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应无恙》 第一章放逐 十方世界之弥罗界。 北方有座通天山. 山势奇伟险峻,山体密布奇花异草.山峰似剑直插入云端.它终年隐在云山雾海之间,难以辨其真貌.是弥罗世界第一修仙大派灵隐阁的立宗之地. 通天山主峰燕落峰峰顶之上,,有一座大约三米高,五米见方的黑色的石台.石台古老破败,貌不惊人,却是天上地下唯一的一座轮回台. 此台名为轮回,实为放逐. 弥?罗界所有身犯重罪的仙门弟子都会在此接受被驱逐的命运,游荡于黑暗之渊,忍受无边孤独,寂寞以及黑暗的煎熬.永生永世不得超脱. 此时,晨光熹微.霞光映照在轮回台上,给它斑驳古朴的面貌平添了一份瑰丽璀璨. 石台下面早已站立着几人.其中一位身穿白袍的高个男子,眉目俊逸,风神毓秀,特别显眼.他的一侧,亭亭玉立着一位身姿婀娜,面貌美丽,气质柔婉的緋衣少女,另一侧则站着一位面目清秀的青衫少年。 “你还有何话要说?”白袍男子开口问道.嗓音低沉浑厚,富有磁性,只是语气?却冷漠至极。一双目光无波无l澜的注视着站于对面的女子。 女子身材较之高挑美丽的緋衣少女,显得要瘦弱矮小些,她身着粗衣麻服,黑巾裹头.只露出一张脸.那张脸,乍一看,看不出年龄,辨不出性别,那也是一张,任谁看了,都会不由自主地倒抽一口冷气的脸. 只见她整张脸上密密麻麻布满了红色的疙瘩,不仔细看,鼻子嘴巴都辨不清楚,只余一双眼睛,形状秀美,清澈透亮,从一片红疙瘩的包围中脱围而出,让人知道,这么丑陋的东西,原来是一张人脸,还是一张女子的脸. 丑陋女子抬起头,布满红疙瘩的脸上看不出她的神色是喜是悲. 听到白袍男子漠然的问话,她怔了怔,摇摇头,”上尊,我,我没有什么可说的.”她呐呐道。声音清脆稚嫩,犹如黄莺出谷,煞是动听,女子虽则貌丑,可这把嗓子却委实是与她的面貌极为不符,恍似两个极端。白袍男子九渊上尊听了,那一张冷漠的俊脸也不免微露诧异之色。然而丑陋女子却并无所觉,兀自沉浸在自己与姐姐即将离别的惆怅与惘然之中。 其实,她不明白,她不过是想偷一颗对上尊来说实在无甚大用的修容珠,况且这珠子还未偷到手,为什么就要被上尊带到这座据说是专门用来惩罚罪大恶极之人才会启用的轮回台.诚然,她年纪还小,涉世未深,却依然奇怪,什么时候偷盗未遂罪也被纳入了罪大恶极的范畴,能够让上尊震怒?到启用这座轮回台? 但她不敢问.上尊高高在上,地位尊崇,万物景仰。而她,不过是他门下一个最卑微的外门弟子.即便是心中有疑虑,她也断没有那个胆子去质疑上尊的判决. 按捺住满腔的疑惑,她将迷惘的目光投向九渊上尊身旁的美貌少女. 只在此时,她清澈的眼睛里才流露出了一丝丝悲伤. 她有些哽咽的说:”连魅姐姐,月儿要走了,只望我们来生还能再见面.”她的声音本就极为动听,似这般带着一丝伤感,更是楚楚惹人怜爱。那位显然也是灵隐阁弟子的青衫少年不由便望了她一眼,却在触及她满脸的红疙瘩后?立时如避蛇蝎般的扭过头,神色里透着鄙夷与憎恶。 临别在即,丑陋女子满心满眼都是她的连魅姐姐。连魅姐姐不久前曾跟她说过,天道无情,仙规有情,仙门中弟子但凡犯了再重的罪,都不会被打得魂飞魄散,永无来世.只会将他们送往面前这座轮回台,令他们改过从善,重新投胎做人。 不过是重新做人而已.是以,对于上尊的惩罚,她并不如何彷徨害怕,她只怕,与她最爱重的连魅姐姐分开,再也见不着! 来生! 九渊上尊暗哼一声,犯下如此重罪,上了轮回石台,还奢望有来生吗? 美貌少女连魅掏出一方淡粉色绣着小黄花的薄绢,擦了擦眼眶,悲悲切切道:”是的,月萝妹妹,我们来生定能再见面,到时,我们还做好姐妹!” 听到连魅的保证,丑陋女子月萝开心的咧开嘴笑了.这一笑,脸上的红疙瘩与五官更是挤成了一团。----其状惨然…… 一向定力惊人的九渊上尊急急自她脸上撇开了目光. 青衫少年因着对这丑陋女子的不屑一顾,一直歪着脖子拿眼望天,是以他倒并未遭到这一笑的荼毒. 连魅瞧着上尊对月萝那避之不及的眼神,情不自禁的牵动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月萝痴痴地看着她:”姐姐,你真好看!月儿虽然没能将你想要的修容珠取来给你,但是在月儿看来,就算没有它,你也是这世间顶顶好看的!” 修容珠? 九渊上尊有些疑惑,瞥了一眼连魅. 连魅心中一慌,急忙痛心疾首的看着月萝道:“月儿,姐姐一再同你说,不告而取是为盗,不要随意去拿不属于你的东西,那不是取,而是偷盗,是做贼,是犯罪。姐姐多年的教导,难道你都忘了吗?” “我没有忘,姐姐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可月儿只是想,那修容珠既然是姐姐想要的,月儿就一定要为你取来。姐姐,这世间,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月儿最是喜欢你,爱重你,所以,也愿为你做任何事!”月萝有些激动,她最怕看到姐姐对她失望的样子。 “再说,”她难得的鼓起勇气,觑了一眼九?渊上尊,“上尊是个男子,那修容珠对他也无甚用处。放在他屋里,岂不浪费?” “什么修容珠不修容珠的,你胡说八道什么,那是镇魔珠。该死的女人,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盗取镇魔珠,你想让通天峰塌,灵隐阁倒吗?!”青衫少年不再斜眼望天,他气咻咻瞪着月萝,看着她那张观之令人作呕的丑脸,直想一巴掌扇过去!没见识又丑陋的女人!差点让他们陷入天大的麻烦中。 镇魔珠?什么镇魔珠?姐姐明明说它是可以为女子丰盛容颜的修容珠啊! 月萝愕然,下意识地反驳道:“你才胡说,姐姐说那是修容珠”。 此言一出,连魅秀美的脸颊瞬间变的煞白。她惊惶又迅速的瞟了一眼上尊,张嘴正欲否认。 然而青衫少年却根本不耐听这丑女的辩驳,先她一步对白袍男子恭敬地施礼:“上尊,时辰已到,请上尊施法!” 九渊上尊神色不明,默然片刻,便唔了一声,点点头。于宽袍大袖间伸出一手,手指骨节分明,修长白净。他隔空一指,点向轮回台。 青灰色的轮回台中央立刻迸发出一道白色的光柱。光柱无声无息,如水般曼延至月萝脚下,瞬间便将她从头到脚全部罩住。 瘦小的月萝只觉有一股绵柔却不可抗拒的力量将她托起,只一刹那,,整个人便已腾空而起,落到了轮回台上,还未等她站稳,,白色光柱须臾间便已消失. 见光柱消失,上尊旋即又捏诀弹指. 轮回台上便平地刮起无数道罡风,将月萝团团裹挟住。无形的风刀毫不留情,狂虐她的身体,发肤。她骇得惊慌失措,慌忙曲臂抱头,左冲右突本能的想逃离罡风的包围,然而招来的却是风力更加猛烈的凌虐围剿,只片刻功夫,她身上的衣衫便已是千仓百孔,丝丝缕缕一片接一片的离体而去,裸露出一块块雪白的肌肤,上面布满了一道道血口子,殷红的鲜血汩汩冒出,彻骨的疼痛与衣不蔽体的羞耻感让月萝止不住的发出阵阵惊呼。 台下,九渊上尊业已经转身,背对石台跨步离开。连魅眉梢眼角含着一丝微笑亦与青衫少年紧跟着离去。 三人渐行渐远,只耳边不时传来月萝惶恐又尖细的惊叫声。 九渊上尊恍若未闻,下山的脚步丝毫不停滞。 连魅听到月萝的叫声,仿似背后有人在追赶她,更是向前加快了步伐。看着前方九渊上尊修长挺拔的背影,她欣慰地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终于,结束了吗?! 青衫少年追随着九渊上尊与连魅,紧跟着走了一段路后,脚步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听见月萝那不绝于耳的凄惨的叫声,他并不如何同情,他想,一切皆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也许是想看看那个丑女的狼狈样子,更多的也许是幸灾乐祸,他翘起嘴角,忍不住的回头瞧了一眼轮回台。 这一瞧,青衫少年身躯一震,如遭雷击。他保持着侧身回头的姿势,不可置信的双目大睁,眼神极度震惊。 身边的连魅最先察觉他的异样,她停下脚步,回头不满的催促道:“走哇,有什么——”话未说完,她却倏地闭嘴,脸上现出一股慌乱之色。 “上,上尊——”青衫少年心神恍惚,轮回台上匪夷所思的一幕,令他下意识的张嘴唤了一声走在前面的白袍男子,声音中显而易见的饱含着急切与震惊。 九渊上尊听到青衫少年结结巴巴的呼唤,心中微恼,身为自己的贴身侍童,青衫少年这也不是第一次看他惩戒罪徒了,怎的还是如此大惊小怪,全无一丝长进?他回身拧眉不悦地看向青衫少年,却见青衫少年目光死死盯着轮回台,便也顺着他的目光抬眸看去。 一瞬间,九渊上尊的的目光仿佛凝滞了. 轮回台上。风声呼啸,狂暴的罡风来回鼓荡。月萝用来包头的粗布黑巾已不知所向,一头长长的紫发失去束缚,在风中狂舞.终年带着,从未取下过的丑陋面具,已然被风力绞的七零八碎,露出一张傾世难寻的,足以令天下所有男子为之疯狂的美丽面容。那紫色的丰茂的长及腰际的秀发,那如雪一般泛着莹光的娇嫩的肌肤,那恍似造物主耗费无数心血精雕细刻而成?的五官,组合在一起,便展现出世间所有的丹青妙手也难以描画出的美丽。尽管,她身上的衣服已被风刀剐得零碎残缺,裸露出来的白皙如雪的肌肤上出现了一道道血痕。但这依然无损她的美丽。风刀太猛,太密,月萝将毕生功力运转到极致,极力抵御着这无情肆虐地风刃。饶是如此,身上的血口子却是越来越多,殷红的血从白皙的肌肤里汩汩流出。于她的倾世之美上再添一股妖异的美丽。而她身后,已悄无声息的现出一个黑洞,黑洞一点一点的张开巨口,慢慢的向着月萝吞噬而来。月萝犹不自知,面具已然脱落,她下意识的用双手捂住脸。 ------“不要让人看见你的脸,否则,你将会被逐出仙门,永远看不见姐姐”。 多年来,连魅姐姐这样一次次告诫她,她纵有不解,却始终铭记于心。因此,即便在此刻,衣衫尽碎躯体如此狼狈的时候,她想遮掩住的,依然是她的脸。当她终于注意到轮回台下呆呆望着她的连魅三人时,不由便向他们伸出手,罡风趁隙在她嘴角又划下一道血口子,于是,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里终于忍不住流下了晶莹的泪珠,她既可怜又委屈地扁了扁嘴:“姐姐,上尊,救我,我好疼啊!”然而,她是注定得不到救赎的。只在这一瞬间,身后黑洞袭来,将她一口吞噬。 轮回台上,空荡荡。风止,人不见。 第二章:追寻 半年后,燕落峰。九渊上尊紧闭着的修炼密室。 九渊上尊蓦地睁开眼.他眼珠通红,额上青筋突兀。 失败了!这次的修为冲关进阶又失败了! 他痛苦地嘶号着。发狂的将室内的陈设毁的一干二净。门外静候着的僮儿青衫少年听到室内动静,赫了一跳,内心狐疑:难道,上尊的进阶又失败了!若然如此,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上尊这已经是第五次晋级失败了。一念至此,他简直难以置信。稳了稳心神,便急忙砰砰扣响密室大门,一迭声的叫唤:‘’上尊,上尊。。。。。。”然而任他如何拍打叫唤,密室的门却始终未开。 室内,九渊上尊看着在地上翻滚的青铜香炉,里面的檀香烟灰洒了一地,打坐用的银色蒲团在他的真气外泄之下,已是四分五裂,环顾四周,一片狼藉。