具体是研究什么的,无人可知。 后来,为了掩人耳目,它先后多次改名,曾用过囹圄精神病院、封岳精神病院、点尨医院这些名号…… 到20世界末尾,由于不知名的原因,它再次被翻新修整,并改名为【x】。 此时,它只剩一个代号,一个模模糊糊的,别人根本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意思的代号,而且,它的地址也逐渐隐去,甚至在周边还专门兴建了一些障碍物来迷惑偶尔过往的行人。 这里,俨然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第498节 四周是荒山,树木,在外围,有人员把守看护,这里是北城与外省的交界点,群山环绕,人迹罕至。 这家精神病院为什么会弄得如此隐秘,如此小心翼翼呢? 肯定和它内在的目的有关。 如果它仅仅只是一个关押精神病罪犯的地方的话,即使那些精神病罪犯再厉害,再违反人类,也没必要搞得这么神神秘秘。 那么,它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这么大一个地方,这么些人在里面生活着,有院警,有护士,有病人,甚至还有些别的物种,他们的饭菜从哪里来,他们的食物供给从哪里来,他们的资金从哪里来? 是谁在背后源源不断地提供给它人力和财力? 是政府吗? 还是别的什么特殊机构…… 这里面除了病人之外,院警和医生以及护士又是从哪里来的,他们真的是正规的警察,正规的医生护士吗?还是说,他们也是被强行送到这里来的…… 毕竟,只要进来这里,基本就等于被关进了监狱。 只不过,病人的监狱空间小一些,院警和护士们的空间大一些而已。 但是,他们一样的是,都出不去,即使出了这道门,也一样会被抓回来。 很显然,有一个更大的势力,或者说,更大的组织,在控制着这家精神病院,准确的说,是控制着这家精神病院中的每一个人。 这里的每一个人,似乎都不是简简单单出现在里面的。 而这个势力必然跟那批黑衣人有关。 那批黑衣人以前每年都会来这里几次,每次都呆上许多天。 但是,今年夏天这一次,截止到今天为止,他们已经足足呆了快要两个月了。 按照黑衣人的第一个首领的说法,他们现在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是成是败,就看这一次了。 随后,黑衣人的另外一个首领,也就是那个穿着雍容华贵,有事没事喜欢抽雪茄的老头在一帮黑衣人的簇拥下来到了精神病院。 他是黑衣人组织的会长。 会长之上是否还有更高的级别,还未可知。 反正,在这里,会长一个人说了算,矮人院长只能是俯首称臣的份。 前后两批来到精神病院的黑衣人加起来,差不多有三百人了。 这三百多个黑衣人没日没夜地躲在地底下,到底在做些什么呢? 毫无疑问,他们在做某种特殊的研究,这研究肯定跟人体有关,要不然那些无故失踪的病人怎么解释? 而且,可能还跟病院后面那片坟地中住着的一群红色水蛇有关。 从最开始的血红色触手怪,到普通病区楼负二楼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长舌怪,再到从下水道里面跑出来的人不人鬼步鬼的划船三弟—— 这些证据夹在一起,都能证明他们的研究是让活人变成某种特殊的怪物,而且,这怪物的舌头会变长,有着强烈的吸血欲望,身形机械,四肢僵硬,唯有喉咙里的舌头异常灵活…… 直到最近,余文泽阴差阳错看到了那个被罩在玻璃球中的巨大的血红怪物—— 这个巨大的怪物接近五米多高的血红怪物,或许就是所有血红怪物的源头…… 那时的余文泽感觉自己似乎已经触摸到了秘密的源头。 这个秘密即将展现在他的面前,用一种他绝对想象不到的方式。 最后,他用自己的身体,用自己的性命,去亲自触摸到了秘密的核心—— 他躺在一堆红蛇中,被它们触摸,亲吻,舔舐—— 最后,他自己变成了那个秘密。 他全身血红,额头的皮肤里塞进了一块蛇币。 他的喉咙中长出了一个特殊的器官,那像是它的舌头,又不像是舌头。 他只要一用力,那个东西就会如同鞭子一样从他的嘴巴里面飞奔而出。 他不是一直都想知道秘密是什么吗? 现在好了,他成了他最想知道的那个秘密的核心,他自己就是那个秘密了。 他成了一个蛇人。 难道说,他本身其实就是一条蛇?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会成为现在的样子? 余文泽自己也不知道,但是,很快,他就会彻底知道了…… 身在黑暗的深渊中,漂浮了也不知道多久,脑袋迷迷糊糊,眼皮一跳一跳…… 余文泽终于再次睁开了眼睛—— 此时的时间,凌晨五点。 四周黑漆漆,他的眼睛中闪着两点红色的光芒。 第499节 在黑夜中,他的眼睛竟然变成了血红色的。 “砰!”地一声响,他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 耳边随即传来了一声低哼。 他吓了一跳,往旁边一退,同时,手掌似乎触摸到了什么开关。 “啪!”地一声响,灯光亮了起来。 明亮来得太过于突然,他急忙将眼睛闭上,试着眨了几下之后,才缓缓睁开。 他的内心忽然有点厌恶光亮。 他皱着眉头,环顾四周。 这里是一间房子,房间内空空荡荡,墙壁是艳红色的,似乎是想要让身处其中的人心情高涨。 他此时正躺在地上。 地上铺着一张厚厚的床垫,很软很舒服。 他看见自己全身赤裸,一丝不挂,他的皮肤还有些发红发胀,但看起来似乎跟他平时的时候差别不是那么大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活动了下脖颈,隐约间,他似乎看到身后有个什么东西—— 他的脖子‘咔嚓’一声脆响,竟然硬生生转动了一百八十度度扭到了背后! 他的背后,躺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一个赤条条的女人! 女人蜷缩着身子,双手抱住胸口,双腿夹紧,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她的脸面。 余文泽大吃一惊! 忽然间,女人鼻尖发出一声闷哼,随后,长出了一口气,微微转了一下身子。 长发散落到两边,她的脸蛋露了出来。 这是一张美丽的脸,一张精致的脸,一张曾让余文泽朝思暮想的脸。 她,正是铃儿! 第256章 地下惊情(下) 身边躺着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铃儿。 铃儿赤身裸体,就躺在余文泽的身边。 余文泽也赤身裸体。 一男一女,两个赤身裸体的人,躺在同一张床上,相隔不到半米的距离。 余文泽震惊了,在看见铃儿的那一刻,他就懵住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能在这里见到她,更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来见她。 这时候,铃儿抬起手,搓着自己的双眼,嘴里发出一阵轻微的哈欠声。 她醒了,如果她醒来发现自己赤裸裸地躺在一个同样赤裸裸的男人身边,她会作何反应呢? 她睁开了眼,光线很亮,她轻皱了一下眉头,眨巴了几下眼睛。 她眯着眼,看见眼前模模糊糊似乎有一个人影—— 适应了一会之后,她彻底睁开了眼睛。 她看清了那张脸,那张脸很熟悉,但又似乎有些陌生。 她用力在脑中回想着,猛然间,她想起来,这个人,正是——余文泽! 她张大了嘴巴,显然异常吃惊。 她看见余文泽似乎跟之前有些不一样了,皮肤的颜色好像变得有些发红,眼睛的颜色好像也变了,头发比之前短了,整个五官都似乎变得坚毅了许多。 他看起来更像个男人了,比之前更加具有男子气概了,尤其是他的胸膛和肩膀,都硬邦邦的,线条比之前明显了,他的皮肤底下的血管隐约可见,在快速流动着,似乎正在充血膨胀。 忽然间,铃儿眉头一皱,她这才意识到余文泽的上半身竟然裸着—— 她张开嘴,刚想要说话,目光忽然往下一移,她看见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不——” 她不该看见它的。 这时候,她的脑子才彻底从懵懵懂懂中苏醒了过来,她轻叫一声,低头一看,发现自己也全身赤裸,她急忙抱紧了双臂,往墙边退去。 她脸色红彤彤,既气愤又羞愧,她大声道:“余文泽!你竟然做出——这样的事!!” 余文泽眉头一皱,他的目光望着铃儿的眼睛,没有望别的地方看去,他苦笑一声道:“我也是刚刚苏醒……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铃儿怒斥一声:“你快把头转过去!” 余文泽耸了耸肩,转过头去,用双手捂住了他的下体。 铃儿在余文泽的身后鼓捣着什么东西,传来一阵嗤啦啦撕扯东西的声响。 过了好一会儿,铃儿的声音才从他的背后传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500节 余文泽:“我可以转过头来了吗?” 铃儿:“不要!” 余文泽:“好吧——”他背对着铃儿道:“我真的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在你醒之前三分钟醒来,不过,在这之前,我记得我正在和矮人院长谈话——” “和矮人院长谈话?你们谈什么了?” “这个——就算是告诉你了,你也未必会信,而且,没有什么作用……倒是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你不是在上面吗?” 余文泽这一问,铃儿才忽然想起来她来这里的真正目的,她千辛万苦来到了地下,见到了院长,就是为了救出小玉,但她一句话都还没说出来,就晕倒了过去,醒来后,却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地躺在一间陌生的房间中…… 铃儿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焦虑:“我来这里多久了……我睡了多久?” “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也是刚刚醒。” “完了!完了……小玉肯定完了——我一定要出去,我要找到院长,跟他说明情况——” “你不要着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小玉怎么了,你先跟我说说,说不定我可以帮你。” “小玉被抓起来了!吴野他们认定她是杀人凶手,正准备将她处死呢,我这次来,就是来找院长求情来的!”铃儿一边说着,一边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刚往前走了两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道:“你转过身去——” 余文泽往旁边一扭,恰好看见了铃儿正站在自己的身侧,铃儿手中抓着一块撕扯下来的床垫边角,巴掌大小,遮在胸前,不知是因为她的胸太大的缘故,还是撕扯的床垫边角太小的缘故,她的胸部毫无保留地展示在了余文泽的面前。 余文泽张开了嘴巴,这一次,他没有选择移开自己的目光。 “叫你转到另外一边,你在看什么呢!”铃儿羞红着脸大声叫着。 余文泽急忙低下头去,屁股一百八十度旋转,面向了墙壁。 铃儿站在余文泽的背后沉默着,似乎在盯着他看,看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是在看些什么。 忽然间,余文泽感觉有些不公平。 为什么女人可以随便看男人,男人看一眼女人就是耍流氓了呢…… 他的心里有些气愤,这时,他才感觉到,其实男女一点都不平等,他此时正被这种不平等给欺压着。 其实,他和铃儿全都是赤身裸体,本来就可以坦诚相见,但是为啥现在你能看我,我不能看你呢…… 余文泽想着想着,就要回过头来,但他迅速明白过来,这只是自己另外一种情绪在支配着他,他要控制这股情绪,他紧咬了一下牙关,还是选择了默默地盯着墙壁看。 铃儿终于走动了起来,她走到了房门前,用力敲打起了房门,同时不停地喊叫着:“救命啊!来人啊!有没有人?!院长——院长——救命啊!救命!” 喊了半天,外面没有任何的回应。 她敲打着房门,也没造成多大的动静,房门不是铁的,似乎是木头的,又似乎不是木头的,像是胶皮的。 总之,她的敲打声和喊叫声最终只留在了房间内,并没有传出去。 看来,这个小房间是专门为他们两个人定制的。 就算是喊破喉咙,估计也没什么用的。 她颓然坐在了地上,一坐在地上,她立马轻叫一声,猛地站了起来,她再次意识到,自己的身上什么都没有穿,也就是说,她光着屁股…… 光着屁股,怎么能够随随便便往地上坐呢? 她望向了那张铺在地上的床垫,床垫似乎是泡沫的,又似乎是麻线的,总之,比光秃秃冰凉的地面要好许多。 她朝着床垫走去,偷偷瞅了一眼余文泽的后背。 余文泽依旧面对着墙壁,一声不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刚刚,铃儿还盯着他的后背看了好一会儿,在他的后背上,隐隐约约似乎画着很多红色的线条,那些线条弯弯曲曲的,有的清晰,有的模糊,有的粗壮,有的短细,似乎组成了一个图案…… 铃儿再次驻足观望,似乎忘记了余文泽此时也正赤身裸体着。 忽然间,余文泽扭过头了头来,望向铃儿,缓缓说道:“为什么只能你看我,不让我看你啊?” 铃儿吓了一跳,她本能地抬起手,‘啪!’地一声打在了余文泽的脸上:“流氓!”但是,打完之后,她瞬间就后悔了,幸亏刚才的一巴掌力气并不是很大,她现在只希望余文泽不要生气…… 余文泽的头再次面对着墙壁,一声不吭,刚才那一巴掌,他挨了也是白挨,他可以反抗的,可以理直气壮地转过身来和她对峙的,甚至可以用强,但是他没那么做,毕竟他不是那样的人。 如果他真的做出了那种事,那么,他便不是余文泽了,而是一个披着余文泽皮的穷凶极恶的陌生人。 “铃儿,你究竟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余文泽的语气平稳了许多,似乎刚才那一巴掌不仅将他的念想打没了,连负面情绪也打没了。 女人的巴掌有时候就有这样的奇效,被打了,反而还会变得老实许多。 “我在病院的院子里发现了一个下水道,我爬进了下水道里,在里面一路爬,一路爬,爬到尽头的时候,我看见矮人院长出现了,这时我已经精疲力竭,我晕了过去……最后一眼,我看见他将我从地上抱了起来,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跟我很像啊——”余文泽说了一句,立马闭上了嘴巴,他明白,自己跟铃儿的遭遇其实完全不一样,他经历过的恐怖事情,铃儿并没有经历过,而且,他现在连自己到底是不是人都还有些怀疑。 一边想着,余文泽一边伸出手,抚摸了一下他的喉咙,喉咙里那个东西鼓鼓囊囊的,似乎随时都可能从嘴巴里面钻出来。 这时候,他忽然感觉有些口渴。 感觉口渴之后,他的脑子里随即出现了一个遥远的模模糊糊的回音声,那回音声像是来自与梦境一般,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但是他能感觉到那个声音就在他的脑海中,就在远处,在召唤他,在鼓励他,在引导他—— 他的喉咙滚动了一下,他急忙奋力往下咽着,他不想吓到铃儿,更不想伤害铃儿。 现在,他的内心异常痛苦。 他真真正正地明白了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怪物,一个他曾经惧怕的,曾经好奇,曾经想要去一探究竟的那种怪物…… 但是,他跟那些怪物似乎有所不同,那些怪物没有思维,无法控制自己,而他,可以控制自己,而且,还有自己的思维,甚至连模样都没特别大的变化。 第501节 这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 矮人院长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他自己现在究竟是人还是怪物? 余文泽面对着墙壁,冥思苦想着,似乎已经忘记了身后的铃儿。 忽然间,他感觉自己的后背被什么东西给戳了一下。 他想都没想,就回过了头来。 回过头来,他就看见了铃儿。 铃儿也刚好抬起头,看着他,她的一只手抬起,食指正戳在余文泽的脊背上,似乎在研究什么。 四目相对。 两个人都有些发愣。 没有了最开始的尴尬,没有了大叫小怪,也不再那么遮遮掩掩。 两个人终于赤诚相见了。 一丝不挂,完完全全的赤诚相见,坦胸露乳。 你看着这,我看着你。 两个人就这样看着对方,也不说话,也不眨眼。 对方的瞳孔里,有自己的影子。 两个人似乎在玩一个游戏,游戏的名字叫:谁先眨眼,谁就输。 第257章 代号【思维空洞】 地下工厂,没有白天和黑夜之分,在这里,永远都灯火通明。 这里虽然充满光亮,但并不代表这里就很光明,相反,这里,无比黑暗。 浓重的血腥味在工厂的上空肆意弥漫着。 历经了两个月没日没夜的辛勤劳作之后,整个工厂内,地面上,墙壁上,甚至是黑衣人们的衣服上,都被染红了。 染红它们的,似乎正是鲜血。 鲜血挥洒在工厂内的每一个角落里。 整个工厂都成了血红色的。 连头顶的光线似乎也逐渐成了红色的。 红色笼罩在每个人的脸上,人脸也成了红色的。 红色的脸,红色的眼,红色的皮肤,红色的舌头伸在外面,一伸一缩。 除了最上层的肉食切割和运输车间之外,整个地下工厂一共分为三层。 第一层是加工区域,在这里,主要是加工和制造鲜血,同时也制造一些肉类,还顺便榨取真人的鲜血,进行相关的研究和提纯。 偌大的一层楼,都是为了制造和人类鲜血类似的这种液体,它不仅和鲜血的色泽相似,味道也很相似,甚至口感,润滑度,和里面包含的物质元素及比例都和真人的鲜血基本一致。 他们在造血,这是一项很前沿的科学研究。 但显然,这批黑衣人并不是科学家,他们只能照葫芦画瓢,造出来的血能喝就不错了,具体里面掺杂了什么,怕是除了黑衣人的首领之外,无人可知。 他们造出来的血,看起来跟血一样,喝起来的味道跟血也差不多,但是实际上,那并不是血,只是一种人工合成的物质罢了。 他们造出来的鲜血是给地下第二层的人和地下第三层的‘人’用的。 第二层的人,绝大多数都是普通病区楼的病人,还有一些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人,或许是乞丐或者流浪汉之类的。 这些人,是他们研究的实验标本。 第二层有很多个实验室,每个实验室中都有一套极其先进的设备,每一套设备都各司其职,每一个实验室也有着它独特的作用。 有专门清洗的,有解剖的,有放射的,有研究身体机能的,甚至还有专门研究思维的。 在这一层,那些病人被经过一层层的改造之后,成为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半人半鬼,可以这么理解。 此时,他们唯一的食物便是第一层制造的鲜血了。 除了血之外,他们什么都不需要。 只有通过喝血,他们才会保持生命,喝别的和吃别的,都没作用。 在每一次对这些人的改造过程的培养过程中,黑衣人们便会发现更多的东西。 失败的例子数不胜数,许许多多无辜的人成为了他们刀下的冤魂,死无葬身之地,最后肉体还要被墓地中红蛇给啃噬,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成功的例子也很多,那些被成功改造后的人便会被他们冰冻起来,他们在这些人的身上进行着跟踪研究,一步步完善他们的计划,一步步达到他们最终的目的。 然后,便是第三层,第三层是最关键的一层,也是所有上层研究结果汇总的一层,这一层里,他们主要的研究对象是蛇,也就是墓地里的红蛇,以及那条无比巨大的蛇王。 第二层的人和第三层的蛇在这里进行融合,他们会长出蛇信子,会用蛇信子去主动吸取活人的鲜血。 他们的躯体再次变化,他们的思维也再次变化。 第502节 截至到此,他们已经成为了蛇人。 而蛇人,正是他们研究的最终目标。 绝大多数的蛇人都没有思维,他们的思维被强行剥离了,他们成了一种机械般的动物。 在普通的蛇人之上,还有一种高级的蛇人,他们能够控制自己想要喝血的欲望,具有自己的思维,他们的身体虽然已经成了蛇人,但是思维却还是人类的思维。 比如矮人院长,比如余文泽,这样的高级蛇人,有着一定的传承关系在里面,普通人很难进阶到这一步。 他们研究人体,通过某种手段将活人变成会吸血的半死人。 然后他们再研究红蛇,将吸血人和红蛇结合到一起,成为蛇人,蛇人会传人,一旦被咬之后,就会成为新的蛇人。 这就是他们计划的第一步,这一步在一个多月之前,基本已经完成。 然后是计划的第二步,也就是培育高级蛇人的过程,以及让蛇人进化和传染的过程,这个过程在十天前基本已实现。 然后是计划的第三步,也就是最后一步—— 这一步目前正在实施,具体是怎么回事,无人可知,但是,依目前的形式来看,肯定跟余文泽有关,甚至和铃儿也有很大的关系。 他们的整个计划被称之为——【思维空洞】。 【思维空洞】计划的正式启动要从十七年前的那个风雪飘扬的夜晚说起。 那一年,矮人院长还不是院长,只是一个小矮人,梅医生也不是主治医生,只是一个小护士,他们在那一晚的时候,忽然接到命令,让他们拿着一个黑盒子,赶往一个秘密场所。 黑盒子里装的正是病院后面的墓地中独有的吸血蛇,它们生在墓地,长在墓地,速度奇快无比,擅长吸食血液。 这一次的会面,正是病院中的首脑人物和黑衣人的头领们的第一次会面。 也就是在那时,【思维空洞】计划正式创建。 【思维空洞】计划从创建,到如今的接近尾声,整整持续了十七年,当然,开始有几年是在筹备阶段,还有中间几年因为前院长的死和黑衣人组织内部的权利变更而被搁浅了,甚至是变更了。 但是,不管病院内谁掌权,不管黑衣人组织的权利更迭是怎样的,【思维空洞】计划一直在运行着,从未被叫停过,而且,随着时代的发展,他们越来也重视这个计划。 黑衣人组织有的是钱,所以这个计划无关乎钱财,不是为了利益而做。 这个计划,关乎性命,关乎许许多多人的性命,而且,它远远比实际看起来的要恐怖和危险得多。 后来,阎罗沙上任之后,靠着他出众的能力以及强横的手段,将计划再次运转了起来,并且,为了给黑衣人头领一个交代,他以身试毒,用自己的性命来验证了计划的可行性。 所以,几年前病院的那起恶魔事件,其实是【思维空洞】计划全方位开启的预示,那时的矮人院长差点赔上了自己的性命,但后来,他还是活了过来,虽然已经毁容,但是,他获得了他想要的东西。 他成了一个高级蛇人。 矮人院长,是第一个高级蛇人。 这对于【思维空洞】计划的正式落地,起到了异常关键的作用。 后来,计划全面开启,矮人院长已经证明了他自己的能力和价值,并证明了计划的巨大的可行性。 所以,这之后,他想要什么,黑衣人就能帮其搞到什么。 他想要什么样的人,他们就能给他送来什么样的人。 所以,陆陆续续的病人被送了进来,这些病人他们既可以拿来当活体研究,又可以用来掩人耳目,甚至还可以做别的有关的实验项目,比如重病楼的那些病人。 然后是院警们被送了进来,护士们被送了进来。 但其实,最近半年,只进来了一个新院警和一个新护士,那就是余文泽和铃儿。 这两个人,是不是矮人院长钦点的呢? 在这两个人的身上,是不是还隐藏着别的什么秘密呢? 【思维空洞】的最后一步,究竟又是什么呢? 这些问题,只有等待着余文泽和铃儿给给我们一一揭晓了。 此时此刻,在一间灯光昏黄的房间内,站着四个人,在他们的面前,是一个电脑屏幕,屏幕中赫然显示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是余文泽,女的,正是铃儿。 站在中间的两个人,左边的是一个穿着雍容华贵,嘴里叼着一只巨大的雪茄的老头,他此时正在吞云吐雾,眼睛眯起,似笑非笑地盯着屏幕。 这个人,正是黑衣人的首领,也就是他们的会长。 在会长身旁,站着矮人院长,他带着面具,披着黑红色的披风,一双古井不波的眼睛冷冰冰地盯着屏幕。 在矮人院长的另外一边,站着梅医生,梅医生也在盯着屏幕。 在会长的另外一边,站着黑衣人组织的小头目,一个穿着一身黑衣,身材魁梧的家伙。 四个人站在屏幕前面,盯着屏幕中的两个人。 此时,那两个人正在相互对视,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良久都没有动静。 会长吸了一口雪茄,缓缓说道:“多久能行?” 矮人院长低声道:“不知道,但相信不会太久。” 会长:“我是问这个过程要持续多久。” 矮人院长似乎吸了一口气,良久过后,他才道:“实话说,失败的几率很大,有可能只需要几天,但有可能要好几个月,甚至好几年——” 会长猛地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来,望着矮人院长道:“把能喝的都给他们喝了,能吃的都给他们吃掉,必须要加快节奏,我们可以等,但是上头的人——等不了!” 第503节 矮人院长抬起头来,盯了一眼会长,随后,低下头道:“我这就去办。” 话音未落,他就转身走了。 梅医生紧随其后。 会长吸了几口雪茄之后,也转身走了,那个黑衣人小头目似乎有些依依不舍,但最终还是跟在会长的身后走了。 电脑屏幕中,余文泽和铃儿还在对视着。 他们已经不知道看了对方多久,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他们似乎已经石化了。 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他们并未听见。 外面响起了一阵细微的说话声,他们也未听见。 一个小管子透过门底下的缝隙伸了进来。 一团白色的烟雾从管口中喷射了进来。 烟雾在空气中升腾,在房间内弥漫—— 这时候,余文泽忽然眨了一下眼睛。 几乎在同时,铃儿也眨了一下眼睛。 第258章 禁忌之屋(上) 两个人几乎在同时眨了一下眼睛。 似乎在这之前,他们的时空静止了一般,此时,才真正苏醒了过来。 “呼!” 余文泽奋力吸了一口气,空气中似乎有股奇怪的味道,但并不是特别难闻,好像还有些香。 铃儿也吸了一口气,她望着余文泽,脸色又变红了。 “你看什么?!” 铃儿抬起手掌,作势欲打,但她毕竟不是一个性格刚烈的女人,她的骨子里还是有一种小女人的羞涩和腼腆在里面,所以这一掌,当着余文泽的面,她是无论如何也挥不下去的。 她抬起的手掌缓缓放下。 他们两个面对面,相隔不到半米的距离。 有种异样的情绪在两人的中间流动了起来。 灯光昏黄而暧昧。 空气中的温度在上升,四周越来越热,身子也越来越热。 余文泽很识趣地闭上了眼睛,他闭着眼睛,张开嘴,说道:“铃儿,你有没有发现,我们好像是被困在这里了……” 这是一句废话,但此时此刻,在这样的情境之下,余文泽实在想不到,他除了这句废话之外,还能说点什么。 铃儿望着余文泽紧闭的眼睛,似乎觉得有些好笑,她的嘴巴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能笑出来,她轻吸了一口气,环顾四周之后道:“我觉得……他们是故意的……但是,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余文泽眉头一皱,睁开了眼,但是迅速地,他就闭上了。 他张开嘴,似乎要说什么,但想了半天,还是没能说出来,有些事,他不能让铃儿知道,让她知道,除了徒增恐惧之外,没有任何的作用。 场面再次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两个人坐在同一张床上,面对面,一个人闭着眼,一个人睁着眼。 闭着眼的余文泽虽然什么看不见,但是想象力却在他的脑海中纵横驰骋,他想到了很多,想到了很多他即使睁开眼都看不到的东西…… 睁着眼的虽然能够看得见,但是有些东西她不敢去看,甚至看一眼就会感觉到害怕,感觉到恐惧,还感觉到羞愧…… 21岁的余文泽是个处男,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一个陌生女子赤裸的身体,还是在这么近的距离,而且还是这么年轻貌美的女子。 20岁的铃儿是个处女,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一个陌生男人赤裸的身体,而且还是这么俊美,身材这么结实的男人。 铃儿喜欢小玉,但那似乎更多的是一种精神上的依恋和心灵上的共鸣。 她看着余文泽的身体,看着他那有些微红的皮肤,看着他皮肤底下一条条结实的肌肉,不知为何,她竟然感觉自己的身子有些发烫了起来。 她轻咬了一下嘴唇,迅速深吸了一口气,将目光转向了别的地方。 空气中的香味越来越浓了。 房间内的温度似乎正在缓慢升高,不知不觉间,铃儿的额头上头浸出了汗珠,她伸出手抚摸了一下,一把汗水被她被摸了下来。 她雪白的香肩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香肩挂水,总是充满着无穷的诱惑力,但是可惜的是,这诱惑力,余文泽并没有看见。 铃儿深吸了一口气,她忽然感觉脑袋似乎有些迷糊,也不知道是被热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这时候,耳边似乎想起了一阵奇怪的声音,她瞪大了眼睛,望向四周。 四周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她猛然意识到,声音好像是从对面传来的,而她的对面此时正坐着余文泽。 她急忙扭回头来,恰好看见余文泽睁开了眼睛,望向他。 他的鼻子里发出一阵呼哧呼哧的声响,刚才铃儿听见的莫名其妙的声音原来就是余文泽的呼吸声。 第504节 余文泽的眼睛逐渐睁大,他的额头上也冒出了汗珠,他的皮肤似乎变得更红了,皮肤下的血液快速地流动着。 两个人面红耳赤地盯着对方看。 温度越来越高,香味融合在空气中。 脸蛋红扑扑的,汗流浃背,在他们的肌肤上缓缓流淌了起来。 余文泽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发晕,但仅仅只是有些发晕而已,他的思维还是很清醒的。 他知道自己现在在那里,正在干什么,但是他却有些无法确定自己即将要干什么,因为他感觉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汹涌而来,他想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抵挡,但就是抵挡不住。 那股强大的力量从他的血管中流窜了出来,汇聚到他的胸口,从胸口逐渐涌到他的小腹处。 他的双腿之间有些发热,有点发烫,似乎有个火球正在双腿间燃烧—— 他皱了一下眉头,微微低头,看了一眼铃儿的胸口—— 他感觉这个动作不是他的思维控制的,而是他的情绪控制的,或者别的什么本能控制的,毕竟,他不是这样的人,而且,铃儿与他而言,更多是一种亲密的朋友关系。 他不该去看她的胸口的。 可是,他还是看见了。 他看见了铃儿的胸部,她的胸部像是那种比较大的红富士苹果一样,圆圆的,白白的,饱满,坚挺,还有一丝红润。 他的脑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幻象,他看见这个胸部在朝着他晃动。 他吓了一跳,猛地眨了一下眼睛,随后,抬起头,看了一眼铃儿。 此时,铃儿也正在看着余文泽的胸膛,她的目光正在往下移动,她的表情有些迷醉,她的眼神朦朦胧胧的,她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或者说,已经陷入了一种迷离的状态中—— 余文泽有些害怕,他觉得有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他有预感。 他知道自己不能让这件可怕的事发生,一定不能,他要阻止这件事。 所以,当铃儿的目光还没有移到他下面的时候,他就急忙转过了身去。 他重新面对着墙壁,闭上了眼睛。 他大口地深呼吸,试图镇定下心神,但不知为何,越是深呼吸,心情好像越是激动不已。 砰砰的心跳声传来,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有问题了。 温度越来越高,汗水越来越多。 他想要脱衣服,但是还没等做出脱衣服的动作,他就意识到自己早就一丝不挂了。 他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再次深吸了一口气。 忽然间,背后传来了一声闷哼。 余文泽急忙问道:“铃儿……你没事吧……” 他的话说出来之后,他自己听了都有些吃惊,他的声音竟然软绵绵的,毫无力气。 他忽然有种窒息的感觉,他猛地吸了几口气,才好受了一些。 身后再次传来了铃儿的闷哼声,似乎她正在和自己体内的什么东西做着艰难的对抗。 余文泽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热了,温度越来越高,皮肤红彤彤的,像是要燃烧起来了一样。 血液在血管内飞速流动着,心跳越来越快,双腿之间也越来越滚烫。 他紧咬着牙关,在和自己的身体对抗着。 他想要回头看一眼铃儿,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回头,一旦回头,就可能真的回不来了。 灯光昏黄,迷离扑朔。 余文泽的身后,再次传来了一声压抑的闷哼。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这声音,有些不太对劲,不像是铃儿发出来的,倒像是什么动物—— 他睁大了眼睛,蹬着墙壁。 一滴汗珠从额头滚落,挂在了眼皮上,咕噜一下,滚进了眼珠,他眨了一下眼睛,汗珠在眼睛里面蔓延开来。 眼前的景象面色模糊,免得迷离。 “啊~” 一声轻哼自身后传来,这声哼叫让余文泽的防线几乎崩溃。 他紧咬着嘴唇,咬出了血迹。 他知道恐怖而可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也许就在下一秒,也许就在这一瞬间—— 可是,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一定不能这么做! 虽然他有感觉,他早晚会控制不住要这么做的,但是,此时此刻,他唯有不停地跟自己说:一定不要回头,一定要忍住。 深呼吸……吸气,呼吸,吸气,呼气…… 忽然间,一只手掌搭上了他的肩头—— 手掌柔软,温热,光滑—— 手掌放在了他的肩头,往下面轻轻一抹——在他的脊背上轻轻摩擦着,滑动着—— 第505节 余文泽忍不住要尖叫起来了。 在那一瞬间,似乎有颗地雷在他的脑海中爆开了。 “轰!”一声响! 他的脑子炫空了! 他猛然回过头来—— 还没等他看清眼前的景物,一双唇便贴在了他的嘴唇上。 两双干热的唇紧紧贴合在了一起—— 湿润,温热,带着香甜的气息。 第259章 禁忌之屋(下) 密闭的房间内,灯光昏黄。 四周的墙壁是红色的,红色刺激着人的感官,让人的情绪不自觉地就高涨了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香气,这香气刺激着人的大脑,让人头晕目眩。 余文泽和铃儿两个人的唇黏在了一起。 他们亲吻着对方,用自己的唇润湿着对方的唇。 两双唇在轻轻摩擦,两个人的呼吸都变得厚重了起来。 余文泽喘着粗气,他觉得自己更热了,浑身发热,恨不能将皮肤也揭去,才会畅快一些,他虽然很热,脑子有些疼,但他的思维是清醒的,他睁着眼,看到了面前的铃儿,铃儿的脸红扑扑的,铃儿的眼睛眯缝着,铃儿的嘴唇贴在他的唇上。 他想要推开她,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而且,从铃儿的眼神中。 但是,他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明明脑子里想着要去推开,想着去拒绝,但是身体却一点都不听使唤。 他的手臂抬了起来,他的手掌放在了铃儿的腰上。 铃儿的腰很滑腻。 他想要去推开,但是仅仅使了一点力气,他根本就推不动。 不,其实是他不想推,因为他实在是做不到啊…… 铃儿的唇还在他的唇上亲着,酥麻酥麻的,他的心跳比之前更快了,似乎心脏随时都可能从胸膛里面蹦出来。 他缓缓抱住了铃儿的腰—— 他本来抬起手是去推开她的,但现在,却环抱住了她的身体。 铃儿也靠了上来,她的眼睛眯缝着,眼神迷离扑朔。 余文泽奋力移开嘴巴,喊了一声:“铃儿,不要这样~” 他的声音软绵绵的,毫无力气,自己听着都有种恍惚的感觉。 铃儿似乎没有听见,她也抬起了手臂,抱住了余文泽的身体。 两个滚烫的身体抱在了一起。 余文泽的脑子彻底不停使唤了。 他的呼吸加快,瞳孔放大。 他紧紧抱住了铃儿,再次亲了上去。 反正这里也没有别人,反正他们两个已经赤诚相见,反正他一直都喜欢铃儿…… 他彻底放下了思想的包袱,一边亲吻着铃儿的脸颊,一边将她放倒在了床垫上。 他压在了她的身上,亲吻着她的脖颈,她的胸膛,用津液来帮她的身体降温。 他的手指在她的身上滑动着,一寸一寸,一点一点,每到一个地方,就停留一下,轻柔地爱抚着。 他太喜欢她了,即使在这样的时候,都不愿意用太过于粗暴的方式。 灯光逐渐暗去,他们并未发现。 或许,他们现在希望灯光暗去,最好全世界都暗去。 因为现在,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终于,悄无声息之间,灯光逐渐灭了。 房间内只剩下了一丁点的光亮,这光亮只能照亮他们两个人的身体的大致轮廓。 香气并未散去。 温度依旧很高。 他们的身上流着汗,他们在喘息着,在低声喊叫着,在呻吟着—— 忽然间,一声轻响。 灯光彻底暗去。 铃儿发出了一声惨叫声,惨叫声在禁闭的房间内回荡着,一遍又一遍。 余文泽被吓了一跳,他吓得差点从铃儿的身上跳开,幸亏,他忍住了。 第506节 他再次趴在了铃儿的身子上。 他汗如雨下,气喘吁吁。 房间内一片漆黑,他没有注意到,铃儿在他的身下闭上了眼睛,气若游丝,他没有注意到,他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体此时已经发生了变化,也没有注意到他的舌头不知不觉地从嘴巴里面伸了出来—— 他闻到了鲜血的味道,那味道充满着一种特殊的诱惑力。 他感觉异常的口渴,他脑子发胀,一个声音在他脑中的某个角落里呼喊着他,鼓励着他,召唤着他—— 他的舌头从嘴巴里面缓缓伸出,越伸越长。 舌头自嘴中垂落,悬在半空,足足有二十厘米长,舌头的尖端分叉,在空中微微震颤着。 铃儿的双眼紧紧闭着,眉头轻轻皱起,她似乎很痛苦,但又似乎有些另外的感受,总之,她完全沉浸在了那种独特的感受当中,根本就没发现,有一根红色的大舌头已经伸到了她的面前。 忽然间,余文泽惊叫了一声。 “不!” 他将舌头重新吸回了嘴巴里,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番之后,最终停留在了脖颈中间。 这时,铃儿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还是有些迷离,像是喝醉了酒一样。 但是,刚才余文泽那一声惊叫,似乎还是让她的意识有了某些觉醒,她看了一眼余文泽,然后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 然而,事情已经发生了,该来的已经来了,不该来的也来了。 铃儿已经躺在了余文泽的身下,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寻不回来了,比如贞洁,有些东西,得到了,却极有可能失去,比如爱情。 铃儿再次闭上了眼睛。 余文泽也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只有两个人的喘息声。 几分钟后,余文泽叫了一声。 之后,便没有了声音。 两个人赤裸裸躺在了床垫上。 灯光逐渐亮了起来。 床垫变成了红色的。 空气中的香味正在逐渐散去。 余文泽缓缓闭上了眼睛,理智逐渐回归大脑,对于刚才一时冲动发生的事情,他现在感觉有些惭愧,他扭过头去,看了一眼铃儿,铃儿此时正抱紧双臂,眉头紧紧皱起,似乎还有些痛苦。 这时,有一个问题,跃入了余文泽的脑海:为什么他们两人会同时出现在这呢?还是以这样一丝不挂的方式? 或许,矮人院长就是想要他们两人做这样的事情? 难道,他们在外面监视着他两?! 余文泽一想到这,立马吃了一惊,但是,他没有立即起身查看,而是缓缓睁开眼,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头顶墙壁的四个角落,然而,他并没有看见监视器,他稍微放松了一些。 如果真的被监视了话,那简直是没脸见人了,他自己还好,关键是铃儿—— 毕竟现在,铃儿已经是他的人了,他不仅要保护她的安全,还要守护她的名声……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响。 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去,他看见铃儿在低声哭泣,眼泪从她的眼角缓缓流出。 他有些怜惜,又有些心疼,他缓缓伸出手,抱住了铃儿。 异常突然地,铃儿忽然睁开了眼睛。 “啪!”地一声响,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余文泽的腮帮子上。 这一记耳光又快又重,五道血红的指印瞬间就出现在了他的脸颊上。 “你这个——禽兽!” 铃儿大声喊叫着,她的声音哽咽,泪水簌簌落下。 她的身子在发抖,双腿蜷缩着,双臂环抱在胸前。 她的表情和动作都表明她现在是有多么地无助和脆弱。 余文泽被打懵了,他愣愣地看着铃儿,他忽然也有种要哭的冲动,不只是因为疼的,还是因为被骂的。 但是,他没有哭。 此时此刻,作为男人的他,怎么能哭呢? 他靠了上去,再次伸出手臂,紧紧抱住了铃儿。 “啪!”又是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铃儿哭着大喊,“你这个禽兽,这个流氓,你给我滚!” 脸颊火辣辣的疼,心也有点疼。 可是,这一次,他没有松开,他的双眼望着铃儿的眼睛,缓缓道:“都怪我,都怪我。” “啪!啪!啪!”三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余文泽——你快给我松开!” 余文泽没有说话,他紧紧闭着嘴巴,沉默着。 第507节 这时候,沉默的力量比语言要大得多。 他紧紧抱着铃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想要保护她,他想要呵护她,他想要爱护她,用他自己全部的生命。 从很久之前,他就这么想过,现在,他依然这么想,而且,他必须要这么做了—— 终于,铃儿不喊叫了,也不打他了。 似乎,她的力气没了,又似乎,她想通了什么…… 慢慢地,她的头靠在了余文泽的肩膀上,泪水还在往下流,止不住地流。 这一块坚实的肩膀,才是她现在最需要的。 忽然间,一句话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善良的人总会如愿以偿的。 一定会。】 这句话,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 是谁说的呢? 铃儿的眉头紧紧皱起,话就在她的脑海中沉浮,但她却记不起来是谁说的,更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过了一会,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最后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滑落而下。 “啪嗒!”一声,落在了红色的床垫上。 有些改变,注定无法回头。 而她,也早已不是那个初来乍到的大家闺秀。 第260章 管道恶战 命运的交叠,总在不经意之间。 说是缘分也好,说是宿命也罢,有些事情总不是人力所能左右。 人定胜天,表明的或许是一种决心,而不是一种必然的结果。 人怎么一定能胜天呢? 或者说,人怎么会知道天意究竟如何呢? 生老病死,哪一样不是猝不及防? 得到的时候,那一瞬间的快乐,远远敌不过失去的时候,那没日没夜的痛彻心扉。 有的人,如果没有外界的突然干扰,如果不曾身陷感情的漩涡,可能一辈子都困在自己的小世界当中,别人进不来,她也出不去,爱恨情仇,原本就是很私人的事情,为何非要找个人一起分享呢? 但是,如果有一个人能和你分享所有的快乐和悲伤,有一个人能够时刻被你想着,被你念着,你知道纵然全世界毁灭,纵然被万夫所指,她依旧在你身旁,永远永远陪伴你—— 你的眼泪中包含着她的痛苦。 你的悲伤中暗含着她的故事。 你的眼中是她的脸。 你的心中藏着她的情。 或许,这就是爱情。 或许,没人懂得爱情。 至少,铃儿不懂,她以为自己懂了,但是,越是发现自己懂了,越是不懂,尤其是现在,当她躺在余文泽胸膛上的时候,她更加不懂了,她不仅不懂,还很迷茫,很痛苦,甚至,感觉有些愧疚,其实,她现在心里想着的更多的是另外一个人。 余文泽或许懂了,但这只是开始,没经过分手的痛苦,又何曾能够明白在一起时候的亲亲我我有多么地难能可贵,只不过,他找到了让他能够付出生命的那么一个女人,一辈子,有一个,就够了。 不管此时的余文泽和铃儿到底是懂了还是没懂,不管他们在禁忌之屋中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不管这过程是被动的还是主动的,不管是一时冲动还是早有预谋,也不管他们之间的感情走到最后到底会怎样,更不管他们还要在那间屋子里呆多久…… 不管人死人活,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骂,不管前路有多凶险—— 小玉什么都不管! 一身黑色皮衣,胯间插着两条铁棍,腰上挂着弓弩,背后背着箭袋,表情冷漠,满目仇恨的小玉——她什么都不管。 她现在只管一件事:铃儿现在安全吗? 小玉在下水道的脏水中爬行,她浑身脏乱,鲜血流个不停,可她从未停下,甚至都没过要停止的念头。 她要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爬,直到看见铃儿完好无缺地站在她的面前,对着她笑之后,她才会停止,才会放心。 她带着赴死的决心。 她不能停,更不能轻言放弃。 如果见不到铃儿,她宁愿就这样一直寻找到她死去的那一天。 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死,她如果真死了,铃儿会很伤心的,而且,她还要好好活着来保护铃儿的安全。 她咬紧了牙关,冷漠的脸上掠过了一丝痛苦的表情。 她的腰上有伤,腿上也有伤,甚至后背上也有伤。 第508节 鲜血在她的大腿上往下流淌着,‘滴滴答答’,‘滴滴答答’,落在管道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的生命正在随着这缓慢而绵长的滴答声逐渐逝去。 她草草包扎过的伤口再次崩开,她已经逐渐失去了疼痛的感觉,因为她的担心和焦虑比身上的伤要重一百倍。 “吱吱吱!”几只老鼠从旁边的管道中窜了出来,在她的身后吸食着她流出的血液,老鼠的体型很大,一双豆大的眼睛中闪烁着阴狠毒辣的光芒。 这些老鼠,终年呆在地下,它们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么鲜活的食物了。 它们跟在小玉的背后,紧紧盯着小玉的身子,小玉往前爬一小段距离,它们也跟着往前移动一小段距离。 也不知道是鲜血的味道将这些阴暗的生物从洞穴中吸引了出来,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将它们勾引了出来,老鼠们的数量变得越来越多,一只又一只的老鼠从管道的缝隙中钻了出来,加入了跟随的队伍当中。 几只大老鼠在前面带路,后面跟着几十只小老鼠,它们亦步亦趋,口中发出‘吱吱吱吱’的尖叫声。 它们跃跃欲试着,眼中射出绿光,似乎随时都可能一拥而上,将小玉生生吃掉,连骨头渣都不剩。 看着那些老鼠阴狠的眼睛,听见它们撕裂的尖叫声,小玉忽然有点害怕了起来。 要是人她还不害怕,但是老鼠,她却有点害怕,不,准确的说,是感觉有些恶心。 她拔出了一条铁棍,握在手中,对着身后的老鼠群挥舞了几下。 老鼠们往后退了一小段距离,但很快又拥了上来。 “当!当!当!” 她用铁棍敲击着管道,发出一阵剧烈的金属撞击声。 老鼠们似乎有些害怕这个声音,急忙吱吱狂叫着往后退去。 “当!当!当!” 她再次敲打起了铁管,金属撞击的声音让她自己听起来都感觉有些刺耳。 老鼠们如同退潮一样,‘哗啦啦’眨眼间便消失在了管道中。 她长吁了一口气,坐在了原地,背靠着铁管。 她必须要休息一下了,如果不休息,她很可能会直接累死在这里面。 她死了倒是无所谓,死在哪,哪里就是她以后的墓地,但是她死了,铃儿怎么办呢?就算是死,她也要等找到铃儿之后再死不迟。 她重新包扎起了伤口,管道中的脏水和她身上的汗水一起被包扎进了伤口中,和血水融合在了一起。 疼痛,撕心裂肺。 她紧咬着牙关,一声未吭。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一颗颗滚落而下,‘啪嗒啪嗒’落在管道中。 那是坚强的汗珠,那是隐忍的汗珠—— 她从来都是流血流汗不流泪,从小就是如此,至今也未曾改变。 此时此刻,她的身份是一个女战士,一个女勇士,一个为了心爱的人在管道中负伤爬行几百里路未曾有过丁点退缩念头的女神。 阴暗,潮湿,肮脏,充斥着邪恶的生物和无尽的臭味,在这样的下水道中,她不停地攀爬着,用受伤的身躯,一点一点往前攀爬。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在管道中爬行了多久了,凭借着感觉,她觉得应该有八九个小时了,甚至有可能还更久,或许已经过去了一天也说不定…… 中间有几次她停下来包扎伤口,顺便休息了一下。 她显然早已经筋疲力尽,她的血都快要流干了。 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停滞不前。 铃儿在前面等着她—— 铃儿需要她—— 她深吸了一口气,身上又涌出了一股力量,往前继续爬去。 管道越来越低矮,爬了一段距离之后,她感觉自己似乎又爬回来了。 她迷路了。 其实,她早已迷路很久了,只不过她自己一直没发现而已,要不然她也不会在管道中爬了将近一天了,还没有走到尽头。 她坐了地上,感觉异常的疲累。 几只老鼠又从管道的缝隙中钻了出来,吱吱吱吱地尖叫着。 “当,当,当!”小玉又敲击了起来,但是这一次,老鼠们并没有疯狂后退,而是稍微后退了一会之后,再次涌了上来,它们似乎已经不害怕了,或者是感觉到小玉已经快要没什么战斗力了。 忽然间,一只老鼠‘吱!’地尖叫一声,以奇快的速度朝着她窜去。 小玉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那只老鼠直接就跃到了她的肩头上,低头猛地咬了下去。 小玉一把将那只老鼠拽了下来,‘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老鼠在地上一个翻滚,竟然重新站了起来,它步步往后退着,一边后退,一边紧盯着小玉,豆大的眼睛中射出两道阴狠毒辣的光芒。 它的嘴巴里似乎叼着一块什么东西,正在往下滴血—— 那赫然正是小玉肩头上的一块皮。 小玉的肩头被老鼠给咬了一下,一块指头大小的皮竟然被它直接硬生生撕掉了。 第509节 四周的老鼠开始聚拢,吱吱喳喳叫了不停,让人头脑发蒙发胀。 几十只老鼠,几十双狡黠的眼睛,几十张尖锐的牙齿,朝着小玉步步逼近。 小玉害怕了吗? 小玉胆怯了吗? 不—— 小玉从不畏惧战斗。 她只不过感觉这些老鼠很恶心而已。 既然它们已经送上门来,那就没有不取它们性命的道理。 小玉以迅雷之势举起弓弩,三箭搭上,‘刷刷刷’,在同一时间射出。 三只弓弩射向了鼠群。 “吱吱!吱吱!”一阵锐利的惨叫声响起。 鲜血飞溅之间,一只老鼠被射穿了肚皮,另外一只老鼠被射破了脑袋,还有一只老鼠被射穿了脖子。 三只老鼠,当场毙命!还有几只老鼠被弓箭波及,受伤倒地。 “吱吱吱吱!”鼠群只忽然传来一阵愤怒的尖叫声。 紧接着,一大片老鼠疯狂地朝着小玉窜去,像是收到了什么指令一般。 脚下也有,头顶也有,到处都是老鼠,黑压压一片,看起来根本不止几十只,应该有上百只,甚至几百只——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黑鼠从四面八方窜来,前仆后继,如同潮水一般。 “呼啦!” 几十只老鼠从头顶落下,落在了小玉的身上! “呀——” 一声暴喝声响起。 小玉全身抖动,身上的老鼠被她尽皆甩开。 她双手的铁棍挥舞了起来,无数的老鼠在她的棍间翻滚。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她像是打乒乓球一样地打着那些老鼠,将老鼠打出去十几米远。 “唰!”一只弓弩顺手射出! “吱呀——”一片惨叫声响起。 这一箭,竟然连着射穿了七八只老鼠的身体。 鲜血飞溅,黑色的老鼠成了红色的老鼠! 老鼠的身上沾满了血,它们的眼睛也逐渐变得血红。 它们似乎真的愤怒了,真的狂暴了,不知是饥饿所致,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导致的。 但是,因为小玉实在是太过于勇猛,双棍在身前耍的密不透风,偶尔顺手还能射出几支弓弩,让无数老鼠在眨眼间命丧黄泉。 几百只老鼠围在周围,对小玉竟然无计可施。 它们原本以为小玉已经是待毙之躯,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强大的战斗力。 但是,很快,精明的老鼠们就明白了什么,它们开始对小玉打起了游击战。 脚下的老鼠开始增多,头顶的老鼠也开始增多,正面的老鼠逐渐减少,似乎隐藏了起来。 它们看起来像是在后退,但似乎又是在以退为进,看来,小玉这具鲜活的人体,它们今晚是吃定了。 “吱呀!”一声响,一只老鼠忽然从脏水中浮出,咬住了小玉的脚踝。 老鼠竟然潜水! 小玉吃惊不已,她低下头去,铁棍猛然挥下! 这时,有几只老鼠从头顶管道的缝隙中直接钻了出来,一下跳到了小玉的头顶上。 “吱吱吱吱!”身后不知何时又多出了几只老鼠,跃到了她的后背上。 “吱吱吱吱!” 前面一大片老鼠骤然出现,叠在一起,如同汹涌的洪水,直接扑向了小玉的身体。 小玉低哼了一声,眉头紧紧皱起,她知道大势已去,自己今天可能真的要葬送在这里了! 但是,临死之前,她务必要多杀几只! 这是她现在唯一的念头。 她是个战士,死也要死的光荣! 第510节 但是,铃儿—— “咱们下辈子见吧!” 她仰头大叫,‘噗’地一口鲜血喷出,喷到了铁棍上! 铁棍上洒满了她自己的鲜血! 她握紧了铁棍,对着一大片的老鼠,挥下了最后一棍! 这一棍,打死了多少只老鼠,她已经不知道了! 她被鼠群淹没了! “吱吱吱吱!” 老鼠在尖叫,在啃噬! 管道内,鲜血淋淋! 第261章 杀出条血路 “当!当!当!”金属撞击的声音响起。 巨大的黑猫弓着身子在管道中穿行,一双惨黄的眼睛在黝黑的地底下显得愈加瘆人。 它停住了脚步,竖起了两只又长又尖的猫耳朵。 “当!当!当!” 金属撞击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比之前声音更大,也更响亮,但,如果它不是有一双灵敏的猫耳朵的话,肯定也听不到。 声音就在前方! 它拔腿狂奔。 黑色的毛发在因奔跑而起的风中舞动。 它目视前方,双眼瞪得很大,嘴巴微微咧开,露出两排锐利的牙齿。 牙齿在黑暗中闪出清冷的光芒。 它像是一头雄狮,在黑暗的甬道中寻觅猎物。 “当!当!当!” 声音再次响起。 它刹住脚步,往旁边一拐,进入了另外一条管道。 一声暴喝声响起,声音顺着管道,钻进了它的耳朵。 它昂起脑袋,听了一会。 隐隐约约间,它似乎听见了一种无比熟悉的声音。 “喵呜!” 它低声鸣叫,朝着前方窜去,速度如风一般。 前方骤然出现了一个拐角,由于速度太快,它已经刹不住了—— “框!”地一声,它撞在了管道上,身子斜着飞了出去。 它低哼一声,从地上一跃而起,没有丝毫的停留,朝着前方急速冲去。 “吱吱吱吱!” 一针细弱的声音传来。 这声音它太熟悉了——那是老鼠的声音。 逆着风,它似乎闻到了老鼠身上特有的味道。 它那双惨黄的眼睛咕噜转动了一圈,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它的模样看起来不像是一只猫,倒像是一直披着猫皮的老道士。 它的身体是猫,但是它的灵魂却依然是人。 黑猫四爪翻飞,在管道中疯狂地奔跑着,饶是它顺着声音往前找,但因为管道错综复杂,它还是跑错了好几次。 过了一会儿,它竟然再次返回了它刚才撞翻的地方。 它在低头喘息。 它有些累了,刚才的一阵狂奔耗去它太多的体能。 它竖起了耳朵,集中起了十二分的注意力。 “崩!”地一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撞到了铁管上。 “翁!”整个管道都发出了一阵震颤之音。 这一次,它终于听清了。 它往前奔去,在前面一个拐角处,往里面一拐,随后继续往前奔跑。 第511节 ‘吱吱吱吱’的声音越来越大。 这一次,没错了!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老鼠的碎叫声响成了一片。 透过前方管道的缝隙,它看见了老鼠的影子。 “数量——好像有点多——” 不过,对于猫来说,老鼠不是越多越好么? 黑猫咧嘴笑了。 它笑起来的模样,像极了一个人—— 它用两只爪子掰开了管道,‘跐溜’一下,滑了进去。 它在地上打了一个滚,顺势站了起来。 它抖动起了身上的毛发,脏水刷啦啦飞溅了起来。 “喵呜!” 它低声鸣叫,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威慑力十足,带着一股无穷的杀气。 几只老鼠转过了头来,豆大的眼睛盯着黑猫,它们的眼神在一瞬间软了下去,好像被扔进火坑里的冰块一样,瞬间就从坚硬冰冷变得毫无软绵绵的了。 显然,这是一个老鼠遇到猫的故事。 不,是一个猫遇到老鼠的故事……准确的说,它应该是一个巨大的黑猫遇到几百只老鼠的故事。 故事从一开始似乎就注定了结局的悲惨。 要不是战场发生在暗无天日的地下管道中,没有人见证这一场猫鼠大战,以后它肯定会成为病院中的人吹嘘的谈资的。 不对—— 这里应该有人。 没有人的话,是谁刚才在敲击管道,又是谁发出了一声暴喝。 没有人的话,这些终日躲在洞穴中的老鼠怎么会如此大费周章地溜出来呢? “吱吱吱吱!” 老鼠们一阵狂叫,似乎是感受到了黑猫的恐怖威慑力。 但是,黑猫仅仅只有一只,纵然它体型确实非常庞大,战斗力也很惊人,但是,鼠群们足足有几百只,这几百只老鼠都可以将一个大活人直接咬死,怎么可能咬不死一只猫呢…… 老鼠怕猫?这个还是要看相互的数量多少。 十只老鼠会怕,二十只也会怕,但如果上百只,甚至几百只的话,就不一定会怕了。 老鼠们纷纷扭过了头来,上百只的老鼠扭过了头来,一双双豆大的眼睛中闪烁着绿光。 最开始的那几只老鼠的眼神原本柔弱了下去,现在再次阴狠了起来,或许,它们已经明白了猫纵然是它们的天敌,但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之下,就算是一头豹子估计也无济于事。 鼠群们仗着鼠多势众,竟然丝毫没有畏惧黑猫的架势,甚至有几只老鼠偷偷爬到了管道上面,顺着管道,开始朝着黑猫爬去。 黑猫再次抖了一下全身的毛发。 一阵风吹来,黑毛在风中飘舞, 黑猫咧嘴笑了起来—— 它惨黄的眼睛中射出两道冰冷狠辣的目光。 它见过的大场面,数不胜数,眼前的这些老鼠,在它眼里,都是蝼蚁一般的存在,毕竟,它可是—— 忽然间,它的余光瞥见了什么东西,在不远处的鼠群中一动一动的。 这时候,有几只不怕死的老鼠冲了过来,似乎是专门来试验黑猫的战斗力的。 黑猫轻轻一跃,两只爪子在空中一摆,嘴巴张开,一口咬死一个,接着一爪拍死一个,后爪蹬死一个,它的尾巴在空中‘啪!’地一声响,直接抽死了一个。 眨眼之间,四只老鼠纷纷毙命。 它在半空中将那只衔在口中的老鼠嘎嘣嘎嘣吃了。 黑猫落地,毛发飘舞,乌黑浓密。 它吃了一只老鼠之后,感觉不过瘾一样,又捡起地上的两只,咯嘣咯嘣吃了。 它吃的速度很快,那感觉像是吃薯片一样。 它的嘴角挂着鲜血,它的眼睛越来越黄。 随后,它昂起头来,对着头顶的管道发出了一声鸣叫—— “喵——呜——嗷!”叫声如同狼嚎,又如同虎啸。 总之,那不是猫! 也不知道是灯光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它的身躯似乎又变大了一些。 它看起来像是一头小型的猎豹。 第512节 或许,仇恨让它变强壮了,或许,挑战让它变得凶猛了—— 嚎叫的声音在管道中穿行,不停地回荡着。 忽然间,它四肢蹬地,高高跃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跃进了鼠群。 老鼠们似乎被它的气势给吓住了,纷纷抱头鼠窜。 一时间,吱吱喳喳的乱叫声响了不停。 黑猫手快脚快,嘴巴更快,它不光体型庞大,动作也异常敏捷,牙齿更是锋利无比。 眨眼之间,鼠血横流! 巨大的黑猫一猫单挑百只老鼠,完全不落下风! 它像是在蹂躏它们,在虐待它们。 但是,老鼠的数量毕竟太多,在经历了最开始的慌乱之后,它们开始成群结队地对着黑猫发起了进攻。 一排又一排的老鼠冲了过来。 似乎,今天,就是不是你猫死,就是我鼠亡的日子! 猫鼠大作战,正式开启! 场面无比惨烈,血肉横飞! 巨猫刚开始那种孤胆英雄,一骑绝尘的勇气所铸就的优势逐渐逝去,老鼠们的数量优势慢慢展现了出来。 就在这时,不远处黑乎乎的管道边上,有个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它动了一下之后,停了一会,随后又动了一下,随后,它竟然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它竟然是一个人! 还是一个女人! 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全部撕裂,皮肤上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她的脸上血红血红的,也不知道是被咬的,还是被什么东西撞的。 她从血泊中站了起来。 她全身上下,一片血红。 这些血,有她自己的,也有老鼠们的。 她的手中抓着两条老鼠,她的脚下踩着两条老鼠,她的腋下还夹着两条老鼠,她的脖子里也夹着一条,甚至屁股后面还夹死了一条! 她从血泊中站起的时候,全身上下,总共挂着十二只死老鼠,这十二只老鼠都是被她在同一时间弄死的。 “啪嗒啪嗒!”鲜血从她的脸上流了下来,虽然看不清她的模样,但是她那双时时刻刻充满仇恨的眼睛已经表明,她不是别人,正是——小玉! “啪啦!”她将身上的死老鼠扔在了地上。 她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身后,那里有个管道的缺口,铁盖虚掩着。 就在刚刚,她被几百只老鼠围攻的时候,千钧一发之际,她看见了这个管道的缺口,在老鼠们扑上来的瞬间,她钻进了管道里面,紧紧盖上了盖子。 这个管道缺口,救了她一命。 当黑猫出现的时候,正是她的铁盖眼看就要被老鼠们拱开的时候。 准确的说,是黑猫救了她一命。 但是,现在,黑猫却似乎遇到了些危险。 对于小玉来说,有恩不报非君子,即使这恩情来源于一只动物。 所以,她没有选择自己偷偷溜掉,而是爬了出来。 她从血水中捞出了铁棍。 两根铁棍,一左一右。 她的嘴角颤抖了一下。 她的双眼中充满了仇恨,这仇恨似乎能将整个鼠群淹没。 “啊——!!” 她大叫一声,握紧了铁棍,朝着鼠群冲去! 死,没那么简单! 活着,也没有那么容易! 杀出条血路,是为了对得起自己,也为了那些对得起爱过自己和帮过自己的别人! 第262章 一人一猫历险记(上) 小玉的加入,让战局迅速逆转。 黑猫的战斗力似乎在瞬间提升了不少,它上蹿下跳,在鼠群中横冲直撞,所向披靡。 一人一猫将几百只老鼠打的落花流水。 十几分钟之后,剩下的老鼠也不知道是被这两个凶猛的家伙给吓住了,还是已经知道打不赢了,竟然开始纷纷后退了起来。 第513节 老鼠们越来越少,又过了几分钟之后,老鼠彻底退散了,剩下的老鼠,要么是已经彻底死绝了的,要么就是受伤太过严重,根本就走不动的。 管道中,尸堆如山,当然,都是老鼠的尸体。 黑猫躺在了地上,躺在了一群老鼠的尸体上,要是在往常,这些老鼠可都是它的美食,但是现在,它却一点兴趣也没有,因为,它根本没有力气了,可能连吃肉的力气都没有了。 要是老鼠们能再坚持一会,估计它自己就要主动投降了…… 不过,让一只猫向老鼠投降,还是这么大一只巨猫,那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倘若它们真的不走,那么它肯定也会拼到最后一刻。 此时,黑猫躺在血水和尸体上,轻轻喘息着,肚子一起一伏,显然刚才的一番打斗让它损耗巨大。 它那双惨黄的眼睛依旧很黄,但不同的是,眼神较之前发生了一些变化,不再那么凶狠阴毒,反而充满了一丝别样的温柔。 它用温柔的眼睛望向了小玉—— 此时,小玉正躺在黑猫的旁边,距离黑猫不到一米的距离。 她微微闭上了眼睛,她太累了,本来爬行了那么长的一段距离就已经够累了,现在又经历了一场无比惨烈的恶战,她感觉自己就快要死了,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躺在地上,如同一摊烂泥,闭着眼睛,身体一动也不动,脸上,手上,身上,全都是鲜血,她的皮裤已经彻底被撕碎了,上衣也被扯烂了。 她的整个身体看起来是血红色的,像是在血水中浸泡过一样。 黑猫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用它那双惨黄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忽然间,猫眼一眨,眼中闪过一道晶莹的光芒,在黑乎乎的管道中显得尤其耀眼。 那一瞬间,小玉的眉头皱了一下,但她依然没有睁开眼,现在,除了有关生死的事情之外,别的任何事都无法让她睁眼,因为,她实在太累了。 她和它就这样一起静静地休息了半个多小时。 这半个多小时里,管道中没有任何的声响传来。 静悄悄的,让人感觉不真实。 黑猫也在休息着,小玉也在休息着,她们的体能正在逐渐恢复。 又过了一会之后,小玉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皮上挂着粘稠的鲜血,眼皮张开的过程中,鲜血像是胶水一样扯开了一条条粘丝,她太久没睁开眼睛,鲜血几乎就要将她的眼皮凝固住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随后长长地叹了出来。 这是极度疲累过后的喘息。 这一声喘息之后,她感觉全身舒畅了许多,她的精力似乎正在逐渐回来。 这时候,她的耳边似乎听见了一个奇怪的声音,那像是动物的鸣叫声,又像是人的喊叫声,总之,是很奇怪的声音…… 她偏过头,看见了坐在她旁边的那只巨大的黑猫,那只黑猫躺着的动作不像是猫,倒像是人,而且,跟她的姿势仿似一样,都是双腿伸在前方,双手放在胸前,脖子缩起来。 看见黑猫的这个模样,小玉忽然感觉到了一丝的诡异。 这时,她看见了黑猫那双黄色的猫眼,她立马吃了一惊,那哪里像是猫眼,分明就是人眼,只不过眼珠子是黄色的而已。 因为,它的眼神很复杂……那绝对不是一只猫应该有的眼神…… 小玉下意识地往旁边挪动了一下,不经意间牵扯到了屁股上的伤口,立马痛叫了一声。 这时,旁边的黑猫缓缓从地上坐了起来,它坐在地上,两只前爪举在身前,一只爪子伸出,戳了戳小玉的腿,另外一只爪子伸出,戳了戳它自己的胸口,随后,它的嘴巴咧开,‘喵呜’了一声,然后双手合十,对着小玉点了点头。 这似乎是哑语?还是猫语? 小玉眉头紧皱,凭借着直觉,她觉得这只猫似乎在跟她说:谢谢你刚才救了我。 然而,其实不是小玉救了它,而是它救了小玉。 小玉笑了起来,她忽然感觉这只猫有点可爱了,虽然它体型很大,动作和模样都很怪,甚至眼神也怪怪的,但是,至少它刚才救了自己,而且,现在还这么礼貌地跟自己道谢。 能在这阴暗潮湿且迷失了方向的下水管道中遇到这样一只勇猛的黑猫,也是缘分。 最关键的是,这只黑猫对小玉有救命之恩。 小玉想了一会,缓缓伸出了手,伸到了黑猫的面前。 黑猫愣住了。 那只沾满鲜血的手就这样直撅撅地戳在它的面前。 黑猫的嘴巴张开,它的猫脸上掠过了一丝异样的表情,或者说,那根本就不是表情,而是一种奇怪的动作。 良久过后,黑猫才伸出了它的爪子,缓缓握住了小玉的手。 一双人眼,一双猫眼,相互凝视。 此时此景之下,这份共患难的相识忽然显得异常珍贵,尤其是,一个人和一只猫的握手,更加让人莫名地感动。 小玉笑了起来,她的眼中没有了无尽的仇恨,或许,刚才已经发泄给了那些老鼠,她看着黑猫的眼睛,笑道:“你好,我叫小玉。” 她对着一只猫说话,对着一只坐在她面前,握住她手的猫说话,她说的是人话,虽然她知道这只猫可能听不懂,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感情到位,心灵相通,年龄不是问题,性别不是问题,种族不是问题,甚至,物种都不是问题—— 而且,最关键的是,隐隐约约之间,小玉有种直觉,她觉得这只猫能够听懂人话,而且,它有可能还会说人话。 虽然她的这个想法有点惊悚,而且,这猫如果真会说人话,那它岂不是就成了妖怪了…… 小玉的脑中胡思乱想了起来,不知是被管道中的血腥气给熏的,还是被黑猫那双意味深长的眼睛给盯的。 忽然间,黑猫的嘴巴缓缓张开,发出了一串短促的音符,随后,它的嘴巴才缓缓闭上, 第514节 它似乎打了一个哈欠…… 小玉轻吁了一口气,她刚才还真的以为这只黑猫会说人话呢,差点吓得掉头要跑。 她笑着松开了手。 黑猫也坐在了地上。 一人一猫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开始第二次的闭目养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小玉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 她将铁棍插在腰上,将弓弩重新背起,在四周找到了射出去的那些弓弩,全都回收了回来。 她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重整旗鼓,准备继续朝前走去。 忽然间,她的余光瞥到了一个东西,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她低头望去,看见那只黑猫也从地上站了起来。 黑猫抬起头,盯着她,眼神有些古怪。 小玉的表情也冷冷的,精力和体能重新回来之后,她便再次回归了之前的那种神态和表情。 但是,她的眼神中似乎还带着一丝的不舍。 这只猫毕竟陪着她度过了这样一段极其难熬的时间,不知为何,有它陪在身边的时候,让她觉得很有安全感,她可以心无旁骛地休息。 “再见了!”小玉摆了摆手,随即转身往前走去,走了两步之后,她回过头来,重新走到了黑猫的身旁,弯下身子,在黑猫的头上轻轻地抚摸了几下,她爱抚的动作有些陌生,有些僵硬,似乎她从未爱抚过什么动物一般,但是她的眼神很真挚,她的表情很温柔—— 此时此时,她似乎不再是一个女战士,不再是一个女勇士了,而是一个女人,一个充满着离愁别绪的女人。 随后,她转身走了。 她知道,这一走,可能再也见不到它了。 可是,她必须要走。 前面的路在等着她走,前面的人在等着她救。 她微微仰头,深吸了一口气,迈开步子,朝着管道前方,继续前行。 她不会停止脚步,永远都不会。 阴暗的光线照在小玉的身上,将她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 她插着铁棍,背着弓弩,浑身鲜血,可她的脚步却很坚定,很执着。 她像个巨人,一个孤单的巨人。 她孤单的脚步声响起,踩在积水中,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单调而寂寥。 黑猫目送着她离去。 它那双惨黄的眼睛忽然眨了一下,射出两道晶莹的光芒,在黑乎乎的管道中显得尤为耀眼。 光芒一闪即逝。 随后,它缓缓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之后,它开始跑动了起来。 它的毛发迎风飘舞,上面布满鲜血。 它咧开嘴巴,猫脸上似乎挂着笑容,这笑容让人捉摸不透。 第263章 猫人历险记(下) 管道弯弯曲曲,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 小玉在管道中穿行了一段时间之后,在一个拐角处,她竟然听见了一阵脚步声,那是一阵很轻但是很密的脚步声。 有些奇怪。 她快速往前走去。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脚步声自前方响起。 猛然间,她停住了脚步。 她竟然又看见了那只黑猫。 那只黑猫也看见了她,但是,它没有丝毫的停留,朝着她快速奔跑了过来。 它跑到她的身边,伸出爪子,往它来的方向一指。 随后,它再次奔跑了回去。 小玉愣了一下之后,跟在了它的身后。 黑猫在前,小玉在后,一猫领着一人,在管道中穿行,它们穿过了好几处低矮的管道,不停地望着跑着。 跑着跑着,管道忽然变得宽敞了起来。 跑着跑着,前方忽然出现了微弱的光亮。 小玉甚至以为这是自己的幻觉,她慢吞吞地停住了脚步。 前面的黑猫陡然停住,转过身,对着她叫了一声。 小玉摇晃了一下脑袋,再次迈开了脚步。 第515节 不知为何,她竟然有些信任这只黑猫。 又往前穿行了一段距离之后,她们拐进了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门里,穿过铁门之后,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钻过了一处破损的栅栏,她们继续往前—— 忽然间,前方豁然开朗。 管道升高,地面平坦,脚下出现了路径。 她们顺着路径往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四周的墙壁忽然开始变红了起来,那似乎是被红色的颜料染红的,而且还是在不久之前才染的。 空气中弥漫起了一股血腥气,这血腥气让人感到窒息。 小玉拭了一把墙壁,手指上沾上了一团红渍,她放在鼻尖闻了闻。 这是鲜血的味道。 陡然间,黑猫停住了脚步。 小玉差点撞到了它的身上。 黑猫回过头来,盯了小玉一眼,然后急忙往后退去,藏在了一处管道的缺口后面,并朝着小玉招爪。 这个时候,小玉再次感觉这只黑猫是一个人了,但是,现在她来不及想别的了,因为她已经听见了细微的脚步声,她急忙后退,也藏在了管道后面,和黑猫的身子紧靠在一起。 黑猫站直了身子,两只前爪搭在前面的墙壁上,两只后爪立在地上,它的模样跟人相差无比。 小玉紧贴在黑猫的身后,双手按在黑猫的肩头上,她正好比站着的黑猫高一头左右。 脚步声响起。 很快,有两个人从前面的管道中出现了,两个人都身穿黑衣,戴着口罩。 两个人沿着管道往前走去,一边走着,一边小声说着话。 其中一个较高的黑衣人道:“早知道是来干这个的,我绝对不来。” 另外一个稍胖一点的黑衣人道:“既然来了,就老老实实干吧,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大的手段。” 他们走到了黑猫和小玉藏身的管道旁边。 黑猫紧紧贴在墙壁上,小玉紧紧贴在黑猫的身上,两个人尽量缩小着体型,试图不让那两个黑衣人发觉。 两个黑衣人都没有发现黑猫和小玉。 他们掏出了烟,掏出烟来后似乎又不敢点,只是含在嘴里,不停地咬着。 他们继续朝前走去。 较高的黑衣人低声道:“咱们到底还要多久,我快要熬不下去了……” 稍胖的黑衣人道:“我猜就是这个月了……” 较高的黑衣人道:“这个月是几月?还有,今天是几号?” 稍胖的黑衣人愣了一下,随即耸了耸肩道:“我也不知道……” 较高的黑衣人笑骂了一声:“那你说个屁!” 一边说着话,两人朝着管道的尽头走去,那是刚刚小玉和黑猫走来的方向。 显然,他们是开小差准备去僻静的角落里抽烟的。 他们什么时候抽烟不好,偏偏在这个时候抽烟。 他们去哪里抽烟不好,偏偏去小玉和黑猫经过的地方抽烟。 等他们走出了管道之后,黑猫回过头了来,望向了身后的小玉。 小玉微微低头,望着黑猫。 四目相对,一人一猫似乎都微微一笑。 随后,小玉和黑猫几乎在同时转身,蹑手蹑脚地朝着管道后面走去,跟在了那两个黑衣人的背后。 果然,两个人黑衣人正躲在那道破烂的栅栏口处抽烟,背对着他们来时的方向,将烟圈奋力往外面吐去。 “唰!”地一声脆响! 弓弩破空而来,正中那名较高黑衣人的后脑勺。 “噗通!”一声,他直接栽倒在了地上。 几乎在同时,黑猫凌空窜去,正好落在另外那名稍胖黑衣人的后背上,伸出爪子抓向了他的眼睛,还没等黑衣人惨叫,它另外一只爪子就捂住了他的嘴巴,它的动作看起来很流畅,很娴熟,这绝对不是一只猫应该有的动作。 黑衣人从地上站起,反手抱住黑猫的脑袋,试图将黑猫摔在地上,但黑猫死死地抓住他的后背,他怎么拽就是拽不下来。 这时,小玉已经从后面冲了上来。 “当!”地一声响,铁棍挥下,正中他的脑门。 黑衣人晃动了一下,晕了过去。 黑猫从黑衣人的后背上爬下来,抬起头看了一眼小玉。 小玉点了点头。 它们之间似乎已经心有灵犀。 随即,她搭上一只弓弩,没有犹豫,‘唰!’地一声,射穿了稍胖黑衣人的脖颈。 第516节 留着他们的性命不仅对她们是巨大的威胁,对整个病院也没有什么好处。 当然,她不是为了杀人而杀人,她其实是为了黑衣人的这身衣服。 她要隐藏行踪,才能彻底混进里面,只有混进里面,才能找到想找的人。 小玉脱下了那个较高黑衣人的衣服,麻利地套在了身上,还戴上了口罩。 但是,她的头发和胸部,还是出卖了她,她看起来虽然像是个黑衣人,但却是个女黑衣人。 她将手伸进了胸脯里面,鼓捣了一会,拽出一副胸罩,扔在了地上,她的胸部瞬间小了一些,她又用力压了几下,并将衣服的下半部分放空,胸部又变小了一些,随后,她将头发扎起,塞在领口里面。 此时,她看起来似乎真的像个黑衣人了,就差一副墨镜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刚要准备行动起来,谁知那只黑猫忽然戳了戳她的腿,然后又指了指地上那个较高的黑衣人—— 难道……? 小玉有些难以置信。 似乎为了打消小玉的疑虑,黑猫从地上站了起来,它站在地上,原地走了几圈,走得很稳。 它走路的姿势像个老头。 小玉有些想笑,但还是忍住了,它觉得此时自己不应该笑,而且,她实在也笑不出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随即蹲下身子将稍胖黑衣人身上的衣服扒了下来。 她开始给黑猫穿衣服。 她给它套上了黑裤子。 她给它穿上了黑衣服。 穿上了一身衣服之后,它看起来不像一只猫了,活生生就是一个长着猫脸的人。 随后,她再为它戴上了口罩,遮住了它的猫嘴和猫鼻。 此时,它只剩下了一双惨黄色的眼珠子了。 如果光看这双眼珠子的话,根本不知道它到底是直立行走的猫,还是一个长着一双黄眼睛的老头。 黑猫穿上了一身人类的黑衣,戴上了口罩,它满意地咧开嘴笑了笑。 它在原地走了几步,一摇一晃。 它目视前方,昂首挺胸。 它的模样看起来有点滑稽,同时,也有点恐怖—— 站在一旁的小玉早已惊呆了。 黑猫缓慢地朝着前方走去,走了一小段距离之后,它扭过头来,望着小玉,对着它招了招爪:“喵呜——” 听见这个声音,小玉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脚下两个半裸的黑衣人,随后,她咬了咬牙,迈步朝前走去。 第264章 鬼爪子 黎明即将来临。 东方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 冷风萧索,草丛晃动。 天地介于黑与白之间,像是一块黑色幕布掀起了一角,白光正从缝隙中射进来,照亮了黑漆漆的大地。 缝隙正在一点点变宽—— 有的人还在沉睡,有的人或许才刚刚入睡,而有的人已经醒了,但有的人却根本就没睡着过。 赵直属于后者,他一整晚都没有睡觉。 其实,从昨天晚上,他就没睡着过了。 他睁着眼睛,紧紧盯着天花板。 天花板黑乎乎的,上面似乎趴着一个鬼影子,正在微微晃动,其实,那是他自己的睫毛的影子。 他眨了一下眼睛,轻叹了一口气。 今天,已经是逆反成功的第三天了,他们虽然成功了,打赢了第一场仗,但是却陷入了僵局,他们无法继续前进了。 重病楼,远远没有他们之前想的那么简单,不光是里面的特警们训练有素,武器先进,光是那厚重的墙壁,森严的戒备,一层层的铁门,他们都没法突破。 他们虽然获得了自由,但也仅仅是将他们的活动范围扩大了一些罢了。 有的病人已经开心的不行,他们以为已经获得了彻底的自由,但是,假以时日,他们便会看透,其实只不过是换了一个更大的笼子待着而已。 赵直早已看透,在第一天战斗结束的时候,他就已经看透了。 这两天,他就是在思考这个问题。 如果他们拿不下来重病楼,是不是要一直呆在这里,等着弹尽粮绝,等着食物耗尽,等着特警们主动攻上门来,亦或是院长和黑衣人从地下上来的那一天? 不,绝对不能等。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会是致命的。 第517节 等下去,他们必然会全军覆灭,不仅之前的所有努力付诸东流,甚至还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赵直深吸了一口气,悄然握紧了拳头。 他有的是力气,可是此时却不知道该往哪里使。 最可怕的就是这种感觉,有力无处使。 现在,唯有寄希望与二子和梁哲在梦中多进行几次交流,最好是商量出一个能够攻进重病楼的办法,只要能够进去,他们就有获胜的机会。 想到这,赵直微微歪头,看了一眼斜对面床上的二子。 二子平躺在床上,被子蒙住头,一动也不动,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如果赵直记得没错,二子应该已经在床上躺了快两天了。 自从上次他从梦世界中回来,身上布满鲜血,躲进洗手间鬼哭狼嚎了一顿之后,他就似乎变了一个人。 赵直能看出来,二子怀有心事,他也试着问了几次,二子只是摇头,一句话也不说。 那之后,二子便躺在了床上,这一躺,就躺到了现在。 赵直想了一会之后,从床上爬了起来,他还是想要和二子聊一聊,一来逆反战刚刚开始,作为他的得力干将之一,二子整天昏睡无心战斗,必然会对他们的整体战斗力大打折扣。 他决定要和二子好好聊一聊,聊聊之后的打算,然后再督促他再次进入梦世界,争取将梁哲也拉进去,和他进行一次深入沟通。 一边想着,赵直一边走到了二子的床前。 赵直站在床头,微微弯腰,盯着床上凹凸不平的被子,被子下便是二子的身体。 他忽然有些疑惑,二子整日昏睡,既不喝水也不吃饭,甚至连厕所都不上,身体的新陈代谢好像完全停止了一下,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这确实有些神奇……好像某种那个动物的冬眠一样。 