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殿下风华绝代》 第一章 南方世界——秀山【那年春】 在“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呃……妖界! 金光闪过! 嗖! 噗通! 一片惊呼! 没有比现在更丢脸、更倒霉、更不可理喻的事! “哗啦!” 一女子自河中窜出。 咳咳咳……! 无比狼狈呛了好几口水,引起岸边阵阵欢快鼓掌与幸灾乐祸的口哨! 女子鬼气森然抹了把脸,仰头对着沧水阁三楼窗口奋力大骂:“你他娘的敢扔我?” 能回应的。 当然是:“……。” 眼见看热闹的男人一层夹着一层,围观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女子强忍怒气,站在水中飒爽将乱发全解开随意挽了马尾,露出一张与气质极不匹配狰狞猖狂的小脸,上乘的布料因为全身湿透,勾勒出娇软曲线,随手一拧,然后临危不乱走到岸边。 人群之中,有个沙哑破锣嗓不知死活大喊:“姑娘,胸不小啊!” 女子脚步一顿,暴躁凝力,拳头攥的关节发脆,远远对准寻衅之人顺手甩过一记刺眼寒光。 尖叫声起,那人被扇入水中。 一下子,周围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女子咬牙切齿重新抬头,但见沧水阁所有窗口被浓妆艳抹的姑娘们与寻乐客官嬉闹挤满,交手之人早已全无踪迹。 正待寻找之际,恰巧,银光闪过,飞信传来,只有两字:速归。 犹豫斟酌,怒气冲天,御风离开。 然,与此同时,一抹幽蓝也消失不见……。 南方世界——秀山那年春 此神山名为秀山,秀山之顶有一百春之地名为“那年春”为朱雀所居,千万别问怎么起这么个不经考究,没有内涵的名字。 想必有个传说听过, 南方世界:朱雀,火神也。 北方世界:玄武,水神也。 东方世界:青龙,木神也。 西方世界:白虎,金神也。 生成世界,长立乾坤,为天地之主,谓之四象,又为四神。” 他们即拥有天地共主超然地位,自是要生生世世,代代相传致力于铲除、渡化歧途妖魔,护十方世界平安。 所以,他们是天下瞻奉的信仰。 在秀山,朱雀如此霸道狂傲地位,随心所欲谁能管。 自己居所! 自己喜好! 就叫:那年春! 谁——敢——置——喙? 眨眼间,年轻女子带着戾气,一身湿透的衣裙稳稳落在山门口。 先迎上来的是近侍梧桐,印堂发青,眼圈泛黑,小心翼翼刚要嘱咐两句就被身后一声粗鲁呵斥打断:“阿莼,给我滚过来!” 被叫阿莼的女子方才还气势勇猛高涨,瞬间被眼前摇摇晃晃,故卖惨状的身影湮灭。 阿莼迅速整整衣裙,拢拢乱发,撤去脸上幻术,露出张淡拂春山,目如秋水的脸。小跑几步,规规矩矩拂了礼,镇定唤句:“二哥。” 印入眼帘的是一身形偏瘦,穿纯玄色无任何花纹与银丝外纱袍的男子,名为寒生。所有墨发全部聚集在头顶绾了单髻,带根相当简单的如水滴般透明冰玉钗,年龄约有二十三四,气质雪清微寒,此人怎么看都像个漂亮姑娘,偏偏,他不是姑娘。 引人发滞的是,男子睫毛下一双忧郁疲惫的琥珀瞳瞪得似要爆炸! 啪! 一声清脆。 “啊!”阿莼头晕眼花。 寒生未来得及打量,劈头盖脸就问。 “听闻相亲你把人约妖界了?” “还是一家名为沧水阁的窑子?” “不仅强迫灌人家酒,还给自己找了个小公子,给人家找了个小姑娘作陪,挺乐呵,啊?” “最后……喝多,现在又告诉我啥也记不清了!嗯?” 致命四连问! 阿莼顾左言他:“哥,我若日日夜不归宿,你还真日日就不吃不喝不睡,整夜守在山门口?” “少打岔!”寒生咆哮。 阿莼烦躁挠头:“哥,以后别再逢男子就问,差不多的就往家划拉,弄得跟我多恨嫁,多缺男人似的,行不行?” 寒生仰天长啸,戳着阿莼肩膀,一下又一下,恨不得戳成蜂窝:“如此甚好,我这就遣人把你的男宠全散了……” 阿莼肩膀一垮。 相亲事暂了。 寒生心细如发,无意发现阿莼,发丝凌乱,浑身湿透海滴答水,凑上去一闻,酒气冲天,忽得差点将他熏晕,捂住口鼻,迟疑:“你……掉浊漳河里了?” “掉?我他娘是被人扔河里去了!”阿莼努力平静波涛汹涌不杀不快的紊乱气息。 寒生笑哼:“你这土匪,方圆几百里竟还有人是你对手?” 阿莼舌尖顶着腮中的肉,来回拌,表示不服。 “可知道是谁?” 相亲之人知根知底,又是名门望族,倒不至于这样做,更何况,人家见苗头不对味儿,早早离开妖族。 “难道是你先前得罪的人,寻衅报复?”寒生见阿莼闷口不答,一想,若是得罪之人,那可大海捞针,捞瞎眼! 续又问:“对方是男是女,是高是矬,是胖是瘦,脸上身上有没有特点?你又是何由被扔河里?” 眼见寒生欲要展开无尽联想跟喋喋不休,阿莼做了个打住的手势,猜测:“不过是亲个俊俏小公子,估计是新来的,既没经验又没见过世面,所以才反应过大。碰巧我喝多眼晕,与之交手不慎,直接就被扔河里了。”其实方才活动四肢,肩膀非常疼,定是混乱交手无意被伤,但她没敢提,生怕寒生小题大做唠唠叨叨。 意料之外,紧紧如此,寒生也能气急,清冽声音忽的拔高:“阿莼,你整天说自己不拘小节,不拘小节那是形容男子的!” “你是个姑娘家,知道吗?姑娘!琴棋书画你不学,偏偏学喝酒养男宠逛青楼。” 阿莼忍无可忍捂住寒生的嘴:“行,哥!我错了!我真错了!” “真的?”语调威胁上扬。 “真的,真的,真的!”阿莼狂点头,如雷阵雨,忏悔之意说来就来,真假不说,但对寒生很管用,他就喜欢如此明确的表态。 寒生太了解阿莼,自小到大,她是宁肯伤天害理也要占尽便宜那一个,索性也没吃什么亏,妖界窑子里的小公子,玩物而已,不予计较。 非常庆幸,寒生涵养还算不错,逐渐敛了音:“今日之事,我会派弟子打听。” 阿莼总算松了口气。 寒生附有加句:“过会儿云阳山要来几位贵客,你且回屋收拾收拾去!” 贵客? 阿莼好奇:“咱们那年春不是非本族之人不得入内吗?”平日偶有,寒生也是在秀山山脚下接待。 如若不说,她真未注意今日哥衣着的确考究不及往常随意。 “母亲闭关多年,大姐不管事又云游四方,近来,十方世界有仙人出现魔化迹象,所以,云阳山特派三位皇子特来商讨应对之法。天下如此情形,本分责任上,母亲会理解。” “即是如此,你还要带黄金敷面吗?” 寒生像是早就深思熟虑好,摇头:“不合适,两族本就世交,初次见面还是以诚相待。” 行吧!阿莼浑身粘腻难受,正准备拉着近侍梧桐回屋。 “对了!” 寒生叫住阿莼。 “云阳山的皇子可能要在这儿小住几日,若遇上,记得以礼相待,不得放肆,收敛些,还有……。” “还有,不能以真面示人,施以幻术。”阿莼拉着嗓子说,耳朵要起茧了。 寒生无奈摇摇头,踱步走开了。 阿莼就喜欢自己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还给甘之如饴擦屁股的态度。 房中。 沐浴之后,无事可做,本打算翘着二郎腿,拿本花重金买的小禁书消遣,画册上的男女……真是不可描述,不可描述,只能意会啊! 突然想起什么,便问利落收拾方才她沐浴残局的梧桐:“今天云阳山要来几个皇子,你可听说?” 不料,一提这个,梧桐比阿莼还激动,亢奋将抹布随手一放,凑过来满脸神神秘秘:“三小姐可知,今日来的皇子有一位……。”话没说完,花痴的笑起来。 阿莼见梧桐笑的跟智障般:“不就来个皇子,你傻乐什么劲?” 梧桐笑意赶忙急收辩解:“三小姐,云阳山龙族有九子,听闻,其中第八子,也就是八殿下,生的绝代风华,性情持重深沉,纵有万花投怀,仍能洁身自好,傲而不沾。要不要去看看,咱们那年春无论男女,早就挤到正厅,准备一睹风采呢!” 朱雀一族统管鸟族,鸟有个通病就是喜欢四处打听天下极碎极琐之事,最后串联起来还能给编个要么泪如雨下,要么感天动地,要么愤世嫉俗,要么振臂高呼的无比通顺的故事! 云阳山,东方世界,龙族,皇子,八殿下,风华绝代? 阿莼两指敲着桌子,沉思,俨然,只听进去了最后四个字。 美男? 位高权重,锦衣玉食,想必定是娇生惯养,细皮嫩肉,虽是听说,模样估计差不到哪里去! 胃口一下被吊起。 难掩内心阵阵汹涌澎湃的涌动。 好久没猎艳了! 附近的沧水阁,那种没有尊严,没有底线,没有真心,只看你兜里钱多少,来决定笑几声,让你摸几下的小公子,实在乏味无趣的很。 碰巧,门外一阵纷扰。 第二章 惊鸿初见 梧桐奔到窗户口一探头,雀跃道:“小姐,小姐,来了!来了!” 一时兴起,主仆二人扮做侍从模样混在正厅外,略略低头,目不直视,尽量拉低自己存在感, 隐隐约约,阿莼听有几个男子由远至近说话。 其中一男子声音听起来爽朗,语气很不可思议:“寒公子,实在抱歉,是长庭眼拙了。” “五殿下,太客气了,此等小事不必记挂于心,这外界本就嫌少知道我族之事。”寒生豁达解围。 被称作五殿下的男子继续道:“想不到寒公子竟长得如此俊美,雌雄难辨,真是羡煞我等。” “五殿下谦虚,前面便是正厅,八殿下,九殿下一起尝尝我们这儿特制的木香茶吧。”礼数周全,遇事圆滑,便是寒生了。 四人至近,本纷纷仰头瞻望的侍从纷纷低头行礼,以示恭敬。 本要一睹风采的阿莼自始至终也只能按照规矩来,才不会显的唐突 理所当然,除了寒生,阿莼看到陆陆续续三双不同颜色的鞋进了正厅。然,落在后面一双海蓝靴却在侍从人群前顿了下脚步。 阿莼未抬头,不知所以。 幸好海蓝靴也仅仅是一停,随进正厅。 如鱼灌入,侍从上茶的上茶,上点心的上点心,上水果的上水果。 待侍从退尽,厅外谨慎设了结界,具体什么听不清,具体什么人什么样,更看不清。但,阿莼是谁,法术可是与寒生不相上下,虽不敢明目张胆,也稍微借助术法顺耳听了几句。 大约内容:有末等仙者无辜被炼化,似魔似妖,均是神志半清,多数不伤人,一旦伤人便是残忍屠镇屠村,然后讨论需要借助什么力量将其消灭等等。 听了一点! 没意思! 她从不爱管这些闲事,也更不爱负什么责任。 寒生暂替母亲当家,自有他去代为处理,所以及时行乐才是正事! 回房途中。 见八个侍从端着沐浴东西向因循湖方向去,随手拉了一个问:“你们这是做什么?” 其中一侍从见是阿莼,八个连连行礼:“三小姐,今日云阳山八殿下要在此因循湖沐浴。” 八皇子? 那个美男? 阿莼色意从心生,摆摆手:“去吧去吧!” 侍从匆匆一拂礼,赶紧准备去了。 因循湖,秀山镇魂之湖,专用招魄招魂,打散者,可重聚。 所以,在外族看来,十分炙手可热,却惧于秀山独霸一方威名,又避世难以找到,都不敢觊觎。 当然,也有寻常修行之人或历劫,或刑罚,或殴斗各种原因,即将魂飞魄散,用七巧办法寻到秀山之处,一求因循湖凝魂魄。 可这神山岂是谁能就能来,山门为谁开都能开,因循湖谁能沐浴就能沐浴的? 还真是! 全凭山主寒生心情! 寒生即见了云阳山皇子都不带敷面以诚意相待,因循湖沐个浴岂不随口一句话! 只是,这么好看的美男到底受了什么伤,还要凝魂聚魄的! 思必。 也向因循湖去。 在湖门外,等侍从将沐浴东西一一安排妥当,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领头侍从深知阿莼是个什么德行,为难阻拦:“三小姐,云阳山的八殿下马上就到,您还是回避下为好。” 美色当前,又有不花银子占便宜的机会,岂能浪费。 阿莼向来特立独行,整个南方世界仅有寒生还能劝上两句,她也听进两句,其他人,无论是谁,说的再中肯,再有理,也跟发屁没区别。 这长年待那年春的侍从也深知这点,所以,在阿莼连瞪眼带警告,还没发火之前,退离的相当急切。 人空。 阿莼表示很满意。 在湖边溜达几步,略顿,略想,反正身上还有未褪的侍从服,又将脸上黄金敷面的幻术谨慎更换了另一张脸,从头至尾,细节都不漏掉的全都掩藏好。 然后随手隔空化物,幻了一顶香炉,和一把树枝编的扇。 随行的梧桐一看阿莼就要猎艳姿态,含蓄道:“三小姐,自家门口,不合适吧!” 阿莼规规矩矩跪坐在沐浴衣物旁,拿起小扇,对着香炉练习扇了几下,感觉万无一失,极其顺理成章,顺其自然,才对战战兢兢的梧桐说,信心满满:“你怕什么,我脸上这幻术可是秘术,纵使修为再高,他也参不破。放心,咱们担不了责任!” 三万年,梧桐是越来越刮目相看,阿莼能把偷窥猥琐做到如此郑重其事。既然如此:“小姐,那梧桐……?”两人都待在这里是不是不妥? 阿莼了然,摆摆手:“老规矩。” 老规矩是什么? 梧桐非常乖觉跑到湖门外暗处守着去了,防止超出意料事情发生。今日之事,绝对不能传入寒生耳朵,若他知道,岂不亲自手刃,让阿莼血溅当场。可方才跑出去的侍从……,忘记嘱咐了。 今日要完……! 湖内。 稍稍片刻! 阿莼听到了不急不慢的脚步声。 一双海蓝靴子的男子进来,就看见不远处乔装打扮的阿莼正拿了把扇子在无比虔诚地扇炉中的香。 男子修长剑眉一紧,徐徐走过去,也不言,看了好一会儿,看的阿莼拿扇的手沁出汗,然后不紧不慢蹦出两个字:“出去!” 出去。 好温柔的声音,明明毫不客气的两个字,却似这春日的风,轻的像羽毛,像风,像世间最容易飘散的东西。 出去! 哼哼! 便宜还没占! 不占便宜王八蛋! 她怎会轻易出去? 阿莼低着头恭敬说道:“殿下有所不知,因循湖聚三魂七魄,沐浴需要配这香才有奇效。”她是谁,临危不乱,胡纠八扯从不脸红。 男子沉吟又是好一会儿,或许在斟断真假:“换个人。” 意思再明显不过,换个男侍从。 “是。” 阿莼起身,不予狡辩,低着头静静退出湖门外。 要走? 无计可施? 她可是脸皮比洪钟硬,百折不挠的阿莼。 那她退出来干什么? 狡猾在湖外门口徘徊好一阵,估计男子再慢衣服也该脱完了,现在应该心无旁骛凝神聚气疗伤才对。 而另一边,男子见侍从退下,略略稍有松懈,慢慢除却衣物,下了水中。 契合的时间就是如此完美。 这时,阿莼弓着腰,低眉顺眼走进去。 男子察觉有人,本能转身一撇。 四目相对,寒雾笼罩,阿莼足下瞬如千斤重。 虽说这男子腰部以下全都在水中,但这上半身,年轻奋张的身体,白皙的皮肤,流畅优美的肌肉线条,四处挂着如露珠般的水滴,明晰的抖动的喉结,看的阿莼生生咽了一下口水。 视线向上挪去,便是一副十分温柔的面相。 淡墨般晕染开的眉梢修长入鬓,清澈惊鸿的双眼正优雅一眯。 这张脸,微带棱角曲线,俨然是天地间最完美的杰作。 绝色! 她从未见过的绝色! 一时间,见过大风大浪的阿莼竟慌了手脚,突然忘记要说什么,在这双柔目冷光中:“呃,呃……。” 半天,丧失底气说:“男侍从都忙着,还是由小奴来伺候殿下吧。”然后不等男子同意,自作主张、大言不惭、稳如泰山坐回方才位置,拿起扇,看似心无旁骛对着香炉摇啊摇! 良久,这男子盯着阿莼什么也没说。 但阿莼竟感觉周身围绕霜雪之意。 突然,阿莼眼前突然腾空而起一道绸帐,恰好遮住男子身形。 守着这大片寒气刺骨的湖,四周枝枝叉叉弯弯绕绕的树枝已生长万年,丛生到与两岸连了起来,遥遥相看,像个笼子。 在黄昏后月色即将初登弱光下,隐约的人形印在上面,如一副难以挪目的画。 肆无忌惮瞅了许久,什么也看不见,阿莼心中深深哀叹了口气,心中悱恻:一个大男人还怕看! 反正谁也看不清谁! 阿莼扔下扇子,盘腿偷懒稍歇。 目光不自觉落到男子刚褪去的衣物,鞋、袜、身着、饰物从内到外,由下至上,令人发指摆的,叠的都整整齐齐,有角有棱,像是拿刀切过一样,甚至衣带都是抚平过得,一褶也没有,更不用说即将换洗的新衣。 变、态啊! 阿莼吃惊心道! 哗啦,男子像是要出水。 阿莼忙拿起扇子,继续装瞎,假模假样,毕恭毕敬对着香炉扇啊扇! 窸窸窣窣,听着穿衣声音,仿佛在挠阿莼的痒,余光坏坏贱贱撇过,却不知何时,绸帐像是张了脚般,挪到自己身侧,将男子身形遮的死死,连影子也一丝不漏。 还挺保守! 阿莼一脸嫌弃。 很久之后,绸帐逐渐如寒气散去,阿莼才反应过来,帐后的人早走了。 真没劲! 就看了一眼。 不过,模样倒是真不错! 恩……身材也好。 随手扔掉扇子,转转发酸腕部,活动活动筋骨,完全没有罪恶感的,大摇大摆出了因循湖。 第三章 吓死你 回自己房间后,正准备卸去脸上幻术,看桌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六瓶酒,翻来一看,是沧水阁的不知醉。 忙叫来梧桐问是怎么回事。 梧桐说:“是清筝公子,听守门的弟子说,他在那年春山门外留下这几瓶酒就走了。” “果然还是清筝懂我!昨夜还没细尝就醉了,今日无事,恰好再酌几杯。” 抬手刚要打开,就被梧桐制止:“三小姐,方才前厅传话,山主正寻你呢。” 阿莼手下一停:“哥哥寻我作甚?难道是因循湖……。”这么快暴露了? 梧桐情形的摆摆手:“说是今晚设宴,让您跟云阳山来皇子认识下,都是同龄人,肯定有共同语言,省的您闷。” 阿莼心里冷飕飕一彪,是怕我又去给他闯祸吧。应声:“你去告诉哥哥,我换个衣服就去。” “是。” 梧桐正要转身,仿佛想起什么,又特别嘱咐了句:“三小姐,山主还说,您毕竟是姑娘家,还未出阁,让您千万别忘带黄金敷面。” 阿莼随手一幻,一黄金色近乎于透明的面具现形于掌中。 何为黄金敷面? 是以黄金与十方世界罕见的宝石磨成细粉溶成,其中注入朱雀大量至高品阶灵力,是秀山——那年春的至宝。 专用于面容遮掩,戴上后变为透明,融入肌肤,可随意更换想要的面容。 所以,论你修为再高,术法再厉害,也根本窥探不透天地共主亲手所制,黄金敷面下的真容。 众人皆知,龙有九子,凤有九雏,而甚少知朱雀也有一子三女。 大女儿:寒音。 二儿子:寒生 三女儿:寒酥(闺名阿莼) 四女儿:寒晚。 世间仅有五个黄金敷面,自是朱雀与四个子女各持一个。 为何要有黄金敷面这样的东西存在呢? 其一:以朱雀这样百无禁忌的神仙,所育儿女必是一个德行,性情乖张,放肆极端,到处闯祸。 而那年春虽名义上万年避世,但手下弟子终是要长年奔走于各方世界探听消息,总不至于真要临到事上抓瞎,同时还要肩负除恶扬善,降妖伏魔的责任。因此,门内弟子是银白敷面,侍从见生人要配以铜色敷面,虽其中法力不如黄金敷面品阶高,但也足以抵挡大半能窥探破解法术的人。 由此! 做好事不留名! 当然,做坏事更不能留名! 一张根本不存在于世的脸,是条极好的退路。 其二:朱雀为火神,灵光在四方天地共主中最烈。 儿时,阿莼执拗,实在无法理解为何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偷偷溜出那年春与一小神玩的正欢,结果一下摘掉面具,灵光当场刺瞎小神的眼,惨叫声起,无法挽救,给她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 简单来说,朱雀子女的灵光,一般人无法承受。 直至子女长大,身上灵光才可很好控制。 所以,她才不得不想出这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眼前这位阿莼姑娘,行事跳脱,狡猾多变,好酒好色,却是朱雀四个子女中修为最高,天资最高的那个。 传说,看她什么都不学,可就是什么都会。 她拿出身淡金色素色衣裙,外搭浅灰薄纱,发髻中间一挽,用一金干蓝羽化身为钗,別了上去,剩下的发,简单散落。 对铜镜照了照,这幅新换面孔光艳逼人,还不错。 身子正欲起,突然有了个奇怪想法,自己为何要打扮的漂亮夺目? 今日因循湖与那男子一见,模样俊俏,想必另两位皇子,也不会差。 即是结交朋友,不知他们,见了相貌平庸丑陋之人,还会结交一番吗? 阴险邪恶的想法油然而生,挥袖一变,只见铜镜之上出现了个眼小,遢鼻,唇厚,脸短的女子,为了不影响大家食欲,非常善良的没再脸上多来几个刀疤,黑痣什么。 完美! 临离房间之际,瞥见桌上的六瓶不知醉,想着这秀山长年不带客,除了果酒,着实没什么特色,不如当个见面礼,邀他们一同品尝,喝开,方便畅所欲言。 打定主意,拎起酒绳,出了门。 宴厅门外,侍从难以接受阿莼这幅模样,确定身份,不忍直视,痛苦行了礼,放她进去了。 因乔装废了些功夫,来时宴席已开始,众位落座,阿莼这幅模样本想低调露面,不凑巧! 门外侍从嘹亮嗓门一喊:“三小姐到。” 歌舞停下。 聊天停下。 笑声停下。 总之,该停下的都停下了。 几十双目光齐刷刷如夜晚点了火的箭向阿莼齐刷刷射过来。 美艳的舞妓,庄重的各家公子,在场的每个人貌似都非常看重这次设宴,无一不是将得体二字挂在脸上。 谁也没告诉她,族内有声望的人都来撑场了。 而远处,阿莼貌似看见一脸比她早晨还要死寂的脸,寒生。 在那么一瞬间,阿莼突然有那么一丢丢后悔。 可,她是谁? 她的目的呢? 脸面,向来不怎么重要。 刚要先开个口。 厅内先响起一今早听见爽快的声音:“想必,这就是寒公子的三妹了!” 阿莼深知寒生此时此刻很想说不认识她,但大局为重,上坟般凝重点点头,伴有两声干呵呵。 阿莼招摇的叮叮当当拎了六个酒瓶子,径直走到方才说话男子面前,年龄看起来比寒生还要年长些,眉浓眼大,刚气逼人,身壮且不粗笨,一身银边暗云黑袍,格外尊贵。 寒生走过来站到阿莼身侧引荐,然后介绍道:“五殿下,这是小妹寒酥。” 阿莼生长地方必定不是小门小族,识大体的规矩一行礼:“阿莼见过五殿下。” 五殿下有甚有风度站起身,回礼:“我们都是平辈,殿下二字无非是族内称呼不同,叫殿下客气了,别向你哥哥那样,都叫生分了,若不嫌弃也叫我哥哥就行。” 这豪爽性格不错,阿莼也豪爽将手中拎的酒赠予,自来熟道:“怎会,哥哥,喝果酒没意思,尝尝这个,有名的不知醉。味道极浓,后劲绵软。” 寒生想要制止,晚了一步。 长庭乐呵呵接过称赞:“不知醉,好名字,我马上换酒尝尝。”然后坐下。 寒生继续引荐下一个,他感觉自己的神经在抖,抖得眼花,这个阿莼是想活活气死他吗? 下一个。 这个男子正在低头不知想什么出了神,经寒生轻轻一唤:“八殿下。” 没有反应。 寒生与阿莼奇怪一对看,算了不忍直视。 寒生决定不要再看阿莼,再次唤了声:“八殿下” 这男子才抬头,令人呼吸一紧的容貌。 阿莼眼神一变:是他? 花案线条清晰的冷色蓝袖袍,犹如月光倾泻,冰泉幽淌穿在修长的身上,坐的义正严襟,腰形笔直。 这穿上衣服,一副俗世不理的禁欲模样,更让阿莼有点心痒难耐。 目光随意扫过。 别人的桌子上,要么筷子乱放,要么酒杯,果盘乱放,要么余剩残骸乱放,而他的桌前,干干净净,所有盘子全部一一整齐摆好,酒杯小碟和谐摆在桌子正中央,筷子头部无任何残渣,正如因循湖变态的叠衣方式。 果然如传闻般,刻板规矩。 “寒酥见过八殿下。”阿莼大方得体行了个礼。 幽深孤寂的目光投在阿莼脸上,也只是一辗转,站起身回礼,简单两个字:“长忘。” 然后……。 便没有然后了。 第四章 因你破例 阿莼没想到这个人说话如此简单明了,定是见她相貌粗陋,无结交之意,才想敷衍而过。 于是,又摘下一瓶酒,递过去:“长忘,尝尝这个,比果酒好喝。” 长忘几乎都没思虑,冷冰冰回了四个字:“不善饮酒。” 阿莼余光他的酒杯的确非果酒,是清水。 寒生准备打住阿莼。 阿莼却非要逗他:“谁都有第一次,今天就在秀山破个戒如何?”然后自顾自将他杯中水倒掉,然后换上不知醉。 然后端端正正拿起递到他面前,示意:“五哥都尝了,殿下是不给寒酥面子?。” 