他的内心充满着绝望与无力。 鉴于前几次进阶皆有气息不稳,杂念频生的异象,因此,为了确保这一次的冲关进阶成功,他做了充足的准备,打坐用的是千年冰蚕丝织就的蒲团,香炉中燃的是万年紫檀木香,二者皆有凝神静气,安抚神魂的妙用。本以为这一?次可以十拿九稳的进阶,不料却仍是失败,而且,他心绪不宁,脑海轰鸣,似乎还隐隐有走火入魔的倾向。这种感觉非常糟糕,他不敢想像,当他再次冲关进阶时,会不会直接变成一个无法自控的疯子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 他这样一个万中无一的天之骄子,修仙一道上的奇才,哪一次修为的晋级不是势如破竹,毫无阻碍,不然,他也不会仅以三百岁的年纪便站在了弥罗界无数修仙门派的金字塔顶端,成为无数修仙之人仰之弥高难以企及的存在。 可这次的进阶为何就这般难以逾越呢,他尝试了一次又一次,次次以失败告终,这一次,竟然还差点走火入魔,内息错乱。难道是以前的修炼太顺风顺水了,又亦或是应了那句话:天妒英才。所以上苍才决意教他也尝一尝修仙路上的苦头。 “呵呵呵!”他低哑的轻笑一声。荒谬!没有别的!一切失败的根源,皆来自于他的内心。 那日,自峰顶回来后,小女孩凄楚万千的模样便仿佛在他的脑子中生了根,再也挥之不去。也似乎就是从那时起,他一颗古井不波,一心向道的心突然就有了一丝裂痕,仿佛有别的什么新鲜的他从未体验过的东西从这丝裂痕中渗进来。 他有些后悔,当初没有问个明白便将小女孩定了罪,将她放逐到了无尽黑暗之渊。从轮回台下小女孩说出来的话中,他当时其实是察觉到了小女孩为什么盗珠的一些真相的。但他听而不闻,淡漠的选择了忽略,一心要将她打入黑暗之渊,以致铸下不可挽回的过错。 上尊自此便时常陷入自责:枉他素日高高在上,手握苍生命运,一言可令人生,一言可令人死。虽然权力无边,法力无边,但他自以为自己是公正的,法眼如炬,从未令一个无辜之人蒙受冤屈,刑责失当。可如今,他却生生将一个并未犯多大过错的小女孩处以极刑,将她放逐到了黑暗之渊,承受永无止境的折磨与痛苦. 他何其残忍,而她,又是何其无辜. 愧疚自责的种子一旦埋下,便在他心里生了根,似乎再也难以剔除. 他开始日日自责,心神一日比一日恍惚. 打坐时,入定时,修炼时,小女孩在轮回台上恐惧无助的样子便会突兀的在眼前晃动,在脑海中出现,提醒着他,他有多么残忍,多么昏聩。 他寄希望于时间能令他遗忘.只是日复一日,他的这种症状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日渐加重。 修仙之人,最忌有心结。心结一日不除,修为便难以寸进。他深知这一点,却是无能为力. 如今,他最担心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他修炼的混沌九式,已到了第八式,本应水到渠成突破瓶颈,进阶第九式,谁知,就在将要突破成功的那一瞬间,他却又看到了小女孩站在轮回台上,目露凄然,,可怜巴巴的唤着:“姐姐,救我,我疼,”然后,恍惚间,他似乎看见小女孩又向他伸出一双细弱的手,喊着“上尊,救我,我疼—— 。。。。。。。 上尊被发跣足,茫然无措。 ……. 数日后.上尊从密室出来,整个人变得形销骨立,难觅一丝半年前的绝世风采. 连魅?与青衫少年连日来一直眼巴巴守候在密室门外,已是心焦如焚。终于见到密室的门打开了,上尊从里面走了出来,俩人还未来得及高兴,便被上尊苍白的脸色,憔悴的模样吓着了。 连魅清纯又俏丽的脸上露出既吃惊又悲伤的神情,身为上尊最看重的弟子,她是知道他这半年来的自责与懊悔的。那日惩罚了月萝,三人从燕落峰顶下来后,上尊便曾隐晦的向她问及月萝为何会将镇魔珠当成修容珠去盗取的原因。好在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当即她便用受伤又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上尊:“上尊,您,您竟然不相信我?” 她刻意表现出的梨花带雨,既伤心又委屈的模样,让得上尊不忍心再追问下去。也许是真的相信了她,也许是出于怜惜她这个宗门最优秀的弟子,只此一次后,上尊便不再同她提及过这件事。 她曾大感庆幸,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踏实的落回原处,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她也暗自得意:你看,月萝,在上尊的心里,我连魅,才是最得他看重的,就算他再公正严厉又如何,就算他知道你有惊天的美貌又如何,就算他知道是我设计你去偷取镇魔珠又如何,与我相比,你就是一粒草芥,草芥本可自由生长,但倘若一不小心被踩死了,那也委实不值当什么。 然而这样的自鸣得意并没有维系多久,当她从上尊的侍童青衫少年的嘴里得知上尊因为误惩月萝一事一直自责以致修为多次不能突破时,她震惊又茫然了。 如今,看着眼前的上尊同以前判若两人的模样,她轻咬了一下嫣红的双唇,杏眼含着泪珠,一眨不眨地看着上尊,道:”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杂役弟子,她犯了错,理应受到惩罚,即便是惩罚有些重了,可错了就是错了。您又何必自责至此.您可是众生景仰的上尊啊!值得为一只小小的蝼蚁如此折磨自己吗?” ”不必说了!” 九渊上尊深深地看了一眼连魅,内心觉得眼前这个他素日颇为看重的弟子变得有些陌生.难为她说得出口,一心爱重她,愿意为她做任何事的月萝,在她心里,竟同一只蝼蚁无异. 他的心里首次升起对连魅的失望与隐隐的愤怒。其实,他的心中一直很清楚: 月萝为什么会把镇魔珠错当成修容珠?,是谁让月萝知道有这么一颗珠子的存在?要知道,月萝是以一个极其丑陋的杂役弟子的身份在灵隐阁生存的,而镇魔珠则是在他房中一处较为隐秘的存在,以她的身份是绝对无法知道的.再则,就算她碰巧知道有这么一颗珠子的存在,她又凭什么想当然的认为那只是一颗修容珠呢?一切其实昭然若揭。连魅,才是那个应该接受惩罚的人。但他平日实在太宝贝这个徒弟了,若论长相,这个徒弟清纯出尘,楚楚动人,鲜少有女子及得上她;若论天赋,她是灵隐阁中最出类拔萃的,假以时日,必有大成,这使得他即使洞悉了某些真相,他仍然不忍心去责备她。不过,令他想不明白的是,月萝为何要掩藏起她真实的容貌,一直以丑陋的面目示人呢?不然,以她的容貌,早已是举世震惊,断不会如此默默无闻,平静无波? .... 他苦笑一声.其实,就算是疑问再多,以他的能力,他若有心去查,又有什么是他追查不到的呢?他只是不想去深究罢了.他害怕在获知所有的真相后,他会更加唾弃自己有眼无珠,昏聩不明.. 世事磋磨!你以为丑陋的,却具有稀世之美!你以为是美玉良材的,也许不过是一堆土坷垃而已! 他时而苦笑,时而自嘲,时而摇头。状若疯癫.疾步往峰顶轮回台方向前进. 连魅与青衫少年不解上尊为何往峰顶而去,却又不敢阻拦,更怕上尊出什么意外,遂都紧紧跟在他身后,。 连魅一头追赶,一头看着九渊上尊那高大瘦削的背影,眼神复杂难言,内心波澜起伏: 这个男人,自她八岁那年上山拜师修道,第一眼看见他时,便惊为天人,从此心里便有了追逐的目标. 她在门中不分日月,拼命修炼,只盼着能在众多弟子中脱颖而出,好让他能注意到她. 而她,做到了! 经过多年的勤奋修炼,她成了灵隐阁首屈一指的内门大弟子,于修炼之道上经常得到上尊的指点,并在公开或者是盛大的场合中,有资格站在他身边,伴随他左右. 如此,她已经满足了. 上尊在她心中,就是一尊神祗,这片天地,大约是寻不到一位女子能够同他比肩,做他的伴侣.至于她,却囿于是他门中弟子的身份,恐怕也是不敢妄想的.她想,这样也好,一个不会娶妻,一个不会嫁人,就这样默然相伴,潜心修炼,似乎也不错. 可是,没过多久,月萝来到了她的身边,如疾风暴雨般打破了她内心的平静与淡然自得.月萝,她简直就是传说中的造物神的宠儿,她拥有亿万年难得一现的极阴之体,修炼对她不过是如吃饭睡觉那样简单至极的事。 这也便罢了,偏偏她还拥有举世难寻,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的美貌,她独特的柔婉气质,完美无瑕的皮相之美,使她拥有可以轻而易举便颠倒众生的力量。 她并未成年,仅只十岁,还懵懵懂懂,不谙世事,却已难掩皓月之光.月萝,,这个尚在襁褓中就被她从路边捡来的,她也曾想将她视为亲妹的小女孩,,在她还未完全长成,绽放出她的绝世风华之前,就已令她这个姐姐感到极度的窒息和痛苦.嫉妒如毒蛇一样每日每夜撕咬着她的心,她是那样害怕上尊发现月萝无与伦比的美,发现月萝惊人的天赋,,她更加害怕,上尊从此被月萝吸引,眼中再也没有她连魅的存在. 因此,她费尽了心思,连哄带骗的说服月萝遮掩住她的容貌,以极度丑陋的面具示人.但她还是不放心,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她要令月萝彻底的消失在她眼前. 于是,她故意将镇魔珠说成是修容珠,不止一次的当着月萝的面叹息着,诉说着自己的心愿,说自己很害怕容颜老去,因此很期望能得到那颗珠子,从而青春常在,风华永驻。在她的眼泪与悲伤的攻势下,一向对她敬爱有加,言听计从的月萝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达成姐姐的心愿。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月萝顶着连魅姐姐亲自为她制作的丑陋面具,悄无声息的潜入了上尊的房间。 诚然,不出她所料,月萝还未将手伸向珠子,便被上尊发现了.上尊会因此而怒火滔天,自然也在她连魅的意料之中. 须知,上尊房中的珠子乃是仙门至宝镇魔珠,用来镇住通天山脉地底深处数以万计的魔物.一旦没有了镇魔珠,地底魔物便会失去禁制,冲到地面,造成无边杀戮.这是上尊最不想看见的局面,而卑微如月萝,一个门中最不起眼的存在,竟敢生此妄念,意图染指镇魔珠,虽未达成,在上尊看来,却已是罪大恶极,罪不容诛. 当她看着上尊在盛怒之下甚至不加详细审问便将月萝押到轮回台,亲手将她放逐到了无尽的黑暗之渊时,她的内心也曾闪过一刹那的内疚.然而,只是一瞬,她的心情便平复了。她想,月萝,一切皆因你的任性而起。你本可以听我的安排在我俗世的家中安稳一世的!好好的在家中代替我侍奉我的双亲不好吗?做个凡人平安终老不好吗?为何一定要来这仙门中寻找我?为何执意要跟着我踏入这修仙之路?你的确无辜,然而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救了你,你却让我如此痛苦!这便是你的原罪!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只是可惜啊! 连魅看着跌跌撞撞,越来越接近峰顶的上尊,内心暗恨.竟然棋差一着,千算万算没有料到月萝临走之前竟会露出真容,言语之间也露出破绽.以致上尊发现他对月萝量刑过重,自责之下,竟然存了心魔,再难修炼.