赵直缓缓伸出手,握住了被角,就在这一瞬间,他似乎闻到空气中有股奇怪的味道传来,一股腥臊味。 被子里面的二子似乎动弹了一下。 赵直以为二子要醒了,他将手缩回来,低声问道:“二子,你醒着吗?” 被子里面没有丝毫的动静。 没有传来二子的声音,也没有传来二子的动作。 二子在被子里面依旧静悄悄的,甚至都听不见呼吸声。 赵直感觉有些怪异。 他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伸出手,再次抓住了被角—— 被子被缓缓掀起,一团黑色的毛露了出来,毛发乱糟糟的,但比较光滑,非常黑亮,不像是人的头发,倒像是什么动物的皮毛…… 赵直心中一惊,手腕一抖,被角滑落下来,二子的半颗脑袋露了出来,同时露出来的,还有半张嘴,半个鼻子和一只眼睛。 借着微弱的光线,赵直看见二子的鼻子似乎毛烘烘的,嘴巴也毛烘烘的—— 赵直觉得二子的面孔看起来有些怪怪的,但到底是哪里怪,他一时之间也说不清楚。 此时屋内的光线还有些阴暗,赵直看得并不是特别清楚,只能看清一个大致的轮廓。 二子依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从外表来看,他全身上下没有一点生气,他像是一个死人。 赵直心中再次吃了一惊,他忽然有种直觉:二子死了。 他迅速摇晃了一下脑袋,这个直觉有点不吉利。 他深吸了一口气,弯下腰,将食指贴在了二子的鼻尖,二子的鼻毛似乎有些长,有几颗毛竟然戳到了他的手指上。 赵直并未在意,只是在脑中想着,等他醒来后,要提醒他剪鼻毛。 他开始试探着二子的呼吸—— 一点气息都没有。 二子的身体也死气沉沉的。 整个房间忽然变得阴森了起来。 赵直的眉头紧紧皱起,就在他准备叫醒二子的时候,忽然间,他的手指感觉到了二子鼻尖传来的一丝气息,气息缓慢而均匀,虽然非常细弱,但是还是能够感觉得到。 赵直放下心来,只要有呼吸,就证明他还活着,只要他活着,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他点了点头,自语道:看来二子睡觉的本领还真是强大,不服不行! 随后,他悄悄替二子盖上了被子,一边掖着被角,一边低声道:“好好睡吧,希望你醒来,能给我带来好消息。” 赵直走到他自己的床前,拿起外套,走了出去。 他不想继续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看了,他需要出去走走,去院子里再查看查看,虽然这两天他已经查看的够多,但是机会总是隐藏在不经意的细节中,他希望能够注意到这样的细节。 现在,天还没有完全亮,正是好时候,等天亮起来之后,出去这栋楼都很危险,更别提在病院内溜达了。 毕竟,他们这批病人现在都有狙击枪,那批重病楼的院警肯定也有。 他在楼道中轻轻走动着,他不想打扰任何人,也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尤其是当前的局面下。 因为现在每个人遇到他第一句话都是:直哥,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怎么办? 第518节 这是一个让赵直头疼的问题。 但是,他知道,自己一定会找到出路的,一定会。 放弃和绝望,从来没有在他人生的字典中出现过。 他悄然下楼。 东方的天空渐白。 病院外面的道路和花园都阴沉沉的,并不仅仅是因为光照导致的,更重要的是气氛。 整个院子内,仿似没有活物一般,即使是有活物,也不是那种正常的活物。 赵直在门口观察了好一会之后,才下定决心走了出去。 其实,他本来不应该出去的,他都已经下令,不让任何人出去,毕竟,出去,就有性命危险。 但是,他实在是待不住了,再待下去,会把自己逼疯。 他终于踏在了泥地上,地面有些潮湿,踩上去发粘松软。 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张开了双臂。 黎明还没有到来,他拥抱住的只是无尽的黑夜。 他神情逐渐放松,嘴角缓缓上扬,一丝久违的笑容浮现在了脸上。 他似乎已经很久没笑了。 自从成为这支逆反队伍的领头人之后,他就没笑过了。 他的压力不言而喻。 头狼,看起来虽然是最光荣的,但永远也都是最累的。 他再次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吁了出来—— 还没等他这口气吁完,一个东西忽然搭在了他的肩头。 那像是……某种动物的爪子…… 他的身后静悄悄的,从刚才一直都是静悄悄,如果有人出现在他的背后,一定会有脚步声,可是他刚才根本就没有听见一丁点的脚步声。 这只爪子似乎是凭空出现的。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只爪子依旧搭在他的肩头,他刚要伸手摸向腰间的匕首,忽然间,又有一只爪子伸了过来,直接伸到了他的脸前,猛地抓向了他的眼睛—— 赵直忍不住轻呼了一声! 第265章 亲密的结合 一只爪子搭在了赵直的肩头,另外一只爪子捂住了他的眼睛。 爪子竟然出奇地柔软—— 一个声音自耳后响起,似乎是故意掉着嗓子在说话:“猜猜我是谁?” 赵直那原本摸向腰间匕首的手迅速停住了,他苦笑了一声,看来是他过于小心了,导致草木皆兵,刚才那些全都只是他自己的想象而已。 身后这个捂住自己眼睛的人,除了是她,还能是谁呢? 不仅仅是因为赵直已经听出了她的声音,还因为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味,这清香味,赵直无比熟悉。 他笑着道:“我要是猜中了呢?” 身后的人掉着嗓子道:“猜中就给你好吃的。” “什么好吃的?” “你猜。” “这个也要猜?” “当然要猜。” “如果我不猜呢?” “不猜……不能不猜……”身后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的嗔怒,此时她仿佛已经忘记了去掩饰自己的嗓音。 就在这时,赵直一把握住了捂在他眼睛上的手掌,随即一个转身—— 他和身后的人面对面了。 身后的人,正是甄晴。 甄晴的嘴巴张着,似乎有些吃惊,但她的眼睛中却带着笑意。 这笑意,如同春风,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就变暖了起来。 两个人面对面,相隔不到五厘米的距离,鼻尖几乎都要顶到一起了。 “我已经猜到了,礼物呢?”赵直笑道。 “你耍赖,你根本就没猜。”甄晴嗔怒着,她的声音已经软了下去。 这不像她平常说话的样子,也不像她一贯的表情和语气。 第519节 她似乎发生了某些变化,这变化当然是好的变化,不仅让她看起来好像比之前年轻了一些,还让她更加有女人味了。 “看来是要我自己来取了。” 赵直坏笑了起来,他一边坏笑着,一边端起了甄晴的脸,那张精致的瓜子脸。 他将嘴巴靠了上去,靠在了她的嘴上。 “哔~”地一声轻响。 两双唇贴在了一起,很突然,又很自然。 她的眼睛缓慢地睁大,脸颊泛红。 她似乎再次回到了几年前的时候,她发觉自己心跳在加快。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就算是几天前,赵直偷偷溜进她的病房,和她发生了那样的事情的时候,在当时,她都没有这种心跳的感觉,为何现在忽然有了? 不,准确的说,其实这种感觉,在最近这两天里,已经有了。 在这两天,甄晴满脑子都是赵直,赵直的脸,赵直说话的样子,还有赵直被院警从她的床上揪下来的那一瞬间的表情…… 她现在回想起来当时那一刻,没有觉得羞愧,反而觉得有点好笑。 她果然笑了起来,笑得很美,比朝阳还美。 此时此刻,黎明已然升起。 透过病院的高墙,能够看到东方的天空有一大团橙红色的光芒在闪烁。 那是曙光的颜色,它代表着新的一天即将来临。 在这新的一天来临之际,甄晴收获一份大礼,这份大礼是她自己送给她自己的,这份大礼是她心中那种久违的悸动。 过去的她,对什么事情都无所谓,甚至连她自己的性命都无所谓。 她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了无牵挂。 她以为进入精神病院,可能一辈子就呆在这里了,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干,别人给她吃什么,她就吃什么,别人给她穿什么,她就穿什么,她没有愿望,没有苛求,没有绝望也没有失望,她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不在乎—— 但是,所有的一切,似乎在遇到赵直的时候,开始悄然发生着变化。 赵直的话总是能让她感觉到趣味性,而且,和他说话的时候,她会经常会说出一些连她自己都意外的话语。 或许,这就是投机吧。 而且,她还从赵直的身上看到了一些独特的品质,这种品质她在别人的身上虽然看到过,但没有像在赵直身上这么明显。 在病院这样的环境中,这种独特的品质被无限放大。 赵直,人如其名,刚直,坚硬,顽强,不屈! 从进入病院,他就是这个性格,时至今日,他依旧是这个性格。 他从未改变,始终是这个样子,始终都没有屈服过。 这一点,让甄晴感到由衷叹服,她知道这究竟有多难。 在有几次看见赵直因为不屈服而被打,因为反抗而遍体鳞伤,因为和院警们对抗而受尽折磨的时候,甄晴甚至都快要流下眼泪了,那不是伤心难过的眼泪,也不是心疼的眼泪,而是感动的眼泪。 这还是第一次,她在人类身上真正感受看到了那种强硬不屈的品质,并将其完整地展示了出来,而且一贯如此,从未改变。 赵直像是一块被丢进病院的石头,石头经过百般磨砺会逐渐变得圆滑隐忍,但内核依然是石头。 石头不会东倒西歪,不会见风使舵,不会阴奉阳违。 石头就是石头,不管怎样,它不会浮在水面上,更不会飘在空中,它永远都脚踏实地,和大地亲密接触。 赵直就是一块活生生的石头。 这块石头经过了半年多的打磨之后,有的菱角已经磨平,有的菱角被放大突出,但不管怎样,他始终都是石头,石头的内在不会像胡萝卜或者树干那样放久了之后会生出虫子,石头的内在永远都不会变。 是这样的品质,打动了甄晴,让甄晴对赵直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兴趣,逐渐地,这种兴趣转化为了好感,好感又转化为了相互之间的关怀。 渐渐的,他们走到了一条船上,有了共同的目标,在经过了几次没有成功的逃跑计划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亲密,最后,他们终于睡在了一张床上,但睡在一起,并不是结束。 甄晴的心在整个过程中,逐渐复苏,从最开始的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漠不关心,到最后开始主动照顾起赵直,甚至还专门跑去他的病房上为他暖被窝…… 直到最近几天,她的心终于彻底复苏了。 一颗心,要死去,或许只需要一秒钟。 但是,要重新活过来,或许需要几个月,几年,甚至更久,有的一辈子都活不过来。 甄晴重新活过来了,今天,她再次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 “砰,砰,砰!”她的心在跳,剧烈地跳。 她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即使被赵直亲着,她的脸上依然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她揽住了赵直的腰。 赵直微微低头,凝视着甄晴。 他没有说话,因为他那双充满爱意的眼睛已经替他说完了。 即使在这样危机的时刻,即使在这样危险的地方,在看见甄晴的时候,赵直还是忘记了所有—— 第520节 这个女人,总是有一种能够瞬间吸引他的能力。 不管是她那种神秘的笑容也好,还是那种饶有趣味的眼神也好,亦或是那副略带忧郁的表情,都深深地吸引着他。 这种吸引,已经持续了半年。 她吸引着他,他现在想吸她的唇。 他刚才已经吸了十几秒,他希望能够再吸半年,不,再吸一百年。 果然,他再次吸了上去。 两唇相交,相互吸吮。 太阳升起,黎明的曙光照耀着大地。 大地上有一个人的影子,不,是两个人—— 第266章 内斗(上) 黎明初升,曙光照耀着大地。 赵直和甄晴相伴而行,走在寂静的病院花园中。 花草在疯长,无人修剪,半人多高的草丛中偶尔会忽然一动,也不知道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整个病院寂静的让人感觉不真实。 在这样的环境当中,即使是他们两个关系如此亲密的人在一起都无话可说。 其实,他们有很多话要说,但是总感觉在这样的氛围中说这些话不是非常合适,而且还充满着一丝的诡异。 两个人相伴无言,静静地走着,走了一会之后,太阳已经彻底升起。 赵直紧盯着远处的重病楼,重病楼的铁闸门后面黑漆漆的,看不清里面的情况,说不定,此时里面已经有人用枪对准了赵直和甄晴的脑袋。 赵直看了一会之后道:“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我总感觉会有不详的事情发生。” 甄晴望了赵直一眼,低声道:“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赵直目视远方,轻吸了一口气道:“等待机会。” 两人开始往回走,因为太阳已经升起了,很容易暴露目标,所以他们走的时候,是弯着腰走的,且尽量走草丛中。 “吱吱吱吱!”一声尖叫响起,几只老鼠从草丛中窜了出来,很快就隐没在了另外一片草丛中。 甄晴轻呼了一声,她从小就很害怕老鼠,而且刚才一窜而过的两只老鼠体型出奇地大。 赵直拉紧了她的手掌,朝着宿舍楼快速跑去。 风逐渐变大,吹的草丛左右摇摆。 树叶‘哗啦啦’响个不停,似乎有人正在借用风声诉说着什么秘密。 刚刚升起的太阳被一片突如其来的阴云遮住,天空再次变得暗淡了下去。 这是一种令人感到压抑的阴暗。 从光明到阴暗,仅仅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 赵直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他有种强烈的预感,这几天肯定会有大事发生。 有些事,不是他能左右的,但他需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他脚下的步伐不由地加快,此时,他已经看到,在宿舍楼的门口,站着两个人,正在朝他招手,是铭人和厉山。 赵直一口气窜进了宿舍楼,厉山迅速将门顶上。 甄晴进去之后,站在一旁不停地大口喘息着,刚才的一番激烈奔跑几乎已经到她的极限了。 铭人站在赵直的斜对面,他的眼睛低垂着,似乎有些不敢看赵直的眼睛。 赵直立马就觉得有些古怪了。 厉山站在铭人的旁边,望向门外,似乎正在思考什么问题。 赵直深吸了几口气,调整好呼吸,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铭人张开嘴,欲言又止。 厉山将目光拉回来,聚焦到赵直身上,他低头望着赵直道:“直哥,我们刚才听见了一些不好的谣言,是关于你的。” 赵直:“什么谣言?” 厉山沉默了一会之后道:“他们说你只顾自己睡觉泡妞,完全不顾他们的死活,他们现在正准备单独行动呢,正在楼上集合商议。” 赵直嘴角上扬,轻笑了一声,有些事他不需要解释,越解释便会越不清楚。 他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还没等厉山说话,铭人忽然抢先道:“八九个。” 赵直转向铭人,问道:“领头人是谁?” 铭人终于抬起了眼睛,望着赵直,他的眼神有些怪,似乎在隐藏着什么,他看了赵直一会之后,才缓缓道:“这个人……你绝对想不到……” 赵直眉头一皱,语气有些着急:“到底是谁?” 铭人低低地道:“冷空。” 第521节 “冷空?!”赵直吃了一惊,他确实没有想到会是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的?” “不知道你还记得不记得,当时我们把他从病人集群中救出来之后,他就一个人去地下室了,不知道去干嘛了,今天早上的时候,他忽然就出现,还带着两个看起来怪怪的人,然后在走廊中大吼大叫,关于你的那些谣言,估计也是他最先散布出来的。” 铭人的语速不自觉地加快,听起来好像有些紧张。 “看来我当时真的不应该一时仁慈的,对付他这样的人,一定要斩草除根!” 赵直咬紧了牙关,他的脑中出现了冷空当时咬掉了他胳膊上的一块肉,戳伤了他眼睛的场景。 这个冷空,当真是阴魂不散,其实也怪自己救谁不好,偏偏就将他救出来了,而且,救出来之后,还高风亮节地让他一个人走了。 现在好了,人家从地下室中休养生息了几天之后,带着他的小兄弟找上门来了,还趁着自己早上出去视察敌情的工夫散播谣言,混淆视听,试图拆散他的队伍,从内部瓦解他的力量。 真是幼稚! 赵直心头火起,他下定决心,这一次,要让冷空付出惨痛的代价,正好也可以用他来杀鸡儆猴。 “直哥……我们咋办?”铭人低声问道。 赵直看了一眼铭人,他感觉铭人似乎跟几天前有点不一样了,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他一时之间也没想清楚。 他望着铭人道:“你不会也相信这个谣言了吧?” 铭人急忙摆手,有些夸张地大声道:“怎么会?!直哥——我只相信你!” 赵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直接问道:“那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感觉你今天有点怪怪的?” 铭人的嘴角哆嗦了一下,似乎有些紧张,他垂下眼睛,急忙道:“或许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吧……我一整晚都在做梦,有点诡异的梦……” 赵直没再多说什么,他现在最关心的还是冷空的事情。 “冷空他们在几楼?”赵直一边上楼,一边问道。 “三楼。”铭人紧随其后,厉山跟在铭人的后面。 甄晴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走上楼去,她感觉事情似乎有点不寻常,她刚才本来想叫住赵直的,但是她也知道,在这样的局面下,不能优柔寡断。 她轻叹了一口气,望着他们几人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自语道:“有时候内部的争斗比外部的战斗更加危险。” 说完之后,她转过身,朝着一楼走廊的尽头处走去。 她要去地下室看看,她有种直觉,地下室里可能藏着一些冷空的秘密,一些别人不知道的秘密。 “蹬!蹬!蹬!蹬!” 赵直一行人迅速上楼。 还没等上到三楼,就听见了一阵吵闹的声音。 声音嘈杂,听不清到底在说什么。 忽然间,一个冷冷的声音大喝一声:“你们的主子来了!” 话音刚落,赵直恰好上楼。 赵直站在三楼的楼梯口,往里面望去。 第一眼,他就看见了冷空。 走廊中间放着一把椅子,冷空此时就坐在椅子上,他的身子笔挺,一只手插在兜里,另外一只手中握着一个黑色的轮盘,正是他的子罗介盘。 在冷空的身后两侧,站着两个面色苍白的人,穿着破烂的衣衫,衣衫上布满鲜血,他们的眼睛也是白色的,白眼珠子紧紧盯着赵直,一眨也不眨。 看见这两个人的时候,赵直忽然感觉脑后一阵发凉。 他感觉,这两个人,不像是活人。 第267章 内斗(下) 冷空坐在椅子上,腰杆挺得笔直。 他紧紧盯着赵直,目光冷漠,锐利,凶恶,如同冰锥一般,他似乎想用这样的眼神直接刺穿赵直的心脏。 在这样的目光紧盯之下,很少有人会做到泰然自如,当然,赵直也并没有,此时他感觉自己仿似被一团冷气所笼罩着,四周凉飕飕的,他的身子一阵发紧,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铭人和厉山站在赵直的背后,厉山在左边,双眼瞪得很大,他在看站在冷空旁边的那两个古怪的人。 铭人在右边,他的头微微低垂,一双眼睛上吊着,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冷空,不,准确的说,他是在盯着冷空手中的子罗介盘。 子罗介盘转动不休,发生轻微的低鸣声。 走廊中忽然出奇地寂静,有几个病人站在过道中,自动往边上靠了靠,他们一会儿看着冷空,一会儿又看着赵直。 一个个的脑袋从病房内探了出来,往走廊的两边观望,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冷漠而疏离的表情,但他们的眼神中却蕴藏着紧张和焦虑,以及一种不易察觉的愤怒。 这愤怒有的是因为赵直,有的是因为冷空。 赵直和冷空两个人隔空相望,这是一种无言的对峙,对峙的过程考验的不仅仅是他们两个人的心理素质,更重要的是,考验他们对于整个局面的把控能力。 冷空的嘴角上挂着阴冷的笑。 赵直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如此地厌恶一个人,他的呼吸在缓慢地加深,缓慢地加重,他的怒火随着他的呼吸在慢慢升腾。 他终于迈出了第一步,迈出去的那一瞬间,他感觉脚上如有千斤之力,但落地之后,他便如释重负。 他跨步上前,越走越快。 他和冷空的距离相隔十几米远,他准备冲上去,将冷空直接踹翻。 第522节 他一点不想废话,尤其是现在。 他大步流星,全身灌满了力量。 还有五米,三米—— 冷空依旧一动不动,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没变过。 忽然间,赵直飞身而起,对着冷空就踹了上去。 如果冷空还是不动的话,这一脚必然能够将他那干枯瘦弱的身躯踹出去三米远。 然而,赵直并没有踹到冷空。 冷空也依然坐在椅子上一动没动。 只不过站在他左边那个脸色苍白、眼珠子几乎全白的人,以一个奇诡的姿势,在瞬间挡在了冷空的身前。 赵直一脚揣在了那个人的胸口上。 “噗!”一声闷响。 是从那个怪人的胸口上传来的。 怪人往后退了半步。 怪人的嘴巴里面没有发生任何的声音,他弯曲着腰肢,一只手扒在地上,长长的指甲在地上滑出一道十厘米左右的痕迹,他的另外一只手握住了赵直的脚腕,他的头低垂着,似乎正在观察赵直的脚掌—— 赵直没有想到这个怪人竟然有这么强大的力气,不仅用胸口挡住了自己的大力一脚,竟然还用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腕。 赵直一个站立不稳,身子失去了重心,就往后仰去—— 如果他倒下去,或者滚到一边,那么这第一个回合,他不仅输了人,而且还输了脸面,毕竟,这么多人,现在都在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忽然间,他只感觉有个东西撑在了自己的后背上,一股力气瞬间传来,让赵直在找回了重心,他奋力将那只被握住的脚往前一蹬,同时身子顺势往后撤去。 “噗!”那个怪人的胸口处再次传来一声闷响,他依旧保持着弯曲的姿势,那只扒在地上的手掌又往后划出了五厘米左右的痕迹。 赵直往后撤了三大步之后,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站稳了。 他微微扭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那张脸有些阴郁,没有一丝的表情,但脸上的一双眼睛却无比奇特,那是一双鹰一般的眼睛,锋芒在眼中闪烁,锐利无比。 是鹰眼。 赵直没有想到托住自己的人竟然会是他。 赵直有些吃惊,但最让他吃惊的还不是鹰眼的忽然出现,而是在如此近距离的对视下,赵直才真正看清楚他的眼睛是有多么地特别,他的眼中似乎闪烁着不同于正常人的光芒,发黄,像是太阳的光芒一样,让人有些不敢直视。 赵直忽然想起来,当时就是鹰眼跟他说过,冷空独自一人去了地下室,正在做一些鬼鬼祟祟的事情…… 可能后来鹰眼还发现了一些什么,只不过没告诉赵直而已。 赵直对着鹰眼点了点头,这一次,鹰眼算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鹰眼将目光从赵直的脸上转向了那个依旧低垂着脑袋的怪人,此时,怪人正在缓缓抬起头来,他的头抬的很慢,每抬一下,似乎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终于,他的头抬了起来,他的眼珠子是惨白的,中间只有一丁点的黑色,但那点黑色在惨白的眼球中显得尤为醒目,而且异常诡异。 鹰眼将半个身子缩进了病房,他似乎有些忌惮这个怪人。 整个过程,出奇地静。 从赵直大步流星的冲向冷空,到他踢在怪人的胸口上,再到他被鹰眼托住身子,稳住身形……整个的过程,没有人说过一句话,甚至连一个语气词都没有。 没人吭声! 四周静的让人感觉不真实。 空气有些阴冷,凉飕飕的风在走廊中穿行。 忽然间,冷空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伸出手拨开了身前的怪人,他的这只手掌只有半截,没有一根的手指,光秃秃的,像个畸形的肉球,看起来有些瘆人。 这只手掌,正是当时冷空和赵直爆发冲突的时候,被赵直用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硬生生割下来的。 果然,手掌没有接回去。 此时,冷空并没有将他的半截手掌藏起来,反而像是故意炫耀一样,在身前晃了一下。 冷空的声音打破了四周的寂静,在他出声的瞬间,所有人似乎都长舒了一口气。 冷空道:“赵直,我今天来这,只是想问你三个问题。” 他的声音依旧冷冰冰的,没有一丝的感情,没有一丝的温度,如同来自冰窖,或者来自地狱深处,很难想象一个活人竟然会发出如此冰冷彻骨的声音。 赵直的瞳孔在缩小,他的目光从冷空的手掌移到了他的脸上,那是一张死气沉沉的脸,跟他的声音很匹配。 “别说三个问题,就是一个问题,我也不会回答。” 赵直的声音很坚定,也很强硬,这声音代表着他的立场。 他的话音刚落,冷空随即问道:“第一个问题,你是谁?” 冷空锐利的目光像是一把刀,试图刺进赵直的心脏。 赵直冷笑了一声,他觉得冷空有些可笑,不仅问的问题可笑,表情也很可笑,甚至他的整个人都很可笑。 可是,忽然间,赵直的脑中就出现了一张老实巴交且布满褶皱的脸,但是很快,这张脸就被什么东西给击碎了,那张脸的碎片像是灰烬一样,在他的脑中四散飘舞。 赵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不会回答冷空的任何问题,当然,这个问题,于他而言,本身就很难回答。 第523节 冷空阴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那像是胜利的笑容,他缓缓说道:“这个问题,我来帮你回答,你是一名精神病科医生,名叫——梁正义。” 最后那三个字如同一道闪电,骤然劈在了赵直的脑中,他的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 ‘梁正义’,像是一块阴云,时时刻刻笼罩在他的头顶上,只要他抬起头,就一定能看见这个名字悬挂在半空,朝他露出狰狞的嘴脸。 可是,赵直知道,自己绝对不是梁正义!他从一开始就这么认为,现在依然这么认为,而且,无比坚定,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动摇! 赵直紧咬着牙关,下意识地伸出手,摸向了腰间,那里,插着一把手枪。 “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赵直的眉头紧紧皱起,他不仅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甚至连想都不愿去想,因为他在最开始的那一段时间,已经思考的够多,已经想的够多,他自认为已经得到了答案。 冷空再次笑了起来,他的嘴角扭曲着上扬,那冷笑的弧度让任何人看见都感觉不舒服。 短暂的沉默之后,冷空缓缓道:“这个问题,我依然可以为你回答:你曾在七天内杀了你的七个病人,并将他们碎尸。种种证据都证明你就是真凶梁正义,可你却坚定地认为你不是梁正义,是赵直,并且博得了精神鉴定人员的信任——” 冷空深吸了一口气,用一种低沉的声音继续道:“那么,这第三个问题就是:梁正义,你究竟来这里是要干什么呢?!” 冷空的话音未落,赵直猛地拔出了枪。 枪已上膛。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冷空。 “砰!”地一声。 枪响。 子弹朝着冷空飞速射去—— 第268章 策反 枪响的声音在走廊中显得异常刺耳。 面前的人倒了下去,但却并不是冷空,而是他旁边那个面色苍白的怪人。 怪人的肩膀在赵直拔枪的瞬间伸了过来,挡在了冷空的面前。 子弹钻进了他的肩膀,他的肩膀往后一晃,冷空的右手搭在了他的肩头,低头在他的耳边说着什么话。 怪人的肩膀上多了一个孔洞,可是孔洞中并没有流出血来。 在冷空的低语之下,怪人的头低垂了下去,冷空的脸从他的身后露了出来。 冷空冰冷的眸子紧盯着赵直,沉声道:“这最后一个问题,只有你自己才能回答,告诉我们,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赵直举着枪,枪口上还在冒烟,刚才的一枪,他本来就没想打死冷空,所以故意射的有些偏,他原本只是想打压一下冷空的嚣张气焰,但是现在,不仅之前的打算落空,反而让冷空有一种运筹帷幄的感觉,而且那个怪人的速度出奇地快,不仅挡住了子弹,中弹后竟然还一声不吭,这让赵直吃惊不小。 看来,冷空这次是有备而来。 略微沉吟之后,赵直反问道:“不如你先告诉我们,你又是来干嘛的?” 冷空嘴角上扬,缓缓笑了起来:“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一个阴阳师,我来这里是因为外面的世界容不下我,而这里恰好有很多可供我研究的东西。” 赵直:“什么东西?” 冷空:“死人——还有活着的死人——以及死去的活人——” 赵直:“研究的结果呢?” 冷空:“不好不坏,已经开始,却远远未曾结束。”说罢,他轻拍了一下身前的怪人,低声说了一句什么,那个怪人忽然扭动了几下脖颈,发出‘咔嚓咔嚓’恐怖的脆响声。 赵直感觉这个怪人不像是人,倒像是一种有着人型的动物。 冷空忽然高声道:“好了,我的都已经告诉你了,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赵直笑了笑,轻摇了一下脑袋道:“如果说我来这里有目的的话,那目的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将这里的人解救出去。” 冷空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望向左右两旁的病人,大声道:“你们信吗?” 有的人点头,有的人没有表态,但没有人摇头,此时,他们都在看着冷空,毕竟,赵直曾用自己的性命为他们获取了很多的福利,然后带领他们成功逆反,突破了病区楼,打败了院警,拿下了宿舍。 虽然现在计划有些停滞不前,但至少之前的那些事,已经让他们对赵直产生了信任。 这种信任,并不是冷空一两句话就能够彻底动摇的。 冷空继续道:“你们难道没有看出来,他现在已经堕落了吗,不仅精神堕落,肉体也已经堕落,就在今天早上,我还亲眼看见她和一个女病人在院子里面相拥接吻,随后两个人便去了草丛深处——” 冷空适时地闭上了嘴巴,他巧妙地留下了一个结尾的空白,这个空白任由病人们去遐想。 病人们的神色发生了某些变化,开始转头望向赵直,其实,除了铭人和王小胖几个人之外,大部分人并不知道甄晴和赵直之间的关系到底是怎样的,但是,即使他和甄晴的关系很亲密,也不能在这样的时刻,在院子里面这么肆无忌惮地表现出来。 而且,就在几天前,赵直曾用领头人的身份下令,严禁病人们去院子和护士宿舍楼闲逛,而且昨天的时候,还对那几个偷偷跑去护士宿舍楼偷看的病人进行了惩罚。 然而,今天早上,赵直就做出了他曾下令禁止的事情,而且,听起来还包含一些难以启齿的下流事情。 赵直想要解释,但想了想,还是没去解释,有的人,不需要去解释,有的人,就算是解释的一清二楚,他该误解你还是会误解你。 赵直深吸了一口气,控制下自己的情绪,望着冷空道:“还有吗?你继续说,我倒要听听你还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冷空紧盯着赵直,忽然诡异一笑,随后缓缓道:“如果只是你自己的堕落也无妨,你自己管不住自己是你自己的事情,但是,如果你危害到了别人,那就是另外一件事情了——” 赵直冷笑了一声,恶狠狠地道:“说!继续说!在你死之前,我就让你说个痛快。” 冷空眼神陡然变得锐利,提高音量,一字一句地道:“你——私通重病楼!” 话音刚落,赵直猛地往前跨了两步,枪口对准了冷空的脑袋:“血口喷人之前,你最好先看清楚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第524节 冷空身侧的怪人这一次竟然一动也没动,冷空的一只手搭在他的肩头上,始终没有放开。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冷空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他冷笑着道:“我是有证据的,不,准确的说,应该是证人。” 冷空扭头朝着旁边的房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几秒钟之后,一个人从房间内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他低垂着脑袋,神情冷漠,目光空洞。 这个人正是昨天因为去护士楼从门缝中偷看护士,被赵直惩罚的那几个病人之中的一个。 据赵直所知,这个病人是一个猥琐下流的人,同时也是一个胆小如鼠的人。 他走到了冷空的旁边,缓缓抬起了脑袋,他的左边脸颊上有一块明显的红色印记,似乎是有人用一个方向的东西打过他的脸颊。 冷空说道:“你把昨天晚上,听见的话,再说一遍给大家听听。” 病人的喉结上下滚了几下,似乎正在咽唾沫。 过了好一会,那个猥琐的病人才道:“昨天晚上,差不多是半夜的时候,我实在睡不着,就起床了,我准备到楼顶吹吹风,等我上到楼顶的时候,却听见上面正有一个人在说话,我听出了说话的声音,正是赵直……” “哈哈哈哈!”赵直忽然仰头大笑了起来,“为什么我自己跑到楼顶,我自己都不知道?” “因为你不敢让别人知道。”冷空抬起那只没有手指的半截手掌,拍了拍猥琐病人的肩部,低声道,“你继续说。” 那个猥琐病人眉头皱了皱,似乎感觉很冷一样,脖子不停地往里缩着,嘴巴张开,动了几下之后才道:“我当时以为他在自说自话,正准备过去和他聊聊天,谁知又有一个声音传来,是一个陌生的声音,我不知道是谁的,这时我才看清,他是在用对讲机说话……” “他说了什么?”冷空问道,他的声音中有着一丝的严厉。 “他说,万主管,我是赵直。对面说,我是万储,事情进展的怎样了?赵直说,尽在掌握,明天明天天黑之后,打开重病楼的大门,我带他们进去。” “还有吗?” “没了,然后他关掉了对讲机,一个人站在楼顶,不知在看什么,我就悄悄下楼了。” 冷空冷笑着道:“你确定那个人就是赵直?!” 猥琐病人伸了伸脖子道:“我确定!百分之一百确定!” 冷空又道:“可我们如何确定你说的话是真的呢?” 猥琐病人急忙道:“千真万确!我绝对不会骗人!” 第269章 证据 猥琐病人脸红脖子粗地为自己争辩,他甚至对天发誓,说自己说的是真话,如果是假的,就让他在暴死街头,死无全尸,来世投胎成为一头猪…… 他恶毒的誓言让所有人听着都感觉到震惊。 这样的誓言无疑增加他话语中的可信度。 但是,精神病人口中说的话,又有多少人将其当真呢。 然而,正常人不信精神病人,并不代表者精神病院不会相信精神病人。 有时候,同类之间往往更容易找到对于彼此之间的信任。 冷空虽然望着赵直,但他的话确实对提供证据的猥琐病人说的,他说道:“你知不知道你的话会带来很严重的影响,要按照你说的意思,那赵直就是想要让将所有病人拱手送给万储,如果你的话是真的,你将会救几十条性命,如果你的话是假的,那么赵直便会遭殃。” “我说的绝对是真的——我发誓——” 他新一轮的毒誓还没发完,就被冷空给制止了,冷空道:“我们要证据。” “证据……我想起来了——”猥琐病人忽然一拍脑袋,“昨晚半夜的时候下小雨了,顶楼上尘土很多,那里应该会留下他的脚印。” “好!这个主意不错!”冷空眼睛一转,沉吟片刻之后道,“但即使有脚印,也不能证明赵直说了那些话啊。” “还有,你们可以去查他的那个对讲机的上一次对话时间,如果跟我说的时间一致,是不是就能……”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冷空望向四周道,冷冷地道,“你们觉得怎样?如果赵直清白,我们查查也无妨,如果赵直真的私通万储,那他就是内奸,而且随时准备让你们送命,我们这么做,其实也是在救你们。” 几个病人开始窃窃私语,最开始在普通病区楼的时候,就对赵直有所不爽的那几个病人这时候站了出来,指着赵直道:“赵直,以前我一直以为你只是脑子有点蠢而已,没想到你不仅脑子蠢,心肠还特别坏!” 有几个昨天被赵直惩罚的几个病人这时也从病房中走了出来,大声道:“让我们什么都别干,你却把该干的都干了,就凭这一点,你有什么资格让我们听你的?!” 还有几个病人似乎被冷空的话给动摇了,低声道:“没想到赵直竟然是这样的人……真是人心隔肚皮啊……” 这时候,忽然一声厉喝响起,将这些杂音都盖住了:“你们这些见风使舵的墙头草!赵直辛辛苦苦将你们从病楼中救出来,给了你们自由,这才过了几天,你们就翻脸不认人!” 说话的人正是厉山,此时他已经站在了赵直的背后三米远的距离,手中握紧了那条明晃晃的铁钩,似乎随时准备暴起伤人。 铭人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脸色有些阴晴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光头强和四川小哥,以及划船双兄弟都缓缓从各自的病房中走出来,站到了赵直的身后,他们用无言的行动表明了对赵直的支持和信任。 鹰眼也从他的病房内走了出来,站在了赵直右侧。 赵直深吸了一口气,他的耐心早已到了极限,他再次举起了枪,对准冷空道:“还有要说的没?” 冷空道:“你不想解释解释?” 赵直道:“一点都不想。” 冷空道:“这么说,我们的夜行小病人听见的话是真的了?” 赵直冷笑道:“假到连猪都不会相信!” 冷空:“你觉得所有人都这么信任你?即使你不作出任何的解释,他们依旧会跟着你?” 赵直:“我给你三十秒钟的时间,把你该说的话说完,然后我就送你上路!” 第525节 冷空笑了起来:“你以为你能杀得了我?” 赵直:“还有十五秒。” 冷空冷笑一声,忽然闭上了眼睛,口中说着古怪的话语,手中的子罗介盘呼呼地转动了起来,他身前的那两个怪人迅速梗直了脖子,挡在了冷空的面前。 冷空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赵直,你以为只有你有枪吗?” 一根黑洞洞的枪管从两个怪人的肩膀中间伸了出来,又粗又长的枪管对准了赵直的肚子,这竟然是一把双管猎枪。 四周忽然又响起了一连串掏枪和上膛的声音。 情况似乎随时都会失控。 走廊的上空弥漫着恶战来临前特有的紧张和颤栗的气息。 每个人都被这种气息笼罩着,每个人的脸上都出了那种奇特的紧张神色。 忽然间,一阵脚步声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听起来像是阵前敲鼓的声响。 走上前来的是铭人。 铭人快步上千,贴在赵直的肩头,对赵直道:“当前的情况下,我们千万不能窝里斗,要不,咱们就先看看他们到底能拿出什么有力的证据,再来硬的也不迟。” 铭人的声音没有放低,好像是故意要让所有人都听见一样。 赵直看了铭人一眼,铭人没有直视赵直的眼睛,反而望向了冷空。 沉默了片刻之后,赵直对鹰眼道:“去把我房间内的对讲机拿来。” 随后,他转头又对厉山道:“你和几个病人一起,去楼上看看,到底有没有所谓的脚印?” 鹰眼点了点头,朝着赵直的房间走去。 厉山朝着那几个对赵直不满的病人道:“你们谁去?!” 几个病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异口同声地道:“我们一起去!” 四川小哥忽然道:“我也去!” 那个作为人证的猥琐病人指着赵直道:“你脱下一只鞋来,我们去对比一下就知道了。” 赵直的忍耐几乎已达到最大限度了,而且,他有种预感,对方可能早已设好圈套在等着他了。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赵直忽然有种孤立无援的感觉,明明有那么多的人在自己的身后站着,在支持自己,但他依然还是有这种感觉。 他微微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众人,他们都在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等待着自己说话,等待着自己行动,等待着自己做决定…… 他们都在等待着……似乎从一开始就等待在了那里…… 赵直忽然感觉他们的身子越来越远,脸越来越模糊,他们似乎正在后退…… 赵直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睛,才发现他们其实并没有后退,而是一直静静地站在那里…… 赵直的脑中忽然出现了‘兄弟’这个词,他在身后的一众面孔中搜寻了很久,并没有找到符合他兄弟情感定义的那个人,他有些失望…… 他又看向旁边的铭人,铭人也不是……他想到了孙震阳,想到了二子……他觉得他们都不是…… 他跟这些人只是因为相互的需求和利用而最终走在一起,他们之间其实并没有那么了解,也没经历过足够多的事情,让他们的感情得以加固。 这时,他想到了此时依旧躺在病床上半昏迷状态的王小胖,他兀自点了点头,他觉得王小胖是他的兄弟,因为他和王小胖经历过生死,经历过一起在禁闭室受磨难的日子,他曾为王小胖打过架,王小胖曾为他挡过子弹…… 忽然间,他的脑中又想起一个人,这个人身形高大,面孔黝黑,表情永远都是坚定的,冷漠的,这个人是孔武,他和孔武之间虽然没有那么深的感情,但是他们共同经历过的那些事情,让赵直觉得,孔武算他的半个兄弟…… 紧接着,他又想起了铃儿,想起了余文泽,想起了梁哲……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此刻想起他们…… 有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他似乎并未听到,现在,本不是他该恍惚的时候,本不是他该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时候,但是,他却偏偏就在这时候想起来了,而且还在皱眉思索…… 他忽然觉得自己其实并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领导,他虽然有着领导者的决心和毅力,但是没有作为领导者该有的气质。 他更像是一匹独狼。 一匹坚毅的,凶狠的,有仇必报的独狼。 不知为何,忽然之间,他觉得有些累了,强行带着这样一批人往前行走,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可是,这都是他自己选择的,他必须要为他自己的选择付出应有的代价,即使这代价是眼泪或者鲜血,甚至是性命。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回过头来,耳边的声音终于变得清晰了起来,是铭人的。 铭人在喊他的名字,不知已经喊了多少遍。 “直哥……直哥……你怎么了?” 赵直看清了铭人的面孔,这张面孔让他觉得有些陌生。 他忽然意识到,在这段时间里,铭人已经变化了太多,而且,变化的还很快,变得让赵直都有些不认识了。 “我没事——” “我叫他们去了。”铭人低声道。 赵直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没过一会儿,鹰眼就回来了,手里拿着对讲机,对讲机已经关机了,刚才他找到插座,冲上了一点电,所以才耽搁了一小会。 第526节 他将对讲机递给了赵直。 赵直看了一会之后便知道,这个对讲机无法直接查看对话记录,要想查记录,必须要打到中继台上查询,而且还需要相关的身份验证。 “又是一个没法查的证据。”赵直在心中暗道一声。 他弯下腰去,将对讲机放在了地上,推到了那两个怪人的脚边,道:“要查,你们自己查。” 怪人扭曲着腰肢,捡起了地上的对讲机,递给了冷空,冷空看了一会之后,忽然发出了一阵阴冷的笑声,冷笑了一阵之后,他将对讲机扔给了旁边那几个对赵直不满的病人,那几个病人立马开始交头接耳地查看了起来。 这时,又有脚步声从楼梯的拐角处传来,密集而急促。 一行人陆陆续续来到了赵直和冷空的旁边。 厉山低声道:“确实有脚印……不过,我怀疑是他们提前弄好的……” 和冷空站在一起的几个病人高声道:“上面有脚印,跟之前说的基本一致。” 冷空忽然道:“可你们如何确定那脚印就是赵直的呢?” 那几个病人异口同声地道:“我们拿到了那双鞋!” 话音未落,一个形容枯槁的病人从人群中走出,他的手中提着一双鞋,‘啪!’地一声,他将鞋扔在了地上,大声道:“这双鞋,是我刚才在赵直的房间找到的,这双鞋上的脚印,跟楼顶上留下来的鞋印完全一致!” 这双鞋,确实是赵直的—— 是赵直进病院的时候,穿的那双鞋。 一双黑色的低帮运动鞋。 第270章 无言的争斗 整个病院,这样的鞋只有一双。 也就是说,楼顶上的脚印正是赵直的这双鞋留下来的。 但到底是不是赵直穿着这双鞋上去留下的呢,还未可知。 或许别人偷偷摸摸将他的鞋偷走,然后意外留下来的脚印,甚至是故意留下来用来陷害赵直的也说不定。 但是,此时此刻,赵直却无话可说。 如果他据理力争,很可能会越陷越深。 赵直很清楚,冷空既然能够在此时现身,这么大胆地站在他的对立面,必然是有着十足的把握。 这个鞋印,或许只是一个引子。 此时,赵直竟然出奇地镇定,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镇定,就在刚刚,他还要在三十秒之内崩掉冷空的脑袋,但是现在,他却不想这么做了,要是这么容易就让冷空死了,就太便宜这个阴险小人了。 赵直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个罪恶的想法,他要让冷空受到折磨,受到残酷的折磨,他要将他关进禁闭室……并在禁闭室中放入一条饿了十天的狼狗,还要在里面的墙壁上涂满大便…… 赵直出人意料的镇定似乎让冷空都感觉有些意外。 他伸长了脖子,从两个怪人后面探出了脑袋,一双冰冷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奇特的光芒,然后,他拍了拍其中一个怪人的肩膀,那个怪人低下头去,冷空的半张脸随即露了出来。 “赵直,看来,昨天晚上你真的去楼顶了。” 冷空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小人得志后的洋洋得意,他想要掩饰,但是却根本就掩饰不住。 赵直平静地道:“这双鞋,我从进来后的第一天就不知道它去了哪。” 冷空显然并没有被赵直带入他的对话节奏中,冷空继续按照他自己脑中的构想,对赵直施加着一些想象中的情节,他说道:“昨晚半夜,你穿着这双鞋,悄悄爬到楼顶,在楼顶上和重病楼的安保主管万储通了话。” 冷空用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他似乎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个既定的事实,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冷空的话具有一定的诱导性,他的这句话说完之后,几个病人又开始低声说起了什么。 赵直此时展示出来的镇定和平静让所有人都恍惚地觉得,冷空所说的话是真的。 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一个在该愤怒的时候却忽然变得平静的人,是因为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杀人者,在杀人之前和杀人之后情绪都会异常地高涨,甚至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但是,在杀人的瞬间,情绪却比前后都要平静许多。 赵直经过了冷空接二连三的心理恶意攻击和冷嘲热讽,经过了病友们的横眉冷对和背后捅刀,经过了无理取闹般的人证和物证展示过程…… 最后,他们还要求他对这一切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换作别人可能会迫不及待地解释,就算不解释,也可以尖锐地提出反驳的疑问,用合乎情理的逻辑戳破这个人证和物证的冒泡,这样做还是很容易的,虽然不能让对方完全败北,但也不至于将自己置于如此不利的局面。 但是,赵直不会解释,至少,此时此刻,他不会对任何人做出任何的解释。 他坚定地认为,有些人不需要他的解释,有些人就算是解释了,依然不会起到任何的作用。 他是一块顽石,他喜欢用顽石的方式来解决那些奔袭而来对着他左右突击的旋风。 他一直都是如此,从未改变过。 即使他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变得沉稳了,变得隐忍了,变得会隐藏自己了,但是面对外界对他突如其来的侵袭的时候,他依然选择用这种最直接最强硬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他沉默着,他用最简单的语言,‘是’还是‘不是’,‘对’还是‘不对’,来回答一个个在其他人看来异常复杂的问题。 赵直对这件事的不解释,甚至是无动于衷,让那些早已被冷空收买参与了这次弹劾事件的几个病人感到不可思议,很快,那些人就觉得他们似乎被赵直的沉默给侮辱了。 他们明明给予了赵直那么多的攻击,一环扣一环地让他进入预设的圈套,最后的那双鞋,可以说是致命一击,然而,赵直竟然越来越平静……平静地甚至都感觉不出他胸口的呼吸起伏…… 那几个病人开始大喊大叫了起来,他们不是在对赵直大喊大叫,而是在对着那些和赵直站在一起的病人大喊大叫。 他们的喊叫多少起到了一点效果,有几个病人开始左右为难了起来,他们似乎有些怀疑赵直,但又碍于赵直在他们中间树立起来的无形权威而不敢大声言语。 第527节 赵直依然无动于衷。 他的表情和目光都平静地让人感觉不真实。 站在赵直身边的铭人头抬起头盯着赵直,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似乎有些不满。 厉山一直望着前方,他高大的身躯能够让他轻而易举地将视线越过赵直的肩头,聚焦到对面那两个怪人身上,他关心的只是那两个怪人。 鹰眼吊起眼珠子不停地扫视着。 四川小哥,光头强并排站在一起,这两个人不知何时已经形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竟然在同一时间扭头,相互之间对视了一眼,这一眼,感情复杂。 划船大哥和划船二哥分站墙壁的两侧,两人相互对望,常年的兄弟情感让他们相互之间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让对方知道想要说的内容。 人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嘈杂,过多的嘴巴在同时说话,反倒让语言成为了一种障碍,使所有人都没有听清对方到底是在说什么,或者说,在这样一片嘈杂的声音中,人们很难搜寻到对自己有用的信息。 杂乱的说话声在走廊中形成了一阵嗡嗡嗡的轰响。 他们像是一群失去巢穴的蜜蜂在疯狂地振翅寻巢,又像是一群看见了一堆新鲜赃物的苍蝇争先后空地往上窜。 陡然间—— 一声暴喝! “你们全他娘的给我闭嘴吧!” 这一声暴喝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不仅仅是暴喝来的太过于突然,也不仅仅是暴喝的声音非常响亮,而是因为,这声暴喝,是赵直喊出来的。 而且,这声暴喝的内容,充满着一种不屑一顾的气息。 但是,人们还是纷纷闭住了嘴巴,他们闭上嘴巴的原因,不是惊慑于赵直的这一声暴喝,而是对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感到好奇,他们想要听一听赵直到底会说出什么话来。 原本闹哄哄的场面忽然间静下来了,倒是让他们感觉到有些震惊。 赵直一脚将面前的鞋踢飞,鞋帮正在打在那个怪人的脸颊上,脸颊凹下去了一块,又迅速鼓了上来,像是一个剩下一点气的干瘪皮球一样。 赵直往后退了两步,似乎是想要自己同时面对更多的病人。 他环顾四周,微微仰头,目光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停留了一两秒钟,似乎是想要记住他们的脸,每一张脸。 当赵直的目光落在他们脸上的时候,这些站在他对立面的病人们脸上竟然出现了一种掩饰不住的紧张神色,像是忽然间尿急了一样,让他看着有些心疼。 赵直看过前面的病人,又看过了左右两边的病人,最后扭头看向了身后的病人,他将身后的病人也统统看了一遍。 他重新扭过头去,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从现在开始,我将不再领导和指挥你们,你们爱去哪里就去哪里,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句话说完之后,场面一片寂静。 忽然间,不知是谁咳嗽了一声,紧接着,响起了密集的话语声。 谴责,咒骂,震惊,喜悦……各种各样的情绪,各种各样的语调,各种各样的动作,各种那个各样的表情…… 形形色色,充斥在赵直的眼中。 就在刚才,说这句话之前,他还怀疑自己不该这么做的,但是,现在,他坚定地认为,自己做的完全没错。 有些人,确实不值得他为之付出心血。 有些人,确实不值得他为其承担风险。 有些人,确实不值得博得他的信任,甚至是对他的信任,都让他感到恶心。 但是——有些人,他今天必须要让其付出代价。 鲜血的代价。 不然的话,他的名字就可以倒过来写了。 赵直提高音量,压住所有细细碎碎的说话声,他高声道:“但,有一个人,例外,他哪里都不能去,什么都不能干,他只能听我的,我让他干什么,他就得干什么,我让他死,他就得死。” 他的声音冷静沉稳,这种语调竟然也有时让人感觉不寒而栗。 “谁?”似乎是好几个人同时在发问。 赵直缓缓抬起手,指向了冷空的眉心:“他!” 第271章 反目 当赵直举起手,指向冷空的时候,冷空竟然仰头哈哈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非常难听,好像乌鸦的哭声一样,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不要到死的时候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而且还死无葬身之地。” 冷空虽然是笑着在说话,但说出来的话却比不笑的时候更加狠毒。 赵直默默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几个人,随后转过身去,往前踏了一大步。 此时,他离冷空面前的两个怪人只有三米不到的距离。 站在赵直身后的几个人也同时往前踏了一步,只有铭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时,冷空身前的两个怪人忽然伸长了脖颈,发出一阵关节碰撞的声响,两双惨白的眸子紧盯着赵直,一双瘦骨嶙峋的手从身前缓缓举起,似乎要去掐赵直的脖子。 “咔嚓!”一声响。 冷空手中的双管猎枪前后活动了一下,子弹已经上膛,枪口对准了赵直的胸膛。 一场恶战即将爆发。 第528节 这是一场既包含私人恩怨,又包含集群划分,甚至是人格尊严的恶战。 在如此狭小的环境之下,近距离小范围的刀枪剑戟所造成的杀伤力将会无限放大,一旦爆发战斗,场面必然十分惨烈。 赵直身后的几个人分别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在这样的时候,他们选择了站在赵直的身旁,用性命维护着赵直即将要去争夺的权威和尊严。 厉山和鹰眼站在第一排,两人一左一右,站在赵直的左右肩膀两侧。 四川小哥和光头墙站在第二排。 划船双兄弟站在第三排。 还有几个对赵直比较信任的病人跟在划船双兄弟的后面亦步亦趋,但显然并没有要上去拼命的架势。 更多的病人则是选择暂时性地观望,他们不是赵直的兄弟,更不是赵直的战友,之前的那场暴动,更多的是一种压迫后的自主反抗,那时,每个人其实都是为了自己在斗争,他们杀死的那些院警,更多的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愤恨,他们获得的自由是为了让自己更好地享受生活。 在自身的性命面前,过去的那些浅薄关系显得如此不堪一击,甚至连一个同情和援助的眼神都换不来。 赵直知道,他们在猜疑着他,甚至有可能还希望他有一个很惨的下场。 赵直不怪他们,人心,本来就是充满了无限的猜疑。 没有猜疑,何来信仰? 信仰岂非正是从长久的猜疑中逐渐孕育出来的产物么? 赵直继续往前走了一小步,他从两旁冷眼旁观的病人们那些陌生而又疏离的目光注视下,往前走出了这一小步。 很难想象,就在几天前,这些人还曾经和他一起厮杀在这条走廊里,那时的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和相似的使命,那时的他们相互扶持,相互帮助,那时的他们内心中并没有那么多歪七扭八的猜忌。 人们一直都没变,只不过在特定的情况下,会表现出特定的某一种性格面向。 赵直需要看清他们全部的面向,只有真正看清他们,才会知道接下来的路到底要和谁一起走,毕竟,下面的路才是真正艰难的路。 在往前迈步的过程中,赵直紧紧盯着那个从两个怪人当中伸出来的枪管。 他需要凭借着直觉,判断自己举起手枪的时机是否正确,同时需要迅速躲避突如其来的子弹,或者说利用别的物件挡住双管猎枪的子弹。 他是在赌命。 他相信冷空不敢贸然开枪,因为对于冷空反而没有太多的好处。 但是,如果赵直这次举起枪来,那么冷空必然会开枪,这是毫无疑问的。 而且,冷空的面前还有两个似乎根本就没有了痛觉的怪人,这两个怪人不知还有没有别的什么特别的能力。 在冷空的身后和他旁边的两个病房周围,聚集着对赵直不爽的那些病人,那些病人似乎只是为了让赵直难堪,只是为了报复赵直而选择和冷空站在一队。 赵直忽然想要笑,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此时想笑。 紧接着,他忽然意识到觉得自己今天的表现似乎有些不正常,至少和以前的自己相比,有些不正常…… 太冷静了? 太激进了? 太自我了? 太冷酷了? 还是太倔强了? 或许……这才是正常的自己…… 他握着手枪的右手在发热,那种热量不是紧张的热,也不是焦虑的热,而是因为即将到来的杀戮激动的、迫不及待的热…… 在这一瞬间,赵直想起了他杀的第一个人,也就是那个楼梯口的看守院警,赵直当时用携藏了很久的那块玻璃碎片,插进了看守院警的胸膛,刺穿了看守院警的心脏,并在接下来的几秒钟之内,连着刺了好几下,鲜血喷涌而出,使他整张脸都成了血红色的。 直到此时,赵直才意识到,杀人瞬间的那种微妙的独特的感觉,其实一直都在引诱着他,一直都在提醒着他,一直都在悄悄地告诉他,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或许,他真的是一个杀人凶手? 当这个略带嘲讽的自问以这样一种顺其自然的方式出现在赵直脑海中的时候,他猛然间吓了一跳—— 几乎在同时,他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要发笑了。 可是,当他知道了原因之后,他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将目光从那根黑洞洞的双管猎枪,移向了冷空那双冷冰冰的如同毒蛇一般阴狠的双眼。 他开始在脑中设想,他会在接下来迈出的这一步中,完成对冷空的攻击以及自己的逃离——当他右脚落地的时候,他的身子会顺势前倾,同时开枪射击两个怪人的中间缝隙,射中冷空的肚子,在射出子弹的瞬间,他倒地翻滚,躲过对方的攻击—— 此时,他的右脚刚刚抬起。 他似乎看见冷空的眼睛忽然闪了一下,有些奇怪。 右脚在空中稍微停留了零点五秒钟的时间,他不知道这零点五秒钟,是不是救了冷空的性命,还是救了他自己的性命…… 忽然间,身后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有个人走上前来,站在赵直身后的几个人并未阻止这个人,说明他们都知道这个人是站在赵直这一队的。 脚步声一路往前,竟然直接走到了赵直的身侧,走到赵直身侧的时候,那个人依旧没有停止,而是继续往前,最后,站在了两个怪人和赵直中间的空隙,正好挡在了两者之间。 随后,那个人转过身,缓缓抬起头来,面向了赵直。 是铭人。 铭人的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第529节 “直哥,你不能再往前了。” 铭人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像是一条正在冰面上行走的水蛇,弯弯曲曲,哆哆嗦嗦。 但是,铭人的眼神中却带着一丝不顾一切的炽热光芒。 赵直的右脚从半空中收了回来,他觉得铭人有些反常,从今天早上就有些反常。 “为什么?”赵直问道。 只有三个字,却包含很多问题在里面。 “你这样会使所有人都处于危险当中,我们之前的所有努力,都会前功尽弃。” 说完之后,铭人望了一眼四周,他躲闪怯懦的眼神在瞬间出卖了他,让他回归了之前那种极度怕人的状态当中,但是,很快,似乎有一股奇特的力量灌入了他的体内,他仿似鼓起了毕生的勇气,再次望向四周,眼神也变得坚定了一些。 赵直没想到铭人会这么说。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铭人说出这种话,只有一种解释:铭人对他有意见。 赵直迅速在脑海中搜寻,他什么时候对待铭人出现了什么样的过失,他有没有在不经意间刺伤过他敏感的神经,有没有在什么时候冷落过他…… 想了一会,他什么都没想起来,他觉得自己对铭人从一开始就是仁至义尽,虽然两人的关系不像他和王小胖那么铁,但至少也算是患难之交,铭人在此刻说出这样的话,让赵直处于一种极其尴尬的境地——进退两难。 赵直紧盯着铭人,似乎想从铭人的眼睛中寻找出破绽,比如他想要跟他演一场戏给别人看,想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等等……毕竟,铭人的随机应变能力是相当强的,赵直之前就曾数次领略过。 可是,赵直并没有找到任何的破绽,反而,他还看出了一些意外的端倪,比如,铭人额头上不停冒出的汗珠,这说明,铭人此刻正经受着相当大的压力,这压力绝不仅仅是来自于四周人群的目光…… “我说过,我不再领导你们,也不再指挥你们,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现在,我只想跟冷空算账,你给我闪开!” 赵直紧盯着铭人,沉声道。 “直哥,我不能闪开……我真的不能……” 铭人终于抬起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他的话里似乎有话,但是他却没有解释,似乎此时并不是解释的好时机。 “闪开!”赵直厉声道,他从未想到过铭人有一天竟然对站在自己对面,挡住自己的去路,而且,这一天还来得这么快,来得这么突然。 “直哥,你听我一句劝……我比谁都相信你没有私通重病楼……但是,你现在不能这么做……真的不能……我们是在自相残杀……” “铭人,我给你最后一次不站在我对面的机会。” 赵直提高了音量。 “直哥——” 铭人的话音未落,赵直就举起了枪,枪口正好顶住铭人的额头。 “砰!”地一声。 铭人忽然跪在了地上:“直哥——我求你——我替你身后的兄弟们求求你——” 第272章 打开的扇贝 局面一瞬间的转变,让赵直有些措手不及。 铭人跪在地上,仰起头,望着赵直,他脸上的肌肉因为激动和紧张而变得根根凸起,看起来既诡异又恐怖,好像他的脸皮底下还藏着另外一张脸。 见赵直无动于衷,铭人忽然抬起手,抓住了赵直手中的枪,将枪头戳到了他自己的额头上。 “直哥,你今天非要这么做的话,就先把我杀了。” 铭人这句话说完,已经将赵直置于了一种绝境当中。 他知道,赵直绝对不会开枪,不管是于公于私都不会杀他。 赵直虽然是一块顽石,执拗而固执,但是面对和他亲近的人,却总是会有些优柔寡断。 赵直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 铭人显然很了解这一点。 其实,他可以选择一种更加缓和的方式来劝戒赵直,但是他却选择了这样一种如此直接的方式。 这样的方式,对赵直而言,无异于一种兄弟间的反目。 在这一瞬间,赵直犹豫了,他的内心深处有一种奇特的情感被触动,他握着枪的手腕竟然开始不由自主地抖动了起来。 让他一枪崩掉赵直,他真的做不出来。 让他就这样离去,他心有不甘,也做不出来。 “铭人!”赵直低头望着铭人,语气中带着一丝的恨意,但他的眼神却是悲伤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铭人张开嘴巴,嘴唇上下蠕动了一会,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赵直,该到他解释的时候,他偏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或许,他知道自己的解释根本站不住脚,或许,他的解释里面牵扯着一些机密内容,不能让过多的人听见。 但,不管怎样,他没有解释,他的沉默在所有人看来都是一种拒绝解释的象征,在赵直看来,则是一种无言的反抗。 截至到此,赵直才真正意识到,铭人已经离他而去。 忽然间,赵直想起来,王小胖说过的那句话:铭人是一个五彩缤纷的扇贝,两扇贝壳中间有一条缝隙,里面黑乎乎的…… 赵直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此时真的很想立马让王小胖看看,这个铭人的壳是不是已经打开了,里面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就在赵直陷入两难境地的时候,身后一个身影忽然上前,抬起一脚,猛地踢在了铭人的脖颈上。 铭人倒翻了出去,但是,几乎在瞬间,他就重新爬起,再次跪在了赵直的跟前。 第530节 踢翻铭人的人,正是四川小哥,他的嘴里骂骂咧咧的,听不清到底说的是什么东西,见铭人重新跪在地上,脾气火暴的四川小哥再次抬起脚,又要踢他,却被赵直给拦住了。 赵直说道:“至少今天,他还是我们的人。” 赵直环顾四周,望着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脸,他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他说道:“至少今天,你们都曾是和我住在一起的病人,也是和我一起并肩作战的战友,但是,明天,我们便井水不犯河水。” 随后,赵直望向铭人:“起来吧,这一次,算是为了你,但是,从今天为止,我们之间恩断义绝,明天再见面,我只希望我们不要成为仇人。” 铭人张着嘴巴,嘴唇颤抖着,却没说出一句话。 赵直将枪放下,抬起头,望向冷空,沉声道:“永远不要让我再看见你,否则,任何人都没法救你。” 冷空冷笑着道:“明天,我还会在这里等你,我等你的答案,等你给我们所有人一个交代,这事,没完。” 赵直忽然仰头大笑了起来。 骤然间,他举起手,‘砰!’地一声,朝着头顶开了一枪。 墙皮纷纷落下,落在了他的头顶上。 他的表情在洒落的灰尘中变得模模糊糊,但是那双眼睛却无比锐利。 这一枪,代表着他的决心。 他一句话没说,转过身,走了。 厉山看了一眼依旧跪在地上的铭人,眉头紧紧皱着,随后,也转身跟在了赵直的身后。 四川小哥和光头墙倒退着离开。 划船双兄弟相互对视了一眼,也跟了上去。 鹰眼走在最后,他的一双惨白的眼睛紧盯着那两个怪人,似乎想从怪人身上看出点什么来。 跟在赵直身后离去的,只有这几个人。 铭人始终跪在地上,目送着赵直和他的小伙伴们离去,整个过程,一言不发,他曾是他们当中的一员,但是现在,不是了。 过了一会之后,冷空拨开了那两个怪人,走上前来,俯下身子在铭人的耳边道:“有得必有失。”说完,他在铭人的肩头轻轻拍了两下。 随后,冷空直起身子,环顾众人,他的目光如同锥子一般在每个人的眼中扎了一下,随后,他转过身,朝着和赵直相反的方向离去。 他的身子笔挺,手中的介盘转动不休,那两个怪人跟在他的身后,机械地挪动着双腿,寸步不离。 走廊中的病人逐渐离去,有的独自藏进了病房中,有的钻进了阴暗的角落里,有的聚在一起低声私语,有的在别的楼层中穿梭。 良久过后,铭人才从地上站起来,他的双膝已经发麻,他的手伸进兜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黑色木牌,他低头看了一眼木牌,身子猛然一抖,然后迅速将木牌藏了起来。 他的身体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掏空了,他扶着墙壁,朝着冷空离去的方向走去。 他走了很久,越过了院警楼和护士楼中间那道已经被轰塌的围墙,踢翻了挡在中间的桌子。 他走到了护士楼,在一个护士房间的前面,他停住了脚步,侧耳倾听了一会,他的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了一抹神经质般的笑容,随后,他加快了脚步,朝着走廊尽头走去。 原本人满为患的走廊中,很快就空无一人。 但是,楼道中紧张的气息却并未散去,反而越来越浓重。 铭人一直下到了一楼,在一楼的尽头处,有一间小屋子,他推开屋子的门,走了进去,他转过身来,一双眼睛透过房门的缝隙往外看了一眼,随后,缓缓关上了门。 屋内光线阴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阴森压抑的气息。 虽然只有一门之隔,但是门内的温度比门外要低很多,屋子内似乎开着冷气,或者放着一些极其阴寒的东西。 四周的墙壁上,树立着一根根黑乎乎的柱子一样的东西,长短不一,更增加了房间内古怪的氛围。 房间的中央有两张椅子,两张椅子面对面放着,其中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个人,一个腰杆挺得笔直的人,屋内光线太过于阴暗,看不清这人的脸面。 另外一张椅子空着,似乎在等待着它的主人。 一个阴沉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铭人,来。” 铭人犹豫了一会之后,缓缓走了过去。 “坐。”那个阴森的声音再次说道。 铭人左右看了一眼,随即坐了下去。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沉默着。 “噗!”一支火柴划亮。 光亮斑驳当中,铭人可以看见坐在他对面椅子上的那张脸阴森诡异,冷冷冰冰,没有一丝的表情,要是没有心理准备的人骤然看见这张脸可能都会被吓一大跳。 铭人虽然有所准备,但在这样的环境下,近距离地看到这张脸还是吃了一惊,他的身子微微了一下。 这个人,正是冷空。 火柴下移,点亮了两张椅子中间的一根蜡烛。 红色的蜡烛,闪烁着红色的火焰。 火焰笔直,如同冷空笔挺的腰杆。 铭人和冷空两个人的脸在烛火的映照下也变得发红了起来,光点斑驳闪烁,好像有几只萤火虫在他们的脸上来回跳跃。 “今天早上给你的东西带着吗?”冷空的声音中带着一种神秘感。 “带着……一直带着……”铭人急忙点头,他的声音充满了遏制不住的紧张。 第531节 说着话,铭人从口袋中掏出了那个木牌。 木牌掏出来的瞬间,原本笔挺的烛火忽然左右摇晃了一下,似乎感受到了木牌上的某种特殊力量。 “嘿嘿嘿嘿。” 冷空骤然笑了起来,他的笑声阴森诡异,让人毛骨悚然。 烛火在他的笑声中上下跳跃着,越来越高。 忽然间,烛火猛地一窜,差点燃到了铭人的眉毛上。 这时候,离铭人最近的那根靠在墙壁上的柱子一样的东西忽然动弹了一下。 一根柱子动了之后,其余的柱子也跟着一起动了起来。 铭人缓缓扭过头去,望向了那些柱子—— 他的眼睛缓缓睁大,在烛火的辉映下,他终于看清,那些树立在墙壁的黑乎乎的东西,根本就不是柱子,而是一个个的——人。 “啪!”地一声,铭人手中的木牌掉落在地。 烛火骤然熄灭。 一阵急促的喘息声响起。 铭人的额头上又开始冒出了汗珠,他的脑中忽然掠过了早上冷空敲开他的房门,跟他说的那句打动他的话:我们各行其是,各取所需。 忽然间,一只干枯瘦弱的手,握住了他的手,那只手,似乎没有手指。 铭人听见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低声呢喃:“释放你的光华……” 四周明明阴寒无比,但是铭人却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热。 额头上的汗呼呼地往外冒。 他感觉自己的身子似乎正在打开,或者说,他的心灵正在打开…… 按照王小胖所说,铭人是一只五彩缤纷的扇贝,外表看起来绚烂多彩,无比可爱,但是他的内在,那两扇贝壳包拢的内在,那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又是什么呢? 除了铭人自己,无人可知。 甚至是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即将来临的东西,到底多么地危险。 第273章 王小胖 房门紧紧闭着,西斜的太阳透过窗子射进屋内,金光铺洒在地面上,跳跃着,移动着。 房间内弥漫着一股药水的味道,里面静的出奇。 地面上有斑驳的血迹,早已干涸。 在中间的位置,有一张床,床单的边缘是血红色的,被子铺在床上,从床头至床尾,完全盖住。 被子底下似乎躺着一个人,隐约能看清人形的轮廓。 忽然间,一只苍白的手从被子的边缘滑了出来,那只手上布满了干巴巴的血迹。 那只手垂在半空中,一动也不动。 房间内的光线开始变暗,外面的太阳似乎被阴云给遮住了。 那些跳跃着的,移动着的光线没见了。 一只蜘蛛在天花板上爬行,起初的时候,它爬的很慢,但随着光线的变暗,它爬得越来越快,‘嗖!’地一下,它竟然从空中直接跳了下来,恰好跳到了那张床上,它趴在床头的被子上,一动也不动,一双蛛眼紧盯着床头,一眨也不眨。 靠在墙壁旁边的一个柜子底下忽然传来一阵细细碎碎的声响,伴随着那阵声响,一颗脑袋从底下露了出来,脑袋露出来之后,就直直地撅了起来,在空中摇晃了一下,最后,将目光聚焦到了那张床上。 它的身子从柜子底下完全钻出,尾巴在地面上拍打了两下,摇晃着身子朝着床头爬去。 这是一条蛇,一条十厘米左右长的小红蛇。 小红蛇爬得很快,它爬到床头之后,用脑袋攀住了床脚,扭曲着,摆动着,‘刷刷刷’快速地爬到了床上。 被子有一条缝隙,它看准了那条缝隙,‘跐溜’一下,钻进了被子里面。 被子在蠕动,很细微。 蠕动了一会之后,就没有动静了,似乎那条小红蛇已经钻进了一个不需要动弹被子的地方,藏了起来。 窗口上忽然出现了一个阴影,那竟然是一只巨大的黑色蝴蝶,它紧贴在窗口上,似乎想要钻进来,但是却找不到进来的地方,它只能静静地趴在窗口,透过玻璃,紧盯着那张床。 一只拇指大小的蝎子从一堆杂物中撅起了它长长的尾巴,尾巴如同雷达,在空中扫视了一圈,似乎在勘测着什么,随后,蝎子怒气冲冲地举起了身前的两个钳子,似乎是跳跃一样朝着床头窜去。 一只蜈蚣从墙壁的缝隙中钻了出来,它的身上至少有一百只爪子,这些爪子一起动弹起来,看起来既诡异又恐怖,它钻出墙角之后,在地面上一个翻滚,整个身子忽然倒立了起来,随后,它以奇快的速度朝着那张床爬去。 一只巴掌大的蟾蜍蹲在洗手池边缘,眼睛中闪烁着骇人的清冷光芒,它像是个指挥战场的将军,站在高处,运筹帷幄。 房间内的光线越来越暗,不知是外面太阳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空气中的药味正在逐渐淡去,一种新的味道弥漫了开来,那似乎是血腥味。 忽然间,那只垂在半空的手忽然抽搐了一下,紧接着,手掌猛然抬起,死死揪住了床单。 五根指头在扭曲着,在颤抖着,手背上的青筋根根凸起。 “呼!” 一声带着痛苦又带着畅快的吁气从被子底下传来。 第532节 随后,这只手抓住了被子的边缘,缓缓掀起。 一张圆圆的脸蛋从被子里面露了出来。 正是死而复生的王小胖。 他的脸颊上有血迹,他的表情是疲惫的,是痛苦的,他的眉头紧紧皱起,似乎正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原本胖乎乎的脸颊陷落了下去。 他原本亮闪闪的眼睛射出两道迷惑的目光。 昏睡了整整三天,滴水未进的他,似乎变瘦了许多。 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脸颊陷落了一小块,不像之前那么胖乎乎、圆鼓鼓的了。 在三天之内,他看起来像是老了五六岁,而且,在三天之内,他看起来像是瘦了十斤。 胸口一阵剧痛传来,王小胖急忙捂住胸口,低声痛叫连连,他的胸口缠满了绷带。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心口的疼痛感减弱了一些。 他原本想要站起来的,但是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实在难以忍受,他最终还是重新躺在了床上。 他缓慢地吸气,又缓慢地呼气,疼痛感随着他的呼吸一跳一跳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剧痛,什么时候会微痛…… 他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他的眉头几乎要拧在了一起,长久而剧烈的疼痛让他的面部表情整个扭曲了起来。 疲惫,痛苦,迷惑,又加上三天以来的快速消瘦,使得此时的王小胖看起来不像是之前的王小胖了。 但是,当他重新眯上眼睛之后,不管是他的脸蛋是胖是瘦,都会瞬间回到之前的王小胖的状态。 他眯起双眼,瞳孔缓缓缩小—— 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在缝隙之间,有一个亮晶晶的黑点在闪烁着。 在过去的三天里,王小胖一直在做梦,他做了很多很多个梦,但每一个梦都与动物有关,即使是现在醒来之后,他依旧感觉自己仿似身在动物园中一样。 在他的眼中,每个人都是一种动物。 在他的梦里,每个动物都是一个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胸口又剧烈地疼痛了一下。 在这一阵剧烈的疼痛来临之时,他似乎悟到了什么,恍惚间,他的面前出现了一道白光,白光一闪即逝,但是那阵光亮却让他迷惑的双眼变得清澈了起来。 他从床上站起身子,这时候,他看见了趴在洗手池边缘的那只蟾蜍,正在用一双古怪的眼神盯着自己。 同时,他也看见了爬到他脚边的蝎子,正在挥舞着两个大钳子,似乎想用两个钳子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看见了那条贴在他脚掌上的蜈蚣,正在用一百只脚掌奋力地往他的小腿上攀爬。 他看见了手背上的蜘蛛,正安安静静地蹲着,紧盯着他的双眼,它的口中吐出白色的细微的泡沫,它似乎正在织网,在它的身上织网。 一条小巧的红蛇从他的衣服里面钻了出来,贴在他的脖颈上,缓慢地攀爬着,红色的小舌头,轻轻舔舐着他的肌肤。 他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心口不是那么疼了。 他看着这些动物,像是看见了自己的亲人。 他躺回到床上,轻轻地抚摸它们,呼唤它们,他的嘴角缓缓露出了一抹笑容。 外面的天空似乎放晴了,但是,阳光仿似照不进房子里一样,里面还是阴沉沉的,那只巨大的黑色蝴蝶依旧趴在窗户上,一动也不动。 这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咔哒!”一声响。 房门开了。 王小胖扭头望去—— 一头鲜血淋漓,垂头丧气的狼踢开了房门,缓缓走了进来。 这头狼的身躯非常庞大,比他见过的任何狼的身躯都要庞大。 狼头缓缓抬起,他看见了那双狼眼:孤独,忧伤,充满仇恨—— 王小胖轻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274章 觉醒 一头孤独的狼在房间内踱着步子,那双忧郁的眸子低垂着,绿幽幽的眼睛深处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恨意。 窗子外面阳光昏黄,已是午后时光,但是窗子里面却阴沉压抑,弥漫着一股血腥气息。 窗玻璃上那只巨大的黑色蝴蝶翅膀煽动了一下,它似乎想飞,但又有些舍不得眼前看到的场景。 狼身在房间内来回走动,悄无声息,一团阴影始终罩着它,使它看起来无比悲凉,那似乎是它自己的影子。 它的身形非常巨大,黑色的毛发在走动的过程中轻轻飘舞,更增添了一丝悲怆的气息。 忽然间,狼头抬起,那双闪着绿光的狼眼紧紧盯住了洗手池上端坐着的那只蟾蜍。 蟾蜍的嘴巴忽然鼓动了一下,它也在盯着那头狼。 巨狼咧开了嘴,发出一声愤怒来临前压抑的低哼,随即,它的腰肢拱起,脑袋低垂,眼睛上翻,一瞬间变得杀气腾腾。 它的四肢猛地一蹬地,朝着洗手池跃去。 第533节 “啪!”地一声,狼爪拍到了池子上。 蟾蜍从池子上一跃而下,肚皮鼓荡着,朝着房门窜去。 巨狼转过身,就要去追这只蟾蜍,忽然间,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声音不是很大,但却仿似在它的耳边响起一样,直接钻进了它的脑海深处。 “赵直——”那个声音说,“放过它吧。” 巨狼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望向了身后的那张床。 床上躺着一个人,正是王小胖。 此时,王小胖睁开了双眼,他的头从枕头上微微抬起,他的瞳孔缓缓放大,原本眯成一条线的眼睛也逐渐变大了,他的双眼始终盯着那头巨狼—— 巨狼在他的目光注视之下,逐渐发生了变化,狼头变成了人头,狼身缩小变成了人身,两条前爪抬起变成了两只手臂,两条后爪变粗,变成了两条大腿。 原本趴在地上的狼,变成了一个直立着的人,这个人,正是赵直。 