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花》 第一卷 黎明初至 第一章 少年少女 第一章少年少女 南风习习，天海青于一色。 夏日慢慢，青石城堡阁楼外，少年侧卧竹榻之上，侍女卫士静立两侧，时不时添上些美酒，奉上时令瓜果，众人头顶的红丝帷幔遮避住整个阁楼观景台，四围却是早早挂起，免得影响少年远眺，不小心遭了殃。 “少爷，远征舰队前锋已经抵达息风港了。”一丝不苟的掺白金发向后梳起，身上的深黑燕尾长礼服加上深刻分明的脸庞，估摸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祸害。 “嗯？这么快。老头，你说远征军这次带了多少财宝回来，有没有抓到一两个黑皮精灵女王？”少年起身走下来，伸了伸腰，拍了一下老管家，“听说，南边那群黑皮卓尔在床上可是一个赛一个厉害，到时候分你两个，别说少爷我不体恤你。” 老头一脸肃穆，“不怕的少爷，在这关纳德群山间我赫尔曼·巴里特也算小有名气，等闲三五人不在话下，少爷只管放心。” 远处，海鸟比翼而飞，船舶相叠而行，帆旗林立。一艘军舰正在绕港而行驱逐驶离港口的船只，帆布上描着硕大的家徽，粗重的圆形火焰黑边包裹着火色的野蔷薇，五瓣蔷薇花肆意盛开，周边群星点缀，随着船帆迎风张牙舞爪。 这朵野蔷薇诞生于两千年前精灵内战不休，半兽人肆虐之时，诞生于人类追逐光明未来的前夜。一千七百年前她曾追随启明皇帝瓦尔基里披荆斩棘，竖起过人类第一个强盛王国的大旗；一千五百年前也曾和太阳之角康纳理维士·启明一起翻越常年积雪的弗雷神山，驱逐半兽人；千年前更是在终末战争中流尽鲜血，血脉几乎断绝；如今，她在关纳德群山间矗立，繁衍与昌盛。 少年收回远眺的目光，担忧的看了一眼管家老头，语重心长道：“老头，老了就要服输，不丢人。” 管家老头仔细想了想：“少爷说的是，那就改成等闲之辈不在话下好了。” 少年瞅了一会，见老头面不改色，便转头向后喊道：“珂洛艾，你爹要找小老婆了，不要你了。” 穿着一身轻甲的淡金色长发少女恨的牙痒痒，瞪了一眼大呼小叫的讨厌鬼，偏过头不理会。珂洛艾一直觉得父亲大人跟者这个讨厌鬼实在是委屈，父亲大人那么正直严谨，英勇公正，却要跟着一个从小到大没个正行的小少爷，像现在这样还要委屈求全，越想少女就越恼怒，再次狠狠瞪了一眼。 少年见状也委屈的不行，想着大爷我好心好意替你操心，怕你被后妈欺负，真是不知好歹，将来就该被后妈，不，后妈加你爹一家子天天呼来唤去。少年想要瞪回去又不大敢，那小妮子下手可是没轻没重，以前没少被打，跑去找老爹告状，结果又被老爹一顿揍，理由是连女人都打不过，丢尽黎明家的脸。小时候多次挑衅被打后，少年便一直认为管家老头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上了一头红龙。不然珂洛艾怎么会有那么大力气，万能的提马亚特，请降下神罚净化亵渎龙脉的罪人吧。一边祈祷一边将手指向管家老头，“提马亚特女士，请净化罪恶吧！” 天高云淡，风平浪静。老头有些莫名其妙，有些犹豫，“提马亚特女士不会回应一个黎明之子的祈祷的。” 黎明家的少爷面无表情的收回手指，转身面向大海，久久不语。老头本想说一句少爷你已经没什么脸面可以丢的了，不过又想想有些伤自家少爷的心，便立在少年身后，一起看向海面，沉默屹立。至于珂洛艾则想着待会练剑的时候该下多重的手，下手轻了对不起自己良心啊。 远处，立剑壁直出大海，背依群山，遮住半边海面，清波扶裙，如遗世孤立。一银白舰首突兀出现在转角处，传出一串号角声，苍凉雄厚，随后一阵阵号角鼓声接连响起，仿佛将军阵前挥剑，骑士冲锋。无论城堡上的众人，还是港口匆匆忙忙的警卫行人，亦或行船上的水手客人，都望向号角声处。 如果有人此时前去立剑壁拐角处，便能看到那铺满海面的庞大舰队列线成阵，踏海而行，号鼓相应，如墙排进。旗帆遮天蔽日，显得黎明家的野蔷薇层层叠叠，上下起伏，好似无穷无尽的大潮拍岸而来，汹涌且无畏。 当浩荡的舰队群驶出立剑壁，逐渐呈现在人们眼前时，便引来一阵阵欢呼和惊叹。尽管半年前远征舰队出发南征时就路过息风港，当时整个石堡的人都跑出去去看那大炮巨舰，那时还只是一队队陆续经过的舰队，就让石堡的男女老少谈论了整整月余之久，毕竟庞然大物最是恐惧人心。此番看着整个舰群如大鲸漫步般缓缓云集港口，那几乎塞满视线的银白巨兽，让人不禁哑然。喧闹嘈杂之声顿时一空，只有舰船划破水面的压迫声在风间回响。 “老头，不是说只有前锋吗？这是什么？还有我和多明尼克·大柏格有仇吗？他搞这么大阵势，吓得我腿软哦。”少年摸了摸脸，复而双手揉了起来。看着港口外围声势颇大的舰队，双眉略紧，多明尼克这趟去南方不会被精灵娘们给策反了吧！咋的，看这架势，还想灭了大爷这石堡不成？ 老头看着多明尼克的远征舰队啧啧赞叹，“少爷，你和咱们这位海军中将还真的是有仇。” 少年仔细想了想，远山般的双眉越皱越紧，“不对啊，多明尼克我记得他没女儿啊？没女儿我怎么和他结仇？” “嗯嗯，听说他有个徒弟，女的！”珂洛艾不知什么时候也贴着城墙，斜瞄了一眼少年，幸灾乐祸的翘起嘴角。 少年回了一记白眼：“珂洛艾，侍女就这么和老爷我说话的吗，我要把你卖给东边铁森林的半兽人酋长。” “艾文·黎明！我珂洛艾·巴里特将来是要成为大剑圣的人！鬼才会是你侍女，哼，妄想。”少女有些炸毛，拿剑捅了一下艾文。艾文瞬间捂着侧腰咧嘴吸气，“珂洛艾，你个暴力女，一辈子长不高的矮冬瓜，我就没听说过哪个剑圣还没有自己剑高的，以后你就算是成了剑圣也是个矮人剑圣。” 珂洛艾这次直接作势举剑欲砸，艾文向后一跳躲到老头后面，继续挑衅道：“你别生气啊，个虽然没有剑高，但咱可以拿高跟靴凑合！” 珂洛艾看了看躲在父亲身后的讨厌鬼，又看了看脚上的高跟靴子，收起了长剑，长吸一口气，“父亲，我想先回去，好好准备一下下午的剑道课。”管家老头怜悯的看了眼少爷，笑眯眯的点点头：“去吧。”珂洛艾也眯着眼睛看了眼艾文，笑了笑，转身走了下去。 “喂喂，老头，我不被打死吧。”艾文被珂洛艾笑的浑身起鸡皮疙瘩，刚刚珂洛艾可真像二姐，而二姐每次眯着眼笑的时候，就是艾文的童年阴影。 当六岁的珂洛艾和父亲来到黎明城之后，艾文就成功的摆脱了小矮子的称呼，之后艾文每天就会高高兴兴的跑到珂洛艾家喊她小矮子，然后鼻青脸肿的回去。 其实，少女如今也不矮了，背起那把巨人之剑，也只是比剑矮一头而已。传闻巨人之剑原是巨人族勇士包尔所持，剑长两米，宽十指，挥剑之时长有惊雷阵阵，于沙场之上所向无敌。艾文一直觉得珂洛艾的那把巨人之剑是假的，长倒是够长，可是只有三指宽，明显和传闻中的那把大剑不同。艾文偷偷看珂洛艾练剑时也没见她能控御雷霆，所以艾文又私下里把那把剑叫蠢女巨人，因为少年觉得巨人族的女人应该也有苗条的，就像珂洛艾的剑一样，至于长剑为什么不能引起惊雷，艾文认为是像那些侍女一样刻意追求身体纤瘦导致的营养不良，所以可怜的女巨人剑又得了一个蠢字。 为什么不是珂洛艾没天赋？怎么可能！艾文自九岁开始练剑，日日不辍，结果珂洛艾也同样自九岁开始习剑后，除了刚开始的三年，其余时间都是艾文被压着打，一度让艾文大受打击。他可比她大一岁，个子也要高不少，所以她如果练剑蠢，那么艾文就是剑道蛀虫了，艾文是不可能承认自己是虫子的，那珂洛艾怎么会蠢呢？蠢的只能是那把大剑。 艾文看着少女拾阶而下，如柳条依依。珂洛艾，古义春日风华者，十八岁的珂洛艾，是春雨初过，饶人心静。 “老头，怎么说？”见少女远去，艾文又望向港口。 老头揉了揉脑袋，“少爷，半个月前，公爵大人发来了一份令函，让依着石堡和息风港口建一座新要塞，新城临海而建，需要同时控呃息风湾海域和关纳德山脉，而新要塞的驻守海军便从多明尼克的远征军中挑选。” 艾文显得有些意外，“不就一个小舰队，至于如此小气吧？” 老头摊手道：少爷前几天不是去信要钱要人了吗？咳咳，信使刚回来，公爵大人说修要塞的钱和人都让多明尼克将军带来了。” 艾文了然，“多明尼克？夺人钱财，大仇啊。” “还有工人呢，听说远征军可是专门腾出了十多条大船用来关押俘虏。同时信中还说会让多明尼克将军留下近半舰队在新要塞，可不是区区一个小舰队哦。” 艾文抽了抽嘴角，仇结大了啊。“我要是多明尼克，这会估摸着已经炸了这破石堡了。辛辛苦苦一趟远征啥也没捞着，反而把大半海军身价搭进去了。走，我要亲自去迎接我们的大财主大善人。” 暖风号主战舰上，黑发肃脸的多明尼克立在舰首远观息风港口，两侧立着两名身着海军军官，一白甲，一红甲。 黎明公爵领位于日冕帝国南部边疆，数百年来一直在抵御幽暗半岛上的黑暗精灵，厮杀不休，仇恨深种。分割幽暗半岛与中庭大陆的关纳德山脉控制权争夺更是让双方死伤累累，白骨铺路。两百年间，历代黎明公爵无不想攻进卓尔圣城，一劳永逸的解决掉黑皮卓尔们。为此，大战十三次，小战三百七十七次。其中七次越过白萝丝河攻进卓尔精灵腹地，三次进入地下城，均功亏一篑。关纳德群山下是遍及半岛东部及北部的永眠雨林，永眠雨林内密布沼泽，瘴气横生，异兽穿行。自从卓尔们在大陆争霸中失败并退入幽暗半岛以来，永眠雨林便是卓尔精灵的御敌屏障。数次大战中，恶劣的雨林气候总是压垮黎明大军的最后一根稻草，当前方在地下城与守卫圣地的卓尔生死决战的时候，后方的补给线却在雨林中饱受凌虐，瘴气、毒虫、疾病以及卓尔游侠都在不断骚扰中饱受摧残，后勤的压力让黎明大军在地下城难以持久作战，地下城昏暗的环境又使得地下战争被迫进入漫长的消耗期。三次进入地下城都无功而反让黎明统帅不得不放弃夷平地下城的想法，转而从海上对卓尔进行长期的消耗和掠夺。 “将军，舰队全数集结完毕，补给舰已经进入息风港进行补给。”身穿红甲的高个女子接到消息后，转身汇报道：“另外，岸上来了人，说艾文·黎明待会会来迎接将军。” 旁边穿白甲的，带着银边眼镜的男性少校小声插了一句。“姐姐，不应该直呼公爵长子的全名，这样不大好。” 高个女子皱起好看的剑眉，盯着白甲少校道：“亚岱尔少校，现在是在军中，没有姐弟，为什么不能，一个十九岁的小子？要我如何称乎他？” 亚岱尔被看得有些发憷，不过还是倔道：“是，斐奥娜上校，但艾文阁下是黎明家的血脉，亚度尼斯阁下的长子，而公爵长子生下来就是伯爵了。” 斐奥娜把腰间长剑向下按了按，“那又如何，他又不像二小姐，卡茜欧琵雅阁下就比她无所事事的弟弟强多了，她才是合格的黎明伯爵。” 亚岱尔一怔，哑然无语，女子袭爵，并非没有，更何况是已经封被为伯爵的黎明家次女。 黎明公爵亚度尼斯共有五个子女，长女塞茜莉雅，次女卡茜欧琵雅，长子艾文，次子亚尔林，幺女丝洛。 卡茜欧琵雅·黎明排在第二，从小天赋出众，是压在姐妹弟弟们头上的一座大山。教她学识的老师们向来赞不绝口，说她将来一定会是位贤者。在魔法一途上更是板上钉钉的七环大魔法师，将来说不定还可以再上一两层楼，看看传说境地的风景。黎明公爵也说过如果卡茜欧琵雅是男儿身，黎明领百年无虑。卡西欧琵雅十八岁成年那年，黎明公爵还是不顾非议，更无视日冕皇帝的问责，册封她为白金宫伯爵，从那之后黎明领崇拜这位黎明家二小姐的人能从风暴之海排到西边梦魇海去，尤其是对少女们而言，二小姐那就是黎明之光般的存在，黎明领的女儿家不差黎明领男人半分。 而我们的艾文少爷，文不成武不就，魔法天赋更是没有。其实艾文起先炼武也有模有样，三年三镜，可谁知到了气血镜之后死活破镜不成，无法武气外放，这让整个黎明领民众大失所望。 黎明领需要一个背负的起三十万户领民的嫡长子继承人，艾文身为长子，生来背负着黎明领三十万户领民的期望，可他学文不成，十年练剑，却止步锻体三镜。当你背负众人期待，却无力前行，那么期望有多热烈，怨恨就有多强烈。千夫所指，不敢横眉。 管家老头看着眼前换上军装的少爷，少有的感到安静。少爷喜欢这一身，很喜欢。一米八的身高，显得衣甲颇为合身，红色鳞甲甲胄，黑色火焰纹边。刻着野蔷薇的胸甲紧束连至大腿，护颈斜向上竖起，连着两边护肩和护膊。长到小腿的腿裙侧甲遮住马靴上部，一手扶着腰间单手军官细剑，是一套标准的黎明军官制式盔甲。唯有腰后还别着两把长柄细剑，既没有骑士们的骑刀那般弯曲的弧度，也不像盾剑士们的长剑那般笔直，在传统军士们眼中显得有些别扭。 两把剑是少爷的老师所授，一把剑长一米二，柄长四十厘米，全身近一米六之长。另一把长度只有一米二，剑身九十厘米，剑柄三十厘米。两者均剑身修长，形似禾苗，近似直刃，却有弧度。刃开单边，与其说是剑不如说是一把小弧度的直刃刀。这么古怪的剑也不知道那个贪酒的大贤者是从那拐来的，没听说中庭大陆哪儿有这样风格的剑，优雅而致命。艾文很喜欢这两把剑，向来剑不离身，很少放到空间法器里面。 艾文十七岁那年，贪杯大贤者有次酒醉后把剑送给艾文，说是治不好你的毛病，只能送你两把剑了，老爷我一世英名都快要被你小子毁了。虽然隔天醒来心疼得很，却没后悔，只是仔细嘱咐艾文，两把剑，一名东西，一名南北。东西长，南北短。 艾文走了两步，又退回去，摸着‘东西’想了想，卸下腰间的制式长剑，然后把‘东西’挂在腰间，后面别着‘南北’，在镜子前转了转问道：“老头，少爷我这身俊不俊？” 管家老头看了看，点头诚恳道：“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就没见过比少爷还俊的后生。”艾文正要说老头慧眼如炬，却又听见老头厚着脸皮说道，“这一身有我当年的七八分神采。” 艾文顿时气笑：“滚。” 黎明家黑发黑眼。 艾文·黎明，男生女相，眉如远山。 第一卷 黎明初至 第二章 海军将校 第二章海军将校 海风开始躁动起来，多明尼克带着两徒弟，从暖风号主战舰下来，通过快艇进入浅水区，远远的看见一行人立在码头，旗帜鲜明，近百来位骑士牵马立于后面，前面站着两个人，应该是久闻其名的艾文·黎明了，不过太远看不清楚是哪位。 快艇驶入码头，停了下来。多明尼克一行三人跳下快艇，拾阶而上，便看到一身标准校阶军官甲胄的年轻人和一身黑色燕尾长服的老人走过来，年轻人黑发黑眼，没有戴头盔，头发向后扎起留着一个马尾，一脸笑容，步履轻快。 多明尼克对这位黎明家长子的第一印象并不坏，看不出有传闻那么不堪，只是一个年轻小子。斐奥娜看了看长得挺像卡茜欧琵雅的年轻男人，嘀咕了一句：“娘娘腔。”亚岱尔刚想说什么，被姐姐一瞪，便赶紧闭嘴不言。 少年老人，将军校官，隔空对视。 艾文右手捶胸行了一军礼“日安，将军阁下。恭喜恭喜，南征大胜，上将军军衔已是囊中之物。” 三人还完礼，多明尼克才开口道：“日安，艾文。卓尔海军本就不成气候，加上将士素来英勇，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战绩。” 艾文是上校军衔，多明尼克是海军中将。上级遇到贵族，正式场合一般称呼他的家族名，平级且同是贵族，则一般叫名字或全名，下级或者平民则需要敬称阁下或爵位。那么多明尼克应该管艾文叫黎明，或者不客气的喊黎明小子才对。为什么叫艾文呢，艾文没想明白。 看了看多明尼克，老爹给这位中年大叔的评价是作战谨慎，思虑犹密，“将军过谦了，所有人都知道海军大炮巨舰横行无忌，军士英勇无畏。其实，大海间行军瞬息万变，难以预测，将军统军以来，从无乱事不说，所遇二十六战皆胜，恐怕风暴之海没几位敢说强过将军的。” 多明尼克沉默了好一会，直到艾文有些尴尬，才忽然问道：“那启明的爱玛黎丝、双子的拜尔德，还有新庭海军及海精灵们艾文你怎么看？” 艾文一愣，有些摸不准，这是让我比一下您几位海上大佬？吾与徐公熟美？这才刚刚打招呼啊喂，难道听不出是客气话吗？ 风暴之海虽然及其广阔，其实却是中庭大陆内海，位于中土西南的幽暗半岛和南方大陆隔海相望，最窄处仅百米宽的虹桥海峡是风暴之海通往无尽之海的唯一通道。卓尔们占据着虹桥海峡两岸，与占据南大陆的新庭帝国时有摩擦。沿海岸线往东，风暴之海北边依次是日冕帝国、启明帝国、水泽（海）精灵王国、以及双子帝国。而南边，新庭帝国占据着所有的海岸线，一直到与双子帝国交界处。双子帝国与新庭帝国在中土与南大陆交汇处争锋不休，再往东则是延绵不绝的森林和山脉。这些森林和山脉沿整个中庭大陆东海岸线密布，从比北境领更北的巨人冰原一直延绵到南大陆南边的南庭群岛，被人们称作尤弥尔山脉。 在巨人族的史诗中尤弥尔是传说中的第一个巨人，他死后骨骼化作群山，血液化作河流湖泊，头颅化作天空，身躯化作大地。当他躺下的时候面向太阳的一侧诞生了光明精灵，背对太阳的一侧诞生了黑暗精灵，这便是精灵的起源。而他同时还孕育了巨人，创造了矮人和人类，是所有类人生物的先祖。 除了风暴之海诸国，中庭大陆北部还有紫曜花王国、圣女帝王国、北境领、以及北境长城北部的巨人王国。而大陆中央则是合成中央六国的人类四公国、矮人王国和半精灵王国。 斐奥娜看着愣神的艾文，不屑的撇撇嘴，绣花枕头。刚刚走过来这小子第一眼就往老娘腿上瞄，别以为老娘没注意，赶紧说完了事，在外面都快半年了，好想回暖风要塞好好歇歇呢。眼不见心不烦，侧头望向海面。 艾文看着面色平静的多明尼克，按了按剑柄说道：“单论战绩，也只有双子帝国的拜尔德将军能和您比一比，不过也是占双子帝国与海精灵们是盟友的便宜，海精灵们本就是大海的宠儿，加上双子帝国占据贸易要地，财力雄厚。所以无论向西与启明相争，还是在南边与新庭帝国打生打死，一直都是占据上风。新庭和启明，一个忙着安定南大陆，一个国内问题重重，其实在海上都是守成有余，进取不足。” 艾文顿了顿，多明尼克还是面无表情，声音不含感情，“那我们呢？”这会斐奥娜和亚岱尔也看向艾文，想听听他有什么说法。艾文不禁诽腹多明尼克是不是从小面瘫，“如果是一场战役，我们不会输给任何人，哪怕是海精灵们，甚至将军你还可以赢得很漂亮。如果是国运大战，我们很难赢，即便身为大陆名将，多明尼克上将军运气好可以打赢好几场，最终我们也很难赢。” 斐奥娜就不怎么爽了，脱口说道：“年纪不大，口气不小。” “哦，我是年纪不大，阿姨您多担待。”艾文语气也不怎么好，你谁啊你，大爷我笑脸相迎，摆张死人脸就算了，还没玩没了了，要不是看在送来好几船的财宝的面上，大爷我就不伺候了。哎，拿人手短，人穷气弱啊。 斐奥娜脸色一变，咧嘴弯腰，冲着艾文说道，“牙尖嘴利的小子，背着两把剑会用吗？要不要让阿姨我教教你。” 艾文笑容灿烂，一脸真诚，“谢谢阿姨，阿姨真好。我倒是想让阿姨教教我，不过暖风湾到息风湾并不近，阿姨年纪大了，万一阿姨来回跑累着了，那就不大好了。” 亚岱尔听着艾文一口一个阿姨，再看看姐姐按住剑柄，青筋凸起的手，悄悄往后挪了挪，免得殃及池鱼。 多明尼克有可能感觉徒弟会吃亏，看了一眼斐奥娜，示意安静，“好了，艾文，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我们兵力不足？” 艾文又剜了一眼斐奥娜的腿，这女人好高的个子，比我还要高半个头，这就显得腿特别好看。 艾文摇摇头，“兵力已经不少了，一次远征四艘主力战舰，十二艘大型战舰，十六艘中型战舰，二十四艘小型炮舰，再加上其余快艇，补给舰，先锋舰，登陆舰。足足一百三十艘战舰，不比那些帝国海军弱多少。” 斐奥娜环着胳膊切了一声，艾文没理她，只是又憋了一眼腿，气的斐奥娜胸前起伏不定，蔚为壮观。“我们没有海洋纵深，虽然我们有风暴之海出海口，却只有四百三十千米的海岸线，要知道整个风暴之海东西宽度近六千千米，不到十二分之一。相比其他国家漫长的海岸线，已数十计的沿海大城。我们一共才三个海上要塞，黎明家两个，还有一个没动土，隔壁花鹿家一个。我们输一次几乎就要输光整个风暴之海了。” 斐奥娜想了想，这小子说的有些道理。日冕海军主力更多的在大陆西侧的无尽之海布防，风暴沿海只有黎明领和语风领两个公爵领，虽然黎明领舰队实力不俗却缺乏纵深，这也是黎明家近些年来频繁进攻幽暗半岛沿海地带的重要原因，希望占据风暴之海西侧的海岸线，以此加强纵深。 一直沉默寡言的亚岱尔却是补了一句，“而且日冕王室与南部各领主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了，王室会不会在大战中支援我们很难说。” 艾文诧异的看了看，还以为和多明尼克一样是个面瘫，“一针见血，如果有整个日冕帝国做后盾，什么海岸线，什么纵深，我现在就领着舰队到美人海找海精灵王问问，他家女儿嫁不嫁人，看看我怎么样。” 话刚说完，艾文就感觉要遭，自己又没管住嘴。果然斐奥娜一脸这才是纨绔大少爷，刚刚那个是假的，说不定是提前备好的台词般恍然大悟的表情。然而，多明尼克你不是面瘫吗？斐奥娜是女人就算了，你个大男人也满脸嫌弃什么意思？您老禁欲系的吗？只有亚岱尔还保持正常表情，一副好好学子的乖巧脸。 艾文觉的可以补救一下，“咳咳，我现在也就是说说，已经好久没去别人家门口了。”对面三人，皆如面瘫。 多明尼克紧了紧披风，向艾文示意过来，然后走向码头尽处。艾文呼了口气，看来勉强过关了，随后跟了上去，管家老头和源家的两姐弟留在了原地。 “你父亲让我来看看新要塞的选址情况，顺便留下几艘船给你。”多明尼克看见艾文有些狐疑的眼神，语气有些戏谑。“不用诽腹我这个老家伙，你父亲信中可没说给你留下别的。” 艾文一脸笑容，合着您半天消遣我来着，“哪能啊，您看着可不老，要不是我知道您的威名，差点以为是那儿路过的教会选民呢。”中庭大陆的教会在神灵选民方面总是力求完美，包括出众的长相。 多明尼克语气更加戏谑，“是吗？和你父亲比谁更帅些？” 艾文想都没想，声音洪亮，“您啊，这还用问！”这用的着选吗？金币的样子当然更帅气，看来多明尼克将军攀比心很强啊! 多明尼克嘴角好像翘了翘，更有可能是艾文眼花了，“不用奉承了，你父亲确实只是说让我过来看看，他想让我留下钱和人，那也要看我心情，他可没那胆子直接跟我开口。” 亚度尼斯没胆子？恐怕日冕王城那些贵族老爷们最有发言权了。 艾文无语至极，别人都是儿子坑爹，自家老爹是专坑儿子。尽管如此，艾文还是决定维护一下老爹，“我父亲可是长了一颗黑龙胆的，这是我母亲说的。”少年颇为自豪，有些神采飞扬。 其实艾文印象中的母亲早已模糊不清，或者说没有印象，模糊不清的来源于其他人的讲述。包括这句老爹经常对他念叨的话，因为老爹说的时候很自豪，所以他说的时候也很自豪，或许母亲也是。 多明尼克一时没有接话，沉默许久。艾文努力想从记忆深处记起母亲来，可三岁的孩童能记住什么，随之也沉默下来。 “这确实是你母亲说的。”多明尼克脸色竟然温和了下来。 艾文有些吃不准，这怎么连眼神都温柔了起来，不对吧。他不会是老爹的情敌吧？多明尼克这老小子看着确实比老爹帅一些，这是秘密的味道。所以他叫我艾文，而不是黎明或者艾文·黎明，再者因为情敌间的较劲，所以老爹才不好意思开口让情敌帮他儿子？看来那几大船财宝注定与我无缘了。心疼，倍儿疼。 还是不对，管家老头说老爹在信上明明提到多明尼克会出钱新建要塞，难道多明尼克是个痴情种，因为母亲的关系会帮我？亚度尼斯·黎明你就这么坑儿子啊！ 艾文眼神越来越奇怪，有些怜悯的看着多明尼克。 多明尼克被看的奇怪，“你的眉毛随你父亲，这点不好。” 艾文皱起眉头，“多明尼克将军，那还轮不到你说。” 多明尼克一愣，摇摇头，面瘫脸露出一丝愁苦，“和你母亲一个样。”随后好像失去了谈话的兴趣，“艾文，我会留下这次远征的大半收益和俘虏，包括两支主力战舰群。但是，海军舰群的负责人由我指定，我不能把他们的命运完全交在你手上，起码在你完全证明你自己之前不能。” 艾文毫不犹豫，“好，是哪个？” “斐奥娜。”看见艾文脸色有些吃惊，多明尼克迟疑了一下。“你不高兴？不像啊，不是一直在盯着腿看吗？” 艾文有种做坏事被对方家长捉住的感觉，尴尬道：“我哪有一直看腿，偶尔，偶尔。不过，我更看好亚岱尔。” “我更看好斐奥娜。” 艾文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亚岱尔明显想的更远，会是一个合格的战略家。而且，他也更像你，不是吗？” 然后多明尼克却神神叨叨的又重复了一遍，“所以我才更看好斐奥娜。” 艾文还是不明白，刚想再问几句，便见多明尼克已经转身走了回去，只能作罢，骂了句装神弄鬼，跟了上去。 多明尼克走着走着却突然回头，上下又看了看艾文，“你除了眉毛像你父亲外，还有一点也像。” “什么？” “你父亲也最喜欢看腿。”说完不再停留，快步继续往走回。 艾文大囧，所以还是老爹最坑？ 斐奥娜仔细看了遍息风港，一个小港口，也就远征军几艘主力舰一轮炮火齐射的事，不结实，回过神便见两个人已经走了回来，结束了吗？可以回家啦。 多明尼克看着源家姐弟，不再废话，直接了当说道：“斐奥娜，去调集利维坦、克拉肯两支主战舰及其附属舰群，留守息风港。亚岱尔，确认补给完成后，通知其余主力舰群返航暖风要塞。另外，巴里特，麻烦你跟着斐奥娜一起，接受战利品和俘虏们。”斐奥娜和亚岱尔还没反应过来，老管家就立马点头称是，少爷不负众望啊，骗到手了。 斐奥娜脸色阴沉，没有说话。亚岱尔有些担心姐姐，却也没开口。多明尼克既然做出决定，就不会更改了，风暴狂徒的名号可不是他自己加上去的。 “斐奥娜上校，本应等待回去之后再晋升你们，不过现在你要驻守息风港，便提前晋升你为海军少将。斐奥娜，这半数海军就交给你了，你要看住了，不要让某些人胡来，知道吗？”多明尼克出奇的也有些话多。 斐奥娜脸色这才好看不少，标标准准的敬了一军礼，“诺，将军。”艾文看着斐奥娜像被人欠债不还，苦大仇深的样子，有些忧伤，原来是怕亚岱尔级别低压不住大爷我，找了个母狮子来看场子了。不过，才二十八岁便当上了少将，整个大陆都没听说过几个，多明尼克这腹黑老小子不会是徇私枉法了吧。 多明尼克不再言语，转身走下码头，坐上游艇向舰队航行而去，海风飒飒，狂徒立马。 亚岱尔刚想上前与姐姐说两句，就被姐姐骂了句滚蛋，悻悻的准备走向补给区，却又被斐奥娜喊住，“回到暖风之后，不要以为我不在了就懈怠，如果哪天我回去，听到什么不好的，你就小心你的皮，知道吗？还有，也都二十一了，赶紧找位淑女结婚，别整天晃荡，父亲母亲可等不起你。” 亚岱尔弱弱的回了一句，“姐，你不也没结婚呢？我......。”话还没说完，便被斐奥娜瞪了回去，连忙点头。“好的，姐姐。” 斐奥娜感觉自从上了岸便不怎么爽利，看了眼某个还在看戏的小子，挥挥手让亚岱尔去准备，亚岱尔转身走的飞快。 艾文被斐奥娜看的不大自在，哈哈笑道：“恭喜斐奥娜少将晋升，晚上我在石堡设宴款待。” 斐奥娜哼了一声，“不用劳烦，海军事务繁忙，没有时间，艾文上校还是多操心建城的事吧，我们这边不需要你多费心。” 艾文诽腹一句老阿姨，语音轻佻，“那就麻烦少将了。” 斐奥娜没理他，转过头对管家老头行了一礼，“麻烦赫尔曼先生随我集合舰队，清点财务俘虏。”艾文看了看老头，长者一张正人君子的严肃脸就是占便宜，珂洛艾那小妮子要是知道他爹是个老不羞，会不会剑心崩溃。 管家老头面色肃然，点头应允。斐奥娜也点头，随后无视艾文，转身带路。艾文本来也想去看看，不过见斐奥娜显然没有带他的意思，便悻悻作罢。管家老头趁机对少爷说道：“这姑娘不错少爷，好生养，年龄大点不碍事，知道疼人。” 艾文没好气道：“疼？那个疼？剑砍在身上也疼人。再说这脾气，比你家姑娘还爆，娶回来受罪啊？滚蛋！” 管家老头笑而不语，跟了上去，临走前提醒了一句，“少爷，回去记得去武厅练剑，珂洛艾估摸准备好了。” 艾文顿时头大，不会被打死吧。犹豫要不要死皮赖脸跟上去，躲了一天是一天。不过，想想还是算了，初一十五都是死。 再说，九岁以来，读书习剑，虽不成气候，然日月相移，未敢间断。 第一卷 黎明初至 第三章 千手欲鸣 第三章千手欲鸣 艾文吩咐骑士们留下一队等待管家老头和斐奥娜，自己则领着其余骑士打马回城，海风呼啸，披风长扬，骑士们觉得少爷的背影有些莫名萧瑟悲壮。 回到城堡，艾文却没有犹豫，换好练武服，便走向武厅。武道，修心为重，一道朝天，难进，无退。 武厅南北通透，宽阔明亮，木质结构接梁架栋，与外面整体青石堆砌的城堡样式大相径庭，这样的建筑风格也来源于艾文那个古怪的大贤者师傅，整个黎明领都受到不少影响。 珂洛艾早就等待在武厅，也穿着宽大的青色练武服，面剑盘腿而坐，淡金色长发高高盘起，闭目凝神。艾文见状有些腿软，走到北面，同样盘腿坐下，把木剑置于面前，平心静气，调整呼吸。一时间大厅寂静无声，青裝红衣，南北相对。 一刻钟之后，却是艾文率先起身。老贤者学生不多，艾文知道四个，自己、二姐、珂洛艾以及栀禛·日冕，老贤者平常夸的最多的是二姐和珂洛艾，因为女孩子可爱。对于艾文和栀禛则没啥好脸色，说艾文想的太多，栀禛心思太多，一点都不可爱。有次还煞有其事的拍着艾文脑袋说，“这小子天生没心没肺，心大得很。”心大则益静，心湖如镜，万事如幻难入心。 珂洛艾同样起身，握剑，目视艾文。一剑直刺而出，艾文侧过上身顺势挥剑上扬，珂洛艾也上身微转，以身带臂，劈中艾文剑刃，势大力沉，劈的艾文握剑不稳。珂洛艾借机右手收在怀中，一步踏前，木剑再度直刺而去，转瞬即至艾文胸口，艾文却是不退反进，借着胸口重挨一下握住直刺木剑，连人带剑扯了过来，手中剑再次顺势上扬，眼看就要劈中珂洛艾。突然左手一阵刺痛，一恍惚，紧箍手心的木剑便被抽去，挡在了珂洛艾身前，两剑相交，各退一步。 武道一途，据说源于巨人。巨人除了天生会操控寒冰火焰的冰霜巨人和烈焰巨人之外，其余巨人是无法使用魔法的，所以其他巨人开始锤炼自身，打熬身体，发掘肉身的力量，逐渐诞生了武者，衍生了武道。 时间恒流，一觉千年。人类在数千年的摸索过程中，逐渐将武道归纳为锻体，凝气，择神三关口，武道修途犹如战场破关，攻难守易，一不小心便是顿足不前，全军溃散。锻体有归气、炼金、火血三境，凝气有破军、铁甲、破魔三境，择神有通神、问神、破神三境。关关皆难破，境境欲留人。 艾文困在火血境七年之久，十二到十九，七年，在大陆上来说并不少见，后来居上大气晚成者比比皆是，只是十五岁之后，大贤者给做了艾文多次检查，明明身体已经可以挥出武气，却不知为何受控难出，犹如囚禁。黎明公爵则到处求访名师，光乱七八糟的偏方都试过不少，仍是不见起色。直到十八岁成年，亚度尼斯专程带着艾文跑了一趟法师圣城求学城，传奇法师卡尔·安亲自给已经名声外扬的艾文·黎明检查一番，然后表示无能为力。这下艾文·黎明彻底出名了，要知道传奇人物，那可是被誉为行走在地上的神，几尽全能。 珂洛艾四年前就突破锻体关，如今几近武者铁甲境，武气深厚。刚刚刺痛艾文的便是武气，当然剑客称剑气，刀客称刀气，杀力巨大，与敌对战势如破军，如入无人之地，所以称为破军。破军之后武者凝练武气合乎一身，身体皆为利器，杀敌时可以全身覆盖武气，犹如铁甲。 不过，剑客们却多追求一剑即出，则剑气快意三千里，哪管其他，所以剑客破军境之后，是为破甲。所以剑客和武夫见面少有和气，剑客问剑，武夫砸剑。