月萝,我当初为何要捡回你这个祸害,你死就死吧!为何还要连累我和上尊! 连魅心中不停咒骂月萝,同时脚下加快,紧追着上尊不放. 不好! 连魅瞠目看着前方,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上尊,上尊他竟然飞身上了轮回台!他想干什么?!!! 来不及多想.她提起真气,纵身跃起,凌空踏过几棵矮树,瞬息便落到轮回台下. 未及站稳,她便仓惶地抬头看向石台上正在启动轮回台禁制的上尊,嗓音颤颤栗栗惊恐的问道:“上尊,您,您要如何?”。 九渊上尊目光复杂的看着她,此时心中已对她颇有失望,本不欲与她多说,但有些话,却不能不明言:”本座既已知道自己错了,又岂能将错就错,只愿此去,能寻回月萝.以弥补本座犯下的错,以消本座心魔.你且专心修炼,好自为之吧!” 说罢,也不想再听连魅说什么,便连连掐指捏诀启动轮回台的阵法。未几,台上罡风四起,呼啸凌虐。身后虚空黑洞已是显现,连魅不停挥舞着双手嘶声喊出:”不,不要~~!”黑洞便吞没了九渊上尊。 连魅全身颤抖,看着空空的石台,身上仿佛被谁抽去了骨头,慢慢瘫倒在地上,她喉咙里不停发出似哭死笑的呃呃声,渐渐地,面若死灰,双眼空洞无神。突然的变故令她仿佛成了一具傀儡,没有了思维。 青衫少年因着修为不济,一路上追着追着便被上尊和连魅甩出老远。此时方气喘吁吁的赶到山顶。他四下一望,却不见上尊影子。只连魅一人如泥塑一般坐在地上动也不动。不由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摇晃着连魅的双臂,一迭声的问:“怎么了,师姐,你坐在地上做什么?上尊呢,怎么不见他,去哪了?” 山顶天风浩荡,连魅的长发被风吹得凌乱,她脸色苍白,形如鬼魅,被青衫少年一阵猛烈的摇晃,仿佛才灵魂归位,她眼神迷瞪的看向轮回台,哑着嗓子道:“上尊他,他也走了,” “走?走去哪儿了?你快说啊,上尊他去哪里了?”青衫少年颇感不妙,急切的问道。 “轮回台,黑暗之渊,寻找---月萝。”连魅木然的一字一句道。 “什,什么?!”青衫少年大吃一惊,这真是一个惊人的消息,上尊竟然去了黑暗之渊。且不说他这一去自身将要面临的是何等险境,单说他这一走,灵隐阁怎么办?弥罗修真界怎么办?没有了上尊的威慑,各大修仙门派还能和平共存吗?想到这里,青衫少年什么也顾不得了,急匆匆对着连魅说了声:“师姐,上尊走了,我得赶紧去告诉宗门大长老。山顶风大,你也早点下山去吧。”说完,他头也不回,拔腿便往燕落峰下跑。 连魅对青衫少年的话恍若未闻,依旧痴痴呆呆的看着那座古朴的轮回台。 昼夜更替,日月代明。不知过了多久,她苍白的脸上,一对空洞的眼球转动了一下,却是一眼便触及到石台下方刻着的古朴苍劲的两个大字:轮回。 呆怔片刻。她突然惨笑一声,声音粗噶难听。 轮回! 月萝被上尊惩罚踏上轮回,放逐黑暗之渊,上尊因月萝而自责,踏上轮回,自我放逐。谁是谁的因?谁又是谁的果?原来,造化从不弄人!世有轮回,尽显公允。 她缓缓起身,麻木的双腿差点令她摔倒。突然,轮回台上射出一道白色的光柱,不待她有所反应,光柱兜头便将她罩住,一道悠长古老雌雄莫辨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既有此明悟,他们去了,你也去吧!” 轮回台上,禁制自动开启。黑洞张开大口,将歇斯底里拼命挣扎叫喊着”我不去”的连魅无情吞噬。 不消片刻,轮回台上又回复平静.山顶一片寂然. 。。。。。。 数十年后。峰顶来了一位白胡子老头。他满脸皱纹,身子佝偻,拄着一根黑色的龙头拐杖。他蹒跚着,微微喘着粗气,顺着一棵大树的树根席地坐下。看他的面容,依稀,仿佛,勉强有一丝当年那位青衫少年的影子。他浑浊的老眼定定的看着不远处历经风吹雨打,更加破败不堪的轮回台,一动也不动,仿佛一尊雕塑。 当年的他,定力不够,忍不住好奇的回头,那惊艳一瞥,不,或许应该说是惊魂一瞥,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上尊走了,连魅也不知所踪,整个仙门因仙首的离去而陷入了动荡,洪荒大地又起狼烟……,而他,本也是个天资非凡,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却也因那一眼,早已失了魂魄,从此再也无法专心修炼,如今,已泯然众人矣。 有些人,即便她生命的轨迹被强行改变,但总有一些属于她的精彩,注定没有人可以随意剥夺. 第三章:异界 只是,即便北地富庶丰饶,她就乐意去吗? 不知怎的,天帝临别为她送行时那淡漠清冷的模样又浮现在她的脑子里。他说,”…十方世界之洪荒世界。世有洪荒,分天,地,人,魔,妖,灵六界。以天界为尊,统辖其余五界。 然天界亦是浩瀚无垠。因此远古造物主神将它按东,西,南,北,中,划分成五大区域.便于治理,五大区域本互不干涉,各施其政。但群龙无首也不行,时间一长,便干戈迭起,于是经过无数次血淋淋的战争后,四方奉中央天帝为首。 五大区域位统治者称号皆为”帝”。中央为天帝,东有东极大帝,南有南极大帝,西有西极大帝,北,呃~北有北地女君。这一代的北地首领打破了这五方区域历来由男子统治的传统,迎来了一位女君。 据说,这位女君是当今天帝太昊的同门师妹,甚是年轻。天帝太昊原本出身草根,生来便不是天潢贵胄。只是风云际会,上一任的弘德老天帝一生无子无女,在他身归混沌后帝位便无人继承,因此四方天庭群雄并起,你争我夺。太昊是上古先天大神白泽的得意门徒,德才兼备,神力深厚,追随者众多,经过一番血雨腥风之后,太昊承天命,即天帝位。太昊天帝麾下能人甚多.其中就有这位小师妹,小师妹闺名羽阳,那之前因她还没有职务品阶,是个白身,所以大多数人都客气的称她一声“羽阳仙子”。 羽阳仙子不同于天界那些娇娇怯怯,似乎风一吹便会咳嗽几声的文弱仙子,她素有武名,很是能打,若是运起神力,等闲七个八个男仙也不是她的敌手。故此番太昊之能成为天帝,他这位师妹也称得上”功不可没”。 既有功,自然得赏。天帝掂量来掂量去,小师妹算的上是自家人,又有点武略,若封个每日只需报个到,应个卯,喝喝茶,完事便走路的文职,似乎有点屈才。高等的武将职位又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早被那些有功于他的武将们瓜分干净,低等的武将职位倒是有,只是别说羽阳不会乐意接受,天帝自己也给不出手。 为此天帝着实苦恼了几日。 刚好北地使者来凌霄殿奏报,说是北极大帝在修炼进阶时,突然被仙魔劫的滚滚天雷劈中,身体刹那间便成了一具焦炭。其时北极大帝子息尚幼,还担不得北地首领重任,由此希望天帝能另选贤能,去北地执掌牛耳。 天帝宝相庄严,端坐夔龙宝椅,,听完北地使者陈情,叹息感慨了一番他那位下属的不幸,怎么就遇上仙魔劫呢。 仙魔劫不同于其他的雷劫,一则它出来逛的次数很少,二则它专挑强者劈,典型的遇强则强,你强它更强,清风拂山岗。任谁被它劈中,都是十死无生的下场。不过,若侥幸熬的过,从此肉身之力便会登顶,寿命接近永生。虽然熬过了会有这么天大的好处,但是天界之中却没有一个神仙希望遇上仙魔劫。无它,翻一翻天界史书,便会发现,没有一个神仙被仙魔劫劈中还能幸存于世。任你是何等惊才绝艳,遇上仙魔劫也得灰飞烟灭。说来北极大帝本也不是什么天资绝伦,天赋异禀到招天妒的修道天才。没想到竟也被挑嘴的仙魔劫劈了,虽然死了,不晓得算不算是”虽死犹荣”。 天帝一番嗟叹之后,遂应北地使者所求,顺理成章将羽阳仙子遣去距离中央天庭有亿万里之遥的北地,成为北地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君。 …….. 黄沙漫天,朔风凛冽.天色暗沉. 从中央天庭去往北地的黄沙古道上,难得出现了丁丁当当踢踢踏踏车马行走的声音。 漫漫古道的路旁间歇杵立着一些历经无数风吹雨打,营养显见极度不良的歪脖子树。 歪脖子树上偶尔歇着一些不知名的灰褐色鸟儿。这些鸟儿显然是被从未见过的车马声惊飞,噗楞楞急促的煽动翅膀蹿向远处灰蒙蒙的虚空. 车队一路行了十来天,除了这两三只鸟儿外,楞是没见到一个活物。 这支车队的规模并不浩大。黑楠木造的马车不足十辆。打头一辆车的车厢比后面的车驾要阔大些,也要华丽些,。头辆马车的四面皆用东海鲛纱装裹,充作车夫的是两只通体火红高大威武的狻猊兽。至于其余马车则是由普通的白色天马拉着,没什么打眼之处。车队的两侧分列着两队气势纠纠之人,左右各五十,这些人一律身穿甲胄,作武将打扮.是天帝特特派来护送羽阳仙子去北地赴职的卫队. 此时已近黄昏,眼看天色就要完全暗下来。越往北走,气温越低.这个时令尚未入秋。夜晚寒意便有些入骨。 车队行到一座寸毛没长的光秃秃小丘前,最前头那辆车突然停了下来,从撩开的鲛纱里探出一个小姑娘的脑袋。 “传女君令,大伙停止前进,今晚就地歇息,天明再上路。”小姑娘脆生生的话音刚落,便又将脑袋缩回车厢里。 卫队的首领高大威猛,是个虬髯大汉。听到命令,便立即示意众武将放下刀枪。一些武将从末尾一辆马车里取出几顶由天蚕丝编织而成的帐篷,就地安营。另有一些武将从车里取出一些妖兽肉及灵米准备埋锅造饭。 傍晚的风大了许多,柴火也有些潮,等到晚餐做好的时候,先前说话的小姑娘已下车催了好几次。她衣衫单薄,缩着脖子,拿出玉碗和玉盘,装了一些肉菜和灵米饭,又迅捷的爬进车里。 车里面积并不大,为免拥挤,只设了一张长条形的锦榻,可坐可卧,另有一张半人高玉几并旁边的一个小杌子. 锦榻上歪坐着一位年轻的锦衣女子,她肤色略黑,眉眼俊秀,也算的上是个美人,只是美人现今却是颦着眉头,不知心中忧愁为谁而起。 她见小姑娘端了饭食进来,便懒洋洋将身子坐正。 小姑娘将手中食物小心搁置在女子面前的玉几上,旋即又蹲下身子,从锦榻下方的暗屉里踅摸出几枚黄色的灵果,放在玉几上一个空着的玉碟里,又取出一双玉箸用锦帕擦了擦,方递给女子,恭恭敬敬的道:”女君请用膳。” 羽阳仙子接过玉箸,抬了抬下颌,示意小姑娘坐下一同进食。小姑娘摇摇头,神色间有些懊丧:”婢子不太能受用得住这些肉食。” 羽阳仙子愣了一下,随即扑哧一笑,”我一时倒忘了,小慧原是食素的。” 小姑娘名叫小慧,真身是个兔子精,本在下界东边一座荒山上修炼有五百年,有一日羽阳仙子下凡间办事时路过荒山,见她有模有样的学人修炼,遂觉得她有些慧根,便将她带回天界,做了自己的侍女,闲来也教她修炼之法,主仆之间情谊颇为深厚。 小慧趁羽阳仙子用膳的功夫,又趴在车厢的木地板上,将暗屉的角角落落里所藏灵果悉数掏出,一个一个认真地数了一遍. 数完,她皱着一张白嫩小脸道:”女君,咱们从府里带出的朱雀灵果现下只能撑个两三天,可算算脚程,还须得七八天左右方可到北地,这可怎么办?” 羽阳仙子修的是火属性功法,朱雀灵果含有火属性灵气,羽阳仙子每日要服用几个以助修炼.她听得小慧叹气,不由胸口也有些发闷。 她放下玉箸,摇摇头,”还能怎么办,不吃呗.!” ”那怎么行,不吃岂不就耽误了女君的修炼。”小慧瞪大了眼。 ”不然你说怎么办?”羽阳仙子有些好笑的看着小慧鼓起的腮帮子。 ”我们可以不坐马车,驾起云头直接飞去北地,这样不就快多了?”小慧眨着眼睛极认真的说出了她的想法。 