但是,赵直的那双眼睛却仿没有变化,依旧是一双如狼一般的眼睛,他的那张嘴巴微微张开着,露出半截牙齿,看起来也跟狼牙有些相似。 他看起来像是一只披着人皮的狼。 王小胖深吸了一口气,忽然之间,他的脑海中掠过了之前看到过的许许多多的动物。 在这一瞬间,他似乎懂了些什么……懂了些他之前一直都看到,但并不理解的事情。 他觉得自己看到了太多不该他看到的东西,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别人当成精神病,为什么要被关在这里…… 因为,他确实跟正常人有所不同,他看到的东西——泄露天机! 他的那双眼睛,并不是阴阳眼,也不是天眼,只是一双能够将人看成动物的眼,但就是这双眼,却比阴阳眼和天眼更具毁灭力和破坏性。 因为,他看到的——是人性! 或者说,是潜藏在人体内的兽性! 在想通的这几秒钟的时间里,王小胖感觉自己的身体陷入了一种美妙的,不由他掌控的虚空当中,他的身子在下沉,他的意识也在下沉,朝着黑暗深处,朝着深渊之底。 他的身子软绵绵的毫无力气,他想要晃动脑袋都办不到。 一个似乎是从苍穹传来的声音,透过了云层,穿过了墙壁,直接钻进了他的脑子里,那个声音在喃喃低语,他感觉自己也在喃喃低语:每个人在大自然中都能找到与之匹配的一种动物,目前已知的动物有150万种,未知的动物远远大于这个数字,动物在灭绝,在衍生,人类的性格特质也在灭绝,在衍生,进化,是相互的,退化,也是相互的,人和动物,同进同退…… “没有人发现,是因为人们还未曾发现。” 王小胖长吁了一口气,他胖乎乎的脸颊变得更瘦了,更凹陷了下去。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一只手死死抓住了被单。 被单在扭曲,他手背的青筋也在扭曲。 眼前出现了新的光影,光影在变幻,光影中出现了一个人,轮廓和形象逐渐变得清晰。 是赵直。 赵直已经走近,不,准确的说,是那头巨狼已经走近,那头全身血淋淋、眼神忧郁、身体挣扎、内心充满恨意的巨狼,走到了王小胖的床边。 赵直蹲在床头,伸出手,握住了王小胖扭曲着的手。 一股久违的温热,传入了王小胖冰凉的手掌,顺着他的掌心,流入了他的肌肤之内。 王小胖的嘴角缓缓露出了一抹苍白的笑容,他使劲抓住了赵直的手,如同溺水的蚍蜉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在这家病院,在这个世界上,王小胖能够完完全全信任的人,只有赵直一个。 “小胖,你醒了吗?” 是赵直的声音,带着期待,暗含悲伤。 “直哥——”王小胖艰难地喊了一声,他的嗓子有些沙哑,或许是因为长期的缺水导致的。 赵直的眼睛亮了起来,当他眼睛亮起来的时候,那其中包含的温情让人为之动容。 “不要说话,好好休息,我一直都在,一直都在……” 赵直的另外一只手放在了他们相握的手上,三只手叠在了一起,三只手的热量相互传递。 王小胖想要说话,但是却感觉自己的身子非常虚弱,比刚才还要虚弱了一些,他的嘴唇开始发白,眼皮在抖动,似乎随时都会合上。 他连着吸了好几口气,才恢复了一些力气。 “直哥……我看见了……我看见了……” 王小胖紧盯着半空,喃喃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的激动。 “你看见什么了?” “我看见那些东西了……我认识它们……我了解它们……我是它们中的一员……你也是……” “你到底看见什么了?” 王小胖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一阵轻风,在房间内轻轻刮起:“动物……我看见了动物……真正的动物……” “你是说将人看成动物么?你不是之前就能看见吗?” “这次不一样……我明白了它们的含义……” “什么含义?” “兽性——即人性。” 第534节 赵直的嘴巴张开,他愣住了,这句话从一向单纯可爱的王小胖口中说出来,让他有些吃惊,在细细思索之后,他感到的就不仅是吃惊了,还有后怕。 王小胖的眼睛再次缓缓眯起,眯成了一条缝隙,在缝隙中间,有一点黑色,迷离的神秘的黑色。 黑色斑点在闪烁,紧盯着赵直。 赵直忽然感觉脊背一阵发凉,他之前也看见过王小胖这样的动作和表情,但是却没有像此刻这样独特的感受。 “你是一头狼,一头孤独的,凶狠的,充满恨意的——巨狼。” 王小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决,那声音似乎从天而降,如同一股神秘力量的宣判,让赵直的内心不由地一阵震荡。 恍惚间,赵直在王小胖那一丁点瞳仁中似乎看见了自己的形象,那竟然是一头血淋淋的狼的形象—— 赵直吓了一跳,身子往后一撤,差点倒在地上。 因为他的手和王小胖的手握在一起,这骤然的一撤,将王小胖的半个身子从被子里面拽了出来。 一条小巧的红蛇‘跐溜’一下从王小胖的肚皮底下钻了出来,沿着床脚,爬到了地面上,摇摆着身子,很快便钻进了柜子底下。 王小胖缓缓抬起了头,他的头还是圆圆的,但是他的两个原本肉呼呼的腮帮子却凹陷了不少,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吃掉了一样。 王小胖端坐在了床上。 他的嘴巴张开,紧盯着赵直,缓缓道:“赵直,你看见了吗?你是一头狼——” 他的声音变了,不像是之前的声音了,他的声音中似乎带着一种魔力,一种具有煽动性和诱惑性的魔力。 赵直有些不受控制地去看王小胖的双眼,他紧盯着那双眯缝着的瞳仁,里面的黑色斑点忽然一闪,那头狼的形象再次出现—— 赵直吓得‘砰!’地一下跌坐在了地上,脸色煞白。 “你们都会看见的,全都会!” 王小胖忽然高喊了一声,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苍白的笑容。 他似乎终于明白了自己活着的意义,明白了自己的价值和使命。 过去的时候,他透过镜子,看见自己是一只可爱的考拉,一只喜欢昏睡的没心没肺没思想的考拉。 那么,现在呢? 第275章 章悦内心的小宇宙 从梁哲的病房离开之后,章悦就感觉有些失魂落魄了。 她在走廊中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在她走动的过程中,有好几个特警都在斜眼偷偷看她。 他们不敢正眼看,是因为知道这个女人是他们老大的,但他们又不想不看,错过这个机会,晚上的睡觉过程中想象力就会匮乏很多,无聊很多。 章悦没穿鞋,她赤脚走在地板上,发出‘蹭蹭蹭’轻微的摩擦声,那种皮肤和地面摩擦发出的声响让人充满了无限的遐想。 她的上衣纽扣敞开着一个,透过单薄的外衣能够看见里面的轮廓,模模糊糊,充满诱惑力。 她抱紧双臂,在走廊中走动着,她的双眼虽然望着前方,但是目光却并未聚焦到实质的东西上,她的目光是涣散的。 她正在思考,思考她和梁哲的对话,梁哲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动作,以及她在对话过程中的自我表现。 这还是第一次,她在一个男人面前表现的有些慌张,她甚至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她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感觉心里有些空荡荡的,似乎内心的某些东西被掏走了一样。 她继续往前走,在一个楼梯的拐角处,她看见阴影里似乎藏着一个人,她先是吃了一惊,但当她逐渐走近,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这个人的眼神和表情的时候,就不再吃惊了。 那个男人,是一个特警,他躲在角落里,是在偷看她,他的眼神和表情都说明了这一点。 她好像见过这个小特警,对了,就是上午的时候,她在楼梯口碰到的那个小弟弟,叫啥名来着,对了,黄义…… 她对着阴暗的角落微微一笑,这一笑,让那个阴影里似乎都充满了光明,当然,也让躲在阴影中的黄义全身被一种迷人的光芒所笼罩。 “你在干嘛呢?”章悦问道。 “我在巡查……”小特警黄义说,他说话的时候,不敢看章悦的眼睛,也不敢看她的胸口,更不敢看她的腿,所以,他只能盯着她的额头看。 “跟我走走吧。”章悦说道,她轻描淡写的语气和云淡风轻的态度让黄义的紧张情绪放松了许多。 “去哪?”黄义问道,他看见了走廊另外一边几个正在朝他这边看的特警,还有房间里探出来的几个隐隐约约的脑袋。 “哪里都行。” 章悦说完之后,就下楼了,她的身子似乎有些虚弱,下楼的时候,一只手扶着楼梯,另外一只手抱住肚子。 黄义再次望了一眼走廊中的那些眼睛,他看见那些似曾相识的眼睛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欲望,他深吸了一口气,跟在了章悦的背后。 黄义跟在章悦的背后,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做的,但是他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接触到一个女人了,他的脑中忽然闪现了一些奇特的想法,他急忙看了一眼四周,迅速将这个想法隐藏起来了。 这是一个危险的想法,对于目前的他来说,完全驾驭不了。 他跟在她的身后继续往前走,他现在其实正在违反特警的戒律,但是不知为何,没有人来阻拦他,他自己更不想停止。 跟在她的身后,让他有一种莫名的惊喜和激动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被戒律管教着的,每天固定工作内容的机器。 他听见章悦在前面低声自语,他试图去听,却听得并不是很清楚。 他的目光始终盯着地面,终于,他鼓起勇气,看了一眼她的脚,她的脚闪现出迷人的光泽,这种光泽,让他头脑一阵犯晕。 他逐渐抬高自己的目光,他看到了她的小腿,他在一瞬间感觉到了罪恶在他的体内流淌……他忽然就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在河边奔跑无意间看到的那个正在戏水的小女孩,那双光洁的脚丫在水面上摆荡,就是这种感觉…… 他继续抬高目光,他的瞳孔逐渐放大,他看见她的双腿,那双腿被包裹在一件宽松的裙摆里,伴随着她每一次的肢体摆动,裙摆都会晃动一下,晃动的幅度和他心脏跳动的幅度几乎保持一致。 第535节 他继续抬高目光,他看见了她的臀部…… 忽然间,章悦回过了头来。 黄义惊慌的表情仿似是一个偷盗者被现场抓获了一样,他急忙扭头望向了别的地方,他的余光看见章悦在盯着他看。 “咦,你还在。”章悦有些疑惑地道。 “我……”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该将目光望向何处,在这一瞬间,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和卑微,像是一座大山压在他的心头,他眼前看到的,只有无穷无尽的阴影,阴影笼罩着他,让他浑身瑟瑟发抖。 “你有烟吗?”章悦问道,她的声音还是很轻。 “没有……”黄义说道,他真的很希望自己此时有烟,可是他没有,他从不抽烟。 “我回去了,你也回去吧。”章悦似乎有些失望,这种失望的语气,让黄义心头发闷。 黄义停住了脚步,他的目光逐渐移向了章悦。 章悦正在离去,越走越远。 她的脚掌摩擦着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她的裙摆微微荡漾,如同春风拂面。 黄义的嘴巴微微张开,然后忽又闭紧。 他的内心深处有一股力量正在往外钻,他觉得自己应该要做点什么,不,是必须要做点什么,比如,先学会抽烟…… 章悦在重病楼的一楼到三楼,在十几个特警的目光注视之下,走了五趟,她给这些终日困在这座阴森压抑的病楼内的男人们心中留下了一些之前从未有过的东西。 最后,她又回到了万储的监控室。 万储依旧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鼾声如雷,这个肥胖的男人在章悦到来的三天之后,已然筋疲力尽,连监控病人和管理警员都没功夫理会了。 他躺在床上,嘴角流出馋液,像极了一头待宰的猪。 章悦坐在了床头,从万储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了烟,然后走到了洗手间。 她站在洗手间的窗台前面,眺望着病院后面的小树林,点燃了烟。 她深吸了一口烟,忽然觉得一股悲伤涌上了心头。 她已经呆在这里几年了,她自己都忘记了,她的神经都快麻木了,她觉得这里就是她的家,但其实,并不是。 很快,她就将一支烟吸完。 不知是因为尼古丁的作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的体内竟然涌现出了一股奇特而又陌生的力量,那似乎是——毁灭的力量。 她对着外面的天空皱起了眉头,随后,默默点了点头。 她走出了洗手间,返回了监控室。 她坐在了监控屏幕前的椅子上,紧盯着那些晃动着的屏幕。 屏幕中的人影在晃动,他们在病房内无所事事,但又好像有着永远都做不完的事。 她再次看见了鬼手魔山,此时正躺在那张加长加宽的床上,瞪大了眼睛,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随后,她找到了监控着梁哲病房的那台电脑,打开之后,是静止的画面,里面空空如也。 她知道,这台监控器跟鬼手魔山的监控器一样,是需要密码的。 她将鬼手魔山监控器的密码输入到了梁哲监控器的密码中。 她以为密码会是不一样的,但是,出乎她意料的是,密码竟然是同一个,看来万储也不是那么尽心尽责。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见显示屏中的画面中出现了一片雪花,很快,雪花散去,202病房内的场景显示了出来。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 第一眼,她就看见了梁哲。 看见他的瞬间,她便吃了一惊。 梁哲竟然也在盯着她—— 第276章 隔空对话 梁哲的双眼透过监视器直直地盯着章悦。 他似乎早已在等着她了。 突然间的隔空相望,让章悦有些措手不及,她以为自己可以悄无声息地去观察梁哲,观察梁哲独自一人的时候会在病房中做些什么…… 但是没有想到,她一上来就处于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境地。 按理说,梁哲应该不知道她此时正在看着他,毕竟,这种观察是单向的。 难道是她太敏感了?敏感到一出现梁哲的名字,一出现梁哲的脸,一看到梁哲的眼睛,就感觉他正在偷窥她的内心,正在试图控制她? 章悦摇晃了一下脑袋,她转过头去,故意不去显示屏中的梁哲,而是看向了旁边的鬼手魔山,鬼手魔山依旧躺在病床上,瞪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间,她就觉得鬼手魔山有些无聊和乏味了,他硕大而健壮的身躯吸引着她,但是那种吸引是暂时的,在梁哲的面前,鬼手魔山似乎显得有些弱小。 鬼手魔山让章悦感到害怕,那是一种力量上的压制,而梁哲却让章悦感到恐惧,那种恐惧源于她的内心深处。 两相比较,章悦觉得梁哲更胜一筹。 她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扭头望向了梁哲的显示器。 越是让她感到害怕的东西,她越是想要去试一试。 第536节 显示屏中的梁哲还在盯着她看,似乎从未没有移开过,那眼神,那表情,分明就是在告诉章悦:不要躲了,我看见你了…… 章悦不由自主地凑近了一些,她想要看的仔细一些,她自认为观察男人还是有一套的,她想要看看梁哲的微表情和眼神深处是不是隐藏着什么别的情绪…… 看着看着,梁哲忽然对着镜头笑了起来。 他笑得很慢,笑容如同水波从他的嘴角开始荡漾开,逐渐浮现在了她的整张脸上,章悦从未见过这样缓慢的笑容,像是花朵一样,缓慢绽放开的笑容。 她在等待着,等待着这个笑容的终结,可是,她最终只看见了他雪白的牙齿,他的笑容是那么明朗,那么温暖,那么自然,那是一种毫无敌意的笑容,包含着无限的仁慈和怜悯。 在这一瞬间,章悦感觉自己内心深处有一根紧绷着的线忽然松弛了下来。 她轻吸了一口气,将麦克风插到监控着梁哲病房的电脑上。 “咳咳——” 她咳嗽了一声,声音在万储的监控室中回荡了起来。 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那是一种有些陌生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的不紧张和不自然。 几乎在同时,她的声音也在梁哲的病房内响了起来。 她看见了梁哲轻轻挑动了一下眉头,他明朗的笑容变成了一种神秘的微笑,他朝着镜头挥了挥手,轻声道:“章悦,我们又见面了。” 章悦沉默了一会,她的沉默并不是因为她不想说话,而是她想在和梁哲说的每一句话之前都思考一遍。 对于梁哲这个人,不得不防。 但是,他的身上似乎有一种神秘的魔力,吸引着她,让她明明知道他很危险,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要见到他,和他交流。 让她此时她拔掉麦克风,关掉显示器,从此不去梁哲的病房,她真的做不到。 心里越是害怕,就越是好奇,越是好奇,就越是想要试一试。 这样的心理,每个人都有,章悦的,尤其要重一些。 她有着很强的控制欲,控制男人的欲望。 但碰见梁哲,却让她的那种强烈的控制越转变为了另外一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她似乎……渴望着被另外一种力量控制…… 当这个念头忽然出现在她脑海中的时候,她自己都吃了一惊。 随后,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是一种自嘲的笑,同时她也在嘲笑梁哲,她现在依然坚信自己,坚信自己能够搞定这里所有的男人,没搞定的,只不过是方法问题和时间问题。 她的笑声传进了梁哲的病房,传入了他的耳朵。 “你是不是等了很久?”章悦对着麦克风问道。 “我只是觉得你可能会来的更早一些,或许,你去外面抽了一颗烟。”梁哲淡淡地道。 “你为什么等我?”章悦问道。 “你为什么又会偷看我呢?”梁哲似笑非笑地道。 “因为我想看看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我也只是想告诉你一些你本来就应该知道的事情。” “什么事情?”这句问话,章悦几乎是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她就觉得不该这么问的,不知不觉间,话语的主动权似乎已经被梁哲握在了手里。 章悦深谐此道,话音未落,她紧接着道:“有些事,我们还是不知道的好,知道了反而没什么好处。” 她在将话题往死角里逼,她要试试这个梁哲到底有几斤几两。 梁哲忽然不说话了,他的嘴巴紧紧闭着,似乎根本就没打算将这个话题救回来。 他右手下方忽然多出一个橙黄色的纽扣,纽扣在半空中悬浮着,一动也不动,好像是被他的掌心给吸住了一样。 他正在盯着那个纽扣看,神色庄重。 章悦也看向了那个纽扣,她的眉头轻皱,刚想要开口说话—— 忽然间,梁哲的手掌陡然一收,纽扣没见了,似乎凭空消失了一样。 “我刚才给你变了一个魔术。”梁哲抬起头来,重新盯着电脑屏幕,对着章悦笑了一下。 “哼。”章悦轻哼了一声,她在冷笑,她早已知道,那个橙黄色的纽扣上系着一根头发丝,她微微欠身,身上的肌肉放松了一些,提高音量,对着麦克风道,“故弄玄虚!” 梁哲的这个无中生有的魔术似乎无意之间让章悦放松了许多,卸下了一些防御,让她觉得梁哲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或许,这正是梁哲想要达到的目的。 梁哲将纽扣重新从掌心中放出来,用右手捏着头发丝的一端,将其悬在半空一动不动。 他望着纽扣,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有些小东西,总有着独特的魔力,如果你一直盯着它看,透过它美妙的弧度,你会看见很多你平常看不到的东西,比如你自己心脏的颜色,每个人心脏的颜色都不一样,有的人是黑色,有的人是蓝的,还有的人是白的……” 章悦望了一眼那个静止的纽扣,又望向梁哲,眉头轻轻皱起,她觉得这个梁哲除了会故弄玄虚之外,似乎没什么真本事。 她轻笑了一声,逐渐恢复了她自信时候的状态,说道:“你能不能把那个纽扣收起来,天天提着它干嘛,我看见就头晕。” “它动都没动,你为什么会晕,或许是你自己想晕而已。” “行了,别整这些有的没的。”章悦轻拍了一下桌面,自信心几乎全部回归,她望着显示屏中的梁哲,微微一笑道,“梁哲,你要搞清楚状况,现在你是病人,我是你的医生兼护士,你要给我老老实实的,我说什么你就听什么,我要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不然我就不让你吃饭,不给你喝水,让你受尽折磨,你明白吗?” “你舍得吗?”梁哲忽然坏笑了一下,“让我受折磨?” “哼!”章悦冷哼一声道,“我现在就去和值班的人员说,今天不给你送饭了。” “送饭的人未必会听你的。”梁哲摇了摇头道,“他们最多只会听万储的,有时连万储的都不听。” 第537节 “笑话,万储都得听我的!”梁哲的话里有错,章悦似乎并未听出。 “是么?”梁哲轻声问道,他右手的两根手指轻轻摆动,纽扣跟着左右晃动了起来,微笑的晃动幅度似乎并未引起章悦的注意。 几乎在同时,他抬起左手,用食指在左边眉毛上缓慢地滑了一下。 这个动作,他已经做了好几次。 只不过这一次,不像之前那么隐蔽,那么快速了。 毫无疑问,这是一种暗示性动作。 在每次说话的节点,在每次变化话题和情绪变化的时候,梁哲都会做这样的动作。 这样的节点性暗示,对于梁哲而言,驾轻就熟。 虽然他和章悦两人相隔很远,但是通过监视器,跟面对面,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节点性暗示,最重要的是,是要让对方完完全全看清他在施展暗示时候的表情和动作,他看不看得见对面的人,根本不重要,因为他可以通过她的呼吸声,她的语气,她说话的内容,做出实时的判断。 这个奇怪的动作终于引起了章悦的注意,忽然之间,她觉得自己的眉骨处好像也有些难受了起来,她也忍不住抬起手臂,用指头挠了挠眉毛。 挠了两下之后,心里舒坦了许多。 就在这时,梁哲忽然提高音量,说道:“章悦,你想成为大赢家吗?” 章悦眉头一皱,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什么大赢家?你在说什么?” 梁哲的目光忽然变得异常锐利,他紧盯着章悦,沉声道:“你的心里,住着一个女皇!” ‘女皇’两个字如同一根针‘唰’地一下,刺进了章悦的心口。 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受—— 她瞪大了眼睛,望向了显示器,可是,她并没有看见梁哲的脸,而是看见了那个橙黄色的纽扣正在他的脸前摆动。 梁哲的脸躲在纽扣后面—— 很奇怪,一个小小的纽扣为什么能够挡住他的整张脸? 她的心中刚刚出现这个疑问,一眨眼之间,纽扣就没见了,梁哲依旧在屏幕中紧盯着他,他的目光很锐利,他的表情很严肃。 他的左手忽然抬起,食指缓缓在他的眉毛上滑了一下—— 一瞬间,章悦浑身难受。 第277章 耳中按摩 梁哲的食指在他的眉毛上轻划了一下。 不知为何,这个动作让章悦浑身一阵难受。 她晃动了一下肩膀,扭动了一下腰肢,抬起手,挠了两下头皮。 头皮不挠还好,一挠之下,竟然越发瘙痒了起来。 她一边奋力地挠着头皮,头发都散落了下来,一边用另外一只手按了按眉骨,当她的手指触摸到了眉毛之后,那种难受的感觉好像在瞬间缓解了许多。 她深吸了一口气,甩了甩头,没去理会散落着的头发,便将目光望向了显示器。 梁哲站在镜头的前面,他的脸微微扬起,神色安详而平静,他的目光很温和,让章悦有些怀疑刚才梁哲那种突然间变得锐利的眼神是她自己想象的。 他的身子明明一动不动,但章悦却感觉好像他在动一样……不知是他的脖子在动,还在腰在动,或者是手腕在动…… 亦或是,镜头在动? 就在这时,一声‘啪嗒’的声响自章悦的身后传来,这声响很突然,而且非常响亮,好像是一根银针掉落在地上的那种声响。 她扭过头去,却并没有看见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倒是看见床上的万储翻了一个身,半张脸悬在床沿上,口中的黏液流成了一长串,有几滴已经落在了地上。 她眉头轻皱,再次回过头来,望向屏幕。 梁哲还在镜头前,盯着她看,在整个过程中,他一言未发,连表情都没有变过,他像是一个木头人。 章悦‘咦’了一声之后道:“你到底在看什么?难不成你还能看到我?” 梁哲语音轻柔缓慢:“我能感觉到你。” 章悦轻笑了一声,她微微欠身,往前凑了凑,也故意放缓了声音,将嘴巴贴在麦克风的边缘,带着一丝挑逗般的喘息,低声道:“你感觉到了我的什么?” 一边说着话,她拿起旁边的一个苹果,用水果刀削了一小片,含在了嘴里。 梁哲的声音并未有丝毫的变化:“我能感觉到你的呼吸,能听见到你的心跳,甚至能察觉你的心理状态,你虽然没在我的面前,但比在我的面前还要清晰。” 章悦妩媚一笑,本能地伸出手在眉毛上划了一下:“我不得不说,你的想象力很丰富。” 梁哲:“你不信我能听见你的心跳?” 章悦:“看你想听什么样的心跳了,我可以有很多种心跳。” 梁哲:“闭上眼,你就能听见我的。” 章悦:“难不成你要将心脏挖出来,举到头顶上?” 梁哲:“闭上眼。” 梁哲说完这句话的同时,闭上了他自己的眼睛。 章悦犹豫了一下,不知为何,梁哲给他下达的这个听起来像是命令,但感觉又不像是命令的话,让她的心里涌现出了一股奇特的感觉。 她轻咬着嘴唇,看着屏幕中的梁哲,正在她犹豫着要不要闭上眼的时候,身后的万储忽然响起了一阵剧烈的鼾声。 第538节 “呼噜——呼噜——呼噜——” 章悦扭头一看,万储的脑袋几乎都要垂上地上了,他的一只手臂悬在半空,微微晃荡着。 看着万储的臃肿肥胖的身躯,听着他刺耳的鼾声,望着他嘴角上那条长长的粘液,章悦心中忽然涌起了一股恶心的感觉,她不敢相信就在半天前,她还在床上和这个猪一样的男人欢声笑语,翻云覆雨。 就在章悦的内心逐渐升腾起了一股烦躁和厌恶的情绪的时候,万储猛地吸了一口气,发出一声响亮的‘哈喇’声,嘴角的粘液在一瞬间全部被他咽回了嘴巴里,他的鼾声也戛然而止。 万储终于消停了。 章悦眉头紧皱,脸色有些难看地重新扭过头去,继续望着屏幕。 她看见梁哲还闭着眼睛。 她张开嘴,刚要说什么,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她紧盯着梁哲看了一会,镜头似乎又开始晃悠了起来,梁哲的形象在显示器中也左右晃荡着。 她伸手扶了一下显示器。 她重新看着梁哲,梁哲的安详和宁静似乎传染了她,她竟然有些不忍心去打扰他,同时她感觉自己似乎也有些疲惫了。 她的眼皮上下黏连了几下,终于,缓缓合在了一起。 几秒钟之后,她的耳边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声响。 声音仿似就在她的耳边,像是风声,又像是低语声。 她感觉自己的耳朵懒洋洋的,暖乎乎的。 她全身缓慢地放松,并没有要睁开眼打算,只不过是睫毛颤动了几下。 风声缓慢而悠长,像是一种独特的音符,响在她的耳畔。 她深吸了一口气,长长地舒出,整个身子软在了椅子上。 缓慢地,她的耳边传来了一个清晰的声音,最初的时候,声音很小,几不可闻,后来,随着她注意力的集中,声音才逐渐变大。 “嘭,嘭,嘭——” “嘭,嘭,嘭——” 她竖起耳朵,集中了全部注意力。 她似乎感受到了鲜活的生命在这样的声音中跳动着……她的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了一副肌肉颤动和血液流淌的画面…… 那似乎是人的心跳声,只有心跳声才会有这样的感受—— 心跳的声音不大,但却直入耳膜,节奏异常分明。 她从未想到过,心跳的声音竟然会这么好听……这么有韵律…… 缓慢轻柔的风声在她的耳边轻轻吹过,节奏分明的心跳声在她的耳朵里回荡着…… 像是有个人在用声音给她做按摩一样。 这种独特而奇妙的感受让她的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了笑容。 她全身彻底松弛了下去,脑中的想法一泄而空。 身体很轻,脑袋很空。 眼前出现了一点白,那点白逐渐扩散,成了一朵白云。 白云悠悠荡荡,白云中伸出了一只手,那只手在轻轻摇摆。 她试图努力看清白云后面的那个人,也就是那个手臂的主人—— 忽然间,耳边传来一声暴喝! “啪!”地一声响,白云如同泡沫一般碎裂,眼前的一些重归黑暗。 一股大力自身后传来,扼住了她的脖颈。 她睁开双眼,奋力扭过头来,一张浮肿苍白但却满面狰狞的脸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是万储! 万储瞪大了眼睛,呲牙咧嘴地蹬着章悦,他的一只手捏住了章悦的脖子,另外一只手愤怒地关掉了监视器。 “你这个臭婊子!”万储怒吼着,“竟然趁我睡着的时候偷看我的病人!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让你碰这里的任何东西,你是不是聋子?!” 万储突然间的出现就已经让章悦受到了不小的惊吓,现在万储又在她的耳边咆哮着,同时还掐住了她的脖子,让她更加害怕了,她的心底甚至油然而生出一种死亡般的恐惧感。 她觉得万储的反应实在是太过激了,就算她做的再不对,他也不至于这么凶恶,不至于掐她的脖子。 而且,她只不过是看了一眼监控器而已,又没做什么…… 她想要解释,可是脖子被扼住,根本说不出话,她想要推开万储,可是根本就没有那么大的力气。 她忽然有些生气了,有些愤怒了。 求生的本能让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挣扎了起来。 她举起双手,奋力拍打着万储,一不小心,手指竟然挠到了万储的脸上,她小手指上的指甲本来就很长,这一下戳个正着,直接将万储的脸刮花了,鲜血淋漓而下。 原本愤怒的万储变得更加愤怒了。 “砰!”地一声,万储将她整个人压在了桌面上,双手掐着她的脖子,如同即将被宰的野猪一样嗷嗷叫着:“你这个臭婊子!不仅掏空我的身体,还要偷到我的智慧成果!我今天就宰了你!” 万储似乎疯了。 第539节 但,他的疯狂看起来似乎有些不正常,有些突然…… 可是,在这样的极端情况下,章悦哪来得及思考这种事情。 她就要窒息了,她的头脑开始发晕,眼前开始发黑。 她的脸蛋被憋得通红,眼睛瞪得超大,几乎就要凸出来了。 忽然间,她的眼角瞥见了旁边的一把水果刀,水果刀插在一块削掉一小块的苹果上。 她奋力伸展开双臂,一把握住了水果刀。 她手臂一甩,“砰!”地一声,将水果刀上的水果甩在了地上。 几乎在同时,她扬起手臂,对准了万储的脖颈,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猛地插了下去—— “噗滋!” 刀身几乎全部没入了万储的脖颈,正中大动脉。 她紧咬牙关,将水果刀猛然拔出。 “呼啦啦——” 鲜血如同喷泉,直射而出! 章悦的脸在瞬间被鲜血淹没。 万储张大了嘴巴,紧捂住自己的脖颈,吼间发出‘嘶嘶’的喘息声。 他的身子摇摇晃晃,“轰!”地一声响,仰面倒地。 倒地的瞬间,他紧捂住脖颈的手掌撒开,鲜血从脖颈中骤然鼓出,喷射到了半空。 血柱撞到了天花板上,大力反弹—— 淋漓鲜血,倾盆而下,如同暴雨一般。 第278章 催眠之后 鲜血淋漓而下,如同暴雨倾盆。 章悦整个人被血红的雨帘遮住,她的眼前除了红,还是红。 鲜血似乎无止无尽,不停地从空中落下。 但它们却没有落在地面上,而是轻微地触碰了一下地面之后又迅速反弹了起来。 章悦张大了嘴巴,感觉有些吃惊,这时有鲜血落进了她的嘴巴里,她下意识地舔了一口,竟然没有任何的味道。 她的眉头一皱,随即转过头,望向了屏幕。 屏幕中出现了一个大大的数字:1。 数字是血红色的,边缘上还在往下滴血。 四周的东西忽然升腾了起来,纷纷扬扬,往空中升起,仿似失去了地心引力。 章悦站在原地,愣住了。 她的脑中闪过了一个念头,但是这个念头一闪即逝,她连抓都没来不及抓。 她似乎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就是无法形成具体的思路,她的脑子仿似被什么东西给冻住了一样。 桌子在往空中升腾,木床在往空中升腾,连电脑也在往空中升腾。 唯独监控着梁哲的那台显示器一动不动,显示器上的数字忽然一变,变成了:2。 数字依然是血红色的,红的有些瘆人。 章悦的头忽然剧烈地疼了起来。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显示器上的数字,数字再次变化:3。 “啪!”地一声响,显示器爆炸了,电光火石之间,似乎有个什么东西正从破碎的显示器中往外钻。 那些升腾到空中的东西在一瞬间静止不动,紧接着,‘刷刷刷’全部落了下来。 空中的灯光一阵闪烁。 骤然间,灯灭了。 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她的胃部忽然一阵抽搐,她想要吐。 她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闭上,她挣扎着想要睁开眼,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 她的心中传来了一阵巨大的惶恐,她张开嘴,尖叫了一声,但嗓子里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她晃动起了双臂,却忽然感觉自己的整个身子都轻飘飘了起来。 很快,她就感觉不到自己四肢的存在了。 这时候,她的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轻柔的风声,风声在耳旁吹着,让她紧张恐慌的情绪放松了一些。 她长吁了一口气,耳边听见了一阵细微的声响。 “嘭,嘭,嘭——” 第540节 “嘭,嘭,嘭——” 那似乎是……心跳的声音? 这时,一个低沉缓慢的声音响了起来:“当我数到3的时候,你就会醒来,当你醒来的时候,你会记得所有的事情。” “1。” 一个光点在眼前出现,光点逐渐变大,成了一束光芒,就在碎裂的显示器正中间。 “2。” 光芒中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从监视器中缓慢往外走着,身影越来越大,越高越高。 “3!” 身影骤然钻出了显示器,出现在了章悦的面前。 她看清了那个人的脸,但却不知道他是谁,只是觉得很熟悉。 那个人猛然抬起右手,在她的眉心之间打了一个响指。 “啪!”地一声响。 时空割裂! 章悦仰头倒下,急速下落,无尽深渊。 黑暗和光明在她的眼前交替闪过,重重叠叠,一层天堂,一层地狱。 “啊——” 她一声尖叫,横穿肉体和灵魂。 在回归现实的瞬间,她的椅子倒翻了出去,她翻滚在了地上,胃部一阵抽搐,呕出了一团污秽之物。 她蜷缩在地面上静默了十几秒钟,她环抱双臂,脸色苍白,浑身瑟瑟发抖。 万储依旧躺在床上,粘液已经接触了地面,口中发出一阵胡言乱语,似乎是嫌章悦太吵了。 他脖颈上的大动脉完好无缺,房间内没有布满鲜血,水果刀依旧插在苹果上。 她撑着双臂,站起了身子,手肘处微疼的感觉让她意识到真正的现实和刚才的幻境是有多么地不同。 她重新坐回了椅子上,望向了显示器。 显示器中的梁哲依然在盯着她,她这才记起来,刚才在幻境中最后从显示器里钻出来的那张脸正是梁哲的。 他的脸色依旧很平静,很安详。 “刚才……是你……” 章悦欲言又止,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者说,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催眠有很多的好处,其中一个好处是会让你体验到你明明很想做,但在现实中却不敢做的事情。”梁哲的声音低沉而平稳,表情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我不是说这个……”章悦低着头,没有去看显示器中的梁哲,而是盯着那把水果刀,“我是想问……你怎么做到的?” 梁哲笑了起来:“所以说,我是个危险的人。” 章悦轻吸了一口气,她忽然感觉非常的疲惫,好像刚刚跑完了一场马拉松,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床上的万储忽然翻了一个身,由于这个翻身动作太大,而他本身就已经在床的边缘,只听‘砰’地一声响,他硕大的身子直接从床上掉了下来。 他痛叫一声,随即捂住了自己的脸,一边呲牙咧嘴,一边开始咒骂了起来。 章悦立马轻拍了两下麦克风,然后迅速关掉了电脑,拔下了麦克风。 她转过身来,望着地上的万储,她本来想过去安慰关心一下的,但不知是因为身体太过于疲累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并没这么做,而是坐在椅子上,削起了苹果。 万储终于睁开了那双惺忪的睡眼。 他看了一眼地面,随即又看了一眼床头,再次咒骂了两声,这时候,他才看见背靠在监控台上的章悦。 他机警地看了一眼她身后的电脑,看见屏幕黑着,似乎松了一口气,他嘴里‘嘶嘶’了两声之后,从地上站了起来,盯着章悦道:“你干嘛呢?” 章悦往嘴巴里面塞了一小片苹果,头也没抬地道:“削苹果。” 万储的眉头轻皱了一下,似乎对章悦的态度有些不满。 随后,他看见了地上的那团污秽之物,他眉头皱得更紧了,提高音量道:“这是你吐的?” 章悦没有说话,依旧削着苹果,动作很慢,很轻柔。 万储从床上掉下来之后本来心情就不好,再看见章悦对她一点安慰和关心都没有就更加不爽了,现在,地上又莫名其妙地多了一团赃物,而且章悦似乎对他还爱理不理的,这让万储原本压抑着的火气立马就上来了。 “我问你呢!”万储指着章悦道,“是不是你吐的?” 章悦抬起头看了一眼万储,她的脸色很苍白,她的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想要说什么,但还没等她说出来,万储忽然‘腾腾’两步走到了章悦的跟前,怒吼道:“你不是聋了?!” 这个场景,似乎有些熟悉…… “唰!”地一下,章悦的手腕抖了一下,水果刀猛然用力,一大片苹果被她直接切了下来,掉在了地上。 她微微抬头,紧盯着万储,眼睛中似乎闪过了一丝异样的光芒。 但是很快,她就笑了起来。 她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苍白的笑容,她笑着攀住了万储的那挂满肥肉的腰肢,忍着恶心在他肥胖的脸上轻轻亲了一下,柔声道:“人家胃不舒服……” 第541节 说完之后,她就娇哼了起来,然后将头靠在了万储的肩膀上。 万储的身上有一股汗液的臭味,可章悦却假装没有闻见。 章悦的态度在一瞬间的转变让万储有些始料未及,在面对女人撒娇和主动投怀送抱的情况下,他的火气就很难再发出来了,而且,还是这么漂亮喝性感的女人。 更重要的是,这个女人还曾和他翻云覆雨了好几天,让他体验到了极致的如同天堂一般的快乐…… 在此情此景之下,如果他再生气,再发火的话,简直就是禽兽不如了。 万储虽然长得像禽兽,但毕竟还不是禽兽。 他轻吸了一口气,鼻尖闻着章悦发间传来的香味,缓缓伸出手臂,抱住了章悦的腰肢,在她的后背上轻拍了两下,低声道:“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不要……我只要你陪着我。” 章悦声音娇弱,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些血色,她紧紧抱住了万储,手掌在他的后背上轻轻抚摸着。 “好——”万储低声道。 “抱我上床……”章悦喘息着道,她的喘息声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竟然带着一丝另类的诱惑感。 这样的娇喘声让万储刚刚恢复的一点精力立马上涨了起来。 他感觉自己的下面好像有了反应,这反应让他心里有些发慌,他倒不是担心章悦的胃,而是担心他到底还能不能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上……床……”章悦说出这两个字,用了整整十秒钟的时间。 万储的头上涌上了一股血液,他低喝一声,环抱住章悦,迅速走到了床边,一下将她扔在了床上,随后,他一跃而上,整个肥硕的身躯压住了章悦娇小的身子。 章悦的嘴里发出了一阵呻吟声,不知是因为被压疼了,还是被弄疼了。 木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开始左右摇晃了起来。 章悦扭过头来,望向了监控台,她的眼睛缓缓闭上,一滴清泪自眼角滑落,滑进了她的嘴角,她张开嘴,将那滴泪舔了嘴巴,咽进了肚子里。 她的右手展开着,手中还握着那把水果刀。 水果刀明晃晃的,闪着离奇而诡异的光芒,映照出万储那臃肿肥胖的身躯在她娇小雪白的身子上,上下浮动的影像—— 第279章 生出一个怪物 房间内的光线永远都是昏黄的。 昏黄而暧昧。 墙壁的颜色,地板的颜色,甚至他们皮肤的颜色都被这灯光映照出微黄的光芒。 这样的灯光似乎能够激起潜藏在人内心深处那种压抑的情感。 空气中的温度很高,让人即使是光着身子,依旧感觉浑身发热。 皮肤被热量灼烧,逐渐发红。 脸蛋很红,肚子很红,甚至屁股也很红。 余文泽和铃儿已经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在这间禁闭中究竟已经呆了多久。 除了铺在地面上的床垫之外,房间内空空如也。 他们的身上也是空空的,没有一丁点的衣物遮挡。 两人赤裸相对。 虽然没有时间的概念,但是对于这两个人来说,时间过得并不算特别慢,至少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是这样的。 两个人既然已经彻底放开,将自己的身体交给了对方,便也没有了那么多的顾虑和羞涩了。 两个还算是情投意合的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还赤裸相对,他们即使无所事事,但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呼吸,对于对方来说都是极其重要的事。 余文泽有些激动,又有些开心。 铃儿似乎有些忧虑,若有所思。 两个人的身上都红彤彤的。 鲜血早已将床垫染红,现在已经干涸成为血块。 他们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又抱在了一起,似乎除了抱在一起,他们没有任何的事情可以做。 余文泽望着铃儿仿似正在沉思着的脸,柔声问道:“怎么了?不开心吗?” 铃儿没有说话,甚至连头都没有抬,只不过是将靠在余文泽胸前的头微微往外挪了一下。 余文泽继续道:“不用害怕……我们肯定会出去的……肯定会……”说着说着,余文泽自己的声音都变小了,他似乎也有些信心不足。 毕竟,能不能出去,根本不是他说了算的。 不过,就目前来说,余文泽并不是那么希望他们立刻就出去…… 在这样一家与世隔绝病态压抑的精神病院中,能有这么一个清静的房间供他们修身养性,简直是求之不得。 余文泽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在铃儿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铃儿身子一颤,迅速往后移了移,似乎是在躲避什么。 她看起来有些疲累,而且有些伤心。 余文泽轻吸了一口气,他虽然从小就和一堆女人一起长大,但他依然不懂女人的心,尤其是铃儿的心。 第542节 他只是觉得铃儿似乎跟之前有些不一样了,至少在这段时间她连她那那标志性的大家闺秀一般的笑容都没露出来过了。 铃儿的眼睛中偶尔会闪过一丝恨意,但一闪即逝,很快就恢复了那种若有所思惆怅的表情。 不管余文泽怎么问,铃儿就是不说。 她看起来还是很乖,胆子也还是很小,心思很敏感,感情很细腻。 或许,是事情来得太过于突然,让铃儿没有安全感吧,余文泽这样想着,便缓缓闭上了眼睛。 毕竟他的身体也不是铁打的,经过了接连几场劳作之后,也有些疲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朦朦胧胧中,余文泽似乎听见了一阵细弱的声响,他睁开眼睛,看见铃儿正眯着眼,眉头紧紧皱起来,她的嘴巴微微张开,口中说着含糊不清的梦话…… 余文泽凝神细听,终于听清了两个字:小玉。 铃儿一遍一遍地喊着:“小玉……小玉……” 余文泽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感觉怅然若失,他咬了一下牙关,悄悄拿掉了铃儿的胳膊,从床垫上站了起来。 他站直身子,从上至下,俯视铃儿蜷缩着的身体。 在这一刻,他忽然感觉铃儿根本就不属于他。 她是那么娇小,那么可爱,那么善良,那么楚楚可怜,却又那么独特,那么执着,那么孤独和忧伤…… 余文泽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然后悄然走到了门边上。 他缓缓趴在了地上,透过门缝往外面看去。 看了半天,他什么都没有看见,外面黑乎乎的一片。 但是,他能感觉到外面有人,不仅外面有人,房间的四周都有人,甚至房子顶上可能也有人。 因为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鲜血的味道,那是一种蓬勃而旺盛的生命力,就在他的周围,除了铃儿的,还有别人的。 他的喉咙里忽然发出了一连串‘嘎呜噶呜’的低响声,他感觉自己又渴又饿,他想要吃肉,想要喝水……不,他似乎对水没有那种饥渴感,反而对鲜血,充满着无穷的渴望和想象…… 他的喉结在喉管内上下滚动了一番,最终滚到了咽喉处。 他的腮帮子鼓起,似乎是在努力克制,但终于按耐不住,嘴巴骤然张开,一根血红色的舌头猛地窜了出去,‘啪!’地一声,击打在了房门上。 余文泽低哼一声,口中发出‘嘶’地一声响,迅速将舌头收了回去。 然后,他抬起头,缓慢地张开了嘴巴,让舌头从口中缓缓垂下。 舌头越来越长,越来越长,他的头也越抬越高,即使他将整个手臂都撑直了,还是感觉喉咙里有大半截的舌头没有伸出来。 看起来,他的舌头至少有一米多长。 而且,从之前那一次他控制不住地攻击那两个黑衣人来看,他的舌头似乎能够在突发情况之下,骤然变长变粗,至少三米长,手腕粗细,而且,舌头在空中飞行的速度更是奇快无比。 余文泽已经很明确地意识到,他现在基本上成了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了。 但成为怪物,似乎并未让他感到太过于痛苦,除了最开始的恐惧和惊慌之外,后来他似乎很自然地就接受了自己的这种状态。 他的过渡期,超乎寻常地平滑,甚至有些波澜不惊,连大吵大闹,寻死觅活的过程都没有。 相反的,他的内心有一种惊喜和兴奋感,因为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所填满,他的肌肉,他的体能都较之前有了很大的提升,甚至他的心性似乎都变得狂野了一些。 现在,他只需要轻轻握紧拳头,就可以看见皮肤下面的肌肉线条在蓬勃,在壮大。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正有一股强大的力量缓慢地成型。 他似乎正在逐渐成为他梦寐以求的那种人,强大,蛮横,肌肉结实,爆发力超强。 毕竟,他的偶像是李小龙。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轻哼,轻哼声骤然变大,成了痛叫声。 当余文泽收起了舌头,如同一头敏捷的豹子一样从地上一跃而起并在空中转过身来的时候,恰好看见铃儿从床垫上爬起,微微弯腰,正在往地上干呕。 铃儿的一只手捂着肚子,另外一只手捏着喉咙,口中发出一阵阵干呕的声音。 余文泽急忙走上前去,轻拍着铃儿的背部。 忽然间,一个红色的小东西从她的嘴巴里面呕了出来,像是血块一样。 铃儿吓了一跳,她转过头,望了一眼余文泽,余文泽正瞪大了眼睛看着地上那个指甲盖大小的血块,显然也吃惊不小。 就在这时,地上的血块忽然动弹了一下,血块周围的残渍纷纷掉落,一个被一圈圈细线紧紧包裹着的紫红色的东西展露了出来—— 像是一个小型的木乃伊。 铃儿看着那个东西,忽然脱口而出:“是茧……茧……” 她的话音未落,茧外面包裹着的细线忽然崩断了几根,紧接着,‘啪’地一声轻响,茧破开了一个口子。 余文泽喃喃低语:“破茧……成蝶。” 他的话音刚落,一根黑红斑点的爪子便从洞口伸了出来,紧接着又是一根布满黑红斑点的爪子伸了出来,两根爪子抓住了茧的边缘,使劲一拉扯。 茧完全破开。 一只花斑蜘蛛从茧里面探出了半个身子,它小小的身子抖动了一下,随后昂起头,似乎看了一眼铃儿,紧接着便大摇大摆地从茧里面走了出来。 它行走的速度很快,转眼之间就爬到了墙脚,然后顺着墙脚就往墙上爬,还没等铃儿和余文泽彻底反应过来,花斑蜘蛛已经爬到了天花板上。 它在天花板行走,最终停在了铃儿了余文泽的头顶上空,它倒吊着身子,从上往下,俯视着这两个呆如木鸡般的人类。 第543节 短暂的发愣之后,铃儿忽然痛叫了一声。 “啊!”她痛叫着翻滚在了地上,双手紧捂着自己的肚子。 她的眉头紧紧皱起,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而下。 “铃儿,你怎么了?!”余文泽急忙上千,抱住了铃儿。 铃儿仰起头尖叫一声,声音惨绝人寰。 紧接着,她低下头来,猛地咬住了余文泽的肩头! “啊!”下一秒钟,她便抬起头来,继续高声惨叫,“痛!好痛!” 她的面部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彻底扭曲了起来。 她看起来像是濒临死亡的魔鬼一样,狰狞而恐怖—— 但是,几秒钟之后,她忽然就不痛了。 “呼!”她忽然长吁了一口气,‘砰!’地一声仰面倒了下去。 疼痛忽然到来,然后忽然离去,让她猝不及防。 痛来如山倒,濒临死亡,痛去如抽丝,肝肠寸断。 她满面惨白,浑身抖动,眼球泛白,嘴角抽搐,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的双手捂住肚皮—— 忽然间,她感觉肚皮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轻微地动弹了一下。 她艰难地抬起头,往自己的肚子上看了一眼。 只一眼,她就惊呆了。 她的肚子——变大了! 第280章 怀胎 “砰!”地一声响,房门被大力推开。 矮人院长从外面急匆匆走了进来,他身上那间红色披风已经不见了,只有一件红色的紧身衣包裹住他略显瘦弱的身躯。 梅医生此时正站在监控器屏幕的前面,双手抱胸,听见开门声之后,她回过头来,看见了矮人院长,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她说道:“我们要成了……” 矮人院长那双古井不波的眸子随即出现了一些变化,他的眼睛里面有几条血丝,他似乎很久没有睡过了。 他走到了梅医生的身旁,瞪起了眼睛,紧盯着屏幕。 看了好一会之后,矮人院长才说道:“准备最上等的鲜血,和最好的食材,兑上药物,给他们送过去。” 梅医生点了点头道:“已经开始准备了。” 就在这时,房门再次被推开,两个人依次走入,走在前面的是一个穿着雍容华贵的老头,他的嘴里叼着一支雪茄,正是黑衣人组织的会长。 走在会长后面的是一个身材魁梧,一袭黑衣的精壮中年男子,正是黑衣人组织的小头目。 两个人快步走到了屏幕的面前,神情都显得有些激动。 会长微微弯腰,凑到屏幕前面,看了一会之后,忽然笑了起来,随后,他深吸了一口雪茄,高声说道:“真是天助我也!我这两天正愁着怎么跟上头争取时间呢,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出结果了。” 会长的话音未落,矮人院长便道:“会长,你也不要高兴的太早,现在只是刚刚怀胎而已。要是生人,需要十个月,不过,她生的不是人,但至少也要十天半个月,这段时间,不比让她怀上的难度小,说不定一个小意外就让她流产了。” 会长轻哼了一声,低头盯着矮人院长道:“你这个小矮子每次都给我说这种丧气话——”但是,紧接着,他的话锋一转,轻拍了一下矮人院长的肩头,笑着道,“不过,正是因为有了你这样的人,才能够将这些不可能的事情变成可能,小矮子,这事成了,上头少不了你的好处。” 矮人院长紧盯着屏幕,一声未吭,他那原本略带激动和惊喜的眼神再次变回了那种冷冰冰的眼神。 这时,梅医生忽然说道:“在这段时间里,我们需要精心照顾她,但却又不能让她猜出来我们是在做什么,否则,她可能会反过来要挟我们,甚至对肚子里的‘它’不利。” 会长吸了一口雪茄,若有所思地道:“里面那个男的,没什么用了吧,把他重新找个地方关起来,我们单独对她进行二十四小时的全方位照顾。” “不行!”矮人院长道,“余文泽不能离开,他是孩子的爸爸,在孩子降生的时候,需要同时看见他们两人,而且,余文泽比我们更能照顾铃儿,而且会让铃儿心情放松,感觉到安全,不至于在我们注意不到的身后做出对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不利的事情。” “你确定生出来的是孩子?”会长眉头一皱,略带嘲讽地问道。 “不管是什么,它都需要父母在身旁指引,毕竟除了他们,没人能够彻底控制它。”院长的声音不容置疑,他的身材虽然异常矮小,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一股强大的力量感。 矮人院长所说的话似乎引起了会长的重视,他沉默了片刻之后,缓缓点了点头道:“有理,我们已经做了这么多,就等这最后一环了,不能前功尽弃。” 矮人院长缓缓抬起头,望着会长道:“我为这项计划付出了差不多十年的时间,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我选的,他们走的每一步路几乎都是我设计的,现在到了最后的阶段,我请你——不要干涉我,否则,受害的人不仅是你,还是你上头的那些人。” 会长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随后,他将雪茄叼在嘴里,眼睛缓缓眯起,望向了屏幕,他深吸了一口雪茄,烟雾从鼻子里面喷出,遮住了他的面目。 过了好一会,他才问道:“最快几天?” 矮人院长沉吟片刻之后道:“这件事没有人有经验,我只能告诉你,比正常胎儿的生育过程要快得多。” 会长的嘴角微微上扬,轻笑了一声道:“以后,你就是有经验的人了。” 说完之后,他转过身,迈开步子,缓缓朝着房门走去。 他的步伐矫健,身姿轻盈,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 身材魁梧的黑衣人小头目紧随其后。 矮人院长眼珠子微微一转,紧接着,转过头,往后看了一眼,恰好,就在他转头的时候,会长也刚好转过了头来看向他。 四目相对,两个人眼神中似乎都暗藏玄机。 第544节 会长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迅速浮现出了一丝笑容,并朝着矮人院长点了点头,随后,他迅速扭过头去,走出了门外。 矮人院长目送着会长离开。 当房门被黑衣人小头目关上之后,矮人院长才转过头来,他对着梅医生招了招手,梅医生弯下腰,俯在了他的脸测。 矮人院长在梅医生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梅医生点了点头,随后,转过身,迅速走了出去。 房间内,只剩下了矮人院长一个人。 他双眼紧盯着屏幕,看了一会,然后从兜里掏出了半截雪茄,叼在了嘴里。 雪茄很粗,比会长刚才抽的那支要粗至少一半。 矮人院长从来都只抽超大号的雪茄,穿超大号的衣服,干超刺激的事情。 他是个侏儒,他生来残疾。 他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就是抬头看人。 所以,他需要有充分的实力和能力,让人们对着他弯下腰来。 他紧盯着屏幕,眼睛一眨也不眨。 他眼中的血丝好像变多了,整个眼球被这些血丝所充斥,双眼逐渐变红。 烟雾缭绕,他那张黑白相间的骷髅面具脸,逐渐消隐在了烟雾当中。 地下工厂中没有白天和黑夜之分。 没有阳光,没有风,令人窒息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危险和恐惧隐藏在每一个看不见的角落里。 两个黑衣人一前一后在弯弯曲曲的管道中穿行。 前面那个人穿着一袭黑衣,戴着墨镜和口罩,猛地一看似乎真是黑衣人组织中的一员,但仔细看的话,能看出来这个人身材苗条,前凸后翘,甚至脑后还有条若隐若现的辫子。 这个女扮男装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小玉。 跟在小玉身后的那个黑衣人同样戴着墨镜和口罩,他的双手举起,手掌全部缩进袖口里,用袖口遮住了耳朵。 他的两条腿似乎有些站立不稳,一边走着一边还摇摇晃晃,他的眼睛很大,是黄色的,看起来跟正常人的有些不同,他的脑袋和头发似乎也跟普通人很不一样,他的双脚毛茸茸的,每走一步就控制不住地颤动一下。 这个人——当然不是个人,而是一只猫,一只穿着衣服的,会直立行走的巨大黑猫。 小玉和黑猫假扮成黑衣人,在地下工厂的管道中穿行。 她们已经走了很久,在期间,还遇见过一个行色匆匆的黑衣人,那个黑衣人瞅了一眼小玉,似乎并未发现异常,便迅速离去了。 她们继续往前走,已经不知道走了多久,更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虽然管道曲曲折折,好像迷宫一样,但是,凭借着直觉,她们知道,走的大方向,是一直往前的,也就是说,只要她们一直沿着管道往前走,肯定会遇到这座地下工厂最核心的地方。 当然,这种直觉,更多的是来自于那只黑猫。 动物对于路径的直觉,有时比人要敏感得多。 又往前走了一会,前方忽然传来了一阵说话的声音。 小玉和黑猫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有几个黑衣人从前面的拐角处急匆匆跑了过来。 小玉急忙低下头去,站在了墙边上,黑猫则转过身子,面对着墙壁,将弯曲的后背留给了黑衣人们。 黑衣人越走越近,只听一人激动地说道:“听那个怪婆娘的意思,我们似乎真的要成功了!” 另外一个黑衣人道:“什么叫似乎,是肯定成功!要不然我们呆在这里不见天日好几个月岂不是白费了!” 几个黑衣人从小玉和黑猫的身旁跑过,其中一个黑衣人盯着小玉看了一眼,随即‘咦’了一声,但他没停住脚步,继续往前走去了。 等黑衣人们全部走过去之后,小玉才轻抚了一下胸口,在心中暗道一声:“好险。” 她刚刚庆幸完,那个最后跑过去的黑衣人忽然停住脚步,回过头来,对着小玉和黑猫高声叫道:“你俩在那愣着干嘛?!一起来啊!” 小玉“啊!”了一声,刚要装作没看见,装作没听见,但是,又有一个黑衣人也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对着她们高声叫道:“对!一起来,我们正缺人手!” 黑猫微微转头,望向了小玉,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往前指了指,意思是:跑路。 然而,就是这时,前面再次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又有一批黑衣人出现了。 同时,在她们身后的那个黑衣人再次高喊了起来,同时还伴随着脚步声,似乎正在往她们的方向走来:“干嘛呢你俩,快点,我们时间不多!” 情况危急,她们必须马上做出应对措施。 小玉和黑猫对视一眼,两人相互点了点头,随即小玉轻咳了一声,转过身去,压低嗓子,朝着那个正在朝他们走来的黑衣人挥了挥手,沙哑着声音道:“来了——” 第281章 吸引男人 小玉和黑猫跟在了黑衣人的后面,朝前走去。 黑猫紧紧跟在小玉的身后,猫身几乎贴在小玉的后背上,毕竟相比小玉,它是更加容易被发现的目标,而一旦被发现,这批黑衣人必然会对它围追堵截,不将其杀死决不罢休。 走在最后面那个黑衣人频频回头张望,眼神有些古怪,小玉只能尽可能地低下头来,不让其发现端倪。 走过了几个弯道之后,黑衣人们打开了一道低矮的门,一行人鱼贯而入,在穿门的过程中,黑猫用爪子挠了一下小玉的后腰,随即一闪身朝着旁边飞速奔去。 第545节 当小玉回过头来的时候,只看见了黑猫的尾巴在拐角处一闪即逝。 与此同时,那名黑衣人再次回过头来,对着小玉招了招手。 小玉迅速低下头去,在那名黑衣人古怪的目光注视之下,走进了门里面。 走进去之后,温度一下子就降低了,凭借着直觉,小玉知道,他们似乎来到了冷库。 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距离之后,黑衣人打开了一道铁门,铁门被打开的瞬间,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小玉急忙抱紧了双臂,那名不停看她的黑衣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的身侧,他往小玉的身后看了一眼,‘咦’了一声道:“刚才跟你一起来的那个人呢?” 小玉哑着嗓子道:“可能进去了吧,我跟他不熟……” 那个黑衣人再次‘咦’了一声道:“不熟你们还紧贴在一起,我看是太熟了吧。” 黑衣人的眼睛中闪过了一丝猥琐的光芒,随即故意轻撞了一下小玉。 小玉吓了一跳,立马往旁边躲开。 那个黑衣人再次凑了过来,在小玉的耳边低声道:“我都看见了,刚才他都捏你屁股了……” 黑衣人的话将小玉吓得浑身一抖,她望向那个黑衣人,口罩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从他的眼神中,能够看出来,他似乎真的看出了些什么。 “难道,他已经看出我是个女的了?” 小玉在心中嘀咕了一声,她悄然放下了一只手,摸向了腰间的铁棍。 还没等小玉有所动作,那个黑衣人忽然‘嘿嘿’一笑道:“不用怕,我跟你是一类的。” 说罢,黑衣人再次轻撞了一下小玉,并发出了一阵古怪的轻笑声。 小玉再次吃了一惊,这一惊差点让她叫出来,她凝神细看面前这个黑衣人,但不管怎么看,这个黑衣人始终都像是个男人。 不对…… 小玉忽然明白了什么,难道说,他是个…… 小玉长吁了一口气,看着那个黑衣人,沉吟片刻之后,她准备将计就计。 她默默点了点头,哑着嗓子道:“千万不要被别人发现。” 那个黑衣人立马会意,低声说道:“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话音未落,黑衣人便在小玉的屁股上捏了一把,随即,他的嘴里发出一声赞叹,低声道:“你的……好软……” 小玉轻呼一声,急忙往身旁跳开。 那个黑衣人‘嘿嘿’一笑,接着迈步走进了铁门里面,他走进去之后,对着小玉招了招手道:“快来吧,他们都在等着我们呢。” 小玉只能硬着头皮走进了铁门里面。 走进去之后,气温再次降低,光线也变得昏黄阴暗了起来。 这样模糊的光线倒是对小玉有利一些,让她不至于这么快就被他们发现,只要找到合适的机会,她就会悄无声息地逃走。 但是,那个黑衣人始终跟在他的身侧,还不停地打量着她,他的那种古怪的眼神让小玉浑身难受。 在整个行走的过程中,小玉都抱紧了双臂,一来是因为温度实在太低,二来是想要遮掩略微隆起的胸部。 往前走了一小段距离之后,前面那个黑衣人从旁边的一个柜子里拿出两件黑色的大衣,扔给了小玉一件道:“穿上吧,别冻着了。” 小玉急忙穿上衣服,衣服很大很厚,不仅挡住了她的胸部,还遮住了她的屁股,她将衣领高高竖起,还遮住了她露在外面的一小截头发。 这下子,她彻底变为男人了,至少从外观上,基本看不出来了。 但是,变成男人的她,却同样遭遇了困扰,或许是身材太好的缘故,竟然在短短的十几分钟内,就吸引了一个男人的关注。 这个男人,显然对女扮男装的小玉兴趣满满,甚至还时不时地动手动脚。 这不,在小玉扣衣服扣子的过程中,他就立马走上前来,猛地一把抓住了小玉的手,将脸靠在小玉的耳边,轻声道:“我叫黑子,你叫什么?” 小玉往后一退,身子贴在了墙壁上,她低下头,哑着嗓子道:“我叫……” 还没等小玉想好自己叫什么,黑子忽然‘嘿嘿’一笑,他摸了一下小玉的手背,道:“咦,你的手可真滑啊,像个女人……” 小玉轻叫一声,奋力甩开他的手,同时,她的一只手迅速摸向腰间,准备给这个下流又萎缩的男子来上重重的一下,让他先昏迷上十几个小时再说。 可是,她的手还没等将铁棍拔出来,后面便响起了说话声和脚步声,看来是另外那批黑衣人到了。 小玉急忙撞开了面前的黑子,大跨步朝着前方走去。 小玉只听见黑子在后面嘀咕了一声:“力气还挺大……” 急匆匆往前走了一小段距离之后,小玉便进入了冷库里面。 几个黑衣人正在搬运箱子,看见小玉走进来之后,立马朝她喊了一声,让她过来帮忙。 小玉左右看了一眼之后,知道这里并不是潜藏的好地方,便走了过去。 箱子里面也不知装的什么,非常重,两个人抬起来都有些吃力,他们抬着箱子,往冷库的另外一边走去。 和小玉一起抬箱子的那个黑衣人,一边气喘吁吁地往前走,一边悄悄打量着小玉,打量了一会之后,他忽然问道:“你是哪个组的?” “啊……” “问你呢,哪个组的?” “我……”小玉正在支支吾吾的时候,一个黑衣人快步朝着他们走了过来,走近之后,便靠在那个黑衣人的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第546节 那个黑衣人瞪了一眼小玉,便放下箱子走了。 后面走过来的黑衣人接过了箱子,对着小玉点了点头,眼神中带着一丝笑意地道:“我是黑子——” “呼!”小玉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暗道:这个臭男人真是阴魂不散…… 小玉和黑子两人抬起箱子往前走。 他们将箱子放在了一个下行通道前面,在通道口有两个黑衣人在看守,他们负责将箱子滑下去。 黑子逮着机会就蹭了一下小玉,低声道:“拉下口罩,让我看看你呗。” 小玉快步往前,试图甩脱黑子,她现在一点也不想看见这个男人,更不想听见他说话。 黑子以为小玉是害羞了,他‘嘿嘿’一笑,紧跟在了小玉的背后。 小玉只感觉背后一阵轻风吹来,她的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同时迅速转身,但她还是晚了一步—— 她的口罩被扯了下来。 黑子大叫一声,指着小玉喊道:“女人?你是女人?” 黑子的声音既惊慌又失落。 几个黑衣人闻声快步走了过来,他们看见小玉的脸蛋之后也是吃了一惊,其中一个黑衣人走近小玉,想要拉下小玉的衣领,但他的手刚刚抬起,小玉的铁棍就从腰间拔出,砸向了那个人的脖颈。 “砰!”地一声响,黑衣人应声倒地,但很快,他就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了起来,同时,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手枪,指向了小玉。 所有黑衣人都聚拢了过来,将小玉团团围住。 那个名叫黑子的黑衣人则站在圈内,有些难过地望着小玉,声音悲戚戚地道:“你骗了我……你骗了我……” “将铁棍扔在地上!”举枪的那个黑衣人缓步上前,枪口对准了小玉的脑门。 同时,又有几个黑衣人也掏出了枪,指着小玉。 “我会打断你的右腿,再打断你的左腿!”那个黑衣人恶狠狠地道,“放下你的铁棍!” “锵!”地一声响,铁棍被小玉扔在了地上,她知道黑衣人说到肯定就会做到,而且这么多人,这么多支枪,她就算是能力再强,也无法对抗。 持枪黑衣人黑衣人快步上前,“砰!”地一声,一脚揣在了小玉的肚子上。 小玉踉跄后退,又有两个黑衣人从后面抱住了小玉,将小玉压在了地上。 “嗤啦!”一声响。 小玉的衣服被扯开,她的长发露了出来。 “嗤啦!”黑衣人再次一扯! 她的脖颈和肩胛骨露了出来,雪白光滑。 几个黑衣人面面相觑。 持枪的那个黑衣人对着地上那两个压着小玉的黑衣人点了点头道:“全部扯开!” 地上的黑衣人刚要动手撕扯小玉的衣服,忽然,只听一声厉喝声响起:“住手!”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身穿白衣的女子从冷库门外走了进来,她的面皮紧绷,如同一面鼓,她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除了脸和手掌之外,没露出一丁点的皮肤。 她双眼紧盯着地上的小玉,抬起手,指着地上那两个黑衣人,厉声道:“把她给我放开!” 小玉抬起头,望见了这个女人,一瞬间,她的眼眶涌入了泪水,她高喊一声:“阿妈!” 第282章 山雨欲来 夜幕已然来临,天空阴云密布。 星月全无,冷风萧索。 今天晚上的宿舍楼注定不平静。 走廊中的声控灯偶尔会亮起,但很快就熄灭,证明有人迅速地走了过去。 但有时候声控灯并没有亮,但还是能模模糊糊看见有人贴着墙角,悄无声息地在走廊中行走,似乎是故意不发出声音。 整个宿舍楼里充斥着一股战斗来临前的紧张和压迫感。 没有人睡觉,即使是躺在床上的人也没有睡觉,而是瞪大了眼睛,望着天花板,双耳竖起,仔细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所有人都知道,今晚上肯定会发生一些事,甚至会死掉一些人。 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都还是个未知数。 所以每个人身上的衣服都没有脱掉,手中还拿着武器,即使在上厕所的时候,也将武器插在腰间。 夜晚来临之后,每个人内心潜藏着的一些在白天掩盖起来的本能和欲望被挖掘了出来。 夜晚,本来就是能够看见鬼的,不管是外面的鬼,还是内心的鬼。 黑暗和宁静,滋生恐惧和未知的东西。 宿舍楼一楼通往负一楼的楼梯口的那扇铁门悄然打开,一阵阴风从底下卷了出来,同时卷出来的还有一阵浅吟低唱的声音。 似乎有人正在地底下唱歌,歌声阴沉压抑,歌词模糊不清,仿似只有音符。 在一楼的尽头处,有一间小木屋,小屋子的门‘吱呀’一声打开,几秒钟之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最开始的时候,这个人扶着墙壁,弯曲着背部,走路摇摇晃晃,看起来疲惫不堪,似乎体力不支。 但是,随着他一步步往前走,他的腰肢逐渐直了起来,身形也变得挺拔了,头部也随之抬高,他走动的速度陡然加快,鼻尖发出厚重的呼吸声。 第547节 走廊的灯光骤然亮起,这个人的面部暴露了出来,正是铭人。 只不过他似乎跟白天又不大一样了,他的面皮发黑,双眼发红,双手如同两只鸡爪一样,僵硬地竖在身前。 “咔崩!”一声响,他的手爪子扭曲了一下,随之如同机械一般垂到了身下。 他脖颈上挂着一块木牌,木牌摇摇晃晃,上面画着一个阴阳太极图案,只不过代表着‘阳’那部分的区域被涂成了血红色。 骤然出现的灯光似乎将铭人吓了一跳,他急忙抬起手,想要遮住光亮,同时停住了脚步。 几秒钟之后,灯光熄灭。 铭人轻吸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这一次,他走的很慢。 在铭人走过去了一小会之后,小木屋的门彻底被打开,一行人从里面鱼贯走出,他们走路的姿势很怪异,似乎是挺直了身子在摆动一样,直撅撅地往前走。 他们走路的声音非常小,比铭人要小很多,所以声控灯并没有亮起来。 很快,这一行人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地底下的歌声并未停止,反而越来越急,越来越响。 陡然间,‘啪!’地一声响,似乎是什么东西断裂了,或者爆炸了,歌声也戛然而止。 短暂的宁静之后,地底下传来了细细碎碎的轻响声。 忽然间,一只手从楼梯口的铁门里面伸了出来—— 手掌干枯瘦弱,紧紧抓着地面,使劲一划拉,发出‘吱吱’的摩擦声,地面随之出现了几道痕迹,同时一个东西从楼下缓缓爬了上来。 是一个人,一个贴地爬行的人。 他的脖子梗着,脑袋高高昂起,左右摆动了一下,似乎在观察什么,随后,他迅速低下头,双手在身前攀爬,双脚在身后蹬着,身子扭曲着朝前面爬去。 随后,又有一个人从楼下走了上来,这个人低垂着脑袋,头发遮住了半张脸,双臂奇长无比,几乎盖过膝盖,他看起来像个猿猴一样,这个人紧跟在爬行的那个人后面,朝前走去。 一个又一个的人从底下钻了上来,他们或贴地爬行,或背身行走,或低垂脑袋,或扭曲双臂…… 这些不像是人……倒像是一群行尸走肉。 最后一个人从地下走了出来,这个人与之前的那些人截然不同,他的身形笔挺,一只手揣在兜中,另外一只手端着一个转盘一样的东西,转盘正在呼呼旋转,这个人的口中也发出一阵几不可闻的声响。 他迈步往前,走了两步之后,忽然轻咳了一声,声控灯随之亮起,灯光照耀下,看见这个人一身黑衣,面色阴沉,正是冷空。 冷空的脚步骤然停住。 前面那批怪人的脚步也随之停住。 灯光照在那些人的后背上,能看见那些人身上的衣服破碎不堪,露在外面的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青绿色。 几秒钟之后,声控灯灭了。 冷空继续前行。 前面的那批行尸走肉一般的人也继开始续往前走。 很快,他们就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过了一会儿之后,一楼大门口的门忽然传来了‘砰!’地一声响,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大力撞击了一下。 “砰!”又是一声撞击,大门摇晃了一下,中间的锁链脱落了。 一只手掰开了一条门缝,伸进了门里面,‘咔哒’一声响,将门栓拽了下来。 大门缓缓被打开。 一阵冷风吹了进来,挟带着一股浓重的湿气,卷起了走廊地面上的灰尘在空中飞舞。 声控灯早已亮起。 但是,并没有看见有人走进来。 短暂的静默之后,灯光熄灭,随后,似乎有一双脚踏入了大门,缓慢而悠长的呼吸声响起,很快,就隐没在了黑暗中。 与此同时,普通病区楼一楼的诊疗室中。 王小胖再次苏醒了过来,他的双眼缓缓睁开,他脑中最后的记忆,是赵直趴在他的床头,握住了他的手,然后他们说了一些话,随后,他便再次昏迷。 他深吸了一口气,闻到了空气中一股特殊的味道,那像是动物们在围堵猎物的时候散发出来的紧张和杀戮的气息。 王小胖的眼睛缓缓睁大,眼前虽然是无尽的黑暗,但是他似乎看到了很多东西…… 他深吸了一口气,从床上站了起来。 他缓慢地将双脚放在地面上,活动了一下脖颈,伸展了一下四肢。 骨骼碰撞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声,那是代表生命力的声音。 经过了不知道多少个白天和夜晚的修养之后,王小胖终于再次站立在了地面上。 这一次的死亡,于他而言,带来的绝不仅仅是对于生命的敬畏和感悟,更重要的是,他明白了自己活着的意义和价值。 他迈步往前,一只手悄然捂住胸口,那里还在隐隐作痛。 “吱呀!”一声响,他推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灯光随之亮起,映照出王小胖苍白的脸和发青的嘴唇,但是他的那双眼睛,却闪耀着奇异的光芒。 他继续往前走,走的很慢,但是脚步却很坚定。 第548节 与此同时,院警宿舍楼内。 赵直的病房中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敲门声很轻,但是很密集。 赵直从床上一跃而起,他贴在门缝,往外看了一眼,外面站着的,是鹰眼。 赵直打开了门,鹰眼闪身而入。 鹰眼低声道:“外面出现了一批奇怪的人,跟白天冷空带的那两个人类似,我觉得他们不像是人,或者说是另外一种特殊生物。” 赵直紧咬了一下牙关,沉声道:“冷空果然在弄这些古怪的东西,幸亏你之前提醒的及时。今天晚上,我们就将计就计。” 随后,赵直抓起床头的外套,披在了身上,说道:“我们走。”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沙哑干涩的声音:“等等我——” 赵直和鹰眼同时回过头去。 声音是从二子床上的被子底下发出来的。 紧接着,被子动弹了一下,被角被缓缓掀起,一只毛茸茸的爪子从被子里面伸出。 随后,被子被拱起。 似乎被子底下的人正在用四肢撑起身子—— “呼啦!”一声轻响。 被子弹飞了出去。 一只巨大的黑猫出现在了床上,正在奋力抖动着自己的身躯。 毛发舞动,骨骼脆响! 黑猫缓缓抬起头,一双凄黄的眼睛紧盯着赵直,忽然间,它咧嘴一笑,发出了一个恐怖的声音:“我来了。” 第283章 众将集合 二子的床上忽然钻出一只巨大的黑猫,而且这只黑猫还会说话,将赵直和鹰眼两人吓得差点尖叫了出来。 两个人几乎在同时转过身去,想要往外跑,毕竟这种非自然的现象在他们看来简直比闹鬼还可怕。 可当他们转过身去的时候,却发现门口正站着一个人,这个人的双眼眯缝着,一只手捂在胸前,另外一只手缓缓抬起,指向了二子床上那只拱起身子的巨猫—— 此人,正是王小胖。 王小胖的眼睛几乎是完全闭合的,只留下来了中间一丁点的缝隙,在缝隙中间,隐约可见一个漆黑的圆点。 缝隙逐渐变宽,那个漆黑的圆点也逐渐变大。 忽然间,一道奇异的光芒从王小胖的双眼中射出,在那一瞬间,赵直和鹰眼都产生了一种非现实的梦幻感觉—— 他们两个人看着王小胖的那双眼睛愣住了,在那漆黑的圆点里,他们似乎看见了自己的影像,但那影像并不是他们所熟悉的那个人形,而是一个动物…… 但是,很快,随着王小胖眼皮间缝隙的增宽,那个漆黑的圆点也逐渐变大,最终变成了正常人的眼珠子形态,黑白相间。 随后,王小胖的嘴巴缓缓张开,他直视着二子的床,轻声道:“二子,醒来吧。” 这时,赵直和鹰眼才有些发愣地扭过头去。 奇异的事情再次发生了,床上的那只巨大的黑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人,一个趴在床上,四肢撑起身子的人。 这个人低垂着的脑袋缓缓抬起,赫然就是二子,他的眼睛陡然睁开,眼中射出两道惨黄的光芒,但稍瞬即逝,很快,他的眼睛就恢复了正常人的状态。 赵直和鹰眼禁不住轻呼了起来。 王小胖踏步走进了房间,微微俯下身子,在二子的肩头轻拍了一下道:“二子,原来你一直都知道自己有另外一种形态,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 二子缓缓直起身来,盯着王小胖,脸上浮现出奇异的神色,良久过后,他忽然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其实,在这个过程中我的意识是涣散和模糊的,我最开始的时候一点都不知道,只不过最近接二连三发生了好几件突发事件,我才逐渐意识到这件事情的可能性……其实,直到现在,我还没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小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疲惫的神色,他略微沉思之后道:“或许,你误打误撞,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而那个空间,恰好是在现实世界和梦世界的必经之路上。” 二子皱了皱眉道:“可是,刚才我是怎么回事……我明明已经回来了,怎么还变成它了……” 王小胖轻吸了一口气道:“刚才,是我提前感知到了你的存在,我还不知道怎么运用自己的能力,就想在你身上试一试,没想到就成功了。” 二子吃惊地道:“你的意思是……你能够将人看成动物……不,是直接将人变成动物?” 王小胖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刚才还试着看了直哥和鹰眼,却没成功。” 二子张开嘴巴,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在他们两人对话的过程中,赵直和鹰眼一直在旁边发愣,似乎还没从刚才二子从人变成猫,又从猫便成人的恐怖的过程中完全回过神来。 良久过后,赵直才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你们俩究竟在说什么东西?” 王小胖转过头来道:“直哥,看来我不仅仅是能够将人看成动物……” 赵直眉头轻皱,还是没理解:“然后呢?” 王小胖看了一眼二子,再次抬起头来,望着赵直道:“或许,我还能将人变成动物……我是说或许……但我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有可能只是我自己的幻觉和想象……” “等等!”赵直道,“可是我刚才分明看见二子变成猫了,然后又从猫变成了人?鹰眼,你是不是也看见了?” 鹰眼急忙点头。 王小胖道:“其实刚才你们或许是短暂地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里面,看到的还是二子,只不过是他的另外一种形态罢了。” 第549节 赵直轻拍了一下手掌道:“我懂了,你的意思是,你能用你的一双眼睛将面前所有景物和人,切换空间形态?” 王小胖的眼睛亮了一下,嘴角浮现出了笑容:“跟你说的意思差不多……” 赵直忽然哈哈笑了起来:“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先是二子悟透现实世界和梦世界的穿行逻辑关系,然后是你不难不死,接着冷空意外出现,还带着一批行尸走肉,现在你又回归,还有了一双能够切换空间形态的眼睛,简直是太神奇了!” 王小胖沉思片刻之后,忽然沉声道:“或许,我们这里的每个人都是与众不同的……我不是说我们是精神病,而是说,我们身上有某种与众不同的能力,随着我们入院的时间变长,逐渐被开发了出来……” 鹰眼在一旁默默点了点头,低声道:“我能看见一些非常细微的甚至是不正常的东西……也是最近这段时间才发现的……” 二子从床上走了下来,望着赵直,咧嘴道:“我的梦世界也是从你出现之后,才逐渐悟透的。” 赵直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感觉脊背有些发凉,隐隐约约之间,他仿似明白了些什么,他的脑中有道灵光一闪即逝,他想要去抓,但是却没抓住,等他再去想的时候,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就在这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起,一个身影贴着墙角走了过来,低声道:“直哥,你们在搞啥子哦,我们在上面等了好一会了。” 这个人,正是四川小哥。 赵直这才想起来,他们下午的时候,约好晚上去顶楼汇合的。 刚刚他和鹰眼就是准备出门去顶楼的,谁知道被二子和王小胖这一耽搁,差点忘记了。 赵直急忙望向屋内的人,说道:“大家一起走吧,上去再说,今晚,这里不安全。” 