砸烂这破剑，看你如何破甲，也有那武夫说，武夫破军之后应该叫破剑才对。 艾文和珂洛艾在珂洛艾突破锻体关之后，两者切磋时已剑招为主，珂洛艾是压着境界的。剑客在突破凝气关之前，剑招是提升杀力的重要手段，如果珂洛艾以破军境对剑，艾文坚持不了两个回合，就像现在这样，刚刚被珂洛艾刺中胸口时，艾文就输了。 艾文有些发蒙，不至于一上来就这么狠吧，看来今天在劫难逃了。却见珂洛艾声色平常，没有开口解释或者嘲讽，这小妮子今天情绪不对劲，我说的很重吗？平常也没见这样，有些迟疑的问道：“那个来了？” 珂洛艾毫不留情一剑当心刺来，甚至用上了剑气，招招狠辣。艾文左挡右支，狼狈不堪，却是咬牙迎面而上，试图以伤换伤。然而境界终究不同，突破锻体后，珂洛艾的身体素质都远高于艾文，再加上无物不破剑气，艾文没坚持几回合便败下阵来，只能苦苦支撑，难以反击。 下午五个小时的武道课，本来两人每天只切磋一个小时，之后各自修炼。今天都跟着魔一样，一个不求饶，一个不停手，直到快到晚餐时间，侍女们还没等到少爷和珂洛艾，便有人前来问要不要推迟餐点。 开门进来的小侍女惊呆了，以至于哑然无声，珂洛艾满头大汗的拿着剑站立在少爷身前，而少爷却双手撑着，半俯在木地板之上，衣服破烂，鼻青脸肿，地板上甚至还有血迹，一把木剑断成数截，仍在旁边。 艾文转头看去，满脸狰狞，但看见小侍女面色惨白，便放缓语气，“今天晚上我不吃了，去烧水，找点药，自己去不要让别人知道。” 小侍女呆呆地点点头，愣在原地,“哦，哦。” 艾文好像撑不住了，翻身坐在地上，头上血流了下来，有气无力道：“哦，那就去啊。” 小侍女这才回过神来，转身慌慌张张走了出去。 武厅内气氛诡异，艾文坐在地上怀疑人生，刚刚遭受了严重的暴行，被打的遍体鳞伤，而那个施暴者却一脸委屈的站立在他身后。擦了擦血，坐了一会，这一停歇下来，艾文就感觉全身上下无处不痛，回过头看见珂洛艾双手用力拄着剑，神色有些慌张，愧疚。最后一剑，没控制住力道，当头劈下，直接把艾文劈趴下，好半天没动静，还流了一滩血。 艾文看着她现在的样子，没再嘴贱，反而安慰道：“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老头也不会知道的。” 珂洛艾明显松了口气，手松了又紧，“我才不怕，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要如何我接着便是，谁知道你这么不禁打。” 看着虚张声势的珂洛艾，艾文有些想不通，这小妮子只有在自己面前才这么大胆，在老头和老爹他们面前可是乖巧的很，刚刚被打趴下，便顺势趴在地上装死，珂洛艾可是被吓着了。 于是艾文又嘴欠了一句，“哦，那你今晚侍寝吧。” 珂洛艾顿时收起刚刚才升起的愧疚和感激，啐了句色胚。越过艾文向外面溜去，顺势又轻踢了一脚。 艾文伸直双腿，后仰平躺在地板上，好累，呼呼大睡起来。 黑夜女神初访，月色尚隐。石堡内外，点起星星烛火。远处息风港灯火通明，忙碌半天的人们开始生起篝火，三三两两，谈论大炮巨舰，谈论卓尔美人，谈论儿女邻里，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等到月上梢头，珂洛艾鬼鬼祟祟的探头望向武厅里，却见艾文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脸色巨变，连忙跑过去，“艾文，你不要死啊，我那一下不是故意的，谁让你嘴贱，你不要死啊。”抱着艾文摇摇晃晃。“我走的时候你不没事吗？你死了，我怎么跟父亲还有亚度尼斯叔叔交待啊。” 艾文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带着海军在风暴之海横行无忌，扬名中庭，可是忽然间风云变色，海浪滔天，大舰被掀上抛下，艾文自己也晃得撞到舰铉上，疼的要命，然后就看见珂洛艾哭丧着脸看着自己。看到艾文醒来，珂洛艾便破涕为笑，艾文赶紧伸手挡在脸上，没让珂洛艾鼻涕掉下，这下彻底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珂洛艾怀里，怪不得头疼，后脑勺怼到剑柄上了，真是克星，不过，见小妮子半哭半笑，狼狈的狠，就没说什么。 艾文用单手撑地，坐了起来，“好了，早知道怕了，干嘛下那么重的手。” 见艾文没事，珂洛艾立马变了副傲娇脸，“那是你自找的，我才不怕，我是怕你死了亚度尼斯叔叔伤心，我怕什么？大不了一命偿一命就是了。”只是配上红红的眼眶没什么说服力就是了，她胆子有多大可是分人的。小妮子贼精，长辈缘又贼好，也就二姐没被她骗过去，所以只有二姐在的时候她才是真乖。 “是，我们的大剑圣怎么怕，天下之大，不过珂洛艾一剑事。”艾文也懒得说了，调侃一句之后伸出手来。“扶我起来，我要回去睡觉了，真累。” 珂洛艾犹豫了一下，见他身上破破烂烂的，这会挺愧疚的，便伸出手，扶住他手臂。艾文却趁机把手一览，架在珂洛艾肩上，半个身子靠了上去。珂洛艾刚想发火，给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一肘，便耳朵一痒，听见艾文说：“别动，伤着内脏了，你再打一下可就彻底躺下了。”珂洛艾顿时止住肘击，看了看艾文脸色，哼了一声便随他了，半撑半扶着往外走去。 厅外，小侍女见两人出来，赶忙上去扶住另一侧，让艾文有些尴尬。原来小侍女收拾好之后等了半天，不见少爷回来，自己又不敢去武厅找，在走廊犹豫了好长一会却碰到了换好衣服，配上巨人大剑的珂洛艾。急忙上去问，“少爷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没跟珂洛艾姐姐一起吗？”这才有前面珂洛艾探头探脑的一幕。 两人扶着装模作样的艾文回到房间，幸好一路没人，不然艾文本来就不好的名声要彻底完了。两人把艾文放到卧室床上，然后面面相觑，珂洛艾咳嗽一声，“小爱什，去把水拿过来，还有药。”小侍女爱什赶忙回身去拿。 艾文俯卧在床上，听到这话莫名其妙，这小妮子怎么今天一直不对劲，没等艾文开口问。便感觉到有人在帮他脱练武服，艾文猛然转身盯着珂洛艾，盯到珂洛艾脸色发怒，才开口问道，“你又闯祸了？”珂洛艾翻了个白眼，“哪有，这不打了你心里过意不去嘛，给你看看伤。” “呵呵。” “真的！” “那次你闯祸，不都这幅样子。” “什么样子？哼，能有什么样子。” “呦，听口气，倒像是宁死不屈的豪杰，那是谁，每次可怜兮兮的跑过来求我的。” “你胡说，我哪有求过你。” “是吗？你六岁那年刚来黎明城，打碎了我爹的宝贝青瓷，八岁那年，偷穿大姐衣服烧了好大一个洞，还有什么偷吃献给太阳神的祭品，打日冕小子的闷棍，喂死二姐的小彩鹰......” “那，那我也没求你。”珂洛艾心虚不已。 艾文怒极反笑，“是，只是每次跟在我身后，哭丧个脸，搞得整个黎明领都说大爷我从小就学会始乱终弃了。再说那次你闯完祸，最后不是推在我身上了？我在黎明领名声如此不堪，珂洛艾，你就不惭愧吗?” 珂洛艾反而哼了一声，“反正我就是没求你。” 艾文啧啧有声，“脸皮真厚。” 这时小侍女爱什端着东西进来了，两人同时闭嘴，看向爱什，可怜的小爱什又被吓着了，呆立在门口。珂洛艾走过去点了一下爱什额头，“这么傻，将来肯定会被你家少爷卖了换金币。”小爱什眼泪汪汪。 艾文没好气道：“你别欺负她了，多大的人了也不害臊。” “哟，这才多大就看上了，色胚。”珂洛艾瞅了瞅，“小爱什啊，看来你在被卖掉之前会被先吃掉哦。” 小爱什圆圆的脸盘瞬间通红，支支吾吾。 “珂洛艾！” 见艾文真的有些生气了，切了一声不再欺负双马尾的小姑娘。接过水盆和药走到床前，摆湿手巾，仔细擦起淤青处，小爱什也扭扭捏捏的上前帮忙。 艾文这会也不问了，反正珂洛艾最后还是会拐弯抹角的说出来，眯着眼轻声哼着，慢慢又睡着了。 等艾文醒来，已是深夜，明月高悬，寂静无声。 艾文穿上旁边备好的长袖上衣，取过大衣，准备出去找到吃的。外面有些冷，艾文紧了紧衣领，穿过走廊时，月光隔着高大的玻璃窗口倾泻而下，洒满整个走廊，安静光洁。艾文侧过身抬头望去，透过月光，看到一个清秀身形坐在高耸的钟塔上，两腿悬空，时钟在她身后缓缓转动。她仰头望着月亮，却不知有人仰头望着她，犹如月中精灵。 珂洛艾缓缓拔出巨人之剑，轻弹两下，沉沉闷闷。珂洛艾有些疑惑，那些吟游诗人嘴里的大剑客们都喜欢弹剑高歌，怎么就弹不响呢？又试了两下，还是不好听，果然传说传记不可信。 这时一个轻快声音传来，“你又在犯什么傻？大半夜爬上来敲剑。” 珂洛艾回头往下望去，只见艾文从下面饶了上来，手里还拿着夹心面包，边走边吃。珂洛艾没理，转过头又敲了敲，有些恼。艾文走了上来，坐在旁边，掰了一半面包递了过去，两人看着远处安静的啃着。 “你不想说点什么吗？”啃完面包之后，艾文摸了摸头上的纱布，还有些疼。 珂洛艾掰了块扔进嘴里，奶油有些多。“你不会想听的。” “能有多大的事？还能捅破天了不成。”艾文撇撇嘴。 珂洛艾转头看着艾文，又转回去，最后转到另一边，后脑勺对着他。艾文真的是摸不着头脑了，在黎明领还有比差点打死我还更严重的事吗？ “我想去圣女帝城学剑。”珂洛艾悄悄吐了口气。 “什么，你说大点声啊，你今天怎么了？”艾文看着背身的珂洛艾，就两个人，又没外人，装什么淑女，说话那么小声。“你刚说想要什么？除了东西和南北。” “我要去圣女帝城。”珂洛艾转过来大声喊道。 “啊，你去那边干什么？”艾文被珂洛艾一惊一乍弄得头晕。“逃跑要跑那么远吗？” “学剑！”珂洛艾目光发亮，犹如晨星。 艾文默然良久，转过头不再看那张一直喜欢看的脸，学剑，剑圣，要学很久吧？所以她要走很久，艾文后悔问她，后悔爬上这座钟塔。 珂洛艾也收回目光，低头看着双脚晃荡。 艾文尽量让语气平静，“老头不是通神境了吗？为什么还要去北边？” “我要找到自己的剑。”珂洛艾瓮声瓮气。 “你不是有蠢女巨人了吗？”艾文声音有些大了。 “剑道。”珂洛艾声音轻而坚定。 时钟缓缓拨动，映出两个极近的影子，月光从影子中间穿过，留下笔直的缝隙。 夏日的夜晚还是有些凉，让艾文声音变的有些嘶哑，“如果我不答应呢？你知道贵族都是自私的。” “哦。”珂洛艾还是低着头，委屈的应了一声。 艾文开始变的烦躁，想要起身离去，又想砸烂身后吱吱作响的破钟，所以他收起双腿，撑墙站了起来。刚刚转身，便被人揪住衣角。艾文不想回头，却也跨不出那一步，两人僵持不下。 艾文长吸一口气，低下头去，少女仰头看着他。老贤者师傅曾用两个古怪的词来形容少女，眉眼如菩萨，脸俏如妖精。艾文不明白什么意思，但他觉得应该是很美的词，因为珂洛艾很美，菩萨妖精，妖精菩萨，是如此刻。 艾文伸手，脸色难看，“把剑给我。” 珂洛艾觉得委屈，但又有些怕，便把身旁的千手递了过去，艾文喊它蠢剑，珂洛艾叫它千手，它和她一样蠢，她和它一样锋利。 艾文学珂洛艾弹了弹，声音闷闷。“如果，待会如果它能像流浪者吟唱的那般发出清响，我就不拦你。” 珂洛艾放开衣角，认真的看着艾文，不言不语，眼眶通红。 艾文怕心软，偏过头不去看她，把剑斜放在墙头，小半边剑身悬空，“我要弹了，你听好了，可不能反悔。” 珂洛艾目视远处息风港口，灯火已是零零散散。 艾文双指相绕，犹豫片刻，一指弹了下去，剑尖轻颤，剑鸣如泣，清亮凄厉。 原来要剑清鸣，只要弹剑尖就好。 珂洛艾起身拿起千手，看着红袍远去，慢慢蹲下，轻声说道，“我又不是不回来。” 可惜听不到了。 第一卷 黎明初至 第四章 卓尔精灵 第四章卓尔精灵 黎明末尾，新日初升。 第二天一大早，艾文去掉绷带，就带着人去了息风港口，去看那堪比黎明领一年财政收入的战利品，顺便慰问一下一夜未归的老头，不会真的给珂洛艾找了一个卓尔后妈吧。 斐奥娜已经指挥人手，在港口旁扎了一座军营，占地宽广，错落有致。艾文颇为惊讶，要知道昨天下午还是空空如也，现在就已经建起了一座超大型营地雏形，亲眼看到远征军的行动力，艾文便知道多明尼克被称为名将毫不为过。 打马走到营门前，艾文下马而行，立在营门十步之外。守门士兵看到一行骑士盔甲鲜明，旗帜上绣着火红的黎明花，行到不远处齐齐下马，站在一俊秀少年身后，少年黑发黑眸，红色校官制服。小队队长赶忙走上前，右手捶胸，“上校阁下，来此何事？是否有将令？” 艾文当然没有，咳嗽一声，“我是艾文·黎明，来见斐奥娜少将，烦恼通报。”小队队长没有犹豫，吩咐队卒前去禀报，自己则继续带队扶剑持枪立于营门，略有激动，黑发黑眸是黎明之子的特征，再说也没人敢在黎明领冒充公爵长子。 黎明家自两百年前迁来关纳德群山以来，披荆斩棘，浴血奋战不休，方有今天黎明领昂首矗立的底气和勇气。在大大小小的血战中，黎明领战死无数将士，有的连尸骨都没有找到，灵魂难以安息，却没有人报怨过黎明家，无论活着的还是死了的。自野蔷薇竖起在这片土地上算起，黎明领共有过十七任公爵，战死十一，黎明家的族谱记载男丁共有一千九百七十七人，战没一千七百九十七人，两百年间终老者不足两百人。初代黎明公爵定过很多规矩，其中一条，被后继者们反复犹豫斟酌，却又延续至今未曾改变，凡大战，持我姓者即为先锋。 守门的士兵们，看到艾文走近都不禁挺直身体，捶胸行礼。不是因为所谓的公爵长子，伯爵上校，而是为一位黎明之子行礼。黎明之子不是没出过纨绔子弟，喜好斗鸡走狗，声色犬马，而这些人最后却也都死在了历次大战中，先军而死，就像所有战死的黎明领将士们一样，高歌出塞外，血袍裹红甲。 艾文还礼，右手捶胸。胸前有一朵盛开的黎明花--处处可见的野蔷薇。 海军多着白甲，在营地间修筑工事，加上混杂其中的卓尔俘虏，黑白相间，都是军人，意外的没有太多纷乱之感。 不一会，前去请示的小兵跑了回来，“将军让他前往中军大帐。”守军这才打开营门，放一行人进去。 艾文领着一队骑士牵马前行，看到周围帐篷按照区域隔开搭建，工事规整，道路却还没有开始平整，被士卒工人们不停踩踏，显得有些凹凸不平。军营里的人也很快注意到了艾文一行人，一群黑白配里突然混进一抹红色，相当显眼。 艾文饶有兴致的看着黑皮居多的卓尔精灵，当然是看女精灵。个子稍矮于人类，外貌与大多数其他精灵族群一样出众，耳朵长出头发，皮肤细腻且多为黑色与灰色，还有一些是深紫色，配上银白色的头发，拥有一股别样的魅惑之力。只不过如今作为俘虏，大多女性卓尔为此愤愤不平，男性卓尔就老实多了。在幽暗半岛，女性卓尔的地位普遍高于男性，她们控制着卓尔世界的财富与权力，决定着社会架构，贵族与祭司一般只能由女性继承，男性往往只能选择加入军队成为战士，或者女性附庸，只有高阶武士或者将军才能勉强挤进上层社会，成为贵族，这样的社会结构在中庭大陆也算是独树一帜了。 这时，一位红发少校军官向艾文他们走过来行礼，“上校阁下，这里是军营，军事重地，请问你有什么事？”言下之意没事别瞎晃。 艾文把马交给侍卫，还了一礼，“少校，我前来见斐奥娜将军，正准备去中军大帐。” 少校有些疑惑，向左边一指，“上校，中军行营在那边，这边是安置俘虏的地方，你不是远征军？” 艾文才想通为什么一直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娘的光顾着看卓尔，根本没注意走到哪里了，那队营门守卫也是，怎么没有派人领着大爷。清清嗓子，“少校，我们是青石堡驻军，不认识路，能否麻烦你派人带我们去中军行营。” 红发少校又行了一礼，转身离去，“请稍等。” 艾文站在原地继续左右观望，一身红甲，面容俊秀的艾文也吸引了不少卓尔的目光，这家伙明显是个贵族，来头还不小，不然怎么会有一个大队的骑士跟随护卫。想到这里，不少女性卓尔目光变得火辣，老娘才不要在这干这些下等人才干的体力活，再说这小子长得不比精灵差，个子也高，怎么说也不吃亏，目光更加挑逗的看向艾文，动作大胆性感，让艾文大开眼界，盛名之下无虚士，卓尔精灵床上尤物之名大陆皆知，果然厉害。 红发少校很快带了一队军士过来，显然不怎么信任这队青石堡驻军。 艾文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转身跟着红发少校走向中军大营，让卓尔们好一阵失望。 这次前往中军大营的路途顺利许多，没过两刻钟便到了中军，红发少校前去通禀，艾文就在外面等着。不一会儿，少校折回，“艾文伯爵，斐奥娜将军让您进去，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少校，这是大军行营，理应小心，如果不够谨慎，才是冒犯。”艾文说完便扶剑大步走向大帐，看起来也是威风凛凛。 艾文走进大帐，有些意外里面除了斐奥娜之外还有数位女性卓尔也坐在一旁。艾文捶胸行礼，“日安，将军阁下。”斐奥娜挥挥手，“你先坐下吧。” 艾文看了看，左边空着，右边是七位女卓尔，寻思应该是坐右边吧，可还没等艾文走过去，便听斐奥娜黑着脸压低声音说道：“左边。” 艾文哦了一声，转身坐到左边。对面一阵轻笑，艾文也咧嘴一笑。 斐奥娜握了握剑柄，艾文连忙坐好，面无表情，斐奥娜瞪了一眼，警告他不要搞幺蛾子。 斐奥娜收回右手敲着椅子，左手倚在椅子上撑着左脸颊，神态轻松，乃至有些傲慢。“你们现在是俘虏，这里是黎明领，不是幽暗领域，卓尔领主们。” 原来对面是被俘虏的卓尔领主，贵族充斥着中庭大陆，他们拥有绝大部分权利，占据财富，天生特权。即使被俘，也会要求保有贵族权利，且通长情况会被对方答应，因为对方也是贵族。 “是的，将军阁下，但我们只是要求贵族应有的礼遇。”坐在首位的绿眸卓尔开口回答道，“这并不过分。” “我们不可能养着你们当闲人。”斐奥娜稍微坐正。 精灵贵族们保持着她们的优雅，“请允许我们向家族通信，我们会付给你们足够的赎金。” “哦，外面这么多人，赎金可不少。”斐奥娜身体前倾，颇感兴趣。 绿眸精灵轻声一笑，“您误会了，那些下等人并不值得我们操心。” 斐奥娜有些失望，“包括那些女性精灵？” 这下卓尔精灵领主们有些犹豫，小声讨论了一会才回答道：“我们会赎出有价值的女性精灵们，当然我们会先进行挑选。” 斐奥娜还算满意，又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这些领主们那个不是大财主，即使战败财富被洗劫，她们背后的家族财力依旧不容小嘘，任何地方，任何行业，垄断代表取之不竭的暴利。 双方都满意这个结果，卓尔领主们便起身施礼告退，有几位还对艾文抛了拋媚眼，显然不介意发生点什么。 艾文这次却没有回应，只是淡淡的看着她们走出去。 “别看了，你这样的小子，不是这群吃人的老家伙对手。”斐奥娜见艾文一直盯着卓尔背影，哼了一声。“你来干什么?” 艾文没有回答，直到斐奥娜等的有些不耐烦，才转过头来，答非所问，“外面那群俘虏不是她们的士兵吗?他们不是同胞吗？” 这下轮到女将军沉默了，盯着艾文看，确定他不是故作此问，才说道，“贵族不都是这样吗？艾文。” “老爹就不是，大姐二姐也不是，难道你是吗？还是多明尼克是?”艾文不大明白，“贵族是喜欢奢侈，喜欢那些没用的礼仪，喜欢烦人的晚会，可是不应该遗弃自己的士兵同胞，如同丢掉垃圾！那样还是贵族吗？贵在哪?高高在上的神态吗？贵族至少要有底线不是吗？” “小家伙，你以为你父亲是谁？将军又是谁？你二姐又是谁？是大街上的白菜吗？到处都有？不行笑死我了，你拿他们和她们比？还有，你怎么知道她们没底线，也许人家只是底线和我们不一样罢了。”斐奥娜先轻笑出声，接着捂着嘴大笑，看到艾文表情有些羞怒才止住笑声。“艾文，你是不是还没有出过黎明领，也对，你才十九岁。” “我去过求学城。”艾文不大服气。 “那你可真是厉害呢，”斐奥娜长呼一口气，平静心情，“听说你每天都会读书，都在读什么？” 艾文伸手数着，“《黎明律》、《诸军律法条例》、《大陆兵种论》、《军略》、《财富论》、《巨人塞柱尔冒险记》、《一百位精灵女王罗曼史》、《传奇白龙公主与七个矮人》、《孙子......” “停停停，后面那些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斐奥娜赶紧打断，看样子他还可以数到脚指头。 “除了前三本，其他都是我师傅给的，挺有意思，你看不看？”艾文还有十几本没有说出来，这些可都是酒虫师傅的珍藏啊，在他临走之前才恋恋不舍的送给了艾文，艾文一般也不给别人看。 “什么师傅，叫你看这些东西，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斐奥娜挥挥手示意她没兴趣。 艾文感觉挺可惜，还以为碰到书友了。 斐奥娜又拿手撑着脸颊，偏着头问道：“为什么不读史？” 艾文还以为她同其他贵族一样问他为何不学贵族历史呢？这就没意思了，“师傅说过，‘史书是胜利者的战利品之一，让我不要急着看。’” “有意思的说法，你问我贵族贵在哪？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不能做？为什么她们和你在黎明领见到的贵族不一样，我也说不清，魔鬼才知道。”斐奥娜换了个手，继续撑着，看起来很舒服。“不过，等你读完更多的书，说不定会找到答案。” 讲到这儿，斐奥娜突然站起来，走到艾文面前，低头看着他，“小子，别人我不知道，我嘛，就求一个家人平安，领地安宁，凡是阻碍的人便是敌人，那就上前击垮他们，其他的东西我从不思考。你不会是敌人吧？” 艾文觉得这位阿姨如果不加后面那一句也不是很糟糕嘛，加上之后就显得面目可憎，“哪能啊，我是黎明之子，怎么会是敌人呢？再说我也打不过你。不过真能做到家人平安，领地安宁，就已经很了不起了，黎明家做了两百年都没有做到这八个字。” “真心话？” “比金币还真。”您能把手从剑上挪开再说话吗？ “呵呵，走吧，带你去看看你的财宝，黎明家的大少爷。”说完挑帘走出帐篷。 两人一路来到码头，这边也正在扩建港口，以满足两支主力舰队的驻扎。不一会儿下了快艇，登上了一艘大型补给舰。这一路上，艾文发现斐奥娜声望还挺高，路过的军士们都会不由的挺直腰板，当然也有可能是暗恋这位老阿姨。这么一想再看看斐奥娜，虽然年龄大是大了点，但腿长再配上红色海军制服，让酒红色长发下英气十足的面容显得格外引人注目。肤浅，这群海军真是没见过世面，不像我，也就看看腿。 “好看吗？” “还行。” 艾文这会倒是没怕，他发现了这娘们在外面大兵面前就沉这一张脸，不苟言笑，至于待会的事待会在说。 补给舰的胖子舰长在前面带路，闻言赶紧往前走了两步，假装听不到。闻名不如见面，果然是个混不吝。 几人走到底层储物仓，舰长上前鼓捣了半天才打开，艾文感觉到了土财主的气息，意外的是门缝并没有金光散发出来。 艾文斐奥娜两人互看一眼，低头走了进去。 然后看到空了一半的储物仓和一个坐在金币山上打饱嗝的卓尔精灵，艾文捅了捅斐奥娜，“就这？没走错？” 斐奥娜憋了一眼上校舰长，胖子舰长瞬间身体紧绷，“斐奥娜，可不是我，从没人擅自开启过储藏仓，钥匙也只有我有。” “你不会告诉我是这个卓尔精灵全给吃了吧？封仓的时候可是整整一仓，上校。”斐奥娜面无表情，看着只剩一座小土堆大小的金币和一个摸着肚子的卓尔精灵。上校二字咬的极重，要不是看在这家伙资历老，多明尼克将军看重，老娘现在就打死他。 “这，不可能，我......” “好了，待会找你算账，拉响警报，全员一级戒备。”对于远征军将士斐奥娜还是有信心的。 “好。”胖子舰长连忙让人去拉响警报。 斐奥娜抽出长剑，拄在手心，看向背对众人的某只卓尔，“卓尔，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的东西呢？” 金币堆上的银发卓尔闻言明显吓了一跳，转过身来，看见门口一大堆人，暗道糟糕，刚刚没有注意有人进来，来不及躲了，都怪财宝太迷人，这下不好跑了。 艾文有些惊讶，这个明显不对劲的卓尔，皮肤既不是一般的黑色或者深紫色，而是淡紫色，眼眸也是罕见的银色，这样一个卓尔出现在这密闭的储藏仓真是有些诡异。 坐着的卓尔不舍的站了起来，坐在金币上好舒服啊。艾文深吸一口气，这个卓尔的身高感觉比斐奥娜还有高一点，银色短发贴着脸顺到下巴，上边齐眉刘海，露出细眉桃花眼，斐奥娜阿姨比不过啊。 “本..我不知道哎，不小心睡着了，醒来一看就在这儿了。”高个卓尔眨眨眼，一脸真诚。 斐奥娜眼睛半眯，握剑半举，看样子打算直接动手了，个挺高啊，看看你魔法水准高不高。 艾文让紧张兮兮的舰长安排人手围住大舰，并且调集其他舰艇上的士兵，控制整个港口，这个卓尔诡异的很，小心使得万年船。 斐奥娜一剑直刺而去，剑气迸出，去势极快。只见剑光一闪，眨眼就到高个卓尔身前，卓尔却不慌不忙，一手在前一手在后，竟是拉开一式拳架，一拳砸向刺来长剑。她竟然是个武夫，说好的女卓尔都是祭司呢？斐奥娜也有些意外，女卓尔武士不常见并不代表没有，只是这么高境界的女卓尔武士她怎么从来没听过？拳剑相交，气机碰撞，炸的两人脚下金币四溅。斐奥娜长剑大开大合，剑气沉而势重，半点不似女子，对面高个卓尔却不退反进，仗着刚刚不知从哪变出来的一身黑色狰狞重甲，满是逆鳞，硬抗几下剑势，一步跨进两人一臂之内。武夫一臂之内，即为生死之交。一臂重锤，直击心口，破开斐奥娜护体剑气，砸的斐奥娜直飞回去。 艾文连忙一步上前接住斐奥娜，却被撞的生疼，这高个卓尔怎么这么猛，斐奥娜可是破魔境的剑客，该死，怎么办。他娘的破体质，魔法没天赋，练剑好不容易来了个三年三境，结果卡在锻体关口死活破不了境，真是害死人了。 斐奥娜擦了擦嘴角，哼了一声，撑着艾文大腿站起来，伸出手，“把剑给我。” “嗯？” “短的。” 艾文抽出南北递了过去，完了补了一句，“小心。” 斐奥娜嗯了一声，看着对面的高个卓尔，面露不屑，“藏头露尾。” 长剑与南北相抵于胸前，身体半倾，猛然冲出，剑风鄹起，人剑如恶，冲锋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艾文目不转睛，死死盯着两人拳剑相交，手心摩搓着东西剑柄。心有一剑，困厄七年。 斐奥娜手持双剑，剑势决绝，一时压得高个卓尔手脚难伸，而斐奥娜却是越打剑气越盛，女子剑术，亦有凿阵之势。 高个卓尔仗着古怪盔甲，多次想以伤换伤，不过都被南北逼了回去，心急之下，俞发郁闷。贪心了，贪心了，这婆娘这么厉害，这下难搞了。 忽然高个卓尔硬拼一记，退后两步，深吸一口气，一拳砸在金山上，拳气四涌，金币四溅，隐没了卓尔身影，然后就只听见一声怒吼，震耳欲聋，便见寒气袭来，冰凌乱射。斐奥娜一时不备，只得挥剑抵挡冰刺，这可苦了艾文，说好的武夫呢？那个武夫会魔法了？会魔法玩什么武夫啊？直接被密集的冰凌击中向后倒去。高个卓尔趁着寒气造成的水雾弥漫，直奔门口，顺势抓起艾文，黑发黑眼，黎明之子没错了。 斐奥娜阻挡不及，只能跟着追了出去。 高个卓尔刚刚跑到甲板上，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见四周舰船炮口打开，围满了海军大兵，岸边也是布满骑士，中间站着一个老头，黑色燕尾礼服，身形挺拔，面色肃然。 高个卓尔恨得牙痒痒，这些黎明领的人真他娘不好惹，一个女剑士，疯子一样，没说两句就砍人，还有要不要这么快，这他娘的才多长时间就调了这么多人过来。 来到舰首，把黎明之子单臂箍在怀里，喊道：“快给本公让开，否则本公弄死这小家伙。”说罢示威的紧了紧手臂，棱角分明的盔甲勒的艾文生疼。 斐奥娜追了出来，见四周皆是士兵，敌人没有跑掉，松了一口气。又见艾文小子在她手里，一时投鼠忌器，眉头紧皱。“本公？我可没听说，卓尔还有一位你这样的公爵。” 自称公爵的卓尔精灵有些忌惮这个疯女人，“孤陋寡闻，本公不和你们一般见识，快让他们让开，本公保证不会伤了你家小主子，等我确定安全了，我就放了小家伙。” 斐奥娜进退两难，面色犹豫，就在这时管家老头从岸边一跃数百米，跳到甲板上，高个卓尔被吓了一跳，面色瞬间阴沉下来，择神关武夫，起码通神境。何谓通神，一拳近乎通神也。 管家老头向斐奥娜点头示意，斐奥娜也点点头，退后一步。老头转身面向舰首两人，双手背在后面，“小姑娘，不要激动，放开我家少爷，我保证你不会有事。” 高个卓尔想了想，通神境老娘打不过啊，失算了，于是扯着嘴角笑道：“前辈，可要说话算话，可不能欺负小女子呢。”通神境武夫应该不会食言吧，再说这老头看着挺正派，说罢松开艾文。艾文连忙跳开，用手揉揉脖子，死娘们勒的真紧，老头还真是有些高手风采的，都不用动手，对面就怂了。 这时斐奥娜又前进一步，提着双剑，盯着高个卓尔，“钱呢？” “什么钱？本公都说了不知道，本公就是睡了一觉，哪知道怎么回事？”本公怕那老头，又不怕你。“怎么，你们要说话不算数？” “赫尔曼先生说放过你，我可没说。”冷哼一声，示意士兵准备。 “喂喂，黎明领这么不要脸的吗？那通神境前辈明明说了保证我无事，怎么能出尔反尔？”高个卓尔有些急了，连本公也不称了。 艾文憋了一肚子火，阴着脸，扯起嘴角，笑容邪恶，“他就一管家，我说什么他就要做什么，你打听打听，我艾文什么时候报过隔夜仇了？再说了，保证你没事，又不是保证放你走，放心，哈哈哈哈哈哈。”气氛有些尴尬。 斐奥娜瞄了一眼艾文，小小年纪跟谁学的，装过头了。 高个精灵也笑了，还有心情回骂了句，“小家伙本事不大，口气不小。”说着突然张口一吼，寒冰喷涌而出扑向艾文，管家老头一拳砸出，把寒冰气息砸散，却见那个卓尔已经跑到另一艘舰上面，连环跳跃，异常迅捷，士兵堵截不及。 管家老头啧啧一声，你跑了没事，可不能带着金币跑啊，不然得给少爷骂死，向艾文点点头，瞬间跳到卓尔面前，一拳把她打进海里，不知生死。 老头凭空而立，那是什么通神境，明明已经到了问神境了，向上问拳于诸神，人间无束我之物。 艾文有些发愣，这老头怎么不声不响就已经可以飞了，再往上可就是破神境了，光听名字就知道是什么个境界。 要知道武道一途最难破开的是凝气关，这是一条界线，择神以下皆凡人。这并不意味着择神三镜就好破，之后每一境都是难上加难。通神，便是要凡人武夫剑客找到自己心中大道，是道心之关，而天底下最虚无缥缈的东西便是人心，人心反复，求道全求己。问神，则是完善自己的武道，在这天地间内外交汇，求得自在，听着就像是不断积累，是吗？如何完善武道，那是步步问心，步步问生死，多是不进反跌之人，一辈子再也无望。 所以如果爹娘生的脑袋好使，老天又给的命好，就去学法术类。那还需要如此步步问心，如羊肠小道。去哪求学城，好好求学，本事够大，学到大魔法师，便可飞行，术法还威力巨大。再往上，如果还能学，突破成为魔导师，法圣，传奇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比武夫破境与天争，容易多了。没办法，法术类本就是沟通天地间魔法元素，备受宠爱。 