她新近学会了驱动祥云代步的功法,正是兴致极浓的时候,不想却天天缩在马车里,脚底板早已痒痒的紧。 只是羽阳仙子显然不太赞成这个主意,”傻丫头,北地还很远,驾云头不得耗费神力?况且,那北地据说是个苦寒之地,有没有朱雀灵果这种东西都还得两说。急巴巴赶去做什么?” 听这怏怏的语气,羽阳仙子似乎对她即将接手的那块地盘并不太有兴趣。 小慧听了,颇有些惊讶,忧心忡忡地道:”这北地是个什么破地方,怎会连朱雀灵果也没有!那龙血青果呢?苜蓿草呢?提摩西草呢?胡萝卜呢?它们有没有?!” 一连串的询问,令得羽阳仙子张了张口,竟是搭不上话来。一则她仙龄不过三万五千岁,在天界还算不上是阅历丰富的年纪,并没有去过多少地方,遥远的北地她也只是听去过的神仙说过,那是个鸟不拉屎,地不长草的苦寒之地。再则因为她对做这个北地女君并不怎么上心,,临行之前也没有想着找一些见闻广博的神仙去多打听一些北地的情况。 北地,难道竟会一穷至斯,连个兔子精也养不活?!羽阳仙子的心沉了沉。天帝给她的,似乎也不是什么美差呢! …去了北地,做了女君,遇事多问问仙僚,切勿独断专行,招人诟病……”天帝一副公事公办高高在上的口吻。 彼时,她以为他只是当着众仙才说一说这些场面上的话,等众仙散去,少不得私下里还要同她说些体己的话。于是心不在焉的听着,眼神巴巴的直盯着天帝看,嘴里只管胡乱应着。好不容易等到场面话说完,不想天后南枝却及时雨般的来了,她抚着高耸的肚腹,秀美的脸上含着一丝矜持的笑,与天帝肩并肩的站着。天帝一向板正的脸上似也带了一丝笑,又说,”时辰不早了,莫要再耽搁,羽阳,你且去吧!” 羽阳,你且去吧!这句结语仿似一块冰,把她全身的血液,脸上的微笑瞬间全都冻住了。她的心止不住的在颤抖。 去? 她其实哪里都不想去,她的心愿就是能够一直呆在他的身边。从来如此,从未改变。 想她一个女孩子,在战场上为他拼死拼活,为他做牛做马,为他流血流汗,所图的也不过是能与心爱的他在一起,即便是没有名分,即便是没有封号。可她不在乎,她自信自己对他的爱是纯粹的,是不求回报的。然可悲的是,即便她已经为爱低到尘埃里。她的这点心愿,他似乎也吝于满足呢! 一念至此,她讥讽地又是自嘲的一笑!笑里难掩酸涩。她透过鲛纱蒙着的车窗看了一眼暮色下越觉苍凉的荒野。眼神幽暗如墨:师兄,你以为一个女君的封号,便可以让我安安分分的呆在北地吗?你以为给我一个女君的封号,你从此便可心安理得吗?你以为我走了,你便可以忘记我为你所做的一切,同天后从此幸福的生活吗?我,羽阳,一定会回来的! 。。。。。。 第三章:异界 十方世界之洪荒世界。世有洪荒,分天,地,人,魔,妖,灵六界。以天界为尊,统辖其余五界。 然天界亦是浩瀚无垠。因此远古造物主神将它按东,西,南,北,中,划分成五大区域.便于治理,五大区域本互不干涉,各施其政。但群龙无首也不行,时间一长,便干戈迭起,于是经过无数次血淋淋的战争后,四方奉中央天帝为首。 五大区域位统治者称号皆为”帝”。中央为天帝,东有东极大帝,南有南极大帝,西有西极大帝,北,呃~北有北地女君。这一代的北地首领打破了这五方区域历来由男子统治的传统,迎来了一位女君。 据说,这位女君是当今天帝太昊的同门师妹,甚是年轻。天帝太昊原本出身草根,生来便不是天潢贵胄。只是风云际会,上一任的弘德老天帝一生无子无女,在他身归混沌后帝位便无人继承,因此四方天庭群雄并起,你争我夺。太昊是上古先天大神白泽的得意门徒,德才兼备,神力深厚,追随者众多,经过一番血雨腥风之后,太昊承天命,即天帝位。太昊天帝麾下能人甚多.其中就有这位小师妹,小师妹闺名羽阳,那之前因她还没有职务品阶,是个白身,所以大多数人都客气的称她一声“羽阳仙子”。 羽阳仙子不同于天界那些娇娇怯怯,似乎风一吹便会咳嗽几声的文弱仙子,她素有武名,很是能打,若是运起神力,等闲七个八个男仙也不是她的敌手。故此番太昊之能成为天帝,他这位师妹也称得上”功不可没”。 既有功,自然得赏。天帝掂量来掂量去,小师妹算的上是自家人,又有点武略,若封个每日只需报个到,应个卯,喝喝茶,完事便走路的文职,似乎有点屈才。高等的武将职位又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早被那些有功于他的武将们瓜分干净,低等的武将职位倒是有,只是别说羽阳不会乐意接受,天帝自己也给不出手。 为此天帝着实苦恼了几日。 刚好北地使者来凌霄殿奏报,说是北极大帝在修炼进阶时,突然被仙魔劫的滚滚天雷劈中,身体刹那间便成了一具焦炭。其时北极大帝子息尚幼,还担不得北地首领重任,由此希望天帝能另选贤能,去北地执掌牛耳。 天帝宝相庄严,端坐夔龙宝椅,,听完北地使者陈情,叹息感慨了一番他那位下属的不幸,怎么就遇上仙魔劫呢。 仙魔劫不同于其他的雷劫,一则它出来逛的次数很少,二则它专挑强者劈,典型的遇强则强,你强它更强,清风拂山岗。任谁被它劈中,都是十死无生的下场。不过,若侥幸熬的过,从此肉身之力便会登顶,寿命接近永生。虽然熬过了会有这么天大的好处,但是天界之中却没有一个神仙希望遇上仙魔劫。无它,翻一翻天界史书,便会发现,没有一个神仙被仙魔劫劈中还能幸存于世。任你是何等惊才绝艳,遇上仙魔劫也得灰飞烟灭。说来北极大帝本也不是什么天资绝伦,天赋异禀到招天妒的修道天才。没想到竟也被挑嘴的仙魔劫劈了,虽然死了,不晓得算不算是”虽死犹荣”。 天帝一番嗟叹之后,遂应北地使者所求,顺理成章将羽阳仙子遣去距离中央天庭有亿万里之遥的北地,成为北地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君。 …….. 黄沙漫天,朔风凛冽.天色暗沉. 从中央天庭去往北地的黄沙古道上,难得出现了丁丁当当踢踢踏踏车马行走的声音。 漫漫古道的路旁间歇杵立着一些历经无数风吹雨打,营养显见极度不良的歪脖子树。 歪脖子树上偶尔歇着一些不知名的灰褐色鸟儿。这些鸟儿显然是被从未见过的车马声惊飞,噗楞楞急促的煽动翅膀蹿向远处灰蒙蒙的虚空. 车队一路行了十来天,除了这两三只鸟儿外,楞是没见到一个活物。 这支车队的规模并不浩大。黑楠木造的马车不足十辆。打头一辆车的车厢比后面的车驾要阔大些,也要华丽些,。头辆马车的四面皆用东海鲛纱装裹,充作车夫的是两只通体火红高大威武的狻猊兽。至于其余马车则是由普通的白色天马拉着,没什么打眼之处。车队的两侧分列着两队气势纠纠之人,左右各五十,这些人一律身穿甲胄,作武将打扮.是天帝特特派来护送羽阳仙子去北地赴职的卫队. 此时已近黄昏,眼看天色就要完全暗下来。越往北走,气温越低.这个时令尚未入秋。夜晚寒意便有些入骨。 车队行到一座寸毛没长的光秃秃小丘前,最前头那辆车突然停了下来,从撩开的鲛纱里探出一个小姑娘的脑袋。 “传女君令,大伙停止前进,今晚就地歇息,天明再上路。”小姑娘脆生生的话音刚落,便又将脑袋缩回车厢里。 卫队的首领高大威猛,是个虬髯大汉。听到命令,便立即示意众武将放下刀枪。一些武将从末尾一辆马车里取出几顶由天蚕丝编织而成的帐篷,就地安营。另有一些武将从车里取出一些妖兽肉及灵米准备埋锅造饭。 傍晚的风大了许多,柴火也有些潮,等到晚餐做好的时候,先前说话的小姑娘已下车催了好几次。她衣衫单薄,缩着脖子,拿出玉碗和玉盘,装了一些肉菜和灵米饭,又迅捷的爬进车里。 车里面积并不大,为免拥挤,只设了一张长条形的锦榻,可坐可卧,另有一张半人高玉几并旁边的一个小杌子. 锦榻上歪坐着一位年轻的锦衣女子,她肤色略黑,眉眼俊秀,也算的上是个美人,只是美人现今却是颦着眉头,不知心中忧愁为谁而起。 她见小姑娘端了饭食进来,便懒洋洋将身子坐正。 小姑娘将手中食物小心搁置在女子面前的玉几上,旋即又蹲下身子,从锦榻下方的暗屉里踅摸出几枚黄色的灵果,放在玉几上一个空着的玉碟里,又取出一双玉箸用锦帕擦了擦,方递给女子,恭恭敬敬的道:”女君请用膳。” 羽阳仙子接过玉箸,抬了抬下颌,示意小姑娘坐下一同进食。小姑娘摇摇头,神色间有些懊丧:”婢子不太能受用得住这些肉食。” 羽阳仙子愣了一下,随即扑哧一笑,”我一时倒忘了,小慧原是食素的。” 小姑娘名叫小慧,真身是个兔子精,本在下界东边一座荒山上修炼有五百年,有一日羽阳仙子下凡间办事时路过荒山,见她有模有样的学人修炼,遂觉得她有些慧根,便将她带回天界,做了自己的侍女,闲来也教她修炼之法,主仆之间情谊颇为深厚。 小慧趁羽阳仙子用膳的功夫,又趴在车厢的木地板上,将暗屉的角角落落里所藏灵果悉数掏出,一个一个认真地数了一遍. 数完,她皱着一张白嫩小脸道:”女君,咱们从府里带出的朱雀灵果现下只能撑个两三天,可算算脚程,还须得七八天左右方可到北地,这可怎么办?” 羽阳仙子修的是火属性功法,朱雀灵果含有火属性灵气,羽阳仙子每日要服用几个以助修炼.她听得小慧叹气,不由胸口也有些发闷。 她放下玉箸,摇摇头,”还能怎么办,不吃呗.!” ”那怎么行,不吃岂不就耽误了女君的修炼。”小慧瞪大了眼。 ”不然你说怎么办?”羽阳仙子有些好笑的看着小慧鼓起的腮帮子。 ”我们可以不坐马车,驾起云头直接飞去北地,这样不就快多了?”小慧眨着眼睛极认真的说出了她的想法。 她新近学会了驱动祥云代步的功法,正是兴致极浓的时候,不想却天天缩在马车里,脚底板早已痒痒的紧。 只是羽阳仙子显然不太赞成这个主意,”傻丫头,北地还很远,驾云头不得耗费神力?况且,那北地据说是个苦寒之地,有没有朱雀灵果这种东西都还得两说。急巴巴赶去做什么?” 听这怏怏的语气,羽阳仙子似乎对她即将接手的那块地盘并不太有兴趣。 小慧听了,颇有些惊讶,忧心忡忡地道:”这北地是个什么破地方,怎会连朱雀灵果也没有!那龙血青果呢?苜蓿草呢?提摩西草呢?胡萝卜呢?它们有没有?!” 一连串的询问,令得羽阳仙子张了张口,竟是搭不上话来。一则她仙龄不过三万五千岁,在天界还算不上是阅历丰富的年纪,并没有去过多少地方,遥远的北地她也只是听去过的神仙说过,那是个鸟不拉屎,地不长草的苦寒之地。再则因为她对做这个北地女君并不怎么上心,,临行之前也没有想着找一些见闻广博的神仙去多打听一些北地的情况。 北地,难道竟会一穷至斯,连个兔子精也养不活?!羽阳仙子的心沉了沉。天帝给她的,似乎也不是什么美差呢! 只是,即便北地富庶丰饶,她就乐意去吗? 不知怎的,天帝临别为她送行时那淡漠清冷的模样又浮现在她的脑子里。他说,”……去了北地,做了女君,遇事多问问仙僚,切勿独断专行,招人诟病……”天帝一副公事公办高高在上的口吻。 彼时,她以为他只是当着众仙才说一说这些场面上的话,等众仙散去,少不得私下里还要同她说些体己的话。于是心不在焉的听着,眼神巴巴的直盯着天帝看,嘴里只管胡乱应着。好不容易等到场面话说完,不想天后南枝却及时雨般的来了,她抚着高耸的肚腹,秀美的脸上含着一丝矜持的笑,与天帝肩并肩的站着。天帝一向板正的脸上似也带了一丝笑,又说,”时辰不早了,莫要再耽搁,羽阳,你且去吧!” 羽阳,你且去吧!这句结语仿似一块冰,把她全身的血液,脸上的微笑瞬间全都冻住了。她的心止不住的在颤抖。 去? 她其实哪里都不想去,她的心愿就是能够一直呆在他的身边。从来如此,从未改变。 想她一个女孩子,在战场上为他拼死拼活,为他做牛做马,为他流血流汗,所图的也不过是能与心爱的他在一起,即便是没有名分,即便是没有封号。