几个人纷纷走出房间,为了避开眼目,他们分为两路,一路从院警宿舍楼走,另外一路从护士宿舍楼走。 他们悄无声息地上楼,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顶楼的天台上,已经聚集了一批人。 当赵直和王小胖出现之后,所有人分别从他们藏匿的位置里钻了出来。 厉山,划船双兄弟,四川小哥,光头墙,鹰眼,二子,一个不少。 赵直望向众人,沉声道:“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划船大哥指了指旁边一个黑袋子道:“都在里面了。” 赵直:“我的狙击枪带来了吗?” 划船二哥从肩上解下狙击枪,扔给了赵直。 赵直一把接在手中,他将狙击枪扛起,眯起左眼,右眼瞳孔中的红点开始跳跃闪烁,最终聚焦到了前方的通道口,他的口中发出‘啪!’地一声响,随后放下狙击枪,双眼射出两道锐利的目光,沉声道:“让我们准备起来吧。” 天空被阴云遮住。 微弱的光亮照在大地上,照在天台顶上,映照出众人忙碌的身影。 没有人说话,但是紧张的气息却来越浓重。 一阵冷风忽然吹来。 紧跟着这一阵冷风而来的,是一阵浅吟低唱的声音。 像是什么咒语一样。 让人浑身发冷,心中发寒。 此时的院警宿舍楼中,一行机械般行走的人在铭人的带领下,从一楼上到了二楼。 铭人敲响了二楼的房门,从左往右,依次敲响。 每次敲响房门之后,都会传来一阵轻微的交谈声,紧接着,便是一声轻呼,随后,声音隐没不见。 铭人在二楼,沿着走廊一步步前行,他胸前的木牌发出微红的光芒,忽明忽暗。 他的双眼已经变得血红,在暗夜中显得尤为耀眼。 与此同时,一群古怪的行尸走肉在冷空的驱使之下,从地底下爬了出来。 子罗介盘在他的手中呼呼地旋转,一阵阵阴风从转盘中钻出来,在空中旋转飘舞。 冷空对着那阵阴风说话、低语、吟唱…… 阴风的形态随着他的话语,逐渐变化着形态—— 第284章 杀人 外面的风呼呼的刮。 好像天地间有个巨人只呼气,不喘气,一声又一声,听着让人感觉恐惧,又感觉疲累。 今天晚上,无星无月。 这样的夜晚,适合那些阴气森森的东西出没,觅食,寻找宿主。 这样的夜晚,同样适合那些内心潜藏着不能言说的欲望,心怀鬼胎的人悄悄实施自己的计划。 今晚,不仅普通病区楼将会不平静,重病楼也会不平静。 虽然第一枪并没有打响,虽然从外面看起来一片宁静祥和,虽然甚至连灯光都没有,但是,危机和毁灭往往正隐藏在这样的氛围之下。 越是平静,越是恐怖。 此时的重病楼内,一片死寂。 门口的两个特警端着枪,像是两个机器人一样,静静地凝视着外面漆黑的路面,路面上有影子晃来晃去,那是树木的影子,是阴云被风吹动的影子。 他们盯着这个影子看,看了一会之后,便逐渐合上了眼睛,良久之后,等他们再次睁开的时候,已经背靠墙壁,睡了一觉了。 第550节 这一觉,或许只有十分钟,又或许有两个小时。 这样的生活是乏味的,是无聊的,是极其容易让人产生幻觉的,毕竟,除了自己的思维之外,他们没有别的可以自由操控的东西,只能任由思维无限想象,有时候,思维走远了,可能就收不回来了,即使勉强收回来,有可能也会掺杂着其他的杂质。 表面看起来,他们是在看守病人,其实,他们是在囚禁自己。 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人,岂不正是以这样的方式在囚禁自己吗? 从哇哇啼哭,降入人间,便是进入囚牢当中的第一天,当性命归西,化为一把黄土,则正是从囚牢中脱离的最后一天。 人生如同一场炼狱。 命运的百般苦涩,万般折磨,都是为了最后超度肉体和灵魂的归一。 夜晚也是容易让人产生思索的,这思索中带着孤独的味道,只要入夜了,哪怕再亲密的人,也是孤独的。 门口的两个特警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寂静般的思索和这种孤独的想象,此时,他们的脑子里或许已经将自己想象成了驰骋沙场的大将军,亦或是周游四海的赤脚僧…… 除了想象,他们一无所有。 沿着大门往里,是厚重的黑红铁皮包裹着的墙壁。 墙壁上偶尔会反射出幽暗的影子。 那影子,不像是人的。 走廊中,一片漆黑,两旁是厚重的铁门,铁门里面静悄悄的,但是,如果仔细听的话,能听见里面传来阵阵的呼吸声,厚重,压抑,沉闷,像是被困住的野兽,正挣扎在死亡的边缘。 每个夜晚,病房中的病人们都会死去一次。 待到黎明,才会活过来,因为如果不让自己死去,根本无法熬过那种漫长的,永无止境一般的孤独和寂寞。 走廊的尽头,有两个普通房间,是特警们的宿舍,每个宿舍有两张床。 这两个房间里都有人,此时,他们正在睡觉,但是,却都没有睡着。 没过凌晨,他们一般不会睡着,除非是生病,迷糊过去了。 可是,除了睡觉,他们也无事可做。 所以,如果房间内是两个人一起住的话,另外一张床上很有可能是空着的。 这些特警们在进来的时候,大部分都是直男,但出去的时候,他们则大部分都是弯的了,至少从心灵上来看,是弯曲的。 这样的环境,这样的生活,想要不作出点什么邪恶的事情来,是很难的,比做善事还要难。 普通院警至少可以藏着打牌,可以和护士们偷偷摸摸地嬉戏,可以打骂病人以发泄心中的压抑情绪,还能趁着半夜出去巡逻的时候悄咪咪干点不为人知的事情…… 但是特警们不行,特警们的活动范围只限在这栋密不透风的建筑中,除非是特殊情况,才能外出执勤,比如上次去院警楼捉拿剩余的病人。 但是这种特殊情况少之又少,所以,长年累月,他们都只能呆在这里。 白天还好,但是一到晚上,整个楼层所带来的那种深沉的阴森和压抑,便像是一块大石头一样压在了他们的心底。 他们的耳朵里听不见欢笑。 他们的视野中看不见美好。 他们在扭曲的环境中生存,经年累月,最后却变成了环境中扭曲的一部分。 这里的特警,何尝不是病人。 一楼的走廊黑漆漆,二楼的走廊同样黑漆漆。 二楼里住着两个d+级病人,梁哲和鬼手魔山。 但是似乎有微弱的节拍声从梁哲的房间中传出来,声音极其细微,但是在如此寂静的楼道中却能够听得见。 二楼的走廊两边分别有两个特警的宿舍。 三楼的走廊两边特警宿舍较多,一共有八个。 特警单田的房间就在三楼,他自己一个人住。 今天晚上,他连晚饭都没吃,就回到了宿舍,他将自己的全身清洗了一遍,然后又换上了一身新衣服。 他穿着干干净净的衣服,将枪支弹药装好,绑在腰间,然后躺在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可他并没有睡,他的脑子极其的清醒,听觉异常敏锐,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等待着冥冥之中的一个响声,一个动静,一个神秘的召唤…… 他觉得今晚上,那个召唤就会到来,他要做好万全准备。 他的手掌紧紧贴在枪套上,全身绷紧,注意力高度集中,他的脑中不停地闪过一个影像,一个左右晃动着的影像,那似乎是一张脸,有节奏地左右晃动,看不清面相,看不清表情…… 在单田房间斜对面的宿舍房间中,住着另外一个特警,这个特警也是一个人住,他名字叫做黄义。 此时,黄义正蹲在窗口抽烟,地上,已经遍布了许多的烟蒂。 他不停地咳嗽,抽的肺部生疼,嘴唇发黑,可是,他还是不停地抽。 每抽一口,他的脑中就浮现出章悦的身影,浮现出她那美丽的面庞,姣好的身段,那回眸的笑容和那甜美的声音。 他的耳边一次次出现章悦跟她说的那句话:“你有烟吗?” 黄义没有烟,他不会抽烟。 但是现在,他会了,他不仅会了,他还在几个小时之内,连着抽了两包。 在这里,烟也是稀缺品,但是他不惜耗费了大半年的积蓄,从别人那里拿到了好几包烟。 第551节 他要将烟亲手送到章悦的手里,看着她含在唇间,然后再替她点上,顺便自己也来上一支。 想到能喝章悦站在一起抽烟,黄义的心情就忍不住激动了起来。 与此同时,他还回想起了在楼梯拐角处时,自己的胳膊肘点在了章悦胸脯上的那种感觉……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真的很难用语言来形容,至少黄义的脑中找不到合适的词汇。 他不停地抽着烟,整个房间内烟雾缭绕。 他的脊背在烟雾中一抽一抽的,他看起来像一只悲伤的猴子。 在三楼的中间,有一条横插的过道,沿着过道往里走,有一扇门,打开这扇门,里面是一个圆形的空房间,空房间中有一道暗门,打开这道暗门,里面便是重病楼安保主管万储的监控室了。 当然,这里也是他的住处。 在和章悦又进行了一次酣畅淋漓的鱼水之欢之后,万储刚刚恢复的一丁点精力再次被耗尽,他筋疲力尽地躺在床上,很快就昏昏睡去。 章悦躺在他的身侧,她的一只胳膊被他压在肚子下面,她的另外一只胳膊插在枕头底下。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刮在洗手间里的窗户上,发出‘呼啦呼啦’让人胆战心惊的声响。 但是,此时,这样的风声在章悦听来却像是一种无言的鼓励,一种精神上的支持。 她闭上了眼睛,眼前出现了之前被梁哲催眠时候,他刺穿了万储脖颈大动脉的画面。 当时的时候,她觉得那个画面很恐怖,很吓人,很不可思议。 但是现在,冷静过后,她反而觉得那画面不仅让人热血沸腾,而且特别解恨,不仅解恨,而且透过一种奇特的神秘使命感。 她的心里开始痒痒了起来。 她微微扭头,望向了万储脖颈上的大动脉,那根大动脉微微鼓动,透过皮肤,她似乎看见了里面的血管,又粗又长的一根血管。 她的心脏在颤抖。 她的手臂在颤抖。 她的嘴角也在颤抖。 很快,她全身都颤抖了起来。 一种奇特而又神秘的力量逐渐侵占了她的全身,她似乎听见一个声音在命令她,在驱使她,在操控她—— 那个声音仿似来自遥远的未来,又好像来自遗忘了的过去。 她用尽全力控制着全身的抖动,逐渐地,她发现那个声音竟然是从自己内心里发出来的。 那个声音在说:“杀死他。” 这是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她的嘴巴里面说了出来,是她自己的声音。 几乎在同时,万储微微翻了一个身,他的后背对着章悦。 章悦缓缓站起了身子,将另外那只手从枕头底下抽了出来。 那只手里,握着一把水果刀。 水果刀在灯光的照耀下,闪出明晃晃的光泽。 那个声音又出现了:“杀了他。” 声音是如此地坚定,如此地沉着。 那是她自己的声音吗? 章悦深吸了一口气,微微闭上了眼睛。 当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眼神变得跟她的声音一样坚定了。 她抬起了手,将水果刀放在了万储的脖颈附近,忽然又觉得有些不妥,她怕一下杀不死,万储要是叫唤或者反抗,自己就危险了。 她比量了好几下。 随后她又在万储的心脏处试了几下,但觉得凭借自己的力量一下可能刺穿不了他的心脏,又放弃了。 最后,几经尝试之后,她再次将水果刀放在了万储的脖子上,并停留在了大动脉的位置。 果然,还是这里最靠谱。 看来,催眠也不是完全没有作用的,至少让她找到了万储身上最脆弱的地方。 她坚信,只要她将水果刀狠狠插进去,然后猛然拔出来,万储绝对没有生还的余地,而且,大动脉被割裂,连喊叫可能都来不及。 她双手握着水果刀,悬在了万储脖颈的上空。 她往下试着插了两下,预估了一下力量和角度。 她忽然感觉嗓子眼有些发痒—— 她轻咳了一声,并咽了两口唾沫。 唾沫滑入喉管,让她舒畅了许多。 这时候,万储再次发出了一阵响亮的鼾声,这鼾声将章悦吓了一跳。 “呼啦啦!哗啦啦!” 第552节 外面狂风席卷着大地,打在窗玻璃上,发出骇人的声响。 章悦张开嘴,深吸了一口气,肺部被空气完全填满—— 她的脖子上青筋外露,她的脸扭曲了起来。 这一口气,她足足吸了三十秒钟。 在这口气的最末尾。 在她的肺部和心脏即将要爆裂的时候。 她的双手高高举起,对着万储的大动脉猛地插了下去—— “滋!” 声音很轻,比她想象的要轻很多,但是那种刺穿皮肤和血管的感觉却比幻境中真实许多。 在这一瞬间,她似乎感觉到了一个生命正在她的手底下消亡。 万储的身子骤然动弹了一下,但还没等他完全起身,章悦就握紧水果刀,猛地拔了出来。 “呼啦啦!呼啦啦!” 鲜血喷了出来,很浓很厚,像是一盆红色颜料从里面喷洒出来,没有那种迸发的力量感,没有弹射到天花板上,甚至没有溅到她的脸上。 鲜血就这么涌动了出来。 “呼啦啦!呼啦啦!”跟外面的风声一个节奏,一样的骇人,一样的恐怖。 万储吼间发出一阵尖锐的‘吱吱’声,像是被踩住尾巴的老鼠一样,随后他徒劳地捂住脖颈,浑身抽搐,艰难地扭过头来,瞪大了眼睛,眼珠子几乎从眼眶中脱落出来。 他张开嘴,却没有说出来。 很快,他的脸就变青了。 “咕嘟咕嘟!”鲜血冒出来的声音变了,变得温和了,像是喝水的声音。 这时候,章悦忽然感觉自己的额头有些发痒,她抬起手,擦了一下额头。 “啪嗒!”一滴血从额头上落下来。 落在了她的大腿上。 这时,她才发现,她原本雪白的大腿变成红色的了,血红血红的,像是两根红蜡烛。 看着自己两条红蜡烛一般的腿,她忽然想笑。 也就是在这时,她才真正意识到——万储死了。 而也就在这时,她才明白,原来杀人的过程根本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歇斯底里和惊心动魄。 一切,都是那么平静。 “呼啦啦!呼啦啦!” 外面的风声还在刮,不停地刮。 她平静地拿起了万储的右手,将他的食指掰开,放在了床垫上,然后用水果刀开始割着她的指头。 “嗤啦嗤啦!嗤啦嗤啦!” 金属和骨头摩擦,发出骇人的轻响声。 鲜血还在流,床上流满了,流到了地下,地下流满了,流进了洗水间。 整个房间,慢慢变成了血红色。 第285章 催眠大师被救出 夜越来越深。 风越来越大。 天空在对着地面咆哮,宣泄着心中的不满。 地面蜷缩着,蜷缩成了一团,瑟瑟发抖,所有地面上的东西都跟着左右摇晃了起来。 窗户也在摇晃,窗玻璃发出‘啪啪啪’的声响,似乎有个什么东西想要捶开它,爬进来。 或许,连风也想看一看杀人现场,看一看凶手此时的表情…… 此时的重病楼监控室中,章悦正蹲在万储的身边,用水果刀一下下切割着他的手指头。 “嗤啦嗤啦!嗤啦嗤啦!” 切割骨头的声音在房间内回荡着,和外面的风声遥相呼应。 终于,手指头被割了下来。 章悦拿起他的手指头,从床上走下来,走进了洗手间。 她迅速脱掉了自己全身的衣服。 她的手臂和双腿全都是血红色的,像是刚在血池中泡了一个澡一样。 她用一只手擦了一把自己的胸部,胸部也成红色的了,她又擦了一下屁股,屁股也红了。 她将鲜血当成了沐浴露,在全身上下一阵抹来抹去。 第553节 很快,她便全身赤红。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打开了淋浴的喷头。 ‘哗啦啦’的水柱落在头顶,冲刷着她的身体,将鲜血冲到脚下,然后逐渐流走。 很快,她又变得全身雪白了。 她拿着万储的手指头,举在喷头下,用水清洗着,洗了几遍之后,她将手指头举在了自己的面前,正对着自己的脸。 那个指头,似乎有着某种特殊的含义。 她轻笑了一声,将这根指头伸进了她的鼻孔里面。 她拿着万储的手指头,开始掏着自己的鼻孔。 掏了一会之后,她又清洗了一遍,然后用它挠了挠自己有些发痒的脖颈,然后戳了戳自己的胸部,最后划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做完这些之后,她似乎心满意足了,她关掉了淋雨,走出了洗手间。 万储静静地躺在床上,脑袋以一个奇诡的姿势扭曲着,一双凸出的眼珠子瞪得很大,死死盯着章悦。 章悦走了过去,盖上了他的眼帘,可盖上之后他又再次睁开了,好像还比之前更大了,依旧死死盯着章悦。 此时,章悦应该感到害怕,有时候害怕是一种尊敬,尤其是对死者。 可是她偏偏一点也不怕,她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用两根指头拈住他的上下眼皮,晃动了几下之后,让眼皮和周围的肌肉松弛了下去,然后再放开手指。 他的眼睛终于合上了。 章悦如法炮制,将他的另外一只眼也合上了。 一些看似很可怕的东西其实正蕴藏着科学的逻辑,死不瞑目,正是因为临死时候死者眼眶骤然变大,超出正常范围,导致眼皮周边的肌肉迅速牵引,然后死后血液停止流通,全身冷却,肌肉便也回不去了。 章悦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其实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掌握的这个知识,而且,在刚才那么做的时候,她也只是出于一种本能去做。 似乎,她的体内还有另外一个人在掌控着她。 而这个外在的她,只是一个皮囊而已。 这样一想,章悦就变得更加冷静,更加沉着了,毕竟有时候她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和智慧确实有限,有个人在内心帮她,那简直再好不过。 似乎,这一次的杀人,让她内心某一部分超我觉醒了。 她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拿起了床头万储的工作服,那是一件警服,一件特殊的警服,颜色较那些普通的警服更深一些,肩膀处有两个红杠,代表着权势和地位。 章悦穿上内衣之后,便将这件警服套在了身上。 警服有点大,有点宽,穿在章悦的身上显得有些滑稽。 她原地走了两步,裤腿太长,一不小心踩在了脚下,她一个趔趄差点滑倒在地。 她弯下腰,挽起了一小截裤腿,然后又将腰上的衣服缩紧,扎进了裤子里,最后将袖子也挽了起来。 这样一整理之后,她绷直腰杆,目视前方,看起来还颇有几分女警察的英姿。 这家精神病院中的第一个女警察在这个神奇而又不可思议的晚上出现了。 她是由一名护士转职过来的,一转就成了特警的总队长。 她走到桌子旁,拿起了万储的令牌,将麦克风别在左边的腰肢,将手枪套挂在了右边的腰肢。 她望着桌面上的东西,感觉好像少了些什么。 略微沉思之后,她拉开抽屉,从里面找出了一盒药,她打开药盒,将几粒药丸磕在手中,放在里内兜里。 做完这些之后,她再次拿起了万储的手指头,放在了兜里,出门了。 外面很静,静的让人感觉到一丝的诡异。 在这样寂静无比的环境之下,出现一点动静都会让人心惊肉跳。 章悦蹑手蹑脚地在走廊中摸黑行走。 黑暗中,她似乎听见身边有另外一个呼吸声,她急忙扭头去看,后面黑乎乎的,左右两边也黑乎乎的,她什么都没看见。 前面更是黑乎乎的,啥也看不清。 她不想暴露自己的目标,至少暂时不想,所以才小心翼翼地不弄亮声控灯。 她屏息凝神,继续往前走,这一小段距离,竟然走了好几分钟。 终于,她摸到了楼梯的拐角,下楼了。 她扶着楼梯下楼,一阶一阶,走的非常慢,她务必要万分小心才行。 终于,来到了二楼。 她往左边一拐,进入了二楼的走廊。 她稍微加快了一些脚步,逐渐适应了黑暗之后,隐隐约约间,她能够看清了两旁墙壁的轮廓和前面的走廊。 她停在了201病房的门口。 里面住着的,是鬼手魔山,那个身躯庞大如同怪物一般的男人。 章悦站在病房的门口,静静听了一会,里面没有动静。 第554节 她沉思着,她的眼睛中放出两道锐利的光芒。 最开始的时候,她原本想要将鬼手魔山当做第一个被利用的对象,但是通过这几天的观察和对比,她改变了主意。 她觉得梁哲比他要更厉害一些。 有时候,精神上的控制远比肉体的强横要厉害和恐怖的多。 她沉吟片刻之后,缓步走到了梁哲的病房前。 她坐在了地上,面对着那个小窗口。 静静地看了一会之后,她才悄悄地将小窗口掀了起来。 当掀到一半的时候,她就看见了里面的一双眼睛,她的手停住了,她的心开始不受控制地‘砰砰’跳了起来。 她轻吸了一口气,镇定下心情,将整个小窗口掀了起来。 透过中间的铁栅栏,她看到了对面的一张有些模糊的脸,以及一双平静的眼睛。 难道梁哲一直在里面等着她? 章悦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原本脑中想好的措辞瞬间空空如也。 她从兜里掏出了一个手电筒,对准了小窗口的通道,打开了按钮。 “啪!”开关的声音在寂静的环境中显得非常刺耳。 灯光将对面的那张脸照亮。 那是一张沉静平和的脸,一张沧桑坚毅的脸。 即使骤然被灯光照射,那张脸上,依然没有惊慌,也没有恐惧。 似乎,一切尽在掌握。 灯光直射在梁哲的鼻子上,使得他的鼻子显得特别大。 这时候,章悦忽然感觉自己的额头发痒,她紧紧皱着眉头,试图用挤压皮肤的方式来缓解这股瘙痒。 就在这时,梁哲忽然眨了一下眼睛,他的嘴巴张开,轻声说道:“都做了吗?” 章悦吃了一惊,反问道:“做了什么?” 梁哲微微一笑:“催眠境中的东西。” 章悦忽然‘啊!’了一声,在这一瞬间,似乎有一根针猛地刺进了她的心脏…… 梁哲道:“其实,那正是你想要干的事情,我不相信你没干,因为你不是一个胆小的女人。而且如果你没干的话,也不会这么晚出现在我的门前。” 这句话让章悦的内心感觉舒服一些了,刚才那种瞬间的剧痛也烟消云散。 她还以为一切都是梁哲设计好的呢,那简直不科学…… 她深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变得镇定一些。 她需要掌握主动权,毕竟这才是她杀掉万储和来到这里的主要目的,她准备迅速抛出自己的杀手锏,不和他废话了。 她直视着梁哲,一字一句地道:“我能让你从这家屋子里走出来。” 梁哲微微歪了一下头:“嗯?” 对于梁哲的疑问,章悦感觉很满意,她觉得自己掌握一些主动权了。 她嘴角上扬,笑了起来,随后,她从兜里掏出万储的手指头举在了脸前,将灯光调转,照在了那根指头上。 她轻声说:“你认识这根指头吧。” 梁哲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万储的。” “没错,这根指头上的指纹,能够打开你的这扇门。” “在打开指纹锁之前,还有一个密码锁,你知道密码?” “如果我猜的没错,他的密码都是一个,他看起来是个勤快人,其实比谁都懒。” 梁哲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后,他才道:“这么说,你真的能打开这扇门?” 章悦:“千真万确。” 说完之后,她又将灯光调转,对准了梁哲的鼻梁。 梁哲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从他的眼神中,也看不出他情绪的波动。 良久过后,梁哲才道:“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章悦轻声笑了出来,随后,她才道:“帮助我,统治这里。” “你真的要当女皇?” “没错!” 沉默片刻之后,梁哲忽然道:“可你怎么才能信任我呢?” 章悦点头道:“果然不愧是心理大师,放心,关于信任的问题,我早就想好了。” 章悦从内兜里摸出一粒药片,轻轻放在了通道中,往前一推,药片跃过栅栏,滑到了梁哲的面前。 梁哲伸出手,捻起了药片。 第555节 梁哲将药片举在灯光下反复看着:“就吃这个?” 章悦笑道:“我毕竟曾经也是个医生,这是我自己研究的药物,吃了之后,会全身逐渐溃烂而死,但是要12小时之后才会发作,在即将发作的时候,需要吃一粒解药才能压住药性。” 梁哲微微一笑:“还有没有别的方法?不这么残忍的?” 章悦耸了耸肩道:“这是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了。” 梁哲:“你确定你将解药藏好了?随时都能找到?” 章悦点了点头:“放心吧,只有我能找到,别人绝对找不到。” 话音刚落,梁哲将脑袋往前一伸,张开嘴巴,把药片放在了舌头上,然后舌头缩回去,嘴巴闭上,吞咽了几下。 整个动作,非常连贯,而且专业。 随后,他张开嘴,跟随着灯光,旋转了一下舌头,将口腔全部亮了出来。 药片被他吃了下去。 章悦用灯光直射着他的嘴巴,射了足足三分钟。 在这个过程中,两人都沉默着。 随后,章悦道:“感觉到不适了吗?” 梁哲:“有点。” “哪里?” “心脏跳的变快了,手心在冒汗。” 章悦笑了起来:“对,说明药效已经开始了。” 梁哲:“你不是说12个小时才开始发作吗?” “12个小时的时候,你的身体就开始腐烂了。” 梁哲眉头一皱,沉声道:“所以,那你还不抓紧时间。” 章悦再次笑了起来:“心理大师的心态就是好。” 说完之后,她就站起了身子,用手电筒照亮了铁门旁边的开关。 她掀起了一个小盖子,里面是一个电子屏幕,屏幕下方是一个密码键盘,她脑中默念着监控器中的开锁密码,小心翼翼地输入了进入。 “哔!”地一声轻响。 章悦猜的没错,密码果然是同一个。 电子屏幕亮了起来,发出绿色的荧光,中间有一个凹槽。 章悦深吸了一口气,将万储的食指放在了凹槽中,轻轻压了下去。 又是‘哔’地一声轻响传来。 几秒钟之后,厚重的红漆铁门‘轰隆’一声打开。 一股阴寒的气息扑面而来。 第286章 胁迫 狂风呼呼作响,大地摇晃,万物生灵在颤抖。 大片大片的乌云被风刮跑,使得夜晚的天空呈现出了一种冷清的灰白色。 一镰勾月,挂在半空,更增添了一丝凄凉。 这样的天气,待在屋子里都感觉到恐怖,待在外面就更别提了。 这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这样的晚上非常适合最坏事,这样的晚上也非常适合那些擅长做坏事的人大展拳脚。 普通病区楼的天台上,藏着一小批人,这批人藏在各个角落中,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在黑暗里,他们眼睛瞪得很大,直直地盯着前方的通道。 除了风声之外,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他们的呼吸和心跳都埋没进了风声中。 他们在等待着,静静地等待着。 如果今晚上不来,那么明天早上,冷空那批人肯定会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一阵旋风飞来之时,有一个身影从通道口上楼了。 那个身影的背部有些弯曲,一只手遮住面目,似乎在挡风。 旋风刮过之后,那个身影逐渐显露了出来。 他的脸被月光所照亮,呈现出诡异的紫青色。 他,正是铭人。 铭人站在狂风中,衣服被风吹的猎猎作响。 他的身形看起来有些单薄,他微微抱紧双臂,环顾四周。 他的眉头轻轻皱起,眼神中带着一丝忧伤。 他看了一会之后,忽然对着不远处黑乎乎的一块空地喊道:“直哥……你们在吗?” 第556节 那块空地边缘藏着的是划船双兄弟,赵直在他们的左后方一块高台底下。 划船双兄弟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赵直。 赵直对着他们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铭人自顾自地说了几句什么话,然后开始迈起步子往前走。 但是,他刚走了两步之后,忽然停住了。 他再次喊了一声:“直哥,你们在吗?我是铭人啊,我找到你女朋友甄晴了,她独自一人晕倒在了地下室中……” 赵直一听见甄晴两个字立马就要起身,忽然,旁边一只手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是鹰眼。 鹰眼对着赵直摇了摇头,他的眼睛上吊着,看起来异常恐怖,他低声说:“有诈。” 赵直咽了一口唾沫,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了下来。 铭人忽然往后退了一步,他高声道:“直哥,我将甄晴带来了,你要不要出来看一下?” 赵直紧咬着牙关,他躲在高台后面,眯起了左眼,将右眼放在了瞄准镜前,一个红点透过迷雾一般的空气,穿过席卷的狂风和风中的沙尘,精准地聚焦到了铭人的身上。 红点上下左右移动了一会,最终停在了铭人的额头正中间。 透过瞄准镜,赵直看见铭人的脸色跟过去完全不一样了,之前他是苍白色的,好像贫血一样,现在则是紫青色的了,有些泛红,似乎充血过多,而且,他的眼神中带着一股阴邪气息,嘴角控制不住地微微上扬,似乎正在冷笑。 赵直知道铭人已经彻底变了,不知从何时,不知因为什么。 反正他已经变了,变成了赵直所不熟悉的一个人。 赵直虽然瞄准了铭人,可是却迟迟无法扣动扳机。 他找不到杀死铭人的理由。 赵直很明白,铭人已经不属于他们这一边了,他刚才的那一番话无疑就是一种证明,他想要将赵直引出来,出于某种见不得人的目的。 铭人往后退了两步,站在了通道口,他似乎已经察觉了一些什么,双眼望向了那块黑乎乎的空地,然后又望向了另外一边。 随后,他迅速走入了通道,身影消失不见。 一个身影悄悄走近了赵直,是二子,二子显然还不知道铭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毕竟白天的时候,他还在昏睡中。 二子疑惑地问道:“直哥,铭人是怎么了?” 赵直冷冷地道:“他迷失了自己……或者说,找到了新的自己,现在,他已经不是我们这边的人了,如果你待会打起来碰见他的话,千万不要手软,他的心比我们想象的要狠。” 二子的嘴巴咧了咧,欲言又止,随后,他轻轻摇了一下头,弯腰重新走回了他藏匿的位置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狂风不知疲倦地刮着。 赵直他们一直躲在暗处,紧盯着通道口,最开始的时候,他们的精力还非常集中,久而久之,眼皮也开始打架了起来,脑袋也泛起迷糊了,最关键的是,狂风呼啸个不停,让他们的身心始终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时间长了,难免神经疲惫。 这是一场考验耐心和毅力的战斗。 越是这样的时刻,越是要沉住气。 赵直深吸了几口气,风中的气息清冷无比,他感觉自己的肺都开始发凉了,头皮也被风吹的发麻了起来。 他的眼睛始终盯在瞄准镜上,红点正对着通道口。 忽然间,一个身影从通道口走了上来。 身影弯腰弓背,脑袋缩着,一双机警眼睛在黑暗的前方来回扫视。 又是铭人。 只不过这一次,铭人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两个挺直了腰背,脖子梗着,双眼惨白,皮肤泛青的怪人,在这两个怪人的中间,还押着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正是甄晴。 铭人跨步走上天台,站在离通道出口一步远处。 他身后的两个怪人则只露出了半个身子,他们的下半身在楼道底下,同样的,甄晴也只露出了半个身子。 甄晴脸颊上布满了鲜血,她目露仓惶之色,环顾了一眼四周,随后迅速低下了头去,似乎是怕被人看见。 铭人轻拍了一下手掌,望向那块黑乎乎的空地,高声喊道:“直哥,我把嫂子带来了,你看看吧——” 铭人侧开身子,一只手捏紧了甄晴的头,另外一只手将她的头发粗鲁地缕到脑后,将她的脸暴露了出来。 赵直透过瞄准镜看得一清二楚。 他紧咬着牙关,感觉到握着枪把的手指在颤抖。 铭人放下甄晴的脑袋,继续高声道:“直哥,出来吧,我们聊聊,毕竟我们曾经也是那么好的兄弟,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其实,咱们没必要搞成这样的,我们应该同仇敌忾,一起拿下重病楼……” 如果说在这之前,赵直还存着一丝侥幸心理,希望铭人回心转意,即使不回心转意,至少看在自己曾经开导过他,鼓励过他的份上,不至于和自己作对……那么现在,当铭人说出这段话之后,赵直那一丁点的侥幸心理也不复存在了。 赵直现在有些后悔了,他应该在之前就杀死铭人的。 留着铭人,对于这里的所有人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没有人比赵直更加了解铭人了,他的随机应变能力和演戏的能力比这里所有人都厉害得多。 但是即使像赵直这么了解铭人,也依然没有想到铭人有一天会叛变,会站在他的对立面,甚至还会拿甄晴来威胁他。 “还不出来吗?非要我做点什么才行吗?”铭人忽然叹了一口气道,“直哥,你是了解我的,我这个人一向说到做到。” 说罢,铭人微微弯腰,左手抬起了甄晴的脖子,右手从怀里掏出了枪。 第557节 “咔嚓!”一声,不知为何,手枪上膛的声音在风中异样的响亮。 黑洞洞的枪口顶在了甄晴的脑袋上。 “我数到三,如果你还不出声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哦。”铭人微微蹲在地上,轻咳了一声之后,高声道,“1!” 忽然间,甄晴大声喊了起来:“赵直!铭人是个狼心狗肺的!你不用管他!他们在下面安排了很多人——” 甄晴的话还没有说完,旁边一个怪人就急忙捂住了她的嘴巴,但被她猛地咬了一口,那个怪人口中虽然没喊疼,但还是本能地松开手。 甄晴继续喊着:“千万不要出来!这是一个陷阱,铭人是和他们一伙的——” 两个怪人同时捂住了她的嘴,像是两个钳子一样,死死钳住了她的上下嘴唇。 铭人摇了一下头,恶狠狠地低声道:“妇人之仁!” 说完之后,他再次轻咳了一声,朝着空中竖起了第二根指头,高声道:“2!” 此时的赵直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密集的汗珠。 鹰眼站在他的旁边,二子也悄然走了过来。 划船双兄弟回过头来望着赵直。 赵直缓缓放下了狙击枪—— 他做不到,他真的做不到,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甄晴死在这批小人的手中…… 他歪过头去,望了一眼二子,默默点了点头,随后,深吸了一口气,就要站起身子。 他的小伙伴们都没有阻止他,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任何人都无法阻止他,即使他们的理由很正确,即使知道他哪怕出去也无济于事,甚至还会白送一条性命…… 可是,不管怎样,赵直还是得出去。 所有人都知道,赵直会出去。 如果他不出去,这批兄弟们又为什么会跟着他呢? 他们之所以跟着赵直,就是因为在这样的时刻,赵直不会丢弃他们。 赵直缓缓站起了身子,在这一瞬间,清冷的月光照在了他的肩头。 他顶着月光站起来,身影越来越高,像个巨人。 忽然间,只听甄晴一声尖叫,那叫声似乎是从她的腹部发出来的,怪异而恐怖,紧接着,她用脑袋撞开了铭人的手臂,全身用力,对准了旁边的铁管,将头使劲往上面甩去—— “框!”地一声响。 甄晴的脑袋重重撞在了铁管上,霎时间鲜血四溅,她的身子摇晃了一下,随即颓然倒了下去,消失在了通道楼梯口。 这时候,一只手猛地拽了一把赵直,直接将赵直拽倒在地。 赵直懵了一秒钟,一秒钟之后,他迅速握紧了狙击枪。 左眼闭紧,右眼微睁,红点在前方迅速扫描,然后聚焦到铭人的身上—— “砰!”地一声,扣动扳机。 子弹穿膛而出,破空而去! 战斗的第一枪,终于打响! 第287章 撕 “砰!”地一声,枪响。 狂风猎猎,但这声枪响,却依旧显得尤为刺耳。 子弹穿膛而出,朝着铭人的胸口急速飞去,但是却并没有射中铭人的心脏,而是射中了另外一个人,是那个站在他身后的那个怪人,不知何时他已经将身子移到了铭人的前面,替铭人挡住了那颗子弹。 枪响过后,沉默了一秒钟的时间。 随后,数声枪声响起。 铭人仓惶地趴下身子,滚入了通道中,而他身后的两个怪人反而嗷嗷怪叫着冲了上来,似乎完全不怕子弹一样。 “砰!砰!砰!”数颗子弹射到他们的肩头,腰部,腿上,但只是让他们前进的身子稍稍受阻而已,并没有将他们击倒,在停顿片刻之后,便开始继续往前冲。 他们身上中弹的地方没有流血,甚至连声痛叫都没有发出。 所有人都震惊了。 子弹也就是在这时候停止了发射,他们已经意识到,面前的这两个冲向他们的‘人’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种毫无知觉的,披着人皮的怪物…… 怪人嗷嗷怪叫着,僵直着身子朝着他们跑来,与此同时,通道口又有几个怪人跳了上来,紧随其后。 “开枪!” 赵直大叫一声,同时扣动了扳机,狙击枪近距离的射出,威力巨大,直接射穿了十米外一个怪人的肚子。 怪人的肚皮裂开,半根肠子从里面滑了出来,在空中晃荡着,他微微停顿了下脚步,用一只手将肠子塞进了肚子里,随即继续往前狂奔。 赵直的狙击枪迅速上膛,又一发子弹发射了出去,这一次,他射中了怪人的心脏。 他在尝试,想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怪人的弱点。 “砰!”地一声,子弹射穿了怪人心脏。 怪人猛地停住了脚步,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看了一下心口,他看见自己的胸口上多了一个拇指大小的孔洞,从那个孔洞中他看到了身后一个怪人的肩膀,他的眉头一皱,随即弯下腰,捡起一块小石头,塞进了心脏的孔洞里。 第558节 他可能是觉得风刮过心脏的时候,有些凉。 随后,他继续前行。 与此同时,赵直的第三枪也射了出去,这一枪,射在了怪人的额头正中间。 “砰!”地一声响。 赵直原本以为怪人的脑袋会爆开,但是没有,他的脑袋也像他的心脏一样被射穿了一个孔,从那个孔中,赵直看到了怪人身后的另外一个怪人。 脑袋开了一个洞之后,那个怪人脚步并没有丝毫的停留,反而加快了一些,一鼓作气直接冲到了他们的防守区域。 这一次,赵直彻底震惊了。 他看见,那个怪人的脑中竟然连脑浆都没有……他的整个身体仿似是塑料制成的……或者说,这些人,本身就是死人…… 这时候,枪声已经响成了一片。 那些怪人也冲到了他们的跟前。 划船双兄弟一边开枪射击,一边频频后退。 通道口的怪人们源源不断地跳了上来,冲向他们。 这时候,一个怪人从旁边斜着冲了过来,‘砰!’地一下撞在了赵直的身上。 赵直倒地之后迅速站起,一脚揣在了怪人的胸口,随即扑了上去,从腰间拔出匕首,对着怪人的胸口就刺了下去。 但是连着刺了几下之后,怪人却没有丝毫的反应,怪人龇牙咧嘴,对着赵直的手臂就咬了一口,随即双手扼住赵直的脖颈,竟然反身骑在了赵直的身上。 场面突变,始料未及。 这边赵直被怪人后发先至,那边划船双兄弟也被几个怪人团团围住,而在另外一边四川小哥和厉山也在和怪人的搏斗中没有占到丝毫优势。 在被怪人扼住脖颈的时候,赵直斜眼瞥见铭人再次从通道中走了上来,他昂首挺胸,一副器宇轩昂的模样,他的右手握着一块木牌,左右摇晃着,口中念念有词。 他看起来好像是个弱化版的冷空,小冷空——铭人。 忽然间,赵直似乎明白了铭人为什么会背叛他了,或许,他想要的就是这种能够指挥万军的权利,哪怕指挥的那些‘人’是一群披着人皮的怪物。 赵直被怪人掐住脖子,几乎就要窒息。 这些怪人不仅不会流血,不会受伤,甚至力气好像还特别大。 赵直好不容易把这个怪人的手臂掰开,又有一个怪人冲了过来,直接趴在了赵直的腿上,张口就对着赵直的大腿咬去。 赵直惊叫一声,猛地抬起膝盖,顶在了怪人的下巴上。 “咔嚓!”一声,怪人的下巴竟然错位了,但即使是错位,他还是没有喊疼,也没有停止动作,歪着脑袋,再次咬了上去—— “砰!”地一声响,一根木棍打在了怪人的头上,怪人的脑袋裂开了。 “砰!”又是一声响,木棍再次挥下,直接将怪人的脑袋打碎了,像是打碎了一个瓷器一样,往四周裂开去。 两只眼珠子滚落在了地上,兀自旋转不休,还在死死盯着赵直。 “直哥!”鹰眼站在旁边,手拿木棍,一双眼睛跟怪人们的一样惨白,他大声道,“他们是打不死的,但是能够摧毁!” 赵直眉头一皱,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一只手捏住了身上那个怪人的耳朵,低喝一声,猛然用力,‘嗤!’地一声响,那只耳朵竟然被他给硬生生撕了下来。 “对!就是这样!”鹰眼一棍打在那个怪人的后背上,将怪人的脊椎直接打弯了,他继续道,“我发现他们不是真正的人,而是用特殊的东西给粘结起来的一种有着人形的特殊物体,如果我猜的没错,他们应该是多年前病院第一批的活体实验人!” “所以说——”赵直又捏住了怪人的另外一只耳朵,再次用力撕了下来,他将耳朵扔在地上道,“我们只能彻底毁掉他们的身体才行?” “没错!”鹰眼话音刚落,他头也没回,一棍朝身后挥去,‘砰!’地一声巨响,身后一个怪人的面部直接被他给砸凹陷了,随后,他扭过身去,怒喝一声,身子高高跃起,木棍从上而下挥下,用尽了全力,对着怪人的头就砸了下去—— “咔嚓!”一声脆响,怪人的整个头颅碎裂,脖子也跟着一起碎裂了,好像一个瓦罐一样,被大力一击,四分五裂。 与此同时,赵直也用双手捏住了怪人的脑袋两边,他大喝一声,手腕用力,十指几乎嵌进了怪人的脑袋里,随即,只听“撕拉”一声响,怪人的脑袋竟然被赵直撕成了两半,中间的分割线正好在他之前射中的那个空洞上。 “咣!”地一声轻响,怪人额头中间塞进去的那块小石头掉落在了地上,滚到了墙角。 赵直翻身而起,一拳打在怪人的胸口,将怪人顶在地面上,下肢用力,按住怪人,双手掰住了怪人的两个肩头,他仰起头,怒喝一声,全身的力气灌注到双臂上,猛地撕了下去—— “咔嚓!”一声撕裂的碎响声。 怪人的身子被赵直硬生生撕开了一条缝。 赵直直起身子,膝盖顶在怪人的右肩,双手掰住左肩,再次大喊一声,如同野兽咆哮,只听‘嗤啦!’一声响,怪人的半个身子被赵直扯了下来。 赵直用力过猛,直接倒在了地上,他的手中抱着怪人的半个身子。 他迅速翻身而起,将怪人的半个身子举在空中,对着他的小伙伴高声喊道:“兄弟们!用你们的双手撕裂它们吧!” 厉山闻声之后,扭头一看,先是吃了一惊,随即立马明白了过来,他双手顺势按住旁边一个怪人的脖子,然后猛地一扭,‘咔嚓!’一声响,怪人的头被他给扭断了,随后,他一脚踢在怪人的肚子上,怪人身子猛然往后退去,那个脑袋便留在了厉山的手中。 厉山双手抱着怪人的脑袋,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了起来,他笑得有些神经,有些病态,几秒钟之后,他终于忍不住,竟然仰头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一边笑着,一边对着身旁的怪人就冲了过去。 这一次,他不再使用武器射击,也不再对着他们拳打脚踢,而是找准了他们的关节链接处,生撕硬拉。 划船双兄弟,四川小哥,这时也反应了过来,纷纷将武器收起,加入了撕人大队中。 光头墙原本还在用头不停地顶着那些怪人,但是现在也改变了策略,开始用上了双手,只不过他是用脑袋将怪人顶翻之后,再用双手生撕。 一时间,天台上的场面异常惨烈。 手臂,胳膊,脑袋,耳朵,眼睛,脚掌漫天乱飞。 尸体四分五裂,遍布一地,看起来触目惊心。 第559节 但是,在他们陷入撕人大战的时候,二子却没见了。 同时,王小胖也不见了。 环顾整个天台,就是没见他们两个人。 而此时,铭人正站在天台的中间,手中的木牌高高举起,对着天空的那轮孤月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 一阵阴风忽起。 凉飕飕的,冷入骨髓。 忽然间,天台的通道中,一只干枯瘦弱的手掌攀了上来。 手掌在空中扭曲着,摆动着,发出关节撞击的‘嘎嘣’声—— 第288章 行尸走肉 一只干枯的手掌攀上了天台,在空中扭曲着,摆动着。 紧接着,又有一只手掌攀了上来,两只手掌拖拽着一个身子从楼梯底下爬了上来。 这个人四肢着地,昂起头颅,布满血丝的双眼中射出两道阴狠的目光,他的脑袋在空中摇晃了一圈之后,开始朝着赵直他们爬去。 紧接着,楼梯口再次上来两个人,其中一个人耸拉着脑袋,下巴几乎贴在了胸口上,一只手扭曲到脑后,另外一只手在身前摆动着,另外一个人则背身行走,好似脑后长眼一般。 一阵浅吟低唱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伴随着这阵声音,冷空从通道口缓步走了上来。 他身上穿着一件漆黑的长衣,衣角随风摆动,如同一片黑色旗帜,发出猎猎声响。 他右手握着子罗介盘,介盘旋转的速度奇快无比,即使风声呼啸,依旧能听见介盘的转动声,那是一种直入耳膜的嗡鸣声。 冷空走上天台之后,他身后一群行尸走肉也蜂拥而上。 这些行尸走肉有的只有一条胳膊,有的只有一条腿,有的只有一个耳朵,有的只有一只眼睛……而,有的则是三只手臂,有的三条腿,有的四只耳朵…… 每一个行尸走肉身上都似乎少点什么,亦或是,多了点什么。 这些人的体态都非常诡异,走路的姿势也异常特别,他们的皮肤苍白,毫无血色,但双眼中却布满了血丝,面部表情狰狞而恐怖。 他们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这批行尸走肉跟之前那批动作僵直的怪人们完全不同,他们的身体虽然看起来有些扭曲,但是动作却极为流畅,而且非常的敏捷,不管是爬行,背行,还是瘸腿行走,甚至是跳跃着往前走,都显得活力十足,完全不像那批怪人一样生硬和机械。 冷空停在了天台中间,铭人自动走了过去,站在了他的身后。 随后,冷空张开了双臂,仰起头,面向空中那轮镰刀弯月,吼间发出了一连串古怪的声响,他的嘴巴并没有张开,似乎是在用腹语说话,或者是借用了别的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 他手中的子罗介盘呼呼旋转,发出震慑人心的嗡鸣声响。 这时候,赵直他们几乎已经将那批怪人撕的差不多了,在天台的右边,也就是他们防守的那片领域,地面上布满了残肢断骸,无数的人头滚落在地,破碎不堪,到处都是断裂的手臂和脚掌,但地上却没有一丝的鲜血,只有绵延不断的粘液一样的东西从他们体内流出来,黑乎乎的,像是黑泥。 最后一个怪人被四川小哥和厉山两个人一起撕开了,厉山抱着怪人的两条腿,四川小哥抱着怪人的脑袋,怪人的胸腔和腹部掉落在了地上。 四川小哥举起那个脑袋,往半空一扔,随即扬起脚,‘砰!’地一声,人头如同皮球一般朝着冷空和铭人飞去。 忽然间,一个身影从地上跳跃而起,一只干枯的手掌凭空出现,硬生生接住了空中飞行着的人头,身影下降,三肢着地,另外一只手握着人头,落地之后,没有丝毫的迟疑,便将人头放在了嘴巴里—— “咔嚓!咔嚓!”爬行人张口就吃,顷刻间那颗人头便全部被他吃进了肚子里。 爬行人伸出黑红色的舌头舔了一下手掌上的残渣,舔完之后,他抬起头来,朝着赵直他们所在的区域望去,那双布满血色的双眼紧紧盯住了四川小哥,阴狠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诡异的邪恶。 这些行尸走肉看起来不仅是体型和动作跟怪人们不同,连战斗的方式都完全不同,而且战斗力也显然比怪人们要高很多。 “呜——噶——达!” 冷空高喊了一声,声音如同鬼哭狼嚎。 空中一片阴云被风吹来,恰好遮住了那半轮孤月。 整个天空陷入了黑暗当中。 呼呼的声音响在耳畔,不知是风声,还是子罗介盘的转动声,亦或是行尸走肉们的呼吸声。 眨眼之间,那群行尸走肉便狂奔了过来,如同饿坏了疯狗一样,口中发出撕裂的嚎叫声,张牙舞爪地狂奔而来。 赵直他们还没有完全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等他们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行尸走肉已经冲到了他们的跟前。 “砰!砰!砰!”一连串的枪声响起。 行尸走肉身上中弹,流出了黑红色的血液,但是血液很快就停止了流动,伤口处迅速被凝固的血液堵住了。 一个双臂全无的人直接从原地高高跳起,身子在空中滑行了一小段距离,扑到了厉山的身上,对着他的肩膀就咬了一口。 “撕拉!”一声响,一块皮肉从厉山的胳膊上被撕咬了下来,双臂全无的人迅速将皮肉吃了下去,并舔了一下嘴唇,似乎感觉这块肥肉颇为美味。 厉山痛叫一声,双手扯住那人的脑袋,就要硬扯下来,但只试了一下之后,他就知道这个人跟之前那些怪人完全不一样,是不能硬撕的,随后,厉山双脚用力,从地上跃起,然后斜着身子倒在了地上,将腰上那个人压在了身下,随后,双手掰开他的脑袋,用膝盖不停地顶着他的肚子。 那人虽然没有双臂,但是身形却异常灵活,竟然从厉山的双臂中滑了出来,然后脑袋往后一伸,一口咬在了厉山的屁股上。 厉山再次嚎叫一声,他来不及转身,就抱着屁股朝前跑去。 厉山和一个双臂全无的人近距离搏击,竟然在两个回合内先后被咬掉了肩膀上的一块肉,然后屁股上又挨了一口。 这边厉山捂着屁股痛叫不知,另外一边,四川小哥则被那个贴地爬行的人给缠上了,爬行人绕着四川小哥不停地爬来爬去,时不时地用口去试探着咬四川小哥的腿部,似乎正在寻找最有利的进攻时机,四川小哥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的铁棍,打在爬行人的头上,却根本无济于事,他掏出枪,对着爬行人的脑袋就开了几枪,但是依旧没有特别大的反应,只不过是脑袋上流出了黑红色的鲜血来,但是流的很慢,而且鲜血凝固的特别快。 “噶!”爬行人怪叫一声,找准了四川小哥一愣神的空挡,从地上跃起,直接扑到了他的肩头,脸正好对着他的胸口,随后,爬行人张开口,猛地咬在了四川小哥的胸部上。 “嘶啦!”一声响,四川小哥胸部的衣服被咬开了一个大口子,同时他的半个胸部也被爬行人咬掉了。 第560节 爬行人嘴里叼着四川小哥的半个乳头,一双布满血色的眼睛邪恶地盯着四川小哥,随后将乳头咽进了嘴里。 四川小哥嗷嗷痛叫着,刚才他还手撕了好几个怪人,现在却反过来被另外一批怪物用牙齿撕掉了他的皮肉…… 那种感觉,撕心裂肺。 四川小哥双手死死抱住爬行人的脑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顶住爬行人的口牙,不让爬行人继续撕咬他另外一半乳头。 这边厉山和四川小哥先后陷入困境,另外一边鹰眼和赵直也被几个行尸走肉困住了。 一个瘸腿人,一个背行人,一个有着三只手臂的人,一个下巴戳在胸前的人,还有一个没有脖子的胖子,以及一个如同排骨一般的瘦子。 三只手臂的人用一只手臂拉住赵直,另外两只手臂拉住鹰眼,他的力量非常强大,任凭赵直和鹰眼怎么甩,都没有甩开。 背行人脑后长眼,他似乎也喜欢在别人的背后做事,他瞅准了一个机会,对着赵直的后背就窜了过去,他用后背贴住赵直的后背,脑袋猛地后仰,脖子怪异地拉长,竟然倒垂着脑袋给赵直的肩头来了一口。 赵直痛叫一声,还没来得及做出回应,瘸腿人便从侧面冲了上来,他弯下身子,抱住了赵直的大腿,就猛地咬了下去,似乎他对别人的腿情有独钟。 与此同时,另外几个行尸走肉则扑到了鹰眼身上。 顷刻间,赵直和鹰眼两个人身上便挂上了六个行尸走肉。 那些行尸走肉手中没虽然有武器,但是他们身上却有着最大的武器,那就是他们的牙齿,他们的一双牙齿锐利无比,一口咬下去,瞬间皮开肉绽。 很快,赵直和鹰眼身上就变得血淋淋的了。 两个人摇摇晃晃,有些体力不支。 忽然间,又有两个行尸走肉从空中跳了过来,压在了赵直和鹰眼的身上。 两人终于不堪重负,倒在下去。 “呜——噶——达!” 冷空在天台中心再次高声叫了一声。 遮住月亮的那块阴云刚刚飘过去,紧接着又来了一片。 月光只绽放了一下,便迅速被遮住。 天地之间黑乎乎的一片。 伴随着冷空的高声吟唱,越来越多的行尸走肉从楼梯口爬了上来,并迅速加入了战斗当中。 除去一直未曾露面的王小胖和二子之外,赵直他们现在一共就才七个人,七个人要对抗几十个战斗力超强,伤口愈合速度奇快的行尸走肉,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很快就会全军覆灭。 冷空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的笑容,他似乎看见了胜利正在朝他招手。 但是,随后,他的笑容便凝固在了脸上。 一个声音顺着风声传入了他的耳朵—— “喵呜!” 他眉头轻皱,顺着声音望去,天台的栏杆上,站着一只黑猫,一只身形无比巨大的黑猫,体型健硕,看起来好像一头小型猎豹。 黑猫在风中抖动着身子,黑色的毛发随风飘舞。 它拱起身子,一双惨黄的眼睛紧盯着冷空,全身杀气腾腾。 “喵呜!” 黑猫高声鸣叫,从栏杆上一跃而下! 第289章 划船双兄弟 黑猫跳下天台,迅速加入了战局。 此时行尸走肉们已经将赵直一行人团团包围,每一个人的身边都有四五个行尸走肉围困着,虽然他们在竭力挣扎,全力反抗,可是根本无济于事,一来行尸走肉数目太多,二来他们还没有找到应付行尸走肉的最好的办法,只能用防守作为最后的屏障,尽量不让行尸走肉将他们生吞活剥。 黑猫加入战局之后,靠着敏捷的动作和强悍的体能,左冲右突,先后将赵直和鹰眼先后从行尸走肉的嘴下救了出来,使他们免遭被啃噬的危险。 然而,即使如此,他们还是频频落入下风,眼看着就要被逼到了天台的围栏前,退到那里之后,唯一的出路便是跳楼了。 风声呼啸,天空阴沉。 冷空仰起头,对着天空呼嚎,一袭黑衣在风中猎猎作响,手中的轮盘不停转动,此时的他,看起来似乎真的像一个阴阳法师了,至少从架势上来看有点像。 而那些行尸走肉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冷空控制了,反正在冷空的一声声喊叫之下,神态越发的狰狞,动作也越来越疯狂,他们像是一群饿疯了的狼狗一样,前赴后继地朝着赵直他们扑去,口中发出‘嘎嘎!’的怪叫声。 零落的枪声,尖叫声,刺刀划开胸膛的声音,啃噬的声音……这些声音混杂在呼啸的风声中,谱写成了一首惨烈的交响乐。 鲜血淋漓,皮肉横飞。 随着行尸走肉们越发变得疯狂,赵直一行人终于被逼上了绝路,他们背靠天台的围栏,身上的伤口让他们的体能和精力迅速下降,只能徒劳地做着最后的抵抗。 几十个行尸走肉将他们团团围住。 黑猫站在他们的最前面,拱起身子,爪子不停地挥舞,口中发出尖锐的叫声,它的后腿上也受了伤,被撕去了一块皮。 在整个的过程中,赵直一行人几乎都是在被动挨打,就算是偶尔杀死了几个行尸走肉,也是误打误撞,因为即使到了现在,他们还是没能找到最好的应对方法。 眼看着小分队就要全军覆灭,说不定最终还会落得个尸骨全无的下场,赵直忍不住悲从中来,他深吸了一口气,望了一眼围困住他们一圈又一圈的行尸走肉,然后又望了一眼他身边的小伙伴们—— 四川小哥的胸部已经被啃噬一空,全身布满鲜血,奄奄一息,厉山不得不用一只手拖拽着他,才不至于让他倒在地上。 厉山身上也挂满了伤口,屁股更是被撕掉了一块肉。 第561节 划船双兄弟也已经遍体鳞伤,只能相互扶持。 光头墙的头皮已经裂开了一个大口子,应该是脑袋上被咬了一口,整个头部血淋淋的,看起来触目惊心。 鹰眼的肩膀上挨了好几口,所幸伤口并不是特别深,他现在自己照顾自己没有什么问题。 而赵直,全身上下,肩膀上,胳膊上,腿上,后背上都被咬了,此时他已经感觉不到那种撕裂的疼痛感了,只有一种炫空的感觉,脑袋晕沉沉的,似乎随时都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晕倒。 赵直环顾四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说道:“兄弟们,我对不起你们!” 鹰眼道:“直哥,不要这么说,跟着你,至少还能做人,要是跟着他们,连人都做不成了。” 厉山一脚揣飞了一个扑上来的行尸走肉,怒喝一声,道:“直哥,我们不会死的!绝对不会——” 光头墙一边顶飞了两个行尸走肉,一边道:“我现在只想做一件事——喝酒!” 四川小哥奄奄一息,自言自语地道:“妈卖皮,老子要打十个!” 说完之后,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划船双兄弟两个人紧咬牙关默默不语。 行尸走肉越来越近,赵直一行人被围拢在了一起,肩并肩,背靠背。 忽然间,划船双兄弟手挽着手从人群中走出,往前踏了两步,站在了黑猫的前面。 划船大哥提声喝道:“扬帆——” 划船二弟高声跟随:“起航!” 两人说完之后,热泪早已盈满眼眶,他们相互对视一眼,终于再也忍不住,眼泪哗啦啦流了下来。 划船大哥再次往前踏了一步,抬起头,望向半空,发出一声哽咽的喊叫:“三弟!我们来了——” 划船二弟也往前踏了一步,同样抬起头,望向半空,高声喊道:“三弟!我们可以一起出海了!” 说完之后,两人同时回过头,望了一眼身后的人,划船大哥低声道:“我们将它们引开,你们看情况逃离,剩下的,我们兄弟两就管不了这么多了!” 赵直急忙道:“不要——你们不要这么做——我们还有机会——” 划船二弟苦笑一声:“永别了!我的兄弟们——” 说完之后,划船双兄弟转过头去,手挽着手冲进了行尸走肉的集群中。 两个人的手中分别拿着一个木头船桨,船桨上布满血肉。 船桨在挥舞,一排又一排的行尸走肉倒了下去,但是又迅速站了起来,划船双兄弟奋力地往前冲—— 乘风破浪,一往无前。 大哥在浪中第一个倒了下去,身上迅速被几个行尸走肉压住,但他还是不停地往前爬,能爬多远算多远,他的耳朵被咬掉了,他的后背被彻底撕开,他大腿上的肉被成片撕裂…… 忽然间,耳边似乎响起了海浪的声音。 在闭眼的最后一瞬间,划船大哥似乎看见了蓝色的大海,海面翻滚,波涛汹涌,一艘船自远处驶来,三弟站在船头,正在朝他招手,他看见三弟的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大哥,来划船啦!” 大哥的眼角溢出的最后一滴泪水,他倒在血泊中低声呢喃:“三弟,大哥来了……” “哗啦!”一声,海浪翻滚而来,淹没了大哥的身影。 一个行尸走肉撕开了划船大哥的脖子,鲜血喷溅而出,在空中形成了一道翻滚着的红色海浪。 一群行尸走肉蜂拥而上,顷刻间将划船大哥啃食一空。 赵直一行人看得愣住了,面前的场面太过于恐怖,太过于血腥,一条人命转眼成空,尸骨全无,让他们根本无法接受。 但是,此时此刻容不得他们发愣。 划船双兄弟用自己的生命替他们争取了时间,争取了空间,他们必须要对得起这两个身先士卒的兄弟。 赵直大喝一声:“大家跟我一起冲!往右边!” 几个人似乎是被划船大哥死时的惨状被激发了最后的能量,他们握紧武器,跟在赵直的身后,往右边冲去。 右边是行尸走肉人数最少的地方,但是,同样也是一条绝路。 但是,此时此刻,他们别无他法,唯有走一步看一步。 划船大哥在十几秒钟的时间就被啃噬一空,划船二弟继续往前爬,但是很快也被行尸走肉们淹没了,一声哭嚎从尸堆中发出,那是划船二弟留在人间最后的声音。 随后,皮肉横飞,血肉模糊,骨头‘咔咔’作响,转眼间,划船二弟也跟随着划船大哥的脚步离开了这个悲惨的人间。 划船三兄弟,终于可以再次聚首了。 希望在天堂,他们没有病痛的折磨。 希望在天堂,他们没有精神的困扰。 希望在天堂,海水蔚蓝,天空明亮。 希望在天堂,扬帆起航,一往无前! 第290章 四川小哥和厉山 阴风阵阵,天空无光。 天台上尸骨成群,血流满地。 划船双兄弟用性命替赵直他们赢得了一丁点的时间和空间,但是他们的付出虽然弥足珍贵,但在此刻看来却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第562节 很快,行尸走肉们便将赵直一行人再次围住。 但是划船双兄弟的死亡似乎唤醒了他们体内的斗志和勇气,热血上涌,一股奇特的力量贯穿进了他们的躯体,不管是为了保存自己作为人类的尊严,不至于死无全尸,尸骨全无,还是为了替死去的划船双兄弟复仇,他们此刻全部握紧了武器,嗷嗷怪叫着冲了上去,陷入了新一轮的对战当中。 这一次,不仅行尸走肉是怪物,连赵直他们也变成了怪物。 行尸走肉用口牙撕裂他们的身躯,他们也不甘示弱,用口牙撕咬着行尸走肉。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在生死关头,性命存亡之际,已经没有了任何的顾忌。 赵直一口撕开了爬行人的脖颈,黑乎乎的黏液沾满了他的嘴,可他毫不在乎,继续撕咬,与此同时,爬行人也在撕咬着赵直的大腿,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撕咬着,俨然成了咬人大战。 皮肉撕裂的声音在天台上响成一片,听起来让人胆战心惊,即使是控制着行尸走肉的冷空也是面色凝重,眼神中带着一丝的惊惧,站在冷空身后的铭人更是抱紧了双臂,浑身瑟瑟发抖,目光不由地望向了别的地方。 场面的惨烈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厉山一只手拉着四川小哥,另外一只手掐着背行人的脖子,一只脚踩着一个瘸腿人,另外一只脚踹飞了三手人,同时一口对准了旁边的佝偻人,用牙齿撕开了他的脖颈。 但是,饶是厉山人高马大,力大无穷,也招架不住行尸走肉们一波又一波的攻击,他的脚边躺着三个被他干掉了的已经四分五裂的行尸走肉,他的牙齿里塞满了那种让人作呕的腐肉,他的手臂血淋淋的,青筋都露了出来。 当又有一个行尸走肉扑到他身上的时候,无奈之下,他只能松开了四川小哥,用手臂挡住了那个行尸走肉的口牙,然后用匕首不停地划拉着行尸走肉的脖颈,希望能尽快地解决掉他,然而,匕首划拉还没有口牙来的利索和迅速,划拉了几下,匕首竟然卡在了行尸走肉的脖颈里面,拔不出来了。 此时,另外一个行尸走肉悄然扑向了四川小哥。 就在这时,奄奄一息的四川小哥猛然睁开了双眼,抓起了地上的一根铁棍,插进了扑上来的那个行尸走肉的嘴巴里,同时奋力一搅,只听‘咔崩咔崩!’一阵响声,行尸走肉的牙齿被他给膈断了。 但是,很快又有一个行尸走肉扑了上来,四川小哥摇摇晃晃地站起,一把抱住了那个行尸走肉,将他推到了天台的围栏上,也不知道哪里来了一股力气,他仰头大喊一声,竟然将行尸走肉拦腰环抱了起来,然后一下甩了出去,甩出了天台的围栏。 行尸走肉在空中发出一阵‘嘎嘎’的怪叫声。 几秒钟之后,地面上传来了‘啪!’地一声响,行尸走肉从高空落地,摔成了一摊烂泥。 四川小哥仰头大笑:“我日你仙人板板!全都给老子来啊!” 他的话音未落,两个行尸走肉便冲了过来,四川小哥来者不拒,张开双臂,将血淋淋的胸膛露给了他们。 两个行尸走肉扑上来,开始撕咬他的身体,很快,又有几个行尸走肉也冲了过来。 五个行尸走肉扑进了四川小哥的胸膛。 四川小哥血肉模糊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望向他的小伙伴们,高声喊道:“兄弟们!咱们来世再见——” 这时候,又有两个行尸走肉扑到了他的后背上。 四川小哥艰难地转过身去,面对着漆黑的天空,血眼朦胧,嘴角呢喃,他原本矮小的身躯忽然间变得高大了许多。 他似乎看见,天际有一道流星划过,在半空中爆裂开,成了一团绚烂的烟火。 夜空霎时间姹紫嫣红。 一滴泪自眼角滑落。 他低下头来,耳边听见了啃噬皮肉的声音,眼中看到了自己那已经空无一物的胸膛…… 在精神病院中的这好几个年头里,他想过了许许多多个结局,甚至想到有一天,自己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走出去,在他走出去的时候,天空蔚蓝,鸟语花香,他的妻儿正站在铁门外面,微笑着朝他招手…… 一失足,成千古恨。 再回首,已是百年时。 四川小哥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刚吸进去的气瞬间就从胸口窜了出去。 他低头一看,才发现肺部已经被咬穿了一个洞。 天空的烟火正在最绚烂的时候,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四川小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爬到了围栏上,双脚离地,头朝下,脚朝上,一个翻滚,跌下了天台。 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响起—— 风声中夹杂着笑声—— 笑声中夹杂着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 “咔嚓!” 身体触地,摆成一个大大的人字形,嵌进了泥土里。 和他同时坠落的七个行尸走肉也成了一摊烂泥,在他的身旁缓慢地流动着。 夜空中的烟火消逝不见,化为尘埃,飘落人间。 除了四川小哥没有任何人看见。 或许,只有临死之人才能看见,这是上天给予他的恩赐,最后的礼物,里面装着他卑微但却正直的灵魂。 厉山狂吼一声,拖着几个行尸走肉来到了围栏前,低头往下一看。 下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但隐隐约约间,他似乎还是看见了四川小哥被摔烂了的身体。 他怒嚎一声,泪水滚落而下。 在四川小哥身上背着七个行尸走肉,以超乎常人理解的力气,将他们拖起来,然后爬上围栏,跳下天台的时候,赵直他们全都看见了,他们的喊叫卡在喉间,他们的泪水溢满眼眶,他们都想去阻止,但是眼前的状况让他们根本无法阻止,只在当四川小哥坠落天台的时候,他们才齐齐地发出了一声悲怆的呐喊—— 那阵阵呐喊便是四川小哥死去时最好的伴奏。 厉山仿似已经发疯了,他大跨步朝前奔去,然后猛然转身,张开双臂,将身旁所有的行尸走肉全都揽入了他的怀中。 第563节 他身躯高大,双臂奇长,揽住了七八个行尸走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他们往前推去,推向天台的围栏。 看来,他似乎也要学习四川小哥,将这些人全部推下天台,但行尸走肉毕竟不是傻子,他们已经见过四川小哥的玉石俱焚,现在不可能继续让厉山如法炮制,他们从四周疯狂地跑来,一个接着一个扑到了厉山的身上,硬生生将厉山压倒在地。 厉山的身上背着四个行尸走肉,他的身下压着六个行尸走肉,他的身前还有两个,身后的腿上还有两个,十四个行尸走肉齐心合力,将厉山牢牢困在地上,开始不停地撕咬。 厉山艰难地梗起脖子,脖颈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在最后的关头,他凸显出了山东大汉的勇猛和无畏,一股来自北方辽阔土地的力量自他的天灵盖灌入了他的身躯,迅速流遍了全身,他口中嘶叫一声:“俺——” 一声嘶叫喊出,他拱背而起。 “俺——” 又一声嘶叫响起,他双腿并立,挺起了腰肢。 “俺——” 再一声嘶叫,他全身绷紧,双手撑起,如同一头牛朝着前方奔去! “俺——娘!” 他大喝一声,口中喷射出一注鲜血,身子‘框!’地一声撞到了天台的围栏。 围栏被撞开了一条裂缝! 他往后推开一步,再次撞了上去—— “轰隆!”一声巨响,石墙碎裂,滚落下了天台! 厉山扭头望向身后,凄凉一笑,随后展开双臂,拖拽着十二个行尸走肉跃下天台—— 第291章 狼王初现 就在厉山即将跃下天台之际—— 忽然间,一声清啸响起。 仿似近在耳畔,又仿似远在天边! 声音嘹亮,直入耳膜! 如同万根钢针刺入心脏,挑拨脑浆。 天空的阴云骤然散开,镰月如钩,银白的月光照亮了漆黑的大地。 清啸声越来越高昂,似乎直入天穹,陡然间飞流直下,如同一道利剑撕开了天空。 “哗!”地一声响。 黑色的天空被割裂开,银光更盛,笼罩着大地。 在此前一直失踪的王小胖端坐在一片银光当中,那里,是整个病院最高,视野最好的地方,天台之上的水箱顶端,一个椭圆形的盖子上。 王小胖盘膝而坐,双目眯起,双眼中的缝隙里射出两道银色的目光,目光所到之处,皆为银白。 他看见了阴云,看见了弯月,他看见了天,看见了地。 看见了在天空中飞翔的乌鸦和蝙蝠,看见了在地面上爬行的毒蛇和蜘蛛。 与此同时,他也看见了他的那些小伙伴,那些在天台顶上被撕咬,被啃噬,全身血淋淋,被逼无奈之下,只能选择跳楼身亡的病友们。 他进入了另外一个境界,或者说,另外一个割裂的时空当中。 在这个时空里,他所看见的人,不是人—— 厉山撞开了天台的围栏,扛着十二个行尸走肉跳下高台,可是他的脚还没有离地,他的身子在台前摇摇晃晃,那一阵银光炸响,使得他的面前一黑,他似乎悬空了,他以为自己正在坠落…… 他张开嘴巴,想要嚎叫一声,想要在临死之前,喊出一句壮烈的言语,可是他喊出来的声音却把他自己吓了一跳。 他竟然如同牛一样嚎叫了一声。 “哞!” 他嚎叫一声,双眼霎时睁开,身边的风景并没有在后退,眼前看见的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依然是人间。 此时的他正悬在半空,他身上的行尸走肉一个个掉下天台,摔成烂泥,他的双手攀住天台的边缘,双脚在空中不停地踢踏着。 忽然间,他发现自己的双手不是双手了,而是两根又粗又壮的爪子,他看见自己的胸口也不是胸口了,变成了毛茸茸动物皮毛。 他眼珠子往上咕噜一转,竟然看到了一对弯曲的牛角正在自己的头顶上。 他惊叫一声,口中再次发出一声嚎叫:“哞!” 他俯视全身,赫然,自己竟然变成了一头牛! 一头棕色的巨牛! “哞!哞!”他哞哞嚎叫,两条粗腿蹬着墙壁,两条前腿猛然用力,硕大的身躯在空中弹了起来,直直地跃到了天台顶上。 他抖擞了一下全身,毛发和皮肤撞击,发出一阵‘哗啦啦’的声响,霎时间,身上原本趴着的几个行尸走肉全部被他甩了下去。 这时候,他发现,天台之上,他的小伙伴们都没见了,但是,却忽然多出了几只体型巨大的动物。 他来不及多想,拱起身子,前爪刨地,低下脑袋,将两只又长又硬的牛角对准了前方,哞哞怒嚎着朝前冲去! 一阵暖风吹来,银光炸现。 原本即将因为失血过多而陷入昏厥的赵直终于闭上了眼睛,但是下一秒钟,他就被一个奇异的声音唤醒,一股全新的血液注入了他的躯体之内,他陡然睁开,霎时射出两道绿幽幽的目光—— 他‘扑腾’了两下,从地上一跃而起。 第564节 他发现自己四肢着地。 他发现自己的手变成了爪子,爪子又长又宽,指甲尖锐如同匕首。 他发现自己的嘴巴奇长无比,戳在自己的脸前,几乎干扰了他的视线。 他张开嘴,用舌头舔了舔牙齿,发现自己竟然长了两排又长又尖的獠牙,每一根獠牙都有一掌那么长。 他发现的身躯陡然间增加了数倍。 他四肢着地,低下头去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比身旁的行尸走肉还要高出许多。 那些行尸走肉正围在他的身旁,如同滑稽的布娃娃一样撕咬着他那布满黑毛,又粗又壮的大腿。 他愤怒地抬起腿,猛然一脚就将那个行尸走肉踢飞了出去—— “咔嚓!”一声响,行尸走肉撞击到了天台上,直接将围栏撞碎,在空中又飞了一会,然后才‘嘎嘎’怪叫着朝地面落去。 这时候,他隐隐约约感觉头顶上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看。 他仰起脖子,抬起了头,那双绿色的眼睛中射出两道锐利的目光,这两道目光正好射在空中那轮弯月上。 月亮。 弯弯的月亮。 清冷的月光照耀人间,同样照耀在他的身上。 他感觉自己全身暖融融的,充满了力量。 他张了张嘴,感觉喉咙里似乎卡着一个什么东西,他低声呜咽了一声。 那轮弯月让他向往,让他迷醉,他似乎看见月亮上正有一个人朝他招手—— 终于,他再也忍不住。 他张开了嘴巴,声音从胸腔中往上窜,猛然突破喉咙中的关卡,如同一支利剑,对着那轮弯月就发射了出去—— “嗷——喔——” “嗷——喔——” 一声又一声的狼嚎从他的吼间发出。 天地一片寂静。 银白的月光铺洒人间。 几声嚎叫过后,远远近近的地方,传来了一阵阵同样的狼嚎声,似乎在会回应他。 “嗷——喔——” “嗷——喔——” 他继续高声嚎叫,两条前爪搭在了天台的围栏上,脖子高高昂起,长嘴撅向天空,对着弯月不停嚎叫。 狂风吹拂,黑亮的狼毛在空中飞舞。 四周的狼嚎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狼嚎声连成了一片,在黑沉沉的大地上奏响出一首悲凉而恐怖的乐章。 “呼啦!”一声响。 半空中忽然飞来一只巨鹰,巨鹰发出一声凄厉的鸣叫声。 巨鹰在空中盘旋了一圈之后,忽然俯冲而下,一双红色的鹰眼直视赵直的绿眼,在两双眼睛交汇了一刹那,赵直已然知晓,这只巨鹰,正是鹰眼。 鹰眼从空中冲下,如同一架小型直升机,发出呼啸之音,他在天台上空盘旋,叼起两个行尸走肉就直冲云霄,很快,那两个行尸走肉就从半空坠落而下。 赵直抖擞精神,转过身来,微微低头,看见了身侧的一众行尸走肉。 在不远处,正有一头棕毛牛和一条秃顶的野猪,以及一只黑猫在疯狂地摧残着这些行尸走肉。 赵直的嘴唇紧贴着牙齿往两边裂开,露出了如同狼一般的微笑—— 不,是狼的微笑。 随后,他如同一支离弦之箭一样俯身冲了上去。 之前,是行尸走肉撕咬着赵直一行人,现在,则成了赵直他们撕咬这批行尸走肉。 场面突变,始料未及。 一切显得奇诡而又魔幻,但是却真真切切地显示在每个人的面前。 很快,一众行尸走肉就被撕裂的所剩无几,有的行尸走肉甚至吓得直接跳下天台自杀了。 此时,在天台中央,原本冷空站立的位置,出现了一条又粗又长的眼镜王蛇。 眼镜王蛇在地上盘着七八圈,头部高高昂起,脖颈又粗又扁,好像一个巨大的蒲扇,脖颈上的一颗脑袋微微震颤着,一双墨绿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射出两道阴狠毒辣的光芒。 在眼镜王蛇的身后立着一个墨黑色的扇贝,扇贝的壳打开,一条黑色的八爪章鱼在里面若隐若现,最终,将几条血红色爪子探了出来,在空中扭曲着,摆动着。 最后一个行尸走肉被甩下了天台,叠在了地面之上的一堆残尸上。 此时的整个天台上,只剩下了赵直所化的黑狼王,厉山所化的棕牛,光头墙所化的野猪,还有鹰眼所化的巨鹰。 黑狼王在前,棕牛和野猪在身后两侧,巨鹰在头顶上空。 第565节 四个人朝着天台中央的眼镜王蛇和黑色扇贝一步步走去。 陡然间,一声凌冽的狼嚎声响起。 黑狼王俯身前冲,狼牙在空中化为无数把匕首,闪出青幽的光芒。 “啪!”地一声响。 眼镜王蛇的尾巴猛然敲击地面上,蛇形陡然升高,利牙显现了出来! 生死一搏,动物王国。 王小胖端坐在水箱之上的一片银光当中,双目微睁,表情安详,神态自若。 第292章 铭人 天台被一片银光所笼罩。 狂风席卷,血腥一片。 一头巨大的黑狼王怒嚎着冲向了天台中央的眼镜王蛇。 在离眼镜王蛇几米远的地方,黑狼王纵身一跃,利牙在空中闪烁,扑向了眼镜王蛇。 眼镜王蛇的蛇身陡然升高,头部离地足有三米多高。 黑狼王扑上来的时候,矫健的蛇头闪电一般咬住了黑狼王的脖颈。 与此同时,黑狼王也扑到了眼镜王蛇的身上,一口咬住了它的肚子。 “嗤啦!”一声响,狼牙撕开了蛇皮。 红色的血液呼呼流出,淹没了黑狼王的双眼,可是黑狼王没有松口,继续撕咬,直接咬下来一大块肉,‘噗!’的一声吐在了旁边,蛇肉又臭又骚,它连闻都不想闻。 眼镜王蛇奋力地扭曲着身子,蛇头咬住黑狼王,竟然将黑狼王硬生生叼离了地面。 “嗤!”地一声响,黑狼王脖颈上的一块皮被撕了一下。 黑狼王跌落在地,顺势翻滚,然后眼睛眨都没眨一下,径直就窜了上去。 所有人都知道眼镜王蛇有毒,黑狼王也知道,但是同样的,他更知道蛇毒发作的时间并不是那么快,所以他要赶在蛇毒发作之前,将这条让人作呕的蛇咬个四分五裂。 它再次冲了上去,对准了眼镜王蛇的七寸,但是眼镜王蛇哪里容它轻松咬住那里,一个扭曲,身子如同皮鞭一样甩开,竟然用蛇头迎着黑狼王冲了过去。 黑狼王眼冒绿光,丝毫没有退缩。 “框!”地一声响,狼头和蛇头撞在了一起。 黑狼王往后退了两步,四肢蹬地,再次扑了上去,这一次,它对准了眼镜王蛇的尾巴,准备从尾巴咬起,一点点咬断它。 眼镜王蛇速度奇快,异常敏捷,忽左忽右,由于蛇身很长,所以它的头总是高高昂起,离地三四米的距离,让虽然已经足够高大和威猛的黑狼王有点有力使不上的感觉。 就在黑狼王和眼镜王蛇斗智斗勇之际,另外一边,棕色公牛则冲向了黑色扇贝,而黑色野猪则从侧翼辅助黑狼王攻击起了眼镜王蛇。 公牛是厉山所化,黑色扇贝是铭人所化,本来两个人是极好的朋友,同处一个病房,但是现在却成了对头,相互厮杀了起来。 公牛顶在了扇贝上,将扇贝直接撞翻,但是扇贝的壳异常坚硬,也让公牛的两个犄角受到了重创。 但是对于公牛来说,越是难对付的东西,越是容易激起它体内的怒火,而它怒火越是旺盛,战斗力也越是威猛。 眨眼间,公牛再次顶了上去,将扇贝顶在了墙壁上,两只爪子愤怒地踢着扇贝的外壳。 “框!框!框!”响亮的声音从扇贝壳上发出,但是贝壳却完好无缺。 从开始和公牛对峙,到被顶在墙壁上,然后被公牛不停地踹着,自始至终,扇贝的壳都没有打开过,里面的八爪章鱼如同一个暗影静静地躲在里面,潜伏着,伺机出动。 就在公牛又用力踹了一脚,刚刚收腿,即将再次发力之际,黑色扇贝骤然张开,公牛猝不及防,半个脑袋陷落了进去,扇贝猛然夹紧,霎时间,八爪章鱼在里面用它的触角缠绕住了公牛的鼻子,眼睛,耳朵,并且顺着那些孔洞,往公牛的身体里面钻。 公牛在扇贝里面‘哞哞’大叫着,两条腿奋力一蹬,脑袋猛然往墙上一甩,‘轰!’地一声,墙皮碎裂,黑色扇贝滚落在了地上,公牛用力过猛,往后急退,‘砰!’地一声,跌倒在了地上。 公牛的脸上沾满了又腥又臭的粘液,他的眼睛生疼,里面好像有无数条蚯蚓在钻,他的鼻子不通气了,仿似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它‘哼!’地一声响,喷了一口鼻息,一团黑色的粘液被它喷射到了地上,是墨汁。 公牛愤怒到了极点,再次咆哮着冲了上去,直接将地上的扇贝顶到了半空中,然后一下下往墙上撞击着。 “轰隆!”一声响。 墙壁坍塌,压在了扇贝和公牛的身上。 但顷刻间,坍塌的墙壁被震开,公牛顶着扇贝冲了出去。 这时候,扇贝再次张开,往地上一滑,然后猛然夹住了公牛的腿。 一声撕裂的叫声响起,公牛的腿‘咔嚓!’一声竟然被硬生生夹夹折了。 黑色扇贝张开了大口,八爪章鱼从里面窜了出去,一下子咬住了公牛的脖颈,八只触角黏住了公牛的眼睛,鼻子,嘴巴和耳朵。 一时间,眼前一片漆黑,浓烈而刺鼻的味道让公牛几欲昏厥。 这时候,一声悲鸣自空中响起,一只巨大的苍鹰从天空俯冲而下,以迅雷之势,冲向了八爪章鱼。 “噗呲!”一声响,巨鹰啄瞎了章鱼的眼睛,同时两只鹰爪紧抓着章鱼的身子,就往空中飞。 “呼啦啦!呼啦啦!”巨鹰振翅高飞,地面尘土飞扬,但是八爪章鱼却死死缠住公牛的身躯,没有放松丝毫。 由于重量实在太大,无奈之下,巨鹰唯有暂时放开了八爪章鱼,开始用鹰嘴啄它,很快,八爪章鱼身上就鲜血淋漓了。 但是,毕竟还有一个扇贝在保护着,在被巨鹰啄瞎了一只眼睛之后,八爪章鱼便已经将半个身子缩回了贝壳里面,现在它被啄的也剩下了那些触手,但是触手被割掉都无妨,何况流点血。 没多久,章鱼就全部钻进了贝壳里,贝壳重新牢牢闭紧了。 第566节 那些触手终于从公牛的头上撤走了,公牛开始大口地往外吐着墨汁,头晕目眩,巨大的身躯摇摇晃晃,眼睛上像是蒙了一层黑布一样,面前看到的所有一切都灰蒙蒙的。 巨鹰落在公牛的背上,用舌头舔着公牛的眼睛,替公牛将墨汁除去。 在巨鹰的帮助之下,公牛很快就重振了雄风,其实此时墨汁的毒已经侵入了他的体内,他陷入了半昏迷状态,但是愤怒所带来的力量还是战胜了理智,在愤怒情绪的强大支撑下,公牛再次嚎叫一声,冲向了旁边紧闭着壳正在休养生息的扇贝。 “哞!”公牛用两个犄角将扇贝夹了起来,不停地往地上砸着。 地面出现了一个大大的坑,但是扇贝却依旧完好无缺,它的壳好像是钢铁造的。 这时候,另外一边的黑狼王也看见了公牛和扇贝的打斗,黑狼王一边在眼镜王蛇的四周转悠着,寻找机会,一边示意野猪去帮助公牛,先解决掉扇贝。 野猪会意,悄悄离开了眼镜王蛇,朝着扇贝走去。 野猪对着不远处的公牛叫了两声,公牛抬起头来望向野猪,两个庞然大物似乎心有灵犀一般,相互点了点头。 随后,野猪往后退开了几步。 公牛用两个犄角夹扇贝,也往后退了两步。 随后,他们发疯一样朝着对方冲去。 “轰!”地一声响。 野猪的头撞向了公牛的犄角。 它们中间的扇贝依旧完好无缺,但是,几秒钟之后,扇贝的边缘出现了一道裂缝,裂缝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公牛再次后退,野猪再次后退。 随后,它们如法炮制,加速前冲,再次碰撞在了一起,两个体型巨大的动物相撞的力量是成倍增加的,就算是钢铁,估计也承受不住。 扇贝终于裂开了,最开始是一条缝,紧接着是两条缝,三条缝—— 骤然间,‘啪啦啦!’一阵脆响,扇贝四分五裂,掉落在了地上。 黑色的八爪章鱼闪烁着一只红色的眼睛惊慌地望向四周,还没等它从空中落下,便被一只从高空俯冲而下的巨鹰叼了起来。 巨鹰振翅高飞,直达九天云霄。 公牛和野猪同时抬起了头。 它们看见,在半空中,巨鹰化为了一个很小的黑点。 陡然间,黑点变大,变大,变大—— 黑点正在下落,速度奇快无比! 它们看清了,那是一只章鱼,正在空中惊慌地张牙舞爪。 “轰!”地一声响。 章鱼落地,就落在公牛和野猪的中间,就落在那一摊碎裂的贝壳上面。 天台碎裂,坍塌了下去,成了一个坑洞。 章鱼化为了一摊黑色的烂泥,和碎裂的扇贝永远地粘合在了一起。 “哗啦啦!”碎裂的石块落了下去,将那摊黑色烂泥和碎裂的扇贝埋在了一起。 公牛和野猪低下头,往坑洞中望去,随后,两个庞然大物缓缓抬起头,对视了一眼,脸上都出现了跟人一样的笑容。 紧接着,公牛忽然长吁了一口气,这一口气吁完,它的眼前一黑,断裂的右腿再也支持不住它的身躯,往旁边歪去。 “轰!”地一声响,公牛倒在了地上,厉山倒在了地上。 无尽的墨汁在他的眼前流动,不停地流动。 在墨汁的中间,似乎出现了一个人影,一个渺小的瘦弱的人影。 这个人影逐渐走近,是铭人,是活生生的铭人,而不是那个黑色的肮脏的扇贝。 厉山忽然轻轻地笑了出来,随后,他的眼睛逐渐合上。 最后一眼,他似乎看见了面色苍白的铭人,紧抿着嘴唇,胆怯地望向自己,铭人那双躲闪的眼睛中隐藏着他的自卑,他的懦弱,他的胆小,他的恐惧,他的焦虑和不安全感。 这是一双让人看见心生可怜的眼睛,究竟心灵要怎样的敏感,要经历多少次的拒绝和打击,以及多少人情世事的折磨,才会让铭人拥有这样一双充满无尽的脆弱情绪的眼睛呢? 厉山清晰地记得铭人跟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哥……你……你是北方人吗?” 那时候,厉山正在想事情,他不耐烦地蹬了一眼铭人,正要开骂,但当他看见铭人那副紧张兮兮的神情和那双可怜的眼睛的时候,他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一拍床板,大叫一声:“老子不是北方人!老子是山东人!你要问我山东人是不是北方人,老子也他妈不知道啊!” 当时厉山的狂放和豪爽把铭人吓得不轻,铭人站在厉山的旁边瑟瑟发抖,张开嘴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厉山再次被逗笑了,他一把揽过铭人的肩膀,压低了声音,在铭人的耳边道:“人呐,南方北方都一样,还不是两只眼睛看,一张嘴巴说!我看你呐,把人想的也忒他妈复杂了!” 这句话改变了铭人的一生。 如果说赵直是铭人的指路灯,那么厉山就是铭人的开山斧,赵直用智慧指引着铭人寻找自我,厉山则用他粗鲁的人生哲学让铭人学会了如何看待别人的目光。 厉山说完那句改变了铭人一生的话之后,一把便推开了铭人,随后,他捡起床脚的破鞋,就在床板上‘框框’地砸着。 厉山这双破鞋,在精神病院,一砸就砸了三年,早已面目全非。 这双鞋是他从外面带进来的唯一的东西。 破鞋上记载了他一生走过的弯路。 厉山曾经认真地憧憬过,如果他生在宋朝,那水泊梁山就不是一百单八将了,而是一百单九将,多出来的这一将,就是他,金毛牛——厉山。 第567节 他甚至连自己的外号都想好了。 厉山一边砸鞋,一边瞎想,一边瞎想,一边就笑了,但是笑着笑着他就哭了。 破鞋还在床板上‘框框!’地砸着,他的后背一抽一抽的,哭的很幽怨,很娇弱。 一个北方大老爷们,哭起来却像个南方小女人。 那时的厉山从未想到过,自己的那句话,改变了铭人的一辈子。 当然,他也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和这个敏感到神经质的人成为好朋友。 他更没有想到是,最后,是自己亲手将铭人送进了天堂—— 不,他希望将他送到了地狱。 因为,只有地狱,才配得上叛徒。 第293章 冷空 银白的光芒笼罩着天台。 这光芒不是月光,不是阳光,也不是人工制造的灯光。 这光芒不像是来自人间的光芒,像是来自另外一个时空的。 这个时空的扭曲者,不是别人,正是王小胖。 王小胖的脸颊越来越消瘦,他的嘴唇越来越青,他的眼皮在颤抖,嘴角也在颤抖,他整个面颊像是一面紧绷的鼓一样,被无形的棍棒敲打的不停震颤。 这股强大的非人间的能量利用王小胖的躯体,展示出了非同凡响的景象。 