管家老头折身返回，“少爷，丫头怎么没有跟过来？” 艾文听了，气不打一处来，指着管家老头骂道：“你家丫头昨天差点打死我，这会估摸已经跑路了。”全然忘记来的时候还想表扬一下敬业老管家。 远看就是，正气炳然的武道大宗师被逼无奈违心出手，无良贵族丧尽天良仗势压人，真真让人气愤。 老头笑而不语，一副智勇双全的模样。 艾文骂的没劲，垂头丧气道：“她呀，要远游北边圣女帝城，学剑。老头你不管管，她那么笨说不定半路会被人卖掉。” 艾文偷看一下，管家老头面色平静，“哦，这一转眼你们都长大了，长大了我们就不好管了。” “切，你也不问问我答不答应？” “难道少爷没答应？那少爷替她探我口风干什么？”管家老头脸色略有鄙夷，“再说，少爷约莫是经不住那丫头软磨硬泡的。” 艾文哦了一声，两人不再说话，静静的看着海军士兵下水搜寻。 管家老头想着女儿去不去都无所谓，只要平平安安就好，想着少爷将来一直开开心心就好。艾文则想着刚刚老头那一拳，想着自己刚才一直没什么用，还差点成了突破口，心情郁闷。 这时，那位可怜的落海精灵才被捞了上来，用特制的海魔石链锁捆着，到现在还没有苏醒。海魔石是一种发现于海中的特殊石头，可以抑制周围元素流动，还能令武夫武气流动迟缓，向来被国家政府青睐，是监管修行之人的不二选择。艾文啧啧感慨，真可怜，碰到一位假正经的无良大宗师。 斐奥娜把高个卓尔全身摸了个遍，也没找到空间类法器，不禁大为意外，难道真不是她偷得？有些抓狂，大半仓财宝就这么丢了？刚刚戴上的将军军衔还没捂热就要丢了？该死。 斐奥娜起身，把南北还给艾文，面容略显沮丧，“没有空间法器。” 艾文盯着斐奥娜，斐奥娜摇了摇头，“不可能。” 艾文点了点头。 不是海军自己人干的，她信，他也信。 “先把人弄醒再说，老头看严实点。”艾文示意让士兵把人弄醒来，这个卓尔处处透着诡异，小心为上。 “咳咳，”高个卓尔醒来，面色茫然，呆滞不语，居然是个问神境，那个问神境这么不要脸面。 “告诉我，金子呢？”艾文握着南北，俯身问道。 “本公不知道，你们没有找吗？我怎么可能装得下那么多金币，可是整整一仓库啊。”高个卓尔一如之前，一副要命可以要钱没有的样子。 “我没说是一整仓，你这么知道？”艾文拿着剑在裙甲上磨了磨。 “呵呵，这个，”卓尔眼珠子转来转去，“你们这么兴师动众，肯定不少呐，哈哈哈。” “哦，也许吧。听好了，要么我一剑刺死你，要么交出财宝，当然，如果真是冤枉你了，我会把你埋葬在一处好地方，保证山清水秀。三声。”艾文面色平静，双手持刀。“一。” “喂喂，不是吧。你们这群强盗，刽子手，怎么这么不讲道理？”高个卓尔被艾文看的发虚，大声喊着，全身用力挣扎，然而没什么用就是了。 “二。”艾文抬手。 “我向我神萝丝发誓，没有见过什么金币，真的，信我。”桃花眼冲艾文眨了眨，好像会说话，真是好看。 “哦，都向神明起誓了，看来真不是。”艾文把剑举过头顶，“那对不起了，我会好好安葬你的，三。” 一剑刺下。 “停！”高个卓尔大口喘气，冷汗贴着银色发丝滑到细腻的脖颈，剑刃透过模样狰狞的盔甲，刺在心脏处，渗出少许鲜血。 “怎么了，放心，我会按照公爵礼仪安葬你的，一下刺不死，不大好受。不然受苦的还是你，再来一下，乖乖躺好。”艾文轻轻把剑提起来，血液顺着盔甲破口流了出来，伤口不浅，好多血。 看着艾文又把剑举了起来，高个卓尔赶紧说道：“本公，我说。” 艾文放下剑来，收了回去。“斐奥娜，交给你了，带她去仓库。” 斐奥娜脸色奇怪的答应了一声，提起高个卓尔，“好。”转身进了船内。 管家老头也跟了进去，艾文没去，他让胖子舰长指挥士兵散去，解除警戒。在黎明领，这样身材的战士艾文还从没见过，能打仗吗？而且竟然还是一个舰长。 等到胖子忙完，过来报告，艾文好奇的问：“上校，你参军几年了？” “伯爵阁下，十年了，已经参加过三次远征了。”胖子舰长因为刚刚的事，对黎明家大少爷感官好转不少，会是个好兵。 “哦，这么久了。一直是在这艘舰吗？” “那倒不是，起先是在战舰上，第二次远征的时候才到了这艘补给舰上。” “南边那群卓尔怎么样?” “长的挺好，海上嘛不咋的，不过一旦登陆之后，他们还是挺难缠的。” 不难缠也不会和黎明领僵持这么久，艾文饶有兴趣的继续问道：“虹桥海峡去过吗？真的是彩虹架起的桥吗？” 胖子舰长挠挠头，“远远望过一次，确实是，挺美的。卓尔在两岸修建了两座城，很难打，没靠近过，不过下次我们一定可以在虹桥上走上一遭，哈哈。” 胖子舰长一手指向南边，颇为豪气， “真厉害，有机会我也要去看看那座闻名遐迩的彩虹长桥。”艾文也远眺南方，不无向往的说道。 “那伯爵跟着我，保证安安全全，哈哈，杀敌不敢说，这保命的本事在大海上没人比得过我。”胖子又颇为得意的笑道。“多明尼克就是看上我这身本事，不论在哪,我都能给你带来一杯热可可，当然还有其他的小玩意。” 艾文猛然回头，瞪大眼睛：“花海狐？” “区区薄名，不足挂齿，不足挂齿，哈哈。”被人称为海上花狐的胖子舰长可一点不想谦虚，看见艾文惊讶的神情，哈哈大笑起来。 “花海狐，果然名不虚传，夏佐·班杰明真是令人惊讶。”艾文心情复杂，在远征军将校中，艾文最看重这头狐狸，劳师远征，后勤第一。充足的物资补给，是士气军心的最大保障，这头狐狸和他的补给舰群可谓是闻名大海，因为数次远征得以尽全功，多奈他在敌人疯狂的扑击和袭扰中保全补给，还从未听说他吃过什么亏，他和他的舰队被誉为海上最安全的后勤线。 是的，是补给舰群，一旦海军远征，面前这个胖子便会被多明尼克予以统管整个远征军后勤舰队的重任，名副其实的胜负手，当然有时是诱饵。艾文想象中，花海狐是一个目光透着睿智神采的智将，而不是眼前这个有些猥琐的胖子，艾文此刻心情很是复杂，就如同被人指鹿为马了一样。 “花海狐夏佐不应该是少将军衔吗？你怎么披着上校肩章？多明尼克怎么会舍得没带夏佐回暖风？”艾文抱有一丝希望，说不定这胖子在开玩笑呢？ “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了，不提了。”尴尬的摆摆手，夏佐在艾文眼里显得越发别扭。艾文不知道这头花狐狸惹事的能力和保命本事一样出名，每次战争结束之后不久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违纪事件被降职。 就在两人尴尬之时，斐奥娜和管家老头率先走了出来，自称本公的卓尔精灵整个人透着一股颓废之气，魂不守舍的跟在后面，一步一拖。 “如何？”艾文两人迎了上去。 斐奥娜点点头，“吐回去了。” “吐？”艾文一愣，随即盯着高个卓尔平坦的肚子，一副你在逗我的样子。“有那么大肚子的卓尔或者生物吗？” “卓尔没有，她有。”斐奥娜也有些难以接受，“她应该是能力者。” “能力魔法吗，空间系的？她是哪位神灵的私生子吧！”身为魔法白痴，艾文一时颇为羡慕。一个天生魔法能力者竟然去学武，更可气的是武道成就还不低。 中庭大陆魔法在漫长的演变中分成了塑型魔法，能力魔法和符文魔法三大类。塑型魔法是最普及的魔法，大部分施法者都学习五大塑型魔法，即水火风雷土五大系，这五系魔法衍生出不少其他系塑型魔法，大陆常见的有熔岩系、冰系、沙系、尘系等等，都是五系魔法的延伸。而部分神灵的宠儿则天生拥有神秘能力，这些能力与五大塑型魔法一样使用天地元素来体现威能，但后天难以诞生，能力者使用的神秘法术被称为能力魔法，其中包括空间、精神、时间、光明、暗影、自然、预言等多个系别，光明、暗影与自然三系在大陆多掌控在王室与教会的手中，其他的则多为传说少有面世，威力难测。尤其是空间系，据说可以直接感应到传奇法师层次的领域法则，被誉为魔法之最。 符文魔法则是塑型与能力两大魔法的应用，其中附魔器具与魔法卷轴最为出名，大凡一位符文大师必定是一位魔法大师，而魔法大师不一定能成为符文大师。符文魔法做为传播最广泛的魔法，每年都是供不应求，是最为赚钱的魔法渠道，简直就是沃金女神赏饭吃。 所以这个一脸生无可恋的女贼其实是一个天生拥有空间魔法能力的卓尔精灵武士？命运女神真是偏心啊，艾文嫉妒异常，大爷我身边不是宗师级武夫，就是出类拔萃的剑道种子，或是天赋出众的未来魔法大师，合着就我一个干啥啥不行？斐奥娜看着艾文，感觉画风有些抑郁。“她怎么处理？” “天赋这么好，杀了吧。”嫉妒使艾文面目全非。 “嗯，威胁太大，不能放，祭旗吧。”斐奥娜点点头，颇以为然。 自打把金币吐回去之后一直无精打采的高个卓尔，瞬间清醒，大怒：“我都还给你们了，还要怎样？黎明家的人都如此卑鄙无耻的吗？” 艾文戏虐道，“呦，这么理直气壮的小偷我还是第一次见。” 斐奥娜补了一句，“还是个所谓公爵，传出去卓尔的名声可就要加一个窃贼了。反正是敌对方，也算是战功了，杀了她，一个公爵够你升少将了。” 艾文一脸你说的对的表情，看了看高个卓尔胸口前的伤口，似乎已经愈合了不少，还有治愈能力？然后表情严肃，好像在考虑要不要原地补一剑。 高个卓尔羞怒交加，撇了一眼武夫老头，看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扑克脸，完全忘记先前说保她无事的话了，便确定进了贼窝，没一个说话算话的，一脸决绝的喊道：“士可杀不可辱，休想让本公多掏一块金币，其他什么都好说！” 艾文斐奥娜面面相觑，当知道是个空间能力者时，就没打算杀她，一个空间能力魔法者，如果能够成长起来，那就是战略级武器。本来和斐奥娜你唱我和的只是想先磨磨的傲气，结果还没有唱完，就英勇就义般的降了？现在还是一脸绝不屈服的样子。 一时场面颇为尴尬，管家老头厚着脸皮说道，“小姑娘，只要你为黎明领效力，绝对没有人会伤害你。” 高个卓尔撇了撇嘴，明显不再信任这个问神境老头，“不可能，区区人类，还想让本公效力，笑话。” “卓尔难道还会在乎这些？”艾文觉得对面这个卓尔一定是脑子坏掉了。 高个卓尔没理他，好看的眼珠转悠着。 “如果为我效力，你每天都可以从船底那座金山中取一枚金币作为报酬，”艾文缓了口气，看着高个卓尔的脸色。“你研究魔法所需财物都由我来买单以及一座独属你个人的魔法塔。” 高个卓尔眨眨眼，开始算账，每天一枚，一个月三十枚，一年三百六十五枚。研究魔法这一项还可以贪一大波，这么一算可比在南边骗吃骗喝强多了，有时还要倒贴养活那帮没用的眷属。再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人强我弱，先看看，再找机会溜走就是，说不定还有机会顺走底下这堆财宝，想着想着便不自觉点了点头，“一天三枚，否则免谈。” 艾文摇摇头，“如果你能证明你的空间造诣到达高阶法师水准，一天五枚。中阶四环一枚，五环两枚。当然你要是是七环大魔法师，我给你半船。” 高个卓尔皱着细眉，好半天才颇为不甘的道：“那以后.......” 话还没说完，艾文就打断她，“你升阶我加钱。” 斐奥娜觉得有些不爽，她去年辛辛苦苦一年才一百二十五枚金币，昨天刚升少将，任令还没有下来，少将一年大约二百六十枚金币，这他娘的还不如一个四环法师来得多，老娘好歹也是破魔境剑士，要不要待会也找艾文小子谈谈待遇问题。黎明领以前聘请的四环塑型法师是一个月十五枚金币，空间系就是不一样，翻倍啊。 黎明领注重军事，军人薪酬普遍高于其他职业，是文职官员的一点六倍到二点六倍之间，也就法师老爷能和他们比一比了。普通工薪男士一个月收入在一金币左右，一位普通士兵则是两枚金币，一枚金币折合二十枚银币，或者三百枚铜币，而一枚铜币可以买十五块小麦面包，或者二十块黑麦面包，或者三十块大麦、燕麦面包，当然贵族们更喜欢吃由多次筛过的面粉制成的优质面包，一铜币才三个。 至于艾文为什么让她去船底拿，因为他也没钱，按理说作为伯爵，艾文应该比较富裕，可是艾文这个伯爵没有实封领地，没有税收，以前好歹有零花钱。十八岁成年之后，只能领军官工资，上校军衔每月十枚，加上艾文花钱大手大脚，到现在也没攒下什么家当，时不时还要靠大姐接济，他的两个姐姐都有实封领地，二姐更是伯爵，相比之下，艾文经常怀疑自己是不是捡来的。 “好吧，我要预支一年的。”高个卓尔毫不客气。 艾文大手一挥，“好。”反正是公账。 这下高个卓尔看艾文觉得还算顺眼，“本公饿了，伙食不用我自己掏吧？” “不用，”艾文懒得理这个贪财卓尔，转过头对斐奥娜说道：“今天中午就在军营吃吧，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斐奥娜神情有些不大对，艾文看了看，没看出什么来，今天怎么尽是些莫名其妙的事，珂洛艾那小妮子学会诅咒术了不成？ 斐奥娜和艾文前去安排舰队事宜，可不能再出现这种事了，数艘大舰都要重新检查安排人手，管家老头和高个卓尔则先行上岸等着他两。 海面重新平静下来，从风暴海刮来的咸湿气息让人鼻子略显不适，管家老头和高个卓尔并列站在青石岸边，高个卓尔无聊的左右乱看，这老头怎么到的问神境,要不是打不过，一定把这老东西锤个半死。 “在看什么，”管家老头缓缓转过头，语气和蔼。“小龙娃娃。” 高个卓尔瞳孔急缩，冷汗渗出，几欲转身奔逃。 第一卷 黎明初至 第五章 始欲南行 第五章始欲南行 中庭大陆历经巨人纪元，精灵纪元，再到如今的人类文明，没有比巨龙更合适的史学家了，就大陆长生种而言，巨龙拥有最漫长的生命，长达两千多年，而龙母提马亚特陛下更是据说诞生于原初，天地不灭，袛即永生。 堤岸边，高个卓尔银色眼眸开始变幻，显出竖瞳来，身体也开始出现变化，鳞爪浮现，肋生双翼。管家老头侧踏一步，气机牵引之下，正准备拼死一搏的小龙就被压回卓尔形态，冷汗淋漓，动弹不得。卓尔模样的小龙面色狰狞，恶狠狠的盯着眼前的老头。 管家老头摆摆手示意放松，“小姑娘脾气还挺大，我已经对你们没什么想法了，再说我这么大年纪了，也没兴趣去当一回屠龙勇士。” 卓尔小龙明显不信，这老头没一句真话。 管家老头无奈，“我要是想伤你性命，你跑的了吗？” 卓尔小龙想想也是，点点头，不再挣扎，管家老头也散掉一身拳意，看着这个估摸才在青年期的小龙，摇了摇头，“你们呐，还是这种暴脾气，你为什么会在这儿？还是一副卓尔模样？很少见巨龙会变成卓尔。” 哀弥夜现在真的是后悔莫及，该死的大祭司，说什么必胜，本公要是能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洗劫了她的破烂宝库。 哀弥夜自打挣破蛋壳爬了出来，就没见过父母，从小就独自在永眠雨林中混迹，辛好龙族传承不是口口相传的，而是渐渐从幼龙的潜意识里苏醒，这让年幼的哀弥夜好过不少。除了栖息在雨林中的同类，其他物种天生惧怕龙威，这使得哀弥夜得以艰难渡过躲躲藏藏的幼龙期。在那之后哀弥夜就展现了龙族天生的种族天赋，庞大的身躯，惊人的力量，特有的龙语魔法都让哀弥夜有惊无险的生存在大雨林中，还收了不少眷属，虽然这些眷属很废就是了，强大的雨林生物大多依附于几头古龙，没有谁会选择一头独自流浪的青年龙。这也导致哀弥夜的龙生从小到大都比较穷困，常常被同类笑话，哀弥夜一直引以为耻，暗下决心，将来要在这片雨林中建一座大大的宫殿，全部用黄金铸造，而我，哀弥夜女王陛下一定要坐在巨大的黄金宝座上，俯视整个永眠雨林。 为了实现这伟大的梦想和心中深深埋藏的执念，哀弥夜决定出去闯荡一番。在一个清晨冲着永眠雨林吼了吼以示决心之后便跑掉了，她在走之前拜访了一头古龙的老巢，顺了点东西，以此宣告正式开启了哀弥夜的冒险之旅。 由于哀弥夜是向南跑的，所以她先看到的是卓尔精灵们的城市，一群优雅而残酷，美丽而放荡的生物，和她们的远房亲戚习性完全不同，双方互相看不上眼。哀弥夜幻化成一个淡紫色皮肤的精灵，身材高挑，银发及肩，细眉桃花眼，挺鼻薄唇，混迹在卓尔中间，想着法儿赚钱，不过一直不怎么成功。直到有一次半路打劫碰到了巡查的卓尔圣城大祭司，被识破了伪装，哀弥夜逃跑不及，被一记暗影维度困住，不过大祭司见哀弥夜是一条巨龙，没有下狠手，天知道以后会不会从雨林跑出一头古龙来要人。 大祭司听到哀弥夜是出来冒险的，当然在这个故事背景里哀弥夜有一头古龙老妈就是了。便邀请哀弥夜前往地下圣城做了个名誉公爵，能拉拢一头龙总不是坏事。哀弥夜开始了在卓尔都市骗吃骗喝的日子，还收了一堆新小弟，刚开始还好，卓尔贵族们对于一头龙相当友善，可是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加上一头龙超大的胃口，哀弥夜便变成了过街恶龙，人人躲避。前段时间，卓尔们和黎明远征军交战，哀弥夜由于囊中羞涩加上大祭司劝说，便跑到战场上准备混混军功，说不定能发一波横财，结果大败之下稀里糊涂的成了俘虏，整个远征军大舰巨炮轰鸣之下，古龙也不敢闯啊。本来也没什么，反正她想跑没人拦得住，不过当她后来看到远征军一车一车往船上运财宝时就改变了注意，老老实实的当起了俘虏，然后就有了前面那一幕。 哀弥夜见老头收回拳意，没有一拳打过来，便哼了一声，“要你管，既然你知道我是龙，还不赶紧放了我，告诉你，本公的母亲可是一位上古巨龙，不比你弱。” “哦，你母亲是哪位？依诺蒂女士？还是艾静庇女士？”管家老头老神在在，一副长辈模样。 “这都是谁啊？没听过？”哀弥夜有些心虚，表面却是一副我母亲比这些还要厉害的样子。这老头是问神境大宗师，万一真的和其他龙族有关系，乱说很可能会被识破，反正装出一副你是哪位的表情，要傲气点，当初那个抠门大祭司就是这么被忽悠了。 “没听说过吗？这可都是你们白龙中的佼佼者。”管家老头有些诧异，这头小龙好像脑袋不大好使的样子，连自家大佬都没听过？ “你才是白龙，你们全家都是。”哀弥夜以为老头也被龙族名声给镇住了，刻意继续嚣张道：“本公才不是那些病秧子白龙，我可是身为大地之主的黑龙，黑龙哀弥夜。” “好大的口气，好久没有龙在我面前这么嚣张了，有些想念呢。”管家老头拍了拍手，有些戏谑问道：“小龙娃娃，你知道上次在我面前这么大声说话的龙，最后怎么了嘛？” 哀弥夜感觉有些不对劲，但还是嘴硬道：“能怎么样？还能杀了不成？”这老头身上没有龙族血液的气息，不大像曾经屠过龙的人。 “我哪敢杀啊。”老头双手背在身后，语气有些哀伤。 哀弥夜放下心来，感觉自己安全不少，犹豫着要不要安慰一下老头，是不是也是因为被老不羞的古龙抢走财宝了，感同身受之下，哀弥夜也有些伤心。 忽然老头哈哈大笑起来，“那些个软蛋龙，全让我折断翅膀打断腿，吊在芬格尔桥上吹了大半个月的海风。” 哀弥夜这回是真伤心了，拔凉拔凉的。 中庭大陆的小龙崽子们可能不知道龙母提马亚特上次显灵是什么时候，也不会没听说过狗日的打龙人赫尔曼·巴里特。据说赫尔曼当年在北海芬格尔海峡担任联军指挥官的时候，当众以军法斩了两条不听调遣的龙族援军，由此引来龙族不满，一众龙族后生被蛊惑跑到军营去找说法。当时才三十七岁的管家老头走出雷霆要塞，站在芬格尔大桥边上，对着一群五颜六色的巨龙喊道：“单挑还是群殴，来，我在这里。”巨龙们当然是高傲的，然后他们一个个的就被挂在了那座连通巨人国度的大桥上，最可恨的是，赫尔曼为了让巨龙们不半途退缩，每次打完一场，就装作精疲力尽，似乎不堪一拳，遍体鳞伤的好像只剩半条命了一样，简直是黑透了心，事后便有了个‘打龙人’的诨号，货真价实的龙族克星。 哀弥夜感觉龙生灰暗，碰到这么个腹黑杀神。提马亚特陛下在上，只要佑我平安，我便献上巢穴宝库的一半，额，算了有些多，三分...十分之一好了，提亚马特陛下保佑。 “你这黑龙娃娃怎么会白龙的寒冰吐息，你父母呢？”管家老头语气和蔼，完全没有半点身为龙族之敌的觉悟。 “不知道，也许死了。”哀弥夜有气无力，提马亚特陛下还没有回应她呢。 管家老头没有接着问，气氛一时沉默，哀弥夜偷偷瞄了几眼，老头看着有些萧索，好像确实老了，人类就是可怜，当年立在北海岸边，任凭海浪滔天的人也老的这么快。 “如果没地方去，就留下了吧。”管家老头看见艾文少爷和斐奥娜乘快艇往岸边驶来，呼了口气。“我年轻的时候和不少龙是朋友，没事可以指点你一下。” 哀弥夜没说话，不信，朋友？把朋友挂在大桥下的那种?再说了，龙族自己有传承，不需要别人指手画脚，哀弥夜还是有身为龙族的骄傲的。 管家老头又想了想，指着快艇上的艾文道：“看到那个少年了吗？” “嗯”哀弥夜点点头，不明所以，一个本事不大的黎明之子罢了，怎么了？ “他是现任黎明公爵的嫡长子，也就是将来的黎明公爵，那几艘大船财宝的主人。”管家老头毫不犹豫的出卖了艾文，“跟着他，有很多钱，数不清花不完。” 哀弥夜登时两眼放大，散发着闪耀的光芒，“即使他能成为公爵，那钱也是他的，和我没什么关系。” “养一个空间法师要花很多钱，少爷不清楚的。” “可是本公才三...嗯，四环，他才给一枚一天。” “建法师塔不要钱吗?魔法研究不要钱吗？要多少呢？” “他会问人的！”哀弥夜兴奋的握紧拳头。 “哦，你觉得我家少爷会问谁？”管家老头智珠在握。 哀弥夜此刻觉得这老头那是什么龙族克星，明明是救星啊，是龙族的好朋友，连连点头，表示明白，满脸放光。 老头做了个隐晦的手势，哀弥夜顿时了然，用手比划了个二和八，又想了想，连忙改成三和七，舍不了孩子套不着狼，哀弥夜老江湖了。 管家老头哑然失笑，果然是条黑龙，哈哈。 见着老头不说话，反而笑了起来，哀弥夜一时颇为为难，又有些气愤。好嘛，够贪心的，眼看快艇越来越近，很不甘心的又比划了个四，一脸肉疼。 这次老头微微颔首，孺子可教也。“对了，小龙娃娃，以后不要自称本公了，听着别扭。” 哀弥夜动动嘴皮，没出声，拿人手短，再加上这老头还是臭名昭著的‘狗日的打龙人’，虽然除了那两头倒霉二缺龙，其他龙只是被打伤了，但哀弥夜可不敢太过放肆。不说就不说，想想到手的金币哗啦声，什么卓尔公爵，没有的事好嘛。 艾文和斐奥娜两人已经登岸了，都是一身红色制服，两人并行，意外的搭配。哀弥夜暗骂一声狗男女，砍了自己好几剑，迟早要还回去。 四人一行带着卫士返身折回营地，在路上，艾文给管家老头使了个眼色，两人打马慢行几步，和前面两位女士拉开些许距离。 艾文瞟了一眼前面，然后对着管家老头眨眨眼，怎么样了？ 管家老头一点头，没问题，搞定。然后拿出来一枚金币，抛给了艾文。 艾文伸出左手，五指张开，晃了晃，一天五枚？ 管家老头摇摇头，艾文收起大拇指，四枚？可以接受。 还是摇头，艾文再收起一根，三枚？这高个卓尔这么好骗？ 管家老头想了想，悄悄指了指尚能望见的舰队，然后伸出食指，半弯下去。 艾文有些不可置信，说出了声，“半个舰队？！我他娘的......” 前面两人回过头来，斐奥娜一脸疑问，这小子又在做什么妖。而哀弥夜则暗自兴奋，威名赫赫的‘打龙人’老头果然靠谱，全然忘记这老头前面有多腹黑，只是半个舰队会不会太多了，贪多嚼不烂，万一老头搞砸就完了，于是赶紧对老头眨眨眼，小心为上，步步为营啊。 管家老头摆摆手，先对前面两人示意没事，才对艾文说道：“没有没有，只要半条船就好了，哪能要半个舰队，也不是一次就给，修建要塞不得一年半载的。” 斐奥娜和哀弥夜转了回去，只是斐奥娜瞪了一眼艾文，修个要塞要花一半舰队的钱很惊讶吗？而哀弥夜则眼睛闪着光看了眼艾文。 艾文等两人回过头，又指了指高个卓尔，皱起眉头，值？ 管家老头肯定的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觉得不够，又重重点了一下。 艾文便不再询问，只是好奇的盯着哀弥夜，看不出来啊，老头会给这个卓尔这么高评价，半艘舰，这是七环法师的价格了，老头年纪大了，别眼花了就好。 一头会白龙吐息且拥有空间能力的奇异黑龙，值吗?也许现在没有那半艘财宝重，将来恐怕半个黎明领都换不来。要不是这头黑龙才刚出来，没见过什么世面，而南边那群卓尔精灵也是群祖上阔过的破落户，如今那有老头这么狠毒的眼光，不然还轮不到艾文挑三拣四。艾文亏吗？赚大发了，当然前提是哀弥夜能安安稳稳的成长起来。不过，在中庭大陆龙族眼中最臭名昭著的打龙人面前都晃悠半天了，还有什么好怕的，板上钉钉，稳赚不赔。 日到中天，整座军营都安逸了下来，唯有周边哨所警戒依旧。 回到中军大营，三人一龙安安静静的吃着午餐，味道一般，分量十足。艾文觉得可能养不起这个卓尔魔法师了，她已经吃了十人份了，而且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迹象，果然好大的肚子。 三人默默的减慢食用速度，艾文甚至也要了第二份，有些撑就是了。好不容易等到哀弥夜停了下来，三人也立即结束了午餐时间。 哀弥夜抚着胸口，满足的叹了口气，“感谢款待。” 艾文这才开口问道，“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哀弥夜看了看三人，“本......吾名哀弥夜。” 艾文头疼，不带奇怪的口音不会说话吗？“好，哀弥夜，关于契约你有什么要求吗？” 哀弥夜大怒，拍案而起，“不可能，我是不会结缔任何契约的，无礼的人类，妄想。” 艾文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斐奥娜也鄙夷的斜眼看着艾文，色胚本性。 管家老头面色无奈，“少爷，契约会牵扯到灵魂，没有生命愿意把灵魂交给别人。” 艾文一脸不解，相顾左右，小声道，“一张纸有这么大约束力？” 四人面面相觑，咱能不能把话说清楚，其实是双方立场不同。艾文不知道哀弥夜是龙族，他可不会想与一名卓尔签订灵魂契约。而哀弥夜作为一条独自流浪的巨龙，对这类词相当敏感，一时颇为激动，导致场面如此尴尬。 哀弥夜显然也明白是自己误解了艾文，不过想让一头巨龙道歉，以目前艾文的实力显然是不可能的，哀弥夜施施然的坐了回去，拿起杯子抿了一口。“咳咳，什么契约？” 艾文翻了个白眼，“签订契约，我正式雇佣你为我的魔法顾问，也就是雇佣合同。” 哀弥夜眯起眼睛，笑的像只狐狸，“没问题，我签，我签。” 艾文瞄了一眼正襟危坐的老头，这老头到底怎么忽悠的，以前怎么没发现老头还有这一手，“好，具体你和我的管家商量，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一副财大气粗的口吻。 哀弥夜听到果然是和老头商量，顿时笑容更加灿烂，微张着略薄的嘴唇，露出整齐的牙齿，侧头垂发，看着艾文。魅惑天然成，倾城又倾国。 哀弥夜心里想着艾文是个财主家的傻儿子，艾文心里想着这哀弥夜又是个蠢婆娘。 斐奥娜看着艾文拿自己辛苦打回来的金币收买人心，不怎么爽快，拍拍手，“好了，契约你们下去自己聊，关于修建要塞和远征军驻地的事，艾文上校有什么章程？” 艾文不明所以，这位怎么也生气了，女人真是麻烦。“关于要塞，军中是否有精通城池建设的人？” 斐奥娜仔细想了想，“有，不过人在暖风要塞，雀默家族世代修建要塞、打造战舰，暖风要塞就是他们修建的。” “好，我会彩鹰传信给多明尼克将军，请他帮忙。”艾文顿了顿，“那人手这方面，就要麻烦将军你了。” 斐奥娜皱眉，“大型要塞光靠两万大军和万余俘虏在入冬前是修建不起来的，只能修建起简易的城镇住所。你准备修几年？” 艾文早就想好了，“招工，面向整个黎明领，甚至所有愿意来的人，高价招工。七万工人加一万俘虏，两年时间。” 斐奥娜嗤笑一声，“黎明领总共才三十万户人口，没有那么多流动人口，除非征发徭役。” “所以我说只要愿意来，不论哪的人，不论什么种族，都可以。” “什么意思？” 艾文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我了解过，最近几年南边卓尔们，还有他们的附属种族，日子并不好过，为了口吃的，有的是人愿意来，不是吗？” 斐奥娜想起了登陆卓尔沿海城市的时候，那些悍不畏死的异族士兵，点点头，“南边的灰矮人和部分半兽人部落确实是以雇佣兵的身份为卓尔效力，他们是不错的战士和人力补充，只是远离家乡，还是敌对势力的领地，他们会冒着被卓尔追击的风险千里迢迢来帮我们建设城池？” 艾文摇摇手指，挑了挑眉，“是工作，不是帮。” 斐奥娜不解，“那又如何？还是不够。” “如果我接纳他们整个部落呢？” “你疯了？”斐奥娜面色顿时阴沉，压抑着怒气，“小子，你在异想天开，别说那么多张口了？就光我们之间的血债都足以淹没你这可笑的想法。”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么多部落，我们完全可以挑选。”艾文面色平静，并没有置气。 斐奥娜用手敲着桌子，一字一顿。“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艾文忽然笑了一下，斐奥娜一听笑声，就半眯起眼睛，嘴角弯起，艾文心中警铃大响，赶紧解释道：“我不是笑你啊，斐奥娜阿姨，我只是觉得你生气的样子其实挺可爱的，看起来年轻不少。”管家老头、哀弥夜齐齐捂脸，不会说话就别说。斐奥娜拿起餐刀直直扔了过去，擦着艾文脑袋飞了出去，艾文大汗，连忙挥手，“口误口误，斐奥娜姐姐，你看着就才二十出头，真的，真的。” 斐奥娜抽出长剑，放在桌上，淡淡道：“闭嘴。”威力显著，言出法随。 过了好一会，女将军深吸口气，双手合十，放在鼻前，“继续。” 艾文诽腹一句老女人，斟酌了一会，“不考虑徭役，我们从黎明领可以招募到大约四万到五万人工，加上一万俘虏，那么就只剩两万左右的人工缺口，也就是两个大型部落的人口，他们哪够得上那八个字。再说了，完工后完全可以将部族拆散开来，这样就构不成人口威胁了。” 斐奥娜还是邹着眉头，虽然这小子说的不错，如果只是两万人，那根本翻不起什么花浪来，不过总感觉有问题，好像他在瞒着什么。斐奥娜点点头，表示没有异议。 艾文松了口气，老阿姨同意了，这件事就没什么阻力了，随后看向哀弥夜，“这件事情，还要拜托你了。” 哀弥夜有些惊讶，不过想想也对，她现在的身份是被俘的卓尔公爵，这件事没有比她这个假卓尔更合适的人选了，不过，他不担心自己一去不回吗？“当然可以，不过，你放心我去吗？在卓尔那边我可是名正言顺的公爵。” “放心，当然放心，我还要跟你一块去。”艾文言辞凿凿，你办事我放心。 哀弥夜挑挑眉，“小家伙胆子不小，不怕我半路反悔，到时候你可连尸体都运不回来。”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艾文正色道：“我是信你的。”我可没有那半艘金币值钱。 哀弥夜盯着艾文看了一会，没有接话，点点头，拿起杯子小口喝起了茶，有些苦，下回要让放些糖。 斐奥娜却越加疑惑，这件事真的需要艾文自己亲自跑一趟？再说了，一来一回，就算是成功拐骗到两万人口，一切顺利，怎么也要小半年时间，那时都已经进入冬季了。对了，两万人，需要自己亲自跑到幽暗半岛去吗？