本来只是简单的认识下,硬生生扭转成秀山老三不善解人意,强迫云阳山老八喝酒。 一时间,整个厅里方才还热闹的声音,全都静下来,想看这出好戏。 长忘蹙起淡淡修长的眉,疏离淡漠的眼睛重新落到阿莼身上,霜雪之意逐渐浓重。 僵持中,一相较更年轻充满活力的声音传来:“寒酥姐,你就饶了长忘哥吧,他真的从不饮酒。” 阿莼扭头,陌生明朗的面孔。 “长忘,大男人喝一杯能怎样。”是长庭实在看不下去,劝说一句。 “阿莼,不许胡闹,快把酒收了。”寒生今天一直有在格外注意长忘,除了模样太过夺目外,性情内敛深沉又严谨,一言一行像是拓印的学业书本,标准无比。所以,这样的人还是不要轻易惹他为好。 无趣,真是无趣。阿莼小声悱恻了一句:“又不是和尚,矜持什么。”面色平静将酒杯放下:“是阿莼失礼了。” “无碍。”白皙欣长的手指重新自桌间捏起半透明的小酒杯,慢悠悠一饮而尽,然后稳稳坐下。 不只阿莼愣了下,跟来的两个兄弟直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寒生片刻错愕之后,周全赞许又致歉道:“是小妹不懂事,觉得好玩儿,还请殿下别介意。” “客气。”长忘唇角不失仪态的微微一展。 他还能不能再多说几个字?阿莼还从来没见过如此寡言的人。 “寒酥姐。我叫长谣,云阳山老九。”这个看模样年纪也就十四五的少年赶紧等不及先站了起来,圆圆可爱的眼睛,高鼻下一点红唇,比长忘略矮,虽没张开,但如阳光般,照的令人心暖。 阿莼本就是个自来熟,笑嘻嘻迎过去,熟练摘下一瓶酒递过去:“给,长谣,不够姐姐这里还有。”然后晃晃手下剩下的三瓶。 长谣礼貌结果,眉目灵动:“好,我与哥哥们可能要在那年春叨扰几日,闷了想喝酒时,定去找寒酥姐,可行?” “没问题。”阿莼心生欢喜的亲昵拍拍长谣肩膀。 该认识的也认识了,招呼也打了,三兄弟的性情显而易见,阿莼能跟谁交朋友,寒生闭着眼都能想出来,她定是会……。 不过,歌舞乐器重新响起,厅内重新喧哗聒噪。寒生悄声无息的将坐在自己位置正要喝酒的阿莼拎出门外。 “哥,我还没吃饭呢,干嘛?”阿莼一手拿着酒瓶,一手拿着为来得及放下的筷子。 “你还有心思吃?我快要被你气死了。阿莼,你来亲口如实告诉我,到——底——想——干——什——么?”寒生感觉自己的涵养,自己的风度,自己的理智,如衣服般,被剥的一件不剩。 阿莼当然明白哥哥说什么,喝口酒后,安慰般倒在寒生怀中:“别上火,哥,我就是想试试这云阳山的人结交朋友会不会以貌取人而已。” “那你也不能……看看自己这幅样子,难道打算余下这几日都以这副模样见他们?”寒生双眼落在阿莼脸上,再次不忍直视挪开目光。 这倒是提醒阿莼,光想着逞一时之快,真没想后面几天,不过:“哥,难道他们不知我族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吗?” 寒生被噎了下:“呃,这我还没提起过,也不知他们是否有了解,但是,无论怎样,你总要把面子做足吧。”俊美的脸上满是哀怨,唉声叹气一番,感觉这个妹妹越来越管不了,脱出掌控,愤懑一甩袖子,先回了宴厅。 阿莼倒不怎么不以为然,只感觉自己好饿,选择非常低调的姿势,回到自己座位上。 有了昨夜经验,这个酒后劲太足,容易一瓶倒。简单总结可能喝太急,所以今日,她小口抿的十分慢,两口菜,一口酒,也不知怎么酿的,入口绵软,入喉顺滑,杯中留香,隔夜不头晕,不难受。 这时,有个同样爱热闹的人凑过来坐下:“阿莼姐,酒没了,可否再割爱一壶?” 阿莼抬头婉儿一笑,热情招呼:“长谣,来,坐下聊聊。” 长谣估计也是个自来熟,早有此意,将酒杯都拿过来了。 阿莼给两人倒上,干杯,一饮而尽。 “阿莼姐想聊什么?”长谣不客气的直接拿起几个花生,剥起来。 阿莼把玩着酒杯,否决几个无聊话题后,目光一扫,落在闭目跟坐定似,不动筷子的长忘身上,对,就聊他,这朵格格不入的奇葩花。 为了避免别人听见,在聒噪的歌舞中将声音压的极低:“长谣,我有点好奇他。”眼神示意。 长谣顺业目光过去,心神会意,偷偷一乐,口型两个字:“我懂。” “他从小到大都是这幅样子?说句话,蹦的字跟每天有定量似的。” 长谣没忍住,噗了一声,然后啧啧两声说:“你可千万别小看长忘哥,他自小勤勉,本就天资聪明,还偏偏对自己特别苛刻,无论法术,还是修习各类灵器,他都涉猎,而且到了经过实战样样精通的境界,连我大哥都不如他。我觉得,可能八哥更多心思放在修行上罢了,所以,不解风情倒也能理解。” 阿莼听后,不屑一笑,自己虽不如这位厉害,可也是颖悟绝伦之人,所以于她而言,同为强者! 长谣小口抿酒后,继续道:“最惊悚的是,长忘哥对待身边的人,都是同样标准,非人苛刻,就连个侍从也形似他。” 阿莼感觉自己笑不出声了。 这到底是一个多么无趣的人? 真是白瞎这张好看的脸! 不过,阿莼正经不过三句。 “长谣,他这么没意思的人,定是没有女子瞧得上吧。” 第五章 我就看上你了 酒精作用配合下,直接勾起长谣诉说欲,两人越聊越开:“不对,不对,这姐姐你可想错了,长忘哥是我们云阳一等一的美男子,自小模样俊俏,能力超群,哪个不姑娘不喜欢。冲性格不说,多的是女子愿意宁肯他终生不对自己说一句话,不看自己一眼,就光远远瞧见,能高兴好几天。” 阿莼泽泽,同样抿了小口酒后:“你们云阳的女子真够自虐的。” 长谣拿起块糕点:“还有更自虐的,曾经有些胆子大的女子,每天不干别的,就专等在我们大殿门口徘徊,死等,就为一睹风采。” 阿莼:“呵呵!” 长谣又说:“还有最过的,有个女仙侍故意当着八哥面犯错,然后满脸甜兮兮就等他冷脸训诫一番。” 阿莼听得简直不可思议:“他就那么几个字,还训诫?” 长谣吐了几个瓜子皮后,说的意犹未尽:“以前也不至于这样闷声,可能是后来啊,这样例子海了去,他便也身经百战,视若无睹,连哼声都是奢侈了。再往后,提亲的各方大族,蜂拥而至,忙的我父亲母亲焦头烂额,但倒也尊重他,让其从女人堆里挑个顺眼的,哪怕是个侧室呢?可硬得软的、威胁利诱都对八哥用过,最后你猜怎么着?” 阿莼已经听入了神:“怎么着?” 长谣何空杯中最后一口:“他能做到无——动——于——衷。” 此时此刻,阿莼都想给这位无趣至极的人啪啪鼓掌了,绝了都。 阿莼目光再次落在一动不动,完全不被周围聒噪影响到的长忘,那平静的神态,如早已置身无人的深林中,无阑的湖泊上冥想。如此不喜这种场合,还能做到隐忍不提前离席,倒是也没那么死板。 阿莼与长谣又胡扯几句,见他也撑不下去,说:“你先吃,我去会会他。” 长谣摆手,示意去吧。 阿莼这一起,步伐还有点不稳,但相较昨天,早已有心理准备,状态好很多,屏息像个流氓,拎酒瓶,走到长忘桌前。 见他对桌前的人置若罔闻,刚要开口,目光不经意在他白皙皮肤见一扫,发现干净的耳根竟是彤色,不经想,看来是真没喝过酒,酒量颇浅。 如此! 甚好……调戏! 两指在盘子上叮叮一敲。 深邃的凤目缓缓睁开,抬头看着阿莼温吞开口:“何事。” 阿莼非常自觉拿了个蒲团姿势不雅观的坐在他对面,拿起酒给他倒了一杯,又拿了个新酒杯给自己盛满,不等他反应的跟还放在桌上的杯碰了下,然后一饮而尽,面无表情,就想看他怎么办。 须臾,他的双手没有要动的打算,甚至也没有再理会她的打算,将要重新闭眼凝神时,阿莼十分会把握时间的来了句:“长忘,我们交个朋友如何?” 长忘重新睁开眼,令人猜不透的目光落在阿莼脸上,终于开了口:“为何?” 阿莼早就等他这一句,想都不想张口就开始恶心他:“因为你长得好看呗,我周围还从来没有你这么好看的男子。” 长忘语气淡淡:“不必。” 阿莼哪会顾及他感受,话题既然聊开了,怎会轻易刹住闸。 “那你喜欢跟什么样的人做朋友?” 长忘:“志同道合。” 阿莼心道:很好,已经多说两个字。 继续追问:“那心仪的女子呢?” 长忘眼皮一挑,静静地凝视阿莼。 阿莼坏兮兮笑出声:“听闻,你这个年纪连婚约都没有,更别提心仪女子,难道长忘眼高于顶?” 长忘白皙的脸上,修长眉宇在稍微凝聚一瞬,远远望了眼长谣,目光重新落在阿莼脸上,似对她不善目的了然:“寒酥姑娘到底想怎样?” 阿莼喝了口酒,勾起猖狂肆虐的唇:“听闻,你是云阳山的头牌?” 长忘:“……。”选择闭目养神。 她不以为意,相反正好挑起极大兴致:“看来,有些传说也可信,你这皮相还真能配上绝代风华四个字!” 长忘:“……。”继续闭目养神。 像阿莼这种老流氓,早就司空见惯各色无动于衷表面下的波澜涌动。 于是,更彻底,抬指在长忘下巴处调戏般勾了下。 冰雪凛然不可侵犯的凤眸缓缓睁开,终于稍稍松动。 “怎么办,我看上你了,不如咱俩试试?”阿莼甩出重重一击。 长忘不动声色听完阿莼死皮赖脸,石破天惊的剖白,直接重新闭上眼。 阿莼以为他至少该有些生气的,可气息平稳,毫无波澜,竟真不为之所动。 如此,阿莼内心轻轻拍手,倒也没出乎意料,身经百战就是与她见过那些不堪一击有不小区别。 相比之下,自己今天算得上与他初次正式见面,调戏勾引再离谱,倒显得毫无礼数了。 于是,就先点到即止。 伸出两指,再次噔噔敲响长忘面前的桌子。 长忘这次并未睁眼,语气依旧平静:“何事。” 阿莼知趣换了个话题:“听说你法术很厉害,特别在灵器方面也有造诣?” 长忘睁开双目,十分有涵养不予计较方才之事,自谦道:“还好。” 就在这时,阿莼听见远处寒生似与五殿下开始道别,说今晚好生休息诸如此类,知道这宴怕是要结束了。 连忙抓紧时间给自己与美男制造机会:“我有枚法器,遇到问题想另你帮忙看一下,不知明天可有时间?咱们,约一下?” 长忘见其他人都已准备离席的离席,站起的站起。也不答应,不慌不忙从蒲团离开,用手将外袍简单整理。 阿莼离得最近,看的最清楚,他坐了这样久,很没道理,衣间无一褶皱。 没等再确定,寒生、长庭、长谣一同走来。 长庭笑着与寒生说:“看来,小妹与我八弟很投缘嘛!” 寒生脸色比名字还要再寒一些:“嗯……呵呵!”另有先见之明周全歉意对长忘说:“小妹每每喝酒,就喜欢胡言乱语,她今日无论哪句冲撞了殿下,千万别放在心上。” 阿莼:“……。” 你不是我哥哥,你不是,你不是! 长忘从容:“无碍。” 长庭先一步与寒生嘻嘻哈哈走在前。 长谣酒意过浓,是两个侍从扶着出去。 长忘紧随其后。 阿莼哪里是容易死心的人,趁寒生无暇顾及她,伸手拉住走在前的蓝袍。 长忘脚步未停,但明显余光已过来。 阿莼小声问:“明日申时,咱们因循湖见。” 什么? 她刚才约了哪里? 因循湖? 差点闪着舌头! 明明想约的是客房! 好好的约湖边灌风聊天去? 不打自招? 后悔嘴飘之际! 阿莼听见耳边落下个轻笑,便没了人影。 她心里咯噔! 不过,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阿莼。”凄幽幽的声音从耳后传来。 完全不用想是谁,她只想走。 “回过头来。”语气不容置疑。 阿莼将眼睛与厚唇咧到完美弧度,一本正经,大家闺秀姿态凝望想抽她的寒生。。 寒生已经十分克制了,将怨气集中丹田,然后全数排出,然后咬牙切齿:“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干什么去了? 阿莼一时没明白过来,稍微顿下,才理解寒生指的是长忘。 无辜道:“哥哥不是说让我认识认识结交朋友嘛,我自然是交朋友去了。” 寒生冷哼,目光鄙倪:“他同意了?” 阿莼无心回答:“那倒没有。” 第六章 同处一室 聊半天,连个朋友都没处成! 寒生一副我就知道结果会是这样的表情,看看周围没人,用十分低的声音告诫:“这个长忘不是个好相处的,今日我也对他略加注意,他性子阴沉,或有可能是个极端之人,这类人,你还是不要与他交往过密才好。” 阿莼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没说什么。 寒生见她难得将自己话认真琢么,欣慰的揉揉她脑袋,无意有扫过这张不忍直视的脸,抑郁叹气:“快去歇息。” 与寒生道别后,哼着小曲回到自己房间,整整一天,临至休息,她才如此迟钝发现少了个人。 “凉城呢?”她最贴心的男宠。 梧桐收拾床铺的手一顿,语气自然回应:“凉城公子听闻青丘后山有一万年泉眼,名为清梦泉,既可疗伤,也可清心。尝之有丝丝蜜意,浸泡之后,甜之余香,三日不消。想了法子,要替三小姐将泉引到那年春来。” 凉城,是跟在阿莼身边最久的一个男宠,而且还是唯一一个非本族,树妖身份,竟能名正言顺留下的男宠。 秀山,那可是对妖魔鬼怪来说犹如噩梦,甚至相生相克来形容的神族所在之地,唯恐避之不及。 他能做到在二十多个男宠之中脱颖而出,既让阿莼如此维护信任,又让一方神族接纳,必有匪夷所思的过人之处。 阿莼听后笑着摇摇头:“凉城就会寻些稀奇玩意儿。” 梧桐忙奉承道:“凉城公子是最懂三小姐心思的!” 像种话,阿莼已经听了无数遍,皮笑肉不笑对相貌周正的梧桐说:“知道你们小姑娘整日私下嘀咕他,怎么,挺喜欢?” 梧桐慌张转身,给阿莼倒水的壶一歪,热水入指,疼的又连带被子碎落在地,一声刺耳的清脆,忙屈膝跪地:“三小姐,凉城公子是您的人,小奴们怎敢?” 阿莼虚虚一扶梧桐,瞧着她烫红的指尖,拿出药膏小心末上,噗嗤没忍住笑出声:“看把你吓得,貌美的男子谁不愿意多看两眼,改天,我带你去开开荤!” 梧桐浑身一抖,又想再跪。 阿莼:“嗯?”语气不容置疑上扬! “是。”梧桐硬着头皮应下。 夜里! 阿莼做了个梦! 与长忘的梦! 梦里能做什么! 聊天吗? 不!不!不! 画面自然是不可描述! 梦中,地点仍旧是在因循湖。 只不过,沐浴的不是一人,而是两人。 额头相抵,鼻尖碰撞,唇齿交互,发出令人心潮澎湃,血脉愤张的声音。 他温柔绝美的脸近在咫尺,凤眸全无清澄,上挑的眼尾微微带粉,极其撩人。 粗重的呼吸,喉结的滚动,结实胸膛的起伏,肌肉纹理间留下的汗水。 她不能克制的死死相黏,软成这因循湖的水。 直至,次日,中午。 梦里,她与他竟做了整整一夜? 多少次? 阿莼懒洋洋带着痴笑起身,坐定,浑身如真的发生般,酸的皮肉发涨。 念着与美男还有因循湖之约,午饭简单一吃,将自己的脸幻成昨日样子,确认毫无破绽之后,申时(下午三点左右。),硬着头皮,十分准时等在了因循湖岸边。 然……。 一个时辰后,酉时(下午五点左右。) 她——暴——怒——了。 哪里有人来? 一点就炸的火气蹭蹭上涨,脚步生风,蹭蹭不带停顿,一鼓作气出了因循湖。 随意揪住一侍从就咬牙切齿问:“长忘住哪间客房?” 侍从习以为常阿莼的气势压人,淡定指了方向:“前走落叶树十棵,然后左遇千年不死树,过前厅,再直走路遇花木,右到建木树附近便是了。房名:千春。还有五殿下是:庭春,九殿下是:进春。” 虽说朱雀生为神,总耐不住还是只鸟,鸟本性便是喜欢居于树多花朵叶多的茂密之地,所以,那年春,处处是郁葱浓绿的树,而且还处处是枝叉,盘根错节的那种。每条小路都很狭窄但全由鲜花铺成,长度很幽深,香气很清芬,初来乍到的同族类旁枝,经常不是迷路就是被树枝划伤。 每日道路经常繁琐变换,但即便变换,总归是有规律,而这种规律被归纳为感觉。 就像是,阿莼经常出入的地方,闭着眼也能走到。 但对于长年不待客的客房,她极少出入,所以为不浪费必要时间,直截了当为上策。 阿莼非常准确无误寻到千春,一步跨上,砰砰砰,狂敲,一副,你不马上开门,我就踹开的架势。 但偏偏,屋内的人十分沉得住气,在阿莼忍无可忍脚已经抬起,力度发好,就差一踹时。 门,慢悠悠,吱呀,开了。 腿尴尬收回。 幽深目光透过微微上挑的凤目,如一柄飞刀狠狠甩过来,海棠红的唇紧抿,墨色的发未束冠,而是简单将碍事的几缕发用冰蓝绳缠起来,一身银月蓝素花长袍,在开门瞬间带进风,如清泉带起涟漪。 此等潋滟相貌,不知怎的,阿莼突然想起昨晚的梦,梦见是一回事,人真站在面前又是一回事。万年老流氓,竟出乎意料生出点不自在。 一双剪水瞳死寂渐消,略没底气:“又怎么不去?我在因循湖可是等了你足足一个时辰!”也不管长忘愿不愿意,反正她是不请自进的从他侧边进入房间,寻了个椅坐下。 长忘眼皮垂了下,略思,或感觉孤男寡女同室不妥,索性没关门,反而大敞,然后回到自己方才离开之处,坐下,闭目,静坐。 阿莼见他待自己如透明,还闷不吭声,房门不关反敞,这是嫌她没礼貌,私自闯入,所以下逐客令? 此人,真是……阿莼已经气得想不出任何词来描述这位绝世罕见‘奇——男——子’。 静默,阿莼捏捏眉宇,也罢,自己为何要与奇葩置气。 进屋,长忘未说一句话,阿莼已脑子补出一部情感纠葛山路十八转的话本。 长忘还在案几后的蒲团上坐定,扇形的睫毛在眼睑下透出小片眼影。 阿莼靠不过。 “长忘,我就纳闷了,你怎么不出家?” 长忘不应。 “按说,以你的心性,修为,法力,能力修佛绰绰有余,一旦大成,拯救十方世界,人人膜拜供奉,岂不披靡无敌?” 长忘不应。 阿莼就没打算他反驳,继续喋喋不休:“按理说,如若你不舍得这三千烦恼丝,也可以理解,无非舍不得凡间俗情。我听说云阳各色女仙女仙侍你都看不上眼,就连绝色女上神都能无动于衷,可见,你对这等小爱也没什么感觉。长忘兄,尔等境界如此之高,别再犹豫,选个日子,堪破世间,绝迹红尘,普度众生去吧!” 慷慨激昂,冷嘲热讽好一会儿,阿莼竟觉得好爽,好舒服! 闭紧的双目终于缓缓睁开,如刚睡醒般黑眸上蒙了层薄雾,薄唇终于开启,长久习得的良好涵养,不温不火四个字:“有劳挂心。” 阿莼刚消下去的火,有席卷重来之势。 因为接下来是长忘说的话: “你是我见过最聒噪的人。” 阿莼惊,她以为他只会嘣最多四个字。 “你不觉得自己很烦?” 面对一张无可奈何脸。 阿莼尴笑,哭笑,最后脸色七彩纷呈后,哑然。 从小到大,从没有人敢说她烦! 不想活了,这是! 长忘本打算从案几上随意拿起书看,可又心明阿莼怕是百折不挠、斤斤计较缠人角色,于是,当下,正准备速战速决。 “怪不得这个年纪还没有成亲在身!” 长忘:“.……。” “怪不得这个年纪还没有婚约!” 长忘:“.……。” “怪不得这个年纪连个心仪女子……。!” 长忘听不下去打断:“寒酥姑娘年纪应与我差不多。” 阿莼:“.……怎样!” 长忘:“难道寒酥姑娘现在是待嫁或已有婚约在身,又或有心仪男子?” 阿莼咬牙切齿:“你这是打算斤斤计较啊!” 长忘语态淡定自然:“寒酥姑娘说的没错,我的确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阿莼仰天长笑:“巧了,我也是。” 长忘起身做了个送客手势:“请吧!” 阿莼稳坐泰山,下不去那口气:“就不!” 长忘甩袖施法将房门一甩,啪!关上! 阿莼:“殿下这是又不注重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了?” 长忘:“既然姑娘不打算嫁人顾忌名节,正巧我也不打算娶,就无需在意虚无名声了!” 阿莼哭笑不得;“咱们初次交谈,殿下就准备破罐子破摔?” 第七章 你怕我死 长忘沉了沉,不在相较:“你要我看何种灵器?” 阿莼还沉浸在如何更有力度的反驳之中,耳边再次响起淡淡声音。 她见这朵奇葩还算有良知。 灵器之事还真不是信口忽诌。 手掌翻开,小搓火光耀眼出现,然后向下一翻,瞬时,火光闪过,当手心再朝上时,如莲花绽放般松开手指,显现出一根十分小巧的金干寒羽。 “就是它。” 长忘从未见过此类精巧法器,两指小心从她掌间拿起,来回翻看。 此羽手拿如玉温和,形似发钗,羽干呈金色,绒毛呈蓝色,根根如刺如针,坚硬如铁,有几根挨起成排,似刀锋利。 这羽,周围灵光密集,寒气凛冽,如细细用指尖感受,在蓝羽尖梢处,竟有丁点红光,此红光有着令人毫不察觉的暖意。 长忘上手一试试,差点被灼伤,竟是火。 明明一件极寒的灵器上面竟有烈火。冰火共存的法器? 阿莼在对面一言不发,细细观察长忘见寒羽反应。 很明显,他有了疑惑。 于是开口侃侃道。 “这是我朱雀族品级至高灵器,子女四人,各持一枚。” 长忘想起什么:“我见那年春侍从也有这羽,颜色灵光差异很大。” 阿莼点点头:“朱雀族统领鸟族,羽是鸟族必有灵器,一根有灵的绒羽,境界不同,修为不同,这羽颜色也不同。世人皆知我母亲修行属火,且还是毁天灭地之火,为红色火羽。而她的子女,我们,竟可笑的没丁点像她,全是极阴寒体质,为蓝色寒羽。所以,母亲很失望。” “因为不让母亲失望,你要逆行修火?”长忘不冷不淡目光重新落到阿莼身上。 对体质极阴致寒人来说,要修一门相反相克极阳极烈法术,无疑自毁灭绝。 所谓修行,是可以同修两术,通常都是,两术在体内或一强一弱可以压制制衡,或极为接近相似。 可偏偏,阿莼非要修两个极端。 事实证明,寒羽尖端这极不起眼的红光,偏要逆向而行的执拗还小有所成。 “确定要两者共存?”长忘感受寒羽上灵光特别细腻,可见阿莼的修为造诣虽与自己不能持平,但也不会低于自己太多。 三言两语,就能准确无误把阿莼的想法表述出来,不自禁打量,略略认为眼前这人还真有点意思。 语气极不正经打趣:“长忘,不知你这是了解我啊,还是咱俩心有灵犀啊!” 长忘肃清,置若罔闻,奉劝:“你会被反噬,最后走火入魔。” “所以啊,找你帮忙。”阿莼拉着尾音,手指缠着衣带,转啊转,似有讨好之意。 长忘认真拒绝:“不帮。 “为何?” 长忘沉默。 阿莼举止轻浮的勾了下他手心,眼神似有看穿:“难不成,你怕我会死?” 长忘手像被针扎了般,猛地抽回,继续沉默。 阿莼饶有兴致的调戏:“事后,怕我万一变得半死不活,赖上你?” 长忘敛下眼皮,语气冷硬:“姑娘还是谨慎行之。” 阿莼意味深长也收回手,不以为意:“不就是死吗?朱雀一族乃不死之身,我命硬,你放心。” 长忘不松口。 阿莼幽幽说道。 “当年,母亲闭关前曾留过一句话:若有朝一日谁能真正学会、掌控毁天灭地之火,她就出关。现在我想想,她心可真大,明知道根本不可能,但还是留下这么句让逼我们自己琢磨,否则此生再也不见。” “所以,从母亲闭关第二天起,大姐为寻火术与寒术共存之法,万年未归,一直云游在外。族内神山不能一日无主,二哥便将山主担子暂时扛起来。” 长忘深思:“朱伯母身为天地共主,看事长远,能说出此话,必有深意缘由。寒酥姑娘,还是不要单理解表面意思罢。” 阿莼点点头,继而一摊手,一耸肩:“所以,从那时起,整个那年春,就我一闲人。看门外了没?连个侍从都比我忙!” 长忘被隐约逗笑,天生上翘的唇,微微一绽。 阿莼迅速铺捉到这耀眼一幕:“你笑起来还挺好看。” 长忘僵硬慢慢收回:“所以,为了自己不闲着,你就去自悟两全法?” 阿莼也不避讳:“母亲既由此意愿,作为子女,理当有人去实现。” 长忘不言。 “所以,我尝试修行火术,正如你所料,并不简单。期间寻遍孤本,残卷,讲学的老师,隐世的高人,云游在外的仙者神者,倾尽各种办法,一个一个旁敲侧击去打听,也回来各种尝试。结果就是,幸好我不死之身,不然长忘兄你来便是给我上坟了!” 长忘又是淡雅一笑。 美色在前,阿莼又无法忍住不正经起来:“一个大男人,笑起来比女人还漂亮。” 