可她不在乎,她自信自己对他的爱是纯粹的,是不求回报的。然可悲的是,即便她已经为爱低到尘埃里。她的这点心愿,他似乎也吝于满足呢! 一念至此,她讥讽地又是自嘲的一笑!笑里难掩酸涩。她透过鲛纱蒙着的车窗看了一眼暮色下越觉苍凉的荒野。眼神幽暗如墨:师兄,你以为一个女君的封号,便可以让我安安分分的呆在北地吗?你以为给我一个女君的封号,你从此便可心安理得吗?你以为我走了,你便可以忘记我为你所做的一切,同天后从此幸福的生活吗?我,羽阳,一定会回来的! 。。。。。。 第四章:男女 中央天庭。天后寝宫福纶宫。时正晌午。 天后感觉自从那日送别羽阳仙子后,近些日子的天气似乎每天都很好。阴雨天称得上凉爽,有太阳时又显得亮堂。今朝圆不溜丢,黄澄澄的太阳高挂,显然也是?个极亮堂的日子。 天后挽着流仙髻,着一袭白缎宽松长袍,素着脸,眯着眼,躺在偏殿的一张红木摇椅里,她双手托住肚子,手腕上套着的碧玉镯更衬的她肤光似雪. 她似睡非睡,神思翩跹. 腹中孩子已怀了三年又六个月,宫中早已预备下的稳婆说,孩子出生堪堪就在这半月之内了。 昨日巫神帝江巴巴跑来,捻着颌下几根白胡须盯着她的脸和肚子看了又看,道是给她观气辨色,瞧瞧天后这一胎是皇子还是公主。稀稀拉拉的胡须被他捻断了数根后,帝江铁口直断:观天后面色莹润,神采奕奕,周身充溢着一股庞大的生机,此胎定是皇子无疑. 皇子?皇子好哇!皇子妙哇!天帝后继有人!她的地位不就越发稳固?那些妄想觊觎天帝的女人如羽阳之流的还不得背地里咬碎了牙齿? 天后嘴角微翘,不无得意的寻思着,两只手越发爱惜的抚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只觉通体神清气爽. 太阳的光芒斜斜落进屋里,天后眯缝着眼,慵懒的将身下摇椅转了个向. 倏的,她想起了一件事.急忙歪头扯起喉咙冲旁边耳房连唤几声:”纤云!纤云!” 纤云是跟随天后多年的婢女,本体是只仙鹤.虽专职跳舞.却也巧手善织。 此时,一袭绿衫的她正在耳房里为即将降临的小主子裁衣做帽。突然听到天后有些尖锐的叫喊,她高声应了一句:“哎,来了!”脚下却是纹丝不动,又低头将手中的刺绣刺了几针,收了尾,才不紧不慢放下手中的活计,再叮嘱了屋里几位宫娥几句,方慢悠悠的走出耳房. 并非纤云存心怠慢,实在是自打稳婆三天前说了天后大约何时生产后,天后整个人便成了一根绷紧的弦,一有个风吹草动便以为是孩子要出生,每日都要似这般对着忙碌做衣的纤云吼几嗓子。实则并无甚大事。天后总这么干打雷,不下雨,纤云觉得她家娘娘就是狼来了故事里面的熊孩子,很有些不靠谱。 这回不知道是娘娘腿肚子抽筋了呢,还是孩子又在她腹中练拳了,叫得这么急。 纤云叹着气走到天后身边。不想这次却是她料错了,天后娘娘此时既不腿抽筋,孩子似乎也很乖,且娘娘看她的眼神似还有些心虚。 纤云心中立时升起一团狐疑,有些不淡定的盯着天后:”娘娘,您该不是________”该不是又应了哪位小仙的请求,要给他俩保媒吧? 纤云长得高挑秀美,才艺出众,很受天界一些青涩男仙的欢迎。有好些男仙壮着胆子几次央到天后面前,求她牵线作媒,玉成佳偶。 于是,为纤云保媒这种事便是天后娘娘自打怀孕后最乐此不疲的事儿。也就是说,三年多来,天后娘娘一直在不遗余力的帮着外人来挖她自个儿的墙角。 咳咳,所幸没成功.摊上这样的主子,聪慧灵秀的纤云有时候也不得不怀疑一下人生。 ”不是!不是!”闻弦歌知雅意,天后不等纤云说完,便心领神会,连连摇头。 不是就好,免得麻烦。纤云暂时放了心,看看一旁红木茶几上的琉璃茶盏,茶盏里只剩一些茶沫子,遂道:”待婢子再为娘娘续些茶!” ”诶,中午吃辣了些,本神先时已灌了三盏茶,茶水还在肚子里晃荡呢!不用再续了!”天后伸手阻止了纤云拿茶盏的动作. ”那娘娘唤婢子来,是有何吩咐?”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纤云有些不解的看着天后. ”也没有什么事,只是_---”许是话不太好说出口,天后言语间竟有些支唔。 纤云见天后吞吞吐吐,便估摸着天后叫她可能就是闲的慌,想要拉人唠唠嗑。于是当即便告退:”既无事,还清娘娘歇着吧,婢子还要给小公主赶做小衣小帽呢!” 正是瞌睡送来了枕头,想说话递来了话头子。天后又将身子自摇椅中坐正了一些,笑着拦住纤云,和气的道:”纤云,你们可以不必准备小公主的衣物了!” 纤云一呆,疑惑的看着天后:”为何!” ”那个---”天后拖长音,清了清嗓子,拉住纤云的手,言辞恳切,态度谦虚:“纤云,本神错了,本神着实没有料到,凡间人民智慧的结晶纯度实在不高,竟是?如此经不起检验,凡人不是总说嘛:酸儿辣女,酸儿辣女,孕妇若是喜嗜酸,腹中必怀男胎,若是喜吃辣,腹中孩子必为女。纤云,前阵子本神吃饭无辣不欢你是记得的吧?!” 纤云点头:“婢子自然记得!您顿顿要吃烤肉,肉里还要多放些芥末胡椒粉。还说照您嗜辣的程度来看,您腹中怀的铁定是一位小公主。前不久您还让婢子们将做好的小皇子衣帽全都给送人了,说是既用不着,留着也无用,还不如做个顺水的人情。自今而后衣物鞋帽俱须做成小公主的样式。” 天后闻言,脸部抽搐了一下,呵呵干笑一声,赞道:“好纤云,真是既能干又实诚,记性还不赖,不亏本神这么倚重你!” 纤云瞪大眼:“??????!?” 天后调转话头:“巫神帝江你是知道的吧?” “知道呢,听说他卦无不准,算无遗策!人称天界第一神算子!”纤云照实答了一句。 天后叹口气:“这巫神昨日不请自来,硬要给本神算一算腹中怀的是男是女,本神不好拂了他的意,便由着他瞧一瞧,测一测。不想他竟然说本神这一胎怀的是个小皇子!这让本神真是意外,着实意外!殊为意外!你说,他不会是看错了吧?” “小皇子~!?甚好!甚好!”纤云非常意外,既惊讶又欢喜。听得天后质疑,便极其笃定地摇头道:”巫神怎么会看错呢,他给众位神仙算卦测字可从没有走过眼,失过手!” 天后咳了一咳,咪咪笑:“你也觉得巫神不会弄错是吧!那小皇子的衣帽鞋袜就有劳纤云了!” 纤云张了张口,复又张了张口:“???????!” 第五章:出生 日升月沉,今日秋分。 黄历上说,宜嫁娶,宜动土.宜出行,宜生产,一切皆宜,正正是个黄道吉日。 身披霞光,金碧辉煌的福纶宫里,满满当当站着众多宽衣广袖,翘首而待的神仙。 福纶宫偏殿瑶华殿已经被充作产房.此时,殿门紧闭,天后躺在白玉床上,肚腹高耸,发髻凌乱,嘴里发出阵阵低而痛苦的声音。 天后是在两天前的中午吃了一大盆放满胡椒粉的烤鹿肉后开始小腹阵痛的.起先听到天后哼哼唧唧的时候,纤云还不以为意.待看到天后额间鬓边皆是斗大的汗珠,才手忙脚乱的唤来稳婆和宫娥,将天后扶进早已布置成产房的偏殿. 如今已经过去两天两夜,用于助产的达生汤也喝了,甘草散也服了,天后腹中的孩子却始终不见冒头。纤云与几位宫娥不停的细心擦拭着天后额头上,脖子间渗出的汗珠,宫中几位极有经验的稳婆却是急得围着白玉床团团打转。 两天来,天帝一直守在门口,不曾离开片刻,听着屋内不时隐隐传出天后痛呼嘶叫的声音,满心的期待喜悦在经过两天两夜的煎熬后,如今只剩下焦虑了。 此刻,他双眼布满着血丝,身上穿的白底金边盘龙服也有些皱巴巴的,但他无心捏诀净身,只不停的在紧闭的殿门外来回踱步,期待的眼神不时落在朱红的大门上。 紫微北极大帝,南极长生大帝,玄武元帅,真武大帝,巫神帝江,木蛟星君等在场的一干天界大佬面面相觑:看来天后是遇上民间所谓的难产了。 神仙难产,真是千万个产妇中找不到一个。天帝还真是于子嗣一途多艰难,想那天后,与天帝结缡于微末,历时万载,感情甚笃,却始终不曾孕育.三年前,终于等到铁树开花,天后怀胎.一朝瓜熟蒂落,没承想却又遇上难产。这么一番细数。众神皆是同情的在心底暗暗叹息。 当天后又一声惨叫隐约传出殿外时,身材高大,须发斑白相貌端严的紫微大帝终于打破了现场沉闷凝滞的气氛。 他趋近天帝身旁,拱手献上一计:“陛下,依老臣看,娘娘此胎恐遇难产,现已经两天了,再拖下去,恐将不利于娘娘和小皇子,不妨用催生术----” 天帝听到此处,还不待紫微大帝的话说完,脸上神色便已骤变,他停住来回踱着的脚步,目光灼灼看着紫微大帝,道:“催生术?你是说要朕施用催生术?” 紫微大帝躬身低头,应道:“是!” “你可知若用催生术对朕的皇儿来说有多危险?!”天帝有些生气地看着紫微大帝,声音陡然抬高。 催生术是一种非常简单粗暴的术法,施法者只需将神力运于掌心,对准孕妇肚子发力,便可将孩子自母腹中推送出来。难的是对力道的控制,力道轻了,孩子推不出来,力道重了,腹中婴孩又何其脆弱,哪里禁得起神力的催逼,恐怕一个不慎,便会使婴儿遭到难以挽回的巨创。再则情况不明,也不知天后是何种原因导致难产,贸贸然施用催生术,就更是没有一丝把握. 紫微大帝又拱一拱手,言辞恳切的道:“陛下,臣自然知道施用催生术恐会影响到小殿下的安危,但是娘娘如今已然难产,时间一久,娘娘与小殿下都将难以保全,可眼下实别无它法,还不如冒一冒险。臣以为,只需施法时多加小心,神力控制得宜,小殿下也未必就有危险。” “这---”天帝听了紫微的一番话,一时倒拿不定主意。想了想,他看向身周众臣,目光在诸神脸上逡巡了一遍,似在征询他们的主意。 众神早已竖着耳朵听清了天帝与紫微的对话,此时看天帝目下示意,又见紫微目露期盼,都不约而同的低头不语。 咳,他们也不是不关心娘娘与小殿下,只是兹事体大,事关娘娘与小殿下安危,谁敢贸然搭腔。万一事与愿违呢,哪个承担得起天帝的怒火啊。催生术,说的好听是催生,实则无异是打胎,不然早就施用了,何须等到现在.也就紫微这位位高权重,简在帝心的尊神会毫无顾忌的出此主意,可您老也别拉咱下水。要是出了意外,天帝事后算账,您兜得住,咱可兜不住哇。 众神心中腹诽,平素最爱勾心斗角的他们此刻心声竟然难得的相通。 一时场面肃静。天帝见众神都不说话,便看向离自己最近,身短体胖的玄武元帅,正欲开口,突闻偏殿大门哐当一声,竟从里面打开了。天帝心中一喜,急忙看过去,却见天后身边的贴身宫女纤云急急向他跑来,便纡尊降贵迎前两步,笑问道:“可是娘娘生了?” “陛下,”纤云焦急的截断天帝的问话,“小殿下还未出来,娘娘已晕过去了,怎么弄都不醒,可如何是好?” “啊!”天帝闻言,顿时如冷水浇头,失声惊呼。 “陛下,还请速作决断,耽搁不得呀!”紫微大帝适时开腔。 天帝听了,心中立时天人交战,不用催生术,母子都恐难保全,若用催生术,皇儿亦恐承受不住,轻则落下隐疾,重则有可能丧命,如何是好?如何是好?一时竟呆楞楞站在那里。 穿的花花绿绿的木蛟星君看着一脸纠结痛苦的天帝,有些不忍,顾不得明哲保身了,试探的开口道:“陛下,要不,实在不行,就死马当活马医,试试那个催---” 话未说完,一旁的玄武元帅怒声呛道:“木蛟,你怎么说话的?什么死马当活马医,你是成心在咒娘娘和小殿下吗?” 木蛟被玄武元帅这一呛,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自知失言,赶紧看一眼天帝,呐呐解释道:“陛下,小臣绝无咒娘娘之意,小臣,小臣也就是打个比方。” “哼,有你这么比方的吗?”玄武元帅依旧怒目而视。 好在天帝此刻已是忧心如焚,他虽觉木蛟的“死马言论”有些刺耳,却也没心思计较,况且木蛟之言虽然难听,出发点却是好的,是以听了这二人的话,天帝只是不耐地看了他俩一眼,成功的止住这二人即将开启的新一轮口舌之争.