完全不需要，直接购买奴隶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差点被这小子绕进去，他是故意气我的，一定有什么事是要他亲自去幽暗半岛的真实原因，是隐藏在暗处的目的，艾文没注意到斐奥娜隐在手后的嘴角微微翘起。呵呵，好小子，差点让你跑掉了。 斐奥娜眉眼含笑，我可没对面这傻卓尔好骗，被你一句话哄的找不到北，“你走了，这边怎么办？谁来主持要塞建设？” 艾文答得很快，几乎不假思索，“管家会留在这，有什么事你和他商量。” 管家老头欲言又止，哀弥夜惊讶不已，他真的打算一个人和我去? 斐奥娜却是猜到了，他故意支开身边人，然后和一个陌生人一起去南边，在玩什么把戏，有些兴奋，猫和老鼠的游戏，而她已经逮着老鼠尾巴了。 斐奥娜点点头，示意有个管事的就行。 艾文见状便起身准备告辞，“好，等一切事情安排妥当，我就出发去南边，我们先行返回了，哀弥夜现在不适合住在军营。” 斐奥娜假装起身相送，却在艾文掀起帐篷时喊住艾文，“艾文上校，你先等一下，我刚刚记起，还有些军务要和你商量，可以让赫尔曼先生和哀弥夜女士自己先回去吗？” 艾文不大明白，“军务？多明尼克不是交代你看好海军吗？我也没有掺和的想法，不用试探我。” 斐奥娜咳嗽两声，“他并没有要求我完全拒绝你，不是吗？不出意外的话，你会是新要塞的城主，海军驻军怎么也避不开你，与其到时麻烦，不如现在先说好。” 艾文想想也对，不过自己没打算管这摊子，反正都交给斐奥娜管就行了，一刻钟就能谈妥。“不用这么麻烦，一会就能说清楚，”又对管家老头两人说道：“你们等我一刻钟。” 却听见斐奥娜语气不满，略带怒气的说道：“军事机密，不是军中将官，不能知道，艾文上校你不知道吗？” 艾文一愣，随即惭愧，黎明领军律严苛，规纪细密，凡泄漏军中事务，轻则鞭挞二十，重则诛首示众。“对不起，是我大意了，你们在外边等我吧。” 斐奥娜见艾文如此轻易就道歉，有些没想到，一时语塞，不过她可不是准备只谈一会的，猫捉老鼠，不得做足前戏，“军务很多，你今天下午都要待在军营，让他们先行回去吧。” 艾文奇怪的看了眼斐奥娜，老女人想干嘛，不会想借机整我吧？果断不能答应。“不行，我下午还要练剑，恐怕不能留在这，明天早上我再过来。” 斐奥娜哼了一声，“艾文上校，这是军令，我是将军，你是上校，在军营里我有权命令你。练剑？怎么，我两万远征将士不够资格陪伯爵练一场吗？”斐奥娜发现这小子对于军队比较尊重，也对，再怎么不成器，也是一位黎明之子。 艾文无奈，得，这都上纲上线，练了这么多年剑，没突破火血境，但是一身抗打的本事是越发炉火纯青了，也不差这一次。“老头，你先带着哀弥夜回去吧，记得不要为难珂洛艾，我都答应了，你可别当老顽固。” 管家老头点点头，巴里特家的人注定都要去看看北海浪头逐风的景色，我当年跑了，这面子就得靠女儿争回来了，作为当爹的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少爷要南行，女儿要北游，都长大了，愿再见之时，一如年少，喜笑颜开。 两人先行离去，艾文和斐奥娜则坐回帐篷内面面相对，大眼瞪小眼。 “说吧，什么事？” “怎么，急着回去和小情人约会吗？” “呵呵。” “关于远征军将士的嘉奖和遗属抚恤，需要你来决定。” “没搞错吧？这件事历来都是由黎明公爵本人来安排的，黎明军律上条令也很明白，私自处理是大罪。” “是的没错，不过由于远征军常年征战海外，远离黎明领，且短则半年，长则两三年，等待黎明领的嘉奖太迟了，士气需要鼓舞，军属需要安抚，所以亚度尼斯公爵阁下特许远征军可以提前嘉奖晋升军士，事后报备，当然是以公爵阁下的名义。” “这应该是针对长期作战期间吧，这次远征才半年，何况如今已经返回港口，我想，公爵的嘉奖令很快就会到来。” 斐奥娜耸耸肩，咳嗽一声，“好吧，多明尼克将军一般会提高嘉奖金额，要高出律令不少。” 艾文有些诧异，“多明尼克要造反吗？这么明目张胆的收买人心？” 斐奥娜没好气的白了一眼，“瞎想什么呢？你父亲是同意了的。” 艾文装聋作哑，“哦，这样啊。” 斐奥娜诽腹一句抠门，“明白了吗？所以这次嘉奖所需财物要你来出，如果等公爵嘉奖令下来，就再也不能多发了。” “好吧，我明白了，需要多少？” “还在核实，具体数目明天给你，然后你向公爵阁下上报即可。” 艾文上身趴在桌上，双臂前伸，侧脸贴着桌面懒洋洋道：“这么说，我就是个掏钱和背锅的咯。” “哈哈。”斐奥娜尴尬笑笑，端起茶杯，目光流转。 艾文忽然抬头，下巴搁在桌子上大声道：“我反悔了，不干。” 斐奥娜却是出奇的没有生气，艾文的样子让她想起弟弟小时候输了耍无赖的样子，这小子才十九岁吧，比亚岱尔还要小两岁，喝了口茶水，轻声道：“那你想要什么？” 艾文也就抱怨一下，没想怎么地，结果斐奥娜这么一问，反而被难住了。能要什么，艾文想想自己从小到大好像没缺什么，就是练剑没啥进展，这个估计她也帮不了。其他的，如果我说摸一下腿，会不会被打死？ 斐奥娜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嘴角上咧，挑了挑英气感十足的长眉，声音略带挑逗，“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去南边，别扯什么人口部落，说出来，那么你刚刚在想的，说不定我会答应你哦。” 艾文咽了口唾沫，读心术？撑起身子，摇摇头，“我没想什么，没有。”大姐说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不能信的，尽管大姐自己就很好看。 斐奥娜轻笑一声，好似嘲讽。她起身走到艾文面前，一脚半踩在桌子边缘，身体前倾，一手叉腰，一手平放在膝盖上，“你不是一直想摸吗？不试试吗？机会不多哦。”说着压了压脚尖，好像在说艾文不够诚实。 艾文平常也就嘴花花，说实话，这么多年，也没碰过谁。一般都是艾文刚口花花两句人就跑了，现在斐奥娜的气场可是牢牢地压制住了艾文，艾文破天荒的有些不安，坐正身子，“真的？” 斐奥娜不说话，晃晃腿。 艾文单手摸了摸鼻子，压低声音，“其实我是想去新庭那边。” “哦，为什么？” “新要塞建成后，我打算开辟一条航路，从这儿出发沿幽暗半岛海岸线到新庭帝国西部，甚至是一直到东边。” 斐奥娜摇摇头，“商人们早就试过了，不比风平浪静的风暴海东边，西部海域风暴肆虐，还有卓尔们经常趁火打劫，得不偿失。” 艾文不置可否，“所以看到你们之后，我才有这个想法的，没有比近几年越发威震风暴海西部的黎明远征军更合适的了。” 斐奥娜倒是有些意外，如果真的可行，那将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值得一试，点点头，海军完全可以参与其中，分一杯羹。 艾文见她点头，便目光前视，海军裁剪的制式长裤非常合体，修长而挺拔。于是艾文把右手探了出去，还没有碰到火红色的布料，就被斐奥娜一把拧住手腕，翻过来扣在桌上。 疼的艾文赶紧侧过上半身，大喊道：“干嘛？骗子，疼，疼。” “哼，”斐奥娜一只手继续按住艾文右手，然后顺势坐在矮长桌对面，“谁是骗子？你自己知道。你说话时总共摸了三次鼻子，一次嘴巴，还有一次衣领，让我怎么信你，这可是你自己不要的哦，可不是我反悔。”直觉告诉她，这或许只是他南行的计划之一，就像那两万人口一样。 艾文一囧，老阿姨还会这手？连忙说道：“我没有啊，冤枉，我说的都是事实，斐奥娜姐姐，我可以发誓的。” 斐奥娜冷笑不已，不为所动。由于两人都是前倾着身体，斐奥娜酒红色长发，笔直垂在脸侧，被透过帐篷的微风轻轻吹拂，发梢扬起，飘到艾文脸上，有些痒，在脸上，在心上。 斐奥娜一愣，然后看到艾文逐渐泛起红晕的脸颊，哈哈大笑起来，还真是个小子。 艾文恼羞成怒，挣开右手，向前一扑，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老女人，有便宜不占是王八。可惜还没碰到，就被斐奥娜一拳打在额头，向后仰到而去，头晕眼花，在地上装死。 斐奥娜好一会才止住笑声，看着躺在地上装死的小子，就想调侃，“哎，小子，在你走之前，我说的都有效哦。” 艾文翻翻白眼，侧过身去，大姐说的对。二姐如此，珂洛艾那小妮子如此，现在连斐奥娜这个看似严谨的女人也是如此。 斐奥娜翘起嘴角，“小子，你下午不是还要练剑吗?我剑术还算可以，待会帮你练练如何？” 艾文登时坐起，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待会还是回去练的好，不麻烦你了。” 斐奥娜置若罔闻，自顾自道：“嗯，就这样说好了，下午练剑。” 艾文刚要开口反驳，就被斐奥娜眯眼盯着，讪讪改口道：“好，好吧。”迟早有一天我要按着你打，以报此仇。 斐奥娜满意的点点头，“你先去旁边帐篷休息吧，免得到时候脚软，不经打。” 艾文嘴角抽了抽，忍一忍，现在打不过，于是起身行礼，“好的，将军阁下，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嗯，去吧，到门口找卫兵，他们会带你过去的。”斐奥娜摆摆手，十足的上司架子。 艾文转身出去，挨打前老子先要去睡一觉，中午有些困呐。 斐奥娜坐回主位，双手交叉撑住下巴，看向大帐毡花门口，面容澹然，若有所思。 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 第一卷 黎明初至 第六章 夏日校场 第六章夏日校场 时过响午，日移影长。 艾文此时已经和斐奥娜站在校武场之上，艾文还戴着一黑色发带，遮住前额，斐奥娜前面那一拳可是没怎么留情。 校场还在修建，只平整出一块场地来，空荡荡的摆置着一些草靶。 艾文和斐奥娜走到一处略微平整的角落，两两站定，相隔五步。周边劳作的卓尔和远征军见状也都停了下来，有些卓尔认出那个穿红色制式军服的女人就是屠夫多明尼克的左右手斐奥娜·源，这次大战卓尔海军战败的罪魁祸首。两军交缠乱战之际，就是她的利维坦号率先突破卓尔的海军防线，直扑中央旗舰，炮雨交加之间，竟想直接撞上旗舰，玉石俱焚。当时的旗舰指挥官直接吓得侧旋逃遁，导致整个卓尔海军气势为之一堕，竟任由利维坦肆意横行于舰群之中，犹如远古巨兽利维坦重生一般，开口咆哮，大炮轰鸣，有万夫不当之势。卓尔俘虏们私下喊她女疯子，仇恨和畏惧。 而对面这个生的好看，同样一身红甲，面色平静的男子是哪位？敢和女疯子对剑？远征军们也很好奇，黑发黑眼，还在这儿的，那就只有公爵长子了，这位公爵子嗣据说滞留火血境快七年了，而将军阁下早就突破到破魔境了，名副其实的小宗师，有的打？还是将军怮不过他，被艾文以势压人要来切磋一场？ 如果艾文知道海军们是这样想的，一定要嘲讽他们是一群花痴，这个女人根本不是你们面前的那副样子，她就是一个更年期提前的老女人，脾气暴躁，而且反复无常，也就是腿好看些，至于迷花了眼吗？ 等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斐奥娜还是没有动手，艾文有些吃不准，不会想让他‘丢个大人’吧。 斐奥娜这时却对艾文眨眨眼，艾文顿时感觉大事不妙，果然紧接着斐奥娜转向围观众人，指着艾文说道：“这位是我们的公爵嫡长子，艾文伯爵，年仅十九，如今是火血境剑士。他告诉我，他素来同阶无敌，看不起你们，我本来想亲自与艾文伯爵切磋切磋，只不过我境地略高于他，赢了他也是胜之不武，怎么样？我远征军的将士们，是火血境的就出来试试咱们这位大少爷怎么个无敌法。” 话音刚落，就引起轩然大波，好小子，够可以的。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的远征军知道了有人豪言要挑翻整座大营。慢慢的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斐奥娜也丝毫没有要制止的样子，反而乐见其成。艾文脸色略白，却也是保持神态平静，暗地里悄悄骂老女人阴险狠毒，如今骑虎难下。这在一众卓尔和海军眼里却是坐实了倨傲不逊，这下更是挠到痒处，一时群情激愤，卓尔们忙着起哄，海军们则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斐奥娜眼珠一转，又对着卓尔们喊道：“你们笑什么，我们艾文伯爵最看不起的就是你们这群黑皮卓尔了，懦弱之辈，岂有勇夫。你们连上前挑战的资格都没有。” 卓尔们一时安静下来，黯然、失落、愤恨、麻木不一而足，却都不再起哄。这时一个卓尔男性站了出来，白色短发凌乱不堪，左脸上有一个十字疤痕，体格意外的健壮，与其他卓尔稍显纤细的体型明显不同，“将军，你不能侮辱这些曾经奋战的战士，我们虽然战败了，可我们不是懦夫。” 斐奥娜面不改色，毫无愧疚，毫不犹豫的指向艾文，示意不是我说的。这位健壮卓尔于是面向艾文，停在五步之外，捶胸行礼：“伯爵阁下在比试之前，请收回你的话，作为一名黎明之子，侮辱敌人并不能让你更高大，我们并不是懦夫，也不怕死。” 艾文看了眼幸灾乐祸的某人，暗骂无耻，却还是一脸平静的面对这名卓尔，语气淡淡，“不怕死吗？我听说过一句话，勇士一生只死一次，而懦夫在未死之前，就已经死过好多次了，奇不奇怪？” ”有决死之心的人早就死了，不是吗？”艾文一改之前好好公子的样子，半嘲讽，半轻蔑，既是贪生之人，何以与我言勇？ 人群安静下来，海军们觉得虽然黎明家长子大言不惭，可这话还是很有些道理的，都他娘的是俘虏了，叽叽歪歪的，没劲。 艾文对面的男性卓尔面色涨红，看了看周围的同胞们，失败的耻辱和苟且的麻木混杂在一起，无声无息，切割人心。收回目光，这位男卓尔声音虽小却异常坚定的说道：“我们不是懦夫。”艾文不置可否，男性卓尔不再言语，反而再行了一礼，接着摆出一招起手式，好嘛，直接邀架了。艾文觉得这个卓尔虽然性格倔强，一看就是脑袋秀逗的那种。不过既然要打，那就公公平平的来，把手中的木剑扔了过去，然后向看戏的老阿姨伸了伸手，斐奥娜把手中木剑递给他，刚刚那两句还挺中听。 “解开他的脚镣，卫兵。”斐奥娜同时挥挥手，让人群散开点。 艾文执剑于胸前，上身微倾，也行了一礼，“火血境，剑客，艾文·黎明。” 男性卓尔也再回了一礼，“火血境，剑士，伯特·安言·花落南。”倒也是谁都不占便宜。 此时一朵云彩飘来，遮住太阳，清清爽爽。 艾文率先发难，一剑直刺而去，剑势之决绝，竟是完全不留后路，斐奥娜有些惊讶，还没见过刚开始试探都不试探就全力出击的人，这小子总是出人意料。对面伯特也没想到，手忙脚乱之下，只能护住要害，被艾文一剑刺中左肩，后退两步。 艾文乘势直上，刺劈撩砍，剑不留情。伯特被逼急了，一剑架住艾文一记竖劈，向后连连翻滚，拉开五步之远。艾文当然不会任由他调整，紧身跟上，那伯特却是收剑在腰侧做拔刀状，待艾文长剑近身刺来，低头俯身躲了过去，斜向前一步，拔剑划过艾文木剑，连人带剑到了艾文右侧，左手持剑右手按住剑柄前端劈了下去，劈的艾文剑势不稳，然后趁机横扫，逼得艾文收剑回挡，后退数步。两人分开，再度对峙，一时倒是没分出胜负来。 在众人看来打的真快，几剑之间，危机重重，有些地方甚至太快没看清楚，只觉颇为不俗。斐奥娜却看的真切，如果是真剑，估摸艾文这小子已经赢了，那一剑刺的不轻，这招起手有意思。这俩人在斐奥娜眼里就如同小孩打架，武道境界越高，不光是心境高，身体素质在反复锤炼之下也都异常强悍，尤其是突破锻体关之后，一境之差，往往身体反应速度差别甚大，难以弥补，除非天生异禀，或者剑术拳招高出对方不少，不然越境对敌，能够保住性命已是不易。所以斐奥娜临时改变了注意，想让艾文和同境敌人过过手，这样更好。 要知道，即使是大军中，突破锻体关的也不多，大部分人一生都停留在锻体三关，想要做那万人敌，谈何容易。 艾文活动了一下手腕，好嘛，卓尔游侠的拔刀式，有意思。游侠盛产于精灵部落，武艺强悍，身手敏捷，是驰名中庭的精灵武士。卓尔游侠们喜欢用双手弯刀，刀技轻盈快捷，刀式刁钻狠毒，相当难缠。不过艾文跟酒鬼师傅那么长时间，境界没怎么涨，稀奇古怪的东西倒是见了不少，也学过几招刀式，其中一刀也叫拔刀式。 艾文道了一句，“真巧”。收剑入鞘置于左手，一脚在前，身体微倾，右手放在剑柄上，剑略贴在后身，伯特见状也收剑在腰，游侠信任弯刀如同自己。艾文右手握剑沿剑鞘直抽而出，左手后拉，身体瞬间左后右前，扭腰踏步，一剑斩出，伯特也拔剑斩出却慢了一步，一步慢，步步慢。艾文剑势上扬，顺力扭腰侧身，左脚微收，右腿下屈，双手合握，一剑劈下，只听一声脆响，伯特木剑应声断为两截，掉落在地，满场寂静。 在场的海军和卓尔大多都认识这个伯特·安言·花落南，战场上相当难缠的人物，双手弯刀下不乏强敌授首，而且为人死板，信重荣誉，在卓尔中也是个异类。海军们不知道的是，伯特曾经凭借一手刀术，成为了卓尔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男性游侠，要不是意图改变男性卓尔糟糕的社会状态，得罪了卓尔高层，不然也不会被当炮灰扔下不管。相比女性卓尔的不满和打压，男性卓尔对伯特即嫉恨又羡慕，嫉恨他超绝的天赋很容易让他进入高层女性的视线，羡慕他敢于直面祭司们的愤怒和惩罚的勇气，可笑的是出卖伯特的就是位男性卓尔，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这样一位男性卓尔在刀术上却输给了一个人类小子，这让周围的卓尔们一时难以接受，瞪大眼睛，哑口无声。海军们好像也被感染了，默默注视场中两人，以及两把长剑，夏日的天气如同女人的心情，变幻莫测，云层开始变得深厚。 微风拂过，伯特从懵鄂中清醒过来，看着手中的断剑，引以为傲的拔刀式尽然输了，这个黎明才多大，又是一头小狮子，卓尔们真的没有出路了吗？ 艾文看着有些失神的男卓尔，缓缓开口道：“听说你们擅长用双刀，可惜这儿没有，下次，你用双刀。” 伯特摇摇头，失落但并不失意，武夫如是，气不可堕，“是我慢了，没什么好遮掩的，谢谢。” 艾文忽然不怎么讨厌眼前的卓尔了，要知道上午那群卓尔贵族可是把艾文恶心的够呛，加上斐奥娜一直找茬，艾文刚刚比剑的时候一肚子火，出剑可不轻。 艾文想了想，问了一句：“你愿意到我身边来吗？” 斐奥娜来不及阻止，没好气的撇了一眼艾文，然后目光冷冽的盯着伯特，这些卓尔还不值得信任。 好在伯特没让斐奥娜作恶人，伯特微微挺胸，握紧断剑，毫不犹豫的说道：“抱歉，伯爵阁下，我要和我的族人们在一起。” 艾文颔首，不再看他，彼之英雄，我之敌寇，莫外如是。 不过艾文终究还是有些不高兴，平生第一次主动招揽就被人拒绝了，没面子，于是对着周围喊道：“来来，还有哪位想指教，请尽管上来。”语气不重，神态傲慢，显得着实可恶。 众人面面相觑，这小子太猖狂了，就算你打败了卓尔游侠，也不能当着众人面开嘲讽啊，于是只要到了火血境的海军和卓尔们都跃跃欲试，小子不弱，这样才像话。别看海军和卓尔加起来三万余众，其实大部分都是普通军士，超过火血境的更没多少，不过数百之众，他们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拉下脸皮欺负一个火血境的后辈，所以艾文还是相当有底气的。 风开始渐渐起来了，军营中旗帜在沉闷的气息中飞舞，鸟儿低旋，喳喳叽叽。 一个体格庞大健硕的海军士兵走了出来，周围人赶紧让开，明显不大好惹，是个尉官，赤手空拳，比艾文要大一圈多，很有压迫感，灰色头发束在脑后，露出宽额头，大个子大拳捶胸，声音洪亮，“火血境，上尉，阿奎·拔都。” 艾文把剑扔到一旁，回了一礼，“上校，艾文·黎明。” 名为阿奎的上尉嘿嘿一笑，“你把剑拿上吧，俺向来空手，不比你们耍剑的。”显得有些憨。 艾文笑了起来，“不用，武夫和剑客都是炼体的。” 阿奎也不强求，憨憨的点点头，双腿一沉，双臂前伸，瓮声瓮气道：“将军说，打败你，就让俺今天吃肉吃个饱，俺可不会手下留情了，你自己小心。” 艾文点点头，连看斐奥娜一眼都懒得看，记着便是。 阿奎见状，也不说话了，大吼一声，双目圆挣，如神明怒目，扑将过来，气势汹汹。艾文吓了一跳，好一个勇士，这要排山倒海啊。艾文却不退反进，右腿后蹬，借力跃出，一拳砸了过去。两拳相对，阿奎止住身形，艾文却被震退两步，好大的力气，艾文趁阿奎还没有再次冲起来，欺身而上，与小巨人般的阿奎缠斗起来，借助身形灵活，躲过不少重拳，这么大的拳头，挨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 阿奎一时打不到艾文，反过来倒是挨了不少艾文的拳头，想到晚上的肉，顿时急了，忽然肌肉膨胀，大吼一声，声音振聋发聩。艾文没想到还有这一手，直接被吼声震住，露出破绽，被阿奎一拳击中，打的仰飞出去，撞倒了好几个人才停了下来，吓得众人连连后退几步，绕出更大的圈子来，艾文被人扶起来，咳了口血。 阿奎咧嘴一笑，挠挠头，“怎么样？俺的拳头厉害吧，你快认输吧，你太瘦了。” 艾文忽然嘴角上翘，慢慢扩大，“有意思，巨人血统吗？天生异能？”竟是兴奋异常，哈哈大笑起来。 抬手擦掉血迹，双脚左右分开，一脚缓缓向前，右手缩于腰腹，左手前伸，摆出一副拳架来，这一拳学自管家老头，名奔雷。 阿奎也身体收缩，如同虎豹，欲张其势，先收其形。 艾文大步跑起来，速度越来越快，就像最先刺向伯特那一剑，势烈如火，迅疾如风，阿奎也向前冲来，虎豹意动，尽展其威。两人势同水火般的撞在了一起，如铁骑对冲，惨烈无畏。两人拳拳到肉，招招见血，唬的周围这群尸山血海淌过来的大兵面面相觑，阿奎一直很猛，大家都知道，人形龙兽的大名海军无人不晓，无人不知，可这看着斯斯文文的艾文也这么猛吗？硬吃阿奎一拳就吐一口血？没事了？起身后还能和阿奎这个怪胎打的有来有回，要知道阿奎的力气就是破军境的校官们都不敢说稳赢，伯爵小子有些厉害呢，哪像传言那般不堪。 斐奥娜也大为意外，艾文能赢伯特，她不怎么惊讶，只是没想到赢得那般干脆，那招有点帅呢。不过能和阿奎比拼拳头还不落下风，着实没想到，这可是她安排的杀手锏，准备让艾文吃足苦头再乖乖认输，一般火血境根本吃不消阿奎的蛮力，再加上天生的吼音神通，就是她一时不备也会吃大亏。 果然，阿奎见一时拿不下艾文，便准备故技重施。艾文见状一笑，真傻，哪有这么明显的动作，一脚蹬在阿奎身上，向后空翻，躲了出去，同样的招式可是会打折扣的。可是还没等艾文落地站稳，便又被吼声震的头昏耳鸣，这可是七步之外了，这就有些不讲道理了，能传这么远还不衰减？不对，聚音成线，大意了。憨憨不憨，聪明得很。来不及调整便感觉一股大力传来，艾文又飞出去了，这次更远。紧接着人圈又扩大了，因为艾文这小子又站起来了，尽管有些颤颤巍巍，但确实站起来了，围观众人眼中的怪胎又多了一个。 阿奎挠挠头，这小瘦子怎么还不倒，俺的拳头可是使足了劲了，哼，下次看你怎么站起来，阻扰俺吃肉，俺记住你了。想到此处，便大吼一声，不待艾文过来，就跨步冲了过去，一边奔跑一边大声叫道：“小瘦子，再吃俺一拳，然后乖乖躺下。” 艾文咧咧嘴，回了一句：“没吃饭吗？傻大个。” 再次摆起拳架，引而不发，一直等到阿奎拳风拂面。在众人都以为艾文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时候，艾文蓦然身形闪烁，挤进阿奎拳招里面。半臂之间，一拳轰出，破风之声大起，阿奎的拳头停在艾文头顶半拳处不得寸进，两人僵立。 艾文摇摇晃晃的退了出来，大口喘气。围观众人则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紧紧盯着阿奎，生怕自己出声影响到结果。 只听呲的一声，阿奎背后的海军制服忽然撕裂开来，拳透体外，阿奎缓缓半跪而下，冷汗直流，双手驻地，挣扎了一下没站起来，口中嘟哝了一句：“肉。”便趴了下去，不见动静。 斐奥娜眨眨眼，输了呢。挥挥手，让人把阿奎抬下去，丢人现眼了，赶紧拉到医疗队去。斐奥娜抬头看看天，已经阴沉沉的了，反正能上场中最厉害的都输了，比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准备让大家散开，收拾收拾，小心下雨。 还没来得及说，便听见艾文小子的声音，“真痛快，怎么，还有能打的吗？赶紧上来，我都半残了，还在等什么？打倒我，你就是英雄了，怎么，非要我躺着不动才敢来。”嚣张至极，这回也不用斐奥娜再说什么了，今天非要再躺下一个或者几个才行。 艾文一拳打倒阿奎，刚刚缓口气，就瞧见斐奥娜准备让大家散场，顿时火气上头，怎么，凭啥都听你的？从早上开始这老阿姨就让艾文攒了一肚子火，刚刚一顿拳脚，发泄出来不少，一时收不回去，便出言嘲讽，老子都还能打，你们就先怂了？这么几年，别的没有，挨打抗揍一等一的有，再说了，同阶无敌艾文还不敢说，不过在这火血境，老阿姨真是一语中的。 斐奥娜好像瞧出来艾文情绪不大对，沉默一会，退到圈边。众人见状，便知道可以继续打了，个个摩拳擦掌，好小子，咱们看看待会谁先躺下。 雨水开始慢慢下滴，没脾气的轻风根本吹不动夏日雨天闷热的气息，校场沉沉闷闷，有些压抑。 这时站出来一位持枪骑士，等艾文重新拿起剑才说道：“我习惯长枪，你已经打了两场了，我是占便宜了。上尉，火血境骑士，赫连桔·勃勃。” 艾文一看，好嘛，金发碧眼，五官深邃，“打就打，忒多废话。” 赫连桔也不生气，两手举枪，抖了一个枪花，直刺而来，却也是一寸长一寸强，势大力沉，颇有章法。艾文右手反握，顺鞘拔剑，身体随之向前，以剑身抵住长枪，一瞬间整个人切了进去。木剑贴着长枪从下至上划出圆弧，直抵赫连桔前胸，行云流水，波云诡谲般的刺了进去。众人只见两人刚一交手就分出胜负，赫连桔的长枪擦衣而过，艾文却一剑正中心口，好快，人快，剑快。 赫连桔面色苍白，不敢置信的看着胸口，这就败了？艾文收剑负于身后，和鞘而入。赫连桔见木剑离去，回过神来，动动嘴皮，似乎有话要说，艾文本来以为这个小白脸会说什么是我大意，未能施展开之类的，或者干脆要求重新比过一场，虽然无伤大雅，终究会令人不舒服。但赫连桔只是收枪立于身侧，低头捶胸行礼，“我输了，不过请您能在今天之后允许我再次挑战。” 艾文点点头，看来小白脸也不一定全是坏人，全然忘了自己也是一个小白脸。 赫连桔转身退了出去，人群一时也没有人再站出来，伯特、阿奎、赫连桔都不是弱手，全都被他打败了，虽然赫连桔输的有些冤枉，没能施展出真本事来，不过输就是输了，是咱们远征军的爷们，干脆。这会平常比不过这三个人的都不好意思出去了，而在火血境强过这三个人的也没几个，大家都是伯仲之间。 艾文见半天没人站出来，又准备说些垃圾话。 却见斐奥娜忽然提着把木剑走了进来，停在艾文眼前，艾文有些意外，众人也是。 斐奥娜没有理会众人将军你以大欺小的眼神，颠了颠剑，眼睛盯着艾文开口道：“我压境和你打，怎么，不是想打我吗？怕了？” 艾文冷哼一声，收剑低身，“求之不得。” 此时雨水渐急，落地有声。 斐奥娜双手持剑，一剑划来，艾文反手拔剑，欲故技重施，劈断斐奥娜木剑。可未等艾文木剑划上去，便被斐奥娜击中剑身。斐奥娜一击即中，破开艾文剑势，趁艾文还没来得及转换剑招，便收剑直刺，艾文只得扭腰闪躲，双手剑鞘十字横架，才架住这一剑，却被斐奥娜一个侧身左腿瞬间弹出，右腿笔直，一脚踢中艾文，艾文只来得及暗道一声腿长就是好，便被踢退数步，疼得厉害。 斐奥娜缓缓收腿，身形挺直，如同出鞘利剑，逼人不已。艾文再度收剑入鞘，身形伏底，像一把孤刀，与敌与我，都只能出这一剑罢了。酒鬼师傅传这招的时候开玩笑般说道，这招你趴的越低，伤害越高，出剑越快。既然你比我快，那咱们再比比。 雨水越来越密，几欲成线，夏日的雨来的就是这么突兀，这么快，让人毫无准备。 艾文抽剑直上，不再花哨，就求一个快字，更快，一剑生一剑死。 划破雨幕，求一胜负。 斐奥娜面色不快，甚至有些恨铁不成钢，怎么，你艾文练了这么些年剑法，就是为了求死？在斐奥娜看来，艾文这一剑是快了不少，可是却有些疯狂，充满歇斯底里的味道。就这么觉得打不赢我，连试都不想试，还练什么剑。 雨幕中艾文面色开始狰狞，双眼戾气横生，犹如恶龙抬头，似乎想一剑撕破什么，又或者就是想一剑刺破这天地，刺倒面前这个女人，生死不论。 斐奥娜阴沉着脸，一剑当头劈下，剑气肆意，艾文被当头砸中，直接跪倒在雨中，木剑折断，鲜血涌出。斐奥娜还不肯放过这个被打蒙的小子，一脚踢过去，踢得艾文倒飞出去，砸中一脸懵逼的观众，怎么突然要死要生的，还有将军脸色好可怕。众人没敢扶艾文，看着斐奥娜一步步走过去，提起艾文，“下这么大雨，还立在这儿干嘛？都散了，丢人现眼。”说完就提着艾文往回走，众人面面相觑。斐奥娜转身嗯？了一声，众人连忙散去。 斐奥娜皱了皱眉头，俯身把艾文抱起来，也快步离去，可怜艾文已经晕过去了。 斐奥娜把艾文抱回副帐内，卫兵面色悚然，怎么将军出去一会，就抱个男人回来了，这下那些傻子要伤透心了，哎，我怎么也有些伤心呢。 艾文被放在睡榻上，好像疼的厉害，还皱着眉头，额头上流着血。斐奥娜叹了口气，找来热水纱布，擦干净雨水，用纱布裹上药把伤口包扎起来，然后看着艾文昏昏沉睡。 斐奥娜拿起那把样式古怪的长剑，直刃却有微弧，剑走轻盈，刀走厚重，这小子使剑就像使刀的臭毛病，估计和这两把剑脱不了关系，剑剑问输赢，招招求生死，就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打法。到像是骑士冲阵，要么透阵而过，要么悬尸矛上。小小年纪哪来这么重戾气，平常也看着不像，一打疯了还真是挺吓人的。修剑修心，这样下去还想破境，迟早心魔横生，死在自己剑下。想到这儿，又瞪了熟睡中的艾文一眼，不争气的小子。 斐奥娜第一次听到艾文这两个词是在十岁那年，整个黎明领在那天都知道，他们新的继承人诞生了，黎明家嫡系血脉在历次大战中损失惨重，艾文作为年轻一代第一个诞生的男丁，还是在公爵家，从出生起就备受关注。人们期望他能茁壮成长，长大后成为像他父亲，他祖父，像黎明家历代公爵那样的人物。斐奥娜也是这样想的，源氏一直效忠于黎明家，同样也是薪火相传，代代如此。 可是斐奥娜在几年前听说艾文·黎明在十三岁之后一直喜于享乐，武道一途毫无寸进，一直停留在锻体关，为人轻佻荒诞，行事出格，一位标标准准的纨绔子弟的样子。斐奥娜大为鄙夷，为黎明家不平，发誓将来碰到这位纨绔少爷，要狠狠收拾他一顿。幸好二小姐聪明好学，天赋出众，这些年一直帮助亚度尼斯阁下处理政务，完全称得上黎明荆棘之花的称号，相比之下，不怎么争气的艾文就成了各种反面教材的典型，与他二姐的名声度不相上下，只是一好一坏。 这次见到艾文之后，却发现他除了没事喜欢偷偷瞄老娘的腿之外，也没有多不堪，甚至感觉还不错。如果是普通人家，如今才十九岁的艾文，其实也算相当出彩了。