在这个景象中,人摆脱了肉体凡胎,从亿万年进化而成的躯体极速退化,退化成了动物。 动物是有性格的。 每一种动物自身就是一个性格。 比如狼的性格——全部的狼似乎都一个性格,当然或许有的狼卑微些,有的狼忧伤些,但不管怎样,狼的整体性格基本是那样的,孤傲,凶残,执着,坚韧,卧薪尝胆,执着,忠诚,而又团结一致。 比如公牛的性格,忠实,厚重,野蛮,愤怒,不喜欢动脑筋,莽撞。 狼和公牛看起来是个个体,但其实又是一个群体。 它们不跟人一样,十个人中,便有十种性格,人的性格是复杂的,而且多变的。 我们一旦看见什么动物,不管那个动物是不是特殊的,都会有一个普遍而又统一的认知,但是我们看见一个人,却无法凭借这个人的外在表象,比如他的高矮胖瘦,他是南方人还是北方人,他的穿着打扮,来判断出他的性格来,即便我们根据经验判断出了他的性格,也说不定只是他所想要表现出来的样子,他真正的性格,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人的最复杂之处在于,连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所以,你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个跟你同窗共度十载的同学会不会为了一笔偌大的利益而背后捅你一刀。 所以,你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个和你在一张床上睡了几十年的人会不会在某一天的早上突然告诉你,我们永远都不要再联系了。 所以,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对面那个正朝你走过来的人,那个看起来文质彬彬,面带笑容的人,会不会突然从怀里掏出枪,一枪了结了你的生命。 就算是亲兄弟,你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兄弟反目成仇的事情太多太多。 就算是父母双亲,你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离家出走,断绝关系的家庭太多太多。 我们说的人世无常,其实更多的是因为,人心无常。 人脑的最大开发量,是百分之二。 而人心的开发量,或许连百分之一都不到。 其实最关键的是,人心里面还有一层人心,那一层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人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在某一个特殊点上爆发了出来。 人的光明面永远都是向外的。 人的阴暗面永远都是向内的。 所以,逐渐的,人的躯体大部分都一样了,外面并没有特别明显的差别,其实这样做,是为了更好的掩饰内心。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能够直接看穿你的内心,不论是光明面还是阴暗面,那么,你在他的眼里,其实就是一个动物了。 王小胖正是这样一个人。 他能够将人看成动物,看成的那个动物正好是那个人的性格外显。 现在,他更深入了一层,他能够将人直接变成动物,在他的视野范围之内,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他能够将所有人带入到他精神所在的时空当中,在那个时空里,王小胖是唯一的王者,他是上帝,是主宰,是操控一切的那个人。 此时此刻,天台顶端,王小胖就扮演了这样一个角色。 铭人所化的扇贝被公牛也和野猪合力撞开,贝壳四分五裂,里面的章鱼化为一摊烂泥。 铭人在化为动物之躯的时候死去,或许对他而言也是一种仁慈的表现,如果在人身时候死去的话,或许里面的章鱼不会那么明目张胆地表现出来。 至少,在最后的时刻,铭人看清了自己的真面目。 现在,天台上,还有五个动物。 黑狼王,公牛,野猪,巨鹰,以及眼镜王蛇。 公牛已经倒在地上,生死未卜。 黑狼王,野猪和巨鹰,三个人化的动物围住了眼镜王蛇。 巨大的眼镜王蛇全部展开了身躯,靠墙而立,脖颈又粗又厚,愤怒已然达到了顶点,口中的蛇信子在半空中伸缩震颤着。 第568节 面对黑狼王一个,它或许还能够应付,但是现在面对三个,它胜算全无。 当然,它还有一个念想,就是能带走几个,就带走几个,毕竟,眼镜王蛇的蛇毒可不是盖的,现在黑狼王已经被它咬了好几口,体力大打折扣,说不定很快就会死掉。 如果没了黑狼王,那么它的胜算可就有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大。 所以,眼镜王蛇再次闪电般地袭向了黑狼王的脖颈,那里已经被它给咬了一口,血淋淋的,露出了皮肉。 面对眼镜王蛇的突然出击,黑狼王往后纵身一跃,几乎在同时,旁边的野猪怪叫着冲了上去,一头就顶在了蛇身上。 野猪力大无穷,这一顶上去,眼镜王蛇霎时间被改变了位置,整个蛇身都颤抖了起来。 也就在这时,巨鹰从而而降,呼呼的风声席卷而来,直接叮向了眼镜王蛇的脖颈。 眼镜王蛇迅速后退,一尾巴将野猪甩飞,同时微微俯身,躲过巨鹰的长嘴。 但是,黑狼王瞅准了机会,迅速扑击了上来,一口咬在了蛇肚子上,利牙直接嵌进了它的肉里,猛地一撕,一块皮肉就被撕了下来。 眼镜王蛇痛苦地扭曲着身子,猛地朝着黑狼王咬去,黑狼王来不急躲闪,脖子上被咬了个正着。 这时,野猪再次冲了上来,高高跃起,一头顶在了眼睛王蛇那蒲扇大小的脖颈上,直接将它的脖子给戳穿了。 野猪滚落在地,痛的嗷嗷乱叫,眼镜王蛇甩开黑狼王,一口又咬向野猪。 “嗤啦!”一声响,野猪的屁股被咬住,蛇毒迅速侵入了它的身体。 这时,巨鹰飞来,直接落在了眼镜王蛇的头上,两只爪子牢牢抓着它那被戳穿的脖子,鹰嘴‘唰!’地一下,刺穿了眼镜王蛇的其中一只墨绿色的眼睛。 眼镜王蛇将野猪甩在了墙上,墙壁坍塌,将野猪压在了下面。 “啪!”地一声响,眼镜王蛇尾巴拍地,蛇身如同陀螺一般旋转起来,势要将巨鹰甩飞。 但巨鹰的两个爪子像是钳子一样牢牢扣在它的脖颈上,鹰嘴不停地啄着它的眼睛。 很快,眼镜王蛇的两只墨绿色眼睛就全部被戳瞎了,眼睛里冒出红色的血水来,看上去触目惊心。 “嘶!” 眼镜王蛇张开血盆大口,利牙显露出来,嘴巴里面血淋淋的,看起来异常恐怖。 它猛地将头撞向了墙壁。 “轰!”地一声,墙壁碎裂,蛇头钻了出去。 巨鹰来不及躲闪,直接被顶在了破碎的墙壁上,‘砰!’地一声落在了地上,翅膀挥舞了两下,竟然没有飞起来。 眼镜王蛇的双眼现在完全瞎了,根本看不见四周的景物,但是它的感觉和嗅觉异常的灵敏,竟然在第一时间找到了掉落在地的巨鹰,一口就咬了下去。 这时候,黑狼王再次冲了上来,加速奔跑,然后高高跃起,直接扑到了眼镜王蛇的头上,将眼镜王蛇压在了地上,算是救了巨鹰一命,同时黑狼王张开口,对着眼镜王蛇的头就咬了下去。 眼镜王蛇不甘示弱,一口也咬在了黑狼王的脖子上。 “哗啦啦!” 旁边地面上的石块被拱开,全身鲜血淋漓的野猪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没有片刻的修正,直接冲向了眼镜王蛇。 巨鹰也终于飞来起来,再次落在了眼镜王蛇的身上。 “嘶!”眼镜王蛇一声怪叫,全身猛然发力,蛇身如同皮鞭一边狂挥乱舞,身子左右摇摆,就要往碎裂的墙壁洞里面钻。 它要逃! 但是黑狼王,野猪和巨鹰哪里能让它逃。 它们死死咬住眼镜王蛇,不松开分毫。 “轰!轰!轰!” 眼镜王蛇四处乱撞,墙壁不停地陷落。 整个天台上,没有一处墙壁是完好的了。 黑狼王的牙齿已经陷入了眼镜王蛇的头部里面,似乎感觉到了它脑汁的温度。 “嗤啦!”一声响。 狼牙拔出,鲜血飞溅。 眼镜王蛇的脑子破开了一个大洞。 巨鹰高高跃起,再次俯冲而下,对准了眼镜王蛇的七寸便咬了上去。 “嘶!” 眼镜王蛇再次嚎叫一声,前冲的速度明显放缓了,似乎已经筋疲力尽。 这时候,野猪再次发挥出了它的强大威力,它从眼镜王蛇的身上一跃而下,随后迅速往后面跑去,跑了几米之后,它转过身来,加速朝着眼镜王蛇撞去。 “轰!”地一声响,猪头不偏不倚,正好撞在眼镜王蛇的七寸上。 “砰!”眼镜王蛇被顶在了一块碎裂的墙壁上。 黑狼王猛然扑了上去,一口咬在了眼镜王蛇的七寸上。 三个动物同时发出了一声嚎叫。 紧接着,只听‘噗嗤!’一声响。 眼镜王蛇的七寸被咬开了。 第569节 鲜血飞溅而出。 黑狼王继续撕咬,七寸迅速断裂。 野猪又继续顶了一下。 眼镜王蛇的肚子一阵抽搐,全身猛烈地震颤起来,好像被电击一样。 黑狼王整个头几乎钻进了眼镜王蛇的肚子里,它在里面撕咬了一阵之后,两只爪子拉扯出一个东西来。 “咕噜噜!”一个墨绿色的橄榄球大小的椭圆形的东西从蛇肚子里面滚了出来。 是蛇胆! 黑狼王没有丝毫的犹豫,一口咬住蛇胆,含在嘴里,利牙猛然用力,想要咬破蛇胆,但是蛇胆像是一个气球一样,一咬之下,竟然在它的口里反弹了起来。 一不小心,蛇胆‘咕噜’一下,滚进了黑狼王的喉咙里。 “呜!” 黑狼王低声鸣叫,张口就吐,但蛇胆却好似通灵性一样,知道吐出来就要被咬碎,它不仅没从黑狼王的嘴里吐出来,反而顺着喉咙‘跐溜’一下,钻进了黑狼王的肚子里。 黑狼王顿时觉得眼前一黑。 随后,肚子里一阵翻腾。 “噗通!”一声,黑狼王仰面倒在了地上,四爪朝天,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望向半空的月光,全身不停地抖动。 与此同时,眼镜王蛇的蛇身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下子就扁了下去。 蛇头从墙上掉落下来,‘砰!’地一声,落在了地上,反弹了几下之后,便没有了动静。 眼镜王蛇死了。 冷空死了。 但是,空中那阵阴沉压抑的吟唱声却似乎并未消失,依然在四周盘旋回荡。 黑色的子罗介盘在天台的边缘,被几块石头压着,露出了半个角。 忽然间,子罗介盘呼呼地转动了起来。 第294章 赵直 银白的月光逐渐淡去。 天台顶上,血流成河,尸堆如山。 一阵冷风吹来,端坐在水箱顶端圆盖上的王小胖缓缓闭上双眼,一缕浑浊的气息从他的鼻子里面冒出,他张开嘴巴,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随后,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他的脸颊彻底消瘦了下去,满面银灰,嘴唇发紫,看起来死气沉沉。 他的嘴巴半张半闭,嘴唇不停地颤抖,他的手掌抚住胸口,五根手指不停地抖动着,像是在弹琴一样。 刚才那短短半个小时的扭曲时空,似乎耗尽了王小胖所有的能量,现在的他,身体已经被掏空,气若游丝。 当银白的光芒散去之后,天空重回黑暗。 一片阴云挡住了半空的弯月,天台上所有死去的人和活着的人全部都陷入了一片漆黑当中。 寂静在天台顶上漫延,死一般的寂静,与刚才的墙壁坍塌和动物怒嚎声判若两个世界。 风声席卷着大地,同样席卷着天台上那些四分五裂的残尸。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阴云终于褪去,弯月再次显露了出来,并用它微弱的光芒照亮了这个漆黑的世界。 天台顶上的那些动物们重新化为了人身。 赵直倒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肚子,另外一只手捂着脑袋,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珠泛白,嘴唇发青,正在瑟瑟发抖,口中发出奇怪的呜咽声。 厉山上半身赤裸,脸朝下,后背朝上,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生死未卜。 鹰眼的一只手臂挂在天台的围栏上,吊起一双惨白的眼睛,满面的惊慌和怀疑,正在不停地扫视着四周。 光头墙倒在一堆碎石的中间,他伸出了双手,在空中扭曲了一圈,随后,用脑袋顶开了头顶上的几块石头,缓缓爬了出来,他在地上一边爬着,嘴巴里面一边发出吃惊的低声喊叫。 在一片坍塌的墙壁边缘处,躺着一个人,一个上半身和下半身完全脱离的人,肚子里的肠子散落一地,胸腔内的器官几乎全部暴露了出来,落在地上,但是唯独没有心脏。 这个人,正是冷空,他的心脏在化为动物的时候变成了蛇胆,蛇胆被赵直吞了。 天台的中央破了一个大洞,在大洞的底下,一片碎石的缝隙里,躺着一个全身如同破布一般被刀割裂成一片一片的人,这个人,正是铭人。 铭人死的很惨,不忍直视。 在天台的周围,布满了残肢断臂,布满了滚落的脑袋,布满了黑乎乎的粘液以及缓慢滚动着的黑红色血液。 整个天台,一片惨烈,触目惊心。 光是看一眼这个场景就足以做半辈子的噩梦。 半晌之后,鹰眼率先从围栏上下来了,他朝着赵直走去。 光头强也缓缓站直了身子,脑袋在前,身子在后,一步步挪向赵直。 他们两个人都已经身受重伤,但现在并不是他们休息的时候。 此时,赵直正趴在地上,双臂抱胸,牙关发出‘咔哒咔哒’的碰撞声,他似乎很冷。 鹰眼蹲在了赵直的身边,伸手一只血淋淋的手放在了赵直的额头上,一摸之下,他迅速放开,并甩了甩手。 第570节 赵直的额头滚烫无比,像是皮肤下面有一块火炭在灼烧。 很快,赵直的脸就开始变红了,变红之后,短短的十几秒钟,就变紫了,他抱紧了双臂,口中喃喃自语:“冷……冷……” 鹰眼眉头一皱,迅速脱下了自己的外衣,披在了赵直的身上。 光头墙也脱下了衣服,盖在了赵直的身上。 赵直的脸色越来越紫,竟然看起来有些发黑。 鹰眼道:“是不是中了蛇毒?” 话刚出口,他就觉得不对劲了,整个天台上,哪里有蛇…… 刚刚那一幕动物之间的激战,更像是一场梦境。 但是,那梦境如此真实,让所有参与的人都无法判断这到底是真是假。 过了片刻之后,光头墙低声道:“我看见他吃了那个蛇胆……” 鹰眼嘴角一抖道:“我也看见了……” 两个人抬起头来,对视一眼,眼神中都带着一丝的惊慌。 赵直牙关打颤,全身缩成了一团,紧紧揪住披在身上的衣服,自语着:“冷……冷……” 鹰眼左右看了一眼,忽然望见了墙壁角落里躺在地上,身体已经断裂了的冷空,他先是微微一惊,随后眉头紧紧皱起,低声道:“难道,他说的是冷空?” “冷……冷……”赵直还是自言自语着,声音很低,听不清到底在说些什么,只能听见一个清晰的‘冷’字。 光头墙这时已经走到了厉山的身旁,他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厉山翻过来,他伸出手指,放在了厉山的鼻子上试探了一会,又俯下身子在厉山的胸口上听了一会,良久过后,他才抬起头,望向鹰眼道:“人还活着……” 鹰眼长吁了一口气道:“那就好……” 在整个过程中,鹰眼频频望向水箱的顶端,他总感觉那里有个人,或者说,有个什么奇怪的东西。 他站起身子,朝着水箱走去。 他刚走到水箱旁边的时候,上面忽然传来了一声痛苦的呻吟声,随即一个黑影‘咕噜’翻了一个身,半张脸悬在了半空。 鹰眼在第一时间就看出来了,上面是一个人,隐隐约约之间,他感觉那个人似乎有些眼熟。 猛然间,他想了起来,这个人,正是王小胖,但是似乎又不像王小胖,脸颊比王小胖的瘦了许多,而且面色异常的苍白。 “咕噜!”一声,水箱顶上的王小胖再次艰难地翻了一个身,这一翻身,他整个身子便从水箱上坠落了下来。 下面的鹰眼早有防备,他急忙半蹲身子,伸开双臂,接住了从空中坠落的王小胖。 接住王小胖的瞬间,鹰眼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顺势一个翻滚,卸掉了下降的力量,但让他吃惊的是,王小胖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刚才那一接之下,他感觉像是接到了一个不到五十斤重的东西一样。 王小胖从鹰眼的怀中滚在了地上,口中再次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声,随即慢慢蜷缩起身子,一动不动了。 这时候,天台的通道下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异响声,还伴随着低声的哼叫声。 鹰眼扭过头去,和光头墙对视了一眼,随后,两个人顺手抓起地上的武器,一左一右,朝着通道口走去。 还没等他们走到通道口,一只血肉模糊的手臂便从下面伸了上来。 鹰眼和光头墙立马停住了脚步。 ‘啪!’又是一只手抓在了天台顶上,血淋淋的。 随后,两只手臂奋然用力,一个身子从底下缓缓爬了上来。 当那张布满鲜血的脸露出来的时候,鹰眼和光头墙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并迅速跑了上去。 虽然爬上来的这个人满面鲜血,但是从她的五官轮廓和她的长发,便能够猜出,这个人,正是之前一头撞在铁管上陷入昏迷的甄晴。 鹰眼和光头墙走到通道口,将甄晴拉了上来。 通道口下面的十几个阶梯,每一个阶梯上都有两个血红的手印。 看来,甄晴是从底下用双手一下一下爬上来的,不知道,爬上这十几个阶梯,她到底用了多久的时间。 现在,她终于如愿以偿地上来了。 上来之后,她立马环顾四周,第一时间,她就看见了躺在不远处的赵直。 甄晴的嘴巴张开,口中发出了两个让人闻之落泪的音符:“赵直——” 随后,她手脚并用,奋起全身的力气,朝着赵直爬去。 鹰眼和光头墙一人一边拉住了甄晴。 鹰眼说:“直哥没死,还活着。” 光头墙说:“我看你的伤比他还重。” 甄晴听见他们这么说,似乎松了一口气,这一口气松下来,原本身上骤然出现的力气便消失了,她的脑袋颓然地垂在了地上,缓了好一会,才低声道:“拖我过去……” 鹰眼和光头墙架起了甄晴,当他们走到离赵直还有两米远的距离的时候,甄晴忽然轻呼一声,展开双臂,便扑向了赵直。 似乎在这一瞬间,她的身上再次涌现出了一股奇特的力量,这股力量让她生生跃出了两米远的距离,直接扑到了赵直的身上。 甄晴紧紧抓住赵直的胸口,眼泪簌簌地落下,口中哽咽着喊道:“赵直,赵直,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啊——” 在甄晴的又拉又扯,又喊又叫之下,赵直竟然微微睁开了眼,但是似乎只看了一眼,就再次闭上了。 “冷……冷……”赵直再次低声自语,他一边自语着,嘴巴竟然缓缓裂开了,舌头在口中颤动了起来,看起来有些诡异。 第571节 听见赵直一直喊喊冷,再看见他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的身体,甄晴急忙将自己的身体靠在了赵直的身上,并抱紧了赵直的脖子,然互将血肉模糊的脸也贴了上去。 说来奇怪,原本一直在喊冷的赵直,被甄晴一抱,竟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原本瑟瑟发抖的身躯好像也不再发抖了。 甄晴看见有效果,不由地抱得更紧了。 鹰眼和光头墙两个人站在旁边,愣愣地看着这两个紧紧抱在一起血肉模糊的人。 过了半晌之后,光头墙忽然轻咳了一声,两个人对视一眼,似乎都有些尴尬,不由地转过了身去。 光头墙走向了厉山,蹲下身子,查看起了厉山的伤势。 鹰眼走向了王小胖,仔仔细细观察着王小胖的脸,他总感觉王小胖的这张脸似乎跟之前有些不同,仅仅是变瘦了吗?鹰眼摇了摇头,不得而知。 就在这时,王小胖忽然轻哼了一声,微微睁开了眼。 他的目光穿过了鹰眼的胯下,望见了不远处的抱着赵直的甄晴。 他的眼皮在颤动,过了一会之后,终于不抖了,但在他眯缝着的双眼中间却多了一个黑点。 黑点在闪烁,聚焦到了甄晴的身上。 他微微吃了一惊。 他看见甄晴,变成了一个奇特的动物。 一个他似乎从未见过的动物。 她的身体呈钟形,直径大约一米长,身体完全透明,能够清晰的看见体内红色的消化系统,那些消化系统横竖交叉,隐隐约约看起来竟然像一个十字架,并且发出橙红色的光芒,伴随着她的心跳,光芒一下扩张,一下收缩,看起来颇像一个灯塔。 在她钟形身体的下方边缘有一圈银白色的触手,触手微微抖动,像是随风飘舞一般。 她的身体紧贴在赵直的身上,触手围拢了赵直一圈。 橙红色的光芒似乎正从她的身体内往赵直的体内传输。 王小胖看了良久,忽然之间,他想到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灯塔水母。 王小胖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关于水母灯塔的记载。 据说灯塔水母有一个特殊的能力,那就是‘永远不死’,它能够从从成熟期阶段“轮回”到幼年的水螅状态重新生长,这样它便拥有没有界限的生命。 当然,这样的灯塔水母只存在于传说当中。 半晌之后,王小胖将目光望向了被灯塔水母所笼罩着的赵直。 一看之下,他再次呆住了。 他看见赵直身上的皮毛发生了变化,之前他是黑色的,现在则是红蓝相间的条纹色。 而且,狼头似乎也正在发生着某些细微的变化。 王小胖深吸了一口气,凝神细看,再次吃了一惊。 他看见,赵直的狼嘴裂开,一条分叉的舌头缓缓伸出,在半空中震颤着。 那不像是狼的舌头,倒像是蛇信子。 第295章 梁哲 今夜特别的长。 精神病院内所有的人都感觉今晚很长,时间像是停止了一样。 除了普通病区楼内爆发了巨大的冲突之外,在重病楼内此时也是危机四伏。 当章悦杀死了万储,割掉了他的手指,然后偷偷潜到梁哲的病房前,让梁哲吃了一颗具有威胁力的药之后,便把梁哲从病房里面放了出来。 一股阴寒之气从病房内扑面而来。 章悦急忙往后退开了两步。 一个身影从病房内缓缓走去,腰杆挺的笔直,双目炯炯有神,虽然在极力克制,但脸上还是能够看得出激动和喜悦的情绪在蔓延。 梁哲终于出来了。 这一次,他是自己走出来的。 没有院警在看守,没有手铐和脚镣,没有蒙住双眼,没有吃麻醉药物,也没有殴打和辱骂。 他自己一个人,轻松自由地从病房内走了出来。 时隔两年,梁哲终于再次体会到了身为自由人的那种感觉,虽然,这自由也仅仅是小范围内的自由。 他踏出房门,停住脚步,环顾走廊的两边,两边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 唯一能看清的,只有面前的女人——章悦。 章悦穿着一身警服,腰里插着一个鼓鼓的枪带,手中拿着万储的手指,正定定地看着梁哲。 章悦似乎呆住了。 她感觉此刻的梁哲似乎和之前门里面的梁哲有些不一样了……是更高大了?更立体了?还是更具有威胁性了? 章悦不知道。 但是她从面前男人的表情和眼神中,以及他走路的姿势里,能感觉到这个男人体内蕴含着强大的力量,一股非凡而又奇特的力量,这股力量不是装出来的,是实实在在的,似乎能够触摸得到。 第572节 章悦忽然很想上前去摸一摸他,可最终,她还是忍住了,她必须要保持自己的权威和心理优势,毕竟是她将他救出来的,她现在是他的救命恩人。 梁哲踏前一步,双目直视章悦,看了一会之后,忽然微微一笑道:“你好,章悦女士,我们终于正式见面了。” 说完,梁哲竟然伸出了手,伸到了章悦的跟前。 章悦看着梁哲的双眼,看着他的笑容,看着他自信的伸出手,伸到自己面前,一时间竟然有些发愣,他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被困在牢笼之中长达两年之久的精神病人,他看起来像是一个已经达成人生目标,儒雅自信又强大的男人。 很快,章悦就意识到这是梁哲在主动控制自己的思维,想要通过这样的暗示方法,让她逐渐信任他,并听从他的命令。 但是,她即使知道如此,还是忍不住伸出了自己的手,缓缓握住了梁哲的手。 梁哲的手有些干,有些涩,但是他的手心是温柔的,似乎有一股暖流正从他的手心里面冒出来。 一握之下,梁哲立马松开,让章悦有些措手不及,她的手僵在了半空。 梁哲忽然压低了声音道:“我们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章悦轻吸了一口气道:“是的……” 章悦感觉梁哲在举手投足之间,一颦一笑之间,都好像有着某种特殊的暗示,或者说特殊的寓意……难道是自己太敏感了,太害怕被他控制了,所以才这样紧张兮兮的,看什么都像是在催眠? 章悦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恢复之前的那种对待男人的魅惑状态,可是尝试了一下之后,她还是放弃了,也不知是因为环境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此时此刻,她竟然一点都不想对梁哲发骚发浪。 或许是她隐隐感觉到,即使她脱掉了自己的全部衣服,赤裸裸站在梁哲的跟前,他该怎样还是会怎样,并不会因为她的举动而做出改变。 就在章悦胡思乱想之际,梁哲忽然转身往左边走去,边走边道:“我们需要帮手。” 章悦忽然有些紧张地道:“你是说……鬼手魔山?” 梁哲点了点头道:“没错,就是鬼手魔山。” 章悦急忙跟上去:“可是他是个疯子……一放出来,说不定连你我都撕了,你有把握能够管住他?” 梁哲转过身来,望着章悦,平静地道:“你知道老虎最喜欢攻击什么样的人吗?” “什么人?手无寸铁的人?” “是害怕它的人,是看见它之后,想要逃走的人。” “我知道狗是这样,难道老虎也这样?” 梁哲微微一笑:“大家都一样,人其实也这样。” 说完之后,梁哲走到了鬼手魔山的病房边上,靠墙站立。 章悦走了过去,和梁哲并肩而立,虽然她只比梁哲矮五厘米左右,但是不知为何,她看他的时候,总是需要仰视,即使是仰视,还好像感觉他的头顶上似乎还藏着一些别的东西,她看不到。 梁哲紧贴墙边,压低了声音道:“放他出来之后,你一句话都别说。” 章悦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立马道:“不,应该是你什么都别说。” 梁哲转过头来,望着章悦,低低地道:“你是怕我让他杀了你?还是怕他不听你的话?” 章悦被拆穿了内心的小秘密,不由地尴尬一笑,也不再掩饰,直接道:“两者都怕,当然,我更怕的是,我们两都控制不了他。” 梁哲指了指自己的心脏道:“我都已经被你下药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对于鬼手魔山来说,我出面比你出面要好的多,而且,如果是你出面,即使你胁迫他吃了药,他也未必会听你的,毕竟他对自己的性命并不是太在意,倒是对你的身体比较在意。” 说完之后,梁哲不怀好意地看了章悦的胸部一眼。 章悦感觉自己赤身裸体了,但还是倔强地抬着头,望着梁哲,她在观察梁哲是不是也对她的身体感兴趣。 但让她失望的是,她竟然没有看出来,或许,只是梁哲隐藏的比较好而已。 随后,章悦将注意力集中到鬼手魔山的问题上,她略微思考了一会之后才道:“我们可以达成一个协议。” 梁哲:“你说。” 章悦:“你听我的,让他听你的,当然这是第一步,后面你们要全部听我的。” 梁哲:“你真的是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和控制欲。” 章悦:“既然都走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好掩饰的。” 梁哲点了点头道:“成交,只要你按时给我解药。我可不想早死。” 章悦妩媚一笑,身子往梁哲的肩膀上靠了一下,柔声道:“只要你听话,我不仅会给你解药吃,还会给你吃别的好东西。” 梁哲似懂非懂:“什么好东西?” 章悦:“这个你就要发动自己的脑筋好好想一想了。” 梁哲笑了笑,似乎轻吸了一口气,随后他才道:“我们走吧。” 他的话音刚落,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枪声。 枪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尤为刺耳。 这时候,普通病区楼的战斗已经爆发。 紧接着,便是一阵鬼哭狼嚎的叫声,这些鬼叫声混合在呼呼的风声中,听起来异常恐怖。 梁哲和章悦两个人都陷入了静默当中,他们竖起耳朵静静听着。 良久之后,梁哲才道:“真正的战争很快就来临了。” 章悦迟疑了一下之后道:“这还不是真正的战争?”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轰!’地一声响,似乎墙壁坍塌了,或者是有什么东西从高空坠落了,重病楼似乎都抖动了一下。 第573节 梁哲目视黑暗的前方,声音低沉而压抑,透着一丝的兴奋:“这仅仅是战争的前奏,或许连前奏都算不上。” 说完之后,梁哲就径直走到了鬼手魔山的旁边。 他蹲下身子,面对着小窗口,伸出手在小窗口上拍打了两下。 “啪啪啪啪,啪啪啪?” 几秒钟之后,里面似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铁门里面传来了一阵敲打声:“啪啪,啪啪啪啪!” 梁哲又继续拍了两下,里面也传来了两下拍击声。 章悦在旁边耳语道:“你们在干什么?” 梁哲:“我在告诉他,我来了,并且要救他出去。” 章悦:“为什么不拉开小窗口直接说。” 梁哲:“还没到时候。” 说罢,他继续在小窗口上拍击了几下,然后里面迅速传来了回击声。 两个人你来我往,拍击了十几下之后,梁哲才缓缓将小窗口抬了起来。 他的双眼望向了小窗口的通道里面。 在对面,有一张脸在等着他,准确的说,是半张脸,因为,这张脸实在是太大,根本看不完全,只能看清中间的一个大鼻子。 在看见这个大鼻子的时候,梁哲吃了一惊,他从未看到过这么大的鼻子。 当里面那个人微微往后退了退,梁哲看清了那双闪着火焰一般发红的铜铃巨眼的时候,他再次吃了一惊。 鬼手魔山双眼定定地望着梁哲,脸上看不出表情的变化,只是一双眼睛中似乎燃烧着熊熊火焰,那火焰便是他此时情绪的表现。 梁哲吃了两惊之后,逐渐恢复了镇定,他望着对面的巨人,微笑道:“你好,鬼手魔山,我是梁哲。”说完之后,他在铁门上轻拍了几下,节奏分明。 鬼手魔山沉默着。 过了一会之后,鬼手魔山才张开了嘴巴,他的声音很缓慢,似乎每个字都经过思考一样,他缓缓说道:“你好,梁哲。”同时,他也在铁门上拍了几下。 随后,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的笑容也跟他说话的节奏一样,很慢。 梁哲道:“我来救你出去。” 鬼手魔山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似乎不喜欢说话,更喜欢用拍击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想法,但是,此时两个人终于面对面了,拍击就显得有些多余。 梁哲继续道:“如果你出来,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鬼手魔山声音变得兴奋了起来:“杀人。” 梁哲:“杀完之后呢?” 鬼手魔山:“杀人。” 梁哲:“再杀完之后呢?” 鬼手魔山似乎愣了一下,沉默片刻之后他才道:“人,能够杀完吗?” 梁哲忽然笑道:“人是杀不完的,但是你想杀的人会被你杀完。” 鬼手魔山:“什么意思?” 梁哲的声音似乎有着某种穿透力,一下子就穿进了鬼手魔山的耳膜里:“你想杀谁?” 鬼手魔山眉头轻皱,不由地陷入了沉思。 梁哲轻声道:“或许,我可以告诉你,但是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是逃出这里,你认同吗?” 鬼手魔山抬起来,望着梁哲,他眼中的熊熊火焰似乎减弱了许多,良久过后,他才点头道:“同意。” 随后,梁哲站起了身子,对着旁边的章悦点了点头。 章悦拿着手指,走向了铁门旁边的密码锁。 按下一排数字之后,键盘亮了起来,发出荧光,这时,章悦扭头看了一眼梁哲。 梁哲面色沉静地点了点头。 章悦深吸了一口气,将万储的食指放在了键盘上。 “轰隆!”一声响。 厚重的铁门打开了。 一个巨大的身影蹲在门里面。 当铁门彻底打开之后,这个身影才从地上缓缓站起,缓缓站起—— 他一直处在站起的状态,似乎没有尽头。 梁哲和章悦的头随着他站起的身躯,不由地抬高,抬高,再抬高—— 第296章 鬼手魔山 当鬼手魔山完全站起来的时候,他的脑袋已经在门框上面了,梁哲和章悦望过去,只能看见鬼手魔山脖子以下的部分。 一股威压之势从里面传来,面前的男人如同一座高山,让梁哲和章悦不由地往后退了两步。 鬼手魔山一动不动地站在病房里面。 第574节 走廊内的灯光熄灭了。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紧张了起来,即便是梁哲,一个精通心理学,善于控制别人心理的人,依旧没有十足的把握,让鬼手魔山听他的话,当然他更不知道,鬼手魔山从病房内走出来之后,会不会在第一时间掐死他们两个。 毕竟,面前的人,不能用人来形容,更适合用怪物来形容他,而且,关于他的恐怖传言也是数不胜数。 鬼手魔山,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 无人可知。 良久的静默之后,鬼手魔山终于从病房内走了出来。 他先是弯下腰,低垂下了脑袋,将脑袋从里面伸了出来,然后迈开步子,一步便跨出了房门。 他的肩膀碰撞到了门沿上,如果房门再窄一下的话,他可能就要侧身从里面出来了。 鬼手魔山终于踏出了房门。 当他的后脚落地的时候,整个走廊似乎都微微地震颤了一下。 梁哲和章悦同时抬起了头。 他们的脖子扬起,眼睛不由地睁大。 鬼手魔山站在他们的面前,微微低头,一双铜铃巨眼蹬着梁哲,他的眼中再次闪现出了一丝火焰,使得他的眼睛变成了赤红色的,看起来有些吓人。 但是梁哲的脸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惊慌的表情,他仰着头,平静地望着鬼手魔山,眼神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好似他看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而不是一个体型巨大的怪物。 “你终于出来了。”梁哲说。 他的声音很轻,语气很平静。 “嗯。”鬼手魔山的鼻子里发出了一个浑浊厚重的音符,这一个音符在走廊内盘旋着,充满了一种强悍的力量感。 他的上半身赤裸,肩膀和胸膛上的肌肉根根凝结鼓胀,他看起来像是铁打的,全身上下没有任何的弱点。 光是这样的体型就足以让人感到害怕,更别提他那火焰一般灼烧的眼神了,当然,更可怕的还是他嗜杀成性的性格,而且喜欢手撕活人。 鬼手魔山缓慢地将目光聚焦到了章悦的身上,她上上下下看了一会章悦,眼神中透着一股奇特的光芒。 这样的光芒,章悦很熟悉。 但凡一个男人对她的肉体充满渴望的时候,她就会在这个男人的眼睛中看见这样的眼神。 但是,鬼手魔山的似乎还不大一样,他似乎不仅仅是对她的肉体感兴趣,她甚至还对毁灭她的肉体感兴趣。 章悦不由地往后退了一小步,这一小步刚刚退完,她似乎看见鬼手魔山的手掌骤然间抖动了一下,那五根如同铁管一样又黑又长的手指头猛地张开了—— 章悦心头‘砰!’地一跳,全身的血液瞬间冲到了头顶,在这一刻,她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威胁扑面而来,那是一种死亡逼近的威胁,这么多年,她见过的危险场面也算是不少了,但还从未像现在这样感觉到如此害怕和恐惧,那是一种由内至外的空虚感,仿似感觉一下子失去了对于自己身体的控制。 就在这时,鬼手魔山的眼睛忽然再次睁大,如同小树一般粗细的手臂骤然抬了起来。 恍惚间,章悦感觉下体一热。 她张开嘴,刚要轻呼,一只手掌骤然捂在了她的嘴上。 梁哲一个转身,面向了章悦,将他自己的身子插在了她和鬼手魔山之间,将后背留给了鬼手魔山。 梁哲双目紧盯着章悦,一眨也不眨,他的眼神坚定而凶狠。 章悦身子一软,几乎跌倒在地,梁哲另外一只手立马扶住了她的腰。 梁哲的眼神中似乎有一如强大的力量,这股力量透过眼神传入了章悦的身躯中,章悦明白梁哲的意思,也知道他的能力,她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梁哲微微点了一下头。 这时候,章悦才真正明白,身为一个女人,自己是断然无法控制像鬼手魔山这样的男人的,鬼手魔山不是雄狮,也不是猛虎,他是凌驾于这些动物之上的怪物,是一种让所有正常人类感到发自心底的那种恐惧的怪物。 梁哲的后背依旧留给鬼手魔山。 将自己的后背留给这样一个恐怖的人,梁哲此时的感受到底是怎样的,章悦无从得知,也就在这一刻,章悦才真正信任了面前这个男人,这个看起来很普通,但实际上心理异常强大的男人。 看见章悦逐渐恢复了冷静之后,梁哲才转过身去,面向了鬼手魔山。 当他转过身的时候,头部几乎贴在了鬼手魔山的胸膛上。 他没有抬头,就这样紧盯着鬼手魔山的胸膛。 这是一种对峙,一种带有特殊意味的对峙。 良久过后,鬼手魔山忽然往后退开了一步。 这时候,梁哲才微微抬起了头,他望向鬼手魔山,低声道:“我们是一起的。” 鬼手魔山沉默着,他看了一眼章悦,然后又将目光望向了梁哲,随后,嘴里发出了‘嗯’的一声。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之后道:“我们走吧。” 鬼手魔山:“去哪?” 梁哲忽然抬起双手,两掌相击,“啪啪!”,两声响之后,他道:“杀人。” 鬼手魔山的嘴角轻微地上扬了一下。 随后,梁哲转过身,朝着走廊的尽头走去。 章悦立马小跑了两步,和梁哲并肩而行。 鬼手魔山呆在原地,左右看了一眼,几秒钟之后,缓步跟在了梁哲的身后,他的脚步很大,一步能赶上梁哲的三步,所以,他走一步,就要停顿一下,不然很容易一脚踢到梁哲的屁股上。 走廊在鬼手魔山的脚步踏动之下,发出了微弱的震颤之音。 第575节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了一声悲怆而嘹亮的狼嚎声。 狼嚎声似乎近在咫尺,就在重病楼的外面。 很快,远远近近地地方传来了一阵此起彼伏的狼嚎声。 梁哲忽然停住了脚步,凝神细听。 章悦和鬼手魔山也停住了脚步。 这时,又是一声响亮的狼嚎声响起,梁哲的全身不由地一抖,冥冥之中,他似乎预感到有些非同凡响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随后,他加快了脚步,朝前快速走去。 灯光昏黄,照亮了他们三个人的身影。 两人在前面快速行走,一个巨人在后面缓慢跟随。 重病楼的特警们此时早已被震醒了,那阵阵狼嚎似乎代表着有一群野狼已经冲进了病院里面。 特警小分队长早已穿好衣服,这时终于按耐不住,率先走了出来。 他的宿舍就在三楼,当他打开门的时候,梁哲三人正好走到他的门边上。 小分队长看了一眼梁哲,又看了一眼章悦,眉头轻皱了一下,似乎有些迷惑不解,随后,他看见了一个巨大的身影,他缓缓抬起头,看清了那个人,他吓呆了。 他虽然惊慌失措,但还没有到要逃离的地步,他立马拔出枪,对着鬼手魔山就开了一枪。 “砰!”地一声,枪响! 在寂静的重病楼显得尤为刺耳。 子弹射中了鬼手魔山。 射中了他的腰肢。 他的腰上多了一个小孔,小孔里面缓缓冒出黑红色的鲜血。 鬼手魔山微微歪了一下脑袋,低头看了一眼那个小孔,随后将两根手指伸进了小口里面,把小孔撑大了许多,撑大之后,他用手指头将那颗子弹扣了出来。 “当!”地一声响,带着鲜血的子弹落在了地面上,滚到了特警小分队长的面前。 小分队长再次愣住了。 但是,很快,他就扬起手臂,对准了鬼手魔山的脑袋,再次扣动了扳机—— 但是,这一枪他还没来得及发出去,一只大手便捏住了他的手臂。 “咔嚓!”一声脆响。 手臂如同薯条一般碎裂。 鬼手魔山低哼一声,踏步往前,双手合拢,如同一个大锅盖一样从上至下罩住了小分队长的脑袋。 在这一瞬间,小分队长感觉像是有一块陨石从天而降,落点正号在他的头顶上。 一股被灼烧的感觉,一种濒临虚空的感觉,一种死亡的感觉—— 恍惚间,他闻到了鲜血的味道。 紧接着,他的吼间便发出了一阵惨烈的喊叫声。 也就在这时,鬼手魔山的双手捏住了小分队长的脑袋。 “啪!”地一声响。 如同气球爆裂。 脑浆四散飞溅。 小分队长的脑袋不见了,化为了一摊白色和红色杂糅的汁液。 鬼手魔山微微弯腰,一只手捏住小分队长的右腿,一只手捏住小分队长的左腿。 他低喝一声,双臂猛然展开。 “咔——” 一声如同棉布撕裂的声音响起。 小分队长的身躯从中间一分为二。 随后,鬼手魔山的右脚踩着小分队长的右半边身躯,左脚踩着小分队长的左半边身躯,他的脑袋一抬,双臂往上猛地一拽。 “啪——” 一声如同皮筋断裂的声音响起。 小分队长的身躯二分为四。 加上小分队长爆裂的头,现在他的身躯不多不少,恰好是四分五裂。 惨叫声从小分队长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的嘴巴里面发出,一声一声,颤颤巍巍,在走廊内久久回荡。 鬼手魔山将四分五裂的小分队长扔在了地上,似乎有些不满意。 鲜血如同雨滴一般在走廊的上空淋漓而下,落在鬼手魔山的身躯上,落在梁哲和章悦的身躯上。 鬼手魔山整个手撕小分队长的过程,仅仅十秒钟不到。 第576节 梁哲往后退了两步,章悦往后退了三步。 梁哲感觉自己的胃有些不舒服。 章悦忽然捂住肚子,呕吐了起来。 就在这时,‘哗啦啦’的脚步声在各个楼层响起,整齐划一。 “咔咔咔!”无数枪支上膛。 “啪!”地一声响。 重病楼内的总灯闸被打开。 霎时间,重病楼内灯火通明。 与此同时,警报声也响彻了起来。 重病楼内,一场注定血腥而又残忍的战争,即将爆发。 第297章 魔灵怪胎 当赵直化为黑狼王,对着弯月昂起脖颈,发出了一声响亮而刺耳的狼嚎时—— 精神病院内所有的人都听到了。 不仅是重病楼内特警们以及那些病人们都听到了,地底下的那批黑衣人也听到了。 此时此刻,就在重病楼即将爆发战争之际,地底下也有一件大事正在发生。 铃儿已经怀孕一天半了。 这一天半以来,她的肚子大的很快,从最开始的一丁点大,到现在基本上已经完全隆起了。 铃儿不得不躺在床上,连起身都有些困难。 她肚子里的东西成长的速度超乎寻常,基本上每过两个小时就有着很明显的变化。 在这36个小时里,地下的黑衣人们也基本上没有睡过觉,他们兵分两路,马不停蹄,一路以照顾铃儿,安胎守护为主,一路继续研究他们的实验生物,实验生物们也已经接近尾声。 【思维空洞】大计划的最后两步,齐头并进,数年的时间,数百万的人力和物力投入,终于要出结果了。 这个结果如果顺利,必然惊天震地,如果不顺利,首先毁灭的就是他们自己。 不过,他们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 事已至此,无论如何都要出一个结果。 而且,经过了这么多年的研究,他们的心态也已经发生变化了,变得有些魔怔,变得有些变态了,甚至有些人不人,鬼不鬼了—— 首先,就是矮人院长,这个本身就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天知道他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还有梅医生,这个永远都将自己的身体包裹的严严实实,从来不露出一点皮肤,看起来神经兮兮的女人,更不知道她心里做的是什么打算。 还有黑衣人的会长,在这里有着绝对实力的老头,他就会安心听命与上头的指令,没有一点私心吗? 当然,还有那些黑衣人,那些没日没夜在工作,在奔波,在杀人,在造血,在剁肉,如同机械一般的黑衣人们,他们又是怎么想的呢? 地下工厂,看似井然有序,实则危机四伏。 人心在黑暗的地底下悄然发生着病变,这种病变甚至不是用死亡能够震慑得了的。 此时,铃儿和余文泽的小屋早已被打开,虽然矮人院长极力反对,但最终还是屈服于黑衣人会长的权利之下了。 余文泽一个人呆在小屋里,百无聊赖地在空无一物的屋子中来回走动,时不时地干呕一下,一根长长的红舌头从嘴巴里面滑出,然后迅速被他吸了进去。 他的皮肤血红,全身肌肉绷紧,血管里的血液快速地流淌着,他的身体似乎即将爆炸一样。 在他隔壁的那间房里,躺着铃儿。 她独自一人躺在一张凹陷的透明罩中,罩里面铺成大床的样子,说是大床,看起来更像是一个铺着床垫的棺材,而且,床的上空还被罩着一层铁网。 铃儿其实是被囚禁在这张床上的,她的手腕上绑着一些仪器,她的鼻子里和嘴巴中都插着手指粗细的管子,管子里正在缓缓地流动着红色的液体。 所以,即使没有铁网,她也出不去,现在,她连起身都无比困难。 在这个房间内,站着很多人。 最前面一排,站着梅医生和几个戴着口罩的黑衣人,每个人的手中都拿着手术用的器具和一些瓶瓶罐罐的东西,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液体,时不时地灌进铃儿的嘴巴里。 自从怀孕之后,铃儿的胃口也出奇地大了起来。 她不吃别的,只喝血。 这两天以来,她喝了至少有几十斤的血。 当然,除了血之外,还有一些别的液体,促进她消化和吸收的,以及用于保胎用的药水。 在第二排,站着矮人院长和黑衣人的会长,两个人紧紧盯着透明床,双眼一眨也不眨,会长将雪茄夹在嘴巴上,一会拿下来,一会又夹上去,但是他始终都没有点燃雪茄,因为香烟或许会造成铃儿肚子里胎儿的不正常发育。 矮人院长紧咬着牙关,腮帮子上的肌肉一根根地蠕动起来,像是一条条蛇趴在他的皮肤底下,正在缓慢地爬行。 此刻,他们两人看起来都异常的紧张。 在他们的身后,站着黑衣人的小头目和他的几个心腹。 灯光明亮。 照亮了所有人的脸,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带着一丝紧张,甚至是一丝恐慌。 第577节 他们的脸白的吓人。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站着,静静地看着,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铃儿肚子里的胎儿降生。 房间内,只有铃儿时不时发出的尖叫声和痛喊声,以及绵延不绝的呻吟声。 铃儿的眼睛忽然睁开,忽而闭上,她的大脑早已经空白一片,疼痛让她没有思考的余地,即使是睁着眼,她也看不见什么东西,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几张模模糊糊的脸在上空晃动。 良久过后。 又一声低沉的狼嚎声不知从何处传来,随后,绵延不绝的狼嚎声响了起来。 矮人院长微微抬头,望向了头顶的天花板,他那张戴着面具的脸上看不见表情的变化,但是他的眼神却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 凝神细听了一会之后,矮人院长低下了头,这时候,会长也刚好低头看他,矮人院长抬起头来,和会长对视了一眼,这一眼,异常的复杂。 随后,会长终于再也忍不住,点燃了雪茄,猛地吸了一口。 也就是这时,床上的铃儿忽然传来了一声撕裂般的喊叫声。 “噗!”地一声,她张开口,管子全都被她吐了出来,同时吐出来的,还有一摊血。 随后,她的肚皮鼓荡了起来。 似乎有个什么东西正在她的肚子里一下下地用力顶着。 她撕心裂肺地尖叫,身子在床上剧烈地翻腾了起来。 矮人院长迅速走上前去,低头看了一眼,随后大声道:“来了——” 梅医生急忙下令,旁边几个黑衣人迅速除去了铁网,四周的玻璃罩也除去了,他们牢牢按住了翻腾着的铃儿。 铃儿再次一声尖叫,声音惨烈至极,同时剧烈摇晃着身子,几个黑衣人竟然被弹开了。 “快!”会长一声令下,身后的几个黑衣人迅速冲了上去,按住了铃儿。 “啊!” 铃儿再次尖叫一声,这一声尖叫如同一百个鞭炮一起炸响一般,声音刺穿了房间内所有人的耳膜,嗡嗡作响。 铃儿的喉咙似乎也破裂了一般,发出‘轰嗤轰嗤’的声响。 两个黑衣人拽开了铃儿的双腿。 梅医生站在铃儿的身前。 鲜血从铃儿的腿上淋漓而下。 伴随着铃儿一阵剧烈的颤抖,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她双腿间伸了出来,那是一只爪子,一只黑红色的爪子,爪子在半空中奋力地扭曲着,随后,猛地捏住了铃儿的大腿,撕着铃儿的腿,就往外钻。 梅医生愣住了,她原本要去接生的双手也僵在半空。 她似乎在一瞬间被吓呆了。 矮人院长见状急忙上前,一把推开了梅医生,双手拽住那个爪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就往外拽。 又有一只黑红色的爪子伸了出来,在空中扭曲着,寻找落点。 这时,梅医生才终于清醒了过来,她跌跌撞撞地上前,拽住了另外那只爪子,就往外拉扯。 “噶——” 一声怪叫从铃儿的双腿间传来。 一个尖尖的脑袋猛地探了出来,尖尖的脑袋上忽然张开了两个圆鼓鼓的眼睛,眼球是紫红色的。 “噶!”又是一声怪叫传来,脑袋底下张开了一张又长又尖的嘴,大嘴咧开,越裂越大,竟然直接大过了它脑袋的范围,裂到了后脑勺。 嘴巴里面是一排细细的牙齿,闪着银白色的光芒。 看见这个大嘴的时候,不仅梅医生呆住了,连矮人院长也呆住了,两个人急忙松开了手,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啪嗒!”一声响。 那个东西终于从铃儿的体内钻了出来,掉在了床边。 铃儿眼白一翻,晕了过去。 那个东西看起来像个人,又不像个人,它比人要小,但全身筋骨和肌肉却异常结实,尤其是它的皮肤,黑红黑红的,透着一股煞气。 那个东西落在床沿上之后,‘咕噜’一下,翻了一个身,直接跌落到了地上,随后,它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 它的两条腿很短,有些弯曲,两条手也很短,戳在身前,它的腰弯着,背部隆起,它的脑袋又长又尖,后脑勺上有跟骨头高高耸起,朝斜后方伸展。 它的嘴巴奇长无比,几乎有跟它的身子一样长,而嘴巴的宽度则直达后脑勺,它没有耳朵,原本应该是耳朵的地方只有两个小孔,它没有鼻子,鼻子的地方也是两个小孔。 “噶!” 它怪叫一声,扭动了一下脖颈,随后,屁股后面竟然缓缓伸出了一条拇指粗细的尾巴,尾巴垂在地上,左右摆动。 “噶!” 它再次怪叫一声,扭动了一下胳膊,随后,腰上竟然‘滋’地一下伸出了两个扇形的东西,扇形的东西越伸越长,越来越宽——那竟然是两个小翅膀。 “呼啦!”一声,它奋力煽动了一下翅膀,小小的身躯原地跳了一下,刚刚离地几厘米,就迅速下降,跌倒在了地上,摔了一个跟头。 它的性情似乎极其暴虐,摔倒之后它张开大腿,恶狠狠地尖叫了几声,随即再次振翅飞起。 这一次依旧没有成功。 第578节 它似乎发现了什么,或者说意识到了什么。 它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体型,又抬头看了一眼四周那些盯着它看的不明生物们,它‘嘎嘎’怪叫着,骤然朝着面前的黑衣人会长扑去,一口咬住了会长的裤腿。 会长吓的大叫一声,雪茄掉在了地上,迅速往后退去。 一个黑衣人从后面冲了过来,想要保护会长,但是还没等他冲到身前,那个东西忽然转过身来,双腿顿地,原地跳了起来,直接扑到了那个黑衣人的身上。 “噶!” 它怪叫一声,长长的嘴巴猛地张开,一口咬在了黑衣人的脖颈上。 “咔嚓!咔嚓!” 只用了几下,它就将黑衣人的脖颈咬断了,随后,开始贪婪地吸吮着他体内的鲜血。 屋内所有的人都震惊了,会长已经退到了门边上,被冲进来的几个黑衣人保护了起来,矮人院长和梅医生也紧贴在了墙角上。 中间几个黑衣人围在怪物的四周,手中拿着武器,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很快,那个东西就将死掉的黑衣人的血吸完了,它的眼球血红血红的,全身的肌肉在皮肤底下剧烈地鼓荡着。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它的体型似乎又大了一些。 当它再次抬起头,环顾四周的时候,矮人院长忽然惊叫一声:“快射!” “砰!”地一声响,一个黑衣人按下了手中的麻醉枪,射在它的腰上。 它摇晃了一下,竟然没有晕倒,反而裂开嘴,朝着那个开枪的黑衣人就扑了过去。 “呼啦!”一声响,它竟然飞了起来。 但只飞了一下,就迅速坠落了。 但是,很快,它的翅膀再次挥舞,继续升高了起来。 它怪叫一声,扑向了那个黑衣人。 矮人院长眼疾手快,原地跳起,一把夺过了一名发愣的黑衣人手中的麻醉枪。 “砰!砰!砰!”三声枪响,射在了它的身上。 它扭头看了一眼矮人院长,随后‘噶!’地叫了一声,重重掉落在了地上。 它摇摇晃晃,摇摇晃晃,还是没倒。 矮人院长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对着它射了两枪。 身中六发高剂量的麻醉剂之后,它终于倒在了地上,但是它的那双紫红色的眼睛依旧‘咕噜咕噜’转动着,紧盯着矮人院长。 矮人院长长吁了一口气,扔掉了麻醉枪,从旁边拿起一个黑色铁罩,‘啪!’地一声,将它罩住在了里面。 “带走!” 矮人院长高喊一声。 他的音量虽然很大,但却无法掩饰他颤抖的语气。 他的眼神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恐慌。 这似乎是矮人院长第一次有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同样,也是第一次表现出恐惧和害怕的情绪来。 毕竟这一次,非同凡响。 第298章 重病楼的病人们 重病楼内,伴随着一声枪响,战争全面爆发。 安保主管万储被章悦刺死,其中一个特警小分队长被鬼手魔山撕成了五瓣,现在,重病楼内所有的特警由另外一个特警分队长统一管理,他成了当前特警楼内拥有权利最大的人。 所有特警在他的指挥之下,全面出动,二十多个特警井然有序,充分表现出了特警们的战斗素养。 此时,梁哲,章悦和鬼手魔山三个人正呆在重病楼的二楼走廊尽头,面对着楼上楼下‘刷刷刷’整齐的脚步声,他们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惊慌失措来。 毕竟,有些事情该来迟早要来。 鬼手魔山和梁哲对视了一眼,随后,鬼手魔山‘砰!’地一声,将墙壁上的防火栓箱子一拳打碎了,将里面的灭火器直接拽了出来。 章悦则从腰里拔出了枪,梁哲从地上捡起了刚刚死去的那个小分队长的枪。 梁哲挥了一下手,一马当先,三个人迅速朝着楼下走去。 章悦低声问道:“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梁哲边走边道:“我们去把一楼另外两个病人也放出来,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章悦道:“可是楼下有警察……” 梁哲回头看了一眼鬼手魔山庞大的身躯道:“你觉得区区几个警察能阻挡住我们?” 章悦没有说话,忽然间,鬼手魔山伸出一只手,按在了章悦的肩头上,章悦只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侵占了她的全身,她身子一抖,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鬼手魔山将章悦往边上轻轻一拨,随后,迈步往前,此时,梁哲早已贴在了墙壁上,给鬼手魔山让开了路,当鬼手魔山走过他身旁的时候,梁哲仰起头,低声道:“你想杀的人,就在前面。”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字字入耳。 鬼手魔山的身躯微微一停,随后,像是触发了什么东西一样,陡然间,他目露凶光,随后,迈起脚步,朝前快速走去。 他巨大的身躯踩在楼梯上,发出‘砰砰!’的声响,似乎楼梯随时会坍塌折断一样。 第579节 鬼手魔山第一个下楼,在他下楼的一瞬间,无数子弹从走廊的另外一边疯狂射来。 鬼手魔山迅速后退一步,身躯藏在了墙壁后面,他回过头,看了一眼梁哲,眼睛中燃烧着火焰,使得他的两只眼球都变得红彤彤的。 梁哲对着他默默点了一下头。 这时候,楼上也响起了脚步声,那些特警此时已经来到二楼了,正在往楼下围追。 鬼手魔山晃动了一下脖颈,关节碰撞,发出‘嘎嘎’的脆响声,随后,他微微耸了下肩膀,背部慢慢朝下弯曲。 紧接着,他低吼一声,身子猛地冲了出去,身体像是一颗炮弹一样发射了出去。 与此同时,梁哲和章悦也跟着冲了出去。 冲出去的瞬间,走廊对面的枪声便响了起来。 鬼手魔山将手中的灭火器朝前奋力一甩,甩向了那帮特警。 “崩!”地一声响,灭火器在空中飞了一段距离之后,被子弹击爆,顿时间,走廊内布满了白色的烟雾。 鬼手魔山背部拱起,一只蒲扇大小的手挡住脑袋,另外一只手捂住脖颈,弯曲着身子,双脚顿地,全身上下的肌肉根根鼓起,看起来像是一个巨大的魔鬼肌肉人。 他朝着特警布好的防线全速冲去。 “砰!砰!砰!” 子弹从烟雾中射来,其中两颗子弹射到了鬼手魔山的背部,还有两颗子弹射到了他的手臂上以及胳膊上,迅速嵌入了他的皮肤内。 他没有喊叫,更没有停止,在往前狂冲的路上,他顺手抄起墙角的铁皮垃圾桶,挡在了身前。 “崩!崩!崩!崩!”子弹打在垃圾桶上,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往前狂奔了一段距离之后,鬼手魔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垃圾桶朝着特警们扔去,自己则双脚猛然一顿地,从地上跃了起来。 “框!”地一声响,垃圾桶砸在了几个特警的身上。 与此同时,鬼手魔山巨大的身躯竟然高高跃起,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突破了白色雾气,降落在了特警们的跟前。 几个特警在一瞬间傻住了。 鬼手魔山忽然咧嘴嘿嘿一笑,随后,他飞起一脚,将面前的两个特警踹飞,随后,一只手横着一划拉,两个特警倒在了地上,他原地高高跳起,双脚直接踩在了他们的胸部,‘咔!’地一声响,胸腔碎裂,内脏化为汁液四散飞溅。 他双脚踩死了两人,双手也没有停止,两只蒲扇一般大小的手掌抓住面前两个似乎已经被吓傻了的特警,将他们高高举了起来,直接撞击到了墙壁上。 “轰!”地一声,墙皮脱落,其中一个身子骨比较弱小的特警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就直接烟气了。 鬼手魔山似乎对这个特警的表现非常不满意,他低哼了一声,扔掉了那个咽气的,将另外一个还在低声哼哼的特警直接倒着提了起来,随后,他一手在上,一手在下,像是缕面条一样,迅速往下一缕。 “吱!”地一声响,特警的身体被拉长了至少一半。 鬼手魔山的嘴角露出了病态的笑容,但是他的笑容还没完全绽开,第二道防线上的特警便迅速往前移动,开始对鬼手魔山进行射击。 “砰!”地一声枪响,是大口径的来复枪,射到了鬼手魔山的大腿上。 他的大腿微微扭曲了一下,鲜血迅速流了出来,看来这一枪,是射进他大腿上的肉里面去了。 鬼手魔山眉头一皱,将手中的特警直接朝着他们扔了出去。 随后,他怒吼一声,双脚猛然顿地,整个楼房轰然作响,地面震颤不止。 他体内的怒火似乎已被完全引燃,咆哮着朝那几个特警冲了过去。 就在鬼手魔山一人独战数名持枪特警的时候,梁哲和章悦则在楼梯口处朝着楼上不停地射击,他们的枪法虽然不准,实战水平也不是很强,但是他们只管开枪,并不管是否射中,要的就是那种压迫的感觉。 待鬼手魔山基本上完成了对于特警们压制之后,梁哲对着楼上再次乱射一通,随后,他朝着章悦招了招手,两人紧贴着墙角,朝着走廊另外一边快速跑去。 这时候,走廊中间的两个病房内忽然传来了一阵阵吼叫声,正是1楼关押着的那两个病人发出来的。 之前的时候,梁哲通过那个被他害死的医生就已经得知,1楼关押着两个病人,一个d级病人,代号十二生肖,一个d+级病人,代号铁胃金刚牙。 这两个病人都有着超乎常人的特殊能力,其中一个可以根据自己当前的情绪切换自己的动物形态,另外一个则拥有一口无坚不摧的牙齿,以及什么都可以消化掉的肠胃,好似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一样。 梁哲站在了102病房的门前,拉开了小窗口,由于情况紧急,他没法详细解释,只是朝着里面大吼了一声:“里面的人听着,我是2楼的s级病人催眠大师梁哲,现在,我要放你出来,然后我们一起逃出去!” 小窗口里面忽然传来了一声嘹亮的虎啸声。 梁哲微微一惊,随后抬起头望向了章悦,章悦此时已经开始解锁密码了。 几秒钟之后,‘轰!’地一声响,铁门打开。 “吼——” 一声虎啸从里面传来,让人不禁怀疑病房内关押着的到底是一个病人,还是一只老虎。 眨眼之间,只见一个人影从病房内‘嗖!’地一下窜了出来。 一个秃头病人四肢着地,从里面跳了出来,跳出来之后,他就昂起头,对着天花板吼叫了两声。 他的吼叫声跟老虎的叫声竟然异常相似,他身体的动作和脸上的表情也跟老虎有些相似。 梁哲已然知晓,这个病人,正是十生肖,而他当前的动物形态,则正是老虎。 十二生肖一双睁得老大的虎眼望着梁哲,随后,他龇牙叫了一声,抬起一只手,在半空微微一晃,似乎是和梁哲打招呼。 在重病楼的病人与病人之间,似乎有着某种特殊的默契,在某些时候,他们甚至无需言语,便可心意相通。 毕竟,在重病楼里的这些病人们,本身就拥有着与众不同的身体,或者是独特的思维,亦或是什么特殊的东西。 在这样的病人之间,是会产生那种如同英雄一般惺惺相惜的感觉的。 第580节 梁哲双眼直视十二生肖,似乎想看透他的内心,看了一小会之后,他微微一下笑,随后,对着十二生肖点了点头,抬起手,一指走廊的后方,又一指走廊的前面。 十二生肖低声吼叫着,一转身,朝着走廊的后方疯狂奔去,也就是梁哲和章悦刚刚跑来的地方,显然,他要去为他们断后。 这时候,梁哲已经站在了103病房的门前,他打开小窗的时候,里面正好传来一阵金属摩擦的声音,‘嗤啦嗤啦!’,声音异常刺耳。 梁哲微微低头,往里看了一眼,他只看见了一双嘴巴,以及嘴巴里面的两排雪白的牙齿,他的牙齿似乎比一般人的要长一些,这两排牙齿不仅白的超乎寻常,而且牙齿与牙齿之间几乎没有缝隙,看起来像是只有一个牙齿一样。 此时,这个有着一口白牙的病人正在撕咬铁门,刚才那阵‘嗤啦嗤啦’的怪异声响,正是他的牙齿和铁门摩擦,发出的声音。 刚才那个人是十二生肖,那么这个人,便是铁胃金刚牙了。 梁哲将刚才对十二生肖说的话,对着铁胃金刚牙又说了一遍。 还没等铁胃金刚牙说话,章悦就已经打开了铁门。 这时候,走廊的后方传来了一连串的枪击声。 梁哲和章悦迅速趴在了地上。 “轰!”地一声,铁门打开。 一个只穿了一条裤衩,上半身裸露的病人从病房门缓缓走了出来,他的嘴巴咧的很大,两排雪白的牙齿在嘴巴里面相互撞击着,发出‘噶哒嘎哒’的声响。 就在这时,一发子弹破空而来,发出呼啸之音,直接朝着铁胃金刚牙射来。 梁哲趴在地上,刚要喊他也趴下,谁知,铁胃金刚牙忽然转过头去,对着子弹射来的方向猛地将两排牙齿咬在了一起。 “当!”地一声响。 子弹不偏不倚,正好射在了铁胃金刚牙的牙齿上。 铁胃金刚牙眉头微微一皱,抬起手,在自己的牙齿上扣了一下。 “咣当!”一声响。 一颗已经干瘪了的子弹从他的牙齿上掉落了下来。 “噶哒!嘎达!” 他咧着嘴,两排牙齿有节奏地撞击在一起,弯着腰朝着走廊后方快速跑去,喉间发出一阵怪异的吼叫声。 第299章 催眠触发器 重病楼内。 特警们前后夹击,步下三道防线,从上到下,从前到后,步步紧逼。 刚刚被放出来的十二生肖和铁胃金刚牙很快就退了回来,十二生肖的后腿上中了一枪,但是似乎并未妨碍他攀爬的速度,他依旧四肢着地,发出声声虎啸,上蹿下跳,虎虎生风,腿上的血不停地往外流,但他似乎毫无知觉。 刚刚冲上去的铁胃金刚牙也被逼了回来。 情况显然比他们想象的要严重许多。 鬼手魔山虽然体格健硕,凭借着一己之力横扫了前面的第一道防线,但是第二道防线的特警们迅速加大了火力,武器也改为了重型武器,鬼手魔山身中数弹,鲜血直流,被强大的火力压制之下,无奈只能往后退去。 很快,他们便聚拢到了一楼的中间区域,然后藏在了十二生肖的病房里面。 梁哲,章悦,鬼手魔山,十二生肖,还有铁胃金刚牙,五个人,只有两把枪,而且,子弹已经所剩无几。 面对着全副武装的特警们,他们虽然在开始的时候靠着突然间的爆发,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但是真正的战斗一开始,由武器上所导致的实力悬殊迅速暴露了出来。 机枪和冲锋枪火力压制,大口径的来复枪以及双管猎枪定点发射,还有狙击枪在暗中偷袭,梁哲他们似乎已经陷入了绝境当中。 走廊前后的特警,步步紧逼,防线设下了一道又一道,看起来不慌不忙,似乎胜券在握。 特警分队长手握麦克风,镇定自若地指挥着他的下属们。 这一场对于病人的围剿战,对于他们而言,似乎更像是一场发泄,一场毫无悬念的猎杀。 走廊的后方有六个特警,前面两个,后面四个,两道防线,相隔五米,一步步往前推进。 走廊前方有十二个特警,走廊尽头处,有两个特警,中间有六个特警,最前面有四个特警,也开始一步步往前推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距离越来越近。 但是,梁哲他们依旧躲在病房内,没有露头。 楼道内很寂静,寂静的让人窒息,似乎空气也在这短暂的寂静中变得稀薄了。 难道梁哲他们已经放弃了,宁愿再次被抓,也不敢用性命博一次自由的机会?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如果是普通人,或许会放弃,但是这帮人本身就是杀人越货,毫不眨眼的重症精神病罪犯,他们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他们之所以压制住了体内的怒火,控制住了冲动的想法和自杀式的突击方式,是因为有一个人,说服了他们。 这个人,当然便是梁哲。 梁哲之所以能说服他们,是因为他有三个筹码,他的第一个筹码是鬼手魔山,第二个筹码是章悦,剩下的筹码便是他自身的催眠技术。 他先利用鬼手魔山来吓住另外两个病人,不让他们轻举妄动,接着用章悦对他们进行了一些特殊的语言和肢体上的诱导,将他们的注意力暂时分散了一些。 最后,他开始使用他的催眠技术,开始对特警进行催眠。 在精神力高度集中,情绪起伏波动异常大的战斗期间,当然是无法对这些特警们进行催眠的。 但是,他可以催眠其中的一个特警。 第581节 其实,那个特警他早已对其进行了催眠,这个人,正是单田。 在过去的几天里,梁哲用多重的引导方法,挖掘出了单田心底的秘密,让他重建了自我的人格,并激发了他内在的小宇宙,当然,这所有的一切,都仅仅是为催眠性暗示做铺垫,最关键的是,他曾在单田的脑中放置了一个催眠触发器。 有了这个触发器,梁哲就可以在特定的环境和条件之下,对单田进行指向性的引导和控制。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心情,将手掌握成拳头,放在了铁门上,‘当!当!当!’用力敲击了三下—— 铁门敲击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中显得尤为刺耳。 紧接着,梁哲忽然高声喊道:“如果在寂静的夜里,你听见这个声音,那么你就会醒来!” 喊完之后,他用尽全力,‘当!’地一声,砸了一下铁门。 也就在这时,在走廊前面的第二道防线最右边的单田忽然全身一抖,他的眼前骤然一黑,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到底是闭上了还是没有闭上,反正在那一瞬间,似乎有一记重拳砸在了他的脑门上,准确的说,是砸在了他的脑子里。 他的脑子嗡嗡作响,一瞬间,无数过往的场景在脑中迅速闪过,那些压抑的岁月,那些被嘲笑的时光,那些被欺负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含恨的泪水正在脸上流淌,冰凉彻骨……他听见了自己在夜深人静时候独自坐在角落里抚慰着幼小心灵的哭泣声…… 最后,他的脑中出现了他曾在梁哲指引之下,在催眠镜中杀死那两个同伴的场景,血腥一片—— 随后,他的脑子一片空白,那些画面像是风一样一瞬即逝。 他僵直地站在了原地。 思维全无,意识全无。 他的脑袋如同拨浪鼓一样上下震动了几下。 也就在这时,‘当!’地一声巨响传来,似乎近在耳畔,他猛然睁开了眼,一道亮光在瞬间击穿了他的瞳孔,他的瞳孔骤然放大,随后,亮光淡去,他的瞳孔恢复了正常状态。 他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全身上下充满了一股奇特的力量,刚才的那种紧张感和恐惧感竟然在顷刻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强烈的愤怒,一股控制不住的想要毁灭的欲望。 也就在这时,又是‘当!’地一声巨响传来,他的身子骤然一震,全身肌肉绷紧,他感觉自己的思维在乱窜,但是却找不到思维的落点,此时的他像一个被管教了十几年的士兵一样,等待着上级的指令。 他需要一个指令给他一个方向。 他知道,这个指令必然会让他去做他想做的事情。 他知道,这个指令必然是根据他的心意发出来。 因为,这个指令,就在他的脑子里潜伏着—— 骤然间,一个声音在脑中炸响:“杀了他们!” 单田微微仰了一下头,他的眼神在瞬间变了,他的脸色也在瞬间变了—— 他像是变了一个人。 随后,他举起了枪,对准了旁边的小伙伴。 “崩!崩!崩!崩!崩!” 他手中抱着的是机枪,机枪扫射了出去,将身边两个毫无防备的小伙伴在瞬间射成了马蜂窝。 他在开枪的同时,大吼了一声:“你们这帮畜生!我要为我报仇!” 他愤怒的声音中带着他过往十几年所积压的仇恨,那些嘲笑,那些冷落,那些鄙夷的目光,那些奚落的语言,那些挑衅的动作,那些压迫的行为……过去的所有暗黑情绪,所有的压抑心理,全都在跟随着这一阵枪声,发泄了出来。 随后,他将机枪对准了前方,距离他不到五米距离的另外四个小伙伴—— “我操你们全家!你们都给我去死——” “崩!崩!崩!崩!崩!” 他唾沫横飞,表情狰狞,似乎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子弹跟随着他按耐了十几年的这一声叫骂发射了出去,射在了前面的特警身上。 有两个特警中弹倒下了,另外两个特警在第一时间趴在了地上,同时朝着单田扣动了扳机。 与此同时,在单田身后的特警也开枪了。 枪声响成了一片。 单田的身体抖成了筛子。 无数子弹钻进了他的身躯,撕裂着他的五脏六腑。 可是,他没有倒下—— 他依旧在开枪,尽管枪口已经垂在了地上,尽管他的身体已经完全不听使唤。 他的口中还在叫骂着,骂着骂着,忽然就咧嘴笑了起来。 “哈哈——”他大笑一声,吐出了一口血。 一发子弹射穿了他的咽喉,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忽然感觉身体很轻,心灵很轻。 就在这时,梁哲从病房内探出了半个身子,他的目光直直地望向了单田,忽然间,他抬起一只手,朝着前方,轻轻一戳—— 虽然隔着十几米,但是那个手指似乎正好戳在了单田的额头上。 一瞬间,单田便感觉自己的意识似乎回来了,思维也回来了。 他看到了眼前的场景,意识到了正在发生的事情,也明白了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事情。 他终于做出了他一直想做,但是一直没敢做的事情。 第582节 此时,他才真正明白,有时候,活着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要活的心里舒坦。 “嘎嘎——”他咧着嘴,将喉咙中的最后两声笑发了出来,因为喉咙已经断裂,所以就变成了这种怪异的叫声。 伴随着单田的怪异笑声,梁哲和章悦同时开枪。 鬼手魔山从病房内冲了出来,他举着一张铁床,‘当!’地一声,立在了他的身后,挡住了走廊后方射来的子弹。 随后,鬼手魔山低头弯腰,朝前冲去。 十二生肖一声虎啸,从病房内窜了出来。 铁胃金刚牙也冲了出来。 也就在这时,单田艰难地转过了身去,面对着他身后的那些小伙伴。 “砰!”地一声枪响,击穿了单田的胸腔。 单田低头看了一眼裂开的胸膛,然后缓缓抬起头,望向了前面的特警,随后,仰头倒了下去。 可是,他的身躯并没有完全倒下去。 一只大手扶住了单田的腰肢,随后,一股大力传来,将单田直接横着举了起来。 最后一眼,单田看见,那个抱着自己的人,长着一双火红色的铜铃巨眼。 “鬼手魔山……”单田喃喃低语。 之前,他无比害怕鬼手魔山,现在,他忽然觉得鬼手魔山像是自己的老朋友一样。 随后,他的双眼缓缓闭上。 单田,咽气了。 第300章 血战 单田的突然逆反打了特警们一个措手不及,不仅致使几名特警当场丧命,同时还撕裂开了特警们布好的层层防线。 梁哲领着几个病人适时地从病房内冲了出来,鬼手魔山大步往前,将单田举在身前,往前跑了两步之后,直接将已经千疮百孔的单田朝着前方的特警们扔了出去,随后,他再次从地上捡起了两具尸体,挡在了身前。 走廊前方的特警们将火力全都集中在了鬼手魔山的身上。 走廊后面被铁床挡着,后援特警们的火力被阻断,只他们能全速朝前冲来,试图以最快的速度突破这道床。 鬼手魔山一马当先,十二生肖和铁胃金刚牙紧随其后,梁哲和章悦拿起了地上的枪,身体紧贴墙壁,避开鬼手魔山的身躯,一边快速往前走,一边朝前射击。 病人们开始了全力突围。 虽然他们人数少,武器差,但是实力却不容小觑,尤其是现在特警们陷入被动局面的时候,打乱战更是他们所擅长的。 特警们的第二道防线迅速溃败,两名活着的特警慌忙后退,并入第三道防线。 鬼手魔山浑身鲜血淋漓,狂声吼叫,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发子弹打在了他的身上,他巨大的双手直接从旁边的特警宿舍门口上拽下了一扇木门,挡在身前,迅速前冲。 “崩!崩!崩!”子弹打在门上,直接射穿。 鬼手魔山肩部再次中弹,手臂上也中了数发子弹,但是他似乎越战越勇,丝毫没有退怯的架势。 忽然间,他狂吼一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手中的木门在头顶旋转了两圈之后,直接抡了出去。 木门如同飞碟一般在空中发出‘呼呼’的破空声响,旋转着朝前飞速前进,眨眼间,便飞到了特警们的跟前,两个特警直接被木门砸中,并跟随着木门继续往前飞去。 “框!”地一声,木门撞击到了走廊尽头的墙壁上,直接粉碎,那两个特警的身体被定在了墙壁上,胸腔已然碎裂,随后徐徐滑落在地,临死前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喊叫出来。 就在这时,十二生肖踩着虎步,加速前冲,随后身子倾斜,竟然朝着墙壁扑了上去,他四肢腾空,踩住墙壁,借力反弹,避开了几发子弹,并顺势超了鬼手魔山,落地之后,他速度不减,朝着奔了两步之后,直接高高跃起,在半空往前滑翔,如同猛虎下山。 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传来,十二生肖便跃入了特警们的第三道防线。 他张开口,对着一个特警的脖颈就咬了下去。 “嗤啦!”一声响,特警的脖颈开裂,鲜血喷涌而出。 那名特警惊声尖叫,手中的枪对准了十二生肖的脑袋,但是还没等他发射出去,铁胃金刚牙便从旁边扑了上来,直接一口咬在了这名特警另外一边的脖子上。 “嗤啦!”又是一块肉被撕了下来。 特警两边的脖子全部开裂,鲜血哗啦啦喷涌而出。 十二生肖吼叫一声,转身扑向了另外一名院警。 铁胃金刚牙则继续撕咬着那名特警,他的牙齿如同匕首一样,刺穿了特警的脖颈,直接将其喉骨割断,并且迅速吃了下去。 鬼手魔山此时也已经加入了战场当中,他手脚并用,几乎可以说是横扫一片,在近战的时候,面对鬼手魔山,特警们可以说是完全毫无还手之力,即使打在他的身上,他也不会有特别大的感觉,甚至有可能还会因为反弹力太大打折了自己的手臂。 鬼手魔山的身体的耐打能力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恐怖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 “啪!”地一声响,鬼手魔山怒吼一声,双手撕掉了一名特警的肩膀。 他将特警的肩膀当做武器,抡起来直接将一名特警打在了墙壁上。 随后,又是‘啪!’地一声响,鬼手魔山又撕掉了一名特警的大腿。 他左手拿着一条血淋淋的手臂,右手拿着一条血淋淋大腿,前后左右一抡,几名周边的特警们便倒了下去。 就在这时,一发子弹破空而来,速度奇快无比,直接射向了鬼手魔山的脑门。 这是最后一道防线上的狙击手射出来的子弹。 纵然鬼手魔山身上的皮肤和肌肉异常强悍,连子弹都无法完全穿透,但是他的头部上肯定没有肌肉,皮肤也没有身上的那么厚。 第583节 这一发子弹如果射中,必然让鬼手魔山脑浆迸裂,一命呜呼。 然而,就在子弹即将射中鬼手魔山脑门的时候,一只脚骤然揣在了鬼手魔山的右腿膝关节后窝处,鬼手魔山只感觉膝关节一软,腿上的力在瞬间卸去,右腿一弯,身子便矮了下去。 “嗖!”地一声响。 一发子弹贴着他的头皮窜了过去。 鬼手魔山摸了摸头顶,摸到了一缕被灼烧的头发,随后他回过头看了一眼,梁哲正站在他的身后,右腿呈前踹的姿势。 梁哲对着鬼手魔山微微一笑,随后举起枪,朝着冲去。 鬼手魔山微微一愣,紧接着嘴角往上一拧,闷吼一声,也冲了上去。 这时候,身后的特警们也跟了上来,因为病人们已经和前方的特警打成了一片,所以他们也不敢贸然开枪,只能围在四周,伺机开枪。 病人们腹背受敌,又伤痕遍布,很快,就再次陷入了僵局。 十二生肖上蹿下跳,不停出击,似乎真的化为了一头猛虎,但是即使他真的是猛虎,在当前的情况之下,也占不到一点便宜。 就在他咬中一名倒地特警的肩膀的时候,一发子弹飞速射来,不偏不倚正好射中了他的胸膛,胸膛是他的要害,射中之后,他即使能够不把它当回事,但是体能却大受影响,原本异常敏捷的行动也迟钝了许多。 胸部中弹之后,他似乎彻底疯狂了,竟然直接脱离了近战场地,朝着后方的那帮端着枪的特警扑了上去。 “吼!”他的身子高高跃起,在空中大叫一声。 既然十二生肖主动上来送死,特警们怎会手软,他们将所有火力集中到了十二生肖的身上,准备集中火力,以最快的速度击杀最容易击杀的。 十二生肖在空中滑翔的时候,无数发子弹便朝着他射了过来。 “崩!”一声枪响,子弹正中十二生肖的额头上。 脑袋在一瞬间被射穿了一个孔洞,十二生肖发出了最后一声虎啸声,身子落地,然后脖子往前一撅,又硬生生往前窜出两米,最终冲撞到了特警们的身上,将他们的阵型打破了。 随后,十二生肖的身子迅速蜷缩成了一团,如同西瓜虫一样,将脑袋埋在了胸口里,身子团成了一个圆。 “砰!砰!砰!”数发子弹射在了十二生肖的后背上,将他的背心几乎射烂了。 十二生肖身子颤抖了几下之后,随后发出了一声闷哼,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一名特警从地上爬起,一脚踢在了十二生肖的屁股上,十二生肖竟然‘咕噜咕噜’滚动了起来,一直滚到墙角上,反弹了两下之后,停在了墙边。 看起来,十二生肖不仅死透了,而且骨骼都已经彻底僵直了,不知道他死的这个姿势,又是什么动物的死亡姿势。 这边十二生肖被乱枪打死,那边铁胃金刚牙也被子弹击中了后腿。 他倒在地上,匍匐前进,朝着重病楼的大门口艰难地爬去,他已经看到了那道铁栅栏门,那道阻拦他们走向自由的铁栅门—— 就在前方拐角处的后面,同时他也看见了一个黑洞洞的枪口,那是狙击枪的枪口,正在缓缓移动,对准了他。 那道铁栅们上发出了诱人的金属光泽,这光泽吸引着他,诱惑着他,让他不顾一切地朝着它爬去。 他想要去啃噬这道门,想要将他啃碎,只有啃碎,才能一解这么多年被囚禁在此所积压的心头之恨。 他刚刚爬了两步,就看见黑洞洞的枪口红光一闪。 随后,他只感觉脸颊一热,像是被烟头烫了一下。 子弹洞穿了他的腮帮子,射入了他的嘴巴里。 他眉头一皱,腮帮子用力一鼓,舌头在嘴巴里面扫荡了一圈,随后,‘噗!’地一声,从口中吐出一个血淋淋的东西。 那是一颗牙齿,一颗拇指肚大小的牙齿,牙齿从根部断裂,子弹镶嵌在上面。 铁胃金刚牙愣了一秒钟,随后,抬起了头,愤怒地瞪起了眼睛,他看见黑洞洞的枪口已经转向了别的地方,正是梁哲站立的地方。 铁胃金刚牙的牙就是他的命。 现在有人要了他的一条命,他的一颗大牙死了,躺在地上,身首异处。 看着那颗血淋淋的牙,他感觉到了无限的悲伤,在悲伤之中,蕴藏着无穷的愤怒。 他要为自己的牙齿复仇,他将要那个杀死他牙齿的人碎尸万段。 他奋起全身的力气,手脚并用,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朝着那名狙击手爬去。 第301章 逃出生天 那名狙击手正在瞄准梁哲,之前那一枪,他真真切切地看见,子弹穿透了铁胃金刚牙的脸颊,他以为铁胃金必死无疑,但谁知道铁胃金刚牙不仅没死,反而还激发了他体内的斗志,奋起全身的力气朝着狙击手爬去。 就在狙击手终于瞄准了梁哲,准备一枪将其解决掉的时候,铁胃金刚牙骤然扑了上去,直接趴在了他的身上,‘砰!’地一声,子弹发出,枪口已经偏了,没有射中梁哲,反而射中了在梁哲右后方一名特警的腰上。 那名特警痛叫一声,随即倒在了地上。 铁胃金刚牙一口咬在了狙击手的鼻梁上,‘咔!’地一声,鼻梁被咬断,他直接一口将其吞了下去,随后,他呜嗷一声,上口就咬,这一次,咬中了狙击手的脖颈。 狙击手反手一拳打在铁胃金刚牙的头上,但是根本无济于事,铁胃金刚牙那如同匕首一般的牙齿已经牢牢卡在了他的脖颈深处。 只听‘嗤啦!’一声响,狙击手的脖颈就被撕开了。 鲜血喷溅了铁胃金刚牙一脸一身,他口起牙落,很快就将狙击手的上半身彻底撕裂。 两个人几乎融为了一体。 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也就在这时,鬼手魔山一声怒吼,抱起两名特警的身躯朝着身后的几名特警扔去,随后,快速反身冲了上去。 “砰!砰!砰!砰!” 第584节 数发子弹朝着鬼手魔山射来,鬼手魔山身中数弹,胸口已经千疮百孔,鲜血直流,他的嘴唇发青,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而下,显然,他的体能以及身体的抗击打状态已经大幅度下滑。 这些子弹洞穿了他的身体,即使他皮肤再硬,肌肉再厚,骨头再强硬无比,但不管怎样,人肉之躯还是无法真正对抗枪支弹药。 他现在是凭着一口气在战斗,这一口气一旦散去,或者再来几枪打在他的致命要害上,那样他肯定便会倒下去。 鬼手魔山狂声吼叫,顶着子弹冲了上去。 当他几乎就要冲到那几名特警跟前的时候,一发子弹射中了他的心脏处。 “滋!”地一声,子弹钻入了他的躯体。 鬼手魔山巨大的身躯微微一晃,似乎即将倒下,他停顿了一下,弯了一下腰肢,单手撑地,并没有完全倒下去,他紧咬着牙关,脸颊上肌肉根根凸起,随后,弯着身子,再次冲了上去。 “啊!” 他怒吼一声,硕大的躯体如同小山一样直接压在了特警们的身上,三名特警被压倒在地,随后,他抓起身前的特警高高举起,直接摔在了地上,像是摔一个玩具一样,‘咔崩!’一声,那名特警被摔得骨肉分离,趴在地上低声哼叫,鬼手魔山一脚踩下,跺中了他的脖颈,直接将他的脖子踩成了面饼。 “砰!”地一声枪响,射中了鬼手魔山的膝盖处。 鬼手魔山身子一歪,单膝跪地。 “砰!”地一身枪响,射中了鬼手魔山的右手。 鬼手魔山原本抬起的手臂骤然垂了下去。 之前鬼手魔山靠着强悍的肌肉抵挡住子弹完全钻进他的躯体内,但是现在,当他的体能严重下降,心脏也受到重创的时候,身体内肌肉的硬度便没有最开始那么强了,所以,现在射中他的子弹基本上全部钻进了他的肌肉里面,对于鬼手魔山来说,这无异于给他执行了死刑。 剩下的,就是死的快慢的问题了。 “砰!”又是一声枪响,射中了鬼手魔山的腰肢。 他腰肢一弯,往旁边倒去,右手迅速撑地,勉强没有倒在地上,但是他的头已经完全垂了下去,身体似乎正在剧烈地抖动着。 