他目光不抱希望的再次扫视了一眼群臣,问道:“娘娘危急,众卿家可有良策?” 众神齐齐拱手:“臣等无能。” 天帝心中暗叹,无能无能,当真是无能!看来,说不得要试一试这催生术了。 也罢,两害相权取其轻,只愿皇儿福大命大,能安然度过此劫。主意既定,便不再迟疑,迅速举步往产房门口行去。 显然这是信不过旁人,天帝要亲自去污秽重重的产房,对天后施用催生术了。 南极大帝见状,觉得不妥,上前几步欲待阻拦,却被真武大帝一把拉住衣袖,暗示此乃陛下家事,做臣子的无须过多干涉。 于是,南极大帝默默缩回身子,同众神一道眼神复杂的齐齐目送天帝跨进产房。 木蛟星君自知失言后便一直惴惴不安,此时待得天帝一走,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他暗道一声“侥幸。” 随即又想起了什么,遂转头瞪了一眼人群中尚隔着他几步远的玄武{其本体是龟},暗自骂道,“好你个缩头龟,敢当面给你爷我下绊子,看爷以后如何回报你。” 谁知玄武老儿此时也正在看他,对他那一瞪看得分明,立时来了火气。讲真,满朝文武神仙,他最看不惯的便是整日骚包的木蛟星君了,自以为长得帅,便到处惹下风流债。 他蹬蹬跨过人群,几步踱到木蛟星君面前,用极其鄙视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眼木蛟那一身与众不同的花衣服,直言不讳质问道:“星君适才瞪我,可是对本元帅有所不满?” 这话不仅是责问,还透着一股浓浓的蔑视之意.玄武元帅的声音虽不大,在场众神却是都听见了.一瞬间,大家的注意力全都投在了这俩人身上. 论身份,论地位,玄武元帅都要碾压木蛟星君一头。是以身高腿长的木蛟星君看着面前虽矮胖却气势十足的玄武元帅,心中虽恼恨对方的质询,面上却丝毫不显,扯着腮帮陪笑道:“元帅说哪里话,我一个小小星君岂敢对元帅不敬,许是您老看错了。” “哦,星君这会儿倒是会说话。”玄武元帅笑吟吟,依旧不依不饶地说道,“诶,也是,还是本元帅小瞧了星君,星君若是不会说话,又怎会哄的女子无名无分也甘愿为你生儿育女呢;又怎能让尊夫人争风呷醋,当殿大闹呢?” 都说打人不打脸.玄武元帅这番冷嘲热讽的话,真是完全不将木蛟放在眼里,赤裸裸的当众打脸啊! 殿外等了两天甚是萎靡无聊的众仙家皆是眼睛一亮,精神一振:想不到还可以看到这么一出好戏。于是俱都伸长了脖子,你看我,我看你,彼此露出会心的一笑。他们又一次心气相通,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半月前,木蛟星君妻子翠玉仙子因不满函冰仙子同木蛟苟且还生下一女,因此在凌霄殿大闹一通的事。 这时候,饶是木蛟星君有再好的涵养,再大的度量,众目睽睽之下,也被玄武元帅这番话激起了火气。 玄武老龟,欺人太甚!他恶向胆边生,冷笑一声,便待反唇相讥。 却有南极大帝先他一步开口:“呵呵呵,玄武老弟,木蛟星君到底还年轻,长得又白净,正所谓人不风流枉少年,惹出一些争风吃醋的事来,也是情有可原,情有可原的,我们这些老头子可比不得,比不得啊!” 众神细一思量,面面相觑:南极大帝这话里是有几个意思呢? 玄武元帅不屑的哼了一声,道:“谁要同他比,莫要辱了本元帅的声名。” 木蛟星君这下真的忍无可忍了,他愤然责问道:“本星君素日招您惹您了,何故竟如此不顾身份折辱于我?” 吃他这一问,玄武元帅一时倒楞住了。 要说这木蛟星君除开刚才瞪他的一眼,似乎还真没招惹过他. 但是,瞪他也算招惹了他吧?是吧? 于是玄武元帅理直气壮地回答道:“谁说没有,你适才瞪我是何意!” 木蛟星君道:”我没有,是你看错了.” 好吧,又绕回去了,两位尊神吵架要不要这么幼稚?众神听得直扶额。 突听紫微大帝不悦道:“陛下与娘娘正当紧要关头,尔等不能为陛下分忧也还罢了,却有闲心在这争吵斗嘴!” 众神一听,顿感羞惭,可不是嘛,娘娘与小皇子还在殿内生死未卜,他们做臣子的,实不宜在殿外如此喧哗。 于是尽皆歇了那份看热闹的心思,又劝开了玄武元帅与木蛟星君,便集体恢复企鹅状,全都仰着脑袋表情严肃目光一致的看向产房大门。 `````` 天帝跨进偏殿门槛,身后纤云复将洞开的大门关上上。天帝进得产室后扑面便闻到一股浓厚刺鼻的血腥味。 天帝凝目一看,天后脸色苍白,平躺在白玉床上,已不闻一丝声音,接生宫娥将天后身下流出的血水又接了一盆,正要端去倒掉。数位宫娥则围在床边不停轻声呼唤着娘娘,想要将天后唤醒。 众人正在焦急间,见得天帝进来,顿时都松了一口气,尽皆停下手中动作,齐齐噤声,跪伏于地。 天帝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白玉床前,探了探天后的鼻息,便急忙将她扶起,左手撑住天后背心,右手捏诀,手指点向天后,一股磅礴的绿色的生之气息顿时包裹住天后。不一刻,天后便缓缓睁开了双眼,尚未回过神来,周围宫娥便都喜极而泣的唤着:“娘娘,娘娘,您可醒了!”天后耳边亦传来天帝关切的声音:“南枝可觉得怎样,还难受不?”她吃了一惊,转头看向天帝,急道:“陛下,产房污秽,您怎的就进来了,快出去啊!” “诶,无妨,朕是天帝,三界六道的主宰者,无量气运加持,哪个地方朕去不得?”天帝微笑着安慰天后. 接着他又询问道,“南枝可还腹痛?” “有陛下神力相护,我好多了,”天后南枝看看自己依旧高耸的腹部,难过的道,“只是咱们的麟儿,还不肯出来!” “你且躺平,小家伙不出来,待朕将他揪出来,再给他一顿好打!敢这么折腾他母后!”天帝状似轻松,作势对着天后肚里的孩子吓唬道。 天后扬起疲倦的笑脸,嗔了天帝一眼,已无力再说什么,只依言在宫娥的小心服侍下平躺在白玉床上。 天帝定了定神,伸出右手,神力凝聚于掌心,对准天后肚腹,便要发力催生。 恰在此时,一股莫大的威压突然降临室内,伴随这股威压降临的,还有一道缥缈的声音响起:“去吧!” 这道声音,不知由谁发出,它似由遥远的天边传来,又消散于遥远的天际,这道声音,它似模糊又似清晰,似宏大又似微弱,似蕴藏着无边荒凉,又似充满着无限的生机与力量。它传遍了三界六道,传遍了四海八荒,传遍了异世界,无微不至,无远弗届。。。。。。 室内众宫娥在这股突如其来的排山倒海的威压下,如背负巨山,颤颤栗栗,全都不由自主地匍匐于地,丝毫不敢动弹。天帝与天后也感受到了这莫名的威压,但帝后二人毕竟是有大气运加持的这片天地间至高无上的神,自然便不像其他人等那样会产生跪地臣服的念头。只是心里则对这股突来的威压及那道缥缈又神秘的声音感到十分的震惊。 随着这股威压的降临,天后只感觉身子突地一空,一股热流从体内喷涌而出----这个众神期盼,等待许久的孩子终于降世了。 天帝靠的最近,他神目如电,立即看清了降生的婴儿是个小公主,顷刻间,他的注意力便全被他手中的婴儿所吸引. 他仔细端详着全身还沾着血迹的女儿,只见孩子的全身肌肤比初降的雪还要洁白柔嫩;头发是罕见的紫发,看上去丰厚华丽又闪烁着迷人的光泽,饱满的额头上,两道眉毛如青山远黛,神韵十足,可即便是如此,也夺不走下面那一双眼睛的光彩.那是一双世界上最美的眼睛,它比最纯净的水晶还要清澈透亮;一管鼻子玲珑秀气,宛如用最有光泽的白玉雕刻而成;菱角形的小嘴如初绽的玫瑰一般嫣红纯洁。真是无一处不美,无一丝不可爱。 天帝已经看的失神,初生的婴儿不该都是满脸皱巴巴,丑的像个老头吗?为何他的女儿却是美的如此惊天动地呢? 美丽非凡的小公主眼光朝四周一转,突地小嘴轻咧。 周围匍匐满地的众宫娥们顿觉身上一轻,先前压制她们的力量消失了。她们迫不及待的从地上爬起来,都你挤我碰争相要看看天帝手中的小殿下。 不消片刻,她们的目光便被牢牢地粘在了小公主身上,又仿佛连呼吸都被小公主剥夺了。 “天哪!”一位年轻的宫娥情不自禁的失声惊呼。这小公主生的可真是太美了。这必是夺天地之造化,集日月之精华(真不想用这么老套的词语)方能有此美丽的容貌啊。 说起来,她们都是活了几千上万年的神族仙子,又哪里见过这么美丽的婴儿? 挣扎了两天两夜本已力竭至昏昏欲睡的天后,也强撑着疲惫的双眼,看了一眼被天帝捧在手中的婴儿,这一看,立时便像是被打了强心剂般,霍的来了精神。 天后立马坐起身子,伸出双手,示意天帝把女儿给她抱着。 天帝回过神来,他表情严肃的摇摇头,表示拒绝。天后产后虚弱,哪有力气抱孩子,摔着孩子怎么办。 “陛下!”天后无奈地嗔了一声,不得不又重新躺回床上。 刚打消了天后要抱孩子的念头。那边斜刺里纤云又伸出双手,她双目痴迷的看着婴儿道:“陛下,请将小公主给奴婢抱着吧!” 啥?你一个小小婢子也想同朕争? 天帝威严的目光瞥了一眼纤云,直接无视. 等了一会,却还不见天帝撒手,纤云只得讪讪的垂下双手. 见纤云都碰壁了,其余宫娥也便歇了那份想抱一抱小公主的心思。 天帝小心翼翼抱着小公主,为她捏了个净身诀,小公主从母腹中带出来的血痕立刻不见,全身更加的光洁耀眼。 天后终于找着机会,又撑起疲惫的身子在纤云的搀扶下坐了起来,示意一旁的宫娥将给婴儿预备的小衫子拿给她,天帝看着那衣服,咦一声:“怎么是皇子穿的衣服?” 纤云觑了一眼天后,面无表情道:“回陛下,前两日巫神说娘娘怀的是男胎,是以婢子便只准备了小皇子的衣服,婢子失职,请陛下责罚!” 天后颇有些尴尬,咳了一声道:“是那巫神不着调,与你何干!” 巫神?天帝颇疑惑,拿眼询问天后。天后遂将巫神前几日给她观色辨气,并断言她怀的是小皇子一事告知天帝。 小皇子?!天帝又瞧了瞧手中的女儿,有些讶异,既是巫神说的,理当不会出错,这是怎么回事呢?然虽有满腹疑虑,却也只“唔”一声,并不再追问,将女儿轻轻放进天后怀里,自去殿外向群臣报喜。 天后抱着女儿,趁着天帝不在,小声问:“纤云,小公主的衣服你没有送出去吧?!” 纤云幽幽答道:“紫微大帝的儿媳明霞仙子前阵子诞下一个女儿,您见这孩子长得玉雪可爱,便说要与她结个善缘。婢子便遵娘娘吩咐,前日下午将小公主共计三十套的衣物鞋帽统统赠与了明霞仙子的女儿,明霞仙子甚为感激,说是择日要备下小宴请娘娘您喝茶小聚并聊表谢意!” 天后干干一笑:“甚好!甚好!这个善缘结的好!本宫看那孩子长得着实可人,可有名号?” “回娘娘,明霞仙子的女儿唤作连魅。” 天后“唔”了一声,赞许的点点头。顿了顿,她看着纤云颇有些歉意的道:“只是,小公主的衣物又得辛苦纤云了,都是本神思虑不周,行事冲动,让你受累了!” 纤云摇摇头:“娘娘切勿自责!不过是做些小衣罢了,谈何受累。倒是那巫神,特特跑来诓骗娘娘,委实可恶!” 天后莞尔颔首,表示赞同。然实则心中对帝江并无多少怨责。女儿出生声势如此惊人,长的又是美丽可爱无比,是男是女着实不打紧。 第六章:朝拜 帝女无恙,天帝自是欢喜。他口念净衣诀,先前皱巴巴的衣服立即光洁如新,又挥挥衣袖,紧闭的殿门便訇然洞开。天帝大步跨出殿门,却有阵阵喧哗声猛然灌入耳中。殿门外的丹陛之下,各路天庭大佬都是瞠目结舌的看着福纶宫上空,指手划脚,交头接耳纷纷议论着什么。竟没有一位神仙注意到天帝已站在殿门口的丹陛上。 “这,这是什么情况?” “奇怪,怎么凭空冒出这么多的花来?