可惜他出生在黎明公爵家中，还是长子，上面是英雄般的父亲，周围是天资横溢的同龄人，姐姐弟弟，下面是三十万户领民。人人都盯着他，一位少年，他表现的机会就是读书习武，可是关于那些贵族、政治、礼仪、经济、文学的典籍，艾文天生不感冒，学的七七八八，用的乱七八糟，平常反而喜欢读些酒鬼师傅的藏书，那就是不务正业了，教学的几位老师没少向亚度尼斯告状。学武呢，刚开始挺好，三年三境，成为一名宗师也不是不可期望的，可之后鬼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死活就是破不了境，一停就是七年。魔法就不要提了，刚出生的时候就测过了，洗礼那天，请的是日冕有名的魔法大师，大师很遗憾的告诉亚度尼斯·黎明，您的儿子是一位魔法白痴。 斐奥娜轻轻放下南北，看见艾文平常面色平静，好像没什么事可以放在心上似的，睡着了却一直皱着一张脸，这小子。伸手想去抚平他的眉头，却意外的发现艾文额头有些烫手，脸色也显得红润一些，怎么回事，好歹也是火血境的人了，怎么稍微淋了一下雨就发烧了呢？准备起身去拿药和毛巾，可是感觉被拽了一下，回过头，哭笑不得，这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拽住她的衣角了。 抽了一下，没抽开，拽的死死的，手指发白。做噩梦了吗？斐奥娜无奈，只能喊卫兵进来，卫兵一进来就看见艾文躺在将军榻上，将军的手好像还摸着那个男人的脸，有些懵逼，不敢置信。 斐奥娜没有回头，继续试了试艾文体温，对着身后说道：“去，找个医生，弄点发烧的药，还有让人再准备些热水和毛巾一起端过来，快去，小心点。” 卫兵哦哦的答应一声，转身跑出去，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他娘的，什么时候，见过将军这么细声细语的。 斐奥娜揉了揉艾文额头，艾文好像安心许多，眉头真的散开不少，斐奥娜没好气道：“还挺会使唤人。”却也没停，慢慢揉开。 看了眼帐篷外大雨叠叠，击打不休，斐奥娜叹了口气，回过头来，唱起了母亲经常唱的一首歌谣，你小子才十九岁，一天想那么多事干嘛，不累吗？好好睡一觉吧。 帐外雨声叮咛，帐内轻音缓缓。 第一卷 黎明初至 第七章 乱我心者 第七章乱我心者 艾文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拂晓时分，天色朦胧，日光未起。 艾文扶着额头慢慢坐起来，头好痛，还有些湿湿的，昏昏沉沉。弯着腰喘了喘气，有些累，暗道一句老女人真狠，然后缓缓挣开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毛巾，斜搭在腿上，艾文摸了摸，湿的，原来刚刚头上是这玩意，我还以为是血呢，湿乎乎的。费力抬起头来，桌上摆着水盆、散布、药碗、盘子、书本、长剑，零零散散，看着花眼，乱七八糟。屈指敲了敲额头，使劲晃了晃，怎么回事，不会被斐奥娜一剑打坏了吧，这娘们那一剑可是照头劈下来的。 晃着脑袋，忽然瞄到有个人形屈在旁边，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是一个女人窝在床角，呼吸匀称。 酒红色的长发凌乱的散落在脸上，长腿弯曲，搭在榻上，双手缩在胸前，薄唇微抿，嘴角向下，眉宇之间意外的柔和。艾文看着这样的斐奥娜，一时静静无声，莫名想起一句话，忘了在那本书上看到过。如花照水，惑我王秋。 艾文蹑手蹑脚的拿起桌子上的半块加肉薄饼，轻轻咀嚼，转头继续看着斐奥娜，嗯，这叫秀色可餐，有些凉了，但好吃。 斐奥娜鼻翼轻动，嗯了一声，慢慢睁开眼睛，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眉头略下耸，好像有些起床气。艾文从一开始就对斐奥娜姐弟同样黑色的眼睛好奇不已，不过一来两人不熟，二来怕有忌讳，一直没问，却也一直倍感亲切。 斐奥娜望望艾文，又望望帐篷外，帘子垂下遮住外面，看不着，又回头盯着艾文，或者艾文的手，“饿了。” 艾文咬着半截薄饼，不知道该不该咽下去，两眼发直，原以为老阿姨注定和可爱这两个字无缘，可现在就像被定身了一样，摸摸鼻子，还好，还好。 斐奥娜看见艾文摸了下鼻子，眼睛瞬间睁大，好像才刚刚醒了一样。一个激灵，反身坐起，眨眨眼睛，又半眯起来，“我刚刚说什么了......吗？” 艾文感觉一个大写的危字悬在头顶，咽下半口饼，“有......吗？没有吧，没听见。” 斐奥娜这才点点头，低下头想了会又抬起来，“你还发烧吗？” 艾文这才知道为什么会有湿毛巾了，怪不得刚才醒来的时候，脑袋有些昏昏沉沉，不过现在好多了，下意识的回答道：“好多了，谢谢。”原来她照顾了他一宿了。 “嗯，”斐奥娜想站起来，但腿屈的久了，有些麻，一个不稳又坐了回去，撇了一眼艾文。 艾文赶紧目不斜视，假装吃东西，没看见。 艾文想了想，两三口吃光手中薄饼，假装不经意的说道：“这就没了？还好饿？你们这哪有吃的，一天没吃有些不经饿。” 斐奥娜没好气的随便指了个方向，可是帐篷里面谁能知道方向。 艾文无语，起身站起来，走了两步又折回来，颠着脸笑道：“要不你带我去吧，我怕找不到地方，反而被当间谍了。” 斐奥娜没说话，右手撑着床榻想站起来，没成功，艾文赶紧伸出右手拉住斐奥娜左手，把她扶起来，“咋的，不愿意啊，地方我又不熟，就当我求你了姐姐，快点，真饿了。”说完就带着斐奥娜往帐外走去，走的不快。 斐奥娜也没有说什么，就这么被艾文拉了出去，守在帐外的卫兵们已经换了两次岗了，可不知道将军副帐里面还有一个男人。当艾文半拉半扶着斐奥娜出来，而将军两腿还明显有些走路不适的样子，眼睛都瞬间瞪大了，嘴巴一个个都能塞下鸡蛋，然后目光喷火，紧握剑柄长矛，一副恨不得生切了艾文的样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艾文现在还不知道，等今天太阳升起之后，他就是所有远征军的敌人了，大敌，公敌。 斐奥娜皱了皱眉头，甩开艾文，若无其事的向前走去，当然得忽略掉明显还有些麻的双脚。艾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莫名其妙，悻悻的跟了上去。 启明星闪闪发亮，悬于立剑壁上，似乎想要照亮这片人间剑峰。 两人一人拿着一块巧克力面包在啃，旁边还放着一个盘子，盛着几块果饼，几块熟牛排，两个水袋，艾文挥挥袖子，赶走夏日烦人的蚊虫，这些小东西雨后尤其多。坐在车轱辘上斜低着头，看向车架上的斐奥娜。 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你那一剑是想杀了我吗？说好的压境，哪来的剑气。” 斐奥娜头都没抬，继续吃着，含糊不清道：“啊，我反悔了。” 艾文气急，切了一声，“你是个剑客，真无耻。” “呵呵，我又不是男人。”斐奥娜撇了一眼，不以为意。 艾文再度无语，狠狠咬了口面包。 过了一会儿，斐奥娜吃完拍拍手，转身抬头问道：“你最后那一刺在想什么？” 艾文张了张嘴，看着斐奥娜的眼睛，想好的措辞咽了回去，“不知道。” “走火入魔了？” 艾文悚然一惊，吓出一身冷汗，是啊，那一剑之前面对压境的斐奥娜，他还在乱想，珂洛艾要远行，他不喜欢，但不能阻止，在船上，面对哀弥夜束手无策，坐以待毙，力量的差距，再加上斐奥娜的冷嘲热讽，与阿奎打出来的火气，原本就停滞不前的一颗剑心，越发急躁，也想的越多。出剑需静心，那一剑，特别想赢下斐奥娜的艾文失去了剑心，近乎走火入魔。 斐奥娜看见艾文后怕的样子，就有些生气，眉毛半竖，“现在怕了？你才多大，就有心魔，你师傅没教你道心对于武者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艾文低着头，就像挨训的学生，呐呐无言。“教了。” 我知道，可由不得我啊。 自从酒鬼师傅来了之后，艾文就得到了好多乱七八糟却又有趣至极的书籍，有些讲的鬼话连篇却又好似占尽道理，有些剑士竟然可以御剑飞行取敌首级，有些通篇文字只问天问神却又无处求索，超过认知的事物盘旋不去，悄然萦绕心间，艾文有了第一个心魔，初时不大。酒鬼贤者本来是给艾文当故事的读本，却让早慧的艾文三观大受影响，越发离经叛道，甚至与周围格格不入，所幸后面在酒鬼师傅和亚度尼斯的纠正下好像好了不少，然而在十三岁之后却终究还是道心不明，难以突破。本来按理说在艾文这个年纪，这个修为是不应该有道心问题的，那是破开凝气关迈步通神境的事，所以酒鬼师傅和亚度尼斯公爵根本没有往哪方面想，只以为过两年自然会水到渠成般破境，本来就担心艾文前面破境太快以致根基不稳。至于艾文本人，更是懵懵懂懂，不知所谓。谁知道到这一停，到十五岁依然毫无动静，造化弄人，之后更是在急于求成之下，武道越走越远，道心枷锁越缚越紧，越来越多，一条，两条，三条......大道难求。 艾文以前不知道，现在约莫明白这些年剑心为何所困，可是木已成舟，覆水难收。亚度尼斯阁下对那位学问大，本事高的大贤者，一直很尊敬，艾文，艾文二姐，珂洛艾都是同时求学于他，所以酒鬼贤者一向在黎明领走路都是螃蟹爬爬，左摇右晃，只有对此事颇怀悔恨和愧疚。 斐奥娜隐约猜到一些，语气放缓，顺手把头发划到耳后，“不要着急，你的火血境基层很好，或者说有些怪胎，武道一途，讲究顺心而行，发乎本心，急于求成往往功亏一篑，你才十九，照你这样，被你打败的那三个人怎么办？还不得自杀啊。” 艾文笑笑，目光略嘲，像是讥讽自己，“酒鬼师傅教了我们四个徒弟，我二姐心思最为玲珑，多智近妖，以前在学堂大家爱玩下象棋，皇后国王，将军士兵，挺有意思。我们其他三人加上师傅，四个人一起下她一个人，她同时下四副棋，我们都溃不成军，她还是下心棋。栀禛那小子一天到晚鬼点子多，就属他能折腾，我、珂洛艾，还有他一起闯的祸，倒过头来都是我一个人背锅，不过他练武也不差，如今应该破军小成了吧，也不知道他回王都之后过的如何？是不是还那么胆小，晚上连上厕所都不敢一个人去，非要拉我一起去。还有珂洛艾。” 艾文缓了一下，吃完最后一口，喝了口水，有点噎，直觉告诉斐奥娜这个叫珂洛艾的人一定是个女的，不为别的，这小子每次提到这个名字，眼睛都要亮一些，听着像是青梅竹马，斐奥娜又想到一个问题，她腿长还是我腿长，当然不是想和小女孩比较一下，只是单纯的认为这小子喜欢长腿的，估摸叫珂洛艾的丫头，应该也不短吧。 艾文晃荡起小腿，被斐奥娜拿剑打了一下，“珂洛艾，是我们中间武道，或者剑道天赋最好的，酒鬼师傅向来对她和我姐赞不绝口，偏心，刚开始我学剑一点不比珂洛艾慢的，直到火血境，自己瞎琢磨，琢磨到现在这个样子。” 艾文虽然平常掩饰的很好，没心没肺，现在提到还是显得有些不平和失落，“所以，他们三人哪怕现在比试输给我，将来也可以突破到破军境，而我估摸着这辈子快没希望了，不是我逆道而行，只是顺心便是如此，他娘的贼老天，是不是诸神高高在上，没事做，玩我呢？” 斐奥娜也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或者骂他两句，可想而知，十五岁之后的日子，并不好过，压力会从四面八方涌来，鞭挞他，催促他，直到淹没他，就像之后亚度尼斯说的，谁让他是我的长子呢。艾文是黎明领公爵的嫡长子，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如果戴不起，那就遍体鳞伤。 艾文继续喝着水，看向天空，蓝朦朦的，拂晓将过。斐奥娜本来想说十九岁，才刚刚开始，哪能断定呢？却又想到少年年少时却最为敏感，未经人世，总觉得世事如此，感情如此，以为一时，便是一世，抓住一瞬，即是永远。斐奥娜又觉得等他再长大点，说不定自己就走出来了，在少年与男人的界线上，某个刹那。 于是，斐奥娜抬起修长的手臂，伸出手指，指向启明星，“晨星，亚岱尔总说，晨星是爱与美女神的化身，传闻袛诞生自大海，随着泡沫飘向天空，每当黎明和黄昏之时就会出现，带来福音亦或灾祸，就是脾气古怪，飘忽不定。” 艾文脸色更加古怪，忍着笑，“脾气古怪？你们女人不都这样吗？有什么奇怪的。” 斐奥娜弹了弹剑柄，艾文连忙收住笑意，点点头，“怪不得有的人认为它是希望的象征，而有些地方却觉得它会带来死亡和疾病。”一副乖乖听课的样子。 斐奥娜不置可否，“你姓什么？” 艾文摸摸头，你不知道吗？就这般，还敢说别人飘忽不定，不过刚刚被威胁，艾文理智的选择了麻烦最少的回答，“黎明啊，艾文·黎明。” “你看，黎明还没有来。” 黎明诞生于黑暗拂晓之后，迎着曙光，等来清晨日初升。 艾文默然，随后露齿一笑，宛若晨曦，“谢谢。”黎明未至，大势未定，蝼蚁尚有不屈之心，年岁青涩，如日初涌，少年当有啸谷之势。 艾文跳了下来，面向东方，伸腰展臂，道理都懂，可没人像斐奥娜这样对艾文说过，在师傅和老爹眼里，艾文早慧，姐弟眼中则是古怪精灵，管家老头觉得少爷稳重心肠好，珂洛艾则认为艾文就是嘴皮伶俐的讨厌鬼，虽然有时候很靠谱，不过还是讨厌。在他们心中，艾文好像从来不需要别人说什么，提醒什么，即便是修为停滞不前，艾文也是没心没肺的样子，行为出佻，心性老成。 艾文想了半天，想说点什么应景的话，却什么也没想到，尴尬不已。就在这时，斐奥娜也站了起来，捋了捋头发，“无论快乐还是忧愁，太阳照常升起，黎明追逐于太阳，艾文，你的太阳呢？” 艾文有些囧，他哪有什么太阳？只不过是不大服输罢了。 斐奥娜见艾文支支吾吾，便换了一句话，“抛开其他人，你自己最想做什么?” 自己吗？好像一直想做一名合格的人，额，也不能这样说。应该是合格的儿子，合格的继承人，合格的徒弟，哥哥，只不过好像都不大成功就是了。 “嗯，就你自己。” 艾文抓了抓头发，顺手解下脑后的束发带，任由黑发散开滑落，拿着发带绕指转圈。然后看到远边已经泛蓝的天际，群山隐没，大海翻滚，侧过头对着斐奥娜，拿手指慢慢比划过天海间那一线，半是疑问半是回答，“一剑开天？” 忽然一缕红线浮现天边，关纳德群山猛然间半披霞光，曙光四散，好像要告诉群山大海，黎明已至。 斐奥娜心气翻滚，竟不能自已，望着眼前好像真是被这小子一剑划开天幕一般的场景，久久不语，他不会从小就想要一剑即出，诸神低眉吧。所以他不是不想拔出心中之剑来，而是拔不出来，剑气不发则以，一出则要天下光寒，好个野心勃勃的小子，好个艾文·黎明。 原本听这小子说来说去，好像他四周都是什么天之骄子，自己从小就比不过，向来受气。呵呵，原来他自己才是最变态的一个，想要第一次剑气出鞘，就高高在上，正常人哪有这样的想法。真想撬开他脑袋看看，他那个贤者师傅给他看的什么东西，是不是也染上贪杯的毛病，喝酒喝多了，满脑子的大雪。 艾文看见斐奥娜看傻子一样的眼神，轻轻转回去，若无其事。却又听见斐奥娜成熟磁性的声音陆续传来，“那一剑刺不出来怎么办？十年？二十年？一辈子。” 艾文哈哈大笑，“那就不是老子的事了。” 斐奥娜气急反笑，无语至极，好嘛，还是那个小无赖，亏得老娘刚刚还感觉挺帅气。嗯，那句话还是帅的，人嘛，马马虎虎，没刚才好看了。 艾文却是心情大好，人总是这样，明明没什么，可当有人倾诉，便感到快意，只是说出来而已，就已经很高兴了，因为有人在认真听，听你的声音。 艾文跳着转身，走一步跳一步，踢着没有梳理完的花草，踢着晨间的水花露珠，大喊大叫，肆无忌惮，“回去咯，我待会要睡到日上三竿响午时，谁来都不好使。” 斐奥娜看着艾文蹦蹦跳跳的离去，轻笑一声，又回头看了一眼天边，太阳伊然露出尖尖角，小圆小圆的，天亮了呢。 斐奥娜轻轻拨动剑柄，找到了一个小太阳啊，剑身忽然微微颤抖起来，有金光溢出，转瞬即逝。算了，昨天一晚上没睡好，还真是有些困。 老娘今天也要睡到自然醒，那些烦心事交给别人去吧。转过来，看艾文走远，轻盈的跟了上去，一路也拿剑抽抽打打，那些好不容易躲过艾文无影脚的花花草草又遭殃了，哎，晨星这娘们一照，准没好事，一大早就挨打。 陌上清晨，及冠花信，嬉戏而归。 第一卷 黎明初至 第八章 读书习武，皆难（上） 第八章读书习武，皆难（上） 清晨的九点钟，天清气爽。 艾文最终还是没能如愿，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叽叽喳喳，吵吵闹闹的像一群燕雀儿。 睁开眼睛，帐篷里面没有人，奇了怪哉。这时声音从前边传了过来，清脆欢快，“斐奥娜姐姐，你都这么厉害了，就教教我呗。” “真拿你没办法，好吧，下午有时间我们再练练，待会还要巡营。”音韵清冷，磁性异常，只有我们的新晋将军斐奥娜了，不过听着有些无奈的样子。艾文可是知道珂洛艾，被她缠上可是不好清闲，看样子珂洛艾再次发挥了她的天赋神通，人见人爱，斐奥娜这女人对我就没这么好语气过。 “谢谢姐姐。”人美嘴甜珂洛艾。 这时插进来一个略显陌生的女声，语声带有厚重之感，是昨天那个高个卓尔，哀弥夜显然也颇感兴趣，“我也来，一起一起。” 艾文听着三人断断续续的闲扯，有些疑惑，她们三个先前应该不认识吧，不到半天功夫就这么熟了？人家女孩子之间都是聊些花花草草，她们倒好，尽想练剑？是不是不太正常。 “哎呀，糟糕，我还穿着裙甲，还要回石堡一趟才行。”是珂洛艾的声音，估摸是没有带练武服，可是这也不用特地跑回去吧，啥时候这么矫情了。 “不用，我这儿有。”斐奥娜还是靠谱。 “我也要。”哀弥夜厚着脸皮。 “等一下，我看够不够。”说完一阵翻动声，好像放的比较深，翻腾了好一会，才又听到斐奥娜的声音，“幸好还有，正好三件。” “我要那件白的。” “黑的。” “那我红的好了。” 斐奥娜平常备这么多练武服吗？还分颜色？说的太快，没听清。算了，出去吧，偷听感觉不大好。 “对了，艾文呢？还没睡醒吗？”听到这句话，艾文默默收回了右脚，这丫头现在都不叫少爷了，没发现她还喜欢白色，平常都是一身青裙。什么？偷听不绅士？绅士是什么？可以吃吗？如果可以，多放点辣椒。 “啊，那小子啊？还在后面副帐呢，前半夜折腾了半宿。”斐奥娜声音变得有些懒懒的，被珂洛艾和赫尔曼两父女加一卓尔一大早就吵醒，现在困的不行。 “哎，不是吧，这...你们...折腾？半宿？”珂洛艾忽然声调尖锐，有些不可置信。 艾文扯扯嘴，就算真的，你这么大反应干什么，搞得我都有点儿心虚。 斐奥娜刚开始也是一脸不解，随后反应过来，哭笑不得，这丫头小脑袋在想什么呢?“看把你紧张的，姐姐可不喜欢无赖，只是他昨晚生病了，忙了半宿。” “哪有，姐姐别瞎说，我只是担心姐姐上当受骗，吃了亏，他可会骗人了。”珂洛艾双手摇摆，连忙说道。 艾文咬牙切齿，呵呵，论骗人，那是你的对手。 斐奥娜微笑不语，哀弥夜静静吃瓜。 “我去看一下他，免得待会被父亲骂。”珂洛艾明显想逃。 艾文赶紧回到榻上，面向里面侧身装睡，要是让她们知道自己偷听，鬼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斐奥娜明显没有阻拦，艾文刚刚躺下，三人就掀帘走了进来，东西南北整体的摆放在榻前几案上，艾文裹着毯子呼呼大睡，气息平稳。 珂洛艾嘀咕一句，“真是不省心，出去一趟还生病。”走上前去，弯腰，探出手臂，摸了摸艾文额头，发丝垂下，饶到艾文脖子，脸颊上却感觉有些软软的。 “是有点烧哎。”珂洛艾有些担忧，怎么还没有退。 斐奥娜也有些奇怪，明明前面已经活蹦乱跳了，怎么又发烧了？上前一看，切了一声，“咳咳，没事，已经喝过药了，再让他睡一会就好了。” 珂洛艾闻言也没在纠结，答应一声：“嗯。”只是准备待会再过来看一下，万一还没好，就去喊父亲过来。 哀弥夜见两人如此，也好奇的瞟了几眼，背着身，没看见，就有些无聊，“好了，好了，都是学武的，能有多大的事，看你俩麻烦的，我们继续去试试衣服，我感觉是不是有些小。” 哀弥夜近两米的高个，确实比斐奥娜高出不少，不过练武服都比较宽大，束松一点就是了，还要特意试一试吗？艾文觉得哀弥夜光长个不长脑子，还有这货先前还是俘虏，这会到一点没有俘虏的感觉，代入很快嘛。 斐奥娜赶紧咳嗽一声，打断哀弥夜，“走，出去再说，别吵醒他了。” 珂洛艾和哀弥夜看了看斐奥娜，珂洛艾想想，要不要提醒斐奥娜也注意一点，怎么也一直咳嗽，哀弥夜则若有所思，瞄了眼榻上，终是不得其解。 斐奥娜见状，赶紧带头走了出去，珂洛艾和哀弥夜互相看了一眼，也跟了出去。 艾文感觉她们都出去了，就翻过身坐起来，呼了口气，还好还好，快了一步。然后就看见帘子又被挑了起来，声音随即传来，“你们稍等一下，我进去拿下披风，马上出来。”是斐奥娜。艾文连忙准备躺回去，可是刚把毯子揭起来，就撞上斐奥娜那对黑白分明的眼睛，两人大眼瞪小眼。 身后传来催促声，斐奥娜转头答应一声，进来时白了艾文一眼，早知道你小子醒了，施施然的走到衣架旁取下制式披风，看了眼门帘，小声促狭说道：“你的小情人不禁腿不短，胸前是不是也很软和。” 艾文一脸窘迫，“你瞎说什么，可别让她听到，不然我可没好日子过了。” 斐奥娜挑了挑好看的峨眉，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艾文有些受不了这个快三十的女人，指指外边，示意她赶紧出去，别一会把另外两个也招进来了。 斐奥娜哼了一声，披上披风，英气逼人，转身欲走，不过临了指着角落的一口箱子说道：“你待会闲着没事就到箱子里边找找书看，别瞎逛，知道吗？” 艾文应了一句：“放心，我这会还有些困，没心思转悠。” 斐奥娜打了个哈欠，姿态慵懒，点点头，便揭起帘子走了。 艾文这次在榻上多趟了一会，等到前面又断断续续响起谈话声才坐起来，也没啥心思听她们说话了，走到角落，打开箱子，看看有什么书。这两天有些忙，都没怎么好好看书，不应该。 箱子里面物品摆放的整整齐齐，左侧是高高的几摞书籍，看上面几本，多是军律军略之类的，往下翻翻还有舰队编制、大舰维修、航海志，果然是个海军将军。忽然艾文看见下边有一本特别厚的，想了想，艾文先把箱子右侧的几套制式盔甲和制服拿了出来，然后慢慢把上边的书放到右边，直到看见那本厚厚的书籍，封面略微老旧，写着大陆通史四个字，。艾文颇为惊讶，中庭大陆自有巨人记录文字以来至今长达万余年，有谁敢说能写这本书，会不会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骗子瞎编的吧。 艾文试着取出来，别说，还有些沉，真厚，大约有南北剑柄那么厚。艾文把书置于几案上，将信将疑的翻开扉页，这要是骗子编的那也可以赞一声敬业了。还没来得及看，艾文忽然想起箱子还在开着，便又起身去收拾箱子，把盔甲制服重新码好，物归原位，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到案前，看了起来。 竟然是精灵语，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一行，这是伟大的学者聪明可爱的姒玛·语风的书，你们都不能看，包括爸爸妈妈，哥哥除外。 语风，标准的精灵姓氏，只是这句话怎么那么像艾文小时候贴在房门前的那张纸呢，此门外人不能进，否则后果自负，姐姐不算。而且艾文的字更漂亮一些。 要不是下面几行字写得行云流水，笔力十足，艾文真就把书扔回去了。 人类在暗处嘲笑我们，就像我们曾经嘲讽巨人那样，自大与无休止的战争即将摧毁精灵，而我们依旧沉迷其中，深渊，一步之遥。 艾文皱皱眉头，小时候跟师傅学的高等精灵语都快要忘光了，读起来有些吃力，这么说这是一本精灵写的书了？精灵内战，中古时代啊，是同一个人吗？姒玛·语风? 下边还有一行小字，却是人类通用语，今日之人，犹似昨日。 历史给与后来者的最大教训，就是从没有人吸取教训，历史在不断重复，精灵如是，人类如是。艾文莫名有些无奈，读书人读到写书人写下的无奈，亦感无奈。 平复一下心情，艾文翻过扉页，已经不似先前那般随意，坐正身姿，郑重其事。 还是精灵语，意料之中。 巨人们说是尤弥尔父神创造了一切，缔造了中庭世界，而他们是父神的直系后裔，理所当然的继承者，父神神子，神权掌控者。 所以这些日落西山的大块头，整天痴心妄想恢复祖上的荣耀，贬低我们，然而父神尤弥尔创造一切是有可能，请原谅我用词不敬，但巨人们认为自己要优越于精灵，相当无礼且无据。我们同样诞生于父神的血肉之上，天生魔法垂青，容貌俊美，比如我。明显精灵更胜只知蛮力的巨人一等，只是让巨人抢了先，才在上个时代被迫蛰伏。 现在魔法盛行，大陆繁华，时间证明了精灵才是父神的爱子，我们才是真正的继承者。 然后就是一大篇的叙述，多为创世传说，里面有巨大无比的魔狼格里芬，有一动身就掀起滔天巨浪的大蛇耶梦加得，还有诸多神灵，他们统治着整个中庭大陆，神威如狱，笼罩世界。然后，在某一天，神灵突然消失，那些曾经横行无忌的巨兽也一样不再出现，莫名其妙，无影无踪，只留下口口相传的神话，延续至今。 看到这儿，艾文也想起现在，对于诸神，人类依旧秉持礼数，却也没有多少敬畏，时间无影，洗涤无声。平常听得最多的是诸神为了神权，自相残杀，打的中庭大陆支离破碎，自身也多形神俱灭。 如今的风暴之海据说就是大妖克拉肯和诸神的战场，原本相连的大陆被打断，地面凹陷，海水倒涌，形成了中庭大陆最大的内海。风暴之海如今之所以风暴肆虐，空间紊乱，就是当年大战导致的元素暴动，难以平复。 无论诸神是突然消失，还是在神战中玉石俱焚，自从上古巨人遍及大陆开始，神灵就少有显圣，到了中古时期，就已完全不再回应信徒，这也是导致宗教势力锐减，贵族阶层逐渐崛起的重要原因。 旁边还有小字批注，用的是人类通用语，诸神的消失，对我们来说并不是坏事，如果诸神依旧存在，那么巨人、精灵、矮人、人类这些种族有什么理由站在大地上呢？只会是奴隶。 艾文觉得有些偏激，却又有些迟疑，当你弱小到只能仰望强者，渴求怜悯时，无异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诸神高高在上，是否如同人类俯视蚂蚁，生死一念间，全凭心情。 莫名有些庆幸。 向后翻去，多是记录神话故事，巨人传说，倒也算公允，没有开篇那么贬低巨人，当然也没怎么夸就是了。 翻了几页，出现一副黑白插画，画风有些中古特有的黑暗向，两个火焰一顺一逆旋转的两圆环，被中间十字星分在四处，十字星上下长而左右短，周边黑点落入星辰，黑白色配，下边写着两个字，太阳。 巨人族崇拜太阳，多为图腾，这是一幅明显的巨人部落图腾，为什么要画在这儿呢？再翻一页，却是一个人形生物，不，应该是巨人。脚下水火相容，衣着简约，坦胸露乳，没有五官的面容后面是巨大的光环，光环双圆，顺逆相反，就是前面那副太阳图腾，这是巨人的领袖？亦或某位神灵，传说中巨人一族的至高神太阳神？不对，前面提到父神尤弥尔，对了，现在传说中，巨人一族祭拜的是太阳神，尤弥尔是传闻中的第一位巨人，契合这幅形象，尤弥尔即太阳神。 摇摇头，就不能在下面，解释一下吗？写作者真懒。 再翻，又是一幅画，同样的黑色画卷，整页就一个圆，有些奇怪，虽然上口没有合实，却给人感觉就是一个浑圆的月亮，两侧不断勾出黑线填充阴影，弧形的线条尾端微微翘起，彷如枝条，从月边向内衍生，半明半暗。下边照样两字，月亮。 这就对上了，精灵族们崇信月亮，与巨人截然不同，不过精灵族的月亮神，应该是女性形象，为什么也叫尤弥尔父神呢？果不其然，当继续翻过，下一页就是位女性形象的精灵，四周环绕风雨雷电，坐于上口半开的圆月之上，一脚抬起，同样屈放在月亮上，一脚却悬空于大地之上。 更奇怪的是一手托腮，一手随意搭在翘起的腿上，托着一轮太阳，就是那个双环十字星太阳，目光前视，好像在注视着书外人。不同于太阳神那副图，这幅女神图下面赫然写着三个字，尤弥尔。 艾文默然无语，现如今的高等精灵们明明信仰的是月亮女神艾露恩，怎么回事，这幅明显是精灵女神的画像，为什么写的是尤弥尔？尤弥尔不是第一个巨人吗？还有，如此随意，乃至有些轻佻的姿态，真的是一位不可直视的神灵吗？艾文又怀疑这是瞎编的了。 往后翻了翻，希望后面能有解释，却是没有找到，一时颇为气恼，怎么写书没头没脑的。艾文又往前翻了回去，看看是不是有所遗漏，但还是没有找到关于尤弥尔、太阳、月亮三位神袛的描述，有些扫兴，打算继续读下去，权当听故事解闷，还是一位中古女精灵在讲故事，为什么是女性？笔迹明显偏女性。艾文的手顿了顿，笔迹？艾文又反复看了看那四副画和前面的叙述，一个笔力不济的精灵少女，能画的如此惟妙惟肖吗？难，后加的？看了看纸质，看不出来，墨水也是，只能感觉的出来不便宜，似乎还加持了魔力，为了长久保存？奢侈。 艾文放弃研究，打算继续看下去，以后有机会再去探究。看一位文笔生疏的精灵女文青，力图写出一部宏伟大作，但多是日志之感，不够磅礴，却又生趣。 不过艾文没有能看多少，不是看不下去了，而是珂洛艾进来了，艾文的眼睛就移不开了。 一身素白的长裙，上面尽是雕状花纹，细密整齐，从贴身的肩带一直延续到质感强烈的裙摆，腰部略收，下裙直垂。不像贵妇们的衣橱那么华丽，不像宫廷那般高贵，却是高洁无比，高雅而纯洁，犹如遗世，惊鸿人间。 尤其是珂洛艾没有像往常那样披散着淡金长发，而是在上面小心的盘起了发髻，有一缕发线悄悄的溜出来，贴着小巧晶莹的耳垂滑下来，划到下巴处，飘飘摇摇。 珂洛艾没想到艾文已经醒过来了，吓得赶紧后退一步，眼看就要退了回去，艾文赶紧喊了一句：“你来了。”不知所云。 珂洛艾眨眨眼睛，慢悠悠的走了回来，戴着长袖镂空手套的手，捂住领口，艾文好想说，你用不着捂着，本身就是齐肩半袖长裙，加上也没那么大，看不出来的，不过为了还能活着吃到今天的午餐，没敢说出来。 珂洛艾看了看艾文脸色，挺正常的，白里透红，还是那个小白脸模样，还是一样色眯眯的，看来没事了，放下心来，竖起眉毛，“你怎么在这里，昨晚都没有回家，下午练剑了吗？不会跑这儿来偷懒了吧。我可不是管你，只是万一你出什么事？到时候连累我和父亲受罪。” 艾文要是不知道这小丫头早早就来了，估摸还真会心虚，顺着她的话说道：“嗯嗯，我昨天下雨受凉了，没力气回去，在这边休息了一晚，下次不会了。” 珂洛艾不置可否，哼了一声，“管你，爱回不回，别死就行。” 艾文手捧胸口，作伤心欲绝状，压着嗓子，“你好狠的心。” 珂洛艾一阵恶寒，感觉后颈汗毛都竖起来了，拿起手中一只手套砸了过去，轻飘飘的，被艾文伸手接住，想闻一下，没敢。 珂洛艾绷着一张脸，不说话，走过去伸手就要扯回来，艾文本来想躲，可看着这丫头，没来由心软，放了手。 珂洛艾翻了个白眼，转身快步走了出去，懒得废话，艾文这才注意到，原来这丫头还穿了双高跟鞋，怪不得刚刚感觉高挑不少，还以为是自己坐着的缘故。 艾文看着珂洛艾走了出去，坐着发了会呆，猛然一激灵，她们前面说，白的、红的难道不是练武服？