此时,铁胃金刚牙已经用他的牙齿彻底杀死了那名狙击手,正朝着铁栅门缓缓爬去。 梁哲半蹲半跪在角落里,他的身上也中了好几发子弹,所幸并没有致命的地方,他的右手手臂中弹,只能左手拿枪,不仅不稳,而且一点都射不准。 章悦不知去向,从病房内冲出来之后,她就不知道去了哪里,或许是已经被特警们杀死了,或许是逃到了别的地方,藏了起来,毕竟在如此惨烈的战斗中,章悦实在起不到什么大作用。 战斗已经接近尾声,看似漫长无比的战斗,也仅仅只不过才持续了五分钟不到的时间。 特警们也所剩无几,只剩下了三名正在围杀鬼手魔山的特警。 鬼手魔山的身体还在勉强支撑着,但显然已经失去了战斗力,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待解决完鬼手魔山之后,他们便会依次去解决掉几乎已经失去战斗力的梁哲和铁胃金刚牙。 看起来,特警们似乎已经取得了这场战斗的胜利,但是于他们而言,即使这场战斗胜利了,重病楼也已经支离破碎,不成体系了,只剩下他们几个特警,是断然无法管理这些病人的,而且,万储死去,重病楼的安保系统也便瘫痪了。 但是,即便现实非常残酷,前途极其渺茫,这些特警们依然秉持着他们作为警察的信念和职责,他们用实际行动来证明,永远只有战死的特警,没有投降的特警。 只要最后一息尚存,他们便不会放弃。 “砰!”又是一枪,射中了鬼手魔山的大腿。 鬼手魔山摇摇晃晃,终于‘轰!’地一声倒了下去。 三名在周边的特警迅速围拢了上去,准备将鬼手魔山彻底解决掉。 就在这时,忽然间,一个声音从走廊尽头的拐角处传来。 是个男人的声音。 “兄弟们,等一等!” 特警们抬起头来,恰好看见一名特警从旁边的宿舍中推门走出,他的身上血淋淋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这名特警不是别人,正是黄义。 黄义快速跑到几名特警跟前,低头望向倒在地上全身抖动的鬼手魔山,说道:“我和他有深仇大恨,就由我亲自来解决掉他吧,你们快去把另外两个病人干掉。” 三名特警相互之间看了一眼,然后一齐望向了黄义,其中一名特警道:“你刚才干嘛去了?” 黄义耸了一下肩道:“刚才我被打晕了……” 另外一名特警道:“刚才那个小娘皮呢,我看见你刚才将他逼进里面去了,你不会,嘿嘿——” 黄义指了指自己肩膀上的伤口,低声道:“我已经将她杀死了,你看我的肩膀都被射了一枪。” 几名特警冷哼了一声,随后,放下了枪,就要朝着梁哲走去。 这时候,黄义举起了手中的枪,将枪口对准了地上的鬼手魔山,大声道:“老子现在就送你去西天!” “咔!”地一声,枪上膛。 枪口对准了鬼手魔山,三名特警恰好转身,忽然间,黄义举起了枪,对着那三名特警就扫射了过去。 “崩!崩!崩!崩!” 子弹射中三名特警的后背。 也就是这时,章悦拖着一条受伤的腿,从旁边的房间内闪身而出,手中举着枪,也朝着那三名特警射了过去。 黄义又是一顿扫射。 三名特警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已经倒了下去。 章悦和黄义对视了一眼。 第585节 黄义的嘴巴张了张,想要说话,但是并没有说出来。 忽然间,只听‘嘎嘣!’一声脆响,铁胃金刚牙终于咬断了铁栅门的一根铁柱。 他回过头来,望了一眼尸横一片的走廊,忽然咧嘴笑了起来,他的嘴巴里面血淋淋的一片。 重病楼的大门终于就要被打开了。 这帮被关押了许久的重症精神病罪犯们也即将出去了。 外面的天,阴沉沉的。 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忽然间,远处传来了一声闷雷,闷雷滚动而过,如同战鼓一般。 第302章 苏醒 黎明终于来临。 过去的一个夜晚异常的漫长。 但是黎明的来临,却并未带来彻底的光明。 天空没有太阳,太阳被乌云吞没。 大块大块的乌云誓死阻挡着太阳给人间发光发热。 整个天空阴沉沉的,仿似一张狰狞的脸阴狠地盯着人间,盯着人间生老病死和挣扎斗争。 这人间在这张脸的紧盯之下,变得愈发癫狂,愈发无可救药。 整个精神病院在历经了一夜残酷的战斗之后,终于归于宁静,不过这宁静中似乎蕴藏着更大的危机,更大的恐怖。 精神病院内阴气森森,空气中弥漫着鬼气和血气。 在宿舍楼的门口地面上,堆积着几十具残缺不全的尸体,这些尸体堆叠在一起,成了一座小山,偶尔中间有一只枯瘦如柴的手臂拨弄开一个小空挡,似乎要逃出来,但迅速就被如山般的重量给压了下去。 待黎明到来的时候,所有的尸体全都一动不动了,他们的身上没有流血,皮肤干瘪,泛出骇人的青光。 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此时虽然不再动弹,但谁都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或许,他们只是堆在一起休养生息,等待着新的召唤者,等待着新的指令。 天台顶上的围栏已经尽皆损毁,整个天台一片狼藉,尸横遍野,惨不忍睹。 赵直他们已经从天台上离开了,准确的说,他们是被鹰眼和光头墙两个人一个接着一个抬下去的。 赵直,厉山,王小胖,甄晴,此时这四个人正躺在三楼院警宿舍楼的同一间宿舍中。 四个人,躺在四张床上,双眼紧闭。 四张床的床头上坐着四个满面惊慌的女护士。 这四个女护士,是被鹰眼和光头墙从楼下的草丛中拽出来的,在昨晚的暴动中,这帮护士早就吓得逃了出去,躲在花园中的草丛中,度过了一个心惊胆战的夜晚。 四个女护士手忙脚乱,废了老半天的劲,才将赵直他们的伤口包扎好,然后又替鹰眼和光头墙也包扎了一番。 包扎完之后,这四个女护士就坐在病床上,一会儿看看病床上的人,一会儿看看坐在门口像监工一样的鹰眼和光头墙,她们的眼神中带着疑惑,带着祈求,带着恐惧,但是四个女护士自始至终都没敢问一句话…… 在昨晚,尸体横飞,无数肉身从顶楼上坠落而下,她们都看见了。 在昨晚,狼嚎一片,鹰击长空,天台顶上怪叫连连,她们都听到了。 她们甚至开始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了。 但是肉眼所见,肉耳所听,让她们不得不暂时选择相信眼前的事实,即使这事实已经严重超出了她们的认知范围。 但是,这个世界上,岂非正有一些事情,是我们无法根本无法理解的,而且,科学也无法解释的。 我们没有看到,并不代表它们不存在。 天空阴沉沉的,房间内的四个人躺在床上,偶尔哼哼两声,手指动弹一下,大部分的时间,他们都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 鹰眼和光头墙也躺了下去,不过,他们并不是躺在床上,而是躺在地上,脑袋靠在门栏上。 四个护士坐在床头,时不时地安抚一下那四个病人。 在漫长的一夜即将过去的时候,甄晴第一个醒了过来,在没醒的时候,她就一直在念叨着赵直的名字,醒来之后,她第一时间大声叫了出来,她奋力地想要从床上爬起,但是头部剧痛无比,晕沉沉的,刚撅了两下脖子,又迅速躺了下去。 在甄晴的坚持之下,两名护士抬着她,将她抬到了赵直的床上。 她自己已经身受重伤,但当她看见赵直身上的伤口的时候,当她看见赵直苍白的脸色和时不时颤抖的嘴唇的时候,她的眼泪忍不住又流了下去,但是流了几滴之后,就不再流了,似乎是怕让昏迷状态中的赵直情绪受到影响。 她爱怜地看着赵直的脸,紧紧抱住了赵直,用自己的身体将赵直依旧在发冷的身体紧紧抱住了。 厉山是第二个醒过来的,这个壮如牛犊一般的山东人,还没有睁开眼,便低声骂了一句,骂完之后,他睁开眼,环顾四周,眉头紧皱,随后,开始呲牙咧嘴地痛叫了起来。 他一边痛叫着,一边嘀咕着:“老子……竟然没死……” 但是痛叫了一会之后,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猛地一把抓住了床头上女护士的手,大声道,“你快打我一巴掌,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女护士吓得瑟瑟发抖,扭头望向了门边上的两个人,那两个人脸上浮现出了相似的笑容,那笑容中带着揶揄的味道。 那个女护士知道求救他们没用了,她转过头去,望着厉山,低声道:“你没死,活的好好的……你刚才还在喊疼来着……死了的人是不会疼的……” “别废话!快把我一巴掌!”厉山怒吼一声,牵扯到痛处,霎时大叫一声,吓得女护士惊坐而起,下意识地举起手,‘啪!’地一声,打在了厉山的脸颊上。 厉山的脸上本来就布满了血痕,现在又多了一个红彤彤的掌印,使得他的脸看起来倒是带着一股滑稽的味道。 厉山被打了一巴掌,不仅没有喊疼,反而咧嘴‘嘿嘿’笑了起来,随后他自顾自地摇了摇头道:“老子的命可真是大啊,这样都死不了……不过真像一场梦……” 第586节 厉山微微抬头,望向了门口处躺着的鹰眼和光头墙,笑道:“你两……还好吗?” 光头墙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脸上的笑容已经说明了一切。 鹰眼深吸了一口气道:“不仅你觉得这像一场梦,我觉得也像……不过,这场梦到底是谁主导的,又是怎么制造的,我想有个人会给我们答案……” 说罢,鹰眼微微歪头,望向了在厉山对面的那张床上的王小胖,王小胖此时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原本肥嘟嘟的腮帮子已经陷落了一大块,看起来异常憔悴,而且好像还老了许多。 厉山看了一眼王小胖,随后将目光转向了赵直,他低声道:“直哥的情况怎么样?” 坐在赵直床头的老护士低沉着声音道:“虽然死不了……不过,我也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活过来……” 厉山皱紧眉头,动弹了一下身体,道:“你什么意思?” 老护士说:“就是有可能会成为植物人……而且几率很大……他的身体状况很怪,看起来像是发烧又不是发烧,反而一会儿热,一会儿冷,似乎他的身体内有两股血液正在相互碰撞融合……” 老护士说完之后,鹰眼和光头墙立马就想到了赵直吃下了那颗墨绿色的蛇胆,两个人不由地浑身一颤,似乎在同时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厉山深吸了一口气,环顾房间之后,低声问道:“二子呢……” 鹰眼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好像在中途莫名消失了,我和光头墙找遍了天台,也没有找到他的身影。” 光头墙依旧一言不发,似乎不到关键时候,他是绝对不会说话的。 房间内再次陷入了寂静当中。 这寂静里带着一丝紧张的气息。 很快,房间内的每个人都变得紧张兮兮了起来。 他们开始不约而同地回忆起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每个人的目光中都带着一丝怀疑,一丝不信任,同时还有一丝的担忧,但更多的,是对昨晚发生的事情和所看到的景象感到恐怖,那是一种不同于现实世界的恐怖,他们根本无法想象,甚至不敢想象,因为这恐怖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光头墙忽然轻咳了一声,这一声咳嗽在寂静的房间内显得尤为刺耳。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光头墙的咳嗽声给惊醒了,躺在床上的王小胖忽然在这一声咳嗽声过后,发出了一声闷哼,这一声闷哼缓慢而悠长,闷哼过后,王小胖的脑袋猛地抖动了一下,随后,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 他的眼球是纯白色的,看起来异常骇人。 随后,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几秒钟之后,他再次睁开眼,这一次,他的眼球似乎恢复了一些,但是白色依旧很多,紧接着,他再次闭眼,然后又睁开……经过了几次睁眼闭眼之后,他的眼球终于变得正常了。 睁开眼之后,他依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双目紧盯着天花板,看起来有些呆滞。 鹰眼从地上艰难地站起来,缓步走到王小胖的病床前,低头望着王小胖,鹰眼现在有一肚子的话想问王小胖,但是当他走到王小胖跟前,看见王小胖那迷惑的表情和呆滞的眼神的时候,这些问话全部被他憋回了肚子里,他知道此时不是发问的时候,而且,即使他问了,王小胖也未必知道答案。 鹰眼站在床头,静静地凝视着王小胖。 良久过后,王小胖忽然扭过头,和鹰眼对视了一眼。 王小胖的眼神中带着无尽的疲倦,疲倦当中藏着深深的迷茫。 这眼神跟他之前的眼神判若两人。 鹰眼忽然轻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拍了拍王小胖的肩头,低声道:“醒了就好……” 王小胖的表情依旧是呆滞的,过了好一会,他似乎才真正反应过来,他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房间内的众人,随后,再次躺了回去,他轻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有些事情……真的是存在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脸上的神情似乎舒展了许多,他望向鹰眼,嘴巴张了张,似乎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鹰眼也不再说话,转过身,就朝着门口走去。 当鹰眼走到赵直床边的时候,床上的赵直忽然猛地动弹了一下,随后,赵直的嘴巴张开,然后迅速扭头,差点将身旁的甄晴顶到床下。 赵直的脑袋垂向半空,脸朝下,吼间发出一阵干呕的声音。 甄晴和旁边的护士轻抚着赵直的后背。 干呕了好一会,赵直也没呕出什么东西,只是呕出了一条长长的粘液,粘液是墨绿色的。 呕完了之后,赵直终于睁开了眼睛。 恍惚之间,他的眼睛好像也变成了墨绿色的。 但墨绿色一闪即逝,他的眼球迅速恢复了正常颜色。 旁边的老护士似乎吓了一跳,急忙往后退开了两步,就在刚刚,她还说赵直会成为植物人,但是短短的十几分钟过后,他便苏醒了过来,老护士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多年来学习的医术了。 “赵直……”甄晴轻抚赵直的额头,柔声道,“你终于醒了……” 赵直似乎没有听见甄晴的话,他愣愣地望着天花板,脸上的表情跟刚苏醒时候的王小胖很像。 良久过后,赵直环顾房间的四周,在每个人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他的眼神看起来有些奇怪,看了之后,他的眉头一皱,有气无力地道:“我感觉……好像还有另外一个人……” 甄晴道:“在哪?” 赵直的眉头紧紧皱起,过了好一会他才低声道:“在我的床上……” 甄晴轻拍了一下赵直道:“我就在你的床上啊……你不会看不见我吧——” 赵直微微摇了摇头,低低地道:“不……是在我的肚子里……” 话音刚落,‘啪!’地一声响从窗口处传来,窗子被风刮开了,蓝色的窗帘随风舞动。 一阵冷风吹了进来,在房间内盘旋回荡。 赵直紧盯着半空,双眼一眨也不眨。 第303章 发现疑点 第587节 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就永远无法回头。 人生的路是一直往前走的。 所以在往前走之前,一定要问一问自己,自己到底能否承担这样义无反顾地走下去,所带来的后果。 只要能承担后果,其实就无所谓事情的成与败,无所谓后不后悔。 但是不管最终成败与否,后悔,却是人之常情。 然而,天下并没有后悔药,就算有,我们永远也不知道去哪里买。 如果从科学的角度上来解释后悔药的话,其实就是一种扭转时空的超弦理论,当然这种理论,也只是一种伪科学而已。 迄今为止,人们未曾证实这个理论的可行性。 但,或许是因为证实这个理论的人在无意间逆转了时空之后,失去了回忆,也是有可能的。 如果逆转了时空,但是又失去了回忆,那么逆转时空的意义便已经不大,有可能带来的后果还会更加严重。 人们后悔,想要逆转时空,想要回到过去,无非是想要改变现在的痛苦现状,只是一种心理上的主观感受而已,想要自己变得更快乐。 任何人都会有痛苦,任何人都会后悔,任何人都觉得现状并不是特别满意,人生就是充满着各种各样遗憾的一段短小的路途。 然而,回到过去,并不能一劳永逸。 解决痛苦,最快的办法是死。 最好的办法是做梦。 还有一个科学一点的办法,是被催眠。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很多无法解释的事情,这些事情最后大部分都被冠以幻听和幻视来解释了。 因为,这些事情的受众面太小,发生的是个例,没法复制,没有具体的方法重现出来。 可以说,就是碰巧了。 一个人碰巧了,是无法说服所有人的。 但是,当所有人都碰巧了,却是能够说服一个人的。 这就是人心理的作用,强大的心理暗示能够改变一个人的定势思维,即使一个人拥有着再强大的精神力,再强大的逻辑思维能力,在经年累月的暗示之下,也避免不了被同化的结局。 每一天,从黎明初升到黑夜降临,人们身边的暗示都数不胜数,只不过未曾发觉而已。 在整个世界况且如此,在这家全国唯一的重症精神病院内就更是如此了。 据说,这家精神病院在多年前,曾经接收过一名号称能够逆转时空的重症精神病人。 这个精神病人当时在社会上引起了相当大的震荡,传言,他曾经在小范围内实施过逆转时空的操作,并且真的成功了。 他本来注定是一个要改变历史,甚至是改变人类进程的人物。 但是,这样的人物也注定是无法在社会中生存下去的,上头的人,有种种的方法让他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 但是,上头的人,有时候也需要这样的一个人偶尔给他们制造一些特殊的惊喜,他们并不舍得立刻让他消失,所以,这个号称能够逆转时空的人物被定义为了精神病患者,然后很快,他就被强制关押进了x精神病院中,接受永久性的监禁和治疗,直到他失去这个能力的那一天为止。 这个能够逆转时空的精神病人,就是x精神病院的最高级别的病人,sr级病人。 他不存在于档案中,不存在于病房中,甚至不存于人们的视线中。 但是,人们看不到他,并不代表他不存在。 传说之所以是传说,只是因为我们无法回到过去印证传说的真实性。 但是,如果我们本身就存在于传说当中呢,我们有办法去印证吗? 其实,还是没有办法印证的,因为我们自身就成了传说的一部分,传说即是现实。 或许,这家精神病院本身就是一个传说也说不定。 按照传说的说法,这个能够逆转时空的精神病人被关押在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任何人都找不到,那又是谁将他关押起来的呢? 他每天吃什么,喝什么呢? 他既然能够逆转时空,那么能不能逆转自己的时空呢? 这几个问题充分说明,这个中国历史上等级最高的重症精神病人,这个sr级别的病人,或许,仅仅只是一个人们臆想中的人物。 一千个人,就有一千个这个臆想人物的形象,所以,他活在每个人的心里,形象各异,性格不同,甚至连性别都不一样。 在过去的时候,赵直的心中并没有这样的臆想人物,但是现在,他却忽然感觉,似乎真的有另外一个人存在于他的四周,或者说他的身体内,偷偷地看着他,观察着他,甚至是控制着他。 其实,从赵直进来的那一天,不,准确的说,是从他还没有进来的那一天,他就感觉到了似乎有个人在暗处偷偷看着他。 还未进精神病院之前,他做线人,是偷看别人,偷听别人,偷拍别人,但是在他偷偷摸摸行事的时候,他总会有那种自己也正在被人偷偷摸摸跟踪和查看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他最后一次做线人的时候,尤为强烈。 那一次,他的钱包被割,证件被偷。 他去往银赫大厦,却被人在电梯中活捉。 他在警局的审讯室中,被一帮人在外面观察,甚至还做各种各样的测试,他的想法和性格特质其实早已暴露在大众的视野之内。 他从法庭中走出来的时候,曾无意中看见再拐角处墙壁的角落中藏着一个戴着帽子的人,正在偷偷观察他。 第588节 他进入精神病院的第一天,就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看,时至今日,这双眼睛已经到了异常明显的地步。 他真切地感觉到,四周有一个人,他甚至觉得,那个人就在他的身体内。 这绝对不仅仅是因为他吃了那颗匪夷所思的蛇胆的缘故。 此时此刻,赵直躺在床上,双目茫然,紧盯着天花板。 他感觉那双眼睛也在盯着天花板,但是盯了一会之后,那双眼睛就开始盯着他了。 赵直感觉到了一阵慌乱,他不由地浑身颤抖了起来,身上又开始发冷,冷的好像是置身冰窖一样。 或者说……是一种没穿衣服的冷……不,应该是那种没有丝毫秘密的冷,内心的冷,冷到骨髓中,冷到血液里,冷到他的脑子深处…… 他感觉自己的内心空空洞洞,自己的思维空空洞洞……自己整个人也变得空空洞洞了…… 他忽然想到,或许并不止自己一个人有这样的想法,他微微扭头,望向了身旁的甄晴,甄晴正在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爱恋。 赵直轻吸了一口气之后问道:“甄晴,你有没有觉得房间内还有一个人……” 甄晴摇了摇头,有些茫然。 赵直继续道:“那你有没有一种内心很空洞的感觉……空落落的……” 甄晴又摇了摇头,她的眼神微微变了变。 赵直抬起头,望向房间内的众人,说道:“你们呢……有没有感觉……” 几个人先后摇了摇头。 但是,鹰眼在摇了摇头之后,忽然又点了点头,他的眼睛泛白,嘴角抖动了一下,张开嘴,想要说什么,似乎没敢说出来。 赵直咽了一口唾沫道:“鹰眼……你说……” 鹰眼沉默片刻之后道:“我不知道……不过事情好像越来越怪了……比如昨晚发生的事……我知道那一点都不真实……但是,却真真切切地发生在我们身边……而且,还死了那么多人……” “死了人……” 赵直喃喃自语:“死了人……” 这时候,他的脑中忽然想起来,他进入精神病院的第五天,他第一次偷偷下楼,看到的那个如影随形的黑影……那个黑影好像就趴在他的后背上……随后,他就被人从背后一棍打晕…… 当他醒来之后,发现那个双头胖子被人一分为二,血淋淋地倒在休息室内…… 那个场面,当时看起来触目惊心。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却感觉有些稀松平常了。 似乎从那时起,就已经注定了一些事情…… 好像冥冥当中有一双手,在暗中操控着一切。 “死了人……死了人……” 赵直还在喃喃自语,也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他的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他猛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大声道:“昨晚死的那几个人……你们看见了吗?” “什么意思……”鹰眼不明所以地问道,问完之后,他似乎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光头墙,光头墙正好看着他,两人四目相对,眼神有些古怪。 赵直一边捂着自己的胸口,忍着剧痛道:“我的意思是……那些死去的人,你们后来将他们安葬了吗?” 鹰眼摇了摇头:“在这里……还需要安葬吗?” 厉山此时也直起了身子,疑声道:“直哥……你的意思是要给他们一个葬礼?” 赵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止是葬礼……” 他的声音低低的,听起来好像是梦呓一般,良久过后,他忽然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们一起去看看,他们还在不在。” 鹰眼立马道:“死都死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赵直道:“难道你不想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吗?昨晚的事情,你们没觉得很奇怪?” 一直在沉默中的光头墙这时忽然说话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压抑,但是却透着一股奇特的力量,他若有所思地缓缓说道:“看看,也好。” 随后,厉山点头道:“毕竟我们曾经一起呆过,死无葬身之地,是最悲惨的,我以后也不想这样,如果我死了,我希望你们能把我埋在病院的东北角,那里是我老家的方向。” 忽然之间,一直躺在病床上的王小胖说话了,他轻声道:“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什么事?”赵直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的紧张。 王小胖微微扭头,望向赵直,他的双眼眯起,眼睛中有一点黑色在闪烁晃动,他低声道:“我们曾经杀死的那些院警们……的尸体……都没见了……” 王小胖的话音未落,忽然间,‘啪!’地一声响,窗户猛地震荡了一下,似乎有一双手大力甩了一下窗户。 “呼!” 一阵风吹进来,窗帘晃荡,似乎有无数人影顺着窗帘飘了进来。 房间内的众人一起望向了窗户,表情都有些紧张兮兮。 “吱呀吱呀!” 窗户微微晃动,发出有节奏的吱呀声。 良久过后,赵直用胳膊肘撑起身子,走下了床,他环顾众人,低声道:“我们去看看。” 他用一只手捂着胸口,另外一只手捂着肚子,走出了房门。 甄晴靠在赵直的身边。 第589节 鹰眼将王小胖从床上扶了下来。 光头墙搀扶着厉山。 几个人先后走出了病房。 外面,一片寂静。 他们在走廊内轻声走动着,走的很慢很慢。 走了良久,他们终于来到了天台顶上。 天台上,一片狼藉,中间,有一个大洞,但是大洞底下的碎石里面,却没见了铭人的尸体。 天台上乱糟糟的,到处都是断壁残垣。 但是,那些奇怪的尸体却不见了。 仿似随着黎明的到来,他们忽然人间蒸发了一样。 在天台的角落,那面断裂的墙壁前面,应该是冷空身首异处的地方,但是,现在也没见了他的尸首。 赵直他们几个人站在冷风中,站在阴沉沉的天空下面,看着天台上的一切,目瞪口呆。 此时,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一件事——有人,处理了这些尸体。 这个细节,其实从一开始就已经存在,只不过他们并未发觉。 赵直左右看了一会之后,缓步走向了那面断裂的墙壁前面,他蹲下身子,在碎石中拨弄了片刻,碎石上有血迹,血迹尚未干涸,他轻揩了一点血迹,放在唇边舔了一下。 鲜血的味道,很熟悉,但是又很陌生。 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拨弄着碎石,他希望能在碎石中找到冷空的脑袋或者尸身,甚至是一根手指头也行。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找到。 忽然间,他的余光瞥见了一个东西。 他急忙走了过去,扒开了碎石,将那个东西从里面掏了出来。 那个东西黑乎乎的,看起来像个转盘。 正是冷空的祖传神器——子罗介盘。 他晃动了一下手臂,子罗介盘呼呼地转动了起来,一股煞气从介盘中散发了出来。 赵直忽然感觉全身发寒,牙关不由地发出一阵‘咔哒’声。 就在这时,一个名字骤然从他的脑海深处浮了上来:梁正义。 他微微仰头,望向天空。 天空阴沉沉的,阴云密布。 但是,在阴云的后面,似乎藏着一张脸,一张阴沉的脸,带着狡诈的笑容,死死盯着他们。 第304章 翼蛇 地下工厂的人们又是一夜未眠。 化为蛇人的余文泽和处女之身的铃儿在一间密闭小屋内结合,在一夜之内,铃儿便怀孕了,在两天之后,铃儿便将肚子里的东西生出来了。 她没有生出一个正常的孩子,而是生出了一个魔灵怪胎,这个怪胎长着翅膀,长着尾巴,长着一张又尖又长的嘴巴,它没有耳朵和鼻子,脑后有一根向后生长的反骨,而且性格极其暴虐,动不动就要咬人,嗜血如命。 它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人,更像是一个远古生物。 在刚刚生出来的时候,那个怪物只有半米不到的长度,但是,短短的几个小时过去,此时的它已经长到了一米多长。 此时,它正被关在一间大的禁闭室内,禁闭室中有一个小池子,小池子里面是黑红色的血水,几乎涨满了整个池子。 小怪物跳进池子中,全身融入红色血水中,它一边奋力扑腾着双翅,一边不停地张口喝水。 喝了一肚子血水之后,它从池子里面跳出来,浑身血淋淋的,双眼更是血红无比,嘴巴大张开,发出恐怖的‘嘎嘎’怪叫声。 此时,铁门上方忽然打开了一条缝隙,缝隙陡然增大,‘砰!’地一声,一条大腿被扔了进来,当那条大腿尚在半空的时候,怪物就直接原地跳起,在空中衔住了那条大腿,尚未落地,那条大腿已经被它给吃了一半,落地之后,几秒钟的工夫,整条大腿就在它的‘咔嚓’声中完全被吞咽了下去。 它‘嘎嘎’怪叫着,扑向铁门。 这时候,铁门上空的缝隙再次打开,又是一条大腿被扔了进来,怪物一口咬住大腿,这一次,它没有落地,直接在空中开始了撕咬。 铁门的缝隙中接二连三扔进来数条大腿和手臂,它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面上,看起来诡异而恐怖。 这个怪物似乎对这些肢体特别的感兴趣,而且它的胃口好像大到没边,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它就吃掉了五条大腿和三条手臂。 一点骨头都没剩,一点残渣都没有,吃得干干净净。 吃完之后,它就跑到了血池旁边,一下子跳进去,闷头就开始喝血水,又喝了一肚子血水中,它从里面跳出来,开始在拍打着翅膀在房间内飞了起来。 它飞得高高低低,飞得起起伏伏,看起来似乎还不是很会利用自己的翅膀,或者说,这双翅膀挥动产生的力量还不足以支撑它的身体在空中飞翔。 “噗通!”一声,它撞到了墙壁上,墙壁脱落了几块碎屑,它的身体开始下落,它用爪子不停地抓着墙皮,留下了四道深深的爪印。 最终,它的身体掉落在了地上。 掉落在地之后,它似乎极其不高兴,它的嘴巴咧开直到脑后,一张血盆大口看起来触目惊心,它的双眼冒出凶光,一边‘嘎嘎’怪叫着,一边不停地用两根前爪拍打着墙壁。 “砰!砰!砰!”墙壁在它的拍击之下,发出巨大的声响。 它不停地拍打着,越拍打,似乎火气越大,最后,它索性用身体去撞击墙壁,它往后退开两步,‘砰!’都一声撞在了墙壁上。 第590节 墙皮脱落下来一层,碎屑纷落而下。 整面墙壁在它的撞击之下似乎开始抖动了起来。 撞击了一会之后,它似乎觉得没什么意思,再次振翅高飞,在空中滑翔盘旋。 “噶!”地一声怪叫响起,它在空中猛然一个转向,异常突然地朝着铁门顶上的那条缝隙撞去。 此时,缝隙前面正有两个黑衣人准备往里面扔大腿呢,他们完全没料到怪物会陡然间飞过来,缝隙刚刚打开了一点点,怪物骤然飞来,速度奇快无比,长长的嘴巴竟然直接插进了缝隙中,一口就咬在了其中一个黑衣人的手掌,‘咔!’地一声,手掌断裂,那名黑衣人痛叫一声从铁梯上滚落而下,掉在地上,惨叫连连。 怪物的眼神似乎变了变,看起来有些阴险,带着一丝的狡诈,它脖颈滚动了一下,那半个手掌便被它吃进了肚子里。 随后,它开始用身体不停地撞击着缝隙,撞击着铁门,发出‘砰砰!’的巨响声,这声音传遍了整个地下工厂,像是正有十几个人举着一把巨锤敲击一块巨大的铁器一般,声音巨大而响亮,而且每一下似乎都比上一下来得更重一些。 它的体能似乎无穷无尽。 缝隙越来越大,铁门凹陷了下去。 要是再继续这样撞击下去,铁门说不定真的会被它撞破。 在过去的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它的体型似乎又大了一圈,尤其是翅膀,几乎跟身体一样长短了。 最恐怖的是它口中的獠牙,刚开始的时候只有五厘米长,现在却有十厘米那么长了。 它的成长速度跟它的孕育速度一样,都超乎寻常的快。 此时,在铁门的外面,站着几十个黑衣人,手中全部握着麻醉枪,如临大敌一般地紧盯着铁门,伴随着铁门的每一下撞击声,这些黑衣人的身子就莫名地颤抖一下。 所有人都深刻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们培养出来了一个怪物,一个恐怖的足以让世人颠覆观念的怪物。 同时,还有另外一个问题是他们最为担忧的,他们究竟要如何控制这个怪物呢?仅凭手中的麻醉枪吗?在它刚生下来的时候,几颗麻醉子弹都击不倒它,等它长大之后,这些麻醉弹还会有用吗? “砰!”地一声巨响。 铁门再次凹陷,铁门里面的怪物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声,门外所有的黑衣人不由地往后退开了一小步,尤其是站在最前面的那几个黑衣人,此时已经面目煞白,握着枪杆的手都开始发抖了起来。 此时此刻,在监控室内,黑衣人会长,矮人院长,还有梅医生,三个人正站在屏幕前面,双眼一眨也不眨地紧盯着屏幕中的影像。 屏幕中显示的是怪物的房间,此时,怪物正在里面不停地撞击着铁门,每一下的力量都比上一次大许多。 三个人的表情都有些激动,有些兴奋,会长的双手不停地在身前搓着,矮人院长的肩膀拱起,看起来颇为紧张,梅医生的面皮紧紧绷着,似乎随时都会断裂。 在怪物再次撞击了一下之后,会长的嘴角猛地抖动了一下,他望向矮人院长道:“资料里显示,它应该不是这样的……这也太暴虐了……” 矮人院长轻哼了一声,他的声音中带着控制不住的紧张,他低低地道:“资料显示,它比现在还要暴虐,你要知道,它是什么东西孕育出来的,最重要的是,它还吃了我们的药剂,即使它最初的时候不暴虐,接下来也会越来越暴虐,现在,还远远未曾显现出来。” 会长的眼睛陡然睁大:“那我们要怎么控制它……将它制造出来,是想利用它控制另外那些蛇人的,可现在,我们看起来好像都没法控制它……” 矮人院长道:“别着急,我们既然能将其培育出来,就能将其控制住,不过现在它还太弱小,别看它看起来好像已经很强壮了,很具有攻击性了,但这才仅仅只是开始,它还在襁褓阶段,我们要用最快的速度将它的能力彻底开发出来,只有它变成真正的它,我们就有信心让它成为我们的武器。” 会长搓着手道:“既然如此……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会长的话音刚落,房间外面又是‘砰!’地一声巨响传来,银幕中的铁门已经被怪物撞开了一个豁口。 会长有些紧张地道:“它要出来了……” 矮人院长瞪大了眼睛,看着屏幕,喃喃自语:“它的体型似乎又大了一圈……” 梅医生的嘴角剧烈地颤抖,她紧咬着嘴唇,声音激动而兴奋:“它……究竟能长到多大?” 矮人院长的眼睛忽然锐利了起来:“大到——不可思议——” “砰!”又是一声巨响传来,豁口变大了许多,怪物的半个嘴巴伸了出来。 矮人院长忽然抬头,望向会长道:“不如我们把它和血红怪物关在一起吧。” 会长有些吃惊地道:“你是说那个好像一座肉山一般长着无数触角的血红怪物?” “是的。” “可是……那个血红怪物也是我们的产物之一啊,它的作用也很大……而且,关键是,血红怪物比这个怪胎大太多,关在一起,万一它们之间发生冲突,怪胎被吃掉了怎么办……” 矮人院长嘿嘿一笑道:“要是连这点自信都没有,我们如何用它来挑战整个世界呢?” 梅医生微微低头,将脸贴近了屏幕:“它……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会长深吸了一口气道:“好!就听你们的!”他略微停顿之后道:“对了,它叫什么名字来着?” 矮人院长紧盯着屏幕,低声道:“我们可以叫它翼蛇——” 会长点了点头,张开嘴欲言又止。 随后,他转过身,大步走了出去。 也就在这时,‘砰!’地一声巨响,铁门完全被撞开。 翼蛇‘嘎嘎’怪叫着从房间内飞了出去。 “呼啦!” 翅膀挥动,席卷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味。 黑衣人们纷纷抬头,目瞪口呆。 此时的它,已经比之前大了整整一圈。 “噶!”地一声怪叫,翼蛇两个爪子抓起最近的一个黑衣人,凌空一甩,长嘴猛地咬上去,‘咔嚓!’一声,那个黑衣人便被拦腰咬断,下半身掉在了地上,上半身被怪物吞进了口中。 “砰!砰!砰!砰!” 第591节 黑衣人们这才醒悟过来,手中的麻醉枪在一瞬间射出,无数发麻醉子弹射到了翼蛇的身上。 翼蛇在空中微微摇晃了一下,随后,又往前飞了一小段距离。 黑衣人们快速后退,再次发射了一轮。 几十发麻醉子弹射进了翼蛇的身体内,麻醉剂迅速发挥作用,翼蛇往前一挺,身子缓缓落地。 它竟然没有倒下—— 它四肢着地,开始往前爬,嘴巴张的很大,里面还有半颗血肉模糊的脑袋,正在它的牙齿间滚动着。 “噶!”它一声怪叫,将那颗脑袋吞了下去,身子猛然往前一拱,一口就朝着面前的黑衣人咬去。 站在最前面的几个黑衣人连滚带爬地往后退去。 “砰!砰!砰!砰!” 黑衣人们一边快步往后退,一边再次发射了一轮麻醉枪。 翼蛇赤红的双眼紧盯着黑衣人们手中的枪杆,似乎若有所思,很快,它的眼神变得飘忽了起来。 几秒钟之后,‘砰!’地一声巨响,它的身子终于倒在了地上。 这时候,黑衣人会长,矮人院长和梅医生已经站在了黑衣人们的身后。 会长在人群中高声道:“把它抬进血池里!关进透明罩中!” 忽然间,翼蛇的眼皮微微抖动了一下,它赤红的眼睛在眼皮底下微微转动,随后,紧紧闭了起来。 第305章 sr级别病人 每个地方,每个村落,每个社区,每个小镇,甚至是每个学校,都有其传说级别的人物。 这个传说中的人物到底存不存在,人们已经无从得知,只剩下口口相传的故事,那些匪夷所思的故事,那些让外来的人们听着目瞪口呆的故事,便成了这个传说中人物存在的唯一方式。 x精神病院中,同样有其传说中的人物,这个人物是病院内的一个病人,这个病人在没进来之前,就已经赫赫有名,进来之后,更是轰动整个病院,在当时,病院的鉴别病人危险性的系统都对其失效了。 这个传说中的病人超出了病院的最高等级设定,所以,当时病院特例为其设置了一个等级,也就是sr级,这个等级,只属于一个人,也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病人。 这个人为什么会这么危险,这么恐怖呢? 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这个病人能够逆转时空。 幸亏,将他关进了这里,要不然放在外面,他动不动就逆转一下时空,岂不是要坏国家大事? x精神病院承担了监禁并控制这名精神病人的艰巨任务。 那已是多年之前。 有人说是三年前,有人说是五年前,甚至有人说是二十年前。 没有人能够准确的说出一个数字,因为没有人真正见过这个sr级别的病人,都只是听说而已。 或许,他就活在人们的身边,倾听着他们诉说自己的故事,还添油加醋地吹嘘一番,只是人们不知道而已。 逐渐地,这个sr级别的病人,便成了病院内的一个传说。 病院内的所有人几乎都知道这个传说的存在,虽然版本不一,但是核心内容不会变,那就是这个人拥有着逆转时空,回到过去的特殊能力。 这是一个让人所向往的能力,如果这个病人真如传言一样神奇,那么许许多多的人都希望见到他,都希望让他帮帮忙,回到过去,改变一下自己的命运。 每个进入这家精神病院的人的一生,都是充满遗憾的。 如果他真的能够逆转时空,改变命运,那么就可以填满遗憾,只要填满遗憾,即使再回到这里,呆上一辈子,也无所谓了。 很多病人听到这个传说的时候都是这么想的,包括孙震阳。 但是不部分的病人在当时这么想了之后,过几天就忘记了,或者说,他们并未将脑中的想法付诸行动,只有孙震阳例外,孙震阳是真的想了,而且认认真真地想了,他不仅想了,他还去做了。 孙震阳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在第几年听说的这个sr级别的病人了,好像是两年前,又好像是三年前,或者是五年前……对于这个时间,孙震阳有些迷惑不解,按理说,他应该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听说的这个传说才对,或者说,他应该记得这个sr级别的病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才对。 毕竟,有可能,这个sr级别的病人进来的时候,孙震阳可能早就在这里了。 但是,很奇怪,孙震阳就是想不起来这个时间点。 好像是忽然有一天,他的脑子中蹦进了这个传说,同时蹦进了这个想法,然后,他就觉得这个sr级别的病人真的存在,真的有这个病人,而且,他一定要找到这个病人,让他帮助自己回到过去,填补自己的遗憾。 孙震阳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有的这个想法,他只知道自己现在每一天醒来都清晰地记得自己的使命,那就是想方设法找到这个sr病人。 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初梁哲要逃出去的时候,他没有选择跟梁哲一起出逃的主要原因之一,逃出去并不能改变他过去发生的事,而且,他还要面对着更加惨痛的现实。 这也就是为什么赵直几次邀请他一起逆反,他始终没有参加的主要原因之一。 这就是为什么孙震阳数年如一日,在病院内从不惹是生非,兢兢业业地配合治疗,甚至还照顾别的病人的原因之一。 当然,这也是孙震阳活下去的最大动力。 这个sr级别的病人不知从何时起,俨然已经成了孙震阳的精神支柱。 在过去的许多个夜晚,他都曾梦到这个sr病人,但是,每一次,他都只能看到这个病人的后背,看到他斑白的两鬓,看到他背负在身后的双手,而且,每一次,这个病人都穿着同一件衣服,他的衣服似乎跟孙震阳他们的衣服有些不一样……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孙震阳并不知道…… 在梦里的时候,孙震阳往前走一步,那个sr病人就往前走一步,他永远都追不上他。 他开始对着他大喊大叫,但是不管他怎么叫,那个sr病人就是不回头,始终背负着双手,目视前方。 这个奇怪的梦,持续了数年,几乎就要将孙震阳折磨疯了,有一次,他在梦里疯了一般朝前狂奔,就在他即将抓到那个sr病人的肩膀的时候,那个病人骤然往前一跳,越过了一条深渊,而孙震阳猝不及防,直接跌落进了深渊下面,怪梦变成了噩梦,他从噩梦中惊醒,隐隐约约之间,似乎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那个sr病人的侧脸……但是不管怎么回想,就是想不起来…… 终于,就在半个月之前,就在赵直和他的小伙伴们紧锣密鼓地筹备着逆反的时候,孙震阳在某一晚的梦境中,得到了这个sr病人的第一次回应。 第592节 那一晚,sr病人站在深渊的对面,孙震阳站在深渊的这一边。 还没等孙震阳说话,sr病人忽然低声道:“你过来。” 他的语速很慢,语气浑厚有力,像是一记重锤敲击在孙震阳的心脏深处。 孙震阳的心脏猛地疼了一下,后来苏醒之后,他依然能感觉到心脏的那股隐痛。 孙震阳跨步跳了过去,他站在sr病人的身后,距离他不到一米的距离,只要伸出双臂,他就可以掰住他的肩头,可是,孙震阳并没有这么做,他之所以没这么做,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因为他不敢,隐隐约约间,他仿似已经意识到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这件事情就藏在这个sr病人的正面上。 或许,转过他的肩头来,却忽然发现,这个sr病人正是孙震阳自己……那样,孙震阳的精神支柱就崩塌了,他肯定活不下去了…… 那个sr病人就那样直挺挺地站着,目视前方,好像远处正有一场有趣的戏,让他的双眼不舍得移开片刻。 良久过后,sr病人道:“你已经差不多了。” 孙震阳咀嚼着这句话中的意思,想了半天才问道:“什么……差不多了……” sr病人道:“差不多,可以见到我了。” 听见这话,孙震阳心头一阵激荡,他抑制住心头的激动,问道:“我……去哪里见你啊……” sr病人:“你觉得呢?” 孙震阳:“在这里?” 说着话,孙震阳就缓缓抬起了手,搭在了sr病人的肩头。 就在这时,sr病人骤然回头,还没等孙震阳回过头来,sr病人双手往前一推,便将孙震阳推下了悬崖。 孙震阳从噩梦中惊醒。 从此之后,他再也没有梦到过这个sr病人。 但是,经过了最后一场梦境之后,他明确地知道,自己肯定能够见到他,就在不久的将来,是在现实中见到。 所以,赵直逆反之后,他没有选择离开,逆反成功之后,他依然没有离开,他跟随着前来缉拿的特警们,进入了重病楼。 孙震阳很清楚,那个sr病人如果现在还活着,那么他必然是在重病楼内。 而且,根据梦境中提示的信息和孙震阳自己的揣测和推断,sr病人应该不是在正规病房内,有可能是被关在一个单独的地方,极其隐秘的地方,而这样的地方,应该是在地下。 孙震阳早已知道,这家精神病院的地下有着迷宫一般的下水道,据说,多年前,这里曾经是军事基地,后来又被改为监狱,最后才是精神病院。 孙震阳进入重病楼之后,和那些病人一起,被特警们关进了地下室中,这个地下室其实根本就不是一个地下室,而是一个粪便中转和处理的场所,也就是粪池。 梁哲曾经在这里住了大半年,没有一句怨言。 然而这些病人来到这里之后,有几个竟然受不了这里的味道和人员的拥挤,直接自杀了。 五十个病人挤在一个不到一百平米的地方,中间还有一个二十平米的粪池。 距离他们进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五天五夜,在这期间,这些病人似乎已经被彻底遗忘了,他们没得到一口饭吃,也没得到一口水喝。 有些饿的不行了的病人,甚至开始吃起了屎。 但是吃完之后,又迅速吐了出来。 幸亏下水道中偶尔会有一些水流下来,虽然很脏,但是至少比没有强,人可以不吃饭,但是不能不喝水,这些脏水成了这些病人的唯一支撑。 五天过后,已经倒下去了一批人。 本身这些病人的身体就很弱,在这样的极端情况之下,肯定受不了。 截止到目前,尚且睁着眼睛的病人,只有五个人了,大部分的病人要么就已经死了,要么就是处于奄奄一息的状态。 孙震阳正是睁着眼睛的五个人中的其中一个。 除了他之外,还有肖点点,那个时时刻刻在玩弹珠的女孩,以及邓小台,那个手中握着一张泛黄的纸张,不停地在左右观望,似乎在等人的女孩。 另外还有一个自称是画家的精神病人,名叫纪小白,他还在用手指蘸着屎在地上画画,还有一个叫大j的歌唱家,最开始的时候,他还不停地嚎叫,现在只剩下偶尔的哼哼声了。 这五个人,睁着眼睛,左右观望。 其中,当属孙震阳的眼睛最亮,眼神最毒。 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需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找到那个sr病人,只有活下去,才能逆转时空,才能填补过去的遗憾。 但在这里没有食物,是令他最头疼的。 不过,他早已有了打算。 只要熬到最后,那些死去的人,便都是他的食物。 孙震阳嘿嘿一笑,忽然间,他的余光一撇,看见了肖点点,肖点点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在直直地盯着他看。 孙震阳迅速将脸上的笑容隐去了,微微闭起眼睛,开始养神。 但是,他感觉到那双眼睛始终在盯着他,眼神竟然有些毒。 孙震阳轻咬了一下牙,将头歪向了另外一边。 “咕噜噜!” 一个弹珠在泥泞的地面上滚动了起来,滚到了孙震阳的脚边。 孙震阳微微睁眼,紧盯着那个弹珠,若有所思。 第593节 第306章 碰头 天空阴沉,冷风嗖嗖。 细雨在空中飘,如同一双无形的手在左右轻抚,被抚摸到的人或物,身上就会留下印记,那印记就是湿漉漉的雨滴。 重病楼的铁门,在铁胃金刚牙的撕咬和鬼手魔山的掰扯之下,终于被打开了。 铁胃金刚牙的四颗门牙掉了三颗,当铁门彻底被弄开之后,他躺在地上,嘴里的血止不住地流,他已经没有一丁点的力气爬出去了。 鬼手魔山也不行了,他的全身被鲜血浸满,掰开之后,他的身子顺势前倾,上半身倒在了铁门外,下半身依然在铁门内。 梁哲坐在门边上,眼神木然地望着外面,自由已经近在眼前,可是他却没有力气走出去了,他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甚至睁着眼睛看都已经是一种奢侈。 章悦倒是非常精神,她身上受的伤并不多,而且旁边还有一个小警察黄义保护着,整个过程中,黄义的眼睛没有移开过分毫,始终紧盯着章悦,章悦的一举一动,章悦的一颦一笑都足以让黄义的小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章悦第一个走出去,她走出去之后,站在外面看了一会,似乎有些吃惊,随后,她急忙走了回来,将梁哲拖了起来,说道:“外面已经不像样了,你快出去看看吧。” 梁哲气喘如丝,章悦搀扶着他的右臂,黄义搀扶着他的左臂,两个人几乎是架着梁哲走出去的。 梁哲终于踏在了真实的土地上。 距离上一次,他踏在土地上,已经是半年多以前了,那一次,他是出逃,飞雪连天,他在雪地中奔走,身后是呼啸的狼狗和穿梭的子弹,他的三个小伙伴都被当场杀死,只有他,活了下去。 他之所以能活下来,并不是因为他足够幸运,只是因为,他还有被利用的地方,梁哲早已深刻地明白这个残酷的现实。 他微微仰头,冷风吹拂着他的面颊,脸上的伤口开始发疼,细雨落在他的脸上,那雨滴好像是火苗子一样,烧得他的脸颊火辣辣的疼。 他忍不住痛叫了起来。 但即使是如此剧烈的疼痛,梁哲依旧没有低下头去,他仰头看着天空,看着阴沉的天空,天空中没有任何的杂质,没有太阳,没有白云,什么都没有。 这样阴沉的天空让梁哲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很奇怪,当他真正从重病楼中逃出来之后,他竟然没有一丝的轻松,反而觉得越发沉重,他意识到了一个在之前没有意识到的问题:这一次,是不是又像上一次一样早已被监视了呢?只不过成本更大了一些……损失更惨重了一些……过程更波折了一些…… 阴沉的天空像是一张阴沉的脸,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盯着他的病友们,盯着整个精神病院。 这张阴沉沉的脸,让梁哲感觉到了一丝的绝望。 梁哲轻叹了一口气,左右看了一眼章悦和黄义,随后,他扭过头去,望向了身后,铁胃金刚牙正在用他那双血淋淋的双手往外一点一点地爬着,鬼手魔山瞪着眼睛,望向外面,他的眼睛里面没有了那种炽热的火焰,反而显得有些空洞,有些游离,甚至有些木然。 看了一会之后,梁哲重新扭过头去,将目光投向了整个精神病院,病院内显得有些杂乱,有些萧条,草木已经长疯了,有的甚至已经伸到了道路中央,一看就是很久都没人打理过了。 这里不像是一家病院,倒像是一块巨大的墓地。 梁哲若有所思地轻声道:“我们走吧……” 章悦道:“去哪啊?” 梁哲苦笑一声:“还能去哪,院警们虽然死了,但是护士们应该没死……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护士……” 章悦忽然道:“我自己就是护士……对,我们先救人要紧……” 说罢,她朝着黄义点了点头,黄义一直都在盯着章悦看,看见章悦对她点头,他如同获得圣旨一样,急忙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几乎将梁哲拽离了地面,开始拖着梁哲往前走。 待他们刚刚走到普通病区楼门口的时候,院警楼的大门忽然‘砰!’地一声被打开,一个人从里面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正是赵直,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是鹰眼和光头墙。 赵直跑出院警楼之后,就朝着梁哲大叫了一声:“梁哲!真的是你!” 喊声刚完,他的脚下一绊,竟然跌倒在了地上,身后的鹰眼和光头墙立马上前,将赵直搀扶了起来。 赵直嘴巴里面啃着一把草,他将口中的草‘噗!’地一声吐在了地上,草上挂满了血,随风摆动。 他被两人搀扶着继续往前走,他的身子走的东倒西歪,脑袋摇摇晃晃的,看起来随时都会摔倒,可他还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以最快的速度朝前奔去。 梁哲也在章悦和黄义的搀扶之下,朝着赵直他们走去。 终于,他们在中间汇合了。 赵直一把握住了梁哲的手,因为体力不支,他的整个身子几乎靠在了梁哲的肩头上。 梁哲也有些支撑不住,就要往后倒去,幸亏黄义扶住了梁哲,要不然他和赵直就一起倒在地上了。 赵直深吸了两口气,缓缓抬起了头,望向梁哲:“刚才……我正在天台顶上查看……正好看见重病楼中走出来几个人……我当时感觉就像你……没想到真的是你……” 梁哲轻轻抚摸赵直的后背,抚摸了一会之后,他才轻声道:“昨晚那阵狼嚎……就是你们吧……” 赵直望向梁哲,此时梁哲虽然已经身受重伤,但是他的目光还是那么深邃,眼神还是那么锐利,似乎一眼就能看穿赵直的内心。 赵直苦笑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 随后,赵直望向了梁哲的身后,低声道:“重病楼……就出来你们两……哦,不对,是你们三……” 梁哲道:“还有两个在后面……如果你想听过程,我后面可以详细跟你说,但是现在,他们都需要治疗……不然危在旦夕……” 赵直点了点头,望向身后的鹰眼道:“鹰眼,你去把那几个护士叫来吧……我们需要她们的帮助……” 随后,赵直艰难地迈开步子,朝着普通病区楼走去,边走边道:“我们去里面的医疗室……” 章悦和黄义搀扶着梁哲,走进了病楼里面。 很快,鹰眼就领着四个护士下来了,厉山也跟着下来了,虽然体力还有些不支,但是走路已经没啥大碍了。 铁胃金刚牙也被抬进了医疗室里。 最后,几个病人连同护士一起,加起来一共八个人,将鬼手魔山那如同小山一般的身躯硬生生拖进了病楼里面,但是因为他的身躯实在太大,没法抬进医疗室,所以只能在外面的走廊给他打了一个地铺,将他放在了上面。 一行人终于安置妥当,护士们开始对他们进行包扎和治疗,章悦也参与了进去。 第594节 取子弹的过程可谓惨不忍睹,尤其是鬼手魔山,整个过程中他都在撕心裂肺地吼叫,整个病楼在他的吼叫之下,似乎都开始抖动了起来。 几个护士不得不在耳朵里面塞进了棉花,才不至于让耳朵被震伤。 在替鬼手魔山取子弹和包扎的过程中,梁哲没有躺在他自己的病床上,而是静静地躺在鬼手魔山的旁边,一只手放在鬼手魔山的胸口处,不停地在鬼手魔山的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要是没有梁哲,这些对着鬼手魔山动刀动叉的护士们,估计早就被撕成好几瓣了。 终于,她们将鬼手魔山包扎好了,虽然他的身体内还有好几颗子弹没有取出来,而且,胸口处那颗子弹已经几乎触到心脏了,护士们也不敢随便取,生怕一个不小心,触到心脏,那就真的危险了。 幸亏,鬼手魔山的身体足够强壮,大部分的子弹都被挤在肌肉中间,并没有伤到筋骨,也没有损伤内脏。 他的身体,更像是一个奇迹。 只不过这奇迹也是人肉之躯,人肉之躯,难免受伤,况且还是子弹,此时的鬼手魔山反而还显得真实一些,更人性化一些。 包扎好之后的鬼手魔山显然已经筋疲力尽了,他口中喃喃低语着,说着听不清楚的话语,一只手轻轻地拍打着地面,发出有节奏的微弱声响。 梁哲也在拍着地面,似乎是和鬼手魔山沟通。 良久过后,鬼手魔山终于闭上了双眼,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这时候,梁哲才从地面爬起来,返回了病房。 护士们开始对梁哲进行包扎。 紧张忙碌的两个多小时终于过去了,几个受伤的病人全都被包扎好,纷纷躺在各自的病床上休息。 赵直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梁哲的床头,望着梁哲。 两个人都沉默着,似乎在想心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赵直忽然幽幽地道:“梁医生,之前你一直跟我说,这个病院是逃出去的,今天,我似乎才真正明白过来……” 梁哲微微扭头,望向赵直:“你发现了什么?” 赵直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发现……我的身体内有个人……准确的说,是我的身边有个人……一直在监视着我……” 梁哲忽然笑了起来:“或许,只是因为你是梁正义而已。” 赵直摇了摇头,神色坦然地道:“我是梁正义还是赵直,已经不重要了,那只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我现在已经知道我到底是谁,我能干什么,我正在干什么,我对自己有一个清晰的认知……但是,我现在不知道的是,那个在监视我的人究竟是谁?” 梁哲道:“或许是你多心了,根本就没有那个人,一切都是你的内心在作祟。” 赵直再次摇头,他紧盯着梁哲,一字一句地道:“如果我告诉你……那些被我们杀死的院警的尸体都没见了……冷空和铭人也被我们杀死了……但是他们的尸体只几个小时后就没见了……你会怎么想?” 梁哲依旧轻描淡写地道:“或许,还有其他的人,偷偷将尸体挪走了,或者是吃掉了。” 赵直坚定地道:“不可能……整个院警楼里只剩下我们几个人了……就算是真的有别人,我们也会发现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那些人,我们根本就看不见……” 梁哲忽然紧紧闭上了嘴巴。 赵直也闭上了嘴巴。 周围的空气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 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正在拨弄着空气,他们能感觉到空气在他们脸上流动,能感觉到那双手正在身边挥来挥去,可他们就是看不见。 良久过后,梁哲忽然道:“活下去,有时候并不是恩赐,而是惩罚。” 说完之后,他便闭上了眼睛,似乎很疲劳。 赵直忽然站了起来,双手按在床头,紧贴着梁哲的面颊,声音低沉地道:“梁哲,你到底还知道什么?告诉我好吗?现在,我已经生不如死了。” 梁哲没有睁开眼睛,他的眉头紧紧皱起,沉默了片刻之后,他才道:“有些事情,我也没有想明白……不过,我能感觉到,真相已经不远了……甚至可以说,迫在眉睫了……” “砰!”地一声,赵直跌坐回了椅子上,他气喘吁吁地道:“梁哲,为什么我有种被欺骗的感觉呢……” “被谁欺骗?” “被我自己。” 梁哲睁开眼,望着赵直:“如果你是梁正义的话,那么你真的就欺骗了你自己,可你并不是。” “或许吧……” 赵直长吁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他太累了,最近一个月都没怎么休息过,现在已经接近临界点了,他需要好好休息休息,但是他闭上眼,却发现自己根本毫无睡意,他只是感觉很累很累,但是却根本睡不着,他的心理很焦虑,很恐慌,甚至有些莫名的害怕。 他连着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好像是梁哲的,那个声音说:“或许,并不是我们在精神病院中,而是精神病院住在我们心里。” 这个声音在赵直的脑海中盘旋回荡着,慢慢的,慢慢的,他似乎看见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像,那个影像似曾相识,但他无论如何就是想不起来。 终于,赵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307章 翼蛇大战血红怪物(上) 地下工厂。 一片血腥之气。 经过了数月的研究,地下工厂的这些人们终于造出来了一个怪物,一个嗜血如命的怪物,这个怪物被他们称之为翼蛇。 翼蛇从出生到现在已经46个小时了,在这46个小时里,它先后杀掉了三个黑衣人,咬掉了一个黑衣人的手掌,此时,它其实还在是襁褓阶段,还是婴儿期。 第595节 它从来只吃人肉,只喝人血,这个怪物恐怖到令人发指,成长的速度也令人发指,似乎地下工厂所有人身体内的怨气和怒气都全部灌输进了它的躯体内,它是一个充满着负面能量,极具毁灭力的怪物。 截止到此,【思维空洞】的计划已经临近尾声,剩下的就是静待着怪物的成长和把他们制造所有的东西全部整合起来。 人间即将面临着一波残酷的杀戮和疾风骤雨一般的暴虐死亡。 工厂的地下三层中,那些被冷冻在仓库中的蛇人全部瞪大了眼睛,伴随着翼蛇每一声巨大的怪叫,他们的身体就莫名地颤动一下,虽然翼蛇在二楼,他们在三楼,但是翼蛇一叫,他们就能够听到,似乎他们和翼蛇之间有着某种特殊的联系方式。 当翼蛇被麻醉枪击倒之后,这些蛇人竟然全部动弹了起来,开他们始用头撞击着透明罩,吼间发出‘吱吱’的喊叫声,整个冷库被这样的声音所填满,听起来诡异而恐怖。 但是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异状,大部分的黑衣人都在二楼密切关注着翼蛇的一举一动。 这些冰冻着的蛇人属于实验的成品,虽然不一定完美,但具有一定的研究价值和利用价值,而且,他们是成系统的,但是,还有一些蛇人是废品,他们是研究的失败品,并没有被关进透明罩中,而是被遗弃在各个阴暗的角落里,下水道里,废弃的仓库里等等见不得人的地方。 当初赵直逃生的时候,在普通病区楼的地下二楼中见到的那些有着长舌头在地上爬行的怪物们,就是活体研究的废品,这些废品虽然被遗弃,但是却并没有彻底被毁灭掉,只是任他们自生自灭。 时至今日,这些废品们虽然已经枯瘦如柴,奄奄一息,只能在阴暗的角落中静候着死亡的降临,但是在翼蛇降生之后的第一声怪叫过后,他们就睁开了眼睛,在翼蛇逐渐长大,怪叫也变大了之后,他们竟然从角落中缓缓爬了出来,他们的眼睛是血红色的,在暗夜中闪出阴狠而饥渴的目光,他们的身体在地上缓慢地蠕动,像是蛇一样,他们的四肢似乎已经退化了,或者说,不知道该怎么用了。 他们全部从角落中爬了出来,在黑暗的通道中爬行着,嘶叫着。 翼蛇的叫声似乎直接进入了他们的脑海中,他们在这个声音的指引下,一点点往前爬着,往上爬着,他们在汇聚,在集合,在黑暗中寻找出路。 除了这些成品的蛇人和废品的蛇人之外,还有那些坟地中的血蛇,也开始躁动了起来,但它们的躁动又跟那些蛇人不一样,它们更多的是一种不安,它们在坟墓地面阴湿的巢穴中扭动着身子,红色的双眼中射出两道略带惊慌的目光,逐渐地,它们的身子舒展开,它们的头一点点往上探,终于,它们从坟地中钻了出来,破土而出的一刹那,它们似乎长吁了一口气,感觉舒畅了许多。 此时的天空正飘着小雨,小树林里有些浅浅的积水,在许多天之前,它们的食物就已经断掉了,没有人给它们送尸体,它们已经饿着肚子蜷缩在巢穴中好几天了,现在,它们全都钻出来了,不知是饿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小树林中的坟墓有上百个那么多,其中一个最大的坟墓依然很安静,蛇王就住在这个坟墓里,这个坟墓连接着地下工厂,蛇王并没有钻出来,不知道是不是正在沉睡,或者正在地下工厂的小屋中吃着独属于它的食物。 当无数血蛇从墓地中钻出来,趴在坟头上,撅着脑袋望向天空的时候,天边忽然响起了一阵闷雷。 闷雷隆隆滚过,如同战鼓一般。 这些血蛇们的脑袋撅得更高了,血红的双眼开始滴溜溜乱转。 闷雷由远及近,隆隆的声音也由沉闷变为响亮。 骤然之间,‘咔嚓’一声响,一道惊雷撕裂开阴沉的天空。 细雨陡然变大,豆大的雨滴啪啪落下,敲击着树叶,敲击着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场雷雨悄然而至。 此时已是夏末秋初。 或许,这将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雷雨了。 天空中的阴云已被黑云所替代,黑云彻底挡住了光亮,整个天空阴沉沉的,此时虽然是下午,但是看起来却好像是深夜一样。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雷雨倾盆而下,来的又快又猛,猝不及防。 “呼!”一阵风骤然吹来,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来的毫无征兆,这一阵风是先头兵,风吹过,雨帘晃动,树枝微摇,很快,归为宁静。 随后,一大片风席卷而来。 雨帘彻底倾斜,树木全部晃动了起来。 雨滴打在这些血蛇的脑袋上,并没有让它们的脑袋低垂下去,反而越发高涨了起来,它们沐浴着雷雨的敲击,感受着狂风的吹拂,良久过后,似乎是说好的一样,所有的血蛇的脑袋全部降了下去,然后身子一滑,滑下了坟墓,落入了积水中。 它们在积水里面扭动起了身子着。 血蛇的数量越来越多,足足有上百条,有大有小,有长有短,但是它们的身体都是红色的,眼睛也是红色的。 此时,积水还不算深,血蛇的身体在积水中起起伏伏,它们游着游着,自动分为了两个方向,一个方向是小树林深处的铁皮木屋,另外一个方向则是病院楼。 蛇王还是没出来。 就在这些血蛇们因为莫名的原因而集体出动的时候,地下工厂的二楼内,几十个黑衣人护送着翼蛇来到了东区尽头的那个巨大的圆顶房间内。 在那个房间的正中央,有一个巨大的血池,血池里面有一个半圆形玻璃球。 玻璃球足足有五米高。 血水在血池里面快速流动着。 就在黑衣人们刚刚进入房间内之后,“噗呲!”一声,血水忽然冲天而起,将半圆玻璃球的玻璃壁染成了血红色。 血水沿着玻璃壁一点点往下褪,形成了一道道流动的弯弯曲曲的血线。 伴随冲天而起的血水,一个全身血红,长着十几条触手的怪物,从池子里面缓慢冒出了头。 它通体血红,两只眼睛也是血红色的,足足有人类的一个拳头那么大。 它的脑袋光秃秃的,椭圆形,好像一个巨大的肉瘤,比成年人的脑袋足足大了三倍不止。 它有两条腿,但从大腿往下,从小腿开始到双脚为止,延伸出了许多的枝节,像是大树的树根分叉一样,又像是不停延伸分裂的藤蔓,那些枝节成了一条条触脚。 它有两只手臂,两只手臂也和双腿一样,从肘关节处就开始分裂,裂成了一条又一条细长的触手。 它,正是那个恐怖的血红怪物。 “砰!”地一声巨响。 血红怪物猛地撞击到了玻璃壁上,玻璃球在水池中微微颤抖了一下,里面的血水再次铺洒开来。 黑衣人们在矮人院长的指挥下,将翼蛇抬到了血池旁边。 几个黑衣人开始摇动着靠墙的一个巨大的机器,随着机器发出沉闷的转动声,血池在中间一分为二了,血水哗啦啦隐没了下去。 就在这时,黑衣人将翼蛇放入了血池的边缘,翼蛇迅速沉入了血水深处…… 第596节 随后,机器再次转动,血池缓慢地闭合,血水从底下哗啦啦冒出来,翼蛇的身躯也被冲了上来,从血池外围冲进了玻璃罩中。 翼蛇的身体在玻璃罩内的血水中起起伏伏,它的嘴巴张着,血水流进去,又流出来。 玻璃罩中的巨大血红怪物忽然变得异常暴躁了起来,它双眼蹬着这个陌生来客,眼神中出现了一种不同于往常的不安和焦虑,这个不知死活的小东西不及它身躯的十分之一,但是血红怪物却似乎对它很是忌惮一样,它摆动着躯体,撞击着透明罩,发出巨大的声响,似乎有些害怕。 撞击了一会之后,血红怪物退到了一个角落里,紧紧盯着翼蛇浮动着的身躯。 过了良久,它试探性地伸出了一条触手,摸了摸翼蛇的脑袋,见翼蛇没有反应,它又摸了摸它的脖颈,见翼蛇还是没有反应,它的胆子似乎大了起来。 它的几条触手同时伸出,以极快的速度缠住了翼蛇的身躯,当它将翼蛇缠住之后,它似乎一点都不害怕了,它发出了一阵恐怖的怪叫声,随后,触手摆动,猛地将翼蛇从血水中拽了出来,扔向了半空。 血红怪物紧盯着在空中的翼蛇,嘴角咧开,似乎是笑了出来。 但是,迅速地,它那恐怖而怪异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它看见在空中翻滚的翼蛇睁开了眼睛。 “呼啦!”一声响。 翼蛇在空中一个翻转,翅膀挥动起来,斜着飞向了玻璃罩,它的两条爪子猛地一蹬玻璃,迅速反弹,同时快速地挥动翅膀,身子陡然间拉高。 “呼啦!呼啦!” 翼蛇振翅高飞,扑向了血红怪物。 血红怪物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翼蛇的长嘴已经咬住了它那塌陷的脸颊。 “噗呲!”一声响。 血红怪物的半边脸被翼蛇硬生生撕了下来,甩向了空中,翼蛇的身子旋转而起,在半空将那半边脸衔住,迅速吞了下去。 “嘎噶!嘎嘎!” 翼蛇在空中振翅,高高低低,发出恐怖而畅快的怪叫声。 “呜!” 血红怪物半边脸在瞬间被撕掉,它疼得呜嗷乱叫,同时一股强大的怒火迅速升腾了起来,它全身所有的触手一起出动,如同皮鞭一般,甩向了空中的翼蛇。 第308章 翼蛇大战血红怪物(下) 五米高的透明玻璃罩中,翼蛇和血红怪物展开了殊死搏杀。 血红怪物的身躯巨大无比,翼蛇在它的面前显得有些弱小,但是翼蛇的身形矫健,又有翅膀,能在空中飞行,所以血红怪物并不占多少便宜。 最关键的是,翼蛇出乎意料地聪明,它的聪明程度并不亚于一个正常的人类。 当血红怪物的触手如同皮鞭一样抽向翼蛇的时候,翼蛇原地不动,当触手临近它跟前的时候,它猛地一蹬玻璃,身子借力前冲,身形骤然下降,如同直升机一般斜着冲向了血红怪物的下体。 血红怪物急忙收缩触手,试图缠住翼蛇,但是血红怪物的速度明显太慢,在眨眼之间,翼蛇已经冲向了血红怪物。 “噶!”地一声怪叫,翼蛇一口撕下了血红怪物的腰上的一块皮肉,它没有恋战,迅速飞起,再次避开了已经窜到它跟前的触手。 血红怪物嗷嗷乱叫,身子在透明罩中左冲右撞,透明罩发出‘砰砰!’的巨响声,让人不由地担心透明罩直接会被其撞碎。 翼蛇在血红怪物的四周飞来飞去,时不时地俯冲而下,撕咬着血红怪物的下体,一旦咬上一口,就迅速撤离。 短短的时间内,血红怪物已经多处受伤,被撕咬的部分鲜血淋漓,黑红色的血液从它的皮肤内流出来,将它的身体也染成黑红色的了。 忽然间,血红怪物瞪大了双眼,所有的触手一起撑地,巨大的身躯骤然跃起,随后,猛然落地—— “哗啦啦!”血水冲天而起,将尚在空中的翼蛇溅的满身血水,同时也遮住了翼蛇的视线,翼蛇的翅膀上全部都是血水,飞行的高度和速度不由地放慢了下来。 就在血水充斥在整个玻璃罩内的时候,血红怪物狂吼一声,对着翼蛇的方向就冲了上去。 “轰!”地一声,血红怪物巨大的身躯直接装在了翼蛇的身上,将翼蛇顶在了玻璃上。 此时,血水才哗啦啦落了下来。 血红怪物用肚子顶住翼蛇,几只触手分别拽住了翼蛇的后爪和脑袋,随后,血红怪物的身子往后一撤,将翼蛇从玻璃壁上松开,然后用触手将其举了起来。 所有的触手一起出动,将翼蛇牢牢缠住了。 “呜!呜!”血红怪物怒声狂叫着,触手的力量加大,扭曲着,颤动着,在翼蛇的身上缠了一圈又一圈。 翼蛇被牢牢缠住,就像一个被蚕丝缠住的茧一样。 翼蛇的眼睛被触手包住,紧紧闭着,它的爪子奋力动弹了两下,但是却没有挣开触手的捆绑。 翼蛇似乎被撞昏迷了。 血红怪物一边怪叫着,一边张开了嘴巴,它的嘴巴巨大无比,里面红彤彤的,好像一个血红色的巨大染缸。 它的嘴巴里面深处了一条又粗又长的舌头,舌头缓缓伸向了被层层捆绑着的翼蛇。 这时候,一直站在血池外面观看的黑衣人社长搓着手,紧张地道:“它不会……真的被血红怪物吃掉吧……” 矮人院长紧盯着血池,低低地道:“要是被吃掉,证明它并不是我们想要的那个东西。” 此时,血红怪物的长舌头已经伸到了翼蛇的跟前。 “嗖!”地一声,长舌骤然黏在了翼蛇的脖颈上。 舌头开始蠕动,开始震颤,如同电钻一样往翼蛇的身体里面钻,但是不知为何,钻了半天却没有钻进去分毫。 血红怪物发出了一声怪异的叫声,它的身子往前移动,似乎想要看清翼蛇脖子上是不是镶着什么铁片一样的东西。 就在血红怪物即将靠近翼蛇的时候,翼蛇忽然‘噶!’地怪叫一声,双眼猛然睁开,随后,它的脑袋往右边一震,瞬间挣开了头上的两条触手,然后长嘴张开,往后一扭,一口咬住了脖颈上的长舌。 “嘶啦!”一声响,血红怪物的舌头被咬断了一截。 第597节 血红怪物痛叫一声,触手上的力道不由地松了下来。 也就在这时,翼蛇全身用力,‘嘎嘎’怪叫着,身子猛然一扭,‘啪啪啪!’腰间的几条触手被它直接给扭断了,它振翅而起,拽着尚在身上的十几根触手,朝着高空飞去。 它越飞越快,越飞越高,血红怪物身上的触手像是皮筋一样,被它越拉越长,陡然间,翼蛇猛然俯冲向下,‘哗!’地一声,一头扎进了血水中。 血红怪物的触手越来越长,越来越细,突然,血水‘哗!’地一声破开,翼蛇在水底绕了一圈之后,再次飞了上来。 翼蛇‘嘎嘎’怪叫着冲天而起,它身上的十几条缠绕着的触手也跟着它冲天而起,但是触手似乎有一部分被留在了血池底下,看起来好像是从血水中伸出来的一样。 血红怪物这才明白过来,翼蛇将它的触手缠在了血池底下的铁栓上。 血红怪物反应过来之后,刚要松开触手,可是,此时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啪啪啪啪!’一连串的脆响声,血红怪物的触手全部断掉了。 “轰!”地一声,血红怪物被触手大力反弹,竟然一屁股坐在了血水中。 就在血水飞溅的在半空的时候,翼蛇在空中一个转向,迅速冲向了血红怪物。 “噶!”地一声怪叫,翼蛇那没有张开的长嘴如同一把利剑一样直接刺进了血红怪物的右眼中。 右眼眼球直接爆裂。 血红怪物痛声吼叫着,在血水中翻滚了起来。 “哗啦啦!哗啦啦!” 血水在血池中冲天而起,整个透明罩里血红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了。 陡然间,血红怪物发出了一阵巨大的吼叫声,它的身子从血水中艰难地爬起来,一只眼睛已经成了空洞洞的血窟窿,另外一只眼睛因为愤怒而充血,变得黑红黑红的。 它狂声吼叫着,开始对着翼蛇剧烈地撞击了上去。 翼蛇在左边,它就朝着左边撞去。 翼蛇在右边,它就朝着右边撞去。 “砰!砰!砰!砰!” 血红怪物巨大的身躯撞击着透明罩,透明罩发出骇人的声响,在血池中左右移动着,摇晃着。 翼蛇悬空停在了玻璃罩的边缘上,两只后爪贴在玻璃上,挥动着翅膀,保持着身体的平衡,对着血红怪物发出了一连串怪叫声,那怪叫声听起来像是嘲讽,又像是勾引。 血红怪物哪里忍受得了,它后撤两步,再次撞击了上去,现在,身体就是它最大的本钱和优势了,它想要用自己的身体将翼蛇压扁,压成肉饼。 “砰!”地一声巨响,透明玻璃罩在血池中往前滑了一小段距离,紧紧靠在了血池的边缘上。 血红怪物低头一看,翼蛇并没有被自己压扁,反而停在了自己的肚子上空,阴狠地望向它。 血红怪物猛然后退,翼蛇的身体慢慢下降,又悬浮在了刚才的位置上。 血红怪物没有多想,再次撞击了上去。 “砰!”又是一声巨响。 透明玻璃罩的边缘发出一阵‘嗡嗡’的震颤声,一道裂纹从底部出现,但是被血水给掩盖住了,外面的黑衣人并没有看见。 翼蛇还是没有被压扁,这一次,它竟然直接跳上了血红怪物的肩头,翼蛇在血红怪物的肩头上猛地咬了一口,待血红怪物在血池中愤怒地左右冲撞的时候,它再次飞向了刚才的那个地方,悬浮在上空,然后朝着血红怪物叫了两声。 血红怪物面目狰狞,这一次,它发誓要将翼蛇撞死,此时,血红怪物看起来像是一头牛,而翼蛇则如同一个斗牛士。 翼蛇对着血红怪物挥动了两下翅膀,如同斗牛士对着牛煽动红色的斗牛布。 随后,血红怪物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朝着翼蛇撞去,这一次,不论是速度还是力度都比之前大了许多。 这一次,翼蛇竟然没有躲避,它挥动着翅膀保持身体平衡,后爪蹬着玻璃,然后将长嘴紧闭,往前直直地撅起。 就在血红怪物即将冲向翼蛇的时候,翼蛇后爪猛地一蹬玻璃,身子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朝着血红怪物的肚皮弹射了过去。 “砰!”地一声巨响。 血红怪物撞击到了玻璃罩上。 玻璃罩的边缘裂缝陡然变大,如同冰面上的裂痕一样,弯弯曲曲地延伸,然后迅速变长。 “轰!”地一声响。 玻璃罩碎裂了。 血红怪物的身躯在血池里面摇摇晃晃,摇摇晃晃,它往前走了几步,一只脚刚刚迈出玻璃罩,身子便‘噗通!’一声倒了下去。 外面的黑衣人吓坏了,全都举起了枪,对准了血红怪物。 血红怪物的嘴巴里面发出一阵低声哼叫声,它的身子不停地震颤着,它那断掉的触手在空中兀自摆动,它的脑袋在水面上微微起伏,它的一只眼睛睁得很大,眼神中充满了怀疑和惊惧。 翼蛇没见了—— 难道它真的被血红怪物撞死了? 黑衣人们缓步往前,将血红怪物团团围住。 骤然间,血红怪物微微翻了一个身—— 黑衣人们目瞪口呆。 在血红怪物的肚子中央,破了一个大洞。 里面黑咕隆咚的,但是隐约之间,似乎有个黑影正在快速地蠕动。 第309章 爱,死去活来 第598节 铃儿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没有人照顾她,没有人关心她,作为一个刚刚临产母亲,她此时的处境有些悲凉。 她数次醒来,又数次疼得昏迷了过去。 这一次,在一阵‘嘎嘎’的怪叫声中,她再次苏醒了过来,她全身是血,躺在床上瑟瑟发抖,她又冷又痛,浑身上下没有一丁点的力气,她面容憔悴,嘴唇发青,在短短的几天内,她像是老了好几岁。 她艰难地翻了一个身,试图从床上坐起,可是没成功。 她的耳边回荡着那阵‘嘎嘎’的怪叫声,她知道,那是她的孩子的叫声,不管她生出来的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那总归是她的孩子,是她的血肉。 她现在已经是一个母亲了。 从一个女人成为一个母亲,最大的转变就是拥有了纯真的母爱,她睁开眼的瞬间,就开始挂念她的孩子,那‘嘎嘎’的叫声,就是她孩子的啼哭。 她知道,自己的孩子此时肯定正在受到那些黑衣人的摧残。 她心如刀绞。 她已经不在乎自己身上的疼痛了,她想要见到自己的孩子,想要抱一抱他,想要告诉他,一切都很安全,妈妈在。 可是,她现在根本就动不了,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才能够将手臂微微抬起来。 就在铃儿在床上挣扎着想要起身的时候,房门忽然传来了‘咔哒’一声响,随后,门被轻轻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是个女人,穿着黑衣,戴着口罩。 虽然还没有看清这个人的脸,但铃儿第一眼就已经认出她来了—— 她正是小玉。 铃儿的全身剧烈地抖动了起来,她的抖动是因为控制不住的激动。 过去的几天如同几年那么长,从最开始为了救助小玉,铃儿独自一人爬入下水道,几经波折来到了地下工厂,原本想要求助矮人院长,没成想却被关进了小屋里,和余文泽独处一室,然后失身怀孕,生下了一个怪物……时间虽然只有几天,但是真的感觉像是几年一样…… 当小玉反手关上门,摘下口罩之后,铃儿再也忍不住,眼泪哗啦啦流了下来,她失声痛哭,张开嘴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玉快步上前,坐在床头,紧紧握住了铃儿的手。 两个女人,分别了数天之后的第一次相逢,竟然感觉像是过了数年那么久。 铃儿哭了,小玉也哭了。 两个女人相互拥抱,痛哭流涕。 老天有眼,让她们再次重逢,虽然伤痕累累,虽然历经折磨,但是她们的心始终拴在一起,她们的爱从未减弱分毫。 经过了那么多的事件之后,她们现在更爱彼此了,更加知道彼此是自己的唯一了。 但是,很快,铃儿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她现在已经不是处子之身了,她的第一次给了余文泽,而且,还生出了一个孩子,她不干净了,不纯洁了。 她扭过头去,泪眼汪汪,不去看小玉的双眼。 她羞愧难当,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觉得自己犯下了滔天罪孽,她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小玉忽然将铃儿的头掰了过来,她双眼中充满了爱意,她望着铃儿,语音轻柔,低声道:“我已经知道了……我已经知道了……这不是你的错……这不是你的错……” “可是……我……”铃儿欲言又止,她实在说不出口,她恨死自己了,她觉得自己唯有去死才对得起小玉的爱。 “不要说了……不管怎样,我都一如既往地爱你……”小玉望着铃儿,她真挚而诚恳的双眼,让铃儿的泪水更加汹涌,小玉继续说,“如果你和我一样的爱我,那么就原谅自己,你还爱我吗?” “我……爱……很爱……”铃儿抱紧了小玉,将头靠在小玉的肩膀上,“这辈子,我只爱你一人……” “我也是……”小玉也紧紧抱住了铃儿。 两个身世同样悲惨的女人,一个18岁,一个21岁,她们虽然还很年轻,甚至不能称之为女人,还是女孩,但是她们在这样的年纪,已经遭受了足够多苦难,经受了足够多的折磨,命运让她们相遇,让她们相识相知,然后突破性别的隔阂和世人的眼光,相亲相爱。 命运有时如同儿戏,有时又是如此的神圣而伟大。 我们永远猜不透的是,命运会在下一刻,给我们带来的,是好运,还是厄运。 但是不管怎样,此时此刻,小玉是幸福的,不管以前多么悲苦,至少现在,她是幸福的。 铃儿也是幸福的,不管以前受尽了多少苦难,至少现在,她是幸福的。 幸福有时候真的很简单,就是两个相知相爱的人,紧紧抱在一起,足以。 但是,她们的幸福,却会给另外的人带来痛苦。 这个痛苦的人,正是余文泽。 此时,余文泽正站在门口。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打开了铁门,他的身体因为撞击铁门的时候用力过猛而鲜血淋漓,他的皮肉暴露在空气中,但是当时却一点都没有觉得疼。 他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为了铃儿,为了他的挚爱,为了他的老婆,为了孩子的母亲,他所作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即使是死,他也绝对不会眨一下眼睛。 爱情的力量就是如此强大,强大到让陷入爱情的一方可以义无反顾地放弃自己的生命。 但是,当余文泽站在门口,看见小玉正坐在铃儿的床头,紧紧抱着铃儿,两个人说着原本是他应该和铃儿说的情话和爱话,他的心如同被一万把钢针在瞬间刺穿,疼痛如同洪水一样袭来,他颓然地靠着房门,奄奄一息。 他没有力气了,没有呼吸了,没有生命了。 他的挚爱,孩子的母亲,爱的却是另外一个人,且不管这个人是男是女,总之,铃儿的心根本就不在他的身上。 余文泽张开嘴巴,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眨巴着眼睛,却没有流出泪水。 他全身颤抖,好像置身冰窖,所有的神经都已经瘫痪,不受控制。 第599节 “砰!”地一声,他坐倒在了地上。 这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小玉和铃儿同时望向了门口,他们看到了半裸的余文泽,看见余文泽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全身抖动。 小玉刚要起身,铃儿忽然拽住了她,铃儿说:“就是他……” 小玉的脸色一沉,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她往常的那种冷冰冰的神色。 