怎么会有这么奇异的香味?” “诶,凤凰,七色鹿,金麒麟这些都是瑞兽啊,平时难得看到的,怎么现在都出现了?” “难道有什么祥瑞之事将要发生?” “此时已是辰时,怎会有月亮出现?” 。。。。。。 天帝目光掠过诸神,注视密布虚空的奇异的景象: 只见整个福纶宫的上空不知何时满了彤云,彤云之间虚浮着无数绮丽而叫不出名字的神异的花朵,整个天空看起来色彩绚烂到极致,几只火红色的凤凰拖着长而绚丽的尾巴正绕着宫殿上空来回飞舞,啾啾鸣叫。七色鹿口衔灵芝脚踏祥云当空而立俯视着福纶宫,远方有金麒麟口喷烈焰发足奋蹄从浩渺虚空奔驰而来,三十六周天纶音阵阵,瑞气千条,异香扑鼻。。。。。。种种异象,不一而足,难以描述。更加奇异的是,东方天空距离太阳的位置不远处,竟高高悬挂着一轮巨大的圆月,这轮圆月发出莹白而璀璨的光芒,竟隐隐有与太阳争辉的势头。。。。。。。 天帝双目异彩涟涟,联想到女儿出生那一刻室内莫名降临的威压及那道神秘的声音,他不无激动的寻思着:莫非眼前这番奇异的景象亦是因女儿的降生所引起的,若果真如此,女儿若不是来历惊天,那就一定是预示着她的将来必定不凡。花木有灵,鸟兽有知,它们都是来朝拜的吧! 天帝看着犹在不住惊叹的众神,肚量宽宏的笑了一笑,平复了一下波澜起伏的心情,方发出煌煌之音:“诸位爱卿,朕的小公主已经平安降生,天后亦是无碍。” 这一说话,众神才发现天帝来了,立刻停止议论,纷纷敛袖躬身,齐齐贺道:“恭喜陛下,喜得帝女!” 这时,有那思维敏捷的神仙,如木蛟星君之流者,于电光火石之间,便将天空中出现的祥瑞之相与刚出生的帝女立刻联系在一起。只见他失声惊呼:“陛下,原来是小公主的降生才引发如此神异之吉兆!这真是我神族幸事!三界幸事!” 不得不说,木蛟星君就是会来事,这话简直就是与天帝的想法不谋而合。想来先前的”死马当活马”天帝应该不会再同他秋后算账了。 众位神仙一听,眼睛齐刷刷一亮,可不是吗,小公主一出生,便发生此种异象,时辰如此吻合,这木蛟星君倒也不纯属是拍马屁呀!于是福纶宫的偏殿外又响起众位神仙大咖一片激情洋溢的恭贺之声。 唯有巫神帝江夹在人堆里不言不语,像块木头.实际上,在他刚一听得天帝所说“小公主”三个字时,就一直处于呆滞状态。等得众神恭贺之声暂停,他恰才回过神来,脱口就问:“小公主?不对吧?陛下,您是不是看错了?” 咳咳咳,帝江虽然本体是神兽,不同于一般的凡兽,但归根结底还是兽类,活了七万多年了,依旧学不会人神那一套察言观色,拐弯抹角,委婉含蓄的说话功夫。这等质疑天帝的大不敬的话就那么不假思索的从他嘴里蹦了出来,他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想必一贯如此。众神听了,也是习惯性的腹诽,习惯性的咳嗽,习惯性的假作没听到。 天帝自是也不介意道:“朕没有看错!确是小公主无疑。” “这,这,小臣当初给娘娘辨气观色时,看到的明明就是男胎的气机啊!”帝江顶着一头稀疏的毛发摇头不信,喃喃自语,“怎么,怎么就是小公主呢?没道理!不可能!” 众神起初还不明白帝江是哪根筋不对,竟然张口就质疑小殿下的性别,不免都竖起耳朵,待听到了帝江于嘀嘀咕咕中不经意间传出的信息,心中顿时恍然,帝江神算子的金字招牌被砸了,砸它的正是方才出生的小公主!要知道,帝江算的卦,从来都是一卜一个准,从无偏差,这次竟然失了准头,估摸着这是他七万多年来从事占卜职业生涯的头一遭吧。霎时,众神都转头看着帝江,看着他失魂落魄,犹自不信的样子,估计是深受打击了。 神兽帝江好容易从失败的打击中回过神来,猛然见到众神落在他身上的诸多奇奇怪怪的眼神,尤其是发现了玄武老儿阴恻恻看过来的目光后,突然就呆住了。 本来嘛,自己给娘娘观色辨气一事当时还是挺隐蔽的,只有天后与玄武老儿知道,当然,天后知道,不排除天帝也知道。自己这一卦虽然没卜准,可若是天帝天后与玄武若是不说的话,不就没人知道了。 这下可好,不打自招,嚷嚷的大家都知道,让他们看笑话了,自己也老大岁数了,怎么就是学不乖呢! 帝江后知后觉,不由顿足,真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真是颜面无存,羞煞老夫也! 还有,玄武老儿,他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不就是没为他卜准小殿下的性别嘛,不就是收了他一块他老祖宗的龟壳嘛,话说,若不是因为他,他也不会吃饱了撑的跑去给天后算卦,不去算这一卦,也就不会出现失误。更不会被众神看笑话。说到底,陷他于如此尴尬之境的岂不正是这可恶的玄武么。怎地,难道说他还想将龟壳索要回去?! 这么一想,帝江老头顿时觉得这个地方对他充满了恶意,他脑中一片空白,呆楞片刻,摹的,他突然化成兽形本体,一蹄子跃向空中,呜嗷一声,一溜烟跑了。 一`直斜眼看着帝江的玄武元帅见他竟然二话不说,极其不负责任的一撂爪子便跑了。又瞟见南极大帝隔着老远冲着自己笑咪咪地比口型,分明是说”你输了!仙丹拿来!” 玄武老儿差点没气歪鼻子。他心中恶意翻涌,怨念深重: 帝江老儿,看卦不准,害他打赌输给南极大帝。一瓶太上老君给他炼就的极其珍贵的仙丹就那么眼睁睁的得送给南极大帝了。 玄武大帝武将出身,如今天界太平,六界归心,左右无事,闲极无聊之下,玄武与南极大帝瞒着众神,暗搓搓拿天后腹中孩子的性别打了个赌,赌的就是天后腹中怀的这一胎到底是男还是女,胜者有彩头,这彩头可都是对方极宝贝的东西,比如玄武,他的赌注就是那一瓶仙丹,南极大帝的是一把万年玄铁打造的神剑。玄武为求稳妥,特地将自家老祖亿万年前遗蜕下的一块巴掌大的龟壳送给帝江,恳请他提前去给天后测一测,以便让他下注时做到心中有谱。原想着帝江顶着这天界第一神算的名号,怎么也不可能弄错吧,不想却是和尚头上长虱子,结果竟是出乎意料。 帝江老儿,别想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祖上的龟壳,你个神棍岂配拥有。玄武老儿恶狠狠想着。将赌输的怨气全都撒在帝江身上。 第七章:卜卦 巫神帝江垂头丧气,落荒而逃回到自家洞府。许是受了刺激,一进洞府大门,便好似一阵风,“呼”的一下扇过小徒儿木生的身旁,冲进了平日参禅修炼的密室,“轰隆隆”石门落下。徒留一脸惊诧之色的木生瞪着石门呆了半晌。 三日过去,还不见师父出来。小徒弟木生修炼之余无事可做,便端把小竹椅坐着,双手撑着肉乎乎的腮帮子,直勾勾盯着师父紧闭的密室石门破天荒进行了一番思索: 师父于修炼一途上算不得十分有天赋,别的神尊大多在四五万岁的年龄便修炼有成飞升上神,但自己的师父帝江却是在将近七万岁时才勉强登入上神的门槛。然而即便如此,师父亦从未有过笨鸟须得先飞的觉悟,参禅打坐照常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尤其近来年纪大了,就越发懒散,似这般在室中参悟,一坐便是好几天的盛况已经多年未曾出现。 似乎哪里不妥! 木生心里打了个突,突然想到师父莫不是修炼时出了岔子,比如走火入魔,比如筋脉尽毁,比如。。。。。。以致连室门也出不得!木生愈想愈心惊,当即便起身拿耳朵贴着石门,细听室内动静,里面寂然无声,木生越发不安,便笃笃叩着石门,门内依旧沉默,木生不由急得大声叫着“师父,师父”,一边死命拍打硬邦邦的的石门,其声悲切,其状堪悯,可眼看声也哑了,手也肿了,里面还是一丝动静也无。 木生越发慌张,脑子里闪现出师父溢血倒地,人事不知的画面,不禁悲从中来,嚎啕大哭,边哭边呜呜的哑声唤着师父,不想石门在此时轰隆隆打开了,师父帝江,翘着几根山羊胡,耷拉着一对八字眉气冲冲站在面前:“孽徒,哭什么,你当为师死了,嚎丧么?!” 木生哭声戛然而止,他一贯老实木纳,此刻也不知该如何表达乍见师父安然无恙的喜悦心情,只涨红着一张紫黑的脸,小声道:”徒儿,徒儿担心师父,一时情急才~~.” ”担心你个鬼,本上神在自家房里打个坐,参个禅啥的,你用的着担心?大呼小叫的,你是成心要搅扰为师修炼打坐是吧?”巫神帝江不待徒弟说完,劈头便是一顿骂,骂完,照例又是一番捶胸顿足,悔不当初:”作孽哦,本上神也不知当年飞升上神时是不是遭雷劈得狠了,脑子进水才会收下你这块榆木疙瘩做徒弟。干啥啥不行,添乱你最在行。” 师父骂人的功力同他修炼的天赋委实旗鼓相当,永远是翻来覆去的这几句话,几千年来都不见他推陈出新,有所创意。 木生早已听的一脑子麻木,便越发成了一块木头,杵在那里蔫头耷脑不再作声。 骂了几句后,巫神帝江因要出门,也不再与呆徒儿纠缠,瓮声瓮气嘱咐木生看好门户,出得大门驾起祥云便直奔天后的福纶宫。手里还紧紧捏着一块看似龟壳一样的东西,估摸着便是玄武老儿誓欲取回的卦金。 到得天后宫高大巍峨的宫门前,宫门紧闭,门口两位金甲侍卫肃穆分站两旁。帝江按下云头,取出名帖,门口金甲侍卫之一遁身进内禀报,不多时,门内隐隐传来脚步声,想是有宫娥来引领,巫神帝江整了整绣着太极八卦图纹样的黑色道袍,满脸褶子的干瘦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一位长身玉立的绿衣宫娥站在门里面。 巫神帝江也不及细看,双手略拱了拱,客气道:”吾乃巫神帝江,小老儿有劳仙子~”话未落音,门内扔出一物,帝江下意识接住,朱红大门砰的一声复又紧紧关上,带起一股风,巫神帝江猝不及防,好险没夹着脑袋。 呆怔了一瞬,看清手中所接之物,正是他自个儿的名帖。莫名被拒之于门外还差点惨遭风险的帝江怒了,跳脚干嚎一声:“这是哪个丫头,如此不知礼数!” 这个不知礼数的丫头却是纤云。门内纤云尚未走远,帝江的话她听得真真切切,遂呸一声,口角噙着冷笑:你这天界第一神棍,还想本仙子以什么礼数待你。说什么天后生的一定是个小皇子,结果生的却是小公主。你个神棍,骗骗别人也就罢了,竟然跑到娘娘这里来撒野,事儿都露馅了,竟还敢腆着脸上门来,如今还倚老卖老要人尊重,岂不是自取其辱。 纤云瞧瞧多日来反复裁衣刺绣弄出老茧的纤纤玉手,长吁一声,终于出了一口憋在胸中的鸟气。 正殿内天后正抱着小公主逗得极为开心,见纤云只一个人进来,有些疑惑:”金甲侍卫不是说巫神帝江来访吗,怎不见他?”纤云摇摇头:”婢子不知,婢子奉娘娘命前去迎接,却见门口并无巫神,想是巫神临时改变主意,也未可知!”天后”哦”一声,想想巫神帝江历来如小孩般的脾气,便不再理会,复又将目光专注于小公主脸上,眼中充满无限温柔与慈爱。 宫门外帝江吼了一句后,不见门内动静,复又敲了敲门,耐着性子等了半晌,眼前大门依旧紧闭。他有些不敢置信,什么时候他帝江竟然被漠视至此? 要知道,凭着他算天算地算鬼神的威名,上至天帝,下至小仙,谁看见他不得笑吟吟尊称他一声巫神。 不过是一次失误,一个小小的宫娥竟也敢跟他甩脸子,让他吃闭门羹。要说将他拒之门外是娘娘的意思,帝江是绝对不信的。 帝江很恼怒,却也很无奈,在守门神将颇为不善的眼神中,他来回踱了几步,有心想驾着云爬墙头进去,却又实在干不出这有辱神仙斯文的事。再说即便他干得出,大门两侧站着的那两位威武的守门神将也决不会同意他这么干。 他长吁短叹,内心充满了迷惘。 那日他观天后面相气色,以及萦绕天后身周的一股磅礴而强大的生之气机,在在显示着天后怀的就是个男胎. 可怎么生下的却是个小公主呢??? 