长忘不紧不慢给阿莼斟了杯茶,推到她面前:“那现在你小有所成的火术,全凭自身悟出?” 阿莼十分享受的接过茶抿了口:“也不是,总不能我问的人,看的书完全没用,有些可取之处我不断尝试结合,这才慢慢摸索到规律。” 长忘:“以你现在方式修行摸索,成效会很慢。” 阿莼:“我也想访遍天下,寻名师指点啊,可二哥生怕我也如大姐一不留神消失。平日看的特别紧,若是跑远夜不归宿了,他就控制不住地紧张,紧张到不吃饭,不喝水,不睡觉,就站在你们来时,那年春山门口守着,反正他就是用各种方法虐自己,故意我生悔心疼不敢跑远。” 长忘本因阿莼这句话想到一事,见她字字句句绕过,于是话到嘴边,又给咽回去。 阿莼见长忘沉默,以为他也感同身受,惆怅一句:“现在,我是无人可问,无法可寻。所以,火术与寒术共存之法,只能肤浅止步于此,不得在看破晋升一层。” 长忘:“听意思,寒山主并不知你修火术?” 阿莼:“知道一点,但他害怕。” 长忘:“你走火入魔过?” 阿莼摆摆手:“还没到那么深的层次,是因为雪尽洞中有个前车之鉴。且执念有万年之余。” 长忘:“何人?难道与你同样,也要两术并存?” 他很会听重点,哪怕阿莼胡扯上三天三夜,也能挑出遇到何种问题,待解决问题,真正问题所在,理清思路应该按照怎样顺序最快解决,然后归纳成短短几句话。 要说朱山主为何逼迫儿女必须有一人掌控火术,肯定不仅仅是脸面传承问题。 寒生为何如此焦虑阿莼,肯定不仅仅是母亲闭关,大姐云游。 另,听闻朱山主有四个子女,延续方才疑惑,第四子为何避讳不提? 深思熟虑,还是等待时机再问为好。 第八章 你早晚都是我的人 阿莼突感舌燥,杯中茶水见底,非常不见外把杯子放到长忘跟前,意思相当明显。 刚煮好的茶,长忘不失礼貌先给阿莼斟满,再给自己斟好,两人均抿了口。 阿莼这才继续说:“雪尽洞待得不是人,是只兽,此兽非妖非魔。周身还有股特殊灵气,一万多年前,也不知怎的寻到‘那年春’山门入口,起初我与哥哥以为它是十方之地某位族人的灵兽。本打算吃饱喂足驱赶,谁料,这兽脾性十分高傲,跟谁都不理不睬。”说到这儿一指长忘,调侃:“对,就跟你秉性一个样” 长忘一双凤眼,冷凝漠视。 阿莼岂会在意被漠视的小细节,大大咧咧说:“相处几天,后知后觉这样的兽,性子桀骜,身上又没有主人印记,应该不会屈居人下。我与哥哥跟它过招几十场,法术纯净,试探下竟是个修炼有所成的神兽。我们与他术法不相上下,赶又赶不走,骂也骂不走,软硬不吃,反正就是怎么都不走,死活都要待在这里。” “而这兽很奇怪,不言不语自己找到雪尽洞,其实这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冷,是小时犯错被惩戒的地方,现在大了,成我们修行之地。” 说到这里,长忘隐约想起万年前,确实有一名声赫赫的神兽销声匿迹,当时没在意,现下想起……。 阿莼敏锐止声,诡异腻声:“长忘哥哥想到什么?” 长忘被震的猛回神:“你我年纪相仿,十方世界身份地位也都一样,像是尊称殿下,哥这样称呼以后就免了。” 阿莼挑眉逗闷:“求人办事,自然要有个低人一等的示诚态度。” 长忘:“以往求人办事,你也这副模样?” 阿莼见鱼上钩,抛了个不正经的媚眼:“怎么,想了解了解我?” 长忘低头捏捏眉头,抬头时又恢复平静无波的淡然:“继续说,雪尽洞。” 阿莼心态好,迅速正经起来:“那神兽身形如山般巨大,浑身通体雪白,整日除了睡,便是对着洞口发呆,还不吃不喝跟辟谷似的。” “我呢,偶尔闲了,便去逗弄一番,记得有一次,我搬了百坛子不同种类酒去雪尽洞,都是极烈后劲极强的酒,掺着喝,竟没灌醉它!”阿莼说的正起劲。 噔噔噔,轻扣门的声音。 长忘:“进。” 侍从进门就见自家三小姐坐的歪歪斜斜不顾仪态,一脸戏虐正与云阳山清和端正,面色冷淡的八皇子,无比和谐聊天品茶。 长忘见侍从似被雷劈中的表情:“何事?” 侍从这才忙慌错一行礼:“八殿下,晚膳时辰到了,现在布膳吗?”话落,便看见自家三小姐阿莼心安理得在长忘拿起茶壶时,将茶盏递过去。 而这对谁都一副疏离模样的八殿下眉宇平静,也极为自然的给三小姐斟茶,然后规矩的递回来。 待长忘慢悠悠放下壶后,正要拂袖建议阿莼可以离开,他要用膳。 哪知,他论反应速度根本不是阿莼对手。 阿莼先一步抬手,竖起两根手指:“拿两份,我要在这吃。” 侍从为难:“这……?”拉了个大长音,第一不好与山主交代,三小姐又乱来。第二,眼前这位皇子看起来不怎么好伺候。 长忘无奈,手指示意退下,去准备吧。 侍从木讷道:“是。”然后木偶般推门而出。 本就到了用膳时辰,各房饭菜早已备好,很快,屋内的桌子荤素搭配摆满。 阿莼与长忘净手后,一前一后坐在桌前。 阿莼刚要动筷,长忘又站了起来。 “怎么?不合胃口?”阿莼问。 长往没说话,而是低头不言不语摆盘子。 阿莼看明白了,方才还荤素错落有致的摆放,现在被他摆换成一半荤菜,一半素菜。 荤菜明显全堆在自己面前,素菜全摆在了他面前。 待长忘重新坐下,阿莼指着他面前一碟碟绿油油:“你就吃这么清汤寡水的东西?” 长忘轻应了声:“嗯。” 阿莼摇摇头:“你活的可真没意思。” 长忘停筷,冷漠凝视。 阿莼掰着手指说:“一个大男人,不好色,不好酒,还不喜肉。” 长忘放下筷:“说是男子,那为何,好色,好酒,喜肉都被寒酥姑娘全占了呢?” 阿莼气笑,突然想到一点:“你怎么知道我喜肉?” 长忘重新拿筷的手顿了下,然后自然夹了块菜放入碗中,语气轻描淡写:“猜的。” 这个猜字,引起阿莼极大好奇心:“猜?怎么猜?你……了解过我?” 长忘从昨日晚宴到今日相处半日,越来越佩服阿莼时时刻刻往脸上糊金自作多情的本事。 所以,“因为,寒酥姑娘较其他女子,圆润些。” 阿莼刚塞到嘴边的五花肉差点掉出来:“你说我胖?” 长忘淡定的喝粥。 一般被说胖的人,都容易内伤很重,久久无力反驳,阿莼也同样。 生了半天闷气,发狠话:“长忘,批评别人的话可别说太满,否则以后追悔莫及。” 长忘:“不会。” 阿莼:“你,早晚会落到我手里。” 长忘用最高不可攀的目光把阿莼从头到尾打量两遍后:“静候佳音。” 阿莼看到长忘这种蔑视眼神,反而不气了,暗讽:“想不到三观极正的八皇子也如此在意皮相。” 长忘也不为自己辩解,加重语气:“嗯,十分在意。”他不认为这一句能对皮糙肉厚的阿莼造成多大打击。 阿莼:“……..。” 一战终了。 两人又闷不吭声吃了小会儿。 阿莼本就是个话多的人,好了伤疤忘了疼,随口一问:“方才雪尽洞的事,还要听吗?” 长忘将嘴中的饭菜咀嚼完,又喝了口清水才慢悠悠哼声:“嗯。” 话题一展开,阿莼就开始眉飞色舞,拿着筷子,唾液横飞:“雪尽洞那神兽,正在我与哥哥实在没办法的时候。大姐竟然给我们传来一封飞信。才得知这兽原来在她云游求如山之地时,无意救过性命,并帮其疗伤,相处时日,分外投缘。而这兽似对大姐寒系防御法术非常感兴趣,而大姐不方便长留求如山授法。” “所以呢,就为这兽指明进入那年春真正之法。” “信中,其一未说明神兽身份,其二未说明自己如何受伤。这其一的嘱咐,我与哥哥自是当它座上宾,反正它也老实本分,就随它去了。” “其二之事,哥哥着急给大姐回信之时,又像往常,不出意外石沉大海。大姐啊,办事总这么……先不说她。” “这兽,后来我发现他的术法修为不低,但不善攻,极善守,且还能同时抵挡火系与金系法术。” “它既对姐寒系防御术法感兴趣,那便是想同时抵御寒、火、金系三种法术。” 第九章 一罐神秘得粉色茶 长忘尽量忽视眼前这糟糕的人存在,慢斯条理将青菜放入空中,细细咀嚼。 阿莼喋喋不休说完,见对面人没什么反应。 于是在将一块跟嘴差不多的红烧肉塞入血盆大口中时,目光同时也落在他身上。 本是无意,只见长忘的修长身姿还是如前一晚设宴那样,腰挺得笔直,衣袍像挂在衣架子般,哪怕坐了很久,没有一丁点褶皱。 想起方才他手持的茶壶,拿起的书,现在一双筷子,一只碗,感觉任何东西,绝对轻拿轻放,即便竖着耳朵,都不一定捕捉到东西与东西接触叮的那一声。 他吃的每一筷都不摁着一个菜吃,按着自己特定的顺序,跟雨露均湿似的,都各吃不超过三口。 不知不觉,自己竟将目光落在长忘天生略有上翘的唇上,并非这唇是有多么好看,多么诱人,而是她讶异自己居然无聊至极到好奇,每一筷菜在他口中咀嚼是不是也规定了多少下。 果然,每一口在十八到二十下之内。 阿莼叹为观止的摇摇头,这非人的自律与无法拓印的刻板是如何养成的? 俨然,长忘早已察觉阿莼的不善目光,面色不改,镇定自若将手中筷轻轻一放,咀嚼完口中最后的食物,轻抿一口茶保证无残渣,然后温温开口:“你说的,那是悲伤兽。” 阿莼一听,仿佛想到什么,所有郁闷疑惑在这瞬间解开,得到甘畅淋漓的畅快,声音不自觉扬起:“悲伤兽?你是说,应秋而生的悲伤兽?” 悲伤兽。 性冷,喜阴,高大,肤偏红,面容俊美,难辨雌雄,终生不笑,但笑既不止,长笑至死方休,故名悲伤。 此兽无族,只此有一,死后,魂魄不散,于百年白秋之季带着前世记忆重生。所以代代修行,代代相传,精华长存,便也悟透术系共存的方法。 不过,攻与守修行毕竟不一样,五行虽有不同,因体质而异所修,或因喜好而异所修,一旦开始修习,如同命定,无法改变,强行改变必遭同倍反噬。 但五行又有相同相似之处,所以所谓的守,参透其中联系,便能防御一二。 能精通三种不同系防御法术。 十方世界,八方境内,不乏有术法资质甚高者,能同时对抗两三类甚至五类系法术,但也只能说简单保命而已。 像悲伤兽这种将两系法术防御到登峰造极,不仅能保命,还能保护其他人全身而退,隐匿踪迹,令人无法扑风捉影,这就相当难了。 也因此,悲伤兽守护下方世界,求如山,掌管十方世间轮回。 “此兽竟是求如山山主。”阿莼看起来有些激动。 这不怪阿莼与寒生与神兽相处万年不知身份,而是悲伤兽掌管世间轮回,说白了,只有死了,才能见到它。世间对他的兽身描述有百千种,对人身更是千万种。而寒生暂代山主之职繁忙,阿莼又不管闲事,只顾玩乐,或修习寒火之术。神兽乖觉,又是大姐亲自嘱托,所以,两人没有闲工夫去深查神兽来历。 长忘放下筷,似是结束用膳,拿起桌上丝缎帕拭唇后:“悲伤兽现在可悟得寒术防御了?” 阿莼:“它有三条白尾,长软似蛇,尾端有搓各不相同的艳丽绒毛,起先我不明白,后来知道,那是每修行一防御术法,绒毛会变色。它刚来那年春时,三尾绒毛分别为火红,金黄,灰白,前阵子,我看到灰白以呈现脂蓝之色,难道说,它寒术要大成?” 长忘点点头:“它能悟透火术、寒术两种相悖防御术同修,定也对共存之法,攻击之法有所了解,其实,大可以去问他,说不定能迎刃而解。” 阿莼重重一放碗:“能这么简单倒好了,它根本就不说话啊!一万年,连一个字都没蹦过,我怀疑此兽是不是个哑巴!” 长忘沉思后:“或许寒酥姑娘的大姐也正是知道明白这些事,机缘巧合特此将兽引来那年春,让你跟寒山主想出更好办法呢?” 阿莼嚼着嘴里最后一口米饭,认为长忘说的挺有道理,与自己曾经怀疑未确定的事情不谋而合,忍不住调侃:“你说我大姐有事直说不行,害我与二哥耽搁这么多年。她是该含蓄的时候挺直白,该直白的时候比谁都含蓄!” 长忘起身,准备拂袖离桌:“还是不要背后议人为好。” 阿莼又往嘴里添了口肉:“以后若有缘,你见了我大姐,定会想起我今日的话,感同身受。” 一顿饭吃完,长忘的桌前、碗中、筷上都很干净,就好像没人动过。 而阿莼这边就很惨烈了,好像十个饿了五六天的人再抢一盘菜。 窗外,天色暗了下来。 长忘重新回到案几前,拿起未看完的书。 阿莼完全没有走的意思,胡乱擦了下嘴,还不紧不慢踱步到方才喝茶的案几前,反正没事,还有再聊两句打算。 长忘平日静惯了,今日听阿莼喋喋不休半下午,有点头疼。 阿莼正欲说话,长忘案几不远处一拳头大,精致粉色茶罐引起她注意。 二话没说探身一勾就拿过来,奋劲拔开,浓郁茶香,竟还混着股花香与淡淡蜜香。 “你!”长忘没拦住,脸色明显垮下来。 “一个大男人用粉色茶罐?”阿莼打趣。 长忘忍无可忍低头捏捏自己的眉宇。 “急了?姑娘家送的吧!还挺重要?”阿莼好不容易见这看似百年不变的淡定慌了神,大大刺激她的兴奋。 长忘抬头伸手,语气冷寒:“拿来。” 阿莼直接三指一捏,从粉瓶中捏出小搓茶叶飞快扔进茶壶之中:“泡点尝尝。”然后赶紧盖好还给长忘。 原以为此茶对长忘挺重要,自己不仅将茶罐开封,还打算泡了尝尝,逼他急眼斥责自己两句,结果,人家紧紧是慌了下,然后……,脸色一收,平静坐了回去。 这套路! 阿莼突然懂了长谣在晚宴上说云阳山又女子专门犯错等长忘训斥。 她活这么大,就没见过如此有耐性,情绪收放自如的人,简直对人好奇心的极限挑战。 阿莼眼睁睁看长忘将刚泡好的茶,不紧不慢倒入两人杯中。 “早知你让喝,我就不急着扔茶壶里了,也不知两种茶叶混一块儿,会不会很难喝。” 阿莼一看,这茶色竟也是粉色,仰头先是小酌,然后仰头一饮而尽,不同于其它茶的苦涩,粉茶喝入口中,味道很甜,而且咽入喉中更清甜,再入腹中,甜蜜之意能弥漫全身,像是能活络了筋骨,最后,齿间留有一丝蜜意。 “好茶!这是你们云阳山的特产?”阿莼放下杯才后知后觉,长忘一直低头对着茶若有所思,并未动。 “怎么不喝?”阿莼见他愣神,好似在深思熟虑做某种决定。 就在阿莼想多嘴问一句这茶是不是有什么讲究时,长忘没有像往常抿尝,而是仰头,也一饮而尽。 第十章 关于你的传说 “寒酥姑娘,天色已暗,于情于理你都不适合继续呆在这里,同修两术之事,并非一日能成,容往后有空再议。” 长忘脾气品行甚好,若不是逼到一定十分不耐地步,是万万不会下逐客令。 若真要直白说出赶一个人走,那就代表距离怒的边缘很近。 此话言外之音就是:快走,赶紧走,别让我再看见你。 可阿莼并不了解他。 她的承受能力如长忘令人发指的刻板自律一般,非常强大! 论脸皮厚薄,她反正记忆以来,没害羞过,更没自省过,论底线,出了对那年春,对寒生,还算有良知,若对其他人,活了几万年,目前不明,因为不择手段从来都是她引以为傲的优势。 所以,如果换成别的姑娘,早就红着脸走了,哪还有心思待下去。 可阿莼反而故意装作没听懂,还越坐越稳! 长忘不再理会她,五指展开,掌中幻出一把扇子,默默旁若无人擦拭。 阿莼见此扇周身尽显灵光,且还十分充沛,白玉色墨绿飘花于水蓝花纹扇子之上,因为关合,看不见扇面。 不自觉想伸手触碰,哪只手刚碰到扇角,仿佛被毒刺蛰了下,一时没料到:“啊!”整只手竟全麻。 与此同时,长忘忙将扇往回收。 奈何,同样的懊恼,两人心思根本就不再一条线上,所以……。 一个心思是:咦,什么灵器,看起来不错,怎还伤无辜之人。 另一个心思:别人灵器不经同意无法触碰,是最基本守则,做事怎如此毫无原则,随心所欲。 “这是你的灵器?怎会如此狠毒!”阿莼皱着眉,抬起彻底失去知觉的手。 “此物有灵,已认我为主。”言外之意,除我之外,其他人不能碰,谁碰谁倒霉。 阿莼晃着手,想减轻疼痛,可却不减反重,越来越疼,仔细看,似乎有些红肿。 “它名唤负屃(xi),可呼风唤雨,可镇压妖魔。”长忘目光落到,阿莼飞速肿起快要跟馒头似的手上 “把手拿过来。” 阿莼配和将红肿的手塞到他手中。 而长忘避开,白皙手指点点案几。 阿莼撇撇嘴,将手放落案几。 然后,凌风扫过,阿莼红肿的手如泡在寒泉之中,格外舒爽。好奇的双眼扫过耐心摇扇的长忘,烛光下的凤眸,微合,浓密的睫毛垂下,正专心查看她正在消肿的手。 此时此刻,这张高华清雅,性情冷僻的脸,显得格外温柔。 一时间,开始胡思乱想起前夜寒生设宴,九殿下长谣醉话,说是长忘对女子不怎么感兴趣。 没头没脑的,看到粉色茶罐,阿莼意有所指:“长忘,你真没有喜欢姑娘?” 负屃扇一停,深潭般的双眸警惕看向阿莼。 下一句,算是今晚彻底激怒长忘。 阿莼见他没回应,思忖整日与灵器法术斩妖降魔作伴,姑娘可能是真没有。 于是刻意压低声音,表情严肃,悄悄问:“长忘,你是断袖?” 阿莼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自己就非常不雅观,直接被长忘一扇子扇出房间。 未等阿莼站定,就被一人架起。 “阿莼姐,你怎么在这儿?没事吧!”耳边传来长谣担忧声。 阿莼先是看看自己已恢复如初的手,气愤至极要回头再去敲长忘的门。 “阿莼,你想干什么?”背后紧接是寒生训斥声。 阿莼这才看见,除了长谣、寒生,长庭都在。 想必是三人一起在外聊天,被突然毫无征兆出现的阿莼吓了一跳。 “寒酥妹妹,你怎从长忘房间这幅模样出来,是不是他欺负你了,哥哥我帮你去说说他。”长庭哈哈大笑,就要向长忘房间中去。 寒生连忙拉住,歉意道:“长庭兄莫怪,我这妹妹经常不着调,长忘知礼守礼,定不会轻易做出此番举动,定是我这妹妹惹恼了长忘也有可能。” 咦,听改口意思,寒生这是与云阳山的混熟了。 长庭摆手示意寒生无需客套,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满是笑意:“寒生兄,于情或许是这样,但这男人本就应让着女人。你等等。” 未等长庭敲门,长忘的门就开了。 被阿莼先看入眼中的是他锋如利刃,令人不寒而栗的黑眸,与隐忍克制俊美的脸。 “寒山主,五哥。”长忘从房中走出,举止仪态,尽善尽美。 长庭点头,面色略暗,指着阿莼说:“长忘,这怎么回事?” 阿莼作弄在先,这长忘又十分正经一人,再说自己寒羽之事还有待商榷,过早翻脸不好,不行,赶紧刹住。 笑意盈盈,觉悟很深的拉住长庭衣袖:“长庭哥,是我跟长忘开玩笑开过了,你别责怪他。” 长忘没作声,目光冷冷瞥了一眼阿莼。 “人一个姑娘家开玩笑,最不济,你无法忍听,请人家回房,用不着把人家打出来吧。” 堂堂云阳山备受重视宠爱的八皇子,被指着鼻子在园子里责备,长庭把话说到这份上,已给足寒生面子。 寒生在客房外,见有侍从偶尔路过,还纷纷侧目,未不引起没必要的闲话,气也替妹妹出了,所以差不多见好就收。 堆满长辈笑意拉了把长庭:“长庭兄,话严重了,他们年纪一般大,玩闹而已,我们操什么心。快些早早休息吧。”然后转过头,故作严肃:“还有你,阿莼,长忘不是你外面的狐朋狗友,早就告诫过你,对人家以礼相待,切勿失去仪态。你看长忘,多学着点,知道吗?” 阿莼相当了解寒生这一手,圆滑世故的鸟,连忙一副知错就改模样:“是,阿莼知错。” 然后兄妹俩一唱一和,有声有色演完后,客套几句,心安理得,便各回各房间了。 回去路上。 寒生牙痒痒说:“你是不是缺心眼?幻成这幅模样怎么还敢出来晃荡?我发现你脸皮真是与日俱增啊!昨日我怎么告诫过你的?离那长忘远点,远一点。你非次次与我对着干,心里格外舒坦是不是?” 阿莼弱弱为自己辩解:“哥,我不就是看他模样好看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聊聊天又不少块肉。” 寒生一脸鄙夷:“聊聊天?我怎么听说不仅一同用了膳,还死赖着不走,最后被人忍无可忍轰出来的?阿莼,你一个姑娘家,能不能稍稍给自己留点面子,留点矜持?” “还模样好看些!阿莼,你在那年春之外怎么胡混,只要自己别宽衣解带,美的、丑的、高的、矮的、穷的,富的,官家的,哪怕什么妖魔鬼怪,精灵上仙任你折腾,我无惧收拾残局。可现在你是在那年春啊,就是带着黄金敷面,也掩耳盗铃,大脸,你还准备丢到家吗?” 阿莼非常清楚,若是现在与正在慷慨激昂,义愤填膺,喋喋不休的寒生正面扛上,那么自己今晚绝对别想睡了。 所以,求生欲极强的猛点头,乖乖表示认同。 “哥,我错了!我改!” 寒生这才悠悠长吐出一口气,揉揉阿莼的头,宠溺道:“赶紧去睡!”然后打了个哈欠,走了。 第十一章 谁偷看谁沐浴 阿莼被寒生啰嗦的头疼,摇摇晃晃回到房间,耳根彻底清净下来。 忽的,乍然想起自己寒羽还在长忘客房中,当时两人看过之后直接用膳,膳后一聊抛之脑后,现在后知后觉想起,看看窗外夜色,再去客房是不是太晚。 脑海寒生的洗脑絮叨还未停下,在屋中来回踱几步,斟酌下,算了,寒羽不是轻易能易主之物,长忘看起来又是个正人君子,就先有劳他受累一晚吧。 于是,退却脸上法术,胡乱洗洗,没心没肺,睡了! 客房千春。 长忘坐定在蒲团之上,双目冷飕飕瞪着桌间被遗忘的金干寒羽。 本打算交给侍从去送,思虑后不合适。 自己去送,夜色深,孤身去一女子闺房更不合适。 琢磨好一会儿,准备再等待片刻。 直致丑时(凌晨1-3点。) 长忘攥攥拳,他很确定。 她——就——这——么——放——心——睡——了! 长忘站起身,一阵眩晕袭来,忙扶着墙站稳,好一会儿才缓过。 他身上有伤,所以才会去因循湖沐浴,看来,明日还要再去一次为好。 如此,简单洗漱,将衣服平整无褶挂好,规规矩矩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睡去。 次日。 阿莼一觉就睡到中午。 揉揉眼睛,伸了个长长懒腰,连续几个哈欠后,察觉肩膀有些火辣辣的疼,一动就龇牙咧嘴。 不用想,是在沧水阁被男子拍下河的一掌。 昨日只有些酸,没想到今日倒是严重了。 晃荡着,随意用凉水抹了把脸,然后对照镜子查看肩膀伤势,竟红肿的发亮。 边照边骂:“别让我逮着你,娘的!” 阿莼是个皮糙肉厚的,完全没有小女儿家娇气,这种伤根本不会大惊小怪,无比自然从柜中摸出一瓶治疗红肿的药便涂上了。 看看时辰,打算先去长忘客房拿回自己寒羽,然后再去因循湖僻静处继续研习寒火两术共存之法。 谨慎用幻术敷面,依旧是初次与长忘见面的丑样,出门任意叫住一个侍从问:“客房千春今日怎么走?” 侍从恭恭敬敬道:“三小姐是想找八殿下吧,他此时并不在房中,好像与五殿下还有九殿下在正厅与二公子议事。” “你可知所议何事?” 侍从诚实摇摇头:“不知。” 最后这个问题问了也白问,寒生肯定会设上结界,别人哪会听见,估计又是魔妖的事。 “好,你下去吧。” 侍从行了个礼,走了。 阿莼又不能不请自入客房,琢么二哥啰啰嗦嗦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不如先去因循湖修炼研习片刻。 因循湖,之所能聚魂魄,主要因为灵力过于充沛,是修习的好地方。 阿莼潇潇洒洒走进一山洞。 山洞是曾经游泳无意发现。 山洞四周无角无棱十分光滑,跟有人可以打磨过似的,摸上去还有玉的手感,温润,嗯,就这个感觉。 洞中有个小潭池水,宽度能由一成年男子平躺,深度能到女子腰处,然后仅有一条水道涓涓流淌紧连洞外的因循湖,很干净,看起来也很舒服。 虽然相连,却又有隔绝的趣味。 由此处看向远处景致,绝对是心旷神怡,上上乘。 她有个习惯,别人打坐修习都是蒲团,软垫。 而她喜欢呆在水中。 怎么说呢,有种被环绕包裹的安全感。 毫不犹豫将衣服唰唰脱下,穿着贴身里衣,薄薄金线纱。 这样冰冰凉凉由空荡到湿冷贴在身上的感觉,甚爽! 将脸上法术去掉,因为这个会分耗灵力。 整个人闭眼开始将头埋在水潭中,逐渐四肢放松,任风吹,人水推,如死尸般浮浮沉沉。 逐渐,周身开始萦绕无数微弱红光,近处水温开始逐渐上升,而红光依旧如往常一样,每当渐盛之时,就有寒冷幽深的蓝光,如尖刺般将红光彻底压制下去。 