艾文想到斐奥娜和哀弥夜两人穿着同样的长裙，一红一黑，加上珂洛艾，这要出人命了，摸摸鼻子，淡定淡定，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艾文一拍几案，书是看不下去了，不如出去走走，散散心也是好的。 说走就走，心情激动，听见前面帐篷传来的嬉笑声，步履倍轻，十点多钟，太阳正好。 艾文兴致勃勃的走了进去，还特意捋了捋头发，整了整衣衫，主账内三人见到有人进来便停下说话，都看了过去，秋菊春华，各有千秋。 艾文却大失所望，不仅斐奥娜和哀弥夜没有穿，就连珂洛艾都换了回去，穿着那套青色裙甲。不过在三位或好奇、或疑问、或鄙夷的目光中，艾文面色不改，摇摇手，淡淡道：“都在啊，这么早。” 哀弥夜本来想打招呼，手都半举起来了，却见斐奥娜和珂洛艾没有动作，又悄悄折了回去，气氛一时尴尬不已。 就在艾文站在门口，走也不是，进也不是的时候，身后响起了管家老头亲切的声音，“大家都在啊，少爷怎么站在门口。” 艾文呼了口气，转身拍拍管家老头，不错不错，忠心可靠赫尔曼,“老头，一天不见，甚是想念呐。” 管家老头早就习惯少爷平常不着调的样子，平静点头，珂洛艾看的却是气的牙痒痒，油腔滑调。 艾文还要继续调侃一下，却见管家老头面色忽变，盯着自己，皱紧眉头，艾文讪讪收回手臂，笑道：“不碍事，一不小心而已。” 老头却是少见的严厉，语气加重，“少爷。” 艾文连忙对珂洛艾眨眨眼，示意救场，珂洛艾虽然乐于艾文出丑，但这家伙既然求救了，就勉为其难的帮帮他，“父亲，艾文昨天只是生病了，没干啥事。”艾文一听就知道要遭，这丫头这么没默契的吗？ 管家老头啥话没说，一把按住艾文，在艾文逃跑前，一击给打晕过去。珂洛艾连忙上来扶住艾文，面色不解，“父亲，你干什么？” 管家老头摇摇头，叹了口气，“他神魂不稳，体魄不坚。” “啊，怎么会？他那么能抗打，啊不是，我是说，那么皮糙肉厚的。”珂洛艾吐了吐舌头。 “相比魂魄而言。” “不懂。”珂洛艾向来顺风顺水，根本没有什么道坎。 这时斐奥娜也走了上来，一时有些担忧，让你小子一剑开天，这下出问题了吧。“那怎么办？” 管家老头和蔼一笑，“能怎么办,打呗。” “啊？”珂洛艾蒙蒙的。 管家老头揉揉女儿的头，都会盘发髻了，“和打铁一样，百炼成钢，别无他法。” 说着，对斐奥娜半鞠行礼，“还要感谢你已经打晕了一次。”剑客破魔之后，剑气都会有不同差异，在管家老头眼里，就很显眼。 斐奥娜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还礼，还有些不好意思，“您多礼了，顺手之劳，呵呵。” 管家老头点点头，“我先带少爷回去，少爷需要好好调理一阵，这边就多麻烦将军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让彩鹰传信到石堡来就行，暂时就不打扰了。” 斐奥娜点头应是，“好，您放心。” 管家老头随即示意哀弥夜也一起走，打铁还要好匠人。 哀弥夜迷迷糊糊的，怎么回事，怎么听不懂，不过看样子这个小少爷，身体好像不大好的样子，好不容易有一个钱多人傻的主，可别没着落了，起身赶紧跟了上去。 斐奥娜将几人送出大营，以免途中生事。珂洛艾和哀弥夜一起把艾文扶到马车上，马车是斐奥娜让人找来的。管家老头再次与斐奥娜互行一礼，道别而去，想着这姑娘真是不错，将来少爷要是娶了，那可是有福气了。 斐奥娜见一行人远去，也转身折回，还有好多事要忙，有赫尔曼先生在，那小子没什么好担心的。 第一卷 黎明初至 第九章 读书习武，皆难（下） 第九章读书习武，皆难（下） 车辚马啸，骑士无声。 艾文半躺在车厢一侧的长椅上，头枕着珂洛艾的大腿，可惜艾文还在昏迷不醒，当然如果艾文清醒的时候这么做，珂洛艾也许会把他的头拧下来。 管家老头和哀弥夜坐在对面，珂洛艾看了看怀中的艾文，又看了看拧着眉头的父亲，不无担忧道：“问题很严重吗？” “嗯，这些年少爷打磨身体，本就是修修补补，这下好了，还是出漏子了，不过，本来不该这么早的。”管家老头点点头，顿了一下，“主要问题还是在神魂，道心上，就好比一个铁盒子里面装满了水，当水不断增加之时，就会挤压铁盒，慢慢膨胀，直至破裂。” 珂洛艾哦了一声，看着艾文，这讨厌鬼怎么练个剑都不安分，“那还要继续锤炼？不就是加固铁盒子嘛，就不能找到治本的方法吗？” 管家老头表情无奈，“这些年，我和你亚度尼斯伯伯，一直都在想办法，可是心病还需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 珂洛艾有些急了，“那找到那人不就行了。” 管家老头没说话，指了指熟睡的少爷，为之奈何。 珂洛艾有些糊涂，怎么还有人自己找自己麻烦的，再说，练剑练剑，练剑就是了，哪有这么多事？想不明白。 过了一会儿，管家老头转头看向身旁的黑龙哀弥夜，“小娃娃，先不急着盘算魔法塔了，有件新活。” 哀弥夜眼神危险，就算打不过这老头，如果敢骗伟大黑龙哀弥夜的钱，她就要跑路了。看了眼对面，哀弥夜小心问道：“什么新活？不会变卦吧。” “不会，你就当赚外快一样。” “哦，怎么说？” “少爷醒之后，每天练拳练剑，你来。” “凭啥？我又不是来陪练的。” “别急，你每打一次，就有一枚金币。” 哀弥夜眼睛瞬间圆挣，有这好事？ 果不其然，管家老头接着说道：“当然那拳要我满意才行。” 那还不简单，打一个火血小家伙，哀弥夜信心满满，怎么打都行。 珂洛艾一听一枚金币一次，想想可怜的钱袋，连忙说道：“我也可以啊。” 那知管家老头摇摇头，“不行，你下不去手。” 珂洛艾正要反驳，却一时怔住，“很疼吗？” “不只是疼，这次要打的他至少一年之内不会再出问题，要狠，要重。” 哀弥夜算是听明白了，感情是他们下不去手，这钱不赚白不赚。点点头，“放心好了，包在我身上。” 管家老头看出珂洛艾心存疑惑，解释道：“我也不行，如今刚到了问神境，不大稳固，出拳难收，内外天地交汇，容易引起神魂震荡。由我喂拳，只会雪上加霜。”至于为什么是一年，一年之后艾文二十，那位大贤者神神叨叨的说过，少爷二十会有一劫，说不定到时候会有转机，如果还不行，老头就准备打碎这铁盒，散去这一身积水，从头再来，老头相信少爷能撑得住。 虽然已经知道这老头是问神境大宗师，不过亲耳听到，还是颇为震撼，据哀弥夜所知，整个幽暗半岛也就几头老不死能匹敌一位问神宗师，卓尔注定前途灰暗啊，早跳槽早安全。哀弥夜不知道的是，管家老头这个问神境，整个中庭大陆武夫，高过这老头的不过双手之数，再过几年，也许那座最高峰都要挪一挪。 珂洛艾倒是没什么太多想法，理所当然般没有说话，就如同周边的人认为她的剑道之路，会理所当然的登顶一样，珂洛艾也一直认为父亲很厉害，区区问神，需要惊讶吗？对于父亲，不就只是时间问题吗？ 三人各有心思，不再说话。 等到艾文转醒，就看见自己回到了石堡卧室，小侍女爱什正在忙前忙后，清理门窗，个子不够，七岁的个头在同龄女孩子中都偏小，踏着板凳，吃力地擦着百叶玻璃。 艾文说过很多次，让小爱什不要站那么高去忙活，可以去喊其他姐姐来帮忙，只是每次这么一说，小爱什就眼泪汪汪，觉得少爷也嫌弃自己，久而久之，艾文也就任其自由了。 小爱什，是在一个秋天，被外出打猎的艾文从一个丢弃在路边的篮子里捡到的，艾文捡到的时候，小爱什还在咧嘴笑，完全不怕。十岁的艾文嫌弃的撕掉长袍下摆，换掉臭烘烘的尿布，扔给管家老头，就这样，艾文身边多了一个小累赘。也许是知道自己有人养了，不需要笑着讨好别人，小爱什就染上爱哭的毛病，只要珂洛艾一逗，就会睁着大眼睛，水花汪汪的转，让珂洛艾都倍感犯罪，却又贱兮兮的忍不住伸手去逗。 艾文窝在床上，舒服的叹了一声，有些热，摸摸后颈，这老头要造反啊，竟敢打我。这一声惊到了正在努力擦拭玻璃的小爱什，小爱什雀雀的回过头望向床榻，“少爷你醒了。”边说边蹦下来，看的艾文眼皮一跳，那凳子可是和她一样高。小爱什拿着刚刚擦过灰尘的抹布就跑了过来，伸手要去擦艾文额头的汗。 夏日炎炎，窝在被子上，自然有汗，艾文连忙挡住小侍女的手，小爱什顿时一呆，随即有泪花翻上，艾文头疼不已，哀叹一声，放下手来，闭上眼睛。爱什和珂洛艾没一个省心的，感到头上清凉，挣开眼皮，却见小爱什略显吃力地拿袖子在擦，艾文好笑又忍住，别又惹哭了，拍了拍小姑娘头顶，翻身坐起。 小爱什见状，又赶紧跑到衣架旁边去拿外衣，可抱着衣服跑到一半就站住了，呆在原地不动。 艾文挠挠头，“怎么了，又发什么呆。” 小爱什张嘴，说的不连续，“嗯，管家爷爷让我告诉少爷...在少爷醒来的时候告诉少爷，嗯，告诉少爷......对了，让少爷吃完饭，然后下午到武厅等管家爷爷。” 艾文习以为常，点点头，“那就把练武服拿过来吧。” 小爱什往回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少爷不先吃午餐吗？” “不了，少爷不饿，去拿吧。” “哦。” 艾文接过宽大的练武服，束上衣带，坐在长桌前，望向窗外发呆。石墙青青，塔钟音浑，已经三点钟了。 明天早上再去一趟斐奥娜那边，把那本书借过来，闲来无事可以多看看，艾文不知道从今天起，往后一个月，出一趟石堡都成了奢望。 来到武厅，管家老头、珂洛艾、哀弥夜都已经坐在两侧，安静打坐。见到艾文进来，管家老头点头示意，让艾文先坐下，凝神静心。没有说什么，艾文走到一侧，和哀弥夜相距五步坐下，四人两两相对。 过了一会，管家老头睁开眼睛，开口说道：“少爷，从今天起，由哀弥夜来当你的对手。” “可她......” “她只用拳头，不会用武气或者魔法。你也一样。” “好，打拳就打拳，现在开始？” “嗯。” 两人起身，前后站定，老头又补了一句：“少爷，待会哀弥夜打拳可能比较重，你要忍着点。” 艾文不以为然，能有多重。哀弥夜看向管家老头，眨眨眼，再次询问要不要下那么重的手，老头点点头。 艾文哀弥夜互相行礼，拉开拳架，还没等艾文反应过来，哀弥夜就一拳砸了过来，等到反应过来时，拳风已到眼前，艾文赶紧交臂掩面，被一拳正中，打的连退数步才稳住身形。 艾文甩甩手，好家伙，力气真大。哀弥夜还是压着境的，这一拳也就破军境的实力，没有外放武气，如果是破魔境，火力全开，这一拳下去艾文就得半死。 哀弥夜还待继续动手，就听老头摇头说道：“不行，小娃娃，用全力，武气收敛就行，力道和速度没必要压境。” 哀弥夜有些犹豫，会不会打死这位新老板？艾文却是镇定下来，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昨天四场比剑，险些走火入魔，如今身体漏洞百出，这拳头不吃也得吃了，不用老头发声，艾文自己就喊道：“来吧，哀弥夜，就你那拳头不一定能打的动我。” 哀弥夜半眯眼睛，还是看了眼老头，老头想了想，还是说道：“打，打的不够，可是要扣钱的，别担心，我在这儿，死不了。” 哀弥夜一听扣钱，瞬间大怒，面色狰狞，阴恻恻道：“打不动你是吧，让我来教你怎么尊敬前辈。”正好还你那一剑之情。 话音刚落，一拳便已到艾文胸前，艾文身体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眼睁睁的看着哀弥夜一拳砸中胸口，速度根本跟不上。艾文整个人直飞出去，撞到立柱而止，摔倒在地。好一会才一手扶着立柱流纹，缓缓站起，刚准备作死嘲讽两句软绵绵，就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双眼凶狠，盯着哀弥夜。 珂洛艾有些担忧，坐立不安，看看面色凶狠的艾文，看看淡然的父亲，还未开口，就听父亲说道：“不错，就这样，才像样。”然后转头对着珂洛艾，略微低声，“路是他自己选的，只有他自己能走，既然选了荆棘之道，要想登上山顶，就要生生死死，再说，这只是皮肉之苦，不碍大道。” 艾文这会咬着牙不让自己腿打颤，听见老头还在说风凉话，呸了一声，吐出一口血沫，他娘的，何止肉疼，骨头都疼。却是先于哀弥夜摆起拳架，虽然只是个样子货，哀弥夜还是感觉受到了侮辱，血气上涌，虽然这么硬气确实值得欣赏，可这也不是你在我面前邀架的理由，怎么，本公那一拳真的轻飘飘不成？小小火血境武夫，乖乖躺下。 大喝一声，拉开拳架，拳风轰鸣，不快却重。明明没有武气，却压得周身风压四起，扑面锤向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黎明。 艾文尽力稳住身体，咬牙架住拳架，一拳打出，打不过是一回事，出不出拳是一回事，任你拳高一头，也要撕下一块肉来。 然后艾文就直接被一拳从上至下锤到地上，没办法，哀弥夜个儿高。艾文躺在地上，砸的木质地板龟裂，要不是底下关纳德特产青石大砖坚硬无比，艾文估摸着就要被砸进去了。饶是如此，艾文现在也是全身剧痛，感觉骨肉打颤，难以控制，就像不是自己的了一样。 哀弥夜有些心虚，是不是下手太重了，撇了眼那边端坐的老头，还好，没啥动静，后退两步，看着趴在地上的艾文，继续拉开拳势，直觉告诉哀弥夜，别看躺在地上生死不知，这么两拳还是打不倒这黎明小财主的。 果然，地上那人慢慢开始挪动，想要站起来，看起来有些滑稽，哀弥夜却是不觉得，自己那两拳搁一般火血武夫身上，那这么容易就能动弹了。 艾文死命硬撑着，还没有到极限呢，慢慢调整四肢，活动血肉筋骨，一寸一寸站了起来，如同暴风雨肆虐一夜之后的黎明花，曙光来临，缓缓张开，看起来血污满身，异常狼狈，却又顽强无比，向阳而上。我还想一剑快哉千里呢，这才到哪？喘着粗气，再度站直，拉开拳架，形态松散，气意不堕。 哀弥夜深吸口气，第一次以一个破魔境武夫的对敌心态起手，大道羊肠，同道中人，既争高下，又相伴而行。哀弥夜向来看不起那些躺在龙族大名之上，逍遥快哉，混吃等死的同族，他们都快忘了，龙族之所以有今天超然世外的地位，靠的是当年一场场血战，打出来的威名。安逸的久了，就连龙族，爪牙都会生锈。 就先让你小子，再好好体验一下黑龙武夫哀弥夜的威力，收拳入腹，一手在前，半身躬倾，破魔武夫的拳意汹涌而出，四周天地元素开始紊乱，喧嚣。破魔者，拳风所向，如擂神鼓，惊破无数排序在这边小天地间的元素，让施法者如堕凡间，故称破魔。 一拳直崩，如雷划云，拳快于声，瞬间已到艾文面前，艾文却像早就知道一样，提前半息低头迈步，扭身出拳，犹如出剑，后发先至。哀弥夜势在必得的一拳打在了艾文头顶半拳处，堪堪落空，看似半死不活的艾文，却一拳正中胸口，虽然软绵无力，毫无威胁。但刚刚这一击，的确是艾文赢了。 管家老头眼中闪过笑意，想起那个刚刚开始习武练剑的少爷，三年三境，天下少有，就算是珂洛艾，也比不过那会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虽然，后来境界止步不前，但那份意境却是越发深邃了，养剑日久，也许和困在剑中七年有关，那股子意境颇为桀骜不驯，犹如少年反逆，无惧无畏。 所以才能在小龙娃娃的拳威之下，还能破开对方拳意，打出一记拳剑来，且占据上风，相当不易。不过少爷也到极限了，这一拳可要让他难受了，好巧不巧，打胸口干嘛。 哀弥夜脸色涨红，有恼怒，有不甘，有羞涩，还有不爽，一时想不明白，明明半死不活的人，怎么就破开自己的拳势了呢？还还手了，更可气的是还让他打到了，她今天可没具现出本体盔甲，穿的也是练武服。 艾文这时还作死似的把拳头压了压，其实是艾文身体已经撑不住了，刚刚那一拳打尽了最后一点体力，现在强撑着没倒下罢了，脚都有些软。但在哀弥夜看了，就是赤裸裸的调戏了，什么叫恼羞成怒，接下来哀弥夜就让艾文知道了。 哀弥夜一记勾拳直中下巴，打的艾文半仰离地，左手一抡，又抓住艾文领口，止住其后飞之势，右手收拳出拳，再度打在艾文腹部，势大力沉，毫不讲理，打的艾文直接晕了过去。 管家老头等哀弥夜多打了两拳，确认艾文真的晕过去了，才出声道：“今天可以了，已经够少爷受得了。” 哀弥夜一手拎着艾文，一手前伸，手心朝上，说的铿锵有力，“哼，明天继续。” 管家老头从怀中掏出一枚印着卓尔神灵萝丝头像的金币扔给哀弥夜，哀弥夜连忙握在手里，金光灿灿，讨人喜欢。眯起好看的狐狸眼，笑容甜美，完全看不出刚刚暴力的样子，“呐，你家少爷。”说着递出另一只手拎着的艾文。 珂洛艾扶住艾文，脸色古怪，怎么像是海贼强盗一手交钱一手交人的戏码，怎么，不给金币你不交人了？ 管家老头笑笑，对珂洛艾说道：“我已经让小爱什叫人准备好药浴了，把少爷扶回去，泡在药桶里，不然这顿打就白挨了，少爷不得亏死。” —————— 小爱什看珂洛艾有些生气，珂洛艾连忙解释道：“这次可不是我打的，是那个新来的高个卓尔精灵打的。” 小爱什皱着眉头，可爱的脸严肃起来还是可可爱爱的，珂洛艾眼冒红心，好想捏一下，想到做到，伸手捏住小爱什两边脸庞，比划着，捏出一个咧嘴笑来。小爱什恼怒的拍开珂洛艾，语气努力加重，“那你怎么不帮帮少爷，亏得少爷平时老护着你。” 珂洛艾拍拍小姑娘脑袋，作老气横秋状，语重心长似的道：“你还小，还不懂，这架姐姐没法帮，这叫路，说了你也不懂。”一副阳春白雪，曲高和寡的高人寂寞神情。 小爱什可不傻，鄙夷了大姑娘一眼，没再搭理珂洛艾，转身往药桶里加些热水，时间长了，有些凉，少爷半躺在里面都皱眉了。整个黎明领，知道珂洛艾胆小的，除了艾文二姐，就是小爱什了，小爱什可一点不觉得珂洛艾有什么资格说教自己。 艾文一直躺到天色浓墨渲染才睁开眼睛，感觉全身就和针扎一样疼，体魄神魂都不得安生，好像造反似的不听使唤。艾文呼气挣扎半天，也没扑腾出水花来，四肢酸痛无力，张开嘴，声音嘶哑，“人呢？珂洛艾？小爱什？”房间静悄悄的，无人回应。 艾文骂句没良心的，这才一个人哼哼唧唧的呻吟起来，好疼。已经可以预感到之后的时光了，看来，要在这桶子里睡一个月了。别说，这高个卓尔原先没看出来，胸前可是半点不少肉啊，怪不得吃那么多。 就在艾文胡思乱想，以期缓解疼痛之际，听到外边前厅传来开门声，木头吱吱作响，于是赶紧闭嘴，把呻吟声咽了回去。 在里面就能听见珂洛艾的大喊大叫，完全不顾形象，“小爱什！快开门，烫，烫，烫！”然后，一阵小跑声，卧室的们就被打开了。首先，映入眼睑的是个子小小的小爱什，脸色略红，神色紧张，珂洛艾紧随其后，端着一个铁盘，盘子里架着小火炉，上面烤着香味四溢的红肉，勾人馋虫。这小妮子是不是傻，不知道换个木盘子吗？炉火太旺，烧的铁盘子烫手，珂洛艾慌慌张张的把盘子放在桌子上，拿起双手就是吹气，手指通红，一时都没有注意到艾文已经醒了。 小爱什也不知道从哪搞来了湿布，扔给珂洛艾，艾文注意到小爱什有些幸灾乐祸，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珂洛艾可顾不上收拾小姑娘，拿湿布敷在手指上，继续对着吹气，傻里傻气的，引得小爱什又一个鄙夷的眼神，这下艾文确定没有眼花了，是谁把可爱的小爱什都教坏了，家风不正啊，需要整顿。 正要批斗一番整顿对象，毫无淑女样子的珂洛艾，就见珂洛艾也鬼使神差的转头望了过来。珂洛艾原本觉得没什么，但一看见艾文，就莫名有些委屈。 睁着冰蓝色的眼睛，水汪汪的看向艾文，艾文顿时心头一软，无可奈何，就像以前每次珂洛艾闯祸了一样，受不了她这样看着自己，有理也要弱三分。小爱什在一旁噘着嘴，哼，每次都是这样，也没个新鲜玩意，胆小又爱哭的珂洛艾，比我还爱哭。不过小爱什也没什么立场说珂洛艾，小不点姑娘自己不也一样吗?每次挨批评就一副没妈的孩子就要受欺负的委屈模样。果然家风不正，必有渊源。 艾文装作刚刚才醒来的样子，对这一大一小适才的表演视而不见，长期的斗智斗勇已经让艾文下意识的选择装傻，你越理她她越来事，反正他是说不过这两活宝的。 等了十息，才有气无力的开口道：“什么时辰了？” “少爷，晚上九点钟了，这次您又睡了五个钟头。”小爱什连忙回答。 艾文还穿着那套练武服，泡在药水里，时间久了贴着身上，不怎么舒服，“你俩先出去，爱什拿一套衣服过来。” 小爱什上前一步，从旁边取出一套长衣，“早就备好了，少爷，恩，给。” “真厉害，”艾文接过衣服搭在桶边，“先出去，我要换衣服。” 珂洛艾切了一声，白了一眼感觉自己特别聪明机灵的小爱什一眼，“怎么,小爱什还不走，是要伺候更衣吗？可是还太小了哦。”说着还挤眉弄眼的比划着腰，还没腰高的小爱什倍感屈辱，眼泪哗哗的看向艾文，艾文头大不已，只得喊道；“珂洛艾！” 珂洛艾冲小爱什吐吐舌头，转身跳着出去了，还试着摸了摸门框顶，这回合，珂洛艾完胜!艾文感觉这比被哀弥夜往死里揍还要心累，又哄了一会暗自伤神的小姑娘，好说歹说，把小爱什逗笑，哄着出去，这才清净不少。 大小姑娘都没提前面那场问拳，艾文也没说，想问不问，不想说。 等两人玩玩闹闹再进来时，艾文已经穿好衣服，坐在窗前书桌旁了，摊开一本书，默默看着。陌上人如玉，就是不听话。 珂洛艾就有些生气，走过去啪的一声，把书合起来，《与神对话》四字跃于书面，珂洛艾顿时瞪大眼睛盯着艾文。这次就连小爱什也站在珂洛艾一边，瞪圆了眼睛，学着珂洛艾，看向艾文。 艾文自知理亏，竖起一根指头，“就看一会，闲着也是闲着。” “闲着那就去躺着，神魂不稳，还看这些书，早知道都一把火烧了。” “那师傅会伤心死的。” “你......师傅老早就后悔给你看这些书了，你才是伤他的心。” “他才巴不得有人看呢。” “呵呵，我让你看，小爱什，来把这屋里这些个书都收了，搬我房间去。” “别啊，珂洛艾，小爱什别动，我不看了，不看了，你俩别翻了。” 可怜艾文全身酸痛，就连呼吸都有些火辣辣的，根本无力阻止两个铁了心的女人，痛心疾首，面色呆滞，一副被糟蹋了的样子。 其实珂洛艾都不用收起来，管家老头早就想到了，之后从第二天起到练拳结束的近一个月间，艾文都没有机会翻书了。今天只是开胃菜，往后，哀弥夜的拳头一天比一天重，艾文在药桶泡的一天比一天长，昏睡的时间也越来越久，根本没有精力和时间看书。甚至，有时候艾文都会下意识的痛苦呻吟，这在以前都是没有过的，艾文向来不喜欢在人面前流露出软弱痛苦的样子，那样无用且怯弱。 所以，当珂洛艾和小爱什初次听到艾文在醒来之后还会呻吟的时候，都面色如常，默不作声假装没听见，怕他知道她俩知道后就不会再出声，而是死命硬撑着。只是在那之后，小爱什更换药水更加勤快更加小心，深怕时间久了，药效不好，少爷就多疼一分，而珂洛艾私底下更是找了管家老头几次，人生第一次不想听父亲讲那些道理，却又每次在最后沉默，道理不听可以，但人生路就在那里，道理就在路上，堵着一条路，敞着一条路。 有一天，珂洛艾再次找到父亲，两人站在石堡长墙上，并肩而立。长墙青灰间杂，直面群山，高十米有余，底下特地挖通的护城河波流不息，人马难越。 日头渐落，最后的余晖洒在群山间，高大的杉木遮蔽了一切，密密麻麻，似乎想将阳光挡在山外。树木颜色各异，又成群结伴，在黄昏中，关纳德山间似乎被阳光披上了彩妆，一条一条的彩带，环绕山头，婀娜多姿，妩媚动人。 管家老头看了看一身青甲的女儿，又看着每日如此的山间绝色，叹了口气，“我见如此，青山应如是。”女儿真的长大了。 老头在等女儿开口，这事那有当父亲的先开口的，再说了，当父亲的也开不了口。 “父亲，我要去北面。” “嗯。” “您不反对？” “为什么反对？” “嘻嘻，我就说嘛，像父亲这么厉害，通情达理的高高手，怎么会不同意呢？” “那你还让少爷在我这探口风。” “哪有，我才没有呢，是他自己非要问的。” “傻丫头，要去很久的。” “嗯，我知道。” “不后悔？” “啊？什么？” “没什么。” 管家老头又瞟了眼少女身后那把长剑，当年在战场上缴获这把剑时，那群火焰巨人都像疯子一样冲了过来，气势汹汹，估摸着得有百来号，真是吓死个人。 而在老头身后的人却是见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只见一位上身重甲半破的将军面对百余位巨人王亲卫如山大崩般的冲锋，一手扶起大旗，大笑高喊，“来啊，杂碎们，来打死老子。”喊罢竟向后高高抛起头盔，双手持剑，背对着已然竖起的圣女持剑旗，怒吼向前，尸山残旗，大风冽冽，一人冲锋犹如巨兽出闸，亦有万夫不当之势，只身前行，也可挡千军万马。 那场大战，巨人们丢下了他们的王子，丢下了数以万计的尸体，丢下了数百年积累的勇气，仓皇南顾，数十年不敢隔海一窥。那位一骑当千的将军，竟然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坐在到处都是尸体战场上，谁的都有，大口喘气，浑身血污，无人敢靠近。因为他屁股底下垫着巨人王子的头颅，这位豪言中土繁华，皆待我有的巨人王子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了，他的那把佩剑正在被头顶那人把玩。 太阳半落山中，光线一暗，那把剑似乎晃了一晃，管家老头眼神恍惚，回过神来，久久不语。 少女还在思考有什么可后悔的，父亲是不是还是有些生气？ 管家老头拍了拍少女头顶，“这把蠢剑，当年灵气散的厉害，如今被你温养多年，也算有当时一二分风采了，等你剑心通明，它会是一把好剑，好剑当有灵，灵当如其剑。” 剑客破开凝气关之后，都会拥有本命剑心，是武夫剑客分水岭，剑心神通各异，杀力惊人，潇洒不已，却又往往需要好的剑体作为载体，是为本命飞剑，剑在人在，人亡剑断。 管家老头跻身择神关时，却是弃剑不用，选择了武夫之路，一双拳头，再无他物，一身本事全在肉身，打的痛快。神通如何，术法如何，你剑客一剑事了，我武夫一拳了事。 少女薄怒，该死的艾文，“父亲，她叫千手，千手。” 管家老头连忙打哈哈，“对对，你看我，年纪大了老忘事，哈哈。” 珂洛艾没有再说，反正记在艾文头上了，拍拍身后长剑，以示安慰，不知怎么地，珂洛艾能感觉到剑的喜怒哀乐，似乎天生如此，但她自己也不能确定。她只告诉过两个人，父亲说是自己多愁善感，以己心渡剑心，让自己不要瞎想，万事有他在。艾文说的太多，她有些记不清了，只是到现在还记得艾文当时的表情，严肃的很，甚至有些不安，他让她一定不要告诉别人，除了他和父亲，一定，一定不要说。 此时的艾文毫不知情，不知道自己又背了一黑锅，老老实实的躺在药桶中，半死不活，生不如死。 早慧如艾文，受困心魔，剑不得出。天资如珂洛艾，才堪堪在破军边缘徘徊，还需积累。诚然他俩才一个十九、一个十八，大部分人这个年龄，估摸才在炼金，痛苦挣扎。 炼金者，体内武气如烈火，灼练内府，方的真金。 但酒鬼贤者走遍中庭，为何独独在西南偏远之地停下脚步，一停就是十年，悄然无人知。当时，大贤者的名声早已如日中天，凡是大陆有话语之地，便有传颂。 当在黎明领，大贤者已经成为艾文眼中的酒鬼师傅时，曾在酒后与亚度尼斯扯淡道，我这四个徒儿，栀禛小鬼心思最多，是个当皇帝的料，学剑没什么出息，得我权术。 你家女儿，我大徒弟，卡茜，我最得意，学什么都快，我这点本事都让她学去了，就是不学剑。他娘的，老子有一天一定砸了那个什么魔法学院，学什么魔法，剑术不潇洒吗？你说是不是，亚度尼斯？ 同样喝大了的公爵阁下，大声应是，得意不已，问道，那我儿子呢？ 大贤者就像偷腥的狐狸，笑的贼贱。你亚度尼斯以为我为什么待在这儿，难道真的是你家的大雪好喝？ 说着又灌了一口大雪酒，真他娘够劲，好喝。 亚度尼斯追问，那不然呢？ 大贤者已经醉的脸颊通红，摇头晃脑，闻言却是双眼发亮，起身随影醉舞，高举酒杯，欲邀那明月共饮，放声高歌。 何当脱屣谢时去，云见日月出生时。 亚度尼斯不懂，大贤者啥都好，就是有时爱说些人听不懂的，不过这又是日啊月的，想来也不差，哈哈两声，醉了过去。 大贤者藐视的看了眼睡着了的亚度尼斯，酒量不行啊，当什么公爵，行不行啊？指着月亮喊道，见着太阳帮我带一句，别的可以，这喝酒可不能这般，不痛快，不尽兴啊。 我知沧海有遗珠，始见日月合方明。 第一卷 黎明初至 第十章 年少远游 第十章年少远游 八月份的尾巴悄悄摇摆，勾动月亮，弯弯如弓。 桌烛通明，正是饱餐之时，珂洛艾罕见的没有逗弄小爱什，两人坐在一旁默默吃着晚餐，至于艾文，还没有醒过来，小爱什已经让厨房备好新鲜食材，待会醒来再做。 小爱什觉得有些奇怪，插起一颗草莓，放进嘴里，“珂洛艾，怎么了，今天的鹅胆仙贝不好吃吗？明天要不要让厨师长做松露，今天晚上他们刚采回来的。” 珂洛艾停下刀叉，没好气道：“吃完再说。” 小爱什赶紧双手捂嘴，一口就咽了下去，有些急，喝了两口苹果汁才继续开口道：“可别告诉少爷哦。” 珂洛艾没理，拿刀划出一小块鹅肝，插着举起，却是拿着半天没动，盯着桌面发呆。 小爱什一时摸不着头脑，难道今天厨师长大师傅偷懒了？真的不好吃？偷摸割了块珂洛艾的鹅肝，柔柔滑滑，软软的，还是那样好吃啊，有些担心。恍然间明白了什么，啊了一声，又赶紧捂住了嘴，带着些许惊恐和好奇看向珂洛艾，还不住的往下瞅。 珂洛艾不解，往下看了看，什么都没有，疑惑的看向小爱什，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小爱什左右瞅瞅，就跟做贼一样，手靠在嘴巴，小声说道：“你怀宝宝了吗？” 珂洛艾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瞬间涨红了脸，抬手就是一板栗敲了下去，揪住小爱什两边脸颊就往外拉，羞怒道：“你瞎说什么？小小年纪不学好，跟你家少爷尽学坏。” “那你为什么突然不喜欢吃鹅肝了？” “这和怀......那个有什么关系？” “姐姐们都说，女人怀宝宝的时候就会不停呕吐。” “是吗？那和不喜欢吃鹅肝有什么关系？” “你想啊，都吐出来了，肯定也就不喜欢吃啊。”小爱什感觉珂洛艾的脑子笨笨的，这么简单都想不明白。 珂洛艾也不知道，想想好像也是。 “珂洛艾你的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啊？” “我怎么知道？不对，我就没有宝宝，你还瞎说，”珂洛艾双手其上，把小爱什的脸揉来揉去，差点被这小姑娘绕进去，我没结婚呢，哪来的宝宝。“我让你一天听她们八卦瞎扯，我要执行家法。” “你又不是少爷，不是家主，不能行家法。”小爱什话语被扯的含糊不清，却据理力争，绝不屈服。 “哼，我是姐姐不？” “是吧？是！”见珂洛艾眼睛半眯，小爱什聪明的选择承认，虽然老欺负自己，但看在少爷的面子上，原谅她了。 “姐姐怎么就不可以执行家法了？哼哼，受死吧。”说罢，把小爱什拉过来放在自己腿上，很轻，一点不费力，真不知道，这小不点一天吃的东西都去哪了。 “放开我，我要找少爷告状，你又欺负我，才不是姐姐呢，胆小的珂洛艾。”小爱什不断挣扎，效果甚微。 没一会，小爱什颓废的放弃了挣扎，闭紧眼睛，双手抱头，听天由命，却是一直没等到想象中的板栗，怎么地，不会还在哈气吧？完了完了，可怜的爱什。 却是感觉到额头被轻轻一点，指肚子软软的，小爱什好奇的仰起头看向今天怎么感觉都不对劲的珂洛艾，目光探寻。 