他闭关三天,阅尽典籍,绞尽脑汁,也搞不明白其中的原委。老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遂决定还是得亲眼看看小公主,看一看她的面相,测一测她的生辰八字,或许能解他心中疑惑。再则,小公主出生时异象频频,迥异于常人,帝江也着实好奇。很想卜一卜小公主将来会有着怎样的命运?凡此种种,像勾子一样勾着帝江极欲来天后宫一探究竟。只是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到他的形象在天后宫已经跌到谷底,宫娥连门都不让他进。 帝江算是第一次尝到想主动为别人算命别人还不领情的滋味了。 驻足片刻后,他不得不转身离去,闷闷的瞧了一眼手中的宝贝龟壳,复又叹一声,纵是宝贝,今日它似乎也无用武之地! 怏怏的走了没几步,冷不防听到对面传来一声猛喝:”帝江老儿,还我家老祖宗的壳来也!”听这炸雷般的声音,竟是玄武元帅讨债来了。 帝江吃了一吓,下意识的攥紧了手中的龟壳。这么年份久远的龟壳,天上地下独一份儿,正正是占卜算卦的宝物,他好不容易拿到手了,又岂会轻易的放弃。 帝江立时在脑中急速的思考对策:打,显然是打不过的,他一个算卦的文仙岂是玄武这赳赳猛夫的对手。赖,也是赖不掉的,这亿万年的龟壳,除了玄武,谁家也拿不出来。如此看来,只有三十六计,溜为上也。打定主意,说干就干。帝江也不答话,迅速确定了逃跑的路线,便埋头提溜着道袍径向不远处的凌霄宫颠颠狂奔而去。 一袭白锦缎裹身的玄武远远看着帝江埋头狂奔的样子,鄙夷的从鼻孔里嗤了一声,跑吧,看你能跑到哪里去?他迈开肥短的双腿,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 帝江气喘吁吁刚刚穿过御花园中的一条长廊,迎头便差点撞上一堵人墙,帝江一看,眼前着一身黑底金边绣五爪金龙长袍的人正是天帝。 还不待他开口告罪.天帝便问道:”巫神这是急着要去哪啊?” 帝江稳住身子,不忘回头瞄一眼身后,发现玄武肥胖的身躯竟已出现在长廊的另一端。 好家伙,为了他家祖上的一块龟壳,硬是不依不饶的追来了。 帝江一边呼哧喘气,一边对天帝施礼:”老臣正要去寻陛下,不知陛下此刻欲去往何处?”天帝微笑道:”朕要去娘娘那里瞧瞧小公主!” 帝江眼神一亮,殷勤的道:”陛下,请容老臣同去.老臣想为小公主相个面,卦一卦。” 天帝心知帝江还是为小公主的事不死心,其实他心中对此也有些犯疑,要知帝江七万年来专事卜卦,从无妄言,从不落空。天帝也很想帝江能给他答疑解惑。 是以天帝便颔首道:”也好!那就有劳巫神了!” 帝江复转身同天帝往天后宫行去。这边玄武元帅也不避让,兜头迎了上来,同天帝见礼后,君臣三人相携穿过一条长长的朱红回廊,又经过一座花团锦簇,景色迷人的大花园,方来到福纶宫。当然,这一路上帝江免不了收到无数把玄武隔空射来的眼刀子,但他脸皮奇厚,只作不知. 福纶宫正殿。 门口侍立的两位着淡绿色宫装的宫娥见是天帝来了,急忙屈膝行礼。 天帝大踏步跨过门槛,帝江.玄武紧跟而入。 殿内,一袭雪白长袍的天后双手托抱着一身鹅黄衣衫的小公主,轻轻的左右摇晃着,注视着女儿的神情说不出的慈爱温柔。回头见到天帝君臣进来,她腾出一只手冲他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天帝张开双臂,想要抱女儿.天后迟疑了一下,大约是看着帝江玄武在场,便没有像往日那般推拒,将女儿小心的放入天帝手中。 天帝笨手笨脚的抱着熟睡的女儿,轻了怕抱不稳女儿,重了又怕伤着女儿,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抱女儿的姿势显得别别扭扭,分外可笑。 不过殿内众人可笑不出来,都揪着一颗心担忧地看着,殿内顿时被一股怪异的气氛笼罩着。 帝江早已伸长了脖子瞪直了眼睛,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沉睡的婴儿,情不自禁的倒吸了一口气。 这,这,……小公主的模样生得也太好看了吧。 以他活了五万多岁的年纪,都从未曾见过比小公主更漂亮的小孩。 身边玄武震惊的程度也不比帝江逊色.他瞪着一双细小圆滚如豆的眼睛,直看得呆住了. 看了好一会儿,帝江才转头小声问天后:“娘娘,可否将小公主的生辰八字报予老臣?” 天后的目光须臾不离女儿片刻。听得帝江发问,她抬眼看了看帝江,虽有帝江前番指鹿为马的事儿,她倒也并无怪责之意.况且帝江深得天帝倚重。既是他要女儿的生辰八字,自无不可,遂将女儿的生辰八字报上。 帝江伸出右手捻指仔细掐算,双目微闭,嘴里念念有词。 算着算着,帝江脸色逐渐变得煞白,斗大的汗珠从帝江额头不停地渗出滚落.他似乎极为吃力。但仍勉力支撑着,手指掐印的速度愈发快了,嘴里更是不停歇的呢喃着。 突地,帝江猛的一张口,一股鲜血喷了出来。整个身体竟然毫无征兆的委顿于地,掐诀推算的手指也无力的垂下。 再看他的脸,更是吓人.苍白萎靡,血气全无,双目无神,欲合不合。眨眼间便从一个精神矍铄的巫神变成了一个气息奄奄行将就木的老人。 第八章:修罗 天帝天后以及玄武都吃了一惊,满室宫娥更是吓得掩嘴惊呼。 天帝急忙将手中的女儿给天后捧着,他弯腰扶起帝江,将他安置在殿内宽大的坐榻上,又将手抵住他胸口,口中默念法诀,便有一道柔和的绿光钻入帝江体内。 不一会儿,帝江便睁开了眼睛,脸色也好看了许多。他定定神,一言不发,只神情间透着坚定,果断的将藏在袖中的龟壳摸出,口中叽里咕噜念念有辞。在场众人竖着耳朵仔细听,可谁也听不懂他念些什么。只玄武目光定定的瞧着那块龟壳,脸色颇为古怪。 念了半晌,忽见龟壳从帝江张开的左手中缓缓升起至半空。帝江口中依旧不停歇的念着,龟壳身上的纹路逐渐出现了一道道血红的光芒,红光中隐约显出几行类似文字的痕迹. 众人急忙打眼细瞧,却无人看得懂到底写的是什么。唯有帝江看着那些文字,却是双目大睁,眼神极度惊骇.然而字迹出现不过三息时间,众人又忽然听得咔嚓一声,只见悬于半空的龟壳刹那间碎裂成了粉末,洒落于地. 龟壳自动碎成粉末,旁人且不说,玄武却是大吃一惊,这龟壳可是他家第一代老祖,也就是开天辟地第一只神龟的遗蜕,可以说是天地间最坚硬的东西.没想到只是给小公主算个命就给粉身碎骨了。这可同谁要去.玄武看着同样一脸震惊之色的帝江,心塞的厉害。 天帝天后先前见到帝江为小公主占卜竟然导致身受重伤,已是非常惊讶,算个卦也会受重伤,天帝虽曾听闻过,亲眼看见却是头一遭.而且还是因为自己的女儿。眼下又看着龟壳碎裂.怎么看都是不祥之兆.天帝与天后心中便俱都突突直跳. 天帝等了一会,见帝江兀自呆呆发楞,便忍不住问道:“巫神,可是小公主的八字与相貌有甚么不妥之处?” 巫神心中已是震撼异常,他斟酌了一下字眼,小心翼翼的道:“陛下,公主的八字相貌,在老夫看来,妥也不妥,不妥也妥。” 这是在打机锋么?天帝与天后完全听不懂,互相对视一眼。 事关女儿,天后极想弄个明白,她一脸凝重地道:“巫神,还烦请您老仔细说说何为‘妥也不妥,不妥也妥’。” 帝江想了想,又再打机锋:“公主她,乃为劫而来,命中注定,劫难重重,杀戮重重,枯木逢春,向死而活。” 这几句话不啻滚滚天雷,惊得天后手一软,差点连女儿都抱不住。 天后惊慌的看一眼天帝,却发现天帝的脸色也不好看。显然,天帝也是极为震惊的。天后情绪激动,极度不信:“本宫的女儿出生时可是灵兽来朝,灵花纷呈,这分明就是福运深厚之兆,又怎会有劫难呢?巫神,你先前可是错判了皇儿的性别,这回可别又看错了!” 巫神帝江老脸一热:“这个,这个。。。。。。这回卦相显示确然如此,老臣不敢打诳语。”又道:“陛下,可还记得前几日老臣所得卦相?” 巫神于几日前偶得一卦,其上显示乌云蔽日,预示着异界魔族在不久的将来会攻入天界,极有可能取代天界一统六界。 这么重大的事情,何止是记得,天帝对此简直是如鲠在喉,寝食难安。他肃然的点点头:“朕自然记得。” “老臣曾说此事无解,当时卦象推演也确是如此。但现在看来,似乎也未必无解。”帝江看了看似有醒来迹象的小公主,干瘪的嘴角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天帝恰是乍听噩耗,又闻纶音,都不知道该是喜还是忧了。 帝江紧接着又抛出了一个非常跳脱的问题:“陛下,小公主可有名号?” 天帝楞了楞,答道:“尚未想好,朕打算在小公主满月之时再给她封号,并诏告三界。” “陛下也无须多想,老臣这里就僭越一次了,公主出生时,曾有圆月高悬于虚空,且她命中劫难既多,杀戮又重,名号就定为月修罗吧。” 帝江话音刚落,小公主竟就睁开双眼,一对水晶般透彻的大眼直注视着帝江。 帝江见了,一颗古井不波的心霎时充满了酸涩,那已经碎成粉末的龟壳上镌刻的文字旁人看不懂,他却是再明白不过的:那是代表着杀戮,劫难,死亡的符号。 天帝心中有些不情愿,他如此珍视的女儿的名号就这么被个万年老神棍不假思索的一锤定音。但他终归什么都没有说,理智告诉他,身为领导,要善于倾听下属的声音,从善如流,顺其自然。。。。。。 天帝默了半晌,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点头道:“巫神,公主此名倒也不错,只是修罗二字过于刚硬,过刚则易折,可将罗换成丝萝之萝,如此刚柔兼济,方得持久。待公主满月之际,朕便诏告三界,朕的女儿名月修萝,朕封她为紫月公主。” “陛下所虑甚是!呵呵,老臣叨扰多时,也该告辞了。” 帝江毕竟活的岁数长,于人情世故一道上也不是完全不通,见天帝脸色似有些不善,知道定是自己擅作主张给公主取名惹得他心中不痛快了,赶忙打着哈哈拱手告辞离去。 玄武也随即告退,蹬蹬蹬一路小跑尾随帝江而去。想是要继续同他算一算他祖先龟壳的这一笔糊涂账了。 待帝江,玄武离去后,天后瞪着怀中水晶般的女儿又纠结上了,她问天帝,“陛下,巫神说咱们的女儿命中又是劫难又是杀戮的,实在是令我心惊。后面又说枯木逢春,向死而活,你说,咱们女儿这命到底是妥还是不妥啊?” 天帝拧着眉头,迟疑的说道:“巫神这话,大抵是说,咱们的女儿命中虽有劫难,但最后终究是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凡间的瞎子算命通常也是这么诓人的吧},应该,没什么不妥吧!” 谁知天后听了这话,顿时红了眼圈,她低头摩挲着女儿那白嫩可爱的小脸蛋伤心的道:“我的宝贝,你长得这么美丽,这么可爱,可这命中,怎就会有这么多的劫数呢,为娘不稀罕什么枯木逢春,向死而生,为娘只盼你一辈子顺顺利利,无病无灾才好。” 天帝见天后越说越难受,便伸手揽住她的肩头,安慰道:“莫要难过,咱们的女儿生而不凡,她的名字中含修罗二字,修罗的一生固然充满着杀戮,但也代表着正义,实力,与胜利。她将来注定是要肩负重任的,受些劫难在所难免。更何况,朕是三界主宰,定能护得她一生周全。” 天帝絮絮叨叨这么多话,责任,大义什么的,于天后来说都是浮云.唯有最后一句才算被天后听进去了。以天帝之能,还护不住女儿吗? 她点点头,擦了擦眼睛,总算宽了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