她的体内,有两股力量在纠缠,在打架,可往往,失败的一方,显而易见。 凝神,吐纳,吸气,她不断告诉自己,静心,静心,静心……。 不知尝试多少次,体内气息又再次纠葛多久。 身体,渐渐由洞中飘出,飘在因循湖的正中央。 她全神贯注凝神与体内两股气息做斗争,根本不在意自己飘到哪里。 飘了不知多久。 手臂突然被某股力量抓起,将她整个人拎鱼般自水中向上一提,几乎可以说是无法还手、毫不留情的力量扔到湖岸上。 白嫩小脸的肌肤无一逃脱完整磕在石地上。 发出:“咚!”的闷声。 阿莼脑袋嗡嗡好一会儿,这才有所反应,谁没事来因循湖? 阿莼一脸懵! 血脉差点被气的倒行逆施。 “谁啊,找死呢!” 捂着头,口中还有咸腥,伸手一擦,还滋滋冒着血。 龇牙咧嘴,怒不可歇,火冒雷霆,抬头正欲出手。 先看到的是一对男人的脚跟肌肉绷紧修长的腿,但未来得及细细欣赏,白衣衫迅速给遮掩上了。 因是背对,顺着向上看,腰身不错,乌黑的头发只是用蓝绸将碍事的两侧给拢了下,不过这背影怎看着有点眼熟呢。 “长忘!”这两个字几乎是从阿莼牙缝里挤出来的。 男子超乎寻常的镇定将静蓝袍衣,穿好,即便折叠,展开也无一丝褶皱。 此人对衣服和对人的怜惜态度真是大如鸿沟啊! 咬牙切齿:“你是不是闲的?”阿莼说出这句时,完完全全忽略自己穿了跟没穿的区别, 而回应她的是,眼前一黑,脸上被扔了件外衫。 “穿上。”语气淡淡。 阿莼一愣,迟钝反应过来,从脸上将手感不错的外衫拽下,一股不知什么香气又似花香从鼻侧滑过,青蓝色带银丝飞鹤图案。 “你衣服?” 显而易见,长忘不会回答这种看起来很愚蠢的问题。 阿莼也不矫情,痛快穿好。 相较之下,毕竟是高她一个多头的男子,衣服肥大,下摆拖地变不了,只能将袖子卷了好几卷,露出手,这才看起来舒服些。 穿完,随即也想明白了。 看长忘也在穿衣动作。 方才丝毫无香惜玉情急举动,不外乎两种可能:要么,碰巧是在因循湖沐浴,误会自己是偷窥耍流氓;要么自己跟浮尸般飘在水上,以为出了意外。 “你不是在正厅议事吗,怎么来这沐浴?”阿莼在岸边寻了个光滑石头,翘着二郎腿坐下来,别说这大袍一遮,腿什么的统统看不见。 长忘这才慢慢转身,额前的发虽梳的平整,但可能经过方才慌乱,有几根调皮的挂在额前,白皙温柔的脸上挂着湿意,一双本就深邃的凤眸此时满是尖锐,天生上翘的唇紧紧抿着,在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打量阿莼五六遍之后,说了四个字:“你是寒酥。” 第十二章 你打不过我 你是寒酥! 这种肯定又不容置疑的语气让阿莼一下没稳住,差点歪倒。 我去,方才修习,忘以幻术敷面了。 可他怎么认出自己? 不过区区两日,听声音,看举止,熟悉到这地步了? 难道是自己漂浮于水上修习两术让他给认了出来。 有没有可能,是蒙的? 阿莼又看看他那张没有绝对面孔,不像。 其实,认出倒也没什么。 其一,此人功力修为深厚,自己不会某天突然控制不住灵光大盛,刺伤他。 其二,此人灵敏聪慧,通透深沉,各类造诣在她之上。修行两术之事,他本就不情不愿相助,连寒生都以诚相待,若刚开始自己不光明磊落,怕是再难结交了。 所以,阿莼回了个出乎意料的话:“对,我就是。”然后得意洋洋晃着二郎腿,想看他惊不惊讶,瞠不瞠目,结不结舌。 其实,自己真容还算说得过去,好友清筝曾形容是淡拂春山,至于怎么个淡拂法,她粗略理解为清汤寡水。 果然,长忘沉默了,下垂的浓密睫毛被风微微扫过,将最后一丝湿意吹干。 两个人就这么谁也没开口诡异让气氛冷到冰点。 最后,阿莼要解释幻术敷面之事。 “方才你差点走火入魔!” 长忘开口,却是先提醒修行之事,竟对阿莼为何同一身份,相貌大相径庭,高深莫测幻术只字不提。 阿莼好奇之余,也便避而不谈:“差点走火入魔?”语气特意加重这四个字。 自己只记得当时全神贯注体内两股纠缠的气息,完全没注意到哪根经脉搭错逆行而施。 长忘:“嗯。” 阿莼挑起淡色眉毛,“所以,你就为这,不仅把我甩岸上来?还专门脸朝下?” 长忘将袖口的褶子耐心抚平:“因为我也同在这里。” 现下,阿莼算是明白了,敢情不是自己猜测其中一件,而是两件事碰一块儿了! “你不会想说男女同浴,与礼不和吧。问题是,我在这儿修炼,谁能猜到你也能来?” “这样,长忘,如果下次,我若先发现你,是不是也可以把你脸拍这石地上!” 长忘语气淡淡,情绪平静,却十分挑衅:“你可以尝试。” 阿莼深吸一口气,强忍不去揍他的怒火。 寒生叨叨过,他是贵客,不能碰。 自己有求于人,不能碰。 相貌俊美,还等着收服他呢,不能碰。 残存理智下,阿莼压下好大火气:“看在今日你救我一次份上,不予计较,告辞。”站起身,气冲冲擦肩而过就要走。 幽幽声音身后传来:“你可以计较。” “什么?”阿莼淡眉深拧。 “你可以计较。”长忘再次扬起挑衅的笑意。 阿莼拳头握起,有点忍无可忍的吼了声:“长忘,你是不是嘴欠!”起了个什么破名字,威胁起来竟一点气势也没有。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熟悉焦急的声音遥遥传来,寒生竟然也来了因循湖。 寒生听侍从禀报,差点没倒过气,脚步凌乱匆忙,还有点喘,先是粗略一打量阿莼这身宽袍,又看看长忘,着实没想歪,没误会。 因为他不会傻到错以为长忘对阿莼做出什么出格之事。 不过,他这个不着调的妹妹对人家做出格之事,倒是真保不准,更担忧些。 等等! 欲言又止! 这小花脸怎么回事? 有血! 真容? 寒生见阿莼怒气冲冲,一副谁也别管,谁也别拦,我只想干架的模样,无声在空气中对着阿莼脸点点,算是一会儿再算敷面这笔帐。 寒生笑意盈盈问:“长忘,你们这是…….?” 长忘微微勾唇,划出一道漂亮的曲线,语出惊人:“寒公子,在因循湖沐浴疗伤,配以熏香会更管用吗?” “什么意思?”寒生一懵! 云里雾里中,瞥见阿莼脸色不对,当下,恍——然——大——悟! 寒酥,你这个禽兽。寒生把这句话在心里骂了好几遍。 而阿莼。 熏香? 熏香! 淡色五官整个垮下。 那日,她细心乔装遮掩过,他怎么瞧的出来? 当时,明明两人根本素不相识! 方才长忘认出自己真容,自己还感慨或是说话语气,或是行为举止有什么令人容易记的特点,让他迷之肯定宴席之上与现在是同一人。 可现在,她看不透了! 寒生这边,虽不知具体过程,但兄妹两二人心有灵犀,四目一对,自然而然也想到同一层。 最后,都以实在解释不了的眼神告终。 由于,三人沉默有点久,所以,即便否认也是无力。 “长忘,明人不说暗话,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知道是我。”阿莼神色严肃。 “为何不去想我与那年春的侍从方法一样?”长忘语气阿莼听着有点不对劲。 “这不可能!”阿莼想也不想肯定否认。 “若我说就是可能呢?”长忘一本正经的脸,竟在这耍无赖? 阿莼怒火中烧,急不可耐:“你故意绕圈子是不是?” 长忘仿佛诚心气她:“对,我就不说,你能怎样?” 这句无非等于火上添油,阿莼强加克制,闭了闭眼,副又睁开:“你说不说?” 长忘语气认真:“这对你来说很重要?” 阿莼压着火:“自然。” 长忘故意深思片刻消耗她的耐性,然后慢悠悠做了决定:“我还是不想说!” 阿莼理智的大墙轰然倒塌。 寒生见状不对劲,赶紧去阻止自家禽兽爆发:“阿莼,有话好好说,你这就不是商量的态度。” 阿莼一下子没忍住吼出来:“态度!在云阳山当皇子当惯了,还想让我在这儿下跪哭天喊地求你不成?” 长忘的唇寻事一抿:“你可以尝试,我也可以考虑。” 阿莼手指关节咯吱响,指着长忘气的浑身发颤:“欠揍是不是?” 长忘不紧不慢潇洒的将负屃扇迎面一展,翩翩扇着风:“你打不过我!” 这句话,分明是,分明是…… 阿莼抬头迎上那双满满挑衅的凤目,无法描述,却又可以凭想象描述一万字的眼神。 他是在警告自己。 他是在取笑自己。 这个人,还真是…… 表里不一啊! 蓝色的寒光十分迅速凝聚阿莼掌中,一拳握起,以瞬间避无可避向长忘打了出去。 长忘仿佛早有准备,比瞬间更快侧身,用负屃扇一挡。 但这寒光太烈,还是无可避免波及到了肩膀。 刹那,冻伤剥皮的刺痛令他眉头皱了下。 第十三章 被我的模样迷花眼 “阿莼,停下!”寒生压根没想到阿莼脾气陡然升的这么快,上来直接用了七分法力,根本拦不住。 阿莼性子烈,稍有不顺就能炸毛,还好暴怒打法,一个女子,将武力术法结合的比男人还刚猛直接,寒生术法在她之下,若替长忘接招,实在吃力。 奇怪的,长忘躲过一击后,并没有还手意思,站的不近不远,嘴唇还带轻松笑容。阿莼现在就见不得他自以为是的模样,内心火气重上加重,由一手还为双手重凝寒光,八分法力,双拳闪过,寒光再次齐刷刷打了过去。 见状,长忘腾空而起,伸手先是将两记凶猛的寒光凝成一个球,灵器负屃扇关合,打球般,将寒光利落甩到湖中去。 与此同时,就在长忘甩出两记寒光准备落地,阿莼直接闪移到他面前,趁其不备试图想近身攻击一掌。 速度之快,寒生更是没法阻止,脸上被吓到没了血色。 长忘察觉阿莼气势汹汹而来,落地前就猛向后退一步,柔韧后弯腰让阿莼一击落空,然后趁阿莼反应之际,风驰电掣转至阿莼身后,用扇柄对准她后背就是毫不犹豫的重重一击。 “噗。” 一股黑红浓稠的血自阿莼口中吐出,头痛欲裂,眼前昏暗,竟咕咚,倒在了地上。 “阿莼。”寒生直接喊破了音,冲过去心痛将她从地上抱起来,刚要准备撕破脸,但见黑血,一个咯噔:“长忘,这是?” “寒酥姑娘在因循湖修行法术,气息紊乱,体内有瘀,我方才只是设法排出,失礼了。”长忘恢复原本就风起不云涌的淡淡神情。 自家妹妹经常在因循湖修行这一点寒生倒是知道,经长忘这含蓄一说,方才阿莼为何易怒,好好的为何气息经脉紊乱,又太了解阿莼行事作风,来龙去脉,他也算大体明白了。 如此,颚首:“多谢。” 长忘双手一恭,仪态尽善:“告辞。”然后准备离开。 “唉,你的肩膀。”寒生突然想起阿莼颇为狠的一道寒光,忙叫住长忘。 长忘顿步:“无碍。”慢悠悠走了。 屋内,阿莼闭着眼,先是发了声唉吆痛苦的声音,然后慢慢张开眼。 “醒了?”这兴师问罪的语气,不用猜。 阿莼头晕眼花从床上坐起,背后的骨头感觉要断了,骤然想起,骂了句:“他娘……。”的字还没来得及发出,后脑勺被啪的清脆来了下。 “啊!”阿莼捂着头狼嚎起来。 “叫个屁!你还有脸叫!”寒生想起今天因循湖一幕就气不打一处来。 阿莼不敢置信瞪着寒生:“哥,你疯啦?你妹被人揍了,知不知道?” 说实话,寒生非常想平心静气好好说这件事,但任谁摊上这么个惹是生非的妹妹,谁能克制住? 咬牙切齿:“阿莼,你到底能不能活的有点姑娘样?到底能不能活的低调些?能不能别没事就来个惊心动魄?” 阿莼弓起一条腿,将胳膊搭在腿上,极爷们,打量了打量寒生,嘚瑟扬声道:“是,是,整个那年春谁不知道,哥最有姑娘样,哥最低调。” 完美的准! 直直戳寒生痛处,谁让他明明是个男儿身,却生得太漂亮俊俏。 就连敷面幻术,都难遮雌雄难辨容颜。 “你!”寒生高声扬起,噌的!起身,啪的!拍桌子,怒不可歇! “对,我!”阿莼挑着灵活的眉,嘚瑟着腿,几万年,她总拿这个调侃,屡试不爽。 两人谁也不搭理谁过了半柱香。寒生才再懒得计较,重新坐下:“你是不是又偷着练火术去了?” 阿莼发出个鼻音,含糊其辞:“不是。” 寒生素来操心,格外在意这个妹妹,斩钉截铁道:“如若不是怎会经脉错乱?” 看寒生半信半疑,猜到长忘并未将自己修行火术差点走火入魔之事说出来。阿莼扯谎一流,面不改色:“想悟更高境界法术,稍有不慎而已。” “你骗我?” 阿莼无辜:“骗你干嘛,你可是我亲哥。” 寒生一哼:“真的?”然后目不转睛死盯着阿莼眼神万一有丁点心虚变化。 万年来,阿莼早就被寒生练出来了,亲昵肉麻的在寒生脸颊处大力一撮,亲了口:“哥,你皮肤真滑。” 唰! 瞬时,寒生浑身的气竟消大半,嫌弃擦擦脸上口水:“我真是够了你!” 阿莼又是一个飞眼:“哥,知道你心疼我。” 寒生被瘆的语气自然而然柔下来,郑重其事:“阿莼,那年春有我跟大姐,你自己心里负担不要太重。” “明白明白,我没那么悲观。”阿莼似个好孩子,乖乖点头。 叹口气,寒生起身:“对了,今日在因循湖,长忘那是为助你排出,因修行不慎气息紊乱形成的瘀血。” “瘀血?”阿莼重复道,明白过来。 寒生:“对,都是误会一场。长忘却无意被你寒光蹭伤,赶紧赔礼道歉,助其疗伤去。” 那是自然,寒羽灵器还没要回来呢。 阿莼起身:“我这会儿就去。” “对了,你幻术敷面,到底怎么回事?”寒生迟疑,他后来也想明白阿莼为何没有幻术敷面,修行自要褪去周身幻术,可这长忘是如何分辨,而又不说,让他心里有些没底。 “哥,难道是这黄金敷面哪里出了纰漏?需不需要再用法术巩固?”阿莼也略有忧色。 “黄金敷面是由母亲大量灵力注入,除非长忘修为达到天地共主的地步,估计与敷面没有什么关系” “算了,哥,你我也别乱猜,今晚我看看能不能套话。” 寒生俊秀眉头拧紧,也只能这样,另不放心嘱咐:“若他还是不说,莫强求,我们在想办法,旁敲侧击。” 阿莼应声。 兄妹二人出门。 一人去了客房千春。 一人徐徐散着步,向雪尽洞看悲伤兽去了。 客房千春。 轻轻扣门,这次倒是很快,长忘开了门。 阿莼这次直接坦诚相待,没以幻术掩面,露出犹似一鸿清水的白嫩小脸,在夜色下,如新月生晕,晶莹如玉。 明明是副恬静柔雅,人淡如菊,缥缈避红尘的面相,内心偏偏是个比男子要爷们,比狼要野,术法一旦施展,气场全开,有胆勇,善战斗的模样。 眼前此人,相处不过两日,却每次都能被她出其无意的行事风格,被弄个措手不及。 “看什么,难道被我真容迷花了眼?”阿莼可不是个扭儿吧唧的人,虽然二人再 因循湖打了一架,心中误会解开,愉悦的调戏了番美男,准备再次大大方方进门。 第十四章 流鼻血 长忘自知拦不住,微微不易察觉侧身。 阿莼便非常自觉寻缝隙挤了进去。 见案几有泡好的茶,还有本敞开的书,就知道此人活得多么无趣,这种放松的方式,与和尚日日念经有什么区别。 阿莼坐在蒲团,十分自然拿了盏茶杯,给自己倒上,细细一品,嗯,不错,想起什么:“哎,对了,上次拆开的粉茶罐呢?”。然后寻了圈,没找到。 长忘:“收了。” “都拆封了,还不赶紧喝,趁味儿浓,快拿出来。”阿莼诚心找事。 长忘摩挲着负屃扇上花纹,沉默不答,而是温吞将阿莼视线引到即将展开的扇叶。 只见扇叶内正反均是空白,依旧散着凌厉灵光,这次阿莼再碰就是白痴。 结果,负屃扇刚打开一半,阿莼就看见自己寒羽可怜兮兮的被夹在扇面折叶缝隙之中。 “你!”阿莼心中大痛!脑海又浮现长忘说的那句话,负屃(xi)扇,可呼风唤雨,主镇妖魔。 “你怎可如此待它?”阿莼如捧婴儿般小心翼翼从长忘手中接过。 都挤扁了! 寒羽哆哆嗦嗦仿佛受了大惊吓般,委屈的消失于她手心疗伤去了。 “想不到,长忘,你还挺狠啊!” 此扇有灵,会施镇压术,竟把她寒羽当做妖魔邪祟镇压。 “昨夜,寒羽寻衅负屃扇,起初负屃扇并未理会,是寒羽差点用寒光放出负屃扇中,前阵我抓的小妖,负屃扇没办法,暂且将寒羽收入扇页禁锢,作为小惩。”长忘语气不咸不谈,重新拿起书,仿若阿莼根本不在,丝毫没有自省任何不妥之处。 其实长忘不说,阿莼也能明白个差不多。 灵器性情随主人,寒羽定是夜中不知深浅调戏负屃扇去了。 要说,阿莼为何心痛这寒羽。 是因为,寒羽是自出生原身带的第一根羽毛,将其拔下,时刻形影不离,跟随主人修炼炼化。 别人的灵器,要么杀伤力极强,要么防御力极强,甚至有灵仙存在。 但寒羽犹如另一个自己分身,自己是神,那羽便也是神羽,可幻化世间万物。 所以,寒羽,无论从思想、感情,性情,都与阿莼别无二致,唯一缺憾,就是永远无法化为人身,不会说话,只能永远像个忠诚的影子,伴随左右。 阿莼理亏在先,寒羽只是被关了一天,也没受什么伤害。 自己闷了杯茶水后,想着长忘今日不仅替自己隐瞒偷偷修行火术之事,还被误会助其排除瘀血。 相抵之下,她也不是个别扭人,重新给自己倒满茶,端起。 “长忘,今日之事,谢了!”然后以茶代酒,痛快仰头一饮而尽。 话虽说的含蓄,但长忘能明白。 长忘表情还是那般淡漠,眼皮也不抬,嗓音虽也发出个:“嗯。”却也将茶一饮而尽。 这件事,一个爽快,一个心胸坦荡,就算是过了。 阿莼给两人斟好茶,好奇问:“长忘,你的伤很严重,所以又去因循湖沐浴?” 长忘看着书言简意赅说:“还好。” 阿莼:“按理说,因循湖灵力足,魂魄被打散,只要找齐所丢魂魄,再配以神果仙草术法一次就能差不多聚起痊愈,而你泡了两次,难道魂魄受损严重,聚不起来?” 长忘拿书的手一沉,温温说:“我无碍,多谢挂心。” 阿莼见他不想说,也不强迫:“那能说是被何人所伤吗?” 长忘慢慢抬起眼皮:“被魔妖所伤。” 魔妖。 近两日,阿莼总听寒生与云阳山的人提及这个词,却未领教过到底多厉害。 不过,以长忘术法修为,都能被揍成这样,也难怪寒生破例让山外之人入了那年春,魔妖之事引起十方世界重视。 联想到这儿:“魔妖,当真如此厉害?你不会是被算计或者寡不敌众吧。” 长忘摇摇头:“不是,只此一个。” “一个就这么厉害?”阿莼惊呼。 长忘说:“我所修习木系术法,与魔妖交手之时,发觉他们都是火系术法。于理,火能燃木,可他们修为,术法武功大大在我之下,胜算很有把握。可魔妖不知有何护体,任其伤害毫无致命之处,且施其火术并非常见的火,目前还未推测出。” “你是说,杀不死,还有高出本身修为的火术。”阿莼听明白了。 长忘:“对。” 阿莼:“这的确棘手,现在可想出应对之策。” 长忘:“没有,需要尝试。” 阿莼点点头:“魔妖伤了所少人?” 长忘眉梢波动:“有的伤人,有的不伤人。” 阿莼哼一笑:“难不成魔妖也分好坏?” 长忘:“无论好坏,现存的魔妖是由无辜仙人炼化,本就不应存在于世。” 阿莼:“仙界那边现在岂不是很惶恐?” 长忘心情颇为沉重的点点头。 阿莼:“魔族,妖族,现在岂不都逃不了干系?” 长忘:“魔君,妖王都声称与自己内族无关,信誓旦旦与我们几方世界共同讨伐。现在魔、妖、仙三方世界剑拔弩张。” 阿莼吃着桌上的葡萄:“我看,这事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你也别急。” 长忘也同有感慨,浅浅抿了口茶,然后重新拿起书。 阿莼百无聊赖吃了半小搓葡萄后,故作轻松闲聊:“对了,你到底是怎么分辨,因循湖侍从扇熏香,赴晚宴白日与你交谈,因循湖修行的女子三种模样是同一个人?” 话落,长忘继续面无表情的看书,对阿莼问题置若罔闻。 阿莼哪会放弃,略微欠身,毫不客气将长忘的书抢下,半凑近,一双清澈的眸子闪烁:“快说,怎么发现的?” 猜不透的凤眸与之对上,下一秒,温凉的指尖迅速抵住她下颚使劲向上一抬,没等明白什么事,两股热乎乎粘稠东西自阿莼鼻孔流出。 忽的! 脸上被拍了块海蓝帕。 耳边落下低沉一声:“自己来。” 阿莼几乎是下意识用帕子捂住鼻,同时左边肩膀还肿着忘记,一抬臂,针扎痛到一个哆嗦,帕子差点从手里滑落。 迟迟顿顿,皱眉龇嘴才反应过来,自己竟流出鼻血。 难道这是瘀血还没排完? 阿莼微微尴尬:“谢谢啊。” 而长忘明显看出阿莼肩膀不适,却选择无视,不做任何回应。 阿莼神经粗枝大条,根本没注意长忘的目光在自己肩膀停留过,仰头捂了会儿鼻。 后,觉得差不多,叫门外侍从打盆凉飕飕泉水,就在客房中,当着长忘的面,豪爽血腥的洗了把脸。 最后,还不忘嘱咐侍从把手帕洗干净送回来。 侍从一身是汗,神情凝重退下去。 第十五章 突如其来的兽鸣 长忘见阿莼重新坐回来,开口奉劝:“修行火术之事,还是停一下。” “不能停,下次我注意点儿就行。”阿莼坐的不拘小节,衣裙不讲究的凌乱压在腿下。 长忘瞥了一眼,略微难以忍受蹙蹙眉:“你的气血已经不稳,这只是刚开始。” 流鼻血只是身体经脉各种不适的初期症状。。 阿莼:“所以才要问你,有没有寒、火两术体内共存不互斥之法。” 长忘提议:“暂未,不过你可以去趟雪尽洞从悲伤兽身上找办法。” 阿莼直接否决:“我撬不开它的嘴。” 长忘沉默。 阿莼也提议:“长忘,不如我们一起去雪尽洞?” 长忘沉默。 阿莼开始攻心:“长忘,你只知我修火,可知修什么火?” 长忘沉默。 阿莼:“毁天灭地之火!” 长忘沉默。 阿莼:“此火能灭天下,或许,也能灭魔妖。” 长忘虽继续沉默,眼皮微动。 阿莼:“我知道,你们肯定也想过母亲,可母亲闭关,只能另寻他法。” 阿莼由不得长忘继续沉默,加快语速。 “火术最高境界便是毁天灭地,而放眼整个十方世界,只有我母亲会。” “长忘,我的寒羽你也看到了,火术已有小成,两术是可以共存的。若我尽早掌握要领窍门,寻到爆发点,或许可助魔妖一搏。” 长忘终于吐出冷硬四个字:“自寻死路!” 阿莼咧嘴笑笑:“不是早就说了,我乃朱雀一族,不死之身!” 长忘不为所动。 阿莼见他还在犹豫:“咱们先吃饭,你好好斟酌。”然后见缝插针对门外嗷一嗓子:“布膳,饿死我了。” 很快得到门外回应:“是。” 第二次同屋同桌而食,长忘连反抗拒绝的表情的都省了,无比淡然的喝茶看书。 侍从十分麻利将菜布好。 一个圆桌铺了深灰素布,显眼的八个盘子,半桌纯荤,半桌纯素。 阿莼与长忘自然而然找到属于自己一边坐下,开吃。 今天又修行,又打了一架,又晕过去,又吐血的,阿莼是真饿了,吃的很快也很卖力,形象不用提,惨不目睹算是轻的描述。 而长忘依旧慢斯条理,每一口饭菜咀嚼十八到二十下左右。 两人席间一言不发,其实,若阿莼不做声,长忘吃饭根本就是规规矩矩的食不言。 长忘无意间抬眼看到阿莼先是拿张纸垫桌,然后将刚啃干净的鸡翅骨头一字摆开,一排两根,码的整整齐齐,像是炫耀牙口多好。 阿莼正啃的风起云涌,感受到长忘深深困惑目光。 嘴里嚼着肉解释“我从小没事就喜欢把买的东西,打架赢得战利品摆出来欣赏,摆满满一地。后来吧,可能这个习惯深入骨髓,就连现在啃个骨头也想摆好,白花花望去,特有成就感。” “为什么是两排?”长忘关注点从来不是最表面的。 “因为我不喜欢单数。”阿莼回答的理所当然。 “万一最后有根单的呢?” 阿莼拳头一攥:“捏碎它!” 长忘:“.…..”自己竟无聊纠结这个,忍不住,嚼着东西,温润的唇勾了下。 见长忘没回应,阿莼啃着鸡翅抬头恰好碰上这一笑,顺嘴说:“其实你笑起来挺好看,平日为何总板着个脸,跟别人欠你钱似的!” 长忘听后,笑意瞬间算去,又恢复面无表情,专心吃饭。 阿莼突然像是抓住什么重点:“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笑了。” 长忘停住,黑眸的光停在阿莼憋笑几乎狰狞的脸上。 “是怕心悦你的姑娘前仆后继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到被肌肉卡住。 咔咔! 咳咳! 自己把自己逗的乐了好半天。 长忘冷凝阿莼自己撕心裂肺笑完后,沉默用丝帕擦了下唇,将面前碗筷摆好,拂袖离开。 门外响起噔噔声音:“长忘哥。” 是长谣。 阿莼继续埋头苦吃。 “长忘哥,我可以进来吗?” 