珂洛艾正不知如何开口，却又听小爱什带着些许哭腔问道：“你不会也是要离开了吧。” 珂洛艾没说话，继续拿手指肚揉着小不点额头，事到临头反而犹豫，如何开口。 “少爷是不会同意的！哼，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和当初珊迪大婶被她儿子接走时一模一样。”小爱什生气了。 “珊迪大婶是个有福气的。” “嗯，当然了，珊迪大婶做的百吉饼最好吃了。” “你这小脑袋怎么长的，是不是多了几个弯？” “总比你少了的好，珂洛艾，你做饭又不好吃，胆小，还好吃懒做，喜欢以大欺小，个子又矮，连自己的剑都比不过，你说你出去干嘛？没人会要你的，你会饿死的，然后被人扔到路边。”小爱什开始掰着手指头数着，边数边说，全然不顾珂洛艾越来越黑的脸色，数完还一脸担忧的看着珂洛艾，好像已经看到了珂洛艾饿的当乞丐的样子了。 珂洛艾中指略收，抵住大拇指，屈指一弹，啪的一声，小爱什求饶不急，只得怨恨珂洛艾不识好人心，眼神幽怨，女子天赋。 珂洛艾又拍了一下，人小多做妖，欠收拾。跟小爱什说什么剑道求心，志在高远，她听不懂，珂洛艾也不想说，万般人有万般活法，孩童自该不同我们。童年就该天真烂漫，年少自当心怀大梦，珂洛艾于修炼一途，便是如此，从不多想，水到自然渠成，刻苦修炼便是。等小不点再长几岁，练剑习武，读书学术，自然有人操心，反正他爱想这想那，不差这一点。 小爱什却是眼珠一转，学着撒娇道：“珂洛艾姐姐，你别走行不行，我以后再也不说你了，克罗拉叔叔做出来的大份皇帝披萨我也分你一半，好不好嘛？” 珂洛艾嘴角含笑，扶起小爱什，让她坐正在自己腿上，下巴挨着小爱什的脑袋，语气温和，“那叫皇冠披萨，不叫皇帝披萨，皇冠是皇帝带在头顶的帽子，纯金打造的，上面还有好多好多宝石，可好看了。” “那让少爷做一个好了，你在家看，我保证不会和你抢的，不过，你要借我哦。” “哈哈，你想让少爷屁股开花吗？姐姐还看不上呢，姐姐我想要另外一个。” “哦，少爷做不了吗？” “没办法呢。” “哦。” 感觉小不点声音越来越小，珂洛艾用下巴蹭着小爱什头顶转圈圈，还是解释道：“姐姐又不是不回来，等我回来，给小爱什带好多好多好吃的，好玩的，怎么样？” 听到这个，小爱什明显高兴不少，想了想，挠挠脸颊，“我想要一个花精灵可以吗？小小的那种。” “当然没问题，这算什么，我到时候带一院子花木精灵回来。” “那你可要快点回来啊，我会留皇帝披萨给你的。” “好吧，记得放好，别又被那只馋嘴彩鹰偷偷吃掉。” “不会了，不会了，我已经教训过大花了，它都知道错了。”小爱什连连摆手，心虚的瞄了眼珂洛艾，那次实在是晚餐有些没吃饱。 珂洛艾笑了笑，伸手拉过餐盘，“好了，赶紧吃吧，吃完去看看你家少爷醒了没有，。” “哦哦，好，你不再吃点了吗？饿肚子可不好受。” “饱了。” “好吧。” 天上繁星闪闪点灯，人间凡火灼灼升烟。 通长的环堡走廊，青石地砖幽静冷清，透过高大过数人的玻璃窗，月亮偷偷的洒进来，泼在其间，点缀在静静竖立的镂空甲胄上，游曳在缓缓呼吸的花草青叶中。管家老头和哀弥夜立于环廊月色中，气息绵长平和，浑圆如意，犹如融入这方小城天地之间。 管家老头双手后负，悠悠然开口道：“小龙娃娃真不常见。” “啊？”哀弥夜不信，这老头可是专业打龙人，别说见过的小龙崽子，就你去满大陆打听打听，那家龙没有倒霉亲戚被打过，这老头不是嘛好人。 管家老头也不急着解释，继续说道：“我这一个月来，看你拳形粗糙，拳法更是稀烂，但一身拳意却是颇有意思，大有当仁不让之风。” “哈哈，还行，还行，一般一般呐。”被一位大宗师说是颇有意思那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管家老头也笑了，是真不错。“怎么，没人教你拳法吗？以前怎么练的拳？” “我可是龙啊，那要别人教我。” 管家老头没搭话，自顾自说道：“等你和少爷南行回来，就跟我练拳。” “不要。” “为什么？我见了那么多龙，虽然大多依仗身体强健，鳞甲坚韧，喜欢肉身搏击，但正儿八经练拳，走这条小道的龙，可真的可以称得上凤毛麟角了，说句大话，我觉得还是可以教教你的。” 哀弥夜没回应，望向黑夜，眼神悠悠。 管家老头也不恼，继续言语，“在我认识的龙族眼中，人类所求的武道，不过是一条蝼蚁挣扎求生之路，于己毫无用处，也不需要。龙族，天生不凡，生命悠久，甚至不需要怎么修炼，随着时间，修为便会蹭蹭上涨，有时间睡睡大觉，收敛钱财，作威作福不好吗？一梦百年，山川依旧。” 哀弥夜有些不满，“睡觉也是修炼的一种。” 管家老头看了一眼哀弥夜，眼角含笑，略显讽刺。哀弥夜只好支支吾吾的承认，“好吧，不过，我们在长眠中确实会增长实力。” “痴长罢了。” “那也比你们人族强，你们人族天生羸弱，根本和我们比不了。当然，你这样的人不算。” “哈哈，那是多少年前了？现在的龙族不是以前的龙族了，人族也不是以前的人族了，居安当思危，龙族的小崽子们安逸太久了，很久没见到像你这样的龙了。” “谁让我没有靠山呢。”哀弥夜一脸哀伤。 “小龙娃娃，听好了，强者，最重要的是要有一颗强大的心，百折不挠，历万难而怀初心。唯一能决定修炼之人攀峰之路的只有他自己的心，人族也罢，龙族也罢，法术也罢，武道也罢，都是求学问己，解惑明心而已。你不做那浑浑噩噩之辈，我很看好。” 哀弥夜觉得老头说这话的时候真的很有宗师范的，和那个说话不算话的老头不一样呢，不过还是弱弱的回了一句：“我不喜欢人类的。” 管家老头顿时哭笑不得，却是问了一句，“那我家少爷如何？” 哀弥夜不置可否，想了想道：“挺能抗揍的小白脸？不对，是非常能抗揍的有钱的贵族小白脸。” 管家老头点点头，能被一头黑龙说非常二词，还是很不错的，以前那群也经常这么说我。“嗯，是很非常。” 沉默了一会，哀弥夜首先出声，脸色明暗难辨，：“你为什么要教我？还有，为什么不告诉小白脸我是龙？” “你是不是忘了问，为什么帮你赚钱了？”管家老头调侃一句。 哀弥夜连忙打哈哈，这可不能搞砸了，以后睡黑不溜秋的洞穴岩石，还是躺在金币大宅中，就看能不能从这捞一波了。“哈哈哈哈，那个是生意，两码事，两码事。” 管家老头摇摇头，“和她一个样。” 哀弥夜很敏感的注意到是她不是他，大为意外，又有些兴奋八卦的问道：“是个龙？” “嗯。” “哪位？好不好看？什么龙？在哪？”哀弥夜一连串问题张口就来，大秘密啊，传说中的打龙人竟然在龙族有个相好的，这消息要是传出去，能让哀弥夜的名声一夜之间传遍中庭龙族，好家伙，打了龙族的人不够，还泡了我们的人，岂有此理。 管家老头却是回了一句:“当年仰慕我的太多了，你问哪个？” 哀弥夜切了一声，看来这次扬名的机会抓不到了。不过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我真的不喜欢人类，尤其是大叔。”哀弥夜怕刺激到老头，就喊了句大叔。 管家老头哈哈大笑，年轻二十岁呢，“我对小娃娃没兴趣，只是看你有些志气，不愿见到蒙尘罢了。你还不知道吧，龙族虽然天赋异禀，但有得就有失，在武道上，越往上却是越难，到达择神之后，龙族反而受限更多，往往会引来天劫加身，灰飞烟灭。” 哀弥夜脸色瞬间惨白，自己一路懵懵懂懂的修炼而来，到头竟然是一条断头路，怪不得没有龙族去修炼武道，可这又是为什么？凭什么？这也是哀弥夜一人独自生存的弊端，龙族的传承虽然大部分在脑海潜意识中，源自龙母提马亚特。但有些事，就需要父母长辈的教诲，比如后来才兴起的武道之路。 管家老头初见到哀弥夜时，就很奇怪，到现在还有龙族尝试这条路，很不容易，所以对哀弥夜一直很赞赏，就像看待后辈一样。 管家老头缓了缓，等哀弥夜稍稍回过神来，这才继续说道：“历史上，不是没有龙族刻苦修行过，成功者却寥寥无几，反而不如老老实实来的安全。” “有成功的？”哀弥夜瞬间抓住自己最想听的，强于同龄龙的拳头，一直是哀弥夜信赖的东西之一，帮助哀弥夜度过无数孤独的时光。 “有。” “你知道？” “嗯。” “我跟你学拳。” “好，不过，我要问一句，你为什么学拳？或者说，你在求什么武道之路？” 哀弥夜沉默。 管家老头又补了一句：“说与不说，都没关系，我都会教你的。” 就在管家老头觉得是不是有些勉强小龙娃娃时，哀弥夜有些茫然，又有些坚定的说道：“我出生时，就没有见过父母，为了不被欺负，为了好好活下去，我拼命的学习一切可以学习的，有时也怨恨，不过现在想想，还要感谢他们，没有他们给予的这幅龙族躯体，我可能连长大的机会都没有。不得不说，龙族先天优势真的是神灵所赐，如果是普通种族，在那永眠雨林的连绵雨季中，我可能早死了。” 哀弥夜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多，说这些干嘛，显得自己可怜？龙族不需要怜悯，哀弥夜也不需要，从该死的那场海战开始，就一直不怎么顺利，各种意外接踵而至，有些情绪失控，看了看旁边，幸好管家老头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哀弥夜这才接着说道：“后来，见到你们打仗，你们和卓尔，看到了武技，武者，我认为这可以让自己更强大，便不断模仿，注视着战场，看着他们厮杀，死去。一来二去，便走上了这条路。” 哀弥夜说着说着有些激动起来，“我要活着，然后强大，成为强大的龙，最强大的龙，名声传遍大陆，让他们知道我很厉害，他们说不定就会来找我，来找我。” “如果你，我是说如果，他们不回来呢？” “那他们应该是被什么事纠缠住了，或者是仇家，他们躲的很远，没有听到有一头黑龙叫哀弥夜·凯尔。”哀弥夜语气慢慢缓和，是在咬牙压抑啊。 龙族生而有真名。 两两无言，管家老头如同听人闲谈般，若无其事，淡淡然道：“知道对于你们来说武道无疑断头路，为什么不放弃，按部就班，依旧会成为强大的龙。” “我说了，不是强大，是最强。” “好大的口气，你说提马亚特会不会为了龙族好不容易出一个知道奋进的龙而失眠。” 哀弥夜无语，提马亚特陛下在上。 “成为最强大的龙，要有心理准备，会死的。” “不怕。” “真是当仁不让啊，龙族竟然要一个小丫头来扛了，提马亚特女士会高兴吧？” “这和龙族有什么关系？”哀弥夜有些疑惑。 “有因便有果，等你哪天站在那里，你就明白了。”管家老头答不对题。 “装神弄鬼，神神叨叨。那你到底会不会？不会藏私吧。” “不会，我和你们还是有些交情的。” “你这么一说，我怎么越不放心了。” 管家老头一囧，不再理她瞎扯，恢复那副严肃穆然的样子，“等你们回来，你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你了。” 哀弥夜决定再信这个骗了她两次的大宗师一回，抬头望见弯弯月钩，心情虽然依旧不怎么好，但终究松了口气，有希望就好，终究能等到月圆不是？ 管家老头还是没忍住，又看了看这头小龙，却是真像少爷，便有些于心不忍，罕见的又多嘴了一句：“其实，慢慢来，只要你不懈怠，即使不习武道，你也能走到前面去的。别忘了，你还是一个空间能力者，那可是近神的领域，要想变强大，成为施法者，不更容易吗？” 哀弥夜仔细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可是我学的很慢，那有学拳快，再说了从来没听说过空间魔法大师，我上那去学？”哀弥夜从小就和皮糙肉厚的雨林异兽打交道，低阶法术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反而不如拳头来的直接了当。所以，虽然拥有空间能力，哀弥夜却只是拿来当仓库用，再说了，哀弥夜一看书本就头疼不已，那些蝌蚪小字比一只地行兽还难对付，还是饶了她吧。 “你这是抱着金山不去，非要去河里淘金？如果神灵有灵，说不定提马亚特女士已经一记神罚劈了下来。” “提马亚特陛下会原谅我的。” “这么自信？” “那可不，每次犯错我都会祷告，我这都祈祷多少回了，陛下总是没有降下惩罚，可见陛下是庇佑她虔诚的信徒哀弥夜的，提马亚特陛下在上。”哀弥夜说着说着坐了一个祈祷手势，以示所言非虚。 管家老头无语至极，这也可以？看来我也是诸神的虔信徒。 哀弥夜好像还在低头祷告，过了一会才抬头，“我跟陛下说了，陛下会保佑我练拳的，直到成为最最强大的龙。” 管家老头看着小龙娃娃没说话，眼神探究。 “好吧，”哀弥夜叹了口气，“学魔法太慢了，对我来说，比练拳慢多了，你看这都几十年了，我练拳都到破魔了，法术才三环，还是个半吊子，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就是练武的命。” “才是刚刚青年的小龙娃娃，你急什么？” “万一他们等不及我呢？”哀弥夜鄹然声调高扬。 管家老头默然无语，天下不仅是父母爱子心切，亦有反哺之情深深沉沉。 忽然说着说着哀弥夜却是转身快步离开了，喊了一句话，头也不回，“不说了，明天还有最后一天呢，早点睡，为了你家少爷，可把我累坏了，老头，你可要加钱啊。” 还有一个万一，哀弥夜想过，却从不敢细想，万一是他们不要哀弥夜了怎么办？没有所谓的仇家，没有泼天的难处，哀弥夜怎么办？大执念即是大道心，亦是大破绽，怀大破绽即有大心魔，不同于艾文，哀弥夜的执念如今乃是动力，可将来一旦爆发，来势汹汹，大河决堤，几无补救之法。 管家老头其实还想再问两句，但没有出声喊着哀弥夜，怕见着姑娘哭。 却是浴血得真魂。 哀弥夜最后一句倒是让管家老头又想起，明天还是要让小龙娃娃下手重一点才好。 其实经过一个月的锤炼，艾文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敲敲打打，又是一个好沙袋。只是明天珂洛艾要走，管家老头想着那就再练一天，这样就没时间伤春悲秋了，明天练完睡上一天，后天一觉醒来，安安静静的坐一会，就会容易很多，也许坐下来仔细想想就没有什么了，毕竟少年年少，有大把时光可以等待。 可怜的艾文，总是莫名其妙的被天降神掌。 —————— 再次从疼痛中醒来，已经不像半个月前那般生不如死了，起码面对餐盘，有了食欲。前一阵，艾文连吃饭的心气都没有，甚至想一直昏睡过去算了，想着这样下去，迟早非要被这高个娘们打死不可。有时被打的狠了，艾文就会在打拳的时候还偷摸找机会打回去一拳，虽然换来的是哀弥夜更加猛烈暴躁的还击，可还是乐此不疲，输了不怕，怕不想赢了。 艾文挣扎着起身，带起一连串水珠，洒到了红黑相间的毛绒毯上，消失不见。不得不说，这来自新大陆南端的高档货色就是不一样，光脚踩上去，软绵暖和，脚底痒痒的。 据说是由新大陆的南庭群岛一种叫海女狸的生物皮毛制成的，光滑柔顺，硝制成型之后更是从不脱毛，光鲜依旧，所以价格及其昂贵。前几天被珂洛艾从斐奥娜那里借书的时候，顺手搞来的，说是还有不少，都是远征缴获的，那群卓尔贵族可真是会享受。 这一个月来，每次醒来之后，艾文都会坐在窗前，即使被珂洛艾和小爱什收走全部书籍之后没书可看，依旧如此。 因为还可以看另一本书，看着夜空星河缓缓流动，完全不同于后面关纳德群山的壮丽雄伟，这面窗口所展现的是初新平原辽阔平缓的一面，蜿蜒如蛇的青樱河从这里流入风暴海，在入海前还打了一个弯，就像女儿出嫁回头望了母亲一眼那般，大陆的女儿嫁给了大海。 夜晚间，无数绿光萦绕在初新平原之上，点点闪闪，如同梦幻。艾文想想，应该到了萤火虫的繁殖季节了，这些小虫努力的发出荧光，吸引配偶，万千萤火齐飞，好像和月亮一起堕进青樱河中，月亮是新娘的红冠，萤火是美人的霞帔。 每当艾文见到这种场景，便会心思犹静，就像和小虫子一起荡悠在天地间，无拘无束。 坐了一会儿，艾文回过神来，便拿起桌上的松露和果饼吃了起来，热的，看来小爱什刚刚来过，咬了一口，开始细嚼慢咽，还是有些疼，食物从嘴里咽下去，五腹六脏好像都在翻滚，如钝刀慢割，小小一口饭却吃的艾文满头大汗，如临大敌。 强忍着吃了下去，不吃就没有力气挨打，更别提反击了，总要堂堂正正的再打中一拳才像话。嘴唇有些干，看了看桌面，没有水杯，壶里也没水，真是的，这两丫头，是不是知道少爷我没力气收拾她俩了，连水都不换了。 刚想着怎么批评这两丫头，就听见脚步声，珂洛艾一定又穿高跟靴了，踩得地砖噔噔响，这丫头怎么晚上还穿，不怕影响别人吗？要教育，待会进来好好说她一说。 人还没进来，就听见谈话声。 先是小爱什软糯的声音，“没事的，我刚刚才进去放的晚餐，少爷还没有醒来，我们进去把茶水和蜂蜜放下就出来，回你房间，没人看得见。” “好吧。” “谢谢姐姐，姐姐真好，谁让今天下边灯笼坏了，我一个人不敢去嘛。” “现在知道叫姐姐了，去拍你家少爷的马屁去，在我这可没用。” “嘿嘿，你这衣服......” “想都别想。” “小气鬼。” “找打，嘿，小魔女，看我降魔指，打出你的原形来。” “啊啊，剑圣饶命啊，哈哈。” 当两人玩玩闹闹的走进来时，艾文就知道小爱什缠着要什么了，是那件雅白的连衣长裙，艾文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已然完全忘记刚刚还想要批评她俩半夜扰民了。 这次更是配上高跟靴，也是白色长筒，显得整儿人高挑出众，都快赶上大高个哀弥夜了。头发再次盘起，扎成小丸子束在脑后，中间刘海齐密，两边则垂到下巴，艾文有些恍惚，那个小小的，爱哭鼻子的人儿已经可以倾国倾城了。 珂洛艾进来第一眼就对上艾文呆呆地目光，有些生气，更有些说不清的得意。这小不点又骗我，还说没有醒，眼睛都瞪那么大了，又不是没见过，大惊小怪。 踌躇一会，见艾文还是那副呆头呆脑的样子，便白了一眼，不过，小爱什还在，就没有抄东西扔过去，咳嗽两声，提醒艾文别太过分了。 在珂洛艾还没动手前，艾文赶紧眨眨眼，左右转头，也咳嗽两声，这才出声，“小爱什，把水给我，我都快渴死了。” 小爱什可是全程旁观，羡慕的看了看旁边的珂洛艾，今天的珂洛艾可真好看，比往常还要好看，我长大了也要穿这件衣服，嘿嘿。听到少爷喊她，连忙上前去添茶水，拿过红瓷茶杯，先放了些许蜂蜜，然后才倒入金菊花茶，这可是小爱什特地打听到的，大婶说了，这样子特别润喉，少爷这几天嗓子一直都是哑哑的。 艾文端起杯子，慢慢啜饮，水温正好，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的飘向那一抹白色，气的小爱什撅着嘴，明明是我辛辛苦苦准备茶水饭点的，少爷真是偏心。 等小爱什长大了，就知道这不叫偏心了。 小爱什哼了一声，艾文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少爷，好喝吗？” “好喝啊。” “哦。” 艾文没搞明白，不过还是凭着直觉，拍了拍小丫头脑袋，“很好喝，嗓子很舒服。你怎么想到的？” “嘿嘿，是科雅大婶告诉我的，说她家克罗拉叔叔经常抽草烟，嗓子不舒服时就拿金菊花泡茶，加点蜂蜜，特别有效。”小爱什一副快表扬我的样子。 艾文微微一笑，就像对妹妹那样，语气轻轻，“辛苦了，小爱什真厉害。” 小爱什顿时笑意盈盈，咧嘴傻乐，小孩子容易哭，更容易高兴，因为没什么事是不能忘记的。 这时珂洛艾冲小爱什招了招手，“好了，我们回去吧，别打扰艾文休息了，他明天还要练拳呢。” 小爱什看了看珂洛艾，又抬头看着艾文，有些不想回去。 艾文余光看到珂洛艾做了个威胁的手势，挑挑眉，把到嘴边的话又改了，“是啊，你不是要和珂洛艾姐姐回去看衣服吗？我也累了，待会吃完就要睡了。” “好吧，那少爷快点吃吧，我和珂洛艾姐姐先回去了。”听到衣服，小不点立马换了副表情，跑到珂洛艾身边，托着珂洛艾往外走，顺便摇手跟一脸不敢置信的少爷说再见，见衣忘义？ 目送两人出去，艾文有些意犹未尽，这般风景下次见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摇摇头，把那白色身影从脑海中赶出去，现在那有空闲想这些，自嘲一笑，即使你想娶她，那你也要有资格啊，未来的大剑圣，怎么也要配个大剑圣吧。 年少总是一厢情愿，想着为另一个人好，可是喜欢就是喜欢，毫无道理，哪有什么配不配，你不说，谁知道，你不问，怎么知道她不愿意？ 艾文咬着牙吃了两口果饼，便只顾喝茶，清香扑鼻，口齿余香，好不闲逸。闭上眼睛，想起在黎明要塞里听过的曲子，那些姑娘的嗓音真好听，莺环雀鸣，还有老泊子拉的曲子都能让那些鸟儿绕树三扎，盘旋不去，可惜啊，好久没听到了，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多去找大姐借点钱，多去几次的。 就在艾文难得闲躺一会的时候，门被悄悄打开了，有人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艾文太放松了，以致毫无查觉，直到关门声响起艾文才听见，瞬间吓出一身冷汗，弹跳起来，伸手抽过斜依在桌旁的长剑，指向门的方向，身体因为紧绷而差点摔倒。 扶住椅子，看到来人是珂洛艾，手里还提着靴子，艾文哭笑不得，“鬼鬼祟祟的，该不会是要行刺我吧。” 珂洛艾翻了个白眼，“杀你还用的着行刺，我正面一剑你都躲不了，哼。” 艾文挽了个剑花，将南北收回鞘中，置于书桌之上。这会就她一个人，即使还穿着那套白色长裙，艾文也没敢多看，平时就打不过，何况这会，妥妥的挨揍。“怎么了，小爱什睡了？” “嗯。” “你不会又闯祸了吧？” “呵呵。” “呵呵。” “我明天就走了。” “啊？” 珂洛艾看着没说话。 艾文又说道：“哦，明天就走啊？” 珂洛艾点点头，“所以才来和你说一下。” “嗯。” 然后长时间沉默，两两无言。 艾文咳嗽一声，嗓子还是不舒服，有些哑，“东西准备好了吗？老头知道吗？” “嗯，知道。” “那就好，路上记得小心。” “嗯。” 艾文忽然骂了一声，“大爷的，你去了可用心学啊，早点成剑圣。” 珂洛艾嘴角弯起，轻声道：“怎么感觉就像剑圣是我家的一样，说是就是了？” 艾文瞪大眼睛，表情夸张，“不是吗？” “我会尽快的。”珂洛艾也做了一个鬼脸，俏皮可爱。 艾文挥挥手，“赶紧出去，再不出去说不定我就反悔了。” 珂洛艾先是有些生气，而后神情犹豫，银牙轻咬，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没有出去，反而像外面瞅了瞅，侧耳听了一下，眼珠乱转，就像做贼一样。是准备偷东西吗？ 艾文有些慌，这种情况，好像是那啥？是接受呢？还是接受呢？甚至紧张的手心冒汗，就连无时无刻不在折磨自己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珂洛艾确定外面没人，松了口气，才转过来看向艾文，却见艾文整个人有些紧张兮兮的，甚至好像有些怕？珂洛艾满脑门的问号？我这么可怕吗？又在做什么妖，怎么，我这身衣服他不是挺喜欢的吗？带着不解，珂洛艾往前走了两步，艾文往后退两步，珂洛艾顿时满脸黑线。 珂洛艾恼怒的大步向前，艾文想继续往后退，却是撞到了桌子上，一脸慌张，我还没有做好准备，这样会不会太突然了。 珂洛艾一把把艾文按在椅子上，狠狠的瞪了一眼不识好歹的人，说了句，“乖乖坐好。” 艾文机械的回答：“哦。” 珂洛艾更加生气，变成木头了吗？转身走到厅室中央，站在海女狸地毯中间，贵气厚重的红黑毯子上，珂洛艾光着脚丫，穿着白群，犹如雪立梅，侵人心弦。 虽然不知道这丫头要干什么，但肯定不是要侍寝了，艾文反而放下心来，松了一口气，想着却是又有些可惜，却安心多了，差点以为珂洛艾被魔鬼附身了。 艾文摆正椅子，向后仰去，让椅子斜靠在桌子上，望向房屋中央，眼眸若星，全是白影。 珂洛艾忽然脸色变得平静起来，显得端庄淡漠，眼帘半垂，如同神灵俯视人间，清颜白衫，若仙若灵，一下子拨动了艾文的心。珂洛艾慢慢双臂平举起来，腰身侧转，裙摆欢动，单腿踞立，竟是翩翩起舞来，艾文觉得这一个月的打挨的值了。 长发侧垂如瀑，翻飞若缕，神色娇娇，是那谪仙惊入人间。轻盈有如春飞燕，态骄却似桃初粉，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举止有幽兰之姿，眉眼有羞月之情。灯火通堂，不及眼前人照我心亮，萤火作伴，全是美人衣间笔墨。 珂洛艾习武日久，显得身体格外修长匀称，穿上略紧身的长裙，平常被甲胄掩束的身材完全舒展开来，没有斐奥娜那般充满诱惑，却也凹凸有致。跳起舞来，什么动作都能打得开，一股迥然不同与其他女人的气质，如菩萨低眉，让艾文看的飘乎乎的，浑然忘我。 一舞完毕，珂洛艾还不忘做了一个半鞠礼，抬头却见艾文毫无反应，很是不满，走了过去，一脚踏在椅子上，把艾文连椅子踏正，相当强势的说道：“喂，艾文，我要走了，想着你没为难我，才跳支舞给你看的，怎么老走神？我可是和斐奥娜姐姐辛辛苦苦学了半个多月了，下次再也不给你跳了。” 艾文这才知道，原来她们三个那天是在讨论这个，珂洛艾想让斐奥娜教她的是舞蹈，而不是练剑。 “我后悔了。” “什么？”什么后悔了，莫名其妙。 “我说我现在后悔同意让你走了。” 珂洛艾连忙往后跳了两步，警惕道：“哼，你后悔也没有用了，你可是黎明之子，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艾文没接话，起身往前走来，这会却是艾文向前走，珂洛艾向后退，很快珂洛艾就靠到了门上，艾文欺身上来，双手撑住门扉，把珂洛艾环在中间。 “你要干嘛？我可告诉你，你敢乱来，我就打死你。”珂洛艾握着两个拳头放在胸前，以示武力。 可不知道，这番神态却是可爱诱人至极，艾文恍惚间差点亲了上去，费了好大劲才忍住，却是一改常态，神色平静，甚至有些冷漠，嘴唇慢慢靠近珂洛艾耳边，珂洛艾见艾文这样子，又变得胆小，爱哭，眼睛充满委屈，轻轻说道：“你混蛋。” 艾文却没有更近一步的动作，只是同样轻轻说了一句，“我决定了，无论你跑到那里去，我都会把你逮回来。你是我的。” 珂洛艾一下子就把艾文推了开来，转身就跑了出去，不知道是不是艾文贴着耳朵说话的缘故，珂洛艾耳后通红一片，竟有晶莹之感。 艾文本来就是半伤之人，那受的了珂洛艾这一推，连退数步，倒在了地毯上，一时半会竟然挣扎不起来，看着珂洛艾的靴子还在头旁边，哭笑不得，干脆大字一躺，在珂洛艾刚刚跳舞的地方眯眼休息。 那天珂洛艾说要走终究还是影响了艾文的心境，这会儿却是好了很多，同样是夏天的晚上，今天却比在钟塔上暖和多了，没一会就呼吸平稳，嘴角勾起，憨憨入睡了。 第二天，等艾文被小爱什唤醒来，太阳已经朝气蓬勃的挂在东面了。 珂洛艾已经走了，小爱什眼睛红红的，说珂洛艾早上还是来了一趟，说是有东西拉下了。艾文转头看去，却见那双白色高跟长靴静静的放在桌子旁边，椅子正面对着窗口，可惜艾文没有看到桌上有书信，一时有些孤寂之感，想要南行的念头瞬间浓烈至极，填满心腔。 当艾文找到管家老头时，提到自己今天就想南行，老头没有说话，只是仔细盯着艾文看了看，还摸了摸头顶，这才点点头，对一旁的哀弥夜说：“看来今天你是赚不到了。” 哀弥夜大为不爽，对艾文一阵批评，说为了个女人就要放弃，真是丢人。艾文没理她的胡说八道，自家事自家最清楚，既然剑心已安，何必自找苦吃，艾文又不是受虐狂。 管家老头一拍艾文肩膀，说道：“小心行事，别忘了还有很多人等你回来。我们不可能把你们一直拴在身边，但记住，相比活着，什么都不重要。” “好了好了，你不会对珂洛艾也这么唠叨吧，我可是很在意这条小命的，你还不知道？这边的事，暂时就麻烦你和斐奥娜了。” “大胆去吧，我们这些老头不就是你们的后盾吗，是家所在。” “煽情啊，我都快哭了。” 哀弥夜看着这一幕，前面那个丫头可是哭了呢，这就是家人吗？哀弥夜想着想着，发现明明在人群中间，却感觉冷冷清清的，低头数着手指，一个，两个，三个。 当日头稍稍西移之时，青石城堡门口，站着老人小孩，小孩望向已经远去的身影，使劲挥手，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少爷说了，以后少爷出去了，这个家就交给她和管家叔叔了，爱什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已经七岁了，不能哭的。老头却是含笑不已，雏鹰就是要经历风暴的，真希望有一天看到少爷的剑道是何种风采，是不是可以和最高处的那把剑谈上一谈。 而越行越远的两人，都没有回头，年少远游，意气风发，尚不知何谓乡愁。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他日若遂凌云志，敢让尽低眉。 第一卷 黎明初至 第十一章 扬帆了 第十一章扬帆了 当两人纵马来到息风港口时，斐奥娜已经等在那儿了。 因为临近风暴之海，沿岸气候变幻莫测。雨季未去，如今上空已不复刚刚晴朗明媚的样子，乌云正在集结，从海上缓缓飘来，日光半透而过，如金鳞密布。 艾文牵马走到斐奥娜身旁，斐奥娜还是那一身红色制服甲胄，让艾文想起那次在后面听她们谈话时，珂洛艾要了白色，哀弥夜是黑色的，而斐奥娜依旧拿了红色，看来她很偏爱红色，不知道那件红色衣裙是什么样子的，斐奥娜穿上又是什么样的风景。 暴雨欲来，大风满楼，吹的斐奥娜的长发向后肆意成缕，吹的高挺的鼻尖略显红粉，艾文先是歉意的说道：“让你提前准备，麻烦了。以后这边有什么事，或者需要什么，你都直接和老头说。另外关于工匠，传信彩鹰已经回来了，暖风要塞那边会在下月中旬送过来。在入冬前，得先建起房屋御寒，事关重大，拜托了。” 斐奥娜明显对艾文消极逃工表示不满，“你这小子，也知道事关重大啊？就这么走了，我还以为你都忘了呢。” 艾文耸耸肩，嬉皮笑脸道：“能者多劳嘛，姐姐这般厉害，那还需要小子我在旁边凑热闹。” 斐奥娜先是左右看了看，哀弥夜正混在那群卓尔俘虏里边，周边士兵的注意力也都被这群风姿绰约的女精灵所吸引，没人注意这边。这才脸色一变，不再板着一张脸，一把揪住艾文耳朵，扯了过来，“怎么？在家被打了一个月，是不是感觉自己很厉害了？” “疼，疼，哪有，这不多日不见，一时情不自禁，下次不敢了。慢点，真的疼。”艾文明智的选择了屈服。 斐奥娜也就一说，本来还有些担心这小子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看来多虑了，还是那个小无赖，说了一声，“知道就好。”担心时间长了被别人看见，便放开了手。 艾文赶紧伸手揉揉耳朵，装的可怜兮兮。 斐奥娜顿时气笑，没搭理他作妖，而是指着一艘大型战舰，“呐，利维坦号，你们此行乘坐它过去。” 艾文看着海面上静静雌伏的巨兽，银白色的庞大舰身，粗大笔直的炮管，舰舷一侧刻画着许多旗徽，黎明舰队历来有在舰身刻上该舰所击沉的敌舰旗徽的传统，那五枚硕大的徽章，原本都属于卓尔海军的主力战舰，如今刻在上面，无不彰显着这头银白巨兽的统治力。 “尽管不是第一次见到了，还是如此具有冲击力，这是你的战舰吧，开它去没事吧？” “怎么?他们还敢打是不成？你怕什么，我们是送俘虏回去的，又不是打仗。”斐奥娜白了艾文一眼，想啥呢？ “我怕什么，我是怕南边那群家伙怕了，还以为我们又要讨伐他们了。” “没什么，黎明长子的第一次远行，就当是我们海军送行了。” 艾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还以为斐奥娜只是想震慑一下南边，让他们不敢做小动作。猛然听说只是为他南行，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好像从小到大这是第一次吧。 斐奥娜却是英气风发，拍了一下艾文，颇为豪气的说道：“我也估摸到你为什么去南边了，虽然想不明白，不过看在你打赢那三场的份上，暂且寄希望与你，可别再让我失望了。” 艾文虽然被俊美人如此说，听着高兴，但是却不大明白什么意思，什么叫暂且寄希望，寄什么希望？我们以前又没见过。不过这个场面，艾文也不能冷场，也学着豪气的样子，“好，就将你的希望寄托与我吧。” “说好了，可得说话算话。” “说好了。” “那你后不后悔没说实话？” “什么？” 斐奥娜不语，嘴角含笑，艾文恍然大悟，看了看红色长裤下的大长腿，悔恨不已。 忽然艾文想起一个问题，好奇问道，“那本书你是哪来的？” “珂洛艾拿走的那本？” “嗯，就那本所谓的大陆通史。” “缴获的，从一个海盗船上，看着厚实就拿来压箱底了。” “哦，你没看过吗？” “看了两眼，不感兴趣。” 艾文眼见问不出什么来，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转而说起了剑道，“你都破魔境了，怎么一点本命剑心的痕迹都没有？” 斐奥娜撇了眼艾文，然后闭目不语，双手拄剑，身朝大海。 艾文以为问了不该问的，正有些过意不去，准备道歉说软话时，却见斐奥娜突然拔剑刺了过来，剑光之快，避无可避，直直刺进艾文心脏。艾文怎么也没想到，会被斐奥娜一剑穿心，她是谁的人？这么快就有人要动手了？惊愕之下低头望向心口。只见剑身光晕流转，金色剑气如水般附着其上，从斐奥娜身上流进艾文心间，却没有血从伤口流出。 艾文伸手摸了摸胸口，按了按，不疼。疑惑不解，抬头盯着斐奥娜，目光狠洌，如同恶龙。斐奥娜却没有被吓到，对艾文等她解释的眼神视而不见，反手将剑轻轻拔出，收回鞘内，而环绕在斐奥娜周身如日光般的金色剑气也随之慢慢撵回体内，消散无踪。然后周遭突然传来士兵轮岗的交接声，工人搬运重物的号子声，卓尔精灵兴奋的交谈时，艾文猛然醒悟，原来刚刚连时间都停止了，这就是斐奥娜的剑心。 艾文摸着心口，睁大眼睛，仔细看着斐奥娜，简直不可思议，那一剑明明刺了进来，甚至都凝固了周遭时间，为什么我却没事？得给我个说法，刚刚可是吓死我了。 斐奥娜却如若无睹，直到艾文瞪的眼酸，福至心灵的换了一个委屈巴巴的眼神，斐奥娜才嫌弃的说道：“刚刚明悟不久，还不稳定。” “那你还拿我练剑？万一你失手咋办？” “不会伤着你的。” “你怎么知道，又不是砍你。” “我的剑，我当然知道。” 艾文说又说不过，打更是没有希望，这都有这般逆天的剑心了，差距更大了。无奈之下，蒙头生闷气，双臂一环，不再搭理她。 过来一会，还是艾文好奇的紧，忍不住又问道：“叫什么名字。” 斐奥娜闻言做出一副沉思状，好像根本没起名字，艾文暗骂暴殄天物，天下有几把剑能让时间停滞的，你居然都没有想好名字？这么念叨着却是也想起了名字，叫什么好呢。 艾文绞尽脑汁，灵光一闪，“叫日晷吧，你刚刚使剑时剑光就像日光一样拘住了时间。” 斐奥娜摇摇头，“它说它叫克莱荻亚，什么是日晷？” 艾文不死心的劝道：“日晷啊，就是指用太阳规定时间的某种仪器，说不定是太阳神的呢，怎么样？不错吧，比那个什么克莱荻亚好多了。” 斐奥娜嘴角勾起，分为迷人，眨了眨眼，“剑心，会自己起名的。” 艾文一愣，这个自己还真没经验，看来是推销不出去了，珂洛艾那把千手，还是艾文拐弯抹角让珂洛艾发现的名字，她就很喜欢。 这时，利维坦号上突然传来号角声，短促有力，该上船了。女卓尔们兴高采烈的排队等待快艇，开始分批登上巨舰，利维坦号太过庞大，息风港口暂时无法停靠。艾文看到哀弥夜混在队伍里，趾高气扬，保持着卓尔公爵的矜持。 斐奥娜看到这副场面，不由嗤笑一声，“她们还能这样回去几次？” “没几次了，我甚至怀疑幽暗半岛迟迟没能攻下，是不是另有所图？” “谁知道呢。” “嘿嘿，等我到那边，给你找把好剑来，你这把剑承不住的。”艾文试探的说了一句。 “嗯。”斐奥娜没有拒绝。 大雨已经在远处倾盆而下，犹如飞流直下，堕入海中，给人以极强的压迫感，海浪开始翻滚，一波一波的打了过来，越来越大，越来越高。 海军增加了好几艘快艇，才两百多人的俘虏队伍很快就运完了，剩余一艘快艇孤零零的等在岸边，到了告别的时候了。 “我走了，一切拜托了。”艾文行了一礼。 斐奥娜还礼，“嗯。” 言罢艾文便转身跳到快艇上，挥手作别，驾船的水手早就看到岸边站着的两人，这个小子就是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个半夜在将军帐篷里的男人？看着也就那样，小白脸一个，将军怎么会看上他，不信，万万不信的。 斐奥娜也挥了挥手，这小子最终还是没说。 艾文随快艇前行，越来越接近利维坦号，相比之下，竟渺小如砂砾。 当暴风雨席卷过来时，利维坦号正好起锚，迎着汹涌波涛，如重骑撞阵，破阵而去，艾文·黎明，扬帆起航。 在甲板二层舰岛房间内，艾文听着雨点噼里啪啦的击打声，缓缓打开那本大陆通史，屋内没有红袖添香，窗外却有大海为伴。 艾文想起十五岁的时候，有一次无酒不欢的师傅忽然戒酒三天，焚香沐浴，束发更衣，在那座湖中小筑整整呆了一天一夜，都惊动了老爹。当脸色憔悴的大贤者在从屋里出来时，吓了众人一跳，明明进去的时候还是油光面目的，出来咋就如此消瘦了，这事还吓得珂洛艾半个多月不敢靠近师傅。 其他人都不知道，酒鬼贤者出来后，对老爹和管家老头说了一句话，艾文这小子，二十有大劫，是龙是虫，能不能像那大鸟，三年不鸣，鸣则惊人，就看这一遭了。 所以老爹和管家老头都在等，艾文出生于十九年前的第一场雪中，现在是八月末，还有一年零一个月。 而艾文却偷偷看见了师傅藏起来的那张纸，有一句大劫在南，玄螭向死而生。艾文只能看得懂几个字，酒鬼师傅偶尔心情好的时候才教他几个方方块块的奇形字，在南，死，生。 这件事艾文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不想让老爹他们担忧，所以也不会告诉斐奥娜。少年并不觉得不公，他很喜欢老爹，姐姐，弟弟妹妹，珂洛艾，老头，师傅，还有那些坚毅不屈的黎明人，唯一有些不能释怀的是没有见过母亲，世界生我于此，我已颇为欢喜，足以慰藉良多。 这趟南行，就让他自己一个人迎接所谓的命运之劫，或许死，或许生。我之剑心，十年一磨，我之剑道，九死未悔。 咚、咚、咚，几下敲门声把艾文从沉思中唤醒，抬手轻轻合上书本，起身去开门。 透过猫眼，艾文看见是位海军士兵，白色制服相当显眼，便打开房门，静静的看向年青士兵，等待他说明来意。 年青士兵看到出来的人如此年轻，甚至比他还年轻，却带着上校肩章，一时有些诧异。仔细看了两眼，黑发黑眼，只听说是位上校，没想到是公爵长子，立马行了一个军礼，略显激动，“上校，有位卓尔俘虏，自称公爵，说是要见你，夏佐舰长让我来问问你。” 艾文回礼，知道是哀弥夜找自己，不过听到夏佐时还是有些惊讶，这胖子不是在补给舰上的吗？“麻烦带她来见我，还有，你说的夏佐舰长是夏佐·班杰明吗？” “是的，上校。” “好，谢谢，麻烦你了。” “这是我的荣幸，伯爵阁下。” 艾文顿了顿，回了一句：“这也是我的荣幸，士兵。” 年轻士兵啪的又行了一礼，却是贵族礼节，才转身离去。 艾文有些惊讶，笑了笑，有意思的士兵，也转身回到房间，门没有关，就这样敞开着，等待哀弥夜过来。 等到艾文又往下继续看了几页，看到巨人联合矮人建立了中庭大陆的第一个帝国，巨人—矮人联合王国。 算算时间，距现在已经八千年了，按照现行的纪元表来说，是纪元前六千年，真是久远啊。 时间的洪流把一切都冲刷的干干净净，很难想象一个囊括中土，北原的庞大帝国曾经就在现在这边土地之上，祭祀他们的神灵，欢庆他们的节日，祝福他们的皇帝。 偌大的中庭世界，在如今被分为中土，北原，新大陆三块。中土最为富饶庞大，是文明的摇篮，世界的中心，现在却是诸国林立，种族混杂，争斗不休。残喘在北边冰原上的巨人，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重温旧梦，君临中土。 而在百年宗教战争时期南迁的人类，则发现了一片从未曾涉足过的新陆地，人们称之为新大陆或南大陆，这就是新庭帝国所在地，为了表达帝国的辽阔和强大，新庭人称这片新大陆为新庭或者南庭。 世事变迁，中庭大陆见证了一个个种族的兴起与昌盛，也目睹了他们毁灭时的癫狂和绝望，每当读到这些地方的时候，艾文都会不寒而栗，曾经的他们会不会是人族的未来？如果是，该何去何从。 师傅的那些书，还有这本通史，每一本每一页每一个字都在告诉艾文，人类和曾经的巨人，精灵在社会本质上没有区别，依旧是皇帝统领大贵族，大贵族统领小贵族，小贵族统领平民、奴隶，哪怕是在黎明领，也是如此。人们期望贤明的君主，痛恨昏聩暴戾的皇帝，就像祈求上天的仁慈一样，希望主子们能留两块骨头。 艾文多希望自己当时没有那么强的好奇心，非要去探究那些离经叛道的书，作为统治阶级的一员，他可以安安稳稳的成为新的黎明公爵，做一个贤明的，民众期待的艾文·黎明。 那些歌功颂德的史诗，那些宏伟壮丽的篇章，在告诉世人，在告诉天下人，血脉生而神圣，帝皇生而为王，王朝生而伟大。他们操纵着历史，悄悄在每个人心头种下名为神灵的魔鬼，这头魔鬼说，一切由我决定，我说要有光，世界便有光。人们匍匐在神灵脚下，接受注定的命运，高贵、低贱、富有、贫穷，都是神灵的奖励和惩罚。当有人不满想要抬头时，魔鬼就会大喊，神灵不可直视，跪下。 但恐吓终究不及死亡，当死亡的威胁来临，人们就会反抗。过去，巨人战胜了异兽，精灵击败了巨人，半兽人击垮了精灵，人类驱逐了半兽人。 现在，新王斩下旧王的头颅。 当人们开始反抗时，旧魔鬼就会现世，恐吓所有。当人们成功时，新神灵就会现世，端坐高处。 周而复始，似乎无穷尽。当新神灵的后代变成新的旧魔鬼时，人们不会埋怨曾经的新神灵，只会咒骂新的旧魔鬼，然后等待新的新神灵诞生。 每当艾文想到这里，心里的心魔就会咆哮，就会低语，成为新神灵没什么不好，领民会欢欣鼓舞，父亲姐姐会欣慰安心，你的剑会拨云见日，你想得到的都会静静等你，到时你能做很多。只是现在你还太小，等你成为新神灵，再去改变不急，那时人人都会顺从你，没人会反对你。 艾文犹豫过，挣扎过，想过安稳些，那样大家皆大欢喜，多好。那些困扰多年的心索就会寸寸崩碎，领民们会拥戴我，我的剑也能登峰造极。 但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艾文，那样，你就不是你了，你就是那个最大的心魔了，等你坐稳王座，你就是你鄙视的神灵，你就是你厌恶的魔鬼，再也不可能下来了，你会甘之若饴，会高高在上。即使你想下来，你的战友，你的领民，你的士兵也会不同意，想下也下不来了。你的剑也开不了天了，它会是天底下最高的那把剑，可一辈子都在在天底下，底下。 那个声音是什么，是酒鬼师傅酒后后悔到哈哈大笑的不甘，是小爱什在路边篮子里不知人间悲苦的笑脸，是递送抚恤时父母妻儿故作坚定的嘴唇，是三十万户人家孩童懵懵懂懂的眼神，也是未曾见过的母亲的心愿。 老爹说过，母亲曾经种过一棵许愿树。 我叫艾文，母亲取得。 记住名字，我便记住了自己，知道路在何处，其虽漫漫，吾必求索。 我也许做不到师傅书中所提到的天下大同，百姓安居，皇帝成为历史，人人皆是主人。但我想试试，至少让黎明家，让黎明领的人，不再因为低贱而贫穷，不再因为血脉而自卑，不再因为私欲而流血。 艾文·黎明之心，愿人人觉得人间尚可，大雪好喝。 第一卷 黎明初至 第十二章 小剑心 第十二章小剑心 等到哀弥夜一脸不满的跟着年轻士兵来到甲板二层舰岛时，艾文正读的津津有味，原来巨人和巨龙在上古时期就争斗不休，怪不得向来不参与世俗的巨龙却对北方的巨人战争乐此不疲，那个叫苏尔米尔的巨人真是勇气可嘉，竟然向龙族公主求爱，关键是求爱不成居然干起了绑票的勾当，等到龙族那些瞌睡虫发现公主不见了，大发雷霆前去要人时，娃娃都有好几个了，结果就是两族延绵万年的爱恨情仇，这梁子结的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是该说苏尔特尔痴心一片，爱美人不爱江山呢，还是说他被美色冲昏头脑了呢，与龙族无休止的斗争极大地削弱了巨人的实力，为后面巨人帝国的覆灭埋下了种子。 艾文在想苏尔特尔如果知道结果，会后悔吗？不过，从无数的故事中来看，苏尔特尔们都后悔了。你看，在那巨人的史诗中，那头巨龙公主就是带着剧毒的诱人苹果，是祸害，是罪人，没有一段话问过公主是自愿还是被逼，无关轻重。 年轻士兵敲了敲门，或许是因为声音不大，被雨水声遮住了。哀弥夜和年轻士兵等了好一会，却还是见艾文盯着桌面毫无反应，士兵还好，哀弥夜却不干了，直接上去咚咚两声，敲得铁门摆动不已，艾文这才惊醒，转头发现哀弥夜和年轻士兵已经到了，哀弥夜还怒气满满的看着自己。 年轻士兵本来阻拦不急，还担心艾文会发火，毕竟贵族都比较注重礼仪，可谁知艾文不禁没有表现出不满的样子，反而向他俩道歉，“看的入迷了，没注意，不好意思。” 年轻士兵连连摆手，示意无事，哀弥夜却是哼了一声，不大领情，从船仓底部闷闷的小房间一路走来，到了甲板上还淋了一场雨，心情自然不大好，哀弥夜觉得艾文作为老板，很不合格。 艾文也没在意，反正身边这些姑奶奶自己都习惯了，不差多一个哀弥夜。年轻士兵却不这样想，临走时奇怪的看了看艾文和哀弥夜，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好这口啊，你别说，这个淡紫皮肤的卓尔确实好看，气质也不同于其他卓尔，一直表情淡淡，加上身形修长，显得颇为高贵冷漠。这样一位美人儿，却是让人没脾气。 艾文明显看到年轻士兵想歪了，却没有解释，人生之长，多为过客。 哀弥夜等到人走了，便大大咧咧躺到床上，“到底是中庭有名有姓的大贵族，出门历练一番都有这般大舰护送，还有大大的床，大大的房间。” 艾文笑了笑，“怎么？想暖床吗？” 哀弥夜眼珠一转，摆了一个妩媚至极的姿态。侧身躺在床上，一手撑头，一手撩拨黑色长裙，映出长长的秀腿来，白色丝袜若隐若现，舌尖轻探，舔舔上唇，诱人犯罪。 艾文装出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伸手去解军装扣子，嘴里念叨：“先说好，你情我愿，我可没钱。” 哀弥夜见这小家伙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打算，看来敲诈不成了，收起姿态，百无聊赖的仰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说道：“小家伙，你到底什么打算。” 艾文坐回椅子，合上书本，神情好像有些惋惜，“先跟你混在卓尔俘虏里面，你不是公爵吗？总是方便行事的。” 哀弥夜盯着天花板，也不看他，“为了两万人口？你自己信？” “额，等时机成熟，我在告诉你。” “喂，小家伙你不会想搞什么大事吧，我劝你还是不要不自量力，那边可不是你家。” “我又不傻。” “不行，你得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不然我老感觉不踏实。” “要到时间。” “什么时间。” “我也不知道。” “这玩笑并不好笑，如果你这样，我想我不能答应你了。” “放心，我不会拿别人的性命开玩笑的。” 哀弥夜翻翻眼皮，“谁知道你们这些人类那句话是真的。” 艾文微笑的看着高个卓尔，“你只要是我的兵，你就可以相信我。” 哀弥夜切了一声，却也不再纠结这个话题，“那你怎么混进去？” 哀弥夜等了一会，没听见小家伙回话，以为小家伙第一次走江湖、，没经验，被问住了，便打算好好嘲讽一番，谁知转过头来，直接愣住。 一个面容普通，毫无特点的黑皮男性卓尔正坐在椅子上，静静看着哀弥夜，目睹了哀弥夜由戏谑到惊讶再到慌张的表情变化，兴致盎然。 只见哀弥夜迅速起身，拳意暴涨，似乎随时会一拳打将过来。 消廋的男卓尔见状立马开口道：“是我，艾文。” 听到熟悉的声音，哀弥夜放下拳架，还是小心谨慎的问道：“你答应我一天二十枚金币的，没忘吧？” “滚。” 哀弥夜彻底放下心来，好奇的走上前去，就要捏一捏，艾文一巴掌拍了下去，没好气道：“干什么？” 哀弥夜绕着艾文转圈，啧啧有声，“你怎么做到的，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你真的没有被掉包？” 说着说着眼睛一亮，“小家伙，你不会是条龙吧？” “你才是龙呢，少见多怪，能变形的多了去了。” 哀弥夜很想说我就是条龙啊，“我可没听说人类的变形术有这么厉害，连我都看不透，就像天生似的。” “嘿嘿，学了这么多年剑，总得有些东西吧，一点小技巧。”艾文对于这个还是相当自信的，就连管家老头都被骗过，心魔多了，也有好处。 “我能学吗？”哀弥夜大为意动，这可是出门闯荡的不二之选啊。 艾文耸耸肩，“不能，这可不是法术，算是一种神通吧。” 哀弥夜好生失望，不死心的揪住艾文幻化的白发，搓了搓，没变化，更是不甘心，“真没办法？我可以免费给你打工哦，直到我们回去我都不收钱。” 艾文没法子，只得凝神屏气，双目渐渐变得冷漠，好似神灵高高在上。看的哀弥夜眉头大邹，嘛意思，还生气了？ 刚准备返身回去，本公还不伺候了，我还是公爵呢，哼。还没踏出门去，就感到从这个火血境小家伙身上透露出一缕剑意，虽然很微小，但确实明明白白是剑意，透着一股清冽之感。 哀弥夜一时头大不已，自己可是给他喂了一个月的拳，能不知道这小子连剑气都发布出来吗？怎么现在又有剑意了，而且感觉的出来，剑意已经成型很久了，这不合理，剑气，剑心，剑意。剑道三根本，怎么想都是先生剑气，再成剑心，而后剑心生剑意，这小家伙，怎么还反着来了，怪胎，一群怪胎，我就不应招惹这帮黎明领的家伙。 艾文收回那缕剑意，眼神还带着些许淡漠，“明白了？” “明白是明白了，剑心神通嘛，可你们都是怪物吗？就一个破石堡，什么大宗师，什么天生剑道种子，现在，还要加你一个我都想不明白的小家伙，我是没有向提马亚特陛下祈祷吗？”哀弥夜显得有些不淡定，待会要找陛下好好祈祷一番。 艾文很想说，你他娘的才是怪物，我是被逼无奈好吧，有谁见过空间能力者习武的吗？不过还是忍住了，这娘们好像不知道空间魔法多厉害，可不能让她知晓了，不然又要闹着加价了，多漂亮一人儿怎么长了双钱眼，关键是就盯着我的钱袋。 两人之间忽然沉默下来，一时无话可说。 哀弥夜其实主要是不想呆在甲板下那狭小的房间中，这次又没有金币。 艾文也知道，示意哀弥夜继续躺着吧，反正待会再去旁边再要一个房间就是了。 哀弥夜没心没肺的躺了上去，看来跟着小家伙还是有些前途的，剑意哎，不是随便谁都可以练出来的。 忽然间，艾文想到一个问题，“你这么跑上来，时间久了，她们不会怀疑吗？” 哀弥夜嘿嘿一笑，眼睛完成半月形，“当然会啊，怀疑我跑到了某人的床上，你知道吗？有好几个都想跑到你的床上来，哈哈，动心没，小家伙，要不要我给你选两个。” 论嘴花花，艾文一点不吃亏,“看来，她们还挺厉害的不是吗？这都猜中了。” 说着，艾文扔给哀弥夜一个手镯，青翠喜人。哀弥夜不解，说道：“中介费？” “介你个鬼哦，是空间法器。” “啊，这我不需要。” “以防万一，平常你就从这里面取东西，这样你的空间能力可以作为后手之一。” 看着哀弥夜一脸我怎么没想到的表情，艾文就无语，这货怎么在卓尔中活下来的？靠萝丝保佑？ 哀弥夜把玩了一会，圆圆润润的，挺可人，“那你呢。” 艾文指了指发带，越意外越安全，哀弥夜又学到了。 哀弥夜皱了皱眉头，开口道：“你还是变回来吧，不习惯。” 艾文眼帘一合，剑意再度浮现，哀弥夜赶紧坐起来，仔细盯着，终究还是没死心。只见艾文周围空间开始扭曲，不对，是光线开始扭曲，水波盈盈的，如光浮水，完全看不清楚，只觉色彩波折，闭上眼睛，却又完全感觉不到气息波动，只有微微剑意刺骨，学不会啊。 哀弥夜再度挣开眼睛时，艾文已经变了回来，还是这样子顺眼，眉如远山。 “你的剑心有关于幻术？” “是也不是，这个剑心也是无意中发现的，感觉挺好玩。” “这个？” “是啊。” 哀弥夜尽量让声音平缓，“其他的不好玩吗？” “我还没试过呢，喊不动，不理我。” 哀弥夜面带微笑，说了一句你他娘的不是人吧。 艾文莫名其妙，好好的骂人作甚，不可理喻，转过头不再理她，继续看书去，女人，都是天生心思难猜，迷宫一般。 哀弥夜也暗叹一句不可理喻，如果这小家伙将来突破了，还有其他人活路吗？练剑的人不都待自闭了，一人压天下？ 哀弥夜又重新躺下，最近越来越奢睡了，快要到睡眠期了，虽然哀弥夜不像其他龙顿不顿就睡个几十年，可必要的时候，还是需要休眠个一年半载的。不再想乱七八糟的事，看样子这小子也是一个心眼多的，完全可以放心不用没事找事，舒服的找了个位置，眯眼睡了起来，哀弥夜不知道，这趟南行，她以为的稳住之人，却是惹出了天大的麻烦。 艾文看了一会，发现哀弥夜竟然没说话，偏头一看，失笑一声，摇摇头，也不怕我干什么坏事，轻轻起身，拿起书本，转身走了出去，关门的时候还特地用了巧劲。 哀弥夜睁开眼，盯着门看了一会，嘟哝一句，转身继续睡了起来，已经听不见雨声了。 艾文走到走廊，发现雨已经停了，还以为要下一天了。不过向来时方向一望，却还是云层深厚，不见日光，大雨犹自泼洒下来。 原来是我们驶出去了。 第一卷 黎明初至 第十三章 大海贼 第十三章大海贼 崖山猿啼，一日千里。 已经出发三天了，每日在海上闲来无事，艾文便站在甲板上远眺天际。今天却是有了乐子，海军们发现了一艘海贼船，旗帆上描着一个八爪海怪，整个船体看上去意外的保养不错，有油水。 在海军开足马力的利维坦号面前，这伙海贼也算是时运不济，根本跑不过铁甲舰，在利维坦一番威胁性的齐射之后，就乖乖等在那里了。 艾文颇有兴致的观看着，这伙海贼有些怂，竟然只知道跑，根本没有开炮还击，让艾文好生失望。 夏佐也来到了甲板上，一艘海盗船，还不值得他亲自追捕。不过，看样子，这波应该赚了，是个肥鱼，以前没听说过有个八爪旗的海贼在这片海域，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艾文问道：“都是这种情况吗？” 夏佐摇摇头：“海贼都很精明，一般都有情报贩子提供给他们军舰航行信息，像这样，迎头撞上可是不常见。” “运气真背。” “我敢打赌这伙海贼绝对不是海洋与风暴的信徒，哈哈。” 艾文没明白笑点在哪，不过也跟着笑了笑。 等到海军把那艘海贼船拖了过来，一群穿着得体的海贼被押解着走了出来，艾文夏佐面面相觑，现在海贼这么厉害的吗？看那各式各样的穿着，就是一个字，有钱。就是气质有些不匹配，就像乞丐坐在王座上一样别扭，有意思。 人还没有看到，就听见一个人在大声嚷嚷，“我可是海贼之王，识相的赶紧放了我们，不然等我大军齐聚，定要你们好看。” 艾文看了看夏佐，“怕不是个傻子吧？” “有可能，这么多年飘在海上，我还没见过海贼王呢？今天要涨涨见识了。”夏胖子一脸夸张猥琐的说道，艾文感觉他也许更像一个海贼。 一群海贼被绳索连成一串的带了过来，看样子是几个头目，领头的一个竟然还在衣服上镶嵌着明晃晃的各色宝石，斜戴着一个黑色眼罩，脸颊上有些许雀斑，硕大的船长帽上同样画着一个八爪海怪，绿色头发从帽檐漏出来，整个人竟然才二十出头的模样。 他一见到艾文和夏佐，便叫嚣道：“你们两个就是这儿的头吧，交出女人和财宝，臣服于伟大的风暴与海洋之主的脚下，我将饶恕你们的冒犯。” 而跟在此人身后的海贼也是一副快点跪下求饶的样子，感觉情况完全颠倒了，谁是俘虏？ 真好这时哀弥夜走了出来，八爪海贼顿时独眼发亮，大声喊道：“就她就她，只要她，我就不计较你们之前炮击我的行为。” 一众小弟也是摇旗呐喊，“风暴与海洋之主万岁，大海贼王万岁。” 八爪海贼一副颇为享受的模样，似乎真的天下无敌了。 艾文和夏佐一时目瞪口呆，真的涨见识了，“现在，好像你们是俘虏吧？” 八爪海贼一脸不屑，目光还是看向哀弥夜，抽空斜瞄了一眼艾文，“这是策略，我的船小，自然打不过，不过，现在嘛，这艘大舰还不错，以后就是我的了。” “哦，我真的很好奇，怎么就是你的了？” 八爪海贼似乎对于艾文这么不识趣，感到很不爽，盯着艾文大喊：“就让你见识一下风暴与海洋之主的力量吧，凡人。”可是刚跨出一步，就被绳索绊倒，哐当一声，磕在了甲板上。 海军顿时轰然大笑，“吓死我了。” “哈哈哈哈。” “这就是传说中的海贼王吗？好可怕，哈哈哈。” “简直厉害啊。” 只见八爪海贼双手因为愤怒而紧紧握住，慢慢站了起来，脸色傲然，“无知的凡人，你们面临着真神，颤抖吧。”说完挣开绳索，双手高举，似乎在闭目祈祷什么。 而身后那些海贼则一脸狂热的跪倒在地，口中欢呼：“风暴即将统治大海，您虔诚的子民恭候伟大的主，万能的风暴与海洋之主。” 艾文撇了一句，不伦不类，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就在这时，艾文忽然感觉到一股磅礴的威压凭空涌出，甚至压制住了剑心，艾文顿时冷汗淋漓，真神？伪神？他娘的，怎么可能，怎么还会有神灵现世。 艾文望去，只见四周海军士兵都是被威压震慑住，面露惊恐，人类面临未知，总是恐惧占据上风，就连哀弥夜都神色紧张的盯着那个八爪海贼，拳意涌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哀弥夜的眼瞳怎么有些竖。 那个八爪海贼双手放下，挣开眼睛，哈哈大笑，竟是慢慢漂浮起来，声音洪亮深远，好像无法探知，“跪下，凡人。”说话间，一尊巨大的神像在其身后缓缓浮现，脚踩波涛，手持长戟，面容威严，络腮胡子，其周边风暴肆虐，雷声阵阵，这就神灵吗？风暴与海洋的主宰？ 顿时，甲板上一阵咚咚声，艾文双手撑住南北，死命咬牙，跪下？呵呵，对着巨神竖出中指，看得对面的哀弥夜一愣，而后噗嗤一笑，小家伙真是胆大。 巨神好像被激怒了，直接一戟指向艾文，怒吼道：“跪下。”大部分威压如山崩般涌向艾文，相比于神灵，人是这般渺小，那尊庞然大物持戟缓缓刺来，占据了整个视野。 艾文直面神灵，身前无人，唯有一剑。 剑心在这种极致的压迫感之下，竟然都兴奋了起来，清鸣欲出，就连湖底最深处那把往常纹丝不动的剑心，也都微微摇晃一下，好似做梦被打扰了一般，不满的翻了个身。艾文暗骂句娘。 怎么，看不上神灵是咋的？非要开天才出来吗？那把剑心没搭理他。 心湖上空倒是有些剑心，蠢蠢欲动，可艾文不敢用，那些都是大大小小的心魔之剑，用多了会出问题的。 没办法了，虽然没什么杀伤力，也只有这把剑心能用了，在艾文的心湖中，其他剑心都是悬在心湖之上，透过水面，倒映在湖中，似乎相与那把插在湖底的剑心一较长短，长久之下，竟然形成了一门新的剑心神通，艾文叫它镜花水月，就是艾文幻形时所用的剑心神通，是那心湖湖面。 艾文缓缓拔剑，双手紧握南北，直视神灵，如果这是我的劫，我也要站着死，镜花水月回应着艾文，剑意附着于南北之上，毫不起眼。 在哀弥夜的眼中，那个小家伙，直直的站在那，好像一柄剑，宁折不弯。哀弥夜犹豫了，按照哀弥夜原先的想法，她根本不会犹豫，转身就跑，面临神灵，巨龙也感到无力，可是，这个火血境的小家伙，是什么给了他直面神灵的勇气？ 长戟已经刺来，戟风刺破了艾文的额头，划出一道血痕。艾文闭上眼睛，拉开剑势，心静如水，不做他想。 忽然艾文嘴角翘起，又再度挣开眼睛，看着越来越近的神灵，咧嘴狂笑，“我让你跪下。”随即又闭上眼睛，竟是不管不顾的一剑飞身刺出，哀弥夜想要冲上去，已经来不及了。 哀弥夜惊掉了下巴，小家伙竟然迎面冲了上去，他疯了，虽然面对神灵，怎么都是死，可这也太疯狂了吧，以凡人之躯冲击神灵，提马亚特陛下在上。 当哀弥夜看着艾文与巨神剑戟想交之时，也有一瞬间的心神激荡，生而无畏，何不大胆一些。起身冲了出去，逐渐显出龙形，大地之黑炎附着全身，我还要让哀弥夜·凯尔之名传遍大陆呢，也许我的敌人将来就是神明，如果输了，也就不会这么纠结了，不用担心那个万一了。 不过哀弥夜却扑了个空，因为巨神的身体在开始消散，哀弥夜直接穿过了巨神身体，砸向了海中，在落海的前一刻，拼命扭头看去。只见艾文一剑击破了那柄不可一世的长戟，刺入了神灵巨像的额头，巨神依旧在前刺，不过已然逐渐消散，就像风拂过沙粒，飘摇破碎。哀弥夜在呆滞中直接坠入海中，赢了？ 等到哀弥夜从海中游了上来，便见所有人都还呆呆地跪在原地，包括那个召唤出神灵的八爪海贼，艾文的剑就架在他脖子上，不可战胜的神灵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哀弥夜拳意涌动烘干衣物，走上前去，问道：“还好吧。” 艾文点点头，却没有说话。 哀弥夜以为艾文在生气，蓦然之间，向来独行的哀弥夜有些委屈，“我打了的。” 艾文转头，笑了笑，很真诚，似乎在说我信，倒在了哀弥夜怀里。 那个八爪海贼本来还在懵逼怎么自己这次没有成功，想着怎么从这个疯子剑下活下来，便见这疯子倒了下去，顿时眉开眼笑，想要扑过来。结果，被盛怒的哀弥夜一脚踹飞，连带着一众海贼撞到船舷上，当即昏死过去。 哀弥夜抱起艾文转身就走，临了又回头对刚刚站起来还在擦汗的夏胖子说道：“那边那个胖子，把他们都抓起来，待会我要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能做到吧？” 夏胖子本来就愧疚难当，这要是艾文在这儿出事了，他就算自尽也难赎其罪，听到这个和艾文很亲密的卓尔口气很是不好，也没敢说什么，连连点头，“放心，都不用你动手，我就会让他们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哀弥夜哼了一声，抱着艾文走进舰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