她轻轻掰了掰铃儿手,一句话没说,起身走向了门口的余文泽。 她站在余文泽的跟前,看了良久,随后,蹲下身子,将地上的余文泽扶了起来,将他的头靠在了门框上。 小玉静静地看着余文泽,看着余文泽痛苦的眼神和扭曲的表情,她能体会到余文泽的心情,能了解余文泽的感觉。 余文泽也定定地看着小玉,他看着小玉那双带着仇恨的眼睛,看着小玉那张冷冰冰的面孔,在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他忽然想通了很多的事情,想通这些事情让他的身体抖得不是那么厉害了。 在这一刻,这两个同时爱上一个女人的人,竟然有些惺惺相惜了起来。 良久过后,小玉才道:“余文泽,不管怎样,谢谢你。谢谢你,在我不在的时候,照顾铃儿。” 余文泽张了张嘴,似乎要说话,但他还没说出话来,小玉就继续道:“但是,以后,不需要了,因为,我随时随地都会在她的身边。” 余文泽的嘴巴木然地张着,那张怅然若失的脸,让小玉一辈子都忘不了。 她从未见过一个人的脸上可以同时存在这么多悲伤的表情,这么多负面的情绪,这么无助,这么无奈,又这么愤怒…… 小玉的心有点软,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软。 如果有必要的话,她会亲手杀了这个男人。 余文泽张着嘴巴,直直地盯着小玉,良久都没有说话。 他的眼神逐渐发生了变化,从最开始的痛苦,转为悲伤,紧接着,变为了略带恨意的目光。 这种目光,小玉并不害怕,她一辈子,就是带着这种目光生活的。 这个世界,对她来说,都是充满敌意的。 她只会在看一个人的时候,不是这样的仇恨目光,那就是铃儿。 余文泽的表情也发生了变化,变得冷冰冰的了。 这样的表情,小玉也很熟悉,她一辈子都是这种表情,只不过在铃儿的面前,才会稍微缓和。 又过了一会,余文泽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双目逼视着小玉,嘴角抖动了一下,没有说出话来。 随后,他扭头望向了已经艰难地坐在床头的铃儿,他对着铃儿道:“祝你们幸福。” 随后,他转身走了出去,他走出去的时候,身上的肌肉根根绷起,皮肤里面的血管骤然变粗,能够看见血液在里面快速地流淌,他的身躯似乎比刚才大了许多,壮了许多,那是愤怒在体内流窜。 他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停住脚步,他缓缓回头,嘴巴大张开,声音却很低,他低低地道:“但我知道,你们永远不会幸福。” 随后,他的嘴巴缓缓咧开,越咧越大,差点到了脑后跟。 他的喉咙剧烈地滚动了几下,一条血红色的长舌骤然从嘴巴里面伸了出来,在半空中颤动着。 他望向小玉,双眼血红:“还有,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说罢,他抬起脚,拱起身子,像是个怪物一样,朝着快速奔去。 眨眼间,不见踪影。 “轰隆!” 一声惊雷炸响。 整个地下工厂,在这声惊雷之下,似乎也微微震颤了一下。 地面上,一场雷暴雨,已然来临。 第310章 暗藏玄机 雷暴雨如同一根根皮鞭一样凶狠地抽击着地面。 整个地面在它的皮鞭抽击之下发出骇人听闻的声响。 地面震颤不休,墙壁啪啪作响。 黑云笼罩苍穹,一道道红色闪电在黑云中穿梭,似乎在寻找击杀的目标。 在精神病院的院子中,有一个高大的黑影站在暴雨中,他没有打伞,浑身湿透,他胡子拉碴,头发蓬乱,披在脸前。 他微微仰头,目视黑暗的苍穹,随后,缕起了额前的散发,露出了一张黑色的脸,他黑色的脸上有一双黑色的眼睛,眼睛中几乎没有任何的光芒,黑漆漆的,看起来带着一丝凝重的肃杀感。 他在暴雨中伫立,身形笔挺,身上的肌肉透过湿透的衣服显露出来,他看起来好像一尊铁塔。 “咔嚓!”一声惊雷炸响,似乎就在他的身侧,他微微低头,望向了重病楼,看了一会之后,他又望向了普通病区楼,最后,他望向了宿舍楼。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他的眼中也没有丝毫光芒。 他的一只手拿着一个玉米棒形状一样的东西,黑乎乎的,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 看了良久之后,他忽然低声道:“圆圆,我很快就可以见到你了,很快——” 一边说着,他迈开了脚步,在倾斜的雨帘中朝前走动,走了两步之后,他忽然咧嘴一笑,笑容在风雨中显得离奇而诡异,他笑着道:“不过,我要带上几个人,作为你的见面礼。” 这个人,正是孔武,孔武已经复仇,杀了第一个仇人吴野,但是这还远远不够,杀死他爱人郑圆圆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批人,这批人,现在有的住进了院警宿舍楼,有的还在地底下。 他要一次性将这些人全部干掉,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第600节 孔武那巨大的身躯往前移动着,狂风暴雨没有让他的身形有丝毫的倾斜或者晃动,他走起来的时候,像是一座移动着的铁塔。 走了一会之后,他忽然停住脚步,猛地回过头来,他漆黑的目光中闪过了两道锐利的白光,他看见不远处的草丛,似乎不规则地晃动了一下。 孔武的嘴角抖动了一下,他之前就已经感觉到,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个东西,那个东西黑乎乎的,毛烘烘的,他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他知道这个东西一定图谋不轨,他猜测,那有可能是一头狼,毕竟,在一天前,他还听见了狼嚎,那时候,他正在下水道中攀爬,谁知爬了好几天,吃了无数只老鼠,喝了很多脏水,最后,他绕来绕去,却又绕回来了。 看来,老天不让他进入地下,至少现在不行。 他对着那团草丛看了好一会,他甚至希望那是一头狼,如果是狼,那它迟早会扑上来,它一旦扑上来,那就是它的死期了,孔武好几天没杀人了,杀头狼过过手瘾还是可以的。 但是那个黑乎乎的东西一直都没发起攻击,现在又藏起来了。 孔武不再管它,继续往前走,走了两步之后,忽然感觉地面有什么东西在飘动。 他低下头去,恰好看见一条红色水蛇正往他的脚边快速地游动,他往后退开一步,那条水蛇迅速游了上来,似乎要咬他的脚踝。 他看准了水蛇的位置,抬起脚,‘啪!’地一声,踩了下去,水蛇被他踩扁了,他弯下腰,将水蛇从水中拎了上来。 水蛇通体红色,半米长度,身形瘦弱,像是一块镂空的布子。 忽然间,他觉得这条水蛇似乎有些不同,到底是哪里不同呢,他眉头一皱,自语道:“它的头好像跟一般的蛇头不一样……它的头像是缩小版的人头……” 想到这,孔武忽然觉得有些恶心,他一甩手,将那条水蛇扔向了脑后。 他继续往前走,步子开始加快,他的脚步踩在积水中,发出‘啪啪啪’的声响。 他似乎没有看见,不远处的水流中,正有十几条红色水蛇朝着他快速游了过来。 当水蛇几乎游到他脚脖子附近的时候,他一步迈上了普通病区楼的台阶,后脚掌悬在半空的时候,有两条水蛇从水中窜了出去,几乎就要咬到他的脚踝了。 他只听见身后响起了两声‘啪啪’的拍击声,随后,他头也没回地大跨步走进了病区楼。 如果他此时回一下头的话,他会看见,在他身后的积水中,起起伏伏着十几条水蛇,而且,越来越多的水蛇正从远处游来,它们时不时地撅起脑袋,像个浮出水面的小人一样,扭头望向四周,倾听着风雨中的动静。 就在孔武走进病区楼之后,第一条水蛇爬上了台阶,它红色的身躯在台阶上扭动了片刻,随后,快速朝着病区楼里面游去。 很快,十几条水蛇全部爬上了台阶,它们像是一个有组织有纪律的部队一样,朝着病区楼内,鱼贯而入。 在院子里面重归宁静之后,一条全身湿淋淋的巨大黑猫从远处的草丛中缓步走出。 黑猫的一双眼睛惨黄惨黄的,那双眼睛紧盯着病区楼,过了好一会,它才发出了一声沙哑的猫叫,随后,跳跃着走向了重病楼。 与此同时,普通病区楼内,昏睡中的赵直醒了过来,他的心口一阵绞痛,似乎有一万根钢针在心脏里面戳一样,他紧咬着牙关,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而下,可是他没有喊叫,他怕吵醒那些还在休息的病友们。 他在剧烈的痛苦中忍耐着,他的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那个声音低沉而压抑:“拿起它来……拿起它来……” 他的头下意识地望向了脚边,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跃入了他的眼帘,正是冷空的子罗介盘。 他犹豫了一下,随后,弯下腰,将子罗介盘捡了起来,他微微晃动手腕,子罗介盘呼呼地转动了起来。 他似乎没有意识到,在他捡起子罗介盘的时候,他的心脏忽然间不痛了。 他的双眼紧盯着手中呼呼转动的介盘,他感觉这个介盘很是奇特,竟然能够无风而动,更奇特的是,在它的转动中,似乎还发出了另外一个非常细微的声音,嗡嗡嗡的,像是蚊子低鸣一样。 他长久地凝视着这个介盘,他感觉自己内心的某一部分,似乎跟这个介盘能够沟通一般,他凝神细听介盘给他传达的信息,隐隐约约之间,他似乎听见介盘在跟他说:“你不是一个人,你是两个人,你也不是两个人,你是三个人……” 赵直的身子一抖,‘啪!’地一声,将介盘扔在了地上。 介盘落地的声音将床上的梁哲吵醒了。 梁哲睁开眼睛,似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随后,他扭头望向坐在椅子上,表情有些慌张的赵直,他对着赵直说道:“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赵直愣了一下,将目光从地上的介盘移到了梁哲的脸上,含糊不清地道:“什么梦?” “我梦见我们都死了。”梁哲低低地道,“但是,我们又都活了。” “这个梦是好是坏?”赵直问。 “梦一般来说是反的,也就是说,我们虽然活着,其实已经死了。” 梁哲的声音让赵直的身子再次一抖,这一次的抖动不亚于刚才被子罗介盘的声音吓得那一次。 他抱紧了双臂,紧盯着梁哲,似乎在等待着梁哲解释。 可梁哲让他失望了,过了好一会,梁哲都没再多说一个字。 赵直有点坐不住了,他晃动了一下肩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站起来的时候,他感觉天旋地转了起来,他双手扶着床,深吸了几口气,情况才有所好转。 忽然间,梁哲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赵直只感觉一阵暖流从梁哲的手掌传到了他的手背上,他甚至感觉梁哲的手心里黏糊糊的。 梁哲就这样抓着赵直的手,一句话不说。 赵直弯着腰,侧身身子,扭着脖子,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望着梁哲,也是一句话都没说。 良久过后,一声突兀的咳嗽在房间内响起。 这声咳嗽再次让赵直浑身一抖,同时,迅速将自己的手从梁哲的手中抽了出来。 在过去的好几个月,他都没有抖上一抖。 但在刚才短短的半个小时内,他竟然抖了三抖。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嘴唇发青,看起来有些惊慌,有些神经质,这完全不像赵直往常的样子,似乎在过去的一夜之间,赵直就变了一个人。 咳嗽声是厉山发出来的,此时,他正躺在另外一张床上,刚刚他翻了一个身,咳嗽了一声,但是却并没有睁开眼,他似乎依旧在昏睡。 赵直再次坐在了椅子上,和梁哲四目相对。 第601节 梁哲忽然笑了起来,他笑着道:“我们需要尽快准备起来。” “准备什么?”赵直有些茫然地道,他的表情也和他的声音一样,是茫然的。 “准备走出去。”梁哲轻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或者,迎接一场残酷的战争。” “你什么意思?”赵直的大脑好像不思考一样,这完全不像他之前的作风,之前他是一点即通,甚至触类旁通,可是今天,他却一问三不知,似乎他的心里正在想着别的什么重要的事情,他有些心不在焉。 梁哲早已看出来了,可是,有些话他必须要说,而且是现在就得说。 梁哲道:“黑衣人,和他们的试验品们,应该差不多快完成了,那个梦,或许就是一个预兆。” “怎么准备?”赵直问道。 “你们之前是怎么准备的?”梁哲反问。 赵直低下了头去,偷眼看了一眼旁边的子罗介盘,低声道:“之前,他们都在,现在,他们不在了。” “你只是没看见他们而已,怎么能证明他们不在了。” 梁哲的话里似乎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玄机。 赵直的身子似乎又想抖,但这一次,他控制住了。 但是这一次,他想抖,并不是因为害怕或者紧张,而是因为释怀,梁哲的话似乎点醒了他内心中的某一个部分。 他深吸了一口气,用力盯了赵直一眼,随后,站起身,走到子罗介盘前,将介盘捡了起来,看都没看,就装进了口袋中。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赵直说了一句之后,就转过了身去。 “砰!”地一声,他的脑袋如同撞在了一块铁板上一样,猛地往后弹开了两步。 他仰起头来,看见在他的身前,站着一个两米多高的壮汉,他巨大的身躯像是一面墙,他全身上下绑满了绷带,像个巨型木乃伊。 他的双眼瞪得很大,眼珠赤红,里面似乎有火焰在灼烧。 “崩!”地一声响,他肌肉鼓动,将身上的绷带全部震碎。 他那如同蒲扇一般大小的手骤然搭在了赵直的肩头,另外一只手,捏住了赵直的脑袋。 “住手!” 梁哲大喝一声,从床上缓缓站起,他走到鬼手魔山的身前,握住了鬼手魔山的一根手指头,用力扭了一下:“杀他之前,你先杀了我。” 鬼手魔山双眼赤红,身上的伤口因为肌肉的鼓动而重新崩裂开,鲜血哗哗地往外流,他看起来似乎随时都会发疯。 梁哲紧盯着鬼手魔山的双眼,一眨也不眨,几秒钟之后,他骤然抬起右手,猛地往上一推,似乎正推在了鬼手魔山的下巴上。 鬼手魔山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数钟之后,他忽然长吁了一口气,‘砰!’地一声,仰面倒了下去。 第311章 翼蛇崛起 地下工厂负二楼的圆顶房间内,数百个黑衣人,里三层,外三层将倒在血池旁边的血红怪物团团围住。 有的手握麻醉枪,有的手握机枪,全部整装待发,如临大敌一般。 黑衣人会长正在外面打电话,他在和上头的人通话,在通话的过程中,他的脖子和脸都涨的通红,他激动的心情通过肢体的颤动展示了出来,握着手机的手因为控制不住的抖动,有几次差点将手机摔在了地上。 他一遍一遍地重复着他话语的核心:“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他不停地点头,然后又不停地说着‘是是是’,最后,他竟然原地立正,老迈的身躯站得笔挺,然后对着空气敬了一个礼,他高声喊道:“随时听命!” 他站立的模样和说话的声势看起来像个老军人。 黑衣人会长终于挂断了电话,挂断电话之后,他看见矮人院长正站在不远处,双眼紧紧盯着他。 黑衣人会长朝他走去,走到矮人院长跟前之后,他低声道:“上头很满意,叫我们尽快实施起来。” 矮人院长‘哦’了一声,随后,低声问道:“我的那部分呢?” “什么部分?”黑衣人会长似乎有些不理解。 “你根本就没提我。”矮人院长似乎有些生气,他的双眼中闪过了一丝波澜,像是一块石子投入了他的眼神中。 “我提了啊……你功不可没,放心吧,上头不会亏待你的……”黑衣人会长踮起脚尖,往里面看了一眼。 “我要我的钱,还有我女儿的命。”矮人院长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强硬。 “放心,钱少不了你的,都给你安顿好了,事情一完,他们会直接送你上飞机,你会去加拿大,那里有你全新的身份和一套房子,还有你下半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当然,你女儿也会在房子里面等着你。”黑衣人会长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他的话虽然让矮人院长放心了不少,但是说话时的态度却让矮人院长有些担忧,隐约之间,矮人院长似乎猜测到了一些事情。 他不再纠缠黑衣人会长,他还留着最后一张牌,这张牌不到最后关头,他是不会打出去的,即使他得到了他想要的,这张牌,他也要永远留着。 他转过身去,眼神变得锐利了起来,一只手揣进了兜中,另外一只手按了按面具,这张面具,他实在是不想戴了,不过,现在还没到彻底摘下的时候。 他缓步往前,走向了梅医生,轻拍了一下梅医生的后背,梅医生弯下腰来,矮人院长在她的耳边低声道:“小玉那边怎么样了?” 梅医生道:“放心吧,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如果不出意外,她现在应该已经和铃儿碰头了。” 矮人院长点了点头,继续道:“这里你不用管了,交给我,你去看看冷库里的那些蛇人。” 梅医生默默点了点头,转过身,走了两步,忽然停住,又走回来,弯腰在矮人院长的耳边,低声道:“我们能成功的吧?” 矮人院长目视前方,一字一句地道:“没问题。” 随后,他迈步朝着前方走去。 他掰开了一个个黑衣人的后背,从他们让开的缝隙中钻了过去。 第602节 当他钻到一半的时候,就听见最前面的黑衣人发出了一声喊叫声,随后,包围圈迅速后退。 矮人院长加快脚步,从怀里掏出了枪,径直走了上去。 血红怪物依旧躺在血池旁边,它肚子上的孔洞依旧是原来的模样,但是里面似乎变深了,准确的说,是变空了。 它的肚子周围鼓荡着,巨大的身躯时不时地蠕动一下,里面传来一阵阵撕咬啃噬的声音。 忽然间,一只尾巴从肚皮中伸了出来,在半空中摆动着。 那些黑衣人喊叫一声,抱紧了枪支,同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全部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血红怪物肚皮上的孔洞。 “哗啦!”一声响。 尾巴在空中用力摆动了一下,血红怪物的身躯从池子边缘滑入了池子里面。 它的身躯在血水中起起伏伏,一根手臂粗细的肠子飘在水面上,猛地一下,又被什么东西给拽了下去。 黑衣人的包围圈往前移动了两步,几个胆大的黑衣人抱紧了枪,鼓起勇气,站在了池子的边缘,往里面望去。 血红怪物那些断裂的触手飘在了水面上,像是棉絮一样。 很快,血红怪物的脑袋也飘了上来,似乎它的脑袋中空了。 紧接着,它的下半身飘了上来,软塌塌的,似乎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最后,它的肚子也飘了上来,肚皮往两边裂开,如同两块塑料薄膜。 它的整个身躯都飘了上来,软趴趴的,浮在水面上,微微动荡着。 黑衣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面狐疑。 房间内很静,静的出奇,连血水流动的声音都没有了。 忽然间,血水流动了起来,流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血水中间竟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漩涡越来越深,越来越深,几乎就要触到血池的底部了,就在这时,一张巨大的如同利剑一般的嘴从漩涡中间伸了出来,随后,传来了‘嘎嘎’一阵吼叫声,紧接着,‘呼啦!’一声巨响,血水冲天而起—— 一个巨大的黑影从血池中升腾了起来,扶摇直上,直达圆顶上空。 血水自空中铺天盖地落下。 空中的巨大身影展露了出来。 “呼啦!呼啦!”翅膀在挥动,每挥动一下,飞溅的血水就像是冰雹一样从天而降,有的打在黑衣人的身上,有的打在墙壁上,有的打在地面上,发出一连串的噼里啪啦的声响。 黑衣人们仰起头,任凭血水在脸上不停地流,都忘记了擦,他们仰着头,瞪着眼,张着嘴巴,望着空中的怪物,发出一声声控制不住的惊叹。 他们显然已经被惊呆了,甚至都忘记了开枪,忘记了逃命,忘记了这个怪物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内,将身高将近五米的血红怪物的内脏吞噬了个一干二净。 他们就这样呆呆地看着,连矮人院长和黑衣人社长也瞪大了眼睛看着,所有人脸上的是同样的表情,吃惊,茫然,不知所措。 空中的翼蛇吃掉了整个的血红怪物,它的身躯比之前足足大了两倍不止,且不论它生长的速度有多么快,就单说它吃掉了这么一大只的血红怪物,那些东西究竟是怎么储存进它躯体内的,就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它的消化速度似乎和它的啃噬速度一样快。 这绝对是一个怪物,一个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怪物。 “噶!”空中的翼蛇发出了一声吼叫,它悬在半空,微微低头,俯视着地下的一众黑衣人,在它的面前,那些黑衣人显得如此弱小,弱小到不堪一击。 空中的翼蛇如同一个睥睨众生的王者,冷眼望着这些茫然惊呆了的人类。 “噶!”它又是一声怪叫,伴随着这一声怪叫,它挥动翅膀,朝前飞去。 也就是这时候,身后的黑衣人会长忽然大喝一声:“你们快动手啊……” 他的声音因为太过于紧张而失真了,弯弯曲曲的钻进了众人的耳朵中。 “砰!”的一声,第一个黑衣人开枪了,射中了翼蛇的脖颈。 翼蛇猛然低头,一双赤红的眼睛紧盯着那个开枪的黑衣人,开枪的黑衣人手腕一抖,怀里的枪‘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随后,他竟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砰!砰!砰!”数声枪响起,分别射在了翼蛇的翅膀上,腿上,腰上。 麻醉子弹迅速钻进了翼蛇的身躯。 但是翼蛇依旧轻轻挥动着翅膀,稳稳地停在半空,它的头微微低垂,望着地面上正在开枪的黑衣人。 黑衣人会长在后面大声吼叫:“快开枪!快开枪!” “砰!砰!砰!砰!砰!砰!” 一连串的枪声响起。 无数颗子弹射在了翼蛇的身上。 “住手!” 矮人院长忽然一声暴喝:“你们全部住手!” 可是没有人理他,黑衣人们此时已经彻底醒悟了过来,他们知道如果不尽快把这个怪物拿下,他们的命很可能就没了,他们开始更加疯狂地射击了起来。 “不想死的话,都给我住手!”矮人院长声嘶力竭地喊着,他矮小的身躯甚至从地面上蹦了起来,可是依旧没有任何的效果,他转过身,朝着黑衣人会长跑去,一边跑着,一边大声喊道:“让他们住手!快!” 矮人院长还没跑到黑衣人会长的跟前,他只感觉头顶上传来了一阵劲风,然后一个巨大的阴影罩住了他。 ‘呼啦!’一声响。 两只巨大的爪子凭空出现,将在矮人院长前面三米远的黑衣人社长抓了起来。 第603节 “噶!” 翼蛇抓着黑衣人会长飞向了高空,随后,双爪往上一甩,将黑衣人社长直接甩向了房顶。 “砰!”地一声响,黑衣人社长的身躯撞击到了房顶上,石块纷落而下,黑衣人社长的身躯也跟着石块一起掉落了下来。 但是,石块落地了,黑衣人社长却并未落地,翼蛇在空中将他再次抓起,然后猛然甩了出去。 “轰!”地一声响。 黑衣人社长的身躯撞击到了东边的墙壁上。 墙壁塌陷了下去。 黑衣人的社长的身子牢牢嵌在了里面,像是一张壁画一样。 第312章 地下血战 当黑衣人社长被翼蛇三下五除二直接扔进了墙壁里面,成了一幅人体壁画之后,一众黑衣人们的脸跟他们的衣服一样,也变成了黑色的。 他们举着枪,已经忘记了发射,就算是发射,也是零零星星的响几声,根本没有形成体系。 黑衣人会长嵌进墙壁里面,不知是死是活,矮人院长此时成了这里权利最大的人,他见情况不妙,大喝一声:“全部住手!” 几个尚在开枪的黑衣人终于停止了射击。 就在这时候,翼蛇忽然调转了身子,将脑袋对准了矮人院长,他赤红的眼睛紧盯着矮人院长,一张长嘴闭得紧紧的,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张开嘴,它的翅膀在空中缓缓挥动,一下一下,每一下都带来一阵劲风在房间内扫过去,扫的黑衣人们的衣服也鼓荡了起来。 “噶!”翼蛇怪叫一声,朝着矮人院长飞去,有个黑衣人不知道是不是枪走火了,竟然对着翼蛇开了一枪。 他开枪的声音显得孤零零的,枪开出去之后,他瞬间就后悔了,他慌张地往后退去,可已经来不及了,翼蛇在空中调转了身子,以极快的速度飞掠过去,一把就抓住了那个黑衣人的后背,黑衣人的枪扔在了地上,他在空中嗷嗷吼叫着,声音惨烈至极,好像已经被四分五裂了,其实现在他身上连丁点的伤口都没有。 这时候,黑衣人们再次苏醒过来,黑衣人小头目,那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一边大声下令开枪,一边急匆匆跑到了墙壁旁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黑衣人会长从墙壁里面抠了出来。 黑衣人会长的老迈的身子已经成了一张饼,他的眼睛睁得很大,眼球凸出,像是鱼眼一样,里面毫无光芒,他的嘴巴歪着,舌头伸在外面,似乎被牙齿咬进去了一块,上面血淋淋的。 他已经死了,死得透透的了。 黑衣人会长就在不久前还和上面进行了一场声情并茂的通话,在通话的过程中,他不停地说着,已经成功了,已经成功了,并且还对着电话敬了一个礼。 那时的他像个即将奔赴沙场的军人一样,谁知道,转眼之间,他没有像他敬的那个礼一样雄赳赳气昂昂地奔赴沙场,完成上头交给他的最后一个使命,反而以一个他绝对想不到的死亡方式,奔赴进了黄泉。 黑衣人社长死了,死得异常突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甚至连矮人院长都没有想到,矮人院长还想着要打出那张王牌来震慑一下他,没成想,王牌还没有亮出一角,黑衣人会长就急不可耐地赴死了。 矮人院长有些哭笑不得。 但是,眼前最关键的事情,不是缅怀黑衣人社长,而是将这个看起来仿似已经所向无敌的翼蛇尽快控制住。 黑衣人小头目望着黑衣人会长那张古怪而干瘪的脸,泪眼汪汪,死亡有时候,就是这么突然,突然到毫无征兆。 黑衣人小头目听见身后响起了一连串的枪响声和喊叫声,这时候,他才从突然逝去上司的悲伤中回过神来。 他抬起手,擦了一把泪,然后将黑衣人社长靠墙放着,将他的头对准了房间的正中央,让他那双凸出的大眼睛看着发生的一切。 黑衣人小头目已经下定决心了,他要复仇,为自己的上司,为了这个照顾了他十多年,将他从一个游手好闲的小乞丐变为一个几百人队伍的小头目,为了这个给他衣服穿,给他饭吃,给他地方住的上司兼半个父亲复仇。 他要杀了这个翼蛇,管他什么实验不实验的,管他什么成功还是失败,没有了黑衣人社长,在他看来,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他转过身来的时候,眼眶中的泪水已经干了,愤怒填满了他的胸腔,从他的双眼中溢出来了,他望向翼蛇,举起了枪,一边往前走着,一边大声吼道:“兄弟们!为会长报仇啊!杀了翼蛇!” 黑衣人小头目声嘶力竭地喊着,同时大跨步往前跑着,他的声势影响了情绪已经严重低迷的黑衣人们,他的心腹也跟着他一起喊叫了起来,他们大声吼着:“杀了翼蛇!为会长报仇!” “砰!砰!砰!砰!砰!” 一连串的枪声响起,这一次,他们没再使用麻醉枪,而是直接使用了真枪。 货真价实的子弹射到了翼蛇的身上,翼蛇很快就‘嘎嘎!’痛叫了两声,翅膀挥舞,陡然升高,它的身体似乎已经感觉到痛了,脖颈上那圈较薄的皮肤处已经流出了鲜血。 “轰!”翼蛇将手中抓着的黑衣人直接摔在了地上,地面碎了一个大洞,那个黑衣人的身体直接钻进了洞里。 这个黑衣人的惨死再次激发了黑衣人们的斗志,他们群情激奋,看着空中的翼蛇被他们打的开始痛叫了起来,他们似乎感觉到了胜利在朝他们招手,他们显然已经杀红了眼,全部高举着枪,对准了翼蛇就是一顿狂猛的扫射。 有的子弹打中了翼蛇,有的子弹直接射在了圆顶墙壁上,将吊顶打的千疮百孔。 尘土飞扬,碎石滚落。 枪击声响成一片。 “嘎嘎!”空中的翼蛇被无数子弹打中了身躯,这些子弹让它的身体剧痛无比,它在空中扭曲着,挣扎着,不停地飞舞着,过了一会之后,它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身体猛然拉高,然后将翅膀包了起来,脖子缩起来,只留下了一个尖尖的脑袋。 这时候的子弹只能射在翼蛇的翅膀上了,它的翅膀似乎比身体要硬的多,那些子弹打上去,反应并不是特别强烈。 就在这时候,翼蛇的身躯开始迅速下降,像是一颗炮弹一样,直接坠入了地面上,几个黑衣人猝不及防,被压在了身下,活活压死了。 黑衣人小头目声嘶力竭地喊叫着,他看见翼蛇蜷缩着身子从高空坠落,他以为翼蛇已经不行了,这是它放弃抵抗的征兆,所以他更加奋力地吼叫着:“杀了它!大家一起上!” 又是一连串的枪声响起,黑衣人们围成了一个大圈,开始对着中间的翼蛇疯狂扫射。 翼蛇依旧将翅膀包裹住自己的身体,现在连脑袋都没有露出来了,它躺在地上,看起来像是一个椭圆形的蛋一样,任由那些子弹疯狂地射在它的两个翅膀上。 “嘎嘎!嘎嘎!” 翼蛇蜷缩着身子,一下下地抖动着,它的吼叫声从翅膀里面一声声传出来。 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它的声音竟然没有变形,没有因为射击和疼痛而变得颤抖或者悲怆,反而带着一丝雄浑的粗壮感,那声音让人觉得翼蛇是在休养,是在嘲笑,而不是正在接受死亡般的打击。 翅膀上开始流血,将它黑色的毛发染红了。 黑衣人们疯狂地扫射,枪声震耳欲聋。 第604节 矮人院长看着翼蛇蜷缩着的身躯,他想要去阻止,但是知道自己已经阻止不了了,他深吸了一口气,从黑衣人的人群中往后走去,刚走了两步,忽然看见梅医生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还没等到跟前,梅医生就大吼着什么,但她的声音完全被枪声给盖住了,根本听不清。 矮人院长预感到似乎又有异状发生,他加快脚步,挤开黑衣人,朝着梅医生跑了过去。 梅医生一把按住矮人院长的肩头,上气不接下气地道:“那些蛇人……跑出来了……” “什么?!”矮人院长大吼一声,他的脑子有些发蒙。 “我说……那些蛇人……撞开了透明仓……跑出来了……”梅医生以为矮人院长没听清她的话,再次红着脸吼叫了一声。 矮人院长的身子猛然一抖,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一层,他不是害怕那些蛇人跑出来,他是害怕另外的东西—— 他扭过头去,透过人群的缝隙,望向了中间的翼蛇,翼蛇依旧蜷缩着身子,在嘎嘎怪叫。 矮人院长明白了,翼蛇不是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也不是在休养,而是正在用叫声召唤它的那些附属品,也就是那些蛇人。 其实,矮人院长早就应该想到的,翼蛇不是靠别的来控制这些蛇人,正是靠它的叫声。 可是,一切都晚了。 忽然间,梅医生大叫一声,一把拽住了矮人院长。 矮人院长回过头去,看见了门外不远处出现了几个蛇人,他们扭曲着身子,一摇一晃地朝着这边跑来,待他们看见矮人院长和梅医生之后,迅速加快了脚步,口中发出一阵阵的嘎嘎怪叫声,这叫声跟翼蛇的叫声相得益彰,遥相呼应。 矮人院长一把拉住梅医生:“我们快走!不然来不及了!” 他们迅速朝着房间的另外一边跑去,拉开了一个铁盖门,钻了进去。 就在矮人院长和梅医生从侧门逃出去之后,陆陆续续的蛇人冲进了屋子里。 此时,黑衣人们还是对着翼蛇疯狂射击,他们开始大喊大叫,甚至对着翼蛇吐口水,大声骂着翼蛇是软虫,是懦蛇,是不堪一击的垃圾,同时缩小了包围圈,准备以新的一轮迅猛火力将翼蛇彻底干掉,他们甚至都想好了如何拿翼蛇当下酒菜。 就在这时候,第一个蛇人的双手搭在了最后排一个黑衣人的后背上,这个黑衣人还以为是自己的伙伴呢,他不耐烦地道:“忙着呢!没看见正在杀虫子嘛!” 他一边说着,一边换上新的弹夹,刚要上膛,忽然感觉肩膀上的手有些不正常,他微微扭头,看见了一双绿幽幽的干枯的手,他甚至看见了手背上一根根青筋在迅猛地跳动,他‘咦’了一声,猛然回头,刚刚张开嘴巴,还没惊呼出声,一根巨大的管子一样的东西就插入了他的脖颈上—— “啊!”黑衣人此时才终于发出了声音,他感觉自己体内的鲜血在迅速地流失,像是有一个巨大的吸尘器正在自己的身体内吸着血液一样,只几秒钟的功夫,他就软倒在了地上。 旁边几个黑衣人这时候也回过了头来,他们吓得惊叫连连,同时迅速掉转枪口对准了这些突然出现的蛇人。 蛇人们张开血红的大嘴,嘴巴里面的长舌头如同一根管子,窜向了这些黑衣人的脖颈。 又有几个黑衣人倒了下去。 蛇人越来越多,朝着黑衣人们扑去,这些都是他们的食物,他们已经被憋了几个月了,好不容易可以饱餐一顿,肯定不会错过。 “嘎嘎!” 被围在中间的翼蛇这时候忽然大叫一声,它的头从翅膀里面伸了出来,随后,翅膀猛然拍击地面,尘土飞扬间,它的身躯如同火箭一般拔地而起。 “呼啦!呼啦!”翅膀在空中大幅度地挥动,翅膀上的鲜血飞溅到黑衣人的身上。 这些黑衣人眼睁睁看着翼蛇从地面上飞起,眼睁睁看着翼蛇悬在了他们的上空,同时,他们也眼睁睁看着最外围的伙伴们被蛇人们吸干了鲜血。 最恐怖的还不是这个,最恐怖的是,最先那几个被吸干了鲜血的黑衣人原本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此时忽然‘咔嚓!咔嚓!’地扭动起了身子,随后,猛然从地上站了起来,脖颈晃动,眼睛睁开,已经成了血红色的,随后,嘴巴张开,喉咙里面剧烈地滚动了几下,竟然窜出了一根红色的长舌头—— 刚刚还是伙伴,转眼间便成了敌人,变身成为新蛇人的黑衣人不由分说,对着身旁的小伙伴就伸出了长舌头,精准无误地钳住了他的脖颈,开始咕嘟咕嘟吸起了鲜血。 “嘎嘎!” 空中的翼蛇大叫一声,房间内的蛇人们也跟着‘嘎嘎’怪叫了一声,然后开始更加迅猛的攻击和吸血。 翼蛇挥动着翅膀,俯冲而下,从地面上一掠而过。 黑衣人们像是稻草一样,齐刷刷倒了下去。 第313章 整装待发 枪声越来越少,黑衣人一个接着一个地倒在了地上,然后又一个接着一个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变成了新的蛇人,加入了攻击自己同伴的队伍当中。 翼蛇顺便又吃掉了几个看起来不是很顺眼的黑衣人,然后俯冲进了血池中,喝了一肚子的血水,那血水像是它的疗养剂一样,喝了之后,它的伤口迅速痊愈,当它再次从血池中冲出来之后,漫天血水铺洒而下,它的身躯似乎比之前又大了许多,强壮了许多。 当黑衣人小头目被四个变成蛇人的同伴同时按在了地上,四根长舌头钳住了他脖子之后,黑衣人们彻底沦陷了。 翼蛇嘎嘎怪叫着撞开了房门,冲了出去,一群蛇人跟在它的后面,摇摇晃晃地往前疾奔。 在他们往前疾奔的时候,有一个人对着他们冲了过来,这个人跟他们的体型不大一样,他看起来更像是人类,但是他的表情,他张开的大嘴巴,以及他嘴中伸出的长舌头,代表着他并不是一个正常的人类,而是一个被感染的蛇人,但是他似乎比他们更高级一些,因为他还有思维,能够控制自己吸血的欲望,或者说,他还知道自己是谁。 这个人,正是余文泽。 当他看见空中的翼蛇的时候,他往前奔跑的脚步停止了,他仰起头,望着空中的那个巨大的怪物。 空中的翼蛇也低头望向了他,四目相对,眼神中似乎蕴藏着一些独特的情感在里面。 余文泽在瞬间就明白了,这个翼蛇正是他和铃儿生出来的那个怪物,而他,正是这个怪物的父亲。 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个怪物竟然长成这个模样,跟他这个当爹的一点都不像……不过……眉宇之间,好像还是有点相像的……但是,它为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长成这么巨大的体型呢……余文泽实在无法理解。 他看见了队伍中已经变成蛇人的黑衣人,知道翼蛇已经彻底控制了局面,肯定吃掉了无数的黑衣人,所以体型才会长得这么快。 余文泽的身体忍不住颤栗了起来,隐约之间,他已经预感到了一场残忍而血腥的杀戮,这场杀戮的起点正是精神病院,而终点,有可能是全世界。 他愣愣地望着空中的翼蛇,忽然抬起了手,他想要朝着翼蛇挥一挥手,或者喊叫一下他的名字,可是他忽然想起来,作为父亲,他甚至还没有给翼蛇起上一个真正的名字,他的神情和目光变得忧伤了起来。 不管这个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它始终是他的血肉。 空中的翼蛇似乎也感知到了余文泽的内心波动,它微微低头,对着余文泽咧开嘴,嘎嘎怪叫了两声,算是对余文泽的回应了。 随后,翼蛇高昂起脑袋,奋力挥动翅膀,从墙壁上方,径直飞向了远处。 第605节 余文泽扭头望向身后翼蛇离去的身影,心中忍不住一阵悲凉。 就在这时候,蛇人们冲到了余文泽的跟前,他们在余文泽的身侧停留了一小会,伸长了鼻子闻着余文泽的身体,长舌头在余文泽的身前颤动着,随后,对着余文泽发出了一阵嘎嘎的怪叫声,然后朝前奔去。 一众蛇人如同洪流一般呼啸着疾驰而过,很快,整个通道中就只剩下了余文泽孤零零一人,他望着那些摇摇晃晃的身影,久久地出神。 过了好一会之后,他似乎才下定了一个决心,大跨步地朝前奔去,在他弯腰低头奔跑的过程中,他的口中竟然也下意识地发出了嘎嘎的怪叫声。 他往前奔了一小段距离之后,忽然间,身后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余文泽!” 余文泽急刹车一般停住了脚步,他回过头去,恰好看见从一道小门中走出来的矮人院长和梅医生。 余文泽愣在了原地,愣愣地看着矮人院长和梅医生朝他快步走来。 就在余文泽和矮人院长相遇的时候,已经奔向二楼出口的翼蛇和蛇人们所向披靡,中途遇到的黑衣人几乎毫无抵抗之力,便迅速被吃的吃,吞的吞,吸血的吸血,蛇人们的队伍越来越大,人数越来越多。 与此同时,铃儿的房间内,小玉扶着铃儿从床上站了起来,她们也听到了巨大的嘎嘎怪叫声,在听见那阵声音的时候,铃儿的身体竟然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她低声呢喃着,她又开始挂念她的孩子了,此时,她还以为自己的孩子尚在黑衣人的控制之下,说不定正在接受着惨无人道的折磨,她跟小玉说:“我们去救他……” 小玉问道:“谁?” 铃儿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还没给孩子起名字,她微微歪了一下脑袋,想了片刻之后道:“就叫他天赐吧——他是上天赐给我的,不管是好是坏,不管是人是妖,他都是我的孩子——” 小玉的脸色有些凝重:“可,他是你和余文泽的孩子。” “不……他是我们的孩子,跟余文泽没关……” 小玉扭过头去,不去看小玉的眼睛,她的内心深处涌现出了一股暗黑的情绪,她没有想到铃儿竟然会对那个怪物有着这么深的感情,而且还是和一个她并不爱的人生出来的,小玉感觉有些不可思议,甚至是不可理喻,她低低地道:“我会杀了他。” 她说的话,铃儿并未听到,可是铃儿感觉到了小玉的不高兴,她轻抚着小玉的肩膀说道:“我只求一个善始善终,这件事,我会让它有一个最终的结果,不论是好是坏,我都要去面对它,我希望你能在我的身边。” 小玉的心软了下来,不管如何,她都是爱铃儿的,她也知道,铃儿是爱她的,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来,望着铃儿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说完,两个手挽着手,走出了门外。 她们顺着此起彼伏的嘎嘎怪叫着往前走,当她们走到了二楼的集合小广场的时候,看到的一幕,让她们目瞪口呆。 她们看见,一条身形巨大的翼蛇正站在高台之上,那里原本是黑衣人会长颤栗的地方,只见它微微低头,俯视着台下的众人,发出一声声或低沉或高昂的吼叫声,台下的那些人跟随着它的声音也发出了一阵怪叫声,似乎是回应它。 那些人里面,有的上半身赤裸,有的穿着笔挺的黑色衣服。 铃儿感觉有些奇怪,怎么看起来,好像是翼蛇在空中对着这些人训话一样,而不是像她所想的,这些人正在对着翼蛇施加残酷的折磨。 铃儿紧盯着台子上的翼蛇,口中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叹,她惊叹的不仅是翼蛇的成长速度,更是翼蛇站在台上如同将军一般的高昂姿态,她的内心忽然涌现出了一股莫名的骄傲,同时,这一次,她才真正看清的了翼蛇的长相,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反正她觉得翼蛇在某些地方跟她有些相像,到底是哪里像呢……鼻子,不,眼睛,不,嘴巴,更不是…… 她看了半天,还是没有看出翼蛇哪里像她。 就在这时候,站在最后面的一名黑衣人陡然回过了头来,他的双眼血红,嘴巴大张开,一条长舌头在瞬间窜了出来,一下子就窜向了铃儿的脖颈前,旁边的小玉眼疾手快,铁棍挥出,恰好打在长舌头的末端,黑衣人发出一声痛叫,随后身子直接扑了过来,与此同时,又有几个黑衣人也张大嘴巴冲了过来。 他们的出击速度奇快无比,几条长舌头如同皮鞭一样在空中挥舞起来,同时窜向了小玉和铃儿。 小玉刚刚躲开一条长舌,又有一条长舌窜了过来,而在这时候,一个黑衣人从侧面悄悄扑向了铃儿,直接将铃儿压倒在了地上,同时伸出舌头,戳向了铃儿的脖颈。 就在这时,一阵强烈的风波呼啸而来。 巨大的阴影笼罩住了地面上的众人,劲风扫来的同时,翼蛇的身躯也到达了,翼蛇的爪子抓起了地上的两个黑衣人,它的长嘴叼住了一个黑衣人,它的翅膀拍飞了数个黑衣人。 翼蛇的身躯落地,两根爪子将两个黑衣人压在了地面上,压成了肉饼,铃儿和小玉就在它的两根爪子中间。 翼蛇张开嘴,将口中的黑衣人一口吞下,随后,尾巴猛地一拍地面,发出‘啪!’地一声巨响,然后昂起脖子,对着高空奋力吼叫了一声。 它的声音巨大无比,震得底下的小玉和铃儿忍不住捂住了耳朵,而在四周的蛇人们则迅速地往后退开,愣愣地望着翼蛇。 翼蛇吼完之后,往后退开了一步,将小玉和铃儿暴露在了它的身前,随后,它微微低头,长嘴巴在铃儿的脖子上轻轻戳了一下。 铃儿从地上站起了身子,双眼望向翼蛇,缓缓抬起手,放在了翼蛇的嘴巴上,抚摸了起来。 “嘎嘎!” 翼蛇大叫两声,吓得铃儿迅速后退了两步,四周的黑衣人又再次冲上来,翼蛇迅速对着他们愤怒地吼叫了两声,将他们震退,随后,再次用长嘴戳了一下铃儿的脖子。 铃儿的手在长嘴巴上轻轻抚摸了起来,她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的眼神中流露出关爱的目光,这时候,她的脑海中回想起了她怀胎的那几天,以及生下它的那天,那些天,她几乎是在无限的疼痛和煎熬中度过的…… 她的眼角忍不住滑落下了泪水,看着翼蛇巨大的身躯,以及它在她面前那副乖巧的模样,她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抚摸着翼蛇的长嘴,无声地哭了出来。 翼蛇却显得有些不耐烦了起来,它猛然摆动了一下嘴巴,推开了铃儿,然后嘎嘎怪叫了两声,将长嘴抬起,低头俯视着铃儿,看了一会之后,它奋力挥舞起了翅膀,在空中发出一连串愤怒的吼叫声,然后直接落在了高台上。 一众蛇人们终于不再理会铃儿和小玉,转过身,望向了翼蛇。 翼蛇在高台上再次吼叫了数声之后,忽然挥舞起翅膀,朝着二楼的出口飞去。 出口之上是一楼,一楼之上,便是地下工厂的出口了。 一众蛇人跟在翼蛇的身后,朝着地下工厂的出口疯狂地奔去。 很快,二楼的小广场中就只剩下了铃儿和小玉两个人,以及那两具被踩成肉饼的黑衣人。 小玉将被翼蛇推倒在地的铃儿扶了起来。 铃儿脸上的泪水还没有干涸,她愣愣地望着翼蛇和蛇人们远去的方向,似乎还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小玉低声道:“它似乎真的是你的孩子……” 铃儿默默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小玉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道:“不过……他们好像要去地面……” 铃儿的身子一抖,明白了过来,她望向小玉道:“地面上还有活人……” 第606节 铃儿的话音刚落,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响亮的声音:“铃儿!” 铃儿回过头去,看见了矮人院长。 在矮人院长的左边站着梅医生,右边,站着赤裸上身的余文泽。 余文泽的双眼紧盯着小玉,牙关紧咬,双眼血红。 第314章 接二连三的死去 又过了半天的时间,重病楼的地下室内,还在活动着的,只剩下了三个人。 画家纪小白不画画了,他倒在了粪坑边上,在他的脚边画着一副巨大的水墨画,只不过水墨全都是黄色的,黄色的人,黄色的树,黄色的花鸟虫鱼,还有黄色的天空和大地,这些黄色的水墨组合成了画家纪小白留给人世间的最后一副杰作。 这幅杰作是他毕生的凝结,他将自己前半生的所思所想,以及后半生的期盼和愿景全都画在了里面,但是,这幅画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无人可知。 歌唱家大j终于也不再歌唱了,他是在两个小时之前停止歌唱的,他已经连续唱了72个小时了,他的嗓子早就哑了,他喉咙里面开始冒烟,像是着火了一样。 终于,伴随着他一声嘶哑的喊叫,他的嗓子彻底报废了,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内,歌唱家张着嘴巴,用腹部发出低声的嗡鸣声,这嗡鸣声和一些倒在地上还没有彻底死去的病人们的呻吟声形成呼应,整个地下室中回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哼哼声,像是有一万只蚊子和苍蝇在哼叫。 半个小时后,哼哼声就减弱了很多,一个小时后,哼哼声几乎听不见了。 此时,最大的哼哼声来自于歌唱家一个人,他竟然凭借着自己的腹部哼出了一首令人闻之落泪的曲子,当这首曲子成型的时候,孙震阳第一个竖起了耳朵。 当歌唱家第二次哼这个曲子的时候,孙震阳忍不住睁开了眼睛,当歌唱家第三次哼这个曲子的时候,孙震阳扶着自己的身体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摇摇晃晃,几乎摔倒,他想要走到歌唱家的身边,告诉他,这个调子很好听,可是,他刚走了两步,歌唱家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一根琴弦在弹到最高潮的时候突然崩断了一样。 孙震阳也随着这根崩断的琴弦倒在了地上。 歌唱家大j死了,当他不发出声音的时候,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死了。 孙震阳的眼神中掠过了一丝凄凉,歌唱家最后哼出的那首曲子在他的耳边久久回荡,在他的脑海中不停回响。 从这首曲子里,孙震阳听出了人世间被深沉的悲哀,而最独特的是,在那深沉的悲哀当中,还蕴含着一丝温情。 孙震阳不明白的是,为何在他备受屈辱的生命中的最后一刻,这个歌唱家哼出的曲子里竟然有着如此含蓄的温情。 他趴在地上,望着歌唱家逐渐僵硬的身体,久久地出神,连自己眼角滑出的泪水都没有注意到。 五十多个病人,陆陆续续倒在地上,他们被干渴和饥饿缓慢地折磨至死,他们死的不仅没有尊严,甚至连知觉都没有。 现在地下室中还有三个人,不是说三个人活着,而是说这三个人还在睁着眼睛,而且尚在活动,别的病人全部都躺在了地上,要不已经死去,要不奄奄一息。 除了孙震阳之外,另外两个分别是邓小台和肖点点。 邓小台依旧紧捏着那张泛黄的纸张,她左右观望,望眼欲穿,她的眼神永远是那么炽热,她的表情永远是那么着急,她的热情永远都不会熄灭。 她在等待着,等待着那个人的出现,她知道他一定会来,一定会,她对此深信不疑,即使天塌地陷,世界末日,她也不会怀疑。 所以,她捏着这张纸,一等就是五年,她在外面等了两年,又在普通医院里等了一年,最后,她来到这家精神病院继续等了两年。 她从十六岁,等到了二十一岁。 这六年里,她每一天都在等待,即使是在睡梦中,也是在等待。 她的脑中只有一个场景,她的回忆里只有一句话,那句话时时刻刻回响在她的耳畔。 那句话是:“小台,等着我,两个小时之内我肯定回来。” 邓小台的记忆就从这里开始。 于是,她开始等。 她开始等那个熟悉的声音,那个熟悉的面孔,那个熟悉的场景,以及,那个熟悉的自己。 等啊等啊等,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在两个小时的临界点的时候,那个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小台,等着我,两个小时之内我肯定回来。” 邓小台的记忆永远只有两个小时,所以,每一次时间到了之后,她就又回到了起点。 她永远都活在这两个小时的等待里。 这是一段短暂的时间,但又是一段无比漫长的旅行。 她知道肯定会等到他,但是永远都等不到他。 邓小台的眼圈变黑了,她的嘴唇变青了,她的脸颊陷下去了,她感觉自己快要饿死了,她想要去吃点东西,可是,两个小时很快就要到了,她不能离去,万一在她离去的时候,他正好出现呢…… 这样想着,邓小台的双眼中再次泛出了激动的光芒,那是一种压抑不住的激动和兴奋。 她左右观望,她的眼睛里看不见任何的东西,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大雪纷飞。 忽然间,远处出现了一个身影,身影在雪地中踽踽独行。 邓小台‘腾’地一下站起身子,她遮眼遥望,脸上露出了五年来从未有过的幸福笑容,那笑容是如此温暖,如此热情,几乎将视线中所有的冰雪融化了。 她对着那个黑影大喊一声:“爸爸——” 喊完之后,“砰!”地一声,她的身子软倒在了地上,手中的黄纸滑落在了身前,她艰难地往前攀爬,一把抓住了黄纸,一阵风吹来,雪花飞扬,手中的黄纸迎风展开,上面是一排歪歪曲曲的小字:小台,爸爸永远爱你,永远永远。 “唰!”地一声,手中的黄纸被风雪吹走。 邓小台可怜巴巴地望着飞舞的黄纸,却站不起身子去追,眼泪哗啦啦地从她的眼中流了出来。 就在这时,远处的黑影已经走近,黄纸正好飘到那人的身前,那人一把抓住了黄纸,随即用双手将黄纸撕得粉碎。 黄纸被抛向空中,纷纷扬扬,比雪花大,比雪花白,比雪花更美。 邓小台望着空中纷落的黄纸愣住了。 第607节 当黄纸终于落地之后,他看清了那个身影的脸,那张脸不是他的爸爸,那是一张陌生人的脸,两鬓斑白,表情安详,双眼中射出两道深邃的目光。 恍惚之间,邓小台好像认出了这个人……这个人就在她的记忆深处,可是她怎么回想都回想不起来。 忽然间,邓小台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随后,她面前的冰雪世界成了暗黑世界。 她坠入深渊,深渊之下是天堂还是地狱,无人可知。 邓小台死了。 这个从十六岁苦等到二十一岁的女孩,最终还是没能等到她想要等的人。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毕竟,在这五年的等待生涯中,她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幸福的,都是快乐的,是满怀激动和期盼的。 当孙震阳正在地上缓慢朝着那个歌唱家爬去的时候,邓小台忽然对着他高喊了一声‘爸爸’,随后,邓小台那瘦弱的身躯终于不堪饥饿的折磨,倒了下去。 这个满怀激情的女孩,倒在地上,望着孙震阳,泪眼汪汪。 孙震阳看见了邓小台手中的黄纸掉落在了地上,于是,孙震阳艰难地走过去,将黄纸捡了起来,他正要将黄纸重新塞回邓小台手中的时候,邓小台忽然伸出手,一把将黄纸夺过去,撕碎了。 黄纸洒向空中,纷落而下。 邓小台的眼睛缓缓闭上,当黄纸碎片全部落地之后,邓小台也一动不动了。 孙震阳望着邓小台倒在地上的瘦弱身躯,无声地叹了两口气。 就在这时候,一阵‘咚哒咚哒’的声音响了起来。 孙震阳扭过头去,看见了肖点点,肖点点正趴在两具首尾相接的尸体上,玩着她的弹珠,她的弹珠从这具尸体的脑袋,滑到另外一具尸体的脚踝,然后滑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孙震阳看着肖点点的背影,忽然感觉有些陌生。 跟这个女孩在一起住了差不多两年了,可是他却从未听过肖点点说过一句话,从来的第一天,这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就在玩弹珠,直到最后一天,她还在玩。 她身上的弹珠似乎无穷无尽,红的,绿的,紫的,蓝的,五颜六色,应有尽有。 每一次弹珠落地的时候,都会响起一阵清脆的声响。 “咚哒!咚哒!咚哒!” 节奏分明,清脆悦耳。 在过去,孙震阳每次听见这个声音,都会愣一下,然后看一眼肖点点,肖点点从来都是面无表情,玩着自己的弹珠。 她究竟在玩什么呢? 孙震阳眉头紧皱,望着地上那个红色的旋转着的弹珠,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想了一会之后,孙震阳摇了摇脑袋,叹了一口气,随后,转过身去,走向了墙壁旁边,故意避开肖点点的目光,缓缓拿起了一具尸体的手臂,想都没想,一口咬了下去。 被咬的那个人竟然没死,‘啊!’地痛叫了一声,孙震阳吓得往后退开了一步,那个人痛叫一声之后,手臂颤动了两下,然后又一动不动了。 孙震阳下意识地扭头望向了肖点点,肖点点依旧背对着她,趴在一具尸体上,做出瞄准的姿势,猛地一下将手中的弹珠弹了出去。 “咚哒!咚哒!”弹珠在地面滚动了起来。 孙震阳深吸了一口气,抓起另外一个尸体的手臂,猛地咬了下去,这一次,这个人没有再喊叫,他用力撕咬着这个人的手臂,同时吸吮着他体内的血液。 吃完了一整支手臂,喝了一肚子血之后,孙震阳舒舒服服地打了一个饱嗝,同时再次回头望向了肖点点。 肖点点依旧趴在尸体上,做出瞄准的动作。 孙震阳觉得肖点点的动作好像是重复的……他摇晃了一下脑袋,没再多想,缓步走向了粪坑。 走到粪坑前面,他深吸了一口气,直接跳了下去。 跳下去之后,他开始挥动起手臂,奋力往前攀爬。 他憋着气,游过了长长的粪坑,然后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将身体塞进了一根狭窄的下水道当中。 他开始了自己的旅程——踏上了寻找那个sr病人,那个能够逆转时空病人的旅程。 这,将是他的最后一程。 第315章 激战红蛇 雨越来越大,雷声隆隆,闪电疾驰。 整个精神病院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一个女护士从普通病区楼的诊疗室内走出,她要回宿舍楼去换衣服,这身衣服上已经布满了血迹,同时,她内急了,想要回去上厕所。 她走出了诊疗室,沿着走廊快步往前走。 走了一会之后,她忽然感觉自己的脚下踩到了一个什么东西,像是绳子一样,她扭头一看,是一条红绳,她心中有些奇怪,谁在路中间放了一条红绳子呢? 忽然间,那条红绳子动弹了一下。 女护士以为自己眼花了,她挤了挤自己有些近视的眼睛,微微低头,望向那条红绳,骤然间,红绳迅速蠕动,并朝着她的脚边窜去。 女护士惊叫一声,往后跳开,她已经看清那不是一根红绳,而是一条红色的蛇。 她惊叫连连,回过头去,就往后跑,但是刚刚跑了两步,她便看见前面出现了一条又一条的红蛇,全部都在朝着她快速爬来。 女护士吓得愣在了原地。 第608节 这时,旁边的墙边上忽然窜出两条红蛇来,一口便咬住了女护士的肩膀,同时,身后的红蛇也窜了上来,竟然从地上直接蹦起,咬住了女护士的小腿。 女护士痛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前面的红蛇迅速爬来,直接爬到了女护士的身上。 女护士开始在地上打滚,脑袋撞在墙壁上,发出砰砰的声响。 这时候,诊疗室内的鹰眼和光头墙已经奔了出来,鹰眼刚出门口就看清了状况,他大喊一声:“有蛇!”随后,他回身从房间内拿起两根棍子就冲了上去。 光头墙赤手空拳,跑到了女护士的身前,他想要去抓红蛇,但是红蛇数量实在太多,他根本无从下手,而且,更多的红蛇从走廊的另外一边爬来,有的红蛇已经开始攻击光头墙了。 光头墙急忙往后跳开两步,一脚踢开一条红蛇,一脚踩死了一条红蛇。 待鹰眼,赵直,厉山,梁哲全部拿着武器,从病房内奔出来,奔到女护士跟前的时候,女护士已经被红蛇咬得鲜血淋漓了,女护士嘶声痛叫着,满地打滚,无数红蛇撕开了她的衣服,撕咬着她的皮肉,这些红蛇像是已经癫狂一般,撕咬和啃噬的速度奇快无比,女护士的一条手臂上已经露出了累累白骨。 鹰眼拿着铁棍,对着地上的红蛇就是一顿敲打。 另外几个人也加入了击杀红蛇的战斗当中。 虽然一条条红蛇被杀死,但是女护士身体上的红蛇却根本没办法弄掉。 很快,女护士就奄奄一息了。 更多的红蛇从远处游来,赵直知道女护士已经救不回来了,他急忙大声道:“我们快退回去,这里危险。” 红蛇吃完了女护士之后,开始朝着他们发起了进攻。 红蛇们有的长,有的短,全身通红,两只米粒大小的眼珠子也是血红无比,眼神歹毒而阴狠,让人一看就心生怯意。 它们的速度很快,反应异常敏捷,张开口,发出嘶嘶的声响,能够看见嘴巴里面两排泛着青光的牙齿。 赵直一行人无奈之下,只能先行自保。 他们迅速退回了房间内,将房门紧紧关上了。 鹰眼靠在门边上,脸上出现了内疚的表情,他低声自语:“我早该发现的……我早该发现的……” 赵直轻拍了一下鹰眼的肩膀道:“这不怪你,我们这几天都太累了。” 光头墙忽然说话了,他梗着脖子,沙哑着声音道:“我之前就听说……病院后面是一片树林,树林里是坟地,那里禁止入内,曾经有个病人发病之后躲进了里面,后面只找回来一个骷髅架子……我怀疑,这些红蛇就是从那里面爬出来的……” 厉山急忙道:“这个我也听说了……我听说这些蛇是吃人肉长大的……反正病院后面挺恐怖……据说还闹鬼啥的……” 梁哲抚摸着自己的下巴,沉吟片刻之后道:“看来,这些蛇似乎是闻到了我们这里的血腥味,前来觅食的。” 赵直望向众人,问道:“大家有没有好的办法,我们呆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需要去宿舍楼取我们的武器才行。” 众人沉思着,没有人说话。 就在这时候,一直躺在地板上的鬼手魔山忽然苏醒了过来,他从地上缓慢地爬起,一边痛的呲牙咧嘴,一边凶恶地望向门口的众人。 梁哲紧盯着鬼手魔山,没有说话。 鬼手魔山也将目光望向了梁哲,两个人对视良久,鬼手魔山忽然深吸了一口气,发生了一声痛叫,单膝跪在了地上,他的膝盖上也受伤了,鲜血正从已经崩断的纱布中溢了出来。 赵直没有多想,急忙拿起剪刀和一块新的纱布,快步走向了鬼手魔山。 鬼手魔山的手刚刚抬起,似乎要去捏赵直的脖子,赵直便蹲下身子,‘咔嚓!’一声,将鬼手魔山膝盖上的纱布剪开了,随后,用新的纱布缠住了鬼手魔山的膝关节处。 鬼手魔山的手已经搭在了赵直的肩头,他的双眼瞪得很大,死死盯着赵直。 赵直一声不吭,将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他紧咬着牙关,额头上几颗豆大的汗珠滚落而下,可是,他的手没有颤抖,他也没有抬起头望向鬼手魔山,始终在低头为鬼手魔山包扎。 包扎好之后,赵直抬起头,看了一眼鬼手魔山道:“你试试紧不紧?” 鬼手魔山的脸色异常凝重,他的手捏住了赵直的肩膀,只要他一用力,赵直的这条肩膀就算是废了。 可是,鬼手魔山并没有这么做,他紧盯着赵直,良久过后,忽然微微张开嘴,轻吸了一口气,随后,活动了一下膝关节。 这一次,纱布并没有崩开。 鬼手魔山的嘴角微微颤动了一下,他再次盯了赵直一眼。 这时候,赵直已经从地上站起来了,他转过身去,走向了房门口,在走向房门的时候,他抬起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刚才短暂的包扎过程,不要一分钟,但是却让赵直的后背上大汗淋漓。 他是冒着生命危险为鬼手魔山包扎。 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的队伍中,需要鬼手魔山这样一个人,如果鬼手魔山不帮忙,反而和他队伍中的人起了冲突,那损失将会无比惨重。 这个过程中,梁哲始终盯着赵直,当赵直对着他们走来的时候,梁哲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并对着赵直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候,鹰眼忽然轻叫一声,他从门边上一下子跳开,随后,一脚踩向了门缝。 一条红蛇的脑袋被鹰眼给踩扁了,但是半条身子还在门缝中蠕动不休。 众人急忙拿起武器,对着正沿着门缝往里面挤的红蛇一顿猛砸。 几条红蛇的脑袋被砸烂,几条红蛇的身子被砍断,还有几条红蛇迅速缩回了脑袋,挽回了一条性命。 赵直大声道:“我们必须要想个对策出来,不然外面的蛇越来越多,我们的处境就会越来越艰难。” 赵直的话音刚落,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撞击的声响,那些蛇门似乎正在用身体撞击着房门,随后,外面传来了一阵撕咬啃噬的声音,‘咔嚓咔嚓’,像是老鼠在啃噬木头一样。 啃噬的声音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响亮。 赵直一行人不由地往后退开了两步。 第609节 忽然间,门把手从门上掉落了下来。 一条红蛇从门把手的孔洞中钻了进来,掉落在了地上,几条红蛇跟在它的身后,鱼贯而入。 随后,“砰!”地一声响。 整个房门倒在了房间内。 红彤彤一片水蛇叠在门上,伴随着房门倒地,像是潮水一般涌了进来,它们扭曲着盘旋着在地上打滚攀爬,迅速调整好身子,便朝着赵直一行人窜了过来。 此时,赵直几个人已经站在了一张大桌子上,几个人背靠背,站在桌上,手握武器,做出了应战的准备。 鬼手魔山独自一人站在床上,他的头几乎触到了天花板。 赵直大叫一声道:“守住我们的高地!别让它们上来。” 话音刚落,几条红蛇就沿着高台开始往上攀爬。 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弯着腰,将刚刚爬到一半的红蛇一个个砸了下去。 但红蛇实在太多太多,红压压一片,一条掉下去之后,又有几条窜上来了。 很快,红蛇就堆叠在了桌子的四周,越叠越高,它们也更加轻松地沿着桌子的四脚往上爬去。 赵直几个人站在大桌上,不停地砸着这些红蛇。 忽然间,也不知道是红蛇将其中一条桌腿咬断了,还是他们的动作太大,将桌腿弄断了,桌子竟然‘框!’地一声歪倒了。 几个人从桌上滚了下来,滚入了红蛇群中。 在他们滚下去的时候,鬼手魔山也从床上跳了下来,他从床上揭下一块木板,‘啪!’地一声压在地面上,随后,踩着木板跳在了地上。 赵直几人从桌上滚下,迅速被红蛇包围,他们的身上已经攀上了几条蛇,他们一边疯狂地踢着脚下的红蛇,一边将身上的红蛇拽下来,摔在墙壁上。 红压压一片蛇群蜂拥而至,将他们团团包围。 他们背靠背站在地面上,已经疲于应对。 他们想要冲出门口,却发现门外的红蛇更多,而且正在往里面疯狂地涌入。 厉山大声道:“直哥,我们是不是要被这些蛇吃掉了?!” 赵直没有说话,他刚刚甩飞了脚上的一条蛇,但是又有一条蛇爬了上来,张开口,就咬住了他的裤管。 鹰眼苦笑了一声道:“想不到我们没有被院警干死,没有被行尸走肉干死,最后却被这些毒虫给干死了。” 光头墙忽然嘶声道:“我他妈不想死在里面,我想死在外面!” 喊完之后,他竟然迈开脚步,大跨步冲向了门外。 赵直没来得及拉住他,眨眼间,光头墙已经奔向了房门口,他的腿上挂着好几条红蛇,红蛇跟随着他脚步的迈动,左右摆动着,嘴巴大张开,咬向了光头墙。 就在光头墙刚刚奔出门口的时候,他的脚步骤然停住了。 “呼!”地一声响。 一团火光自走廊不远处出现。 飞窜的火舌如同火龙一般卷到了光头墙的跟前,将他身前的几十条红蛇吞噬一空,同时,他身上的衣服也燃着了。 火焰散去,在不远处,一个穿着一身警服的女人,怀抱一个巨大的火焰喷射器,对着光头墙大喊一声:“闪开!” 光头墙愣了一秒钟,随后迅速将趴在了地上,滚动了起来,一边将腿上的几条红蛇甩掉,一边将身上的火焰扑灭。 那个穿着警服,抱着火焰喷射器的女人正是章悦。 章悦跨步往前,手中的火焰喷射器再次发射。 “呼!”地一声,火龙再起。 红蛇灰飞烟灭。 章悦站在了门口,对着门里面的众人大声喊道:“全部给我躲起来!” 还没等门里面的人反应过来,章悦手中的火焰喷射器便发射了出来。 “呼!呼!呼!” 三条火龙在房间内奔腾了起来。 火龙即将熄灭之时,一众身上带着火苗的人从里面跑了出来,同时迅速扑倒在地,开始扑打身上的火焰。 章悦恶狠狠地望着房间内上百上千条红蛇,大喝一声:“全都给我去死吧!” “呼呼呼呼呼!” 五条巨大的火龙从火焰喷射器的管口内喷出来,奔向了房间。 奔腾的火焰将整个房间燃着,红蛇在里面翻滚扭曲,发出‘嘶嘶’的痛叫声。 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在整个走廊弥漫了起来。 火焰越来越大,这个房间烧着,又连带着点着了另外的房间。 很快,整个走廊内就火红一片了,火焰呼呼地燃烧,像是要吞噬一切。 章悦转过身来,紧抱着火焰喷射器,对着身后一脸黑乎乎烟灰的众人道:“我们走!” 说完之后,章悦大跨步朝前,火焰喷射器同时发射,将前面跟上来的红蛇们也烧点着了。 第610节 赵直一行人惊魂未定地跟在章悦的身后。 等他们一路奔跑,走出病院楼的时候,忽然间‘轰!’地一声巨响从他们的身后传来,似乎是什么东西爆炸了。 也就在这时候,整个地面震颤了起来。 “嘎嘎!嘎嘎!” 一声声高亢嘹亮的怪叫声从他们的脚下传来。 “轰隆!”地一声巨响。 地面震荡了起来。 “轰隆!”又是一声巨响。 土石飞溅而起。 “嘎嘎!嘎嘎!” 此起彼伏的怪叫声响了起来。 东边的小树林中的树忽然一颗接一颗地倒了下去—— 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小树林中飞掠而出,扶摇直上,巨大的双翼在空中摆动,一张长嘴大张开,发出一阵摄人心魄的怪叫声。 翼蛇出来了。 第316章 蛇人 大雨倾盆而下,闪电越来越密集。 阴沉的天空被撕裂开,像是一道道伤口,正在往外面咕嘟咕嘟冒血。 精神病院东边的小树林中的树木一颗颗地倒了下去,翼蛇从树林中飞掠而出,它震动双翅,扶摇直上,在空中发出酣畅的怪叫声,声音几乎将雷声都遮盖住了。 跟在翼蛇身后的蛇人们撞开了围着小树林的铁网,如同潮水一般,蜂拥而至,他们的嘴巴里发出跟翼蛇相似的嘎嘎怪叫声,他们的身体摇摇晃晃,脸色乌青,上半身赤裸,下班身全都穿着统一的血红色马裤,他们往前疾奔着,张开嘴巴,半掌长的舌头在空中不停地震颤。 刚刚走出普通病院楼的赵直一行人看着面前的场景全都愣在了原地。 梁哲首先醒悟了过来,他看了一眼正在低空盘旋的翼蛇,又看了一眼疯狂冲来的蛇人们,低声道:“看来,黑衣人们的实验似乎成功了……” 赵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空中的翼蛇,吃惊地道:“可是……为啥忽然出现了这么一个巨大的怪物……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梁哲抬起头,眯起眼睛道:“应该就是他们实验的终极成品了。” 厉山忽然指着前方,大声道:“我好像在里面看见了一个我之前的病友……” 说着,他竟然迈开脚步往前走去,但被赵直一把拉住:“你不要命了吗?这些人都已经异变了,完全没有思维和意识,就算他真是你的病友,现在也不是了,他们现在全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 厉山听完之后愣住了,他望向不远处伸着舌头的病友,张着嘴巴,却说不出话来。 赵直环顾了一下身旁的众人,现在他们每个人的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伤,而且,他们刚刚才经历了一场人蛇大战,死里逃生,心神都还没有彻底稳定下来。 在他们这批人里,唯一有武器的便是章悦了,章悦一个弱女子,怀里抱着一个巨大的火焰喷射器,在刚才的一番打斗中,她早已累得气喘吁吁。 蛇人们从远处摇摇晃晃地跑来,越来越近。 鹰眼望着那些如饥似渴的蛇人,低声道:“看来……又要打架了……” 赵直点头道:“我们去院警宿舍楼取武器吧,我觉得这可能将是我们的最后一场战斗了……” 梁哲抬起头望了一眼空中的翼蛇,又遥望了一眼远处四周高耸的墙壁,若有所思地道:“看来,已经到了不得不出去的时候了。” 厉山也已经回过了神来,他从章悦手中拿过了火焰喷射器,站在了最前头,晃了一下肩膀,提声昂首道:“你们先回去,我来断后!” 赵直点了点头,重重拍了一下厉山的肩膀,随后朝着众人挥了挥手,快步朝着宿舍楼跑去。 当赵直他们跑进了宿舍楼之后,外面的厉山忽然大叫了一声。 第一批蛇人已经快要冲到他身前了,他本来想先喷一下火震慑他们一下,谁知道,火焰刚刚喷出来,就被暴雨浇灭了。 厉山一边大叫着:“失算!失算!”一边将火焰喷射器夹在了腋下,转过身,快速朝着宿舍楼跑去。 但因为他脚上有伤,又加上夹着喷射器,所以速度并不快,当他跑到宿舍楼门口的身后,蛇人们已经追了上来。 冲在最前面的一个蛇人如同疯狗一样直接扑了上来,一口咬住了厉山的裤脚。 厉山大叫一声,一脚踢下去,将那个蛇人的脑袋直接踢歪了。 这时候,又有两个蛇人同时扑了上来,直接压在了厉山的身上,张开口,长舌头就对着厉山的脖子戳了过去。 厉山抡起喷射器,挡在了身前,堵住了两根长舌头的攻击,同时身子迅速翻滚,将他们甩开了。 厉山再次爬起,朝着里面跑去。 无数蛇人蜂拥而至,十几根长舌头飞窜而出,在空中编制成了一张网,从四面八方朝着厉山的脖颈窜去。 厉山大惊失色,脚下忽然一滑,火焰喷射器掉在了地上。 “呼啦!”一股强烈的火焰喷了出来,将空中的几根长舌头直接烧焦了,但是火焰很快就被雨水熄灭。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一柱火焰,给了厉山逃命的时间,他此时已经迈上了宿舍楼的阶梯,正连滚带爬往上爬去。 身后的蛇人嘎嘎怪叫着跟在他的屁股后面,他几乎能感觉到身后那些长舌头上的粘液正往他头顶上滴落,他知道只要自己回下头,肯定必死无疑。 就在这时候,一个声音从院警宿舍楼中响了起来:“抱住脑袋!” 话音刚落,一个玉米棒一样的东西从门里面翻滚着飞了出来,掠过了厉山的头顶,直接砸在了他的背后,厉山急忙蜷缩起身子,抱住了脑袋。 第611节 “轰!”地一声响,地面炸裂。 聚在一起的几个蛇人直接被炸飞了起来,其中一根被炸断的长舌头恰好落在了厉山的眼前,厉山睁开眼,那根长舌头还在兀自朝着他的脖子上努力地蠕动。 厉山站起身子,一脚将那半截舌头踩扁了,随后,身子往前一跃,进入了院警宿舍楼。 光头墙正站在宿舍楼的门口,他又朝外面扔了两颗炸弹,将一群蛇人炸飞了,随后,‘砰!’地一声,将房门关上了。 但是门关上之后,却发现门上的锁链早就断裂了,而且门栓也碎了。 光头墙大喝一声:“快拿个东西来顶住门!” 厉山从地上爬起来,左右看了一眼,只看见了一个垃圾桶,他走过去,抱起垃圾桶,‘框!’地一声挡在门口。 这时候,蛇人们开始用身体冲撞起了房门,光头墙和厉山用力顶住垃圾桶,但是,垃圾桶太薄弱,而且,他们的力量也无法跟这么多的蛇人相抗衡。 房门中间的缝隙越来越宽,一根长舌头忽然顺着缝隙窜了进来,戳向了光头墙。 光头墙猛然低头,长舌头贴着他的头皮飞过去,惊出了他一身冷汗。 但是长舌头飞过去之后,就没再收回来,光头墙有些奇怪地望向身后。 身材魁梧的鬼手魔山此时正站在他的身后,他的胸前披着一块铁甲,脖子上捆着一圈铁皮,一只戴着铁手套的手捏住了那根舌头,鬼手魔山对着光头墙扭动了一下嘴角,随后,手腕轻轻用力,往前一拉,门外那个蛇人便撞在了门上,同时那个蛇人的舌头也从中间直接断裂了。 “砰!”地一声,房门彻底被撞开。 光头墙和厉山迅速往后退开。 这时候,赵直刚好从楼上走下来,他大喊一声:“蹲下!” 厉山,光头墙和鬼手魔山三人同时蹲下了身子。 “崩!崩!崩!崩!崩!崩!” 一连串子弹贴着他们的头皮飞了出去。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蛇人被打的千疮百孔。 这时候,梁哲,鹰眼,章悦以及小特警黄义,铁胃金刚牙也全部都走了下来,他们的怀里全都抱着机关枪,他们的肩上全都挂着一排手榴弹,他们的脖子上全都缠着一圈铁皮。 在短暂的时间内,他们完成了对于自己的初步武装,简单而实用的武装。 但是,这群人里唯独没见王小胖。 刚才鹰眼还去王小胖休养的房间内找过,也没有找到。 这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巨大的嘎嘎怪叫声,蛇人们听见这阵怪叫之后,竟然不再往前冲了,反而往后退去。 “呼啦!”一声响,翼蛇俯冲而下,落在门外不远处,它微微低头,望向了门里面的众人,一双血红的眼睛在众人的面前扫过,像是两道带着火焰一样,让他们心中一麻。 随后,翼蛇怪叫两声,振翅高飞。 紧接着,只听‘砰!’地一声巨响,整个楼房微微晃动,石块碎屑纷落而下。 “砰!”又是一声响,像是地震了一样,地面都摇晃了起来。 “不好!那个怪物要把我们困死在里面!”赵直大叫一声,“我们必须冲出去!” 赵直的话音刚落,鬼手魔山便怒吼了两声,大跨步朝着门外冲去,他的手中没有武器,他的两个蒲扇大的铁手便是武器。 “轰!”地一声响,楼层剧烈地震荡,一块石柱倒在了地上,差点压着章悦,黄义立马将章悦搂在了怀中,但是章悦却瞪了黄义一眼,挣脱开他的手臂,朝门外快步走去,黄义紧随其后。 一行人一边开枪发射,一边奔向了门外。 当他们走出去之后,一声巨响从头顶传来,随后,‘轰隆轰隆’一连串的声音响起,宿舍楼的房门坍塌了,恰好堵住了他们刚才的出口。 这时,空中的翼蛇不再撞击楼层,它挥舞着翅膀,低空盘旋了起来,口中发出一阵愤怒的嘎嘎怪叫声。 蛇人们也怪叫了起来,朝着赵直他们冲去。 “砰!砰!砰!”手榴弹在蛇人群中爆开,蛇人的身子被震飞在空中,四分五裂。 “崩!崩!崩!”子弹在身前连成一张网,将面前的蛇人打成筛子。 “我们去哪?”厉山遥望四周,大声问道。 赵直望向了身旁的梁哲。 梁哲微微抬头,望向了远处的那扇青铜巨门,他高声道:“外面!” “那扇门能打开吗?”鹰眼问道。 梁哲嘴角颤抖了一下,摇了摇头。 身后的黄义忽然道:“据我所知,除了院长之外,好像没人能打开,但就算是院长,也要和上头的人联系之后,获得了资格,才能真正打开。” 章悦望向黄义:“你的意思是,我们根本出不去?” 黄义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赵直望向了空中的翼蛇,低声道:“或许,我们可以利用它帮我们打开……” 翼蛇一直在低空盘旋,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下面,似乎正在观赏着他们与蛇人的打斗过程。 但是,赵直的话音刚落,翼蛇忽然仰头大叫两声,随后,猛然冲了下来。 它俯冲的速度奇快无比,巨大的风声呼啸而来,众人只感觉被一个巨大的阴影罩住,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他们举起枪,对着天空发射,但是却根本聚焦不到目标,因为目标实在太大太大—— 翼蛇以极快的速度俯冲而下,精确地抓住了队伍中唯一的一个女性——章悦。 第612节 章悦被抓住之后,旁边的黄义迅速扔掉了枪,一把抱住了章悦已经离地的双腿。 “呼啦!” 翼蛇起飞,章悦被抓着起飞,黄义抱着章悦也起飞了。 赵直他们举起枪,却不敢发射。 这时候,蛇人们已经冲到了他们的跟前。 鬼手魔山一马当先,巨大的身躯在横扫一片,一手挥下,就是几个蛇人倒在地上。 鬼手魔山此时才算是真正进入了属于他自己的战场,他的双手在身前挥舞,予取予求,被他抓住的蛇人基本就摆脱不了被四分五裂的命运。 也就在这时候,普通病区楼的门口,忽然爬出来了一个奇怪的人——不,他已经不是人了,而是趴在地上的半蛇人——他扭曲着身子,双手并在腰上,用腹部在地上摩擦着爬行,脖子撅着,舌头在身前震颤,他似乎已经退化为了一条蛇。 很快,许许多多的这种退化的半蛇人从普通病区楼的门口爬了出来,他们正是蛇人实验的废弃品,显然,他们也是听见了翼蛇的呼叫之后,从地底下爬出来的。 蛇人的数量不减反增,而且他们的耐打能力很强,除非是身首异处,或者脑袋爆裂,否则基本不会彻底死掉。 赵直他们被蛇人们团团包围,一条条长舌头在空中飞来飞去,幸亏他们早有准备,脖子上绑上了铁皮,但在蛇人的一次次攻击之下,铁皮已经快要脱落,甚至是碎裂了。 现在,他们唯有寄希望于那扇青铜大门,他们一边疯狂地射击着蛇人,同时用手榴弹开路,一边朝着那扇高大厚重的青铜门跑去。 就在赵直他们和蛇人们展开了殊死搏杀的时候,又有一队人从小树林中钻了出来。 他们正是矮人院长,梅医生,余文泽,铃儿,还有小玉。 “咔嚓!”一声巨大的惊雷震响。 天空像是破开了一个大洞。 暴雨如同瀑布一般疯狂落下。 整个精神病院都被罩在了雨帘当中。 第317章 章悦 章悦在天空翱翔。 她没有翅膀,可是她却飞了起来。 狂风在耳边呼啸,雨滴打在脸上。 她奋力地睁开眼睛,看见了头顶上一团湿漉漉的黑毛。 最开始的时候,她还喊叫几声,待飞得越来越高之后,她便明白自己的喊叫是徒劳的,是无用的了。 她心中的恐惧逐渐转变为忧伤,她的泪水跟随着雨水从脸颊上滚落而下。 这个倔强而坚强的女人,这个具有巨大野心且知道如何利用男人达成自己目的的女人,在她以为的生命中的最后一刻竟然情不自禁地流下了泪水。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有哭过了,她早已忘记了泪水的滋味,忘记了泪水溢满眼眶时候的感觉。 泪水汹涌而来,带着她十几年所受到的磨难和委屈,带着她所有的期望和愿景,带着她的不甘,带着她的愤恨,带着她的疲惫,全都流了出来。 她微微扭头,望向了地面。 地面上人头攒头,枪声四起,嚎叫声,哭叫声,痛叫声,骂叫声,响成一片,这些声音在她的耳边逐渐远去,越来越远。 随后,她将目光收回,望向了一直紧抱着自己双腿的小特警黄义。 黄义的脸扬起来,他的脸上竟然一点惊慌都没有,反而带着一种安详的幸福。 这样的表情让章悦的心在一瞬间颤动了一下。 恍惚之间,她觉得这个男人的身上具有一种她之前从未体验到的东西,她的心中竟然有一丝的暖流流过。 她望着黄义,再次流下来泪水,泪水滑落而下,正好滴在黄义的脸上。 黄义的眼睛眨了一下,他望着章悦,忽然笑了起来:“我不会让你死的,你放心。” 他的笑容让章悦感觉到一丝的甜蜜,她忽然觉得这个男人笑起来的样子其实还挺帅的。 章悦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黄义道:“愿来世,我成为一名平平凡凡的女人。” 黄义高声道:“你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爱你。” 这句深情告白如果是在平地上,章悦可能觉得有些可笑,有些滑稽,甚至有些傻里傻气的,但是在此情此景之下,在高中的翱翔之中,她听见这话,脑袋忽然一歪,全身像是被抽空了一下,泪水从眼眶中决堤而出,比空中的雨水更猛更烈。 她哇哇地大哭了起来,像个刚下生的孩子一样。 她知道,自己终于得到了一个喜欢的不是她的肉体,喜欢的不是她的骚气和魅惑,而是喜欢她这个人的男人。 直到此时,她才意识到,自己一生无爱。 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章悦的泪水,将黄义上衣口袋中的香烟打湿了,他低头看了一眼口袋中的烟,低声道:“我学会抽烟了,可是它却湿了。” “黄义,我不配你的爱……我是个贱女人,是个浪女人……” 章悦在风雨中呼喊了起来,在这阵声嘶力竭的呼喊声中,她感觉自己内心中某一块坚硬的东西碎裂了。 就在这时,空中的翼蛇发出了两声嘎嘎怪叫,随后,它松开了爪子,同时猛地将章悦的身体往下一蹬。 章悦从高空坠落。 黄义跟着章悦一起坠落。 风越来越大。 第613节 雨越来越大。 章悦的泪水扑簌簌的,她的喊叫声在空中断断续续。 她知道,她就要死了。 她知道,她再也完不成自己想要完成的事情了。 可是,她究竟要完成什么呢,她究竟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章悦的脑中一片空白,在这一片空白中,忽然出现了一个穿着花裙子,挎着菜篮子,扎着马尾辫的女孩,这个女孩正站在油菜花园的中心,眺望着远处的蓝天,眼神是那么纯粹而明亮…… 章悦停止了哭喊,闭上了眼睛。 她终于明白了,自己其实并不想成为一名荡妇,男人也不是她的武器,她也并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风声越来越大,已经接近尾声。 她的生命也接近了尾声。 忽然间,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章悦,我爱你。” 她猛地张开眼,看见了一张帅气的脸,黄义不知何时从下面升了上来,他此时正站在章悦的身前,伸开手臂,一把抱住了章悦,将自己的唇猛地印在了章悦的唇上。 章悦的脑中一片空白。 随后,他们落入了树枝中间。 黄义的一只手抱住章悦,另外一只手奋力地抓着树枝,减缓着他们下降的速度。 “咔嚓!咔嚓!”一连串的树枝被他的手抓断,被他的腰撞断,被他的腿踢断,同时他的手臂也骨折了,肋骨也断了好几根,小腿骨也断了。 可是,他没有喊疼,他用断裂的骨头,继续撞击着能撞到的任何东西。 当他们从树下滚落下来的时候,黄义将章悦紧紧抱在了怀里,然后奋力举了起来,他的后背和屁股朝下,肚子挺起来。 “砰!” 一声巨响。 黄义和章悦同时坠落在了地上。 地面凹陷了下去。 在黄义触地的那一瞬间,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双臂猛地往上一推,章悦只感觉肚子上一股反向的力量冲撞而来。 但是因为下降的速度实在太快,那股冲撞之力与之相比太过于弱小,所以,她还在陷进了地面中,压在了黄义的身上。 黄义的腰彻底断裂,他的脑袋碎成了一片一片,他的小腿骨白花花的突刺在外面,他的肚子以一个奇诡的姿势鼓起来,屁股和后背支撑住他的身躯。 他像是雕像一样,躺在土坑中一动不动,但是,他的脸上却挂着笑容,即使,死的这么惨,他都没有喊一句痛。 章悦没死,但是也差不多了,她的五脏六腑已经全部位移,身上多处骨折,脖子也歪了,脑袋突突地往外冒血。 她睁开了眼睛,望见了近在咫尺的黄义,呆住了。 就在这时候,半米深左右的坑洞上空出现了一颗脑袋,一颗光秃秃的脑袋,脸是绿色的。 “嘎嘎!”那个脑袋上的嘴巴张开,发出恐怖的怪叫声,红色的舌头在空中震颤着。 章悦回头去看的时候,脖子上发出了一连串‘咔嚓咔嚓’的声响,她看了一眼上方的怪物,随后,再次扭了回去,她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将自己的双唇亲在了黄义的唇上。 亲上去的一瞬间,她感觉黄义的嘴巴似乎动弹了一下,她满意地笑了起来。 