长忘明显没有要让长谣进的意思。 “长忘哥?你在里面吗?” 阿莼眼神示意长忘:你聋了?见长忘无动于衷,刚要开口。 发觉长忘正紧紧盯住自己的脸。 顿了下,阿莼忽的明白,忙甩下鸡翅,先用幻术敷面,变回那副狰狞无食欲下饭模样。 长忘这才沉着声:“进来。” 长谣堆满笑意推门而入,就见阿莼正撒欢啃鸡翅,周身的血液逐渐凝固了。 一张桌上,阿莼对面的青菜明显是用过的,而且碗边桌上干干净净,此情此景,很显然,方才不开门的原因,是自己打扰了两人无比和谐的用餐。 哑了半天,突然失忆自己来做什么。 “长谣,吃饭没,我在让人给加几个菜。”阿莼热情招手。 长谣还不想死那么早,拼命摆手,然后转身给长忘致歉:“是不是打搅长忘哥用膳了?” 长忘:“无碍,有什么事?” 长谣一副恍然大悟终于想起神情:“噢!长谣担心长忘哥身体,想问问因循湖沐浴可有效果?”言语肢体毕恭毕敬。 长忘坐的义正严襟,颇有气势,回了个模棱两可的字:“还好。” 长谣一听,现在气氛不适合深问,拱拱手:“长忘哥还是要多注意休息,长谣先回房了。” 长忘:“嗯,去吧。” “哎!长谣!”阿莼啃着最后一块骨头叫住他。 长谣回身:“怎么?阿莼姐。”、 阿莼:“你们云阳山是不是特产一种粉罐的茶啊!” 长谣刚开始没听明白,又经过阿莼说味道,颜色描述后,稚嫩整张脸垮的可以直接去上坟。 莫名其妙看看阿莼,又看看沉默不发的长忘,逃命似跑出房间。 当房门啪的一关,阿莼才回神,长谣见长忘,怎么跟拜见佛陀似的。 就罐茶,至于么! 本还打算多买几瓶。 饭足。 长忘被阿莼几乎是差点下手用硬拖的,好不容易劝出客房,同去雪尽洞。 路上,拐拐绕绕十分难走,不过即便夜里,那年春的风景依旧是非常美的,浓密遮天的树,花铺蜿蜒的路,还有似有若无的溪流,荧光的鱼,夜间也出来采蜜的灵蝶,偶有亲亲热热的仙鸟凑在窝中,发出甜蜜蜜的咕咕声。 这一切,给人的感觉只有两个字:舒服。 两个人就这样并排走着,阿莼好几次开了个话题,基本都是自问自答结束。 一下子,阿莼不想跟他说话了,真没意思。 “经常用法术吗?”长忘在阿莼准备放弃的时候,没头没尾来这么一句。 阿莼没有理解:“啊?” “脸上。” 他问的是黄金敷面上的幻术。 “啊!”阿莼明白过来,抬手摸摸自己还幻化有些粗糙的皮肤上,点头道:“是,我族规是不能以真面示人的。” 长忘问:“怎么做到的,完全没有破绽?” 难得长忘对这种毫无破绽的幻术感兴趣。 阿莼故答:“怎么没破绽,你不就看出来了吗?” “我真没看出来。”长忘再次将目光落在阿莼施了幻术的脸上。 阿莼愣住,停住前行脚步,仔细看长忘一派坦荡根本不可能有所隐瞒的神情:“你蒙的?” 长忘对阿莼接连三次同一个问题的回答,都是沉默。 凤眸毫无波澜,完美宁静的脸上将情绪藏的十分深,任她怎么看,都难分辨到底是不是蒙的! 骤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嘶鸣响彻整个那年春。 两人先是茫然对视。 兽啼 听起来悲痛欲绝的兽啼。 悲伤兽。 第十六章 意中人是谁 匆匆! 两个人加快脚步,赶到雪尽洞门口。 雪尽洞,通俗来说便是寒雪化尽,只余冰的一个洞,四处湿滑,冰冷削肉,普通修行之人在这里待个一时片刻,骨头基本跟用锅炖了一整天似的,酥脆易化,基本就废了。 洞口。 “等等!” 阿莼先一拦长忘,将寒羽唤于掌中:“拿着,里面寒气你受不了。” “好。”长忘也没有丝毫犹豫,接过。冰凉凉的,如一块光滑的小石头躺在手中。 阿莼先行走进去,这洞十分光滑而且宽敞,越往深处走,寒气越冽越狠,脚下已经没有湿水痕迹,全是一层又一层不知动了几万层的冰,如镜子,透明的能倒出人影。 洞的尽头是个雪床,相比之下没有那么硬,或许是这洞里最柔软的存在。 但这里面并未看见什么庞然大兽,而是两个人。 两个男人。 一个男人,躺在雪床之上,双目紧闭,全身一/丝/不/挂。 另一个男人,俊美淡雅如雾,正弓腰仔细打量一/丝/不/挂。 “哥?”阿莼看背影也知道弓腰男人是谁。 寒生慌错抖了下肩回头,方才专注,竟没察觉有人入内。 “这是?”阿莼凑过头,丝毫没顾忌此人全身不着寸缕。 寒生都急的没与长忘打招呼,小声呵斥:“一姑娘家瞎看什么!”忙将自己身上外衫脱下给双目紧闭男子盖上,然后才与长忘点了头,算是打过招呼。 阿莼一副大惊小怪模样,嗤笑:“哥,我又不是没见过,他也就是肤白,身材可真不如外边那些男子……..。” 寒生忙怒吼制止:“你闭嘴!”。 长忘目光淡淡,看了阿莼一眼。 阿莼撇撇嘴,还对长忘不以为意笑笑。 “你们怎么来了?”寒生知阿莼平日甚少来这雪尽洞,她对这洞有儿时惩处的阴影。 阿莼没答,反而更好奇,先坏兮兮反问:“哥,这谁啊?神神秘秘,还没让人家穿衣服?” 寒生顾及长忘还在,仪态不失,咬牙切齿道:“我还没到龌龊禽兽的地步!” 阿莼脸皮耳朵早就练得铜墙铁壁,小骂警告威胁跟挠痒一样,不知死活继续内涵寒生:“嗯,小模样跟腰身也不错,哥,眼光挺好啊!这寻常女子入不了眼,准备从男子下手了?” 寒生忽的拔高嗓门打断:“寒三酥,你再胡说八道一句,我就把你做成冰雕鸟。” 阿莼被激的一瞪眼。 寒生瞪的比她可大,绝对镇压:“不信试试?” 非常管用。 阿莼老实绕到长忘跟前去。 论狠心,儿时,只要阿莼一犯错,寒生就把她扔在雪尽洞,一冻就是月余,算是修炼了。 初战告终。 长忘盯着沉睡男子,适宜转移话题。“他是悲伤兽。” “悲伤兽化人形了?”方才阿莼进洞,就没瞧到悲伤兽影子,刚要好奇,就被寒生还有沉睡男子给吸引了去,经长忘一提,这才冷静联系起来。 寒生略略深呼吸,恢复原本再代一山之主沉稳潇洒模样:“你们也听见兽啼了?” 长忘:“嗯。” 阿莼:“那么大声,估计整个秀山都能听见。” 寒生叙述道:“方才我只是寻例来看看它,谁知,刚到洞外就见它浑身笼罩在一片冷光之中,没等看清,就幻化人形躺地上了。” “难道它练成寒系防御术?” 三种防御法术共存体内,而且是品阶极高的防御术。 寒生摇头:“还不确定,醒来问问便知。” 阿莼:“不过这好好的,怎突然化形?” 寒生沉吟,他也想不透。 在这空荡的洞中,轻轻一声有了好几遍回音,格外提神:“他幻化人形与术成无关,而是有了意中人。” 阿莼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寒生大惊失色:“啊?” 寒生与阿莼都目瞪口呆以为自己听错的看着长忘。 “与术法可能无关,他只是有了意中人而已。”长忘耐性重复,声音在这空荡的洞中,格外圆润温柔,凤眸明亮,容色潋滟. “谁?” “谁?” 两人齐声声问长忘! 长忘一副我怎么可能知道的神情,让阿莼跟寒生硬生生相互对看几眼。 因为悲伤兽在那年春待了一万余年,而这雪尽洞有结界,能自由出入的只有阿莼与寒生。 也就是说,悲伤兽看中了阿莼与寒生其中一人。 面对抉择。 先出声的是阿莼:“哥,我确定,他看上你了?” “你是怎么做到排除的自己?”寒生绝对不抗这事儿。 于是,兄妹两又同时陷入尴尬回想中。 “会不会是大姐?相隔一万年,悲伤兽思念成疾,终于认清本心?”?阿莼终于想了个完美假设把自己与哥哥摘出去。 寒生也没遇上过这种事,还沉浸在各种假设排除之中。 “要醒了。”长忘提醒兄妹俩。 他一直在站在悲伤兽旁侧,有些好奇感应这庞大的灵力气场。忽得,见这人眼皮抖动愈加频繁起来。 兄妹来忙一起凑过去。 于是。 恐怖了! 当悲伤兽迷迷糊糊睁开眼,便是三张纳闷脸无限放大在他眼前。 浑身立刻打了个哆嗦,不是冷的,是吓了一大跳。 待平静下来,完全忽视三人六只眼的目光,慢慢坐起,单手撑着身体,胸前所盖衣服爽利滑到腰间,流畅健硕的年轻身体格外有视觉冲击。 “悲伤兽?”阿莼无法克制色眯眯的眼睛在悲伤兽刚化人形上,扫荡一遍又一遍。 书上说的果然没错,悲伤兽貌美,虽为男儿身,但能用上美这个词,那代表可其他任何描述都已经配不上了。 这种美的不真实容貌,让阿莼认为,只有梦中才能出现这样的人。 先回答阿莼的是一双如同深渊的双目,冰冷的如同利刃,单只是在对视时,就仿佛在割肉,而且是不停地折磨,没有底,停不下,至死方休。 良久。 “阿莼,叫我悲伤。”悲伤直接唤出阿莼闺名,却没有丝毫违和感,半眯的眼睛扫在阿莼身上时,如一股冰泉哗泼的过来,好冷。 长忘听去,目光静如止水,但明显有股暗流在涌动。 这种被不怎么快意的眼睛注视,让悲伤未来得及寻过去,被从来不会拉低存在感的寒生打断:“那我呢,我是谁?” 眼波流转,冷酷的嘴角扬起一缕慵懒:“寒生。” 阿莼快人快语,也不管唐不唐突决定问:“悲伤,你可是有了中意人?” 第十七章 难以启齿的秘密 意中人! 寒生无意间余光扫过沉默气场逐渐降到冰点的长忘,看不明他目光聚集于何处,又或者是在想什么。 来回两句话,悲伤已经恢复清明,哼了下,先抬指隔空化物。 瞬间身上已穿好雪白衣袍,仰头抬指断了根筷子粗细的冰凌,随便将两鬓多余的发挽了下,插好。 不经意见,阿莼发现悲伤墨发尾端有三小缕淡雅的颜色,分别是火红,金黄,脂蓝。 他果然练成了! 阿莼没有防备下,凌冽的气息骤然离的近些,悲伤根本没有温度的指尖挑起她下颚,迫使两人极近对视。 “阿莼,你怎么不问我喜欢女人,还是……男人?”玩味的口气,让阿莼实实在在看到一个字:野魅。 一下子,这种挑衅仿若棋逢对手。 阿莼是什么人! 万草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仿佛不用多做描述,她直接用更暧昧的距离靠近,却实则剑拔弩张:“你喜欢什么我不管,但我好像不怎么喜欢你。” 事儿既挑起来了,就没有不达到高潮轻易罢休的意思。 悲伤邪魅勾唇,如此鼻尖几乎碰鼻尖的距离,更没有离开的意思,直接把鼻子顶上去,唇边近在咫尺,诱惑道:“是吗?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保守古板?”然后饶有意味示威性的冷邦邦看了眼长忘。 长忘的忍耐力与良好修养,让他脸色自始至终保持无波无澜。 阿莼更狠把鼻子顶回去,两人的唇差点要磨到边:“你看起来很了解我。” 悲伤凉滴滴一抿唇:“那要不要试着了解了解我?” 阿莼肆虐笑了几声:“我这人不喜欢一心二用。” 悲伤:“养二十几个男宠,怕是更喜欢一心多用吧!” 阿莼一听就知道是寒生在悲伤兽身时发牢骚絮叨的,否则,悲伤兽万年避世未出山门,怎可能这么清楚,讥讽:“听意思,高高在上的一方世界之主也垂涎男宠之位?” 悲伤紧跟了一句:“云阳山未来君王都能当你男宠,我为何不能试试?” 此言一出,在场的三个人全变了脸色。 阿莼鼻尖离开揪住悲伤领口:“兄弟,话不能乱说。” 悲伤一根指尖拨开阿莼揪住自己的手:“阿莼小妹,我还要再乱说一句,这位八皇子在云阳山有个人尽皆知的传闻,所以,纵使你费尽心思能得到他的人,却最终得不到他的心呐!” 阿莼神情越来越严肃:“说明白些。” 悲伤无情的勾唇:“知道我为何能执掌下方轮回世界求如山,世世轮回却不消记忆吗?知道我为何足不出户避世万年还能知道如此多的事吗?一,嘴严;二,从不插手与自己无关之事,三,还有个……祖宗的脑子。” 眼看一场动手大战在即。 “行了,你俩。”寒生终于费劲插到两人中央。 两个人这才稍作整理衣服,目光厮杀。 “悲伤山主,我先给你找个房间休息下。”寒生拍拍悲伤肩膀。 刚化形确实很累,悲伤转而较为客气的跟寒生点点头,然后又给阿莼抛出个挑衅目光,跟寒生走了。 “这人是不是欠揍!”阿莼想冲上去。 “寒酥。”淡淡一声。 阿莼回头,见长忘面色发白,是被寒气入体之兆。忙担心走过去:“怎么回事,寒羽不管用?” 长忘手心展开,寒羽早已化为普通鸟羽,无奈:“它可能有点记仇。” 寒羽有灵,定报负屃扇镇压之仇呢。 阿莼着急:“你怎么不说,赶紧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迅速离开雪尽洞。 雪尽洞外 寒气猛然驱走,洞外,长忘舒服很多,脸上血色立刻恢复了些。 而右边肩膀处,因白天受了阿莼寒气波及,本不重,以为撑住就能扛过去。可耐不住晚上又在雪尽洞待了好一会儿,伤势明显加重好几倍,一阵阵如剥皮般疼痛凶猛而来。 阿莼与长忘并排走着,见他神色越来越不对劲:“怎么回事,流这么多汗?”按理说以长忘修为,还不至于让寒气浸入太深,难道一冷一热,发烧了? 阿莼垫脚就向长忘额间伸去。 长忘下意识一躲:“怎么?” 阿莼还没认为自己举动有何不妥,举着手说:“来,我看看你发烧没有。” 长忘将阿莼的手拿开,眼皮一敛:“没有,多谢。” 阿莼的手攥了攥裙摆,便也由着他了,然后又见长忘虽没再吭声,但右肩略有些难忍,边走,边时不时揉揉,想试图自己疗伤。 这个举动,让阿莼猛然想起自己今日用寒光弄伤了他,然后此伤又在雪尽洞,摄入大量寒气。 坏了,在客房光顾闲聊,忘给他疗伤了。 忙制止长忘的举动:“这伤必须要以寒羽辅助。”然后看前面就是自己房间,客房还要再多走一段,事不宜迟,拉起长忘手腕:“跟我来。” 长忘不露声色将手腕抽出,点点头。 阿莼手一空,想着,此人还真是中规中矩。 房间中。 阿莼将长忘带至卧房。 长忘面露难色,止步不前:“寒酥,疗伤而已,不必非要去卧房吧。” 阿莼看长忘警觉防狼神情,没忍住笑了好几声:“一大男人还怕我把你摁了?” 长忘索性直接退到阿莼书房。 其实,若不是长忘那副看流氓眼神,阿莼还真是想的很简单,仅仅疗伤而已。 见长忘介意,松口道:“你选个地方吧,反正要脱衣服,而且躺着。” 长忘震了下,原地没动。 阿莼指着平日躺着看书的鲜亮床榻:“这里也行,咱们开始吧!速战速决,你也少受罪。” 话落,阿莼麻利拖鞋盘腿上榻,撸好袖子,回身见长忘没动,眼尾上挑的凤眸中没有透出一丝善意。 阿莼深深叹了口气扶额:“你还真怕我…….!是不是因为悲伤兽今晚说的话?嗨!你千万别当回事,我真没动把你纳男宠的心思。” 阿莼:“咱俩算是朋友吧,朋友给你疗个伤不是很正常吗?” 阿莼:“实在不行,你就拿我当个男人,闭上眼,别看,一会儿就好。” 长忘修长的眉越蹙越深,犹豫两个字:“不妥。” 阿莼本还精神振奋给他疗伤,终于被他这幅不干脆纯净模样给折磨没了耐性。 “长忘,难不成云阳山还有比如看了身体什么的,必须相许到老这种规矩?” 长忘:“没有。” 阿莼:“你怕我心怀不轨?” 长忘:“不是。” 阿莼:“你有心仪女子,怕她介意?” 长忘:“没有。” 阿莼:“你怕被我看?” 长忘:“…….。” 阿莼啊了声,终于找到根症,话说有点粗:“你一大男人没光过膀子在屋里晃过?”长忘终于迟疑说了一个字:“你…….。” “我怎么?”阿莼指着自己。 长忘:“你对谁都这么随便吗?” 阿莼:“.……”成功被噎。 第十八章 疗伤 实话。 她真的、真的、真的只是单纯想给长忘简单疗个伤而已,就万万没想到长忘的条条框框,规矩顾虑仿佛有百千:“长忘,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无所不用其极的地痞流氓对不对?” 长忘似乎还想挣扎下:“寒山主是否也可以疗伤?” 阿莼看他是真多有顾虑,寻思是不是自己张牙舞爪,行事乖张豪迈吓着他了,眼见长忘额间,脖颈的汗如泉水,发胀的肩痛似要爆炸,都这样了,还强撑着斟酌怎样做更合适更妥帖。 阿莼佩服打趣道:“长忘兄的定力还真是非比寻常。”有生以来第一次耐心解释:“我与二哥虽同为寒术,但一招一式,领会不同,灵力转化的寒气便也不同。正如,大姐寒力柔和,似春寒料峭;二哥寒力躁烈,似朔风侵肌;我寒力极端,似蚀肉刺骨。更何况,火术已在我体内存在,给你那一掌,里面含有几分火气,不试试,也拿不准。于情于理,从中周折你也能想明白,当然是我给疗伤,你能恢复更快些。” 耽搁好一会儿,长忘重新抬起眼皮,漂亮的凤眸在烛光下很是皎洁,声线都绷的很紧:“你,把头转过去。” 阿莼见他终于松口,无奈摇摇头:“好,行,听你的。”然后转身盘着腿。 窸窸窣窣声,长忘先是将束带解下,然后是外袍,中衣,整齐叠好抚平,无比高难度的方式,他熟能生巧,叠的很快。 “好了。” 阿莼转身,就见长忘仅剩一件白色里衣坐在床边,内心仍旧无比抗拒。 看到此情此景,阿莼直接憋不住笑到崩溃。 “长忘,你别弄得跟咱俩要圆房似的行不行?” 哈哈……。 可能气氛着实诡异。 没憋住,不喜言笑的长忘竟难得低低笑出声来。 两人一笑,方才尴尬算是解了大半。 阿莼又捂住眼:“里衣也不能留,快些。”虽用手捂住眼,但偷偷留了条极小缝隙。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啊! 事到如此,再犹豫的结果也是这样,长忘干脆利落将内衫最后落下,露出结实肩膀,凹深锁骨,白皙皮肤,紧致腰身。 如第一次初见,流畅紧致的肌肉线条逼得她挪不开眼。尤其面色明晰的喉结,让她忍不住,咽了咽唾液。 “别装了。”长忘眼尾耳根有点红的漠视她。 阿莼色嘿嘿的笑出狼声,赞许:“身材不错。”说完让出空示意长忘躺下。 长忘不自在的躺下,眸色平静疏离。 此时,阿莼已经收放自如敛起笑意,心无杂念查看他伤势 长忘右侧肩膀已经如灼伤般,紫肿到似要爆炸,严重之处不满绿豆大的红点,还血肉翻飞,十分触目惊心。 阿莼手指在受伤之处轻轻摁摁:“你还挺能忍。”这种情况,若是消瘦的寒生早就疼的不想站起来了。 “还好。”长忘答道,阿莼几根头发无意间扫过他肌肤像是在挠痒,索性,直接闭眼。 阿莼所有专注点都是在寻思怎样疗伤,至于长忘怎样反应,她皆没有注意。 自胸口处唤出寒羽,灵光隐隐忽明忽暗,似有心不甘情不愿。 阿莼怜惜抚摸一把对它悄悄说:“去,若治好了,我让负屃扇给你磕头。” 很愉快,寒羽灵光顿时乍现,波涛汹涌! 摇摇晃晃,跟主人一副嚣张德行,无比自信到自负的飘至长忘伤口,绕了几圈,在伤口肿胀最严重处,将寒羽的金干如针般,毫不犹豫猛刺了进去。 长忘隐隐蹙眉,指尖抖了抖。 如一只会吸取毒液的蝴蝶,金色与蓝色相间的灵光如伞般,开始由伤口弥漫笼罩至全身。 冻伤的部分血液已经不通畅,伤口周围大都凝成了深紫色。 阿莼左侧的肩膀本也有伤,总是举着手臂凝聚灵力也非常累,但不能中断,强忍的汗液,湿了两层衣衫。 这金光持续了足足三炷香时间。 血红的伤口终于成了粉红,原本苍白肌肤下泛起红润。而寒羽已不堪重负,将金干自长忘肉中拔出,累的摇摇晃晃重回阿莼体内休息去了。 “长忘,起来试试,感觉怎样。”阿莼以为这么长的时辰他总闭着眼,都该睡着了。 薄薄的眼皮慢慢睁开,漆黑的眼眸如蒙了层雾,然后逐渐清明。 有那么一瞬,阿莼想伸手拔一下他眼睫毛,太长了也。 长忘坐起身先侧头看看变成粉红几乎痊愈的伤口,晃动肩膀,这种程度,几乎要耗费灵器多数灵力。其实,她完全可以仅给他消除寒气所伤的紫肿,后期自己配合灵力药草就足以。 “寒酥,你大可不必如此。”长忘先将里衣麻利穿好,伸手去拿中衣,听背后没有往日聒噪回应,才察觉不对劲回身。 见阿莼单手撑着头,晕晕沉沉的睁不开眼,汗液完全湿了头发。 长忘不会认为阿莼仅仅是疗个伤,多浪费些灵力,就虚弱至此。 “寒酥,可是身体哪里不适?”长忘低下头问。 阿莼现在已经无心贪恋美色开玩笑了,虚脱摆摆手:“我就胳膊抬的有点累,时辰不早了,你赶紧回去歇着吧。”然后也不管长忘如何回应,懒得回床上,脑袋一耷拉,身子一歪,拱进榻上的软枕间,困的合上眼。 待长忘穿好衣袍,再去看阿莼时,早就趴着睡得不省人事了。 站在床边沉吟须臾,长忘伸手想尝试将她身子翻过来,盖好被子。可手恰好碰了下她的左边肩膀,床间的娇小身躯浑身猛烈抖了下。 长忘眸光深沉下来,再次小心隔着衣服按了下阿莼肿跟馒头似的肩膀。 最后,还是选择只将被子拉过给她盖上,出了房间。 次日清晨,阿莼伸了个懒腰,打个哈欠,坐在榻上懵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为何没睡到床上。 迈着六亲不认的不乏昏昏沉沉洗漱完,眯着眼照镜子,没有心理准备直接被吓醒,矢口:“这么难看!” 昨晚累的连敷面幻术都忘记撤了。 若不是肩膀疼,区区灵力疗伤,怎会让她累成那样。 下意识一动左肩。 不对! 再动左肩。 还是不对。 阿莼拉开左边衣领,与常态无异,红肿彻底消失,肌肤恢复平滑粉白。 怎么回事? 难道自己涂得药膏太管用?一日消? 全身运气,经脉通畅,没有不适感,代表这红肿没有变成什么移位。 算了算了,想的头疼,好就好了呗。 哎?突然想到,昨夜长忘什么时候走的? 自己还答应寒羽让负屃扇给它磕头呢! 反正闲着无事,顺便问问他恢复怎样了。 正欲出门溜达去客房,刚开门,就碰上端着放药瓶,药棉木托盘的梧桐。 梧桐微微一行礼:“三小姐,小奴来给您上药。” “上药?”阿莼云里雾里。 第十九章 他怎知我肩膀有伤 梧桐解释:“是,三小姐肩膀有伤,云阳山八殿下昨夜交给小奴一瓶药,说是,涂抹两次即可痊愈。” 他怎知我肩膀有伤? 阿莼分明没提过:“昨夜,是你给我涂得药?” 梧桐:“正是小奴。” 阿莼坐回榻间。 梧桐过去给阿莼掀开衣领,查看伤势欣喜道:“八殿下给的药果然管用,一夜竟然真的全消,想必让涂第二次,是为了巩固。” 阿莼思忖:“昨天他就是给了你药,没说别的?” 梧桐想了想,倒是还有一句认为不怎么重要,但也说出来:“殿下交代让小奴帮您翻个身睡。” “翻个身?” 若是这样,按常理,应是长忘帮自己翻身,恰好碰到自己肩膀,可这伤重程度,不解开衣服怎么知道?但他也不是那种随意之人啊!忍不住内涵半天。 梧桐继续说:“当时小奴回殿下,鸟习性趴着睡,对小姐而言,趴着睡可能比直接躺着更舒服。” 阿莼转神:“他怎么说?” 梧桐涂好药,将阿莼衣领整理好:“殿下什么也没说,直接走了。” 阿莼着么,看来可以借由去千春调戏调戏客房主人了。 梧桐多嘴一句:“三小姐,您说殿下为龙族,龙爱盘柱而息,那他会不会睡觉要抱点东西才能睡着?” 阿莼笑的吊儿郎当:“我一会儿定替你问问。” 梧桐脸瞬时通红:“三小姐,你讨厌。”然后羞涩的跑了。 阿莼看着侍从遗忘在桌上的黄色药瓶,顿了顿,顺手拿起,向客房千春走去。 途中,无意看见寒生一脸慈爱正与长谣聊什么。 阿莼凑去,见长谣在逗弄溪间一条半死不活的小鱼。 “这鱼…….?”阿莼瞥了一眼,说不上熟悉,但看不出什么物种。 “阿莼姐,鲲鱼都认不出来啦,寒生哥专门送给我解闷儿!”长谣兴奋的拿着一根树枝戳啊戳。 鲲鱼? 鲲鱼之大,不知几千里也? 阿莼惊呆,拉近寒生距离:“哥,这玩笑开的有点大吧!” 寒生不以为然:“我今早在山脚下的清障河边无意发现这鲲鱼,跟座山似的躺岸边挡路,寻思半天这海里的鱼怎么跑河里去了。见它没什么反应,便用缩形术将它缩小,原本打算放归海里,谁知,我扔回去,它还有劲跳回来,我再扔,它又跳回来,没办法,我就给带回来了。” “难道海里待久,太咸,齁着了?”阿莼也蹲下仔细探究,这缩成比成年男子指头大大点的小鱼,瞪着空洞大眼,虚弱的来回倒气。 “瞧出什么来?”寒生见阿莼就差连鱼鳞给挨个掀起来看看。 阿莼拍拍手站起来:“你俩玩儿吧,哈!” 长谣可爱脸上满是对寒生崇拜:“寒生哥真厉害,能把鲲鱼化这么点。” 阿莼阴阳怪气说:“那是,你寒生哥哥善训兽,还有更厉害的,裂天兽知道吗?” 长谣明显被震住:“裂天兽?上古凶兽?它不是消失于世很久了?” “对,这个时候,正温顺的跟兔子在吃草呢。”阿莼指了方向,非常愉快,长谣扔下鲲鱼,高兴的去了。 “你把他支开有话说?问悲伤?”寒生不用想也知道。 阿莼一把揽住寒生的肩膀低语:“哥,悲伤昨晚跟你说什么没有?” “怎么,还好奇他意中人是谁呢?”寒声的淡眉一挑。 阿莼放下句更狠的:“弄不好咱俩就是情敌。” 寒生清俊的脸色一暗:“你还真对他有意思?那个云阳山皇子满足不了?” “听意思,你有点介意!”阿莼不怀好意戳了寒生手。 寒生猛地跟抽风一样蹦开:“你疯了,我俩都是男的。” “男的怎么,喜欢不就行了。”阿莼这玩笑越开越大,眼看要收不住。 “你闭嘴。”寒生终于忍无可忍。 “哥,我看你一爷们儿对那些寻常女子兴趣也不大,实在……要不就……。” “寒三酥,你再乱放一句屁试试!”寒生终于急了眼。 “注意仪态,仪态,仪态。”阿莼赶紧逃跑。 “又去哪里疯?”寒生在后面喊。 “找长忘吃早饭。” 寒生见阿莼蹿的飞快,神色担忧起来,他就知道,自从云阳山来的这三个人开始,谁会最终倒霉栽在阿莼手里。 不过,云阳山有关这个八皇子的传闻,也不知阿莼清不清楚。 算了,让她自己碰壁吧,多少张点教训。 客房千春。 长忘刚刚洗漱整理完毕,桌上摆了齐刷刷两份时,他仿佛有什么不祥预感。 “长忘,起了没?”噔噔清脆的敲门声。 果然。 阿莼熟门熟路进来,见长忘今日束了冠,半留在肩上的发看起来比她的还要顺滑。矢车菊蓝的外袍,垂感很好,绣着不易察觉的银竹。 他给她的印象,服饰从来都是蓝色,且都是不常见的蓝,花纹都极素,或者根本不绣,简却不失沉稳,纯却依旧夺目,生来难掩月华的容貌,极易让人猝不及防在看到时,目光略微凝滞一下。 “怎么?”长忘已经非常淡定走到桌边准备吃饭,见阿莼站在原地跟被施咒定在那里似的,一动不动。 “哦,没事没事,我就是……。”阿莼看了长忘一眼,不知该怎么说。 长忘本已经拿起筷,鉴于阿莼貌似有话要说,将筷子规矩放了回去。 阿莼见这阵势,还非说不可了。 倒也不难,她脸皮厚惯了:“也没什么事,刚才不小心被男色所迷。”然后非常淡定的捧起碗,抽了口米粥。 长忘果然如长谣所说,早已身经百战,听完后,面色没有任何改变,只是轻轻嗯了下,然后继续他的细嚼慢咽。 两人就这么无比和谐吃完后。 “长忘,你的肩怎样,还疼吗?”昨夜还残留了一块粉印,需要自行恢复。 “无事了,谢谢。” 正经不过一句。 “你身材不错。” “……” “皮肤比我还白。” “……” “就是腹上几块肌肉我没细数。” “……” “对了,今天近侍问了一句话,正好,我也十分好奇。” “……” “都说龙盘柱而息,平日你睡觉有抱着东西的习惯吗?” “……” 面对明目张胆的调戏。长忘对之就一个态度:无动于衷,平静无波。 阿莼也知道适可而止,换了话题。 “准备怎么谢我?”不要脸的问,自动忽略长忘是因何而伤。 长忘也不以为意:“你的意思是?” “负屃扇呢?”阿莼示意长忘拿出来。 长忘不明所以,手指凭空一翻,负屃扇现在了掌中。 同时,阿莼唤出寒羽,突然来了句:“打不赢别回来。”唰的一道蓝光闪过,直扑负屃扇。 长忘眼皮一沉,了然于心,但也洒脱放了手,负屃扇像是得到指令,与寒羽腾空一搏。 阿莼正准备兴致勃勃观战。 发现,两灵器相斗之时,负屃扇仅接了过重几招,剩下的只守不攻,几乎可以说任寒羽发泄,不过就实力来看,负屃扇定是在寒羽之上的。 阿莼聪明,当然看明,长忘这个人看起来很沉闷,实则脑子比她要灵活,相较之下,显得自己过于小气计较了。 感觉差不多,阿莼利索将寒羽收回来。 寒羽灵光大圣,显然心情不错,兴高采烈隐身了。 负屃扇到有些落寞,但也没受什么伤,乖乖回到长忘手中,独自心伤去了。 阿莼暗自笑笑,然后,拿出黄色药瓶:“你给的药?” 长忘一撇:“嗯,伤痛痊愈了?” 阿莼:“你怎知我肩膀有伤?” 第二十章 断袖癖 长忘回答的与阿莼设想一样,果然是顺手尝试帮她翻身。 阿莼饶有兴致的问:“掀衣服看的?” 长忘目不斜视:“没有。” 阿莼声线拖的极具暧昧:“不看不问,就知受何种伤,轻重程度,你可……比我们那年春的大夫还要厉害啊……。” “……。” 须臾,或许是阿莼的目光太过热烈,气氛太过令人想到九霄云外。 长忘不得不做出解释:“近日你一直待在那年春,并未出山门,也就是说,这伤是在我来之前所受,一连四日都不急着医治,还有心情去前厅伴做侍从偷听,去因循湖偷看,来我这儿闲聊。而你身间有淡淡消肿的药味儿,由此可见,这伤非法力所伤,是与人打斗,武力所伤。” 阿莼忍俊不禁笑了几声,打趣:“……长忘,若不是你这番理由滴水不漏的,我差点误以为身上这一掌是你打的!” “……。” 突然,阿莼琢么长忘方才一句话不对劲:“你怎知我扮作侍从去过前厅?”她明明带了黄金敷面,幻术改容颜。 一如既往,长忘仍旧保持沉默。 算了,早晚会逼他说出口。 “寒酥姑娘,你还有事吗?”长忘这句怎么又像逐客令。 阿莼自是厚脸皮装听不懂:“有事。” “何事?”长忘抿了口茶,茶温貌似凉了些,伸手再去添些热水。 阿莼突然降低声音,带着诡异神秘:“想出去玩儿吗?” 长忘眉毛一动,干脆利落:“不想。” 阿莼一拍长忘弄茶的手:“你怎如此无趣。” 长忘手没躲开,任其打了下,继续弄茶:“九弟爱玩儿,你可以带他。” 阿莼灵动的眼睛一撇,跟个无赖似的:“那不成,我看上的是你,自然要约你。” 长忘倒茶水的手抖了抖:“那我更不去了。” 更不去了!在阿莼听来摆明就是介意。 介意倒也不错,起码挂在心上,才会怵了自己。 如此更加得意。 “妖族白市去过没?我看你整日总降妖除魔,打打杀杀,没正儿八经逛过是不是?如果你不愿意逛,我们可以顺便暗探妖界与魔妖到底有没有关系。我呢,其实也有事,想顺道找个人,两全其美,怎样?” 长忘语气平淡:“要找将你打伤之人?” 阿莼一下一下敲着桌子带着怒意:“是。” 至于阿莼何故被人所伤,长忘并没有问。 而阿莼满脑子都放在如何找人上面,也没想到多做解释。 仔细斟酌。 长忘稍有松口:“若真遇上魔妖,以你我之力,怕也吃力。” 阿莼保证:“打不过就跑,你放心,我绝不是恋战之人。” 须臾,长忘终于同意:“好。” 阿莼听后,怒意减半,美男相陪,一阵兴奋,计划道:“不过,妖界晚上去才有意思,咱们去那里吃晚饭怎样?” 接下来,便是阿莼唾沫星子乱飞,手舞足蹈,挤眉弄眼时刻。 也算难得,长忘耐着性子听了半天。 事毕,一阵沉寂。 阿莼明显没有要走意思,虽说是晚上结伴才去妖族,但若现在回房也无事可做,她实在太无聊了。 而长忘似是知道她赶也赶不走,话越难听情绪还相反越高涨的厚脸皮程度,作罢,没再提。 于是,两人一个一杯接一杯的喝,另一个也极有耐性一杯接一杯的倒,前前后后换了三种茶。 喝到黄昏,阿莼都喝撑了,站起身随处溜达。 长忘眼皮不抬的看书。 两人相处半会儿聒噪,半会儿安静,倒也和谐。 不巧,那罐粉色茶又被无辜被阿莼翻到。 阿莼惊喜:“呀,茶在这儿呢!”在手里还没热乎。 长忘就直接施术将茶夺走。 接连两次,长忘似乎对这茶格外重视,连长谣听去都能变脸色。 阿莼若此时再看不出这茶特殊,岂不成傻子? 拢拢衣裙,跟没骨头似的重新坐回蒲团,半认真半玩笑问:“上次就问,你不说,到底是不是心仪姑娘送的?” 长忘抿唇沉默。 阿莼见他不辩解有点不爽:“你不是没有心仪姑娘吗?” 长忘似有破罐子破摔之意:“不知你有没有听过云阳山有关我的传闻?” 经此一提,想到悲伤前晚说有关长忘的密事,什么得到人,得不到心。 阿莼蹙眉,好奇心起:“什么传闻?” 长忘慢悠悠来了句:“传闻,我喜欢男子。” 喜! 欢! 男! 子! 阿莼:“……。”结结实实浑身五脏六腑被震荡了下,白天还笑话寒生,无论男女,喜欢就好,这是报应吗? “你不会是为罐茶生了气,所以找这么个自断名声的理由拒绝我吧?”阿莼笑的有点不自然。 长忘镇定的仍旧让人分辨不出情绪起伏:“寒酥以为是假的?” 阿莼依旧在笑,虽在努力消化长忘扔的炸药:“我可不值你这么拼!” 长忘不言。 任由阿莼由不相信! 变成怀疑! 最后凝——重——确——定! “那你……,与心仪的男子在一起了?”这话怎么为的好奇怪!阿莼随手拿起块糕点吃着,转移分担自己胸闷。 长忘拿花瓣绿豆糕的手迟疑了下,声色沉寂:“没有。”小心咬一口,海棠红唇边不小心沾点渣。 阿莼几口吃净,正要拿起丝帕擦手,无意看见长忘唇边的糕点渣,十分自然欠身,连句提醒也没有,直接上手给他擦去,然后再说:“干净了。”重新擦手。 唇边温热蹭过,清淡的花香似近走远。 “谢谢。”长忘垂下凤眸,黑眸中永远是猜不透的思绪。 “你俩……为何没在一起?是人言可畏?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阿莼问的浑身不适。 长忘很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嗓低发出最简单三个字:“不合适”就没有然后了。 其实,他不想说,阿莼更不想问。 但,仅仅是这样。 仍不知疲倦,惊为天人的加了句:“那你把我当男人喜欢试试!” 长忘终于皱了下眉:“不妥!” 阿莼循循善诱:“有何不妥,行就行,不行就散呗!” 长忘先是被阿莼不着调的提议给弄的哑口无言。他从来没见过如此死皮赖脸还嘴上功力深厚的人。看她意思,不仅要准备把这个问题死磕到底,还要死靠到晚上,不耐捏捏眉头:“寒酥,没完了,是不是?” 第二十一章 霸王硬上弓 长忘实在不想总纠结与这些情感俗世。再好的脾气也忍无可忍,起身逐客令,“我要去因循湖沐浴,寒酥姑娘还是先回房吧。” 阿莼坐的稳如泰山:“又去泡?你这是就差魂魄当场灰飞烟灭吗?” 长忘慢悠悠的收拾沐浴衣物,凡是提起自身之事,一如既往沉默,不想说的,从来都是只字不提。 然,阿莼可是个没耐性,一来二去被被他温吞性子逼急了,声调一下没控制好:“长忘,你不说,我怎么帮你呢?” 这次,长忘拒绝的干脆利落:“有劳费心,不必。” 不! 必? 阿莼两指弹弹桌子,敲得噔噔响,她就不明白了,料定他是嫌自己整日活的吊儿郎当,没个正经,说了也是白说。 “那我一姑娘家又不会对你霸王硬上弓,别总摆出一副拒我千里之外的样子行不行?” 长忘垂下眼皮,看向他处。 阿莼实在服了他这一言不发就静默的性子:“因循湖,若泡两次无用需泡三次以上的人,就足够证明你的魂魄是被重创,说不定是彻底离体灰飞烟灭。多泡无用。所以,你也甭瞒了,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好半天。 “少了一魄。” “你说什么?”阿莼以为自己听错了。 “如你所言,其中一魄灰飞烟灭。”长忘面色的隐忍愈加浓深。 “少了一魄?到现在为止,没死没疯没傻没失忆没昏睡,你是如何做到的?”她看长忘还能跟个没事人似的,能吃饭、能喝茶、能看出,能聊天。 由此可见,他的修为、术法、定力是她不能预估的强大。 沉吟。 阿莼无法理解的问:“既然打不过,你怎么不跑,还硬拼?” 长忘抬起凤眸:“自是有非打下去不可的理由。” 阿莼下意识追问:“理由,比你命重要?” 长忘再次心事重重的沉默下来。 不置可否。 阿莼认命,也不再强求,眼下也没什么心思调戏了。 不知为何,下意识总想帮他一把。 其实本人本性,并没有那么乐善好施。 忍不住自嘲。 短短几日,竟被此人耀眼夺目的皮相迷惑到这种程度? 于是。 “等等。” 长忘回头:“还有事?” 阿莼单手一展,寒羽显现掌中,怜惜摩挲一圈,然后下定决心揪了根寒羽绒毛,瞬时,寒羽灵光微弱了几分,呈现出一个细小缺口,紧接胸口似针扎般痛了下,淡眉一蹙。 长忘似是被阿莼举动吓到,仿佛预感她想做什么,本想劝阻,但已经来不及。 待绒毛在阿莼手中变大变长,长到与一炷香长度粗细无异时,交到长忘手里嘱咐:“你泡入水中后,点燃绒羽,这绒羽散发的寒气能侵入肺腑,不但能暂时强行巩固魂魄,还能代替消失一魄,保你三年身体无事,燃尽,即可出水。” 长忘迟疑下,没敢接,后退步:“寒酥,这不合适。” 阿莼硬塞入他手中,半开玩笑道:“怎么不合适,你无情我非愿的事。这灵器寒羽关键时刻能抵命,所以揪它一根绒羽抵三年魄,算是助你尽早寻到一魄之法。” 长忘:“那你灵器。” 阿莼大方说:“没事,没事,过个百年就会再长出来,就是慢点而已。” 长忘:“我见寒羽方才灵力减弱,使用起来法力势必也受影响。” 阿莼:“我一不非要匡扶天下,二不整日打打杀杀,三不正义感使然惩强扶弱,所以,灵力受影响大小,并没什么阻碍。” 长忘攥了攥绒羽,迟疑,难得关心:“那你呢?” 阿莼笑的坏兮兮,似是要占便宜般抓起他手腕,作势就要往自己胸口处压:“挺疼的,你给揉揉?” 长忘本能利落抽回手,试图将绒羽还回。 阿莼见状忙先见之明摁住他抬起的手:“开玩笑,别认真。” 其实,于长忘而言,他更在意的是阿莼能毫不吝啬半毁灵器,只会缓和他一魄所带不适。 慎重道:“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 一! 件! 事? 这!还!用!想? “你以身相许?” “……。” 阿莼见长忘精致的五官都要扭曲,故意逗他改口:“粉罐茶,就是那茶,能送我吗?” 长忘毫不犹豫将绒羽塞回阿莼手中:“告辞。” “哎!哎!不开玩笑了,给你。”阿莼追出门,又塞回他手里。 长忘直接被气笑,气的无言以对。 “行了,等我再琢么琢么讨要点什么。对了,你叫长忘,不会经常忘事吧?” “年深日复长,前心安可忘。” “这是你名字之意?”阿莼听明白了,但想不深。 长忘嗯声。 阿莼甩甩手:“快去,快去,我在这儿等你。” 一抹幽蓝消失在悠长小道的尽头。 长忘离开后,自己待在客房也没什么意思,天色已暗,若回自己房间也很啰嗦。决定在园子里随处溜达,自时长忘回来,两人直接去妖族。 闲的阿莼不时跳上树看看小灵鸟孵蛋,可把鸟们吓得毛跟炸过一样。 “阿莼姐,怎么在这儿?”不远处传来欢快的声音,长谣粘了身兔子毛,喜滋滋仰头看阿莼。 “我在等长忘。”阿莼将鸟窝重新用枝叶遮好,利落从树上跳下。 长谣哎了声:“刚才我看长忘哥去因循湖了。” “我知道。”阿莼也是个闲不住的人,蹲下随手揪了把不知名的小拨弄玩。 咯咯……长谣笑的一脸意味深长 阿莼鄙夷看他:“怎么?笑这么欠抽。” “你是不是对长忘哥也有什么想法?”长谣一副我早就猜到模样。 阿莼认为这种事没什么可避讳:“有啊,怎么?” “就说呢,整天没事泡长忘哥房间里。”长谣笑的洋洋得意。 “我那是交朋友呢!”阿莼逗他。 “对,云阳山有许多权贵之女想结交认识长忘哥都是从朋友做起。”长谣说。 “以你之意,我不能落俗,直接做兄弟?”阿莼挑起幻术下狰狞面孔的浓眉。 “对,十方世界,其他大族山主之女,的的确确也有不少像阿莼姐耿直的女子想与长忘哥做兄弟。” 阿莼想着自己赠给长忘一枚绒羽,算是解开重要燃眉之急:“要不,做生死之交?” 长谣:“自小到大与长忘哥陪历练,并肩作战的女子更是数不胜数,这算不算生死之交?。” 阿莼扶额,没想到一个未弱冠的男孩懂这么多,更没想到长忘的经历比自己想想要精彩:“你说怎么办吧!” 长谣慷慨激昂说:“做什么朋友,兄弟,生死之交循序渐进的,直接拿下不就好了!” 阿莼拍拍他肩膀以示鼓励,赞叹:“后生可畏。” 长谣对自己提议十分得意:“姐,我厉不厉害!” “你比你阿莼姐猛!” 第二十二章 妖族一夜(1) 阿莼、长谣两人傻不愣登乐呵半天。 长谣禁不住又打量起阿莼幻术后的相貌,小心翼翼委婉的:“姐,你跟寒哥哥虽为亲兄妹,怎长得一点都不像?” 阿莼干笑几声:“嗨,相貌这东西,随便长长就行。” “可若长得好看,将长忘哥弄到手更有把握些。”小小一孩子竟愁苦起来。 阿莼逗他:“怎么,你还挺希望我当你嫂子?” 这句话忽的让长谣神情不自然起来,但阿莼并未多想,全当小孩子在那年春玩儿上瘾,想寻个正当理由可以常来。 不过……。 半开玩笑试探:“就不怕你未来嫂子是个男人?” 长谣任其风中凌乱,两只大眼抖动半天,神神秘秘道:“你都听说了?” 阿莼也凑过去故作神秘:“传闻到底是不是真的?” 长谣刚要开口。 “长谣。”黑暗中,声音淡淡,似最柔的春风。 “长忘哥。”听到熟悉声,长谣收起稚嫩笑意,行了个礼。 由远至近,淡蓝贴近纯白的袍子在这夜晚格外惹眼,他墨色的发梢还带了点湿意,空漠的凤眼此时很清澈,精致分明的五官,高华清雅,另人无法直视太久。 书中一句话说过:任何女子对好看的男子从来没有抵抗力。 阿莼也不例外,还是太不例外。 但她清楚,刚开始对长忘的喜欢仅限于欣赏。 可一来二去,人总是贪得无厌,逐渐变成想去征服。 就爱好来说,有人喜欢收藏字画,有人喜欢收藏古玩,有人喜欢收藏孤本,又有人喜欢收藏奇珍异宝,而她,癖好变态些,喜欢收藏男人,先前的二十几个男宠,分布在十方世界各处,并不聚集,她十分享受遇到顺眼的美男,去征服猎艳的过程,看着他们一点点从高傲清贵无华变为臣服。 而眼下,长忘不同,无需了解,单看面相就知,此人,不是个好糊弄的,哪怕情真意切,生死相许,抽骨扒皮,也未必能打的动他。 因为此人与她一样,又不一样。 她万草丛中过,而他,是万花丛中过。 都看的多了! 都经历多了! 奈何,一个留恋往返,自乐其中。 一个却清高禁欲到了骨子里。 “阿莼姐,你哪儿可还有不知醉?”长谣打断阿莼思绪。 “没了,还想喝?”阿莼回神。 “嗯,味道的确是我们云阳山这儿尝不到的。”长谣咽下口水。 “那行,我再给你买。”阿莼说。 “去哪儿买,我跟你一起吧。”长谣问。 阿莼挤眉弄眼:“貌似不妥。” 长谣小小的人儿,也算聪明,顿时想透,给两人略略拂了下礼,扬声:“长谣就先不打搅阿莼姐、长忘哥雅兴了,告辞。”然后给阿莼抛了眉眼。 阿莼回吹了个清亮口哨。 长谣嘻嘻哈哈赶紧逃了,生怕被长忘斥责。 “走吧。” 长忘走过来,熟悉的香甜花香袭进阿莼鼻中,还挺好闻。 “哎,你既熏了我的绒羽,三年里,咱俩气息可就一样了。”阿莼又对长忘动手动脚起来。 长忘不漏痕迹,稍快一步,躲开。 阿莼不以为意:“感觉怎样,是不是先前不适症状消失了?” 长忘:“凝神运气,经脉通畅很多,术法也在逐渐恢复。” 阿莼:“嗯,等彻底融合就好了,总要相互适应。” 妖族城中——白市。 于妖而言,夜晚降临,便是他们白天,颠倒的疯狂。 阿莼十分淡定当着长忘面直接用幻术换了张脸,她仿佛对打扮漂亮不怎么感兴趣,更趋向于特立独行,特别喜欢别人看到她的一愣、一吓、一慌、一惊、是最完美的回应。 于是这次,她的脸是一张英气刻板的脸,为了贴切女中豪杰老大身份,毫不犹豫在右边眉角加了条一寸长的红色刀疤。 蹲在妖族浊漳河边,自我感觉良好欣赏一番后,迅猛跳到长忘面前说:“怎样?帅不帅气!” 长忘万年不变的淡定,目光很自然落在红色刀疤上,扫来扫去后平静说:“还好。”然后不忍直视,再次错开先行一步。 妖族白市非常热闹的,熙熙攘攘,四处全是稀奇古怪的东西,不时有未化形的小妖窜来窜去,两个人掩去气息,夹杂其中。 像妖而言,长忘清和华贵的气质完全是格格不入的,即便他再怎么降低存在感。 阿莼早就打算好带长忘去吃妖界最有特色的菜,除了菜名吓人,但味道绝对是外边吃不到的。 途中,听到一小妖奶声奶气的卖草莓,阿莼愤外爱吃水果,忍不住凑过去,每一颗堪称巨无霸,比三岁孩子巴掌还要大的草莓,红如尸体刚流的鲜血。 一阵激动:“长忘,你吃草莓吗?” 长忘过来看看,伸手拿了个,感觉没什么问题,利索爽快的掏钱,甚至多给了点。 奶声奶气的小妖激动连声说:“谢谢哥哥,谢谢哥哥。” 阿莼拎一大兜草莓,意味深长调侃:“经常给别人付钱吧,很熟练啊!”刚才她都没反应过来,本打算只是问问他爱不爱吃,多买点,谁知道,他过来直接把钱付了。 长忘:“还好。” 阿莼:“长忘,能换俩字吗?” 长忘“不经常付。” 两人又走了一小段。 “这里,这里,就是这里。”阿莼激动指着一个算是中等大的店,在这形色各异的店中,算不上是特别,甚至说是毫不起眼,但这名字却让人忘不了:有去无回。 有去无回! 难道是要吃死在这儿吗? 长忘忍不住想。 阿莼见长忘仰着头不急不慢琢么这店名,着急拉住他手腕就往里拖:“走走,我都快饿死了。” 店中,处处透着诡异,装修风格是不按常理的矛盾,整个厅,十分灰暗,全是独立的小厢房,拐拐绕绕,仿佛走进去,就出不来。边边角角,最亮的地方是跳动的鬼火,却根本照不亮什么。 四处的陈设、墙上挂的是令人心惊肉跳的骨头和风干的五脏六腑,有兽的,也有人的,如一件件战利品,功勋在最显眼的地方。 “二位想要个什么间?”迎上来的算是个长相和气的小妖,但不知为何,嘴角总是在向左边不停的抽搐,一会儿一下,一会儿一下,抽的人心情很纠结。 “上等厢房,最好的。”阿莼在请客方面可是相当大方。 第二十三章 妖族一夜(2) “好来,客官,里面请!”这小妖斜着个眼,似有似无在阿莼,长忘脸上来回打量,身子不知是累的还是受过重伤,弓着跟老头似的腰,腿脚利索将两人向里引。 长廊途中,忽明忽暗,不时地有形形色色的妖拐来拐去,不慎遇到几个女妖,笑的像流氓,明目张胆将胸一挺,试图挡住长忘去路。 一绿衣女妖先开口:“这位公子长得可真俊俏,留下来跟我们姐妹吃个饭吧。”抬手就想在长忘脸上一撩。 未等长忘侧脸。 阿莼反应极快,适时抓住绿衣女妖手腕,不动声色越攥越紧,甚至能听见骨头即将碎裂声。 吊儿郎当开口:“姐姐,众目睽睽之下……,想劫色啊?” 绿衣女妖强拧拧手腕没拧开,倒也不生气,扭着屁股靠近阿莼,反另一只手在阿莼胸上摸了把,色兮兮笑笑:“妹妹,你还小,身上要什么没什么,怕是要委屈公子。”暧昧语气伴随呼出的浓香,湿热扑在阿莼耳边,一阵恶心,差点干呕。 “姐姐说得对,年龄大了,有些地方,该松的都松,妹妹还年轻,嫩着也紧着呢!”阿莼话落,绿衣女妖脸色跟裙子一样绿。 若是从前,阿莼定会精神振奋舌战上几十个回合。 但今夜她此行目的很明确,就是要请长忘安稳吃个饭。 而且,自己现在很饿。 所以,深吸一口气,速战速决。 直接揍! 怕就怕,费尽口舌吵上半天,最后结果还是动手结束。 绿衣女妖出了一起的几个女子,还似有同伙,围在近处几个小妖示威性的越凑越近,一战不可避免。 长忘看出不对劲,正想提醒勿要在妖界生事。 与此同时,阿莼冲准女妖右脸就是一拳,速度灵敏之快,让在场所有妖都一片惊呼。 女妖根本傻在原地,处于眩晕状态,不等反应,左脸又是一拳,紧跟鼻子中间又挨一拳。 惨叫声都未来得及发出,阿莼把手绕到女妖后脑勺狠狠揪住头发,双手拎起就向背后柱子毫不留情撞去。 然后……。 然后,女妖满脸是血,就趴地上抽搐两下不动了。 阿莼刚猛直接打法,让长忘震了震。。 整个过程,结束之快,可以用眼睛一闭一睁就结束。未等在场其他小妖明白过来什么事,混乱中,阿莼早拉着长忘消失在灰暗里。 厢房中。 方才阿莼一言不合就开打的壮举,被引路小妖佩服着喊了一路:“厉害,厉害。” 