随后,章悦全身的力气在一瞬间消失,她软趴趴地躺在了黄义的胸膛上。 几秒钟之后,黄义挺着的肚子‘咔!’地一声收了回去,他的身体僵直在了坑洞中。 章悦的身体也逐渐僵直。 两双唇却始终紧贴在一起。 坑洞上空的怪物歪了一下脑袋,似乎有些迷惑,看了一会之后,才嘎嘎怪叫着离开。 地面之上,已经打成一片。 厉山和光头墙深受重伤,厉山的一条腿彻底废了,光头墙的一条手臂也断了。 鹰眼的一只眼睛被戳瞎了,半边铁皮已经脱落,他只能用手臂挡着。 赵直疯了,扔出去的手榴弹几乎在他的身前炸开,他的身上血肉模糊,可是他依旧怪叫着往前冲。 梁哲也疯了,他抱着枪,瞪大了眼睛,不停地突突,他的身后挂着好几个蛇人,全都伸长了舌头不停地戳着他的脖颈。 鬼手魔山在一群蛇人中间,他的身上腿上腰上甚至头顶上全都挂满了蛇人,这些蛇人在他的身上爬行,奋力寻找着他脖子上的破绽。 鬼手魔山如同一座山丘一样,横着行走,死在他双手之下的蛇人已经不计其数,他看起来似乎有些腻了,有些烦了,他眼神中的那团火焰也逐渐变得暗淡,或许,在杀了这么多的人之后,他终于体会到了杀人的无聊和乏味。 铁胃金刚牙是他们队伍中第一个死的,他脖颈上的铁皮并不像他的牙齿那么坚硬,当铁皮被蛇人的舌头洞穿,当他被蛇人钳住了脖颈,当他体内的血液顺着那根舌头往蛇人的体内灌输的时候,他的身体忽然腾空而起,一口咬住了那个蛇人的脖颈,‘咔嚓’蛇人的脖子直接被他给咬断,与此同时,他的脑袋也开始泛迷糊了,很快,他就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了,但是,仅仅过了十几秒钟,他的身体就猛地颤动了起来,紧接着,他用脑袋戳着地面,从地面扭曲着站了起来,他的脖颈里面有个东西正在滚动,他终于抑制不住,‘噶!’地一声,吐出了一根红色的长舌头。 蛇人的队伍中又多了一个人。 在不远处,矮人院长和梅医生抓着铃儿,朝着前面狂奔。 余文泽和小玉在两旁护卫着,抵挡着蛇人们的进攻。 他们也在朝着大门口跑去。 所有的人都在大门口跑去。 第614节 那道巨大而厚重的青铜巨门在狂风暴雨中依旧稳稳地立在那里。 门上的x标志,像是一双眼睛,冷冷地盯着病院内的众人。 在它的眼中,没有生死。 因为只要在这里面的,全都是死的。 只不过死的方式,各有不同。 第318章 战斗中的众生相 在这家精神病院,形形色色的人中,每个人都在蝇营狗苟地追求着一些什么。 不论是院警,护士还是病人,全都被困在这个巨大的病院中,高墙和巨门让他们望而却步,他们只能在这里面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满足自己的欲望。 有人想要金钱,在这里就有赌博和交易。 有人想要性爱,在这里就有偷情,就有恋爱,甚至也有纯洁的爱情。 有人想要权利,在这里就要勾心斗角,就有权钱交易,就有巴结和踩压。 有人想要复仇,这里就有命案。 有人想要逃走,这里就有阴谋和算计。 有人想要揭开真相,这里就有潜伏和隐藏。 这家精神病院,就是一个大社会的小缩影,里面的人有高尚的,同样也有卑微的,有洁身自好的,同样就有放浪形骸的……各种各样的人,应有尽有…… 他们的所作所为,有的是因为逼不得已,有的是无能为力。 但不管怎样,在这里,都必须要考虑一个问题,那就是活下去。 因为,在这里,没有律法,活下去的人,本身就是律法。 时至今日,精神病院内已经死去了数百个人,什么人都有,什么身份,什么角色的人都有,但不管是什么人,死的时候,都是用独属于他自己的方式死去的。 他是怎么活着的,就会怎么死去。 也就是说,他如何死去,取决于他活着的时候,是在追求什么东西,那个他所追求的东西,最终会让他送命。 这里面的人,好像全都已经被定义好了,他们必将死去,只不过方式各有不同,这便是他们的宿命。 此时此刻,最后一场搏杀已然来临。 原本制造蛇人的黑衣人,全部变成了蛇人。 原本掌控一切,联系上头的黑衣人会长,在实验成功之后,第一个死去。 矮人院长和梅医生看似早有准备,但其实也是迫不得已,他们也加入了逃命和追逐的队伍中,说不定,下一秒,他们就会突然死去。 命运不会亏待每个人,同样,也不会善待每个人。 余文泽从一个弱小院警成为了一名高级蛇人,拥有了力量和速度,拥有了吸血的本领和超强的战斗能力,他已经达成了自己的心愿,成为了一名具有实力的斗士,他做到了,只不过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他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了。 铃儿从一名人见人爱的大家闺秀成为了一名女同性恋者,最后和一个自己并不爱的男人生下了一个怪胎,她从一只美丽的蝴蝶蜕变为了茧,又从一只茧孵化,成为了一个有着自我私欲的绿母蜘蛛。 小玉找到了她的挚爱,但是也遇见了她的情敌,最可恨的是,她的挚爱让别人夺去了身子,并且生下了一个跟她毫无关系的孩子,这个孩子还是个怪物。 小玉原本就有着无限的愤恨,这愤恨在她遇见铃儿之后变少了许多,但是在铃儿和余文泽发生那事之后,她的恨意再次汹涌而来,爱情让她重生,但是又让她走向了新的毁灭之路。 这些人,全都在艰难地活着,艰难地生存着,艰难地寻找着属于自己的东西,满足自己的欲望,达成自己的目的。 可是,他们似乎都忘了,在这里,谁才是真正的主宰? 护士长,不是,院长大队长,不是,重病楼安保主管,不是,梅医生,也不是,矮人院长吗,其实也不是,黑衣人会长,更不是了,难道是一直未曾露面的‘上头’的那个人? 没有人知道,真正掌控他们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他们仿似只是被放置在这个禁闭精神病院内的一个小小的棋子,所有人看似是在为所欲为,看似有着自己的目标和行动轨迹,但又好像早已被安排好了一样。 或许,这就是宿命吧。 最后一场惨烈的搏杀已然开始。 精神病院内几乎所有活着的人全部加入了这场搏杀当中。 这场搏杀,将决定他们是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还是作为幸存者,逃出生天,获得真相。 青铜巨门就是他们唯一的出口。 他们走向青铜巨门的这段路程上遇到的蛇人,就是他们求生路上最大的阻碍。 鬼手魔山一马当先,横扫一片,但是身上却已经伤痕累累,腰肢也越来越弯曲了下去,看起来随时都会栽倒在地。 赵直,梁哲,分站鬼手魔山的后面疯狂地往两边射击和开路,赵直如同疯了一样,用上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手榴弹几乎就扔在自己的近前,将蜂拥而来的蛇人炸飞在空中,而梁哲则是满面鲜血,端着枪的手都已经被磨破了皮。 鹰眼,厉山,光头墙站在最后,拦截身后的蛇人们,他们全都已经受了重伤,但是,只要尚有一口气在,他们就不会轻易放弃,并不是他们怕死,而是他们不想死后成为毫无思维和意识的蛇人,还要对自己的同伴下手。 另外一边,矮人院长和梅医生分别拽着铃儿的两只手臂,瞅着蛇人少的地方,往前疯狂地奔跑,在奔跑的过程中,余文泽和小玉逐渐落后,因为他们不得不对付大批从四面八方窜来的蛇人。 余文泽是高级蛇人,这些蛇人不敢对他发起攻击,或者说,对他没有什么兴趣,这就给了余文泽很大的空间,他没有手下留情,面对这些和他有着同样血统的怪物,他手脚并用,强悍的作战能力充分体现了出来,而且,随着他战斗的过程,他的肌肉和体能好像也在逐渐变大变强,他在战斗的过程中变得愈加强壮了起来,也愈加疯狂了起来,他甚至探出自己的长舌头,开始吸这些蛇人们的血了。 小玉手握武器,闪转腾挪,在蛇人中游走穿梭,那些蛇人被她耍的团团转,根本摸不到半点皮毛,但小玉毕竟是正常人类,她的体能在战斗的过程中迅速被消耗,很快,她就被一群蛇人逼进了角落里,越来越落入下风。 在小玉和蛇人们陷入胶着战之后,另外一边的余文泽却忽然转移到了这边来。 余文泽和小玉越靠越近。 第615节 小玉的眼睛不再望向面前的蛇人,而是望向了余文泽,她的眼睛中充满了恨意,那种恨,是想要杀人的恨。 余文泽也在盯着小玉,他的眼睛成了血红色的,眼神阴狠而毒辣。 这两个为情所困,一个得到了铃儿的心,一个得到了铃儿的身的人,逐渐靠拢在了一起。 没有了余文泽和小玉的保护,矮人院长和梅医生不得不腾出手来对付蛇人,矮人院长终于扯下了自己的面具,他那张如同恶鬼一般丑陋的脸呈现在了光天化日之下,那是一张让正常人看着都要窒息的脸,随后,矮人院长脖颈滚动,一根又粗又长的舌头窜了出来,开始攻击着四周的蛇人,这些蛇人似乎比较忌惮矮人院长,不仅不敢攻击他,甚至还故意躲着他。 梅医生的眼镜也甩掉了,她原本包裹的一丝不漏的衣服有好几处被蛇人撕裂了,露出了她身上的皮肤,她的皮肤并不像她脸上和手上的皮肤一样,竟然像是铜锈一般,锈迹斑斑,看起来有些恐怖。 梅医生也开始张牙舞爪了起来,她嘴里吐着泡沫,口中大声嘶叫着,仿似已经癫狂了,她脸上原本紧绷的皮肤因为剧烈的面部活动开始起皱了,随着面部活动越来越强烈,有些边缘地方甚至开始脱落了下来,仿似她的脸上贴着一层胶一样,或者说,是画着非常浓的妆。 一团血飞溅到了梅医生的脸上,梅医生伸出手一抹,半边脸直接被她给擦了下来,里面露出了衰弱枯槁的另外半张脸,那是一张有些空洞的脸,看起来像是骷髅的脸一样。 站在矮人院长和梅医生中间的铃儿微微眯着双眼,她的体能早已到了极限,此时更是一步都走不动了,矮人院长和梅医生开始应付蛇人,铃儿的身子从他们的手中滑落,跌在了地上。 有一个蛇人从水中钻了出来,爬到了铃儿的身前,低下头,看着铃儿的脸,他的长舌头在空中震颤着,几乎贴在了铃儿的脖子上,但不知为何,他始终都没有戳进去,他似乎在极力控制着自己,但是又有些控制不住,他开始发出嘎嘎的怪叫声,这阵怪叫声,让原本已经陷入昏迷的铃儿再次睁开了双眼,她看着面前的蛇人,这是一张有些熟悉的脸,似乎是某一个病人。 她对着那个蛇人微微一笑,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她只是有一种感觉,她觉得这个蛇人也像是她的孩子一样。 那个蛇人再次嘎嘎怪叫了两声,然后一扭身,朝着远处窜去了。 铃儿躺在地上,仰起头,看见了空中来回盘旋的翼蛇。 翼蛇的身躯似乎又大了许多,翅膀又变宽了许多。 铃儿看着看着,眼角忍不住再次流出了泪水。 她的一辈子,都是善良的。 善良的人,总会如愿以偿。 但是最后,她却生下了这样一个恐怖而血腥的怪物。 铃儿苦笑了一声,闭起了眼睛。 雨水落在她的脸上,像是一把把刺刀,刺的她的脸上生疼,心里也生疼。 第319章 孔武 铃儿在地上躺了一会之后,再次被矮人院长和梅医生拉了起来,他们两人分别拽着铃儿一只手臂,几乎是驾着铃儿往前一路狂奔。 铃儿两脚悬空,奄奄一息。 她有几次想要告诉矮人院长,没必要管她了,就让她安安静静地死在这里吧,但是她张开嘴巴之后,却发现自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发出了几声干涩的喊叫,喊叫声迅速被狂风暴雨的声音和怪物的吼叫声淹没。 铃儿已经放弃了抵抗,她完全不能明白,矮人院长为什么直到现在还要带着她一起,她摇晃了一下脑袋,微微睁开了眼,便看见了矮人院长那张恶鬼一般丑陋的脸庞,铃儿吓了一跳,吓得惊叫了起来,矮人院长听见了她的叫喊,猛然歪头,望向了铃儿,他的双眼红彤彤的,像是毒蛇的眼睛一样,充满了无尽的狠毒,与他之前那种平静的古井不波的眼神完全判若两人。 铃儿再次吓了一跳,矮人院长忽然张开嘴,那张骷髅骨一般的嘴猛地往后裂开,直接裂到了脑后,那是真正的血盆大口,他的样子看起来已经完全不像人了,甚至比鬼还要恐怖。 铃儿吓得扭过了头去,但是,另外一边的梅医生却再次吓了她一跳,梅医生的半边脸皮耸拉在脖子上,另外半张脸皮全部褶皱了起来,随着她奔跑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她身上的衣服破碎了好几处,露出了一块块锈迹斑斑的皮肤,那根本就不像是人类的皮肤。 铃儿终于知道梅医生为什么从来都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了,也终于知道了她脸上的皮肤为什么从来都是像一面鼓一样紧绷着了,原来,梅医生的皮肤底下还隐藏着另外一个丑陋的躯体,这个躯体并不比矮人院长的好多少,甚至还要更丑陋。 果然是天生一对…… 铃儿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她已经被眼前看到的景物吓的不敢睁开眼睛了,如果再看见什么恐怖的东西,已经奄奄一息的她估计直接就被吓得一命呜呼了。 矮人院长和梅医生驾着铃儿,朝着大门口一路奔袭,他们虽然年纪比较大,虽然一个是小矮人,一个是老女人,但是他们奔跑的速度一点都不慢,甚至比正常人还要更快一些,路上经过的怪物根本不敢对他们发起攻击,甚至还自动让开了一条路。 矮人院长抬起头,望了一眼空中的翼蛇,然后又望了一眼铃儿,最后望向了梅医生,他沙哑着嗓子对梅医生道:“我说过的,最后的胜者永远属于我们。” 梅医生点了点头,脸上的皮肤左右晃动着,她忽然指了指不远处的青铜门,问道:“这道门你打算怎么打开?” 矮人院长那张丑陋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古怪的表情,那似乎是笑,但是在他的脸上,连笑都无比恐怖。 矮人院长道:“在过去的几年里,我早已给自己留了后手,这道门,除了老办法之后,我还发现了一个新办法。” 梅医生:“什么新办法?” 矮人院长嘿嘿一笑,再次望了一眼空中盘旋的翼蛇:“等会你就知道了。” 说罢,矮人院长加快了脚步,和梅医生一起,朝着大门口快速奔去。 他们刚跑了两步,忽然间,草丛中骤然蹦出来一个人,矮人院长还以为是不知死活的蛇人,刚要张开嘴去咬,谁知那个人忽然高高跃起,竟然直接朝着矮人院长扑了过来。 第一眼的时候,矮人院长便看出来这是一个正常人,第二眼的时候,矮人院长便看出来这个人是谁了。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的院警大队长孔武。 这个家伙竟然还没死? 矮人院长‘咦’了一声,脑中刚刚掠过这个念头的时候,孔武就已经扑了上来。 矮人院长往旁边一躲,但是脚下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他的身子一歪,便倒在了地上,与此同时,旁边铃儿和梅医生也同时倒在了地上。 矮人院长这才发现地上多了一条绳,他刚才就是被这条绳绊倒的,看来孔武早已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矮人院长冷笑了一声,孔武虽然个头高,力气大,但却是一个匹夫,矮人院长怎么会将这样的人放在眼里。 孔武此时已经扑到了矮人院长的身上,他的手中握着一把匕首,顺势刺进了矮人院长的胸膛,并以极快的速度连续刺了三下。 矮人院长的胸口冒出了一股黑乎乎的血,但是黑血很快就凝固了。 矮人院长对着孔武冷笑一声道:“想要杀我,你还太嫩了。” 说完,矮人院长双手猛地一推,直接将身躯庞大的孔武从他的身上推开了,‘砰!’地一声,孔武摔在了泥水中。 孔武从泥水中爬起,瞪大了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紧盯着矮人院长,有些惊恐地道:“你根本就不是人?!” 第616节 矮人院长嘿嘿笑着:“是不是人有那么重要吗?再说了,人的定义又是什么?行了,我不跟你废话了,你去死吧——作为我曾经的下属,我会破例给你留个全尸。” “想不到啊,想不到……我的圆圆竟然死在了这样一批人不人鬼不鬼的手里……”孔武昂起了头,闭上了眼睛,但很快又睁开了,睁开之后,他的眼神已经变了,变得决绝了许多。 孔武仰着头自言自语着:“圆圆!我会将他们全部带给你的,全部!包括我——一并带给你!” 说完之后,孔武忽然哈哈笑了起来,他笑的脸红脖子粗,一边笑着,一边张开了双臂,朝着矮人院长和梅医生走去。 矮人院长和梅医生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冷笑了一声,随后,两根粗壮的长舌头从他们的吼间窜了出去,直接窜向了孔武的脖颈。 孔武没有躲,他甚至连躲的意思都没有,他快步走向了他们。 “咔!”地一声响,矮人院长的长舌头戳中了孔武的左边脖颈,鲜血咕嘟咕嘟往外冒了出来。 “咔!”地一声响,梅医生的长舌头戳中的孔武的右边脖颈,鲜血同样咕嘟咕嘟冒了出来。 孔武的脖子上钳上了两条吸血长舌,他的脚步稍微停顿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在此朝着奔去,这一次,他的速度更快,眼神也更加坚决。 两根长舌头不停地吸着孔武身上的鲜血。 孔武的脸色开始发青,脖颈开始发红,双手开始发抖,身子摇摇晃晃,跌跌撞撞,但是他并没有停止。 孔武的每一步都在地上踩了一个巨大的脚印,每一次抬脚都似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矮人院长和梅医生似乎都有些吃惊,在他们的印象中,被吸食之后的正常人,几乎在五秒钟之内就会犯晕,十五秒之内就会晕倒,半分钟左右,就会失去意识,然后开始异变,但是,面前的孔武被吸了足足十秒钟的血,却依然能够坚挺地往前走,这绝对不科学。 矮人院长加快了吸血的力度和速度,他觉得孔武肯定在下一秒钟的时候就会倒地,他就是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让孔武一步步走到了他的跟前。 孔武走到矮人院长跟前之后,一把抓住了矮人院长的右手,然后迅速从口袋中掏出一个手铐,‘咔!’地一声,铐了上去,然后又铐住了他自己的手腕。 矮人院长还在奋力吸着,已经足足吸了二十秒钟,但孔武还是没倒。 当孔武出其不意地铐住了矮人院长之后,矮人院长才发现了异状,也就是在这时候,孔武猛地撕开了自己胸前的衣服。 他的身上缠着一圈炸药,炸药是用手榴弹连在一起制造而成的,被塑料袋包裹着。 孔武仰起头,哈哈一笑,笑声刚刚发出,一注鲜血便喷了出来,鲜血落在了孔武的脸上,孔武顺势趴到在了矮人院长的身上,在他们倒地的瞬间,孔武点燃了炸药的引线。 矮人院长用舌头撕断了孔武的脖子,但是无济于事,他双手双脚并用,想要踢飞孔武,但是孔武一飞,他的身体就跟着孔武一起飞,他们现在被手铐连在了一起。 矮人院长捧起地上的手想要浇灭炸药,但是被塑料袋包裹着,里面早已被浸满了汽油,一点火星就汹涌燃烧,根本不可能浇灭。 矮人院长大吼一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孔武顶飞了起来,他自己也跟着孔武飞了起来。 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刻,矮人院长想到了他的女儿,此时此刻,他女儿的命还被握在那帮黑衣人的手中。 从此以后,他的女儿在这个世界上将会成为孤儿。 他想要钱,现在钱没了。 他想要自由,现在自由也没了。 他想要的任何东西,都随着他自己的野心和欲望逐渐离他越来越近,也越来越远。 他之所以活下去,是因为欲望足够强烈,野心足够大,视野足够宽,心肠足够狠毒。 他之所以死去,也正是因此。 他追求的东西,葬送了他的性命。 “轰!”地一声炸响。 连在一起的手榴弹在空中爆开。 孔武的身躯四分五裂。 矮人院长的身躯也四分五裂。 鲜血飞溅,肢体飞溅。 矮人院长和孔武同时命归西天。 只是因为一个郑圆圆。 一个好女人,会成就一个男人,同时也会因此而毁掉另外的许多男人。 第320章 余文泽和小玉 矮人院长和孔武同时命归西天。 梅医生也被炸飞了,面孔已然面目全非,手臂断了一条,身上的衣服千疮百孔,露出了大片锈迹斑斑的皮肤,她在水地中翻滚着,挣扎着,痛的嗷嗷直叫。 她身上流出了黑红色的鲜血,鲜血混进了泥水中,泥水也成了黑红色的。 四周的蛇人趴在她的周围观察着她,但是并没有下口去咬,他们似乎对梅医生身上的血并不感兴趣。 可怜的梅医生,即使濒临死亡都没有人愿意理她,她掩饰了一辈子,藏匿了一辈子,将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就是为了遮盖这见不得人的皮肤,现在,她终于要解脱了,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是至少也解脱了。 本来在这个世界上就已经没有了什么亲人,本来她就是孤苦伶仃的一个,本来就早已受够了命运的摧残,是矮人院长给了她近乎奢侈一般的爱,她从矮人院长的身上获得了如同父爱一般的情感,是这情感让她心甘情愿地辅佐着矮人院长,一路走到了今天,但是现在,矮人院长突然间四分五裂,实验成功之时,反而成了他们灭亡之日。 实验成功了,矮人院长死了,她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牵挂了,受苦受难了一辈子,却不曾想最后换来了这样一个结局。 梅医生在地上痛苦地翻滚,一边翻滚着,脑中一边掠过了她第一次和矮人院长见面的时候,第一次和他对话的时候,第一次和他上床睡觉的时候,在她的眼中,矮人院长除了身材比较短小,下面的东西也比较短小之外,并没有任何缺点了。 她觉得他是个真正的男人。 梅医生的痛叫声越来越小,她身上的皮肤越露越多,大块大块如同铜锈一般的皮肤暴漏出来,看起来触目惊心。 面对这样的皮肤,矮人院长竟然没有嫌弃她,一次也没有,这是让梅医生无比感动的一点。 第617节 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刻,梅医生竟然无意识地滚到了矮人院长的半张脸跟前,她用一只手抱住了矮人院长那张丑陋的脸,紧紧贴在了她的脸上。 随后,她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起来,短暂的抽搐过后,梅医生也跟随着矮人院长一同归西了。 死亡,猝不及防,不管是准备好的,还是没有准备好的,全部都得统统接着。 在这生命中的最后一刻,留在脑中的,也就只剩下一丁点温馨的回忆了。 梅医生被炸飞的时候,铃儿正躺在地上的一个水坑中,水坑替她挡住了大部分的爆炸力,她的身上虽然也多处受伤,可是并没有梅医生那么严重,不过,她本来就奄奄一息了,被炸了之后,便直接陷入了昏迷状态。 这边矮人院长,孔武,梅医生,同归于尽,另外一边,余文泽和小玉终于逐渐靠在了一起。 余文泽替小玉杀死了附近的几个蛇人,随后走到了小玉的身侧。 小玉腾出了空间,望向四周,在寻找着铃儿的身影,但远处的蛇人实在太多,密密麻麻的,有在路上跑的,有在地上爬的,身后的楼层也着火了,地面也爆炸了,四周一片狼藉,根本就找不到铃儿的身影。 小玉有些着急,她现在最担心的不是自己会不会被蛇人咬死,她现在最担心的是铃儿的安危。 她踏步往前,准备去寻找铃儿。 地面上忽然飞窜而起一名蛇人,长长的舌头直接戳向了小玉的脖颈。 小玉根本来不及防御,甚至连扭转身子都来不及了,眼看着长舌已经戳到了铃儿的跟前,旁边忽然伸出一条手臂,牢牢握住了那根长舌头,然后猛然用力,‘咔!’地一声,长舌头便被这条手臂直接撕断了,随后,一只脚猛然踹出,直接揣在了那个蛇人的肚子上。 蛇人嗷嗷怪叫着,跌在了雨水中,翻滚了两下之后,不见了踪影。 小玉冷冷地望了身旁的余文泽道:“我不会感激你的。” 余文泽冷哼了一声道:“我只是不想你死在他们的手里。” “那你想我死在谁的手里?” “当然是我的手里。” 小玉嘴角抽搐了一下,不再理会余文泽,继续往前走去,去寻找铃儿。 余文泽忽然一把拽住了小玉的肩膀,大声道:“我知道你是去找铃儿,实话跟你说,我不允许铃儿跟你这样的人在一起,你只会给铃儿带来厄运,而且,你们在一起,并不合适!” “你说不允许就不允许?!”小玉甩开了余文泽的手臂,冷眼盯着余文泽,“要不是看在你刚才帮我的份上,我现在就会杀了你,铃儿被你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糟蹋了,我迟早要找你算账,你给我好好等着!” 余文泽忽然仰头笑了起来,他笑的脖子发红,脸色发青。 笑声还未停止,他骤然一低头,张开嘴巴,一条红舌头迅速窜了出来,戳向了小玉。 小玉拿起铁棍格挡住舌头,同时另外一根铁棍便砸向了余文泽的脑袋。 “砰!”地一声,铁棍正中余文泽的额头,额头上破了一个洞,黑色的鲜血流出来,迅速凝固住了。 余文泽彻底被激发了体内的怒火,他已经压抑了太久,他再也无法忍下去了,今天,他就要跟这个不男不女的人做个彻底的了解。 他怒吼一声,身上的肌肉全部鼓起,血管都凸显了出来,他赤红的双眼瞪得很大,死死盯着小玉,一步便跨到了小玉的跟前,双手就要去抓小玉的脖子。 小玉早有准备,她往后退开一步,迅速转身,一个后踢腿,踢中了余文泽的腹部,但是余文泽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并没有倒下,反而小玉自己往后退了两步。 余文泽双脚顿地,顺势往前一扑,同时长舌头也窜了出去。 小玉急忙往旁边躲开,躲过了舌头,但是没躲过余文泽的身体,她被余文泽撞了一下,身子摇摇晃晃。 余文泽飞起一脚一脚踢在了小玉的小腿上。 小玉单膝跪地,手中的铁棍猛然戳出,直接戳在了余文泽的裆部。 “噗!”地一声,余文泽的裆部受到了重击,他痛叫一声,弯下身子,双手捂住了裆部。 也就在这个空当,小玉从鞋帮中拔出了一把形状古怪的匕首,飞身而起,双腿盘在了余文泽的脖颈上,然后身子一扭,将余文泽别倒在了地上,同时匕首刺出,刺中了他的上腹部。 余文泽再次痛叫一声,嗷嗷怪叫着猛然起身,将小玉抗在了肩上,然后转过身,撞向了墙壁。 在这个过程中,小玉手中的匕首已经连着刺出了五次,其中有三次戳中的余文泽的心脏,另外一处戳中了他的腹部,最后一次直接插在他的脖子上。 “砰!”地一声,小玉的背部撞到了墙壁上,墙皮脱落,小玉同时也跌落在了地上。 余文泽嗷嗷怪叫着直接扑了上去,压住了小玉的身躯,长舌头近距离地探了出来。 刚刚被撞击之后的小玉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便直接被舌头钳住了的脖颈。 鲜血顺着红色的舌头从小玉的体内往余文泽的体内灌输,在小玉的耳边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 在被舌头咬住之后,小玉反而轻松了下来,她知道自己活不了太久了,但是,临死之前,她不能让小玉落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手里。 无论如何,她都要杀死他。 强烈的复仇欲望给了她动力,让她强迫自己的思维不涣散,她紧咬牙关,抬起手臂,‘咔!’地一下,刺进了余文泽的舌头,但是因为舌头很粗很长,所以根本就没有割断,只不过是喷出了一注鲜血。 小玉不再纠缠这根吸血的舌头,她拔出匕首,身子前倾,直接刺进了余文泽的心脏处,她将匕首停留在余文泽的身体内,大拇指按住了匕首的末端,然后用力一压。 只听‘噗呲!’一声响,匕首又往里深入了一截,同时,因为这把匕首中间还有两个突刺,此时突刺的机关被触动,直接伸了出来,一个突刺牢牢勾住了余文泽的肋骨,另外一个突刺洞穿了他的心脏。 小玉仰头大吼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同时她的身体猛然后退,双手握着匕首,往后一拉。 余文泽的胸口处之前就已经被小玉刺了五六刀,早就不完整了,此时,被匕首和突刺往外猛地一拉,他胸口的皮肤和肌肉直接碎裂了。 余文泽似乎已经意识到了危险,他双手抓住匕首的末端,眼中射出了两道难以置信的目光。 也就在这时,小玉再次大吼一声,身子猛地往后一拉—— “噗!”地一声响,胸前的皮肤彻底撕裂,一颗黑红色的心脏从余文泽的肋骨中被硬生生拽了出来。 黑红色心脏还在匕首的末端兀自跳跃着。 第618节 小玉看着那颗血淋淋的心脏,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她笑着将那颗心脏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张开口,咬了下去。 咬下去一口之后,她的思维终于彻底涣散了,随后,她的身子往后一仰,‘噗通!’一声倒在了雨水中。 余文泽愣在了原地。 他健壮的肌肉没有了心脏的支撑迅速变得萎缩了起来。 他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心脏落入了雨水当中,还在跳动不休,他看着那颗黑红色的心脏有些怀疑,这是自己的心脏吗?怎么会这么丑…… 他发出了一声冷笑。 冷笑过后,他晃动了一下自己的脖颈,感觉自己好像没有心脏也一样可以活动,只不过是手臂和双腿感觉没什么力气而已。 忽然间,双膝一软,他“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这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没了心脏好像不大行。 他吼间发出一阵嗷嗷的怪叫,扑向了那颗心脏,一把捧起了心脏,就往自己的胸口里面塞去,可是塞了几下都没有塞进去,反而将心脏挤压的不成样子了。 余文泽全身抖动了起来,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要死了…… 不可能啊,不会啊…… 他的思维还在做着最后的反抗,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的身体迅速萎缩,头晕目眩。 手中的心脏再次掉在了雨水中,还是轻微跳动了。 他微微仰头,望向了天空,翼蛇还在空中盘旋,一双血红色的眼睛仿似正在盯着他看。 透过那双血红色的眼睛,他似乎看见了自己。 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刻,他的脑中掠过了他曾经无数次跟自己说过的那句话: 要像个男人一样。 去战斗—— 他苦笑了起来。 苦笑的时候,他的身体逐渐僵硬。 他的眼睛想要闭上,可他强迫它们不闭上,他就这样死死盯着天空,直到生命中的最后一刻。 最后一眼,他在阴沉沉的空中看见了一张女人的脸,长得白白嫩嫩,桃花眼,红嘴唇,笑起来的时候,眼波流转,顾盼生辉…… 这张脸,有点眼熟…… 咦,这不正是自己的脸吗? 余文泽带着空中那张跟自己很像的脸,陷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没有男人和女人,没有伪娘和女妖,只有——鬼魂。 余文泽死了,旁边的小玉却重新站了起来。 她晃动着脖颈,扭曲着身子从泥水中站起,她的双眼合了两下之后,再次睁开,已经变成了血红色的。 她用一双血红色的眼睛紧紧盯着余文泽看了一会之后,吼间发出了两声‘嘎嘎’怪叫声,转身,朝着远处迅速跑去。 第321章 无力回天 雷不间断,雨未停歇。 狂风暴雨席卷了整个精神病院。 血腥一片,怪叫连连,碎尸漫天飞。 在这场残酷的战斗中,章悦和黄义首先死去,矮人院长和梅医生紧随其后,双双归西,紧接着余文泽被小玉挖出了心脏,也死去了,小玉则被余文泽成功吸食了鲜血,变成了蛇人。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的赵直和梁哲他们也已经陷入了绝境当中,他们脖颈上包裹着的铁皮全部脱落了,身上多处受伤,体能也已经接近极限。 青铜巨门离他们还有十几米远的距离,这十几米远的距离像是有十公里那么远,他们必须一步一步地往前移动,每移动一步,就要和蜂拥而来的蛇人们大战一场。 在赵直扔掉了身上最后一颗手榴弹,梁哲打完了最后一梭子弹,弹尽粮绝的他们便彻底陷入了绝境当中的绝境。 此时,他们距离青铜门还有十米的距离。 如果少活二十年,可以让他们的后背长出一双翅膀的话,他们会毫无犹豫地做选择那么做。 可是,现实毕竟没有奇迹发生,他们的后背不可能长出翅膀,更不会少活二十年。 因为他们现在就会死去,是少活整个下半辈子。 蛇人们从侧面冲来,赵直用枪杆子挡住长舌头,手脚并用,将蛇人打翻在地,但是更多的蛇人又冲了过来,没有了子弹的压迫和手榴弹的冲击,蛇人们更加的肆无忌惮,无数条红舌头像是网一样从四面八方窜了过来。 “嚓!”地一声,光头墙的脖颈被戳中了,鲜血从他的喉咙中顺着长舌头滚入了那个蛇人的口中。 光头墙伸出双手,握住长舌,用力晃动了一下,舌头像是皮筋一样根本甩不开,也拔不出来,光头墙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活着出去了,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小伙伴,看着小伙伴们都已经陷入了绝境当中,光头墙的心头忍不住涌上了一丝悲怆,想不到,奋战到最后,他们还是没有出去…… 他微微仰头,望向了天空,天空阴沉沉的,但在阴沉沉的苍穹后面,他似乎看见了一道彩虹。 那是一道七色彩虹,彩虹桥上坐着一个老太婆,正在织毛衣,红的线头,绿的线头,蓝的线头,全部垂在半空,一条一条,像是七彩的雨线。 老太婆在半空抓一把,就是一种颜色的线,她将那些线全部编制在了一起,组和成了巨大五个七彩字:二子,回家了。 年迈的母亲在召唤他,年迈的母亲在等着他,年迈的母亲为他织好了他从小到大的毛衣,一条一条,什么颜色的都有,全部放在家里。 第619节 那些毛衣够光头墙穿一辈子了。 可是,他现在再也用不着了,再也不会穿到母亲做的毛衣了。 看着坐在七色彩虹上朝着自己招手的母亲,光头墙的热泪终于再也忍不住,哗啦啦流了出来。 光头墙在十五岁的一个雷雨夜晚,杀死了他那个嗜酒如命且时常殴打母亲的老酒鬼。 那个老酒鬼是他的父亲。 那是他整个噩梦的开始。 在杀死他的父亲之前,他并未得人们口中所说的精神病,但当他将菜刀从他父亲脖子里拔出来的一瞬间,他得病了。 那一晚上,他的头发全部掉光,并且在之后的数十年间,毛发不生。 那一晚之后,光头墙辗转了数个地方,又害死了几条人命,并且练就了一个几乎可以称之为铁头的脑袋。 后来的后来,他莫名去秒地被一帮神秘人抓起了起来,然后考察了几天之后,又莫名其妙地坐上车,来到了这个地方。 这一待,就是三年。 光头墙在这三年期间说过的话,还没有最近一周所说的话多。 甚至所有人都以为光头墙是个哑巴。 他只是不想说话。 因为,最重要的一句话,他始终都没有说出来。 现在,他终于可以说出来了。 因为,母亲就在自己眼前了。 他张开口,嘶哑着声音喊出了两个字:“母亲——” 他的喉咙里面喊出了这两个字的时候,思维已经涣散了。 “噗通!”一声,他单膝跪地,用最后的思维控制着自己的脖颈,努力仰起头来,望向天空。 空中的母亲已经从七色彩虹上飘了下来,母亲缓缓落在了他的头顶,伸出手,放在了他的额头上,柔声道:“孩子……回家了。” 光头墙的泪水汹涌而出,最后三个字几乎是从他的喉咙里面硬生生挤出来的—— “我爱你!” 随后,他将手中的匕首猛地插进了自己的喉咙。 他的喉管断了。 光头墙的眼睛睁得很大。 眼神中的光芒迅速消失。 他的头始终仰着,望向半空,血淋淋的脸上带着一丝笑容。 他不知道,他的母亲在他离家之后,整日以泪洗面。 他不知道,他的母亲在出事之后的半天,衰老了将近十岁。 他更不知道,他的母亲在他杀死父亲之后的第三年,也就是在光头墙十八岁成年的那一年,在他生日的那一天,他的母亲在家中为光头墙过了最后一个生日,然后便自杀了。 “砰!”地一声,光头墙僵直的身躯终于倒在了雨水当中。 几秒钟之后,他的身体在水中翻滚了两圈,然后剧烈地抽搐了起来,随后,他的关节发出了一阵‘咔嚓咔嚓’的声响,扭曲着身子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随后张开嘴巴,发出了一阵怪异的吼叫声,像是有风从他的喉咙里面刮出来一样,但是,他的舌头却并未伸出来。 他的喉管已经断了,就是为了不至于在他失去了思维和意识之后,还拖累甚至攻击他的小伙伴。 光头墙怪叫着朝前冲去。 前面的赵直刚好回头,和光头墙撞了个正着。 赵直还不知道光头墙已经异变为了蛇人,他对着光头墙苦笑一声道:“今天,我们可能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光头墙怪叫一声,对着赵直张开了大口,口中的舌头变成了钳状,在口中摆动不休,但就是伸不出来。 赵直惊讶地看着光头墙的模样,同时也看到了那把依旧插在光头墙脖颈上的匕首。 赵直已经明白了。 他大叫了一声光头墙的名字,随后,伸开双手就将光头墙抱在了怀里。 光头墙在他的怀中挣扎着,舌头在嘴巴里面不停颤动,对着赵直连抓带挠,但赵直就是不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 光头墙在赵直的怀抱之中竟然逐渐安静了下来。 赵直的眼眶中溢满了泪水,他紧抱着光头墙,紧抱着这个跟自己仅仅才相处了几个月,仅仅说过了几句话的男人。 在赵直的心中,光头墙就是他的兄弟。 但是,他却无法保护自己的兄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变成怪物,灵魂归西,肉体在人间沉落。 当赵直还在缅怀和光头墙之间感情的时候,光头墙忽然间对着赵直的肩膀就咬了一口,口中的舌头这时候已经能够触到赵直的皮肉了—— 忽然间,“砰!”地一声枪响。 光头墙的脑袋被爆开了。 第620节 梁哲站在旁边,朝着赵直耸了耸肩,随后,将手中的枪扔在了地上,说道:“本来我还想着这最后一发子弹留给我自己,但我实在忍不住,不忍心看你变成怪物。” 赵直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松开了怀中的光头墙,光头墙的身子软趴趴地跌落在了雨水当中。 赵直看着雨水中已经没有了脑袋的光头墙,再次深吸了一口气道:“兄弟,一路走好,我会为你报仇的,即使做鬼也会。” 这时候,鹰眼和厉山也从后面追了上来,两个人一个断了胳膊,一个折了腿,身上鲜血淋漓,两个人手中的枪也都没有子弹了。 四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后同时望向了在不远处陷入孤军奋战中的鬼手魔山。 鬼手魔山的腰此时已经彻底弯了下去,他如同小丘一般的身躯此刻看来也并不健硕了,像是个巨大的千疮百孔的土包一样,一个蛇人攀上了他的后背,准备偷偷去要他的脖颈。 这时候,鹰眼忽然从裤裆里掏出一个手榴弹,他将手榴弹举在手中,大声道:“这颗手榴弹,我本来是留给自己的,但是现在看来,光是给我自己就太自私了。” 鹰眼深吸了一口气,环顾另外三人道:“谁要跟我一起?” 厉山站在了鹰眼的背后。 梁哲看了赵直一眼,站在了鹰眼的左边。 赵直抬起头,望了一眼空中尚在盘旋的翼蛇,随后迈步走向了鹰眼的右边。 四个人站在了一个圆圈,相互之间背靠背。 几条蛇人的长舌头窜了过来,戳向了他们的脖颈,他们将手中的武器扔在了地上,放弃了抵抗。 鹰眼缓缓闭上眼睛,拉开了手榴弹。 “轰!”地一声响! 震人耳膜! 第322章 青铜巨门(上) 赵直,鹰眼,厉山,梁哲,四个人背靠背,站成一圈。 鹰眼拉开了手榴弹。 “轰!”地一声巨响,地动山摇。 一团光亮骤然出现,从高空笼罩住了整个精神病院。 在精神病院中最高的那棵树上,王小胖端坐在一根树杈上,双目微闭,几乎成了一条线,目光中的黑点在闪烁,闪烁出来的光芒从树顶铺洒而下,笼罩住了整个精神病院。 甄晴坐在王小胖的旁边,一只手扶着他的后背,另外一只手抓住树杈,一双眼睛焦急地望向下面,寻找着她的挚爱赵直。 手榴弹的巨响声和光亮的出现几乎在是同一瞬间,在这一瞬间里,整个时空似乎割裂了,扭曲了。 光亮最初是从王小胖的双眼中射出来的,逐渐地从他的整个身体上散发出来,他自己本身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光源一般,笼罩住了他目光所能看到的所有的地方。 精神病院的院子成了王小胖目光的主要聚焦点。 光亮骤然出现,让所有的人眼前一晕,恍恍惚惚之间,他们的耳边似乎传来了一些奇怪的声音,他们感觉自己像是在云端飘动,又像是在水底沉浮,他们的身体完全不受自己的掌控,随风而动,左右摇摆…… 忽然间,身体的重心回归,他们的身体像是一个大锤子一样骤然落在了地面上。 等他们睁开眼的时候,眼前的所有一切都发生了剧变。 剧变的不是景物,而是——人。 也不是人——因为,目光所到之处,已经没有人了,全都成了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动物。 那些蛇人的身体全部都成了红蛇,张着蛇嘴,吐着蛇信子,匍匐在地上,窜来钻去。 赵直化身成了一匹巨大的黑狼王,黑狼王正躺在泥水中,他最开始还以为自己死了,但当他看见自己的爪子成了狼爪,自己的脖子又黑又粗,毛茸茸的,他便明白,自己已然再次进入了一种特殊的形体状态。 他从泥水中翻身而起,昂起头,发出了一连串撕裂的狼嚎声,狼嚎声穿云破雾,在雷雨中显得尤为刺耳。 紧接着,厉山化身的公牛也从泥水中站了起来,发出了一阵‘哞哞’的叫声,一双赤红色的牛眼睁得很大,目光中充满了无尽的愤怒。 一声嘹亮的鸣叫声响起,‘扑啦啦’的声音也在同时响起,鹰眼化身的苍鹰振翅高飞,从地上扶摇直上,一双锐利的鹰眼俯视着身下那些扭曲蠕动的蛇人们。 “呼!”地一声响,旁边一块深陷的泥水中,几条又粗又壮的触角从水中甩了出来,紧接着,一只触角无数的巨大章鱼从坑洼中爬了出来,这只章鱼与当初铭人所化的那只章鱼有着明显的不同,它身上的触角更多,像是树根一样攀枝错节,而且,触角很粗很长,最重要的是,它的颜色是紫红色的,而铭人化身的那只章鱼则是黑色的。 这只紫红色的大章鱼正是梁哲。 梁哲还是第一次化身动物,他尚未明白是怎么回事,还在看着自己陌生的身体发呆的时候,旁边一只蛇人忽然冲过来,他本能地挥起了触手,霎时将那只蛇人缠住,随后,轻轻用力,直接将其撕成了两半。 也就是这时,不远处,一团山丘一样的东西从地面上缓缓拱了起来,他全身黑毛,又粗又硬,好像一根根的钢针插在他皮肤沙哥一样,他的背部缓缓直立起来,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当他彻底站起身子来的时候,整个身体几乎遮住了身后所有人的视线! 他的双腿竟然是直立的,他的双手也跟人的双手一样,垂在身前,他的身材比例也跟人差不多,但是他巨大的体型,壮硕的肌肉,浑身的黑毛,简直跟人类没法比。 猛然间,他举起双手,捶打起了胸口。 “砰!砰!砰!”捶打的声音响彻在整个精神病院,骇人听闻。 “吼——”他仰起头,巨吼一声,不远处的那颗大树都在瑟瑟发抖,树上的王小胖和甄晴几乎被震了下来。 他赫然是一只巨大的猩猩——不,他看起来更像是一只——金刚! 这个金刚正是鬼手魔山所化。 整个精神病院转瞬间成了动物园。 雷声隆隆,闪电疾驰,狂风席卷,暴雨倾盆。 白光笼罩住整个病院的地面,像是扑了一层水银一样。 第621节 化身狼王的赵直第一个冲了出去,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不惧这些蛇人了,他巨大的身躯,敏捷的动作,锐利的牙齿,将面前的蛇人顷刻间撕成了碎片。 鹰眼从空中俯冲而下,爪子和嘴巴同时用上,将蛇人叼到半空,撕成两半,然后又远远抛出去。 梁哲虽然还不是很明白,但也加入了战场当中,他的触手笼罩住四面八方,如同渔网一般将近侧的蛇人们全部罩了起来,一个个缠住,缠成了面条,或者撕成了碎片。 厉山顶起脑袋,左冲右突,他的两只巨大的犄角上已经穿上了五六个蛇人的尸体,那些流着黑血的红色蛇人在他的犄角上挂着,像是一串糖葫芦一样。 鬼手魔山化身金刚之后,几乎所向披靡,仿似整个世界都已经无法阻挡他了一样,他大手往地上一拍,两米多长的手掌便将地面硬生生砸出一个大坑,几条蛇人便直接被他拍成了肉饼。 很快,局势就被逆转。 蛇人们落荒而逃,赵直和他的小伙伴们开始四处追杀。 无数的蛇人尸体几乎将整个地面铺了起来。 在这些蛇人当中,有个女蛇人显得尤为突出,她长发,一身破碎的黑色皮衣,张着嘴巴,舌头伸在外面,她没有对赵直他们发起攻击,而是不停地在病院内爬动着,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她正是被余文泽感染的小玉。 她的思维已经彻底僵化,不受自己控制,但是她的内心深处,有一股奇特的力量和她被控制的思维形成了对抗,最终,那股奇特的力量似乎占了上风,开始左右她的行动。 那是爱的力量。 她靠着一种冥冥中的感觉,在寻找着自己的挚爱——铃儿。 终于,她在一处低洼的积水里面,找到了铃儿,准确的说,她是找到了铃儿的一张脸,当她将奄奄一息的铃儿从积水中拖出来的时候,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铃儿的下半身,赫然成了一个黑色的蝴蝶,蝴蝶翅膀上血淋淋的。 小玉瞪大了眼睛,望着面前这只长着人脸,却有着蝴蝶身体的人,愣住了。 内心中那股奇特的力量正在逐渐消失,她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她开始记不起来自己在寻找什么了,更记不得面前的这张脸到底是谁的脸…… 她更不记得自己是谁…… 她全身上下只有一个欲望,那就是吸血——疯狂地吸血。 身体内所有的细胞似乎都张开了嘴巴,在呐喊,在嘶叫—— 她终于受不了了,扑到了铃儿的身上,张开口咬向了铃儿。 就在这时,铃儿忽然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睛竟然是金色的,发出了两道金色光芒,这两道骤然出现的光芒让小玉的身体骤然后退,‘噗通!’一声,直接跌坐在了泥水中,随后,小玉从泥水中扭曲着身体游出去,一扭三回头地朝前扭去。 铃儿望着小玉的身体,良久之后,才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霎时间,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她大喊一声:“小玉!”然后她想要站起身子,去追小玉,但是身体刚刚立起,便再次跌倒,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没有了,双手也没有了,她的双手成了一双黑色的翅膀,湿漉漉的。 她拖动着身子往前爬行,挥动着翅膀,甩去上面的血水和雨水。 小玉越爬越快,越爬越远,铃儿的喊叫声越来越大,泪水越来越多,终于,在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喊一声之后,她的身子从地面上飞了起来,飞了两下之后,再次跌落,随后,她再次喊叫着飞了起来。 她高高低低,起伏不定地往前飞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追逐小玉的身影。 终于,她追上了小玉,小玉在她的身下昂起了脑袋,舌头伸在外面,不停地震颤着。 铃儿没有多想,直接落了下来,落在了小玉的旁边。 小玉的头往前一伸,似乎要去咬铃儿的脖子,但是舌头伸到一半之后,迅速收了回来,小玉再次扭头,往旁边爬去,铃儿继续追了上去。 铃儿用翅膀包住了小玉的身体。 小玉在里面左冲右突,也不知是体力用尽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缓缓消停了下来。 铃儿始终环抱着小玉,抱得紧紧的,一点缝隙也没有。 就在这时,一声怪叫声自半空传来。 “嘎嘎!嘎嘎——”声音响亮无比,带着一股强烈的愤怒。 铃儿缓缓仰起头,看见了半空中的翼蛇,翼蛇一双赤红的双眼紧盯着下面,眼神凶恶而狠毒。 翼蛇怪叫着冲天而起,随后,迅速俯冲而下! “轰!”地一声响。 地面震颤! 翼蛇巨大的身躯落在了地上,它的翅膀猛地挥舞了两下,积水飞溅而起,跟随着雨水一同落下,如同瀑布一般。 瀑布散尽,翼蛇昂首挺胸地站在青铜巨门的门前五米处。 在它的对面,站着一只巨大的金刚。 金刚后面,是一只黑狼王。 黑狼王的肩膀上,端坐着一只苍鹰。 黑狼王的右边,是一只棕红色公牛。 黑狼王的左边,是一条拥有无数触角的紫红色章鱼。 巨门之前,生死一战。 一触即发。 第323章 青铜巨门(下) “嘎!” 翼蛇怪叫一声,率先发难,它巨大的翅膀拍击着地面,激起冲天水柱,伴随着这一阵水柱,翼蛇的身躯从地面上滑翔着冲了上去。 第622节 鬼手魔山所化的金刚首当其冲,他怒拍两下胸口,发出‘砰砰!’的震响声,随后直接对着翼蛇撞去。 “轰!”地一声响,翼蛇和金刚撞击到了一起。 翼蛇的大嘴张开,一口就咬住了金刚的脖颈。 金刚一只手抓着翼蛇的脖子,另外一只手不停地拍击着它的脑袋。 “啪!”地一声响,翼蛇的尾巴骤然抽了过来,直接抽在了金刚的腰上。 金刚的身躯摇晃了一下,差点跌倒。 就在这时,黑狼王,公牛也分别从两侧冲了上来,黑狼王高高跃起,直接扑到了翼蛇的右边翅膀上,四只爪子抓着它的翅膀,牙齿猛地咬了下去。 公牛则直接顶在了翼蛇的肚皮上,犄角几乎插进了翼蛇的肉里。 翼蛇嗷嗷怪叫着,一边拍击着翅膀,试图将黑狼王甩飞,同时奋力往前奔跑了起来,想要躲开了公牛的顶撞。 然而,梁哲所化的巨型章鱼早已在前面等着它了,翼蛇刚往前跑了两步,章鱼的所有触手便几乎在瞬间弹射了出去,十几根长触手缠住了翼蛇的脖子,另外十几根短触手缠住了翼蛇的双腿。 鹰眼所化的苍鹰此时也从高空俯冲而下,直接落在了翼蛇的头顶上,爪子牢牢扣住翼蛇的皮毛,长嘴对着翼蛇的眼睛便啄了下去。 但是翼蛇毕竟智商不同于一般的动物,它甩着脑袋,拍打着翅膀,同时蹬起双腿,一边不让他们的攻击得逞,另外一边则将自己所有的攻击力聚焦到了金刚的身上。 它很清楚,只要干掉一个,剩下的就都不是问题了。 翼蛇的嘴巴全部咧开,血盆大口中是两排尖刀一般锐利的牙齿,它用这两排牙齿不停地撕咬着金刚的脖子。 金刚脖颈上皮开肉绽,血淋淋一片,他用尽全身的力气顶住翼蛇的冲击,不让翼蛇继续往前走,他的双脚因为重压而深陷在了泥土中,踩出了两个大坑洞,他在坑洞中往后退着,坑洞逐渐形成了沟渠,无数的积水蜂拥而至,迅速将沟渠填满。 “咔!”地一声,惊雷炸响。 漂泊大雨倾盆而下。 在这一声惊雷过后,翼蛇大叫一声,翅膀猛地一拍,终于将翅膀上的黑狼王甩了出去,同时它的身体也从地上跃了起来,直接压在了金刚的身上,将金刚压在了身下,一张大口猛地咬下去,几乎将金刚整条脖颈都含在了嘴巴里。 金刚大吼一声,用尽全身的力气,双脚往上一蹬,硬生生将翼蛇蹬飞了起来。 翼蛇顺势起飞,拽着章鱼的触手往高空飞去。 “啪啪啪!”五六只触手迅速崩断,章鱼迅速收回了剩下的触手。 这时候,挂在翼蛇脖子上的苍鹰终于逮着了机会,对准了翼蛇的右眼,猛地啄了下去。 “嘎嘎——”翼蛇的眼睛被啄了一下,赤红色的眼球上布满了鲜血。 翼蛇怒声嘶吼,脖颈高高昂起,奋力挥动着翅膀,朝着高空飞去。 苍鹰牢牢抓住翼蛇的皮毛,将身体蜷缩起来,潜伏着,静候机会。 他蹲在翼蛇的头顶上,翼蛇拿他完全没办法。 忽然间,翼蛇自空中收起了翅膀,然后低下头去,猛然坠落。 它下降的速度奇快无比,眨眼之间,就落到了地面上,直接压在了刚刚从地上翻身而起的金刚身上。 “轰!”地一声巨响。 雨水飞溅。 地面上多了一个巨大的坑洞。 翼蛇将金刚压在了坑洞中,两只爪子蹬住金刚的胸口,张开口对着金刚那已经血肉模糊的脖颈再次咬了下去。 “咔!” 金刚的脖颈上传来了一声脆响,他的骨头似乎被咬断了。 这时候,黑狼王和公牛全部窜到了翼蛇的背上,对着翼蛇不停地撕咬。 “吼——” 原本已经闭上眼睛,气息奄奄的金刚忽然间暴睁开双眼,他双手抱住翼蛇的脖子,用尽了全身力气,竟然将翼蛇抱了起来。 金刚一点一点从坑洞中站起,他的双腿在颤抖,吼间发出了一声声沙哑沉闷的吼叫。 “轰!”地一声巨响,土石飞溅。 金刚反客为主,将翼蛇抱起来之后,甩出了坑洞,同时身子跳出来,直接压在了翼蛇的身上。 此时,金刚的脑袋已经歪了,脖颈处的鲜血如同泉水一样咕嘟咕嘟往外冒着,骨头和皮肉全都露在了外面。 翼蛇虽然被压在下面,但却并没有因此而失去战斗力,它用两只爪子牢牢扣住金刚的后背,牙齿再次咬向了金刚的脖颈。 那块原本已经断裂了一半的脖颈再次被咬进去了一块。 金刚眼中凶悍的光芒逐渐消逝—— 他紧紧抱着翼蛇的双臂也逐渐松弛了下来。 “砰!”地一声,金刚单膝跪地,脑袋彻底歪了下去,背部也弯了下来。 黑狼王此时嗷嗷吼叫着冲了上去,他从地上一跃而起,直接跳到了翼蛇的脖颈下边,他用四只爪子环抱住翼蛇的脖子,牙齿咬向了翼蛇脖子下面最脆弱的地方。 “噶!” 翼蛇被黑狼王咬了一口之后,痛叫一声,它一尾巴将身后不停在顶它屁股的公牛拍飞,同时将脖子直接扭了过来,用一只爪子拽住了黑狼王的尾巴,猛地往下一揪—— 但是,这一揪却并没有将黑狼王从它的脖子上揪下来,它似乎吃了一惊,也就在这时,章鱼的触手再次缠了上来,缠住了它的那只悬空的爪子。 第623节 随后,公牛朝着它的另外一个爪子顶了上去。 “砰!”地一声响,翼蛇在三重攻击之下,倒在了地上。 一直潜伏在它头上的苍鹰这时候骤然伸长了脖子,对着它那只已经布满鲜血的眼睛再次啄了下去。 翼蛇紧闭起双眼,但眼皮两下就被苍鹰给啄破了。 苍鹰嘶叫一声,身子从翼蛇的脖颈上跳起来,用尽了所有力气,猛地啄在翼蛇的右眼上。 翼蛇的右眼直接被苍鹰给夹了出来。 翼蛇高声嘶叫,它在眼球被啄出的瞬间,脖子往胸腔内一缩,然后长嘴猛地往上一扭,竟然以一个奇诡的姿势将空中的苍鹰叼在了嘴里。 “咔!”地一声。 翼蛇一口就将苍鹰的半个身躯咬碎了。 随后,翼蛇从地上爬起来,用力甩了两下头,直接将苍鹰朝着高墙甩去。 “轰!”地一声响,苍鹰的身体撞击在了墙壁上。 墙壁坍塌了一块,苍鹰的身体从跟随着坍塌的墙壁一起滑落,他苍白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紧盯着翼蛇,一转不转。 “嗷——” 黑狼王仰头高吼一声,随后再次咬向了翼蛇的脖子内侧。 翼蛇‘嘎嘎’怪叫着,拍打起了翅膀,试图从地上飞起来,但是它的一条腿被章鱼的十几根触手缠住了,另外一条腿被公牛的犄角夹住,根本飞不起来。 翼蛇不停地扭动着脖子,试图将黑狼王甩开,但始终甩不下来,无奈之下,它只能先朝着地上的那两个动物发难,它用翅膀拍打着公牛,用尾巴抽打着章鱼,同时身子不停地往后退着,试图挣脱着两个家伙的束缚。 “轰!”地一声响,翼蛇的身躯退到了青铜巨门上。 青铜巨门摇晃了一下,两扇大门发出了一阵嘎嘎的沉闷响声。 翼蛇背靠青铜巨门,将脑袋高高昂起,然后一扭头,猛地撞向了铁门。 “砰!”地一声响,黑狼王的身躯被它给顶撞在了铁门上。 铁门晃动了一下,门缝似乎打开了一些。 但是黑狼王却像一块膏药一样牢牢扣住翼蛇的脖子,不管翼蛇怎样撞击,怎样甩头,都没能将他从上面弄下来。 倒是章鱼和公牛此时已经累的不行,体能明显大打折扣,当翼蛇的翅膀再次抽打在公牛身上的时候,公牛终于支撑不住,从它的一根爪子上掉了下来。 翼蛇找到了空挡,扭头咬向了章鱼的触手。 “咔咔咔!”一阵脆响声。 章鱼那十几根长触手全部被咬断了。 章鱼的身体因为巨大的反弹力直接朝着后面弹了出去,倒在了一摊泥水中。 “嗷!”黑狼王再次咬下去一口,这一口咬的比之前更猛更狠,牙齿几乎全部没入了翼蛇的脖颈里面。 黑红色的鲜血从翼蛇的脖颈里面呼呼地往外冒着。 翼蛇仰起头嘎嘎痛叫,奋力拍打着翅膀,从地上缓缓飞了起来。 就在翼蛇离地两米左右的时候,公牛从地上站了起来,往后退了几步之后,直接朝着翼蛇奔了过去,奔到一半的时候,高高跃起,巨大的犄角直接插向了翼蛇的腰间。 与此同时,章鱼也从积水中钻了出来,他用最后的几根触手缠住了翼蛇的爪子,然后朝着翼蛇的方向跑去,所有的小触手也伸了出来,全部都缠在了翼蛇的身上。 翼蛇在空中停留了一会之后,再次猛地挥动起翅膀,缓缓飞了起来。 它身上挂着三个巨大的动物,飞到了接近八米的空中,这个距离正好是墙壁和青铜门的高度。 陡然间,翼蛇停止了挥动。 随后,它的身躯猛地在空中旋转了起来。 它旋转着身躯,从空中落下。 “砰!”地一声响,巨大的旋转之力,将公牛甩在了墙壁上,墙壁坍塌,他从墙壁上滑落了下去,恰好滑在了苍鹰的位置旁边。 “砰!”地又是一声响,章鱼也被甩在了墙壁上,他的身躯像是一个吸盘一样吸住墙壁,随后,墙壁陷落下去,他的身躯迅速下滑,下滑到一半的时候,身体像是散了架一样,四分五裂。 “嘎!”翼蛇大叫一声,身体猛然坠落在了地面上,它的脖颈朝下,将黑狼王压在了脖子下面。 “嗷——” 黑狼王发出了一声痛叫,他终于被翼蛇从脖子上弄了下来,但是翼蛇的脖颈也已经断裂了大半。 就在这时候,旁边的水面忽然哗啦啦升了起来,一个巨大的如同小山一样的背影从一团低洼处缓慢地升了起来,随后,巨大的身躯骤然转身,双手猛地拍打起了胸口—— 他正是死而复生的金刚,此时,他的脑袋已经歪曲到了肩膀的地方。 最后一口气,他没有选择苟延残喘地等死,而是选择了这样惨烈的方式站起来,继续战斗。 他朝天怒吼一声,随后径直朝着翼蛇冲去。 “轰!”地一声响。 翼蛇的身躯被金刚顶在了青铜门上。 “噶!”翼蛇大叫一声,试图反抗,它的两只爪子抓着金刚,将金刚缓缓从自己的身上顶开。 这时候,坑洞中的黑狼王也钻了出来,他的身躯几乎都被压扁了,但是还是用上了全身最后的力气,冲向了翼蛇。 第624节 “轰!”又是一声响,翼蛇刚刚离开青铜门的身体再次被压了上去。 青铜门猛地晃动了一下。 两扇门之间的缝隙变大了许多。 无数积水涌来,顺着缝隙流了出去。 翼蛇还在反抗着,牙齿咬在了金刚的脖子上。 在金刚的脑袋脱离身体的最后一刻,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翼蛇举起来,往后退了两步,像是扔铅球一样,将翼蛇扔在了青铜门上。 随后,金刚的脑袋彻底从脖颈处断裂,掉在了地上。 “轰!”地一声,金刚的身体倒在了翼蛇的身上。 青铜巨门被这两个怪物巨大的冲撞之力之下,缝隙再次变大。 翼蛇的身躯从青铜门上往下滑落的时候,黑狼王往后跑了两步,随后,他扭过身子,朝着门上的翼蛇疯狂地奔去,他将自己当成了一块石头,用自己的身体撞向了翼蛇的脑袋。 “咔崩!”一声响。 黑狼王的脑袋和翼蛇的脑袋撞击在了一起。 翼蛇的后脑勺撞在了铁门上,直接粉碎。 黑狼王从空中坠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崩!”“崩!”“崩!” 青铜巨门上的机关全部崩断。 “嘎吱——嘎吱——” 一连串古怪的声响过后, 青铜巨门缓缓打开。 外面—— 第324章 最后的病人 孙震阳的最后一程是去寻找那个sr病人,那个传说中,能够逆转时空,具有特殊能力的病人。 他曾在梦里无数次梦到这个病人,他希望找到这个病人,让其帮助他回到过去,回到那一场不该发生的惨烈事件之前,他要挽救自己的老婆,挽救自己的女儿,同时完成对于自己灵魂的救赎。 孙震阳喝了病友的血,吃了病友的肉,在肖点点的目光注视一下,跳入了粪坑中,沿着粪坑一直往前面游。 他有毅力,有坚持,即使在粪便灌进了嘴里,即使在完全不能呼吸的状态之下,他都没有放弃,他靠着顽强的精神力,游过了足足有十几米长,二米多深的粪坑。 当游到粪坑尽头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像是脱了一层皮。 有几次,他甚至差点被淹死在了里面。 没有任何人愿意做这样的事情,即使是死,人们也不愿意去做。 可是,孙震阳必须做,只有这么做,他才会走出这里,才会找到那个sr病人。 他相信那个病人就在不远处等待着,在更深的地底,亦或是见不得光的阴暗角落里。 冥冥之中,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在指引着孙震阳,这是他的使命。 孙震阳从粪坑中游出去的时候,全身挂满了污秽之物,他回过头去,遥望身后,远处的平台上是无数的尸体,身后的粪池中也飘动着好几具尸体,但奇怪的是,他竟然没有看见肖点点。 肖点点去哪了? 是已经死了吗?还是投池自尽了? 孙震阳缓缓吸了一口气,轻摇了一下头,决定不再去想这个奇怪的小女孩。 他沿着浅水粪池继续往前走,前面是一面墙壁,墙壁下面是一个低矮的通粪口,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磨尖了的牙刷,又掏出一块中间钻了一个孔的铁块,他将铁块套在牙刷上,制成了一个简易的小锤子。 他蹲在粪池中,用这把小锤子一下一下敲击着墙壁边缘。 “当!当!当!当!” 他敲击的手臂酸疼,可是他没有停止。 “当!当!当!当!” 他敲击的浑身发麻,他没有停止。 “当!当!当!当!” 他敲击的思维模糊,可是他没有停止。 他不停地敲击着,足足敲击了有三个小时。 第一块石头被他敲击了下来。 第二块石头被他敲击了下来。 随后,墙壁边缘被他敲下来了巴掌大小的一块缺口。 他俯下身子试了试,此时,缝隙只能容许他半个身子探进去,还不足以让他整个身体都钻进里面。 他深吸了一口气,身上又涌出了一股力量。 他加大了力度,继续敲击。 第625节 他又敲了两个小时,他的手都已经被磨出血了,牙刷都已经断裂了,铁锤摇摇晃晃,好几次都从牙刷头上脱落了。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 伴随着‘咣当!’地一声脆响。 一块巨大的墙壁脱落了下来。 孙震阳手脚并用,连掰带踹,终于又弄掉了一大块缺口。 他趴下了身子,将脑袋插进了粪水中,用力挤了进去,随后,他用双手抓着里面的墙壁,硬生生将自己的肩膀和胸膛都塞了进去,然后开始慢慢往里面钻,他的腰钻了进去,可是屁股却始终都钻不过去,就在他呼吸快要窒息,无数粪便开始往他的鼻子里面钻的时候,他忽然感觉自己的屁股后面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大力推了一把。 “哗!”地一声,他的屁股被塞了进去,整个身体像是一尾脱离了渔网束缚的鱼一样游向了对面。 他以最快的速度探出了脑袋,还来不及擦拭嘴上的赃物,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了起来。 当他的呼吸终于平稳了之后,他弯下腰,将脸贴在水面上,往墙的另外那边瞧去,外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孙震阳喊了一声:“有人吗?” 墙壁另一边没有回应。 孙震阳奇怪地皱了一下眉头,摸了摸自己的屁股,随后,转过身,朝着前方走去。 前面是一跟黑乎乎的管道,他没有多想,就钻进了管道里面。 他在管道中穿梭了许久,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走到了哪里,更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当他的体力已经完全无法支撑自己的脚步移动,思维变得无比模糊的时候,忽然间,他看见前方出现了一团光亮。 他的内心骤然涌现出了一股奇特的力量,这股力量骤然出现,让他自己都感到匪夷所思,他抬起脚步,飞也似的朝着那团光亮跑去。 但当他置身那团光亮底下的时候,却又发现那光亮根本不是自己在远处看见的模样,那赫然是一块发光的大石头。 石头顶上似乎有一团阴影,像是一个人。 孙震阳的心‘砰砰’地跳动了起来,他仰起头,对着石头顶上的阴影喊叫了一声:“喂——” 那团阴影似乎动了一下,孙震阳的心几乎跳出了嗓子眼。 “你是那个逆转时空的病人吗?”孙震阳感觉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石头上面没有传来回音。 孙震阳深吸了一口气,擦掉了嘴角上的赃物,将身上的脏衣服全部脱了下来,随后,开始往大石头上爬。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到了石头顶上。 他的双眼始终盯着那团阴影,距离那团阴影越近,他越确定那真的是一个人。 但,什么样的人会躲在如此隐秘的地方,会蹲在一块会发光的大石头上呢? 毫无疑问,他就是这家精神病院等级最高的那个sr级别病人,那个号称能够逆转时空的病人,也只有他,才能够以这样一种奇怪的方式出现在这样一个奇特的地方。 孙震阳终于爬到了石头顶上,蹲在了阴影的旁边。 还没等他看清阴影的面貌,忽然间,一个低沉而浑厚的声音响了起来。 “孙震阳,你终于来了。” 这个声音曾经在孙震阳的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终于,他在现实中也听到了这个声音,在这一瞬间,他竟然有了一种重生的感觉,他身心巨震,张开嘴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良久过后,孙震阳才低声道:“你就是……他吧?” 那个人依旧躲在阴影中,看不清面貌,或者说,他本身就和阴影融为了一体。 “你看,下面是什么?”那个低沉浑厚的声音说道。 孙震阳缓缓扭头,望向了下面。 在他的身下,竟然是一块略显阴暗的平地,平地上,有一个孤零零的房子,房子内,有一个老旧厨房,厨房中,灯光昏暗,有个围着围裙的女人正在做饭。 在厨房外面,有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正在看一本褶皱的漫画。 忽然间,‘砰!’地一声一声巨响传来。 房门被推开,一个男人跌跌撞撞冲进了房间。 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孙震阳自己。 孙震阳手中拿着一个酒瓶,喝的醉眼朦胧,嘴里喋喋不休地骂着什么,他先是冲到沙发上,将小女孩的漫画一把夺了过来,扔在了地上,随后,对着小女孩骂了两声,小女孩哇哇哭了起来。 随后,孙震阳窜进了厨房,厨房中的女人瞪大了眼睛,看着孙震阳。 “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女人说。 孙震阳喝了一口酒,噗地一声吐了出来,酒水溅了女人一身。 女人将手中的菜盘子摔在了地上。 孙震阳将酒瓶也摔在了地上。 女人推了孙震阳一把,冲了出去,抱起沙发上哭泣的小女孩就往外跑。 孙震阳被推倒在了橱门上,脑袋磕破了,他怒吼一声,抓起菜板上的菜刀就冲了出去。 此时,女人已经拉开了门。 孙震阳怒吼一声:“你给我回来!” 第626节 “你把酒戒了我们再回来,或者,我们永远都不再回来。”女人头也没回。 孙震阳如同一头疯狗一样凶恶地扑了上去。 “咔——”地一声脆响。 屋内的灯光灭了。 一声尖叫声骤然响彻了起来。 整个地面陷入了一片漆黑,只有惨叫声久久回荡。 石头之上的孙震阳颓然跪倒了下去,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他不是个人民教师,他是个酒鬼,是个被酒精腐蚀了精神和心灵的疯子。 这时候,那个低沉浑厚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孙震阳,你明白了吗?” 孙震阳点了点头,无声地哭泣着。 大石头上的光亮逐渐消失,缓缓移到了上空,像是一个镜头。 孙震阳抬起头来,看见了那团阴影中的人。 那个人终于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此时,那个人也刚好扭过头来,一双温和慈祥的眼睛望着孙震阳。 那个人的两鬓斑白,面目沧桑,他的嘴角轻抿,似笑非笑。 孙震阳惊呆了。 这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梁哲。 不,也不是梁哲,而是梁哲的老化版…… 骤然之间,孙震阳仿似明白了什么,可是又完全不明白。 就在这时,那个人笑道:“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能不能逆转时空吗?现在我告诉你,我可以。” 孙震阳还在发愣,还在吃惊,还完全摸不到头脑…… 那个人忽然抬起右手,往后招了招。 身后响起了一个奇怪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亮。 “咚哒咚哒!咚哒咚哒!” “咚哒咚哒!咚哒咚哒!” 孙震阳微微扭头,看见一个女孩正站在自己的身后。 女孩扎着马尾辫,瞪着一双大眼睛,手中拿着一把弹珠,一个个的弹珠从她的手中掉落,在石头上滚动着,跳跃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个女孩正是肖点点。 那个人说:“孙震阳,你回去吧。” 孙震阳愣愣地道:“回哪?” 那个人说:“回你来的地方。” 说完之后,肖点点手中所有的弹珠全部扔了出去。 “咚哒咚哒!咚哒咚哒!咚哒咚哒!咚哒咚哒!” 无数脆响声响起,让孙震阳的脑子一阵发蒙。 骤然间,那个人站起了身子,双手搭在了孙震阳的肩头,轻轻往下一推。 孙震阳的身子跌落了下去。 下面黑乎乎的一片,他坠落而下,那是他的家园,那是他的房子,那是他杀死老婆和女儿的地方—— “砰!”地一声,他坠落在地,五脏具俱裂。 黑暗中出现了微弱的光亮。 一道巨门在光亮中闪现而出。 “嘎吱!”一声响。 巨门缓缓打开—— 一个女人,怀抱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站在门外,朝他招手。 孙震阳微微一笑,随后,闭上了双眼。 他终于如愿以偿,回到了过去。 可是,回到过去的那天,也正是他死去的那天。 第325章 思维空洞(大结局!) 青铜巨门缓缓打开。 整个地面剧烈震荡,墙壁脱落,巨石翻滚。 第627节 大树摇晃,树上的王小胖和甄晴也被甩了下来,直接掉在地上,摔死了。 白色的光芒散去,天空重归阴沉。 雷声小了,闪电也躲在了阴云后面。 雨声哗啦啦响个不停。 此时,病院内所有病人基本全都死去了,奄奄一息的赵直睁开了眼,望向了青铜门的外面,外面的天气跟里面截然不同,他甚至怀疑是自己的幻觉。 他轻微地摇晃了一下脑袋,但外面依旧是眼中看到的样子,他愣住了,愣愣地望着青铜门的外面。 巨门外面,一片晴天,艳阳高照,云淡风轻。 赵直愣了一会之后,用鲜血淋漓的双手掰着鬼手魔山的身躯和翼蛇的身躯,一点点艰难地朝着外面爬去。 他的脑袋探了出去,外面没有雨,阳光照在了他的脸上。 他的半个身子爬了出去,阳光照得他全身暖洋洋的,瞬间就暖和了许多,甚至感觉好像是从地狱爬向了天堂。 原来外面的世界竟然是这般模样…… 可是,不对啊…… 赵直一脸的血在阳光的照射下迅速干涸,这时候,他忽然听见右边传来了一阵响动。 他扭过头去,望向了右边。 右边竟然有一个人,正站在一个高台上,背对着他,台下有许许多多的人,全部手拿麦克风,似乎正在采访这个人。 赵直使劲挤了一下眼睛,赫然发现,那不是真实的场景,而是银幕中的场景。 原来,在右边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块巨大的银幕。 高台上的人,高台下正在采访的众人,全都是银幕中的场景。 就在这时,一个闪着亮光的东西从赵直的面前缓缓掠过,赵直抬起了头,看见一个支架一样的东西吊着一个巨大的镜头从他的头顶上缓缓滑了过去,滑到了右边。 赵直再次望向了右边的银幕。 银幕中出现一个巨大的青铜巨门,青铜巨门打开了一条缝隙,一个满面鲜血的人正趴在缝隙中,探出半个身子,脑袋撅起,紧盯着银幕外面。 赵直感觉这个血肉模糊的人脸有些熟悉…… 忽然间,他的脑中闪过一道亮光,他猛然惊觉,这个银幕中的人正是自己。 他愣了片刻之后,抬起手臂,朝着银幕的方向挥了挥手。 银幕中的那个人也对着银幕外面的他挥了挥手—— 赵直彻底惊呆了。 这时候,镜头切换,银幕中再次出现了高台和高台上的人。 此时,高台上的人又多了两个人,一个身材矮小,扎着马尾辫,另外一个身形瘦削,是个平头男子。 站在高台中间的那个人对着下面说了一通话,随后伸出双手平复下台下众人焦躁的情绪,然后缓缓扭过了头来—— 赵直紧盯着银幕中的那个人。 当那个人扭过头来之后,赵直彻底惊呆了。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梁哲。 不,也不是现在的梁哲,而是老化版的梁哲。 他的两鬓斑白,面目沧桑,他的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慈眉善目,但是一双眼睛中却射出两道锐利的目光。 赵直张开了嘴巴,不明所以,他感觉自己的头很疼,特别疼,脑袋里面发出‘嗡嗡’的鸣叫声。 高台上的另外两个人此时也扭过了头来,望着银幕外面。 这两个人的脸同样很熟悉。 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正是肖点点,另外一个平头男子则是二子。 忽然间,三个人同时转过身,迈步朝着银幕外面走来。 赵直的耳边似乎听到了一阵剧烈的响动。 随后,银幕黑了下去。 艳阳高照,似乎近在眼前。 奄奄一息的赵直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抬起头,望向了天空。 巨大的太阳好像一个圆盘一样,就那样安安静静地悬挂在空中—— 忽然间,太阳闪烁了一下,中间出现了一个红点。 猛然间,太阳左右摇晃了一下,然后迅速下落。 这时候,赵直才看清,那根本就不是一个太阳,而是一个巨大的镜头—— “砰!”地一声,赵直的脑袋垂在了地上,晕了过去。 ……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样的? 第628节 什么才是真实? 什么才是虚幻? 梦境和现实能够重叠吗? 如何确定当下所处的世界是真实的世界?假如痛觉,味觉,嗅觉,感觉,这些都伪造的无比真实,又该怎样判断呢? 还是说……根本没有什么是真实的?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赵直苏醒了过来。 房间内亮着昏黄的灯光,他躺在一张病床上,床上挂着吊瓶,四周是雪白的墙壁。 他张开嘴,却咬到了氧气管,他将氧气管吐出来,睁大了眼睛,望着四周。 这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既不是他之前的住所,也不是他所在的精神病院。 他的脑中掠过了一个个的场景,他的脑袋传来一阵剧痛,‘嗡嗡嗡’的轰鸣声再次响起。 他紧抓着床单,感觉天旋地转,随后,他的眼白一番,再次晕了过去。 就这样,晕晕沉沉,醒醒睡睡,过了好几天的时间,赵直终于在一个艳阳高照的中午彻底苏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了,看见他的床头上坐着一个人,一个两鬓斑白的人,慈眉善目的人,这个人正是他在银幕中看到的那个老化版的梁哲。 赵直深吸了一口气,想要从床上坐起来,却被那个人轻轻按在了床上。 那个人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名片,放在了赵直的手中。 那个人用一种轻柔缓慢的声音说道:“你好,赵直,我叫梁书夜,是一名催眠师,我知道你看我跟梁哲长得很像,那是因为我正是梁哲的父亲。” 赵直的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他看着那张名片,又看了看那个人的面孔,紧接着想到了梁哲曾经跟自己说过,他之所以来到这,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寻找他的父亲…… 赵直彻底懵了,他张开嘴巴,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却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始问。 梁书夜显然知道赵直的疑惑,他微微一笑道:“首先,我要向你道歉,我知道这件事对你可能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但是这件事,也是你之前同意的。” 说罢,梁书夜掏出了手机,播放了一段视频。 视频中,赵直端坐在一张椅子上,对着镜头说了一段话:我叫赵直,于2016年4月2日,也就是今天,同意催眠师梁书夜的提议,愿意成为梁书夜‘思维空洞’计划中的一份子,从今天起,到我苏醒的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都是我自愿的…… 随后,视频中出现了梁书夜的影像,并和赵直握了手。 看完视频之后,赵直的脑子再次如同搅拌一样剧烈地疼痛了起来。 他紧抓着床单,痛的嗷嗷叫。 那段迷失的记忆蜂拥而来,像是潮水一样。 梁书夜安安静静地坐在床头,表情祥和地望着床上痛苦挣扎着的赵直。 良久过后,赵直终于平静了下来。 赵直紧盯着梁书夜,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从没想到过会是这样的情况……” 梁书夜道:“催眠过程,本身就不可捉摸,发生任何事都无法预料,但是,不管怎样,一切毕竟都是催眠。” 赵直紧咬着牙关,身体都在颤抖:“可是……你从未跟我说过,你的‘思维空洞’计划是这样子的……” 梁书夜:“跟你说的越多,你在里面起到的作用就会越小。” 看着赵直一脸的迷茫和痛苦,梁书夜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低声道:“你做好倾听真相的准备了吗?” 赵直点了点头,将枕头上拉,脑袋靠了上去,紧盯着梁书夜。 梁书夜轻咳了一声之后,缓缓道:“事情是这样的,我是一名催眠师,我的主要职责是治疗心理病人,但是我发现,单一的催眠治疗对于重症心理疾病和初期的精神病人的效果并不大,现在主流的做法是电疗以及药物治疗,然而,我知道这样的疗法对病人有很强的副作用。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研究一种全新的治疗方法,既不用药物,也不用电击,而是纯粹的依靠心理疏导达到治疗的最好效果——” 梁书夜停顿了一下继续道:“终于,经过我多年的研究,发现了一种新的方法,这种方法也是催眠,但与一般催眠不同的是,它是集体催眠,也就是对一个以上数量的病人同时进行催眠,并且让他们在催眠幻境中相遇,相互之间产生化学反应,两个病人之间进行相互疏导和治疗,这种疗法,我称之为‘新派集体催眠疗法’,也称之为‘毁灭后重生催眠疗法’……” 赵直的眼睛睁大了,他显然已经明白了一些事情。 梁书夜继续道:“再后来,我将这个方法扩充之后,形成了一个系统疗法,我同时将多个病人催眠,将他们送进同一个催眠幻境中,然后在催眠幻境中在安插进入催眠师,同时安排进去一个正常人,在里面起诱导和激发作用,让这些病人自主地在里面发出故事,产生冲突,找到自己的社会定位,明白自己的心理需求,寻求自己的目标感——” 赵直低声道:“这么说……那个x精神病院本身就是一个催眠幻境,是不存在的?” 梁书夜点了点头道:“准确的说,从你在北城钱包被偷的那一刻,所看到的所有场景,见到的所有人,都是催眠幻境。” 赵直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张开嘴,却没有说出话。 梁书夜继续道:“你在精神病院内看到的所有人,全都是我的病人,包括里面的医生,护士,警察等等……而你,是里面唯一的正常人,你在里面的作用是催眠触发器,就是为了激发这些病人的潜能,让他们充分发挥自我,充分体验自我性格中阴暗面和阳光面。” 还没等赵直反应过来,梁书夜继续道:“当然,除了二子,肖点点之外,二子也是一名催眠师,他在梦境和现实穿梭,其实就是为了将外面的信息带进里面,将里面的真实信息带出来,而肖点点则是一个催眠锲子,她手中的弹珠便是开启催眠转折的点,你们在里面发生的故事,结局虽然已经被安排好了,但是具体中间发生的事件,是完全自发的,为了能够顺利引导你们进入最终的结局,肖点点和二子需要在一些特殊时刻给予你们二次催眠。” 梁书夜似乎是说的兴起了,完全没看见赵直的表情和眼神变化,他继续道:“整个精神病院内发生的所有故事,都是为了让我的这些病人完全地释放自我,从他们的性格苏醒,到转变,到最后的爆发,然后因为他们自身想要追逐的某个人或者某件事而最终死去——” 梁书夜忽然提声道:“在精神病院里面,死去,意味着存活,毁灭,意味着重生。这是一个巨大的心理学命题,而我做的这一次‘思维空洞’集体催眠的尝试,将会是心理学催眠治疗史上的一次里程碑,而这次里程碑,迄今为止,取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赵直的脸色变得铁青了起来,他睁大了眼睛,但是目光却聚焦不到梁书夜的脸上,良久过后,赵直才低声道:“这么说……我的那些死去的伙伴……其实都没有死……” 梁书夜微微一笑道:“岂止没死,现在,他们全都活的好好的,经过了这一次的事件之后,他们全都找到了内心中真实的存在,全都明白了活着的意义,他们的心理疾病彻底痊愈了——” 说罢,梁书夜抬起手,‘啪啪’拍击了两下。 房门被推开,一个个人走了进来。 当先走进来两个人是二子和肖点点,二子穿着一身西服,肖点点面带笑容。 第629节 随后,一群人鱼贯而入。 余文泽,铃儿,小玉,矮人院长,梅医生,章悦,孔武,郑圆圆,吴野,猴二,万储,黄义…… 孙震阳,铭人,王小胖,甄晴,冷空,光头墙,厉山,鹰眼,划船三兄弟,邓小台,鬼手魔山,铁胃金刚牙,十二生肖…… 最后,梁哲也走了进来。 梁书夜回过头,望着他的这些病人道:“来,大家一起感谢下赵直吧,谢谢赵直为我们付出了这么多。” “啪啪啪啪!”鼓掌声响起。 病人们脸上挂着笑容,望着床上的赵直,脸上俱都露出了喜悦和兴奋的表情。 赵直望向了床头上和梁书夜并肩站立的梁哲,用一种低沉而压抑的声音问道:“梁哲,这是真的吗?” 梁哲笑了笑道:“是真的,不过我事先也不知道,我也是我爸的病人。” 赵直又望向了甄晴,甄晴正在笑望着他,赵直问道:“甄晴,这是真的吗?” 甄晴笑道:“是真的,我也是病人,谢谢你,在里面为我做了这么多。” 赵直望向王小胖,以同样的语气问道:“小胖,是真的吗?” 王小胖耸了耸肩道:“直哥……谢谢你……” 赵直张着嘴巴,依次望向了所有人。 他愣住了,这次是彻底愣住了。 他的脑子一转不转了。 这些死去的人全都活了。 这些活着的人之前全都是心理病人,在他的帮助下,现在全好了,可是,他却觉得这些人的身上没有之前的那种感觉了…… 他们好像变得机械了,变得冷漠了…… 他的兄弟呢——死了——死在了精神病院里。 他的爱人呢——死了——死在了精神病院里。 他的执着呢,坚强呢?他的挣扎呢,不屈呢? 他身上所有的闪光点,所有的人性中美好的东西呢——死了——全都死在了精神病院里。 那些病人将坏的东西留在了里面,只带出来了好的东西,他们身心痊愈了。 但是作为正常人的赵直,却将好的东西留在了里面,只剩下了坏的东西。 房间内陷入了一片寂静当中。 没有人说话,似乎里面所有的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梁书夜和梁哲对视了一眼。 梁书夜道:“赵直,做的真不错……” 梁哲道:“爸,你没觉得,赵直有点不正常吗?” 梁书夜眉头一皱,望向赵直道:“可能有点后遗症吧,毕竟这件事有点突然……” 梁书夜的话音未落,床上的赵直陡然站起了身子。 他扬起了头,脖颈里的喉结滚动了几下之后,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赵直仰头大笑,笑得脸红脖子粗。 他粗狂的笑声在房间内显得尤为刺耳。 笑了一会之后,赵直忽然用手指着房间内的众人,高声道:“你们这帮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