其实,阿莼也被自己的果断神武感动到,不由多点些菜,还又加壶酒,最后把草莓纸包扔小妖怀里,嘱咐一定洗干净,心情舒爽给自己倒杯茶。 厢房里相较大厅亮堂许多,可以用灯火辉煌形容,不过辉煌必定有辉煌的用意,屋内所有陈设被照了个清清楚楚,甚至细节。 隔断上摆着好几块狰狞的骨头,说不清是什么部位。 装饰的帘是用晒干肠子制作,揉细,串了黑色珠子,看长度断定,不应是人,但珠子倒像是被某种药材浸泡过保持住水分的瞳仁。 墙上挂着画,是一副将人残忍分尸,还饮血作乐的图,歪歪扭扭提了几个字。长忘凑过去,口味之重,实在没看下去。 “长忘,喝茶。”阿莼特此斟好。 长忘强迫症似的摆正几件物品吼,走到桌前坐稳,轻轻抿了口,味道,还行。 “刚才那种情形,你应该遇到不少吧?”阿莼提及女妖拦路调戏之事。 长忘镇定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是。”然后问阿莼:“你经常打架?” 阿莼伸出一根手指,很是帅气的左右晃晃:“经常打架是小时候,长大后,基本用嘴。” 长忘不解。 阿莼:“说服他。” 长忘:“今日怎么反而没说两句就动手?” 阿莼一挑眉:“明目张胆抢我的人,找揍!” 长忘瞬间不想搭理她了,正经不过几句的人。 阿莼端起茶水,见长忘又被自己撩的沉寂一言不发,没忍住嬉皮笑脸逗他:“有件事没跟你说,我的绒羽在你体内,其实不仅仅气息相同,你还能破解我大部分术法,三年里,半条命都交你手中了,是我的人,委屈吗?” 长忘拿茶杯的手紧了紧,像是完全没想到愣住,一双凤眸探究般淡淡凝视她。 阿莼不躲不闪,放肆大胆的正视眼前华美冷艳,不可方物的男人。 许久。 谁也没有败阵。 “其实……。”长忘开了个头。 “大可不必?”阿莼接话。 长忘:“嗯。” “就是看上你了怎么办!” 长忘:“……。” “就是非你不可怎么办?” 长忘:“……。” “喜欢男人……。”阿莼故意话说一半停顿,看长忘脸色。 长忘敛下目光,从容沉静。 “喜欢男人,喜欢女人,哪怕就是喜欢不男不女,于我而言,形不成任何打击。”阿莼笑的很挑衅。 长忘仿若没听见,慢慢转动茶杯。 “哎!”阿莼叫了声。 长忘盯着茶杯中起起伏伏的叶,抿唇。 “我在讨好你,看出来了吗?” 凤眸终于重新看向阿莼,黑眸深邃的像一潭水,经得起任何涟漪,让她有种错觉,视线一模糊,仿佛闭上眼就会一头栽进去,自甘在也醒不过来。 “喝茶。” 阿莼预要继续不要脸。 这时,方才的店小妖进来,将嘱托的草莓洗净用个木盘端进来,红灿灿上挂着水珠,相当有食欲。 阿莼激动抓起一个草莓就开始啃啊啃,啊!好甜。 一抬头,见长忘无动于衷,像是在纠结什么。 “你怎么不吃?”阿莼指指。 长忘犹豫片刻,起身出了厢房。 回来后,指尖湿润,这明显是去净手,且掌中还多一把比指头粗点的小刀。 然后…… 阿莼。 大开眼界。 目瞪口呆。 瞠目结舌。 长忘把盛有草莓的大盘全部端到自己面前,开始不紧不慢将草莓叶揪掉,露出的小枝用刀接连草莓尾端全部切下,就这样,一个接一个,有条不紊,倒也没用多长时间,很快弄好,整整齐齐摆在碟中,重新推回桌中央,示意可以吃。 “你经常这样强迫自己?”阿莼五官扭曲。 “习惯了。”长忘文雅拿起一个长得很匀称的草莓,细嚼慢咽开始吃。 “你这是要逼死自己呐!”阿莼边吃边摇头,一个大活人居然能没意思这种地步,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第二十四章 并肩作战 两人算是愉快的吃了会儿,菜才陆陆续续端上,就卖相,对长忘而言,能把菜做到食——欲——全——无四个字,是相当难得,因为——他偶尔也是个可以凑合的人。 一盘盘堆积成山的饭菜,长忘感觉都像是在厨房进行了一场厮杀大战,且战况惨烈,无法忍睹,扒皮、抽筋、一刀刀在活体上凌迟。他有点无法理解,阿莼是如何做到没心没肺吃的津津有味,还有甘畅淋漓趋势。 阿莼饿的先囫囵吃了几口,见对面长忘迟迟不动快:“你不吃吗?外边可尝不到。” 长忘冷凝血红色的菜汁随着阿莼嘴唇一张一合,肆意流淌,与眉尾幻化刀疤格外匹配,格外狰狞。 轻轻的叹了口气,长忘举起筷,眼前血淋淋的一片,困难到实在不知先从哪里夹起。 阿莼见他一脸迟疑,当下明白,偷偷一笑。趁长忘犹豫之际,拿起块做的跟人脑似的软绵绵东西喊了声:“长忘,张嘴。” 下意识,长忘微微张开条小缝隙,阿莼顺势将柔软酸甜的东西就给硬塞入他口中。 无!比!抗!拒! 舌尖一触,是豆腐。 心稍安! 味道……竟还真不错。 勉强斟酌下咀嚼完,抬眸就见阿莼已经笑得面色通红,憋笑全身颤抖,一一指着盘中菜:“毛骨悚然、魂不附体这两道是荤菜,其他全是特意给点的素菜,放心吃。” 长忘实在揶揄菜色卖相,但又不好驳阿莼面子,整顿饭,吃的无比沉重,仿佛要他去死。 另一边,阿莼悠哉倒了两小杯酒,递给他一杯。 长忘拒绝:“不饮酒。”将杯推回去 “都为我破过戒了,不差这一次。”阿莼语意颇深的重新将小酒杯推过去。 长忘脸上柔和线条一僵。 “怎么,你一大男人还怕酒后乱……?”阿莼故意最后一个字停住,循序诱导,她就有这种每句话在人心尖上不轻不重挠痒的能力。 叮! 两杯碰撞很是清脆。 “我一姑娘都不怕,你有何惧?”仰头,阿莼一饮而尽。 执着目光下。 长忘迟疑端起,不再犹豫,同样饮尽。 “怎样,味道是不是很好?”阿莼一副终于带坏好孩子的兴奋模样,紧接不顾长忘阻拦,又满上一杯。 长忘舌尖在唇齿上一滑,清甜,没有辣味。 一来二往,两个人喝了五小壶酒。 终于。 长忘想将酒杯一放,制止住阿莼欲要再要酒举动:“不喝了。” 勉强了一晚,阿莼也适可而止,看长忘除却耳根红些,面色比平日更白透,说话仍旧慢斯条理,寡言少语,完全没有醉意,变化不大,相对初次喝酒的人来说,量不小。 “长忘,酒量挺好!”阿莼逗趣。 长忘鼻子里嗯了声,起身,主动提议:“出去走走?”整顿饭,于他而言,倒是从未有过的尽兴。 阿莼没想到他在酒意与调戏之下,事后还有心情约自己逛白市,难道开窍了? 当即。 两人起身一前一后走出厢房,阿莼又见长忘走路仪态一如往常,心中啧啧道:人与人差别还真大,术法厉害,武功厉害,文韬灵器造诣皆是登峰造极,连喝个酒起点都比自己高,真想怨天尤人啊! 阿莼抢先去结账,长忘拗不过,又实在无法接受这内中陈设,先去门外等候。 因为小店生意实在火爆,阿莼排了好一阵子队才结完账,预要去门外找长忘。 “姑娘,失礼了。” 阿莼被一穿粉色衣裙姑娘拦住去路,一闻气息,便知是个花妖,模样嘛,长得楚楚动人,看起来还知书达理。 “怎么?”阿莼快速搜索记忆,确定并不认识眼前这花妖。 花妖红着脸先将一封类似信的东西硬放到阿莼怀中:“姑娘,小女避月,想拜托麻烦姑娘将此信交与同来的蓝衣公子,可以吗?” 阿莼挑着眉,拿起信,对鬼火照照,灰暗下,什么也没看出来:“这是?” “谢谢,姑娘。”然后娇羞匆匆离开。 阿莼云里雾里望着花妖离开,自言自语:“吃个饭都能被前后两个女人惦记,如此想来,云阳宫城的女子岂不各个是疯子?”顺手就想将信撕了扔掉。转念一想,并非良心发现,突然很想看看长忘对这些心仪他的女子是何态度,然后转而放入袖中口袋。 店外。 长忘身形格格不入的气质很显眼,阿莼一出门就看到,刚要招呼,发现气氛不对。 那抹幽蓝正身形愤张,一言不发,紧握负屃扇。 与之对峙还有二十来个怒气冲冲的男人。喊声此起伏彼,细细一听,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为首的男人貌似是个虎妖,横眉怒眼,一看就不是好惹的玩意儿。 坐在台阶上,一身绿裙,脸上缠着纱布上看好戏的,阿莼一眼认出,正是调戏不成反被揍的女妖,现在乍看,还是只骚蛇妖。 庆幸,长忘忍耐力极强,但目色已经不善,周身寒意阵阵,手中紧握的负屃扇已进入战斗状态,仿佛下一秒,就能把这些人劈个横尸遍野。 只听,虎妖雷霆大吼:“你哑巴啦!他妈的说话啊!”然后一击摆锤就要摔到长忘脸上。 没等阿莼看清长忘怎么动手,虎妖瞬时痛苦躺在地上,骚蛇妖立刻吓得尖叫起来。 定睛一看。 卸去两个膀子。 若以阿莼作风,她会将在场挑衅的人打到见血,爬不起来,断手断脚,气急眼,卸一个膀子也有可能。 但这一下闷不吭声卸人两个膀子,就现在情形来说,貌似出手重些。 真真想不到,往日情绪颇有自控力的小子,一旦出手比她还狠。 而长忘,就静静负手而立,不怒自威,一双凤眸充斥凛冽之气。 跟随虎妖来的其他什么狼妖、鼠妖一看这阵势,当场都傻了眼,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 纷纷被长忘气势跟方才出神入化的一招吓得面面相觑。 继续对持,只是对方没了初来时的嚣张。 阿莼悄声无息凑过去,低声问:“打还是跑?” 长忘语气不容商量:“打。” 阿莼一时没察觉长忘哪里不对劲,快速决定:“一人一半。” 长忘:“好。” 因两人都是掩去气息,术法无法用,如施展,容易暴露身份。 虽说,十方世界之间,明面上算是相安无事,但始终,正邪从来水火不容,所以,为避免群起而攻之,阿莼与长忘只能选择: 赤——手——空——拳! 庆幸,两人皆是强者。 阿莼先自台阶跳下,冲准距离最近的贼眉鼠眼小妖一拳就挥上去,小妖也不示弱,被揍一拳后,红着眼,怒吼拿刀,对准阿莼的头,生生劈来。 可论速度,放眼天下,真没几个是她对手,更何况几个修炼百年完全不放在眼中的小妖。 即便七八个小妖同时对阿莼抡法器,施法术,眼花凌乱情形之下,她都能十分轻松将其手刃在地,虽说仁慈伤布伤及性命,但爬回去,问题不大。 在阿莼余光之中,招式上虽稍逊色长忘些,手段上,他比她要更果断、干脆,利落。摆拂习习生风,蓝袍翻飞,步若游云。每一击,姿势跟书本画的武功秘籍一样,无比标准、耐看。 阿莼打斗之中,还有余闲啧啧几声。 整个过程,不见一滴血,耳边全是此起彼伏的惨叫,跟骨头碎掉的闷响。 终于…….。 “你等着,你们等着,一定弄死你们。”小妖似个蠕虫趴地上骂骂咧咧。 任何人被揍后百用不疲,喜欢在气势上能恐吓对方的一句话。 而对两人来说,只关注这一架,打得爽不爽。 两人像是什么都没发生,悠闲的继续逛。 酒意经过方才武力消耗,醒了大半。 走出好几步,阿莼突然想起什么,猛回头,才发现原先坐在台阶上的绿衣蛇妖不知去向,要么逃了,要么去搬救兵了。 长忘顺目光看过去,若思。 “这仇要结大了。”阿莼转着有点酸的手腕。 “不足为惧。” 阿莼听着慢悠悠毫不在意的声音,嗤笑出声。 长忘在残存酒意催动下,方才筋骨经过又放松,面部表情较平日丰富不少,饶有兴致看着她,似是询问因何笑? 阿莼会意:“看你平日温文谦和,慢斯条理,可真动起手来简直比我还狠,完全不存善念啊!” 长忘轻描淡写:“若真无善念,那些妖早死于负屃扇下。” 阿莼一语道破:“你不是善念,是嫌麻烦。”事若闹大,还要处理镇压或者给个交代,岂不麻烦。 长忘浅浅勾唇,算是默许。 “想不到啊,你这酒后倒是比平日活跃很多,长忘,总端着,不累吗?”阿莼认真问。 “习惯了。”他自小受涵养约束三万年,已经习惯了。 “要我说,男人还是别太刻板生硬,拒人八百里之外,否则很寡然无味。”阿莼开始循序善诱。 长忘:“寡然无味,怎样?” 阿莼:“自是没人心悦你啊!” 长忘:“为何寒酥姑娘独独钟情这寡然无味呢?” 阿莼:“……。”想掌嘴! 长忘别有深意抿唇一笑,便不再言。 撇开方才不悦话题,两人继续有一搭无一搭,边走边聊,但基本都是阿莼说,长忘听。 第二十五章 到底强吻了谁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沧水阁大门外。 沧水阁,作为妖族最大的青楼,一如既往的热闹。 阿莼驻足对长忘说:“长谣想喝它家不知醉,我进去买几瓶,你等一下啊!” 长忘点点头,在阿莼正要进门时复又想起什么叫住:“寒酥。” 阿莼转身:“怎么了?”目的正如长忘所料,买酒只是幌子,她还牙痒痒记恨交手男子一掌跟扔水之仇。 长忘轻声嘱咐:“今日情况特殊,你还是快去快回。”隐晦意思:方才刚与小妖闹出动静,还是尽快离开妖界为好,若恋战下去,最后发展成三方世界之争,麻烦就多了。 阿莼回了个眼色,表示了然。 现实情况是……。 阿莼进入沧水阁,先是交钱要六小坛不知醉。 而后顺手拉了个浓妆艳抹看似精明事故的姑娘,偷偷往她手里塞过一个小金球,然后迫不及待就问:“姐姐,打听个事儿行不行?” 姑娘一看金球就乐了,思忖正好今晚老娘不想干活,这刚睡醒,就能赚三晚累死累活的钱,落个悠哉。 于是,和颜悦色,亲昵道:“妹妹说吧,看姐姐能不能帮上忙。” 两人寻了安静角落,阿莼说:“近日可有新来的小公子,模样俊秀,性子贞洁?” “妹妹就记得这些?比如年纪,衣服,容貌特点?” 阿莼摇摇头。 姑娘粗略一打量阿莼:“妹妹可是要为哪个小公子赎身?” 阿莼一听,硬忍住翻白眼,努力保持善良的笑意:“对,对,姐姐可记得有与我所说相符合的小公子?” 姑娘沉吟半天,不确定道:“妹妹,做我们这一行,没一个是心甘情愿;要论贞洁,个个都曾贞洁不屈;模样俊秀,近日新来,妹妹,沧水阁是什么地方,模样差的不把客人吓走?我们这儿,天天都有新来,天天都有不明而死,天天都有赎身,要找这么个人,如同水中捞月,姐姐真是无能为力。” 顾虑长忘还在等,阿莼只得咬咬牙退而求其次:“前几日有没有个姑娘在这儿喝醉,然后被扔进浊漳河里去了?” “扔河里去了?”浓妆艳抹姑娘没把持好,噗的笑出来,把阿莼笑的脸上五彩缤纷。 碍于阿莼是个金主,姑娘开始细细回想,为了金球咬牙切齿努力搜索记忆,那幅认真劲跟去茅厕大便蹲不下来一样。 终于,神情松弛,显然是有蛛丝马迹。 “妹妹,经你一提,还真有那么回事。”姑娘仿佛想起什么。 阿莼激动,又拉住姑娘手催促:“姐姐快说。” 姑娘说:“那日我并不在楼上,也是听姐妹们说了个大概。妹妹也知我们这儿,混杂的紧,每天都会有了不得大事发生,听多见多早就习以为常。扔浊漳河那都是小事,听听也就过去,估计,谁都没当回事去记这个。” “听说,的确有个俏公子被姑娘调戏,还对嘴了,那公子一气之下,就将姑娘扔河里了。” 阿莼忙焦急问:“姐姐可知沧水阁还有哪位谁见过这位小公子,可否已被赎身?” 姑娘用一副你肯定想先报复再继续调戏人家公子的眼神,老练慧眼的来回打量阿莼。 阿莼时间紧迫,催促:“姐姐。” 姑娘慎重的说:“听闻不是我们这儿的小公子,也不是常客。皮相嘛,听说那公子相貌的确不错,五官细节,见过他的姑娘都描述不一,所以,妹妹若想再找到这位公子怕是难。” 阿莼一听就明白了,此人绝非妖族,敛了气息,容貌幻术,寻常妖是分辨不出来的,更别提记住容貌。 阿莼不抱希望随口一提:“姐姐,可听其他姐妹说过这男子身着何种衣服?衣服上可有什么不同特别之处?” 姑娘刚要开口 一声粗鲁叫呵截断。 “就是她,老大,就是她,老大,就是她,老大……。” 卡了吧,一遍一遍的。 “姑娘保重。”浓妆艳抹姑娘瞬间消失。 阿莼都没弄清怎么回事,顺着声音一抬头,见二楼有个魔煞极重,眉毛间与她有个同样刀疤,一身道服,慈眉善目,但双瞳血红,毫不掩饰凶意的男人正看过来,站在他旁边的女子,一身魅色绿裙,洋洋得意的笑,仿佛已经预见下一秒阿莼被打的碎尸满地。 这是个什么东西? 乍然看衣着气度曾经应是修仙之人,但双目全无清澄,肉身似妖非妖,浑身散发魔气。 魔妖,这难道就是长忘口中的魔妖? 术法凌驾于妖魔两族之上的异类! 连长忘都认为不好对付,自己若傻兮兮一腔热血单打独斗,貌似不是个聪明的决定。 阿莼有个好处,懂得掂量自己。 于是。 跑! 唰的……! 一阵疾风闪过。 阿莼拎起酒绳,一道金光就闪出去。 身后明显,哗啦啦,碰,哐,一片慌乱,尖叫。 长忘站在门外,见阿莼几乎是飞了出来,不明出了什么事,相对镇定:“怎么了?” “是魔妖,刚才你卸膀子那妖的老大追出来了。”阿莼重重喘了口粗气。 “嗯。”长忘没挪步,神情严肃。 阿莼拉着长忘胳膊:“还不赶紧走?” 长忘仿佛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 阿莼慢慢平息大喘:“看你这意思,还准备大干一架。” 长忘语气淡淡:“想试试。” 阿莼有点担心:“你身子还没好利索,绒羽也未彻底融合,能行吗?” 长忘:“可以。” 阿莼先将六瓶酒放入乾坤袋,也不再准备逃躲,还是理智奉劝:“长忘,听我的,打得过就打,实在打不过就跑,不丢人。” 长忘见她神色有点紧张,理解她从未与魔妖交过手,只是听自己一人描述多么厉害,无实战,心里没底。可明知没底,明知豁命的危险,除了担忧自己身体还能无丝毫犹豫留下并肩作战,让他不由小小触动了下,语气略微温和:“知道。” 于阿莼而言,虽说自己修为术法也到了屈指可数境界,除了长忘完全贴合设想的那些,她的小心思更多些。 除却朋友间的仗义,更有私心,就是觊觎美色。 若想将长忘这类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禁欲疏离,外柔内刚,断袖好男之癖,完美到几乎没有弱点,更没有给女子任何机会见缝插针的人,最后难上加难拿下收服,不多付出,多费功夫,多花心思,甚至不惜暂毁灵器赠出绒羽抵魄,让自己对他有恩,否则,真要等到何年何月? 她看上的人,从来都是万无一失得到手。 正想到这里。 “等我呢!”沙哑声音由远至近,自穿道衣的魔妖口中传出来,指尖转着一把精致匕首,月光略过,锋利无比。 阿莼、长忘站的挺立,没有说话。 “玩儿深沉?”魔妖嘴角斜着一笑,哼了声从台阶上走下来,每一步,都好像踏在尸体上,沉重狂拽。 “卿卿,这就是你看上的新货?”魔妖与蛇妖说这话,走到长忘近处一停,掐着腰,粗略打量,嘶了声:“的确比之前那些个强不少。看的我都想尝尝。”宽厚的手想去摸长忘脸。 “大哥,不想当男人了是不是?” 魔妖手一停,顺着声音,浓眉皱拧巴:“你说什么?” “想跟我这兄弟玩玩儿?”阿莼撇着不正经的嗓音。 魔妖临近阿莼威胁口吻:“怎么,玩儿不了?” “那可要想好,看面相,与我兄弟,你也就配当下面儿那个,这跟娘们儿有什么区别!”阿莼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完整句,魔妖都呆住了。 长忘难得,抬头赏了会儿月,阿莼一次又一次刷新他对口无遮拦的认知。 “你他妈是不是女人?”魔妖指着阿莼鼻子,破口大骂,唾沫星子乱飞。 “瞎啦,没看见胸啊!”阿莼嗓门比他更高的喊回去。 魔妖被怼的如鲠在喉,半天发不出声。他无比后悔自省,没直接动手先聊天的做法很荒唐。但现下如果动手,会被下边儿兄弟们嘲笑连个娘们儿都没骂过。 恼羞成怒这四个字会让他,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没面子。 因为,他是个逼/格很高的魔妖。 词穷之际,魔妖感觉耳根一阵劲风迎面盖来,本能躲闪,下意识掌中黑色浓雾毫不留情打了出去。 长忘方才先行出手,被魔妖反击吼,负屃扇迎雾盘旋而去,对准黑雾回击猛扇几下,银光闪过,力度之猛,雾气散向魔妖身后还在看热闹的小妖们,没留神的躲闪不及,纷纷猛烈咳嗽起来。 阿莼将寒羽唤出,拿在手中,幻成一把金蓝长剑,修长笔直,闪着锐利金光,唯中不足,带了个明显缺口,缺口处,灵力微弱,但这并不影响她术法发挥,硬生生直直劈过去。 魔妖反应速度比她想象要快,在她收剑再劈之时,一把精致匕首飞速同时甩到胸口前,在阿莼以为即便死不了也要受伤之时,一只白皙的手伸过来,扇叶迅速调换扇柄给强硬反击。 匕首在被长忘反击回去之时,因掺杂他术法,所以是毫不留情直冲魔妖面门而去,整把成年男子手掌长的匕首生生穿过魔妖眉间,插入背后石柱上,脑袋瞬时出现一个恐怖透风血洞。 在场小妖一下乱阵脚,片片惊呼:“老大,老大。” 第二十六章 青梅竹马 眼见小妖一阵慌乱。 可因阿莼与长忘气场着实太足,小妖们群起雀雀欲试干嚎,竟没有一个敢上前查看魔妖伤势。 他们三人方才对战,明明招数不多,但全是招招搏命,招招狠绝。 长忘挺拔身形,像是蒙了薄雾,明明如春风和煦的人,此时此刻,偏偏全身仿佛笼罩在黑暗之中,没有余温,掀起波澜杀意。 阿莼与长忘并肩站在距离魔妖不远处,静静凝视魔妖站在原地狰狞的笑了笑,没有倒下,示威般戏谑的抬手擦擦血洞根本不会流出的黏液,带着像从地狱刚爬出来的脚步,重重走来。 一步! 两步! ……! 怎么回事? 卧槽! 死不了? 不死之身? 霍乱性命,迷惑身心,破坏修行视为魔。 天地乖气,失去伦常,神灵不正视为妖。 妖有形,而魔无形。 两者均怨念邪意重。 究竟是仙人借妖魔之力,还是妖魔借仙人的躯壳? 全身无命门,究竟是如何做到? 谁他娘的能告诉她,让魔妖存在于世的变态理由是什么? 眼见长忘淡墨色眉头越陷越深,越拧越紧。 情形紧迫,阿莼陷入深深纠结。 难怪长忘能重伤。 难怪找不到消灭方法。 这简直就是无休无止的纠缠。 要不要跑? 现实告诉她,貌似不是个好想法! 凝神,阿莼凝神,她决定不再使用寒术,因为如果能用寒术对抗,云阳山就不会去跟哥哥相商三四天还找不到解决方法。 火,她练的根本不成气候。如此眼色灵力不纯正距母亲毁天灭地之火差之千里的火术,今日正好一试。 想着想着,金蓝色的剑凝聚寒光越来越烈,越来越冷,冷到长忘站在旁边,都感受无法忽视如在雪尽洞瞬如刺骨,头痛欲裂的寒意。 长忘似是预感什么,攥紧负屃扇护法,气氛蓄势待发,剑拔弩张。 突然! 伴随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极强尖锐刺耳,魔妖不屑一顾的将黑色魔气似飓风般拍过来,卷着沙,像是细小针,密密麻麻,波及范围广到让人无法躲避,即便长忘极快反应用扇散出的灵光将两人一挡,但手上、脸上还是被扫了几道深口子。 与此同时,趁长忘与魔妖交手之际,阿莼剑上的光由蓝逐渐变成了深紫色,然后燃了起来,生生将剑燃成了火色,带着剩下的所有灵力,冲准魔妖的脑袋,不是劈,不是刺,而是分毫不差的插了过去,其中力度是带着绝杀必死而去。 魔妖抬头见状,惊恐万分,想将身子一闪。 长忘凤眸犀利,配合攻其不备,在这一瞬用扇页狠辣滑过魔妖脖颈,骨头断了一半,依旧没有血流出,只是豁开到黑森森的缺口。 而阿莼顺势将带着火光的剑插进魔妖心脏,猛力插穿,然后在他发粘的肉中用力一搅,散着腥臭的心脏给轻松掏出,扔地上,被火燃成灰烬。 如此,阿莼,长忘两人纷纷向后一退稍远些,默默观察魔妖反应。 魔妖的头,令人厌恶作呕挂在脖子上,之所以没掉是貌似有块皮肉碎骨勉强支撑这突如其来的重量。 胸口的空洞有股火苗在似有似无的燃烧,魔妖似乎感觉到疼痛,用耷拉的眼睛不停去奋力看,然后抬起手不停的拍,试图用最笨的方法将它扑灭,却怎么也对不准。 这火像是寄生在他身体上一样,怎么也灭不了,就这么不大不小的燃烧,比凌迟还要折磨人的一点点刮着皮肉。 喉咙已断,但口型明显在奋力的吼叫,不知说了什么。 一声惨叫传来:“哥,哥,你怎么了。”如朵粉色的花飘过,一楚楚可怜的姑娘搂着魔妖,吓得痛哭。她完全不管不顾魔妖身上的脏污,吃力想去给他扑灭火,哭的惊天动地。 不远处的蛇妖与其他小妖早就吓傻,逐渐反应过来,哗啦啦一拥而上。 魔妖歇斯底里,双目血红的瞪着,手指着什么,奈何发不出任何声音。 粉衣姑娘果断从小妖手里拿了把刀,手起刀落,生生劈断魔妖肩膀及身体火洞那一块儿,腥臭浓重再次传来。 阿莼与长忘相视慢慢不着痕迹的后退。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不恋战。 “走!快走!”阿莼可没兴趣再看魔妖惨状,也没心情分神注意粉衣姑娘是谁。 撤退时,因为人多,长忘多加注意。其中护了阿莼几次。 两人闪的几乎比光还要快。 虽说,方才对持招数不多,但在于每一招两人都是杀招,极浪费精力与灵力,两人皆是疲惫不堪。 这种情形,若是继续相持,只会两败俱伤,占不到半点便宜,还是尽快离开非是之地为妙。 “弄死他们,追!” 高昂的蛇妖声自耳后传来,哗啦啦,街道彻底乱了套。 阿莼与长忘加紧脚步,想着先寻个地方暂时躲避,途中阿莼还不忘打趣:“哎!方才是想借机占我便宜?”指的人多两人撤离之时。 长忘:“……。”他下次应该不会那样做了。 两人路过一家非常不起眼泛灰紫灯光的店。 鬼使神差。 “这家吧!” 阿莼与长忘一前一后小跑进去。 刚要准备缓口气。 阿莼定睛一看店中陈设,她想说:呃……我真不是故意。 红色,黄色,绿色,紫色,蓝色,各种艳丽的眼色相交,简直闪瞎眼。 氛围极具视觉冲击还有空气弥漫的暧昧,暧昧这个形容词还是委婉了。 最刺激的就是墙上挂着分外大且清晰的画,男女、男男、女女、各种不堪入目体、位,且还用工笔描绘的格外仔细。 整整四面墙,全是这样令人耳红目赤的画。 台子上,展示各种长长粗粗光滑的某个不言而喻地方,还有调节情趣的刑具,暴露的衣服,鞭子,毛刷,一串串的小球,直接刺激刷新阿莼对夫妻闺房乐事的认知。 惊叹,花样还挺多! 小店内几个低头看书的妖,对阿莼跟长忘急促的脚步与喘息置若罔闻,此店仿佛另一个世界,隔绝了门外的骚乱纷扰。 不过,有些奇怪,门面小,格局大的铺子,竟无人招呼,无人看守,连店家老板都不知到在哪里。 相比阿莼的活跃跟丝毫不带脸红的欣悦。 长忘神色平静打量下环境后,耳根因酒意未全退的粉,直接镀上一层红,淡然转身透过门缝就去查看外边情形。 两人对现在境地相顾无言,心知肚明。 或许是长忘模样与应对态度过于寡欲,三观极正,将所有刺激东西视为无物。 感染之下,一时间懂得把握气氛从来不会让人尴尬的阿莼,任凭气氛尴尬到凝固。 虽说,她经常口无遮拦。 但铺子中的东西,如此直面简单暴露两人跟前时,作为一个从不把自己当姑娘看的阿莼,终于引起丁点支微末节的觉悟。 所以,十分难得,烧高香,没有越挫越勇,第一次颇有良心没好意思去调戏长忘。 当然,这种底线也就在一瞬间,转而即逝。 阿莼胡乱逛了一圈,倍受感染,扎进小妖群体,手欠挑了本《一夜八夫》,翻开吼眼睛瞬时睁到老大。 虽说这种书,她常看,也有珍藏,但都自叹不如这本精彩刺激,特别是插图还染了彩,正是因为染彩,形象极其逼真,细节极其细腻,尤其二者只可意会不好言传部分,格外吸引目光,安抚男女的呼吸声,木床的吱嘎声,就在耳边回荡,逐渐生出情景还原偷看之感,一时间鼻血在腔中涌动。 看的正带劲! 唰的!书被一只干净白皙的手合上。 没心理准备,阿莼脑海短暂停留在书中无法自拔,看的面色潮红,目光带雾。 所以,下意识看向凤眸清和的长忘,一时间头脑混乱,分不清书中现实。 迟疑又不确定:“你想看?” “……。” 长忘不声不吭将书放回书架,语气淡漠:“此书伤身伤性,你……。”黑眸明亮的深不见底,可能想说别看这些,但认为以阿莼的性子恐怕很难,所以改成:“你少看这些。” 阿莼目光明显还是徘徊停留在书名上,恋恋不舍,顾左言他:“你看过没?” 长忘一眼看穿,挡在她迫切有灼烫目光前阻拦:“没有。” 他没看过! 阿莼是真的不吃惊,因为经过几日相处,不难看出他骨子里的单一,就像是鸟飞绝,人踪灭的深山老林冬天初雪未融,不仅仅干净洁白,还难以沾染。 所以随口一逗:“不看,你怎会懂男女之间的乐事。” “此书——是你兴趣爱好?”长忘忍不住鄙夷。 阿莼嬉皮笑脸打量一本正经的长忘,凑过去特意咬重几个字说:“想不想……深入了解一下我?。” 长忘:“……。”他想走! 要比不要脸,恐怕长忘还不如阿莼日积月累,百炼成钢的道行高深,庆幸他自持力非常强,用沉默控制翻飞情绪。 “草!寒老三?”店里突然冒出诧异的一嗓子。 阿莼与长忘同时顺声看去。 “清筝?”猛地,阿莼一下进入高度亢奋,跟个神经病似的挥舞双手。 长忘面无表情打量眼前神情看似玩世不恭的男子。 此男子与长忘身形差不多,手里不停把玩一串精致紫嵌白相间念珠,衣着暗灰暖绿色衣袍,腰系银丝花鱼纹宽带,年纪约有二十三四,相貌生的尘垢不沾,俗相不染。 尤记如新,两人初次见面,他说自己叫清筝。 阿莼愣了下:“蒸什么玩意儿?” “这位是?”清筝用一番居高临下的目光打量长忘。 第二十七章 端倪初见的心思 同样的。 长忘看清筝,不是打量,而是用最平常、最淡漠的目光去扫视,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高贵俾睨跟寒霜之意,远远地,能令周围之人自觉噤声。 论气场,清筝是后天在嘈杂之中养成,而长忘是与生俱来。 阿莼一看架势,气氛不善,敌意浓重。 忙打破尴尬。 “朋友,云阳山,长忘。”然后扭头对长忘说:“兄弟,清筝。” 长忘记得,方才向魔妖叫嚣时,阿莼刚与他称兄道弟,转头介绍就变成了朋友,并非他对兄弟二字是否执着,而是朋友与兄弟的区别,在于两人之间的某种亲密程度跟关系深度。 禁不住,长忘黑眸深意渐浓,脸色略露严肃。 相反,清筝洋洋自得,一副欠揍的表情嘲弄番笑笑。 阿莼发现貌似她做错了什么,怎么介绍过后,气氛更加紧张。 清筝:不仅是在妖界,在整个十方世界,都是她最好的,过命的兄弟,自小到大好事坏事都做绝的青梅竹马。 眼前,一个比一个耀眼夺目的男人,最终,算是都顾及阿莼的面子,不失礼仪的稍稍点头。 转身无言。 长忘无视阿莼与清筝,重新依靠在门缝边儿去盯街道了,有一下无一下转着负屃扇,似是在想什么。 清筝方才还一副高高在上,气势凌人模样,转脸就抓起阿莼拎到角落殷切笑着审问:“怎么回事儿,来了也不传书找我。” 阿莼低吼了声:“还说呢,这店是你的?” 清筝耸耸肩,老实回答:“啊。” 阿莼趴在清筝耳边附近:“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变态。。” 清筝气笑:“草!夫妻闺房之乐,你懂个屁!” 阿莼更想笑:“明明是个雏,偏把自己伪装成一老流氓,你才懂个屁!” 清筝仰天长笑,不甘示弱:“你有意思,你比我有意思,吃喝嫖赌,打架劫舍,样样行,草了,我一男人都甘拜下风。” 阿莼摆手:“你少瞎杜撰。” 清筝歪着脑袋:“怎么,我还说的不对?二十几个男宠,都摆着呢!你还要不要脸?” 阿莼二话不说踹了清筝一脚:“事是那么个事儿,可意思明明不是那个意思!” 两人一如往常,自然的撩起衣服,蹲在一角落抛弃形象嗑瓜子。 清筝喷口皮:“寒老三,那男的怎么回事,新男宠?” 提到这儿,阿莼摇头:“我倒是想,你看他那样,是个甘愿盖上男宠名号的人吗?。” 清筝又喷了口瓜子皮:“你一个大姑娘家,能不能别整天那么浪?” 阿莼把瓜子皮故意噗清筝脸上:“怎么,你还想管我?” “别!千万别瞎说!弄得跟咱俩偷鸡摸狗似的。”清筝赶忙撇清关系。 “哎!你真觉得他不错?”阿莼半开玩笑半认真问。 清筝长期待在鱼龙混杂的妖界,眼睛毒辣,心思精明,什么人,什么品行,不说话,一对眼,就能全透。 就方才遥遥看长忘一眼,清筝便能准确判断出,此人性情深沉,心思缜密,气场强大到让人根本不敢小看。明明一脸置身事外,云淡风轻的顺和的面相,仿佛什么都不看在眼里,但又仿佛什么都早已经记在心里。起伏无波无澜,对任何东西、任何人都保持不厌恶,不喜欢,不讨好的疏离。 所以,清筝开口:“别说,我一爷们儿都觉他挺好看,就是这人啊,不似个好相处的,你啊,掂量掂量自己,别最后把自己搭进去哈!” 阿莼翻翻白眼:“搭进去?哼!我觉得,男人全天下都一个样!” 清筝问:“怎么样!” “贱呗!”阿莼笑的颇有深意,用无比小的声音说。 “滚!你才贱!”清筝把一嘴的瓜子皮全喷在阿莼脸上。 两人嬉皮笑脸打闹一番。 远处清华的背影微微侧了下,重新转了回去。 闹了一番。 清筝拍拍阿莼肩膀:“你啊,若真打定注意,就慢慢熬吧。反正我挺同情那位仁兄,被你盯上,怕是这辈子都要留下心里阴影了。” 阿莼发誓:“二十几个男宠我都对他们很好。” 清筝哼哼嘲讽:“你好好玩儿!” 阿莼色兮兮趁机摸了清筝光滑的脸:“我还是觉得你好看,要不,考虑考虑……。” 话为说完,清筝就瘆出一身鸡皮疙瘩:“滚,你个臭流氓。” 阿莼:“少装纯。” 清筝:“草!你纯,阿莼。” 两个人肆无忌惮狼嚎笑出声。 房间统共就不大,两人一见面就容易极度亢奋,所以说话声音即便故意压低,也总不自觉高涨。 长忘听力一流,大部分,虽是断断续续,但能串联起来,算是听得一清二楚。他望着还混乱的街面,根本无法出去。背后,清筝与阿莼还在你一句我一句不着调的逗笑,完全忽视被冷落的背影与一言难尽的神情。 又聊好一会儿,黑暗的夜空终于透了丝光亮。 长忘听到背后清筝声音:“天要亮,那些人找一晚上早就累了,现下应该回去偷懒睡觉,我带你们走条小路,来。” 这才,阿莼想起还有在门边守了一夜的长忘,略有愧疚的两个指头轻轻敲下他的肩:“不累啊,一个姿势站一晚上。” “还好。”许是酒意消退,长忘又恢复平静寡言的样子,然后没再说话。 阿莼张了张嘴,见他不想搭理自己的模样,急于出妖界,便没再废话。 拐拐绕绕,偷偷摸摸终于走出白市。 清筝把两人一直送到秀山脚下的清障河边,拍拍阿莼肩膀,递给她一个小包袱,语气慎重:“回去打开。” “什么呀,还神神秘秘!”阿莼试了试,挺轻,突然一笑:“闺房之乐?” 清筝差点没憋住:“去你的,跟谁用!” 长忘脸上自始至终维持雷打不动,目视前方。 清筝走到长忘跟前,收起笑意,清冷的蹦出两个字:“告辞。”。 两人又是象征性的一点头,清筝就消失不见了。 送走清筝。 阿莼说:“回吧!没想到忙了一整晚,你饿不饿?”兴奋过后安静下来才发现,自己脸跟手都是火辣辣的疼。 下意识抬一抹,血液都已凝固,口子倒是不深,定是魔妖最狠那招飞沙走石自己被波及,幸好当时被长忘一扇给接住,严重岂不破相。 长忘扭过头,两人碰巧对视,才看清对方伤势。 他优长的脖子有道比阿莼要重一点的口子,不过他皮肤比寻常女子还要白些,所以血口子更为明显。 阿莼是个动作比话还赶趟的人,想都没想,直接用手去触摸查看他的伤口血液有无凝固,然,只是碰触到皮,脖子呼的一远,长忘似触电般避开。 阿莼手愣愣停在半空,突然尴尬,她还真没想太多:“长忘,这次可我没想占你便宜,就看看你伤口深不深而已。” “无碍。”又是听不出什么情绪两个字。 阿莼收回手:“哦,那等会回房,我把药给你送过去。” 长忘不容商量拒绝:“我有,谢谢。” 阿莼不明白了,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 她以为经此一晚,一起吃饭,一起打架,一起聊天,一起逛街,一起买东西,一起有难同当,按理说应该关系更近才对,怎么,他对自己态度就没什么变化呢! 难道是怪自己在清筝店中冷落了他? 但看他对店中之物避恐不极,而且也不像是个小心眼的人! 百无聊赖,阿莼边踢着石头边走,不知不觉落在长忘后面,想起自己手里还拿着个包袱。 回去才能看的东西! 她就不会去看又能怎样? 熟练打开,瞬间后悔。 唰唰唰,没拿好,从小包袱漏出四本书。 《深夜的寂寞》 《哥哥们都想爱我》 《偷看隔壁嫂嫂》 《一百种把男人放倒的办法》 堂堂正正掉在地上。 草啊! 阿莼法子内心的想蒸了他。 不容反应, 一只修长的手帮她捡起书。 阿莼脸叱咤艳红,格外缤纷。 “我……。”又认为解释没用。 两人面面相觑。 稍顷。 “好看吗?”语气明明和缓,但尖锐刺耳。 阿莼犹豫下,从他手里接过,反问:“你看吗?” 一抹幽蓝转身,先行离开。 秀山——那年春。 阿莼回到房间,将手随手一扔,褪下衣服正想痛痛快快洗个澡,一封信自口袋里掉出。 愣下,才想起是花妖给长忘的信,说不定还是情信,晚上一直忙乱,竟忘记给。 匆匆沐浴。 去往客房的路上盘算,赶在长忘没休息前送过去,然后回屋心无旁骛补眠一场。 仓促中,还顺手带了瓶专治伤口愈合的药。 千春客房。 噔噔! 噔噔瞪! 噔噔瞪瞪! 无人应。 这么快,补觉去了? 阿莼正欲转身,长忘只穿身白色中衫,没穿外袍开了门,面无表情看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房间内。两人依旧相对而坐,四只眼睛中都透着疲惫。 阿莼见长忘又恢复拒人千里之外的云淡风轻模样。 忍不住试问:“长忘,你心情不好?” 长忘抿了口茶水,目光沉静,看不出端倪:“为何这样问?” 阿莼隐晦:“真没有?” 长忘:“你多虑了!” 阿莼:“那你怎么对我带搭不理的?” 长忘:“我本就是如此。” 言外之意,我初衷就是不想搭理你。 阿莼尴尬笑笑,然后掏出信递过去:“你的。” 长忘关节分明的手指接过:“这是什么?” 阿莼挤眉弄眼:“情信,我帮你代收的。” 第二十八章 你不满足做男宠的条件 情信? 长忘不明所以接过打开,漂亮的字,还带着淡淡花香。 鉴于私密,阿莼没有凑过去看,但又抵不过好奇,心痒难耐闷头喝了两口茶,指尖一下又一下的在桌上敲着。 撕拉! 是信撕成两半的声音。 阿莼一急,忙去阻拦,不留神把心思说出来:“干嘛撕了,我还没看呢!” 长忘眯眯眼。 阿莼改成巴掌一拍桌子,以为他不情愿,干脆道:“行,不看!” 没成想,长忘竟十分爽快,两个指头夹着撕烂的信递给阿莼,目光意味不明。 管他怎么想。 还是第一次看瞅别人情信呢,心情颇为愉悦。 阿莼将撕成两半的信方才案几之上拼合。 信中大约内容是:长忘为切草莓出厢房净手之时,碰巧被花妖预见,因此一见钟情,想要见面相约。 时辰、地点都已写好,且就在今晚。 “看意思,不想去?”阿莼将信还给长忘。 长忘接过随手一扬,纸化为粉末:“不去。 “是因为女子之身?”阿莼饶有兴致故意问。 长忘神色拂过一丝阴郁。 “若是个好看的男子,你是不是就……?”这问题刻意的不能再刻意。 “不会。”长忘用九尺寒冻的凤眸看着她。 阿莼被看的不自觉压下声:“为什么?你不是说喜欢……。”话未说完,被不耐烦声音打断。 “我没那么随便!” 没那么随便! 随便第一次从他口中说出来还是自己给他疗伤之时,起初听了一笑而过,毕竟自己是什么德行,心中有数。 可这第二次听随便二字,他虽说没指着自己鼻子讽刺,然则含沙射影,指桑骂槐也太明显了些,其实她平日根本不在意,但今日,怎么从他口中说出来,竟有些刺耳。 突然,想给自己辩解几分。 转而,为何要辩解。 气节……。 貌似是没用的东西,提那些干什么。 如此,仿佛受了刺激,被自己妄自揣测加脑补一番,瞬间想将不要脸发挥到极致。 “长忘,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方才想想,还是与你坦诚为好。” 长忘刚要抬手拿碟中的梅花香饼,微微一停,又放弃收回手,隐约有种不祥预感,听后可能食欲全无。 阿莼先是调整自己方才低迷心态,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透着满满的不——怀——好——意! 恐怖如斯。 长忘犹豫要不要拒绝,他其实不想听。 “之前我在因循湖看你沐浴,当晚,回去就做了一个梦……。” 只听开头,长忘就知道方才没吃梅花香饼是对的。 “梦很短,也很直接……。” 长忘白皙的皮肤,精致的五官,无处不在抗拒阿莼接下来的言词。 “没有对话,没有前戏,只有你我的声音。” 什么叫没有对话,还有你我的声音? 长忘有点胸闷。 “水中,你一直在调戏我!” 他? 调戏? 谁……? 长忘从胸闷上升为心绞痛! “情形之下,你把衣服都脱了。” “寒酥……!”长忘差点吐血,做了停止的手势。 “然后,紧紧抱着我!” “寒酥……!” “也不知怎么弄得,方正我的腿正好盘在你腰上。”阿莼特意情景再现比划了下位置。 长忘制止两次无果,捏捏眉头。 “接下来的事你能明白吗?”阿莼特意抛了个不可言喻的媚眼。 长忘选择无视。 “别说,你还挺厉害!” 长忘:“……。” “挺持久!” 长忘:“……。” “尺寸嘛……。” 长忘忽的站起身!凤眸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不动声色流露出来,身份地位华贵,众星捧月,顺风顺水,周围之人唯唯诺诺,恭恭敬敬整整三万年活的一板一眼的皇子,试问谁敢在他面前言辞露骨,做派胡来? 他与阿莼就像千年不染的冰泉与万年腐臭的空气,冰泉阻拦不了空气的游荡,而空气也侵浸不入内里,但奈何不住漫天漂浮,周身环绕,迟迟不散去,似欲试图慢慢浸透。 阿莼见他终于有了反应,隐隐得意简单最后总结:“梦醒之后,如真的发生过般,我浑——身——酸——痛!” “滚!”长忘戾气浓重,目光开始毫不掩饰自己的肃杀之意,无半点暖意。 阿莼仰着头,见他忍无可忍,方才暂且算是报复随便二字,见好就收。无动于衷,镇定非常的拿出呈药膏的小绿瓶,讨好似的递上前:“这药是用仙果仙草刚调配的,治疗术法造成的伤痕有奇效。” 棱角分明的喉结涌动:“不必!” 阿莼因撤去幻术,嫩如水的小脸写满失落,温温唸唸:“我的肯定比你的好用。” 长忘凝视她,这与恬不知耻相悖的明净外貌,当下,稍稍松懈,放下警惕。 “你先来吧。” 阿莼抬头,见长忘停留在自己脸上未曾离开的淡淡目光,当下明白,也不客气,在物中寻了个镜子,便当着长忘面,安安静静,似个大家闺秀般斯斯文文,无比乖顺涂抹起来。 突然的画风转变! 若不是长忘与阿莼相识几日,还真猜不出这张娴静皮相之后是多么猖狂放肆的性子。时而跳脱,时而暧昧的没个过渡,幸而他耐性极好,自控力极强,恐怕真真受不住。 阿莼因方才捉弄长忘一番,心情大好,也不管长忘脸色暗成什么样。自己涂好伤口,又将透明的墨绿色药膏再次先倒入掌中。 恰逢长忘正在弄桌上方才燃尽情信落在案几上的脏东西。 他稍有松懈。 她趁其不备。 管他喜不喜欢与自己过分接触! 探过身,对准白皙优长的脖子就霸道抹过去,然后根据伤口长度,指尖由前向后一带,紧接着就是有点温凉的脸上两处,动作,快速、稳准。 说是涂抹,其实跟抚摸占便宜一样。 阿莼察觉他整个人都僵了。 肃杀的气息再次迎来。 阿莼老老实实递给长忘建议:“要不,你自己来?” 长忘:“……。” 狗,是不是改不了吃屎? 阿莼将铜镜递给长忘,对他快要气死的表情置若罔闻,然后规规矩矩坐下吃点心。 一瞬间,他竟觉得自己别无选择,只得避无可避的也给自己上药。 片刻,阿莼见他脸色稍有缓和,才说:“估计明天痕迹就浅了。晚上时,伤口地方生出新肉会有些痒,你坚持一下,别碰。” “嗯。” 阿莼看看也没什么事,寻思再逗下去怕是真激怒也不一定,思虑正欲走。 “听闻你有二十多个男宠?” 阿莼貌似被噎了下:“……,你听谁说的?” 长忘微微勾起唇,熬了一夜有点疲惫的目光里,仍能流淌震慑力极强的危险:“你对我可是也抱有同样的想法?” “想法?”阿莼有点不确定眼前这看似光明磊落的人想做什么! “男,宠!准备让我做第二十几个?” 阿莼的脑海神经被重重一敲,作为一个万年老流氓,她不否认第一次见到他的绝色皮相是有绝对想法的。 但经过接触,又碍于眼前此人地位身份,自己再怎么不着四六,再怎么厚颜无耻,也不可能将猥琐施展到淋漓尽致,无法无天。 即便是男宠,她也不喜欢强迫,更喜欢没什么负担且轻松的两厢情愿。 于是,诚实答道:“你不满足做男宠的条件!” 长忘:“……。” 一!片!死!寂! “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长忘:“……。” “还挺深?” 长忘:“……滚!” “啊?” “滚出去!” “就不滚!” 长忘:“……。” “你能怎样?” 长忘:“……。”预要二话不说预要施法将她扇出门。 “你敢将我轰出去,我就再回来!” 长忘:“……。”谁给你的底气? 一时间,他心脏上仿佛有经脉断裂,瞬间血流如注,如此,若再跟她硬杠下去,只会更清晰的认识到何为不要脸,不要脸还能这样发挥等等。 所以,沉着声:“你自便吧!” 然后单手撑额,眼皮合上。 睡?了? 阿莼终于松了口气! 美男果然没一个好征服的。 刚开始,阿莼还以为长忘仅是闭目养神,不想搭理自己。 然,刚过须臾,均匀的呼吸声传来,阿莼才真正确定,他真的就放心无防备的睡了! 美男,你不知对面坐了只流口水的狼? 阿莼小心翼翼凑过去细看,长忘脸上残留似有似无熬了整夜的疲惫。 这一看,眼睛蓦然移不开,长而浓密的睫毛垂下,在眼下勾勒出一弯静谧的弧影,干净漂亮的卧蚕向上一挑与睫毛呼应,想不到,还有人的卧蚕能长这么好看。 挺直的鼻梁下,海棠红的唇轻抿一勾,是最优美也是最诱人的弧度。 整张脸的轮廓,仿佛淡墨一笔勾勒,十分顺畅,没有停顿,出色的五官,在这雾气未散的清晨里,如天际四散垂落的浮光,一不留神,令人沉沦。 啧啧!可惜,怎么就喜欢男人呢? 不知是看着看着,还是想着想着,眼皮一沉,阿莼自己也趴在桌子沉沉睡去。 一觉无梦。 她再次醒过来时,是被麻醒的,胳膊、尤其是腿,忍不住发出:“啊。” 嘴角与袖边拉了一根强劲口水丝,额间头发全部掀上去,开着屏,左腮一块跟血肉坏死的红印,跟猪拱窝拱了半天似的形象,坐着蒙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醒了?”耳后传来温温嗓音。 阿莼有气无力的发出一声:“嗯~~~~~~~。”然后重新趴回桌子,揉揉脸,重新抬头。感觉还是有点头晕,晃晃脑袋:“我怎么在这儿睡了?睡了多久?” 第二十九章 主动 “太阳没了。” 啥没了?阿莼顶着滑稽模样,鬼使神差看窗外的夜幕袭来的日落黄昏后:“……。” 长忘放下书走过来,从案几上给阿莼倒了杯清水,递过去。目光无意在阿莼脸上停留,实在没忍住,薄唇委婉的勾了勾。 阿莼很少注意自己仪态,从来都是差不多就行,但见连不拘言笑的长忘都没憋住,略有尴尬,稍微整理下。 懒洋洋起身想要活动筋骨,肩上一件夜蓝外袍意外滑下,躬身捡起,想必是长忘醒后给她搭上的。 还算有良心。 “谢谢。”阿莼本顺手打算按往常习惯将衣服叠起来,骤然想起长忘没有一丝褶皱的变态叠法,索性直接递还给他:“还是你自己来吧。” 人家帮你盖了衣服,最后还要人家自己叠,于情于理都非常不妥,可阿莼就是这么理直气壮的给了。 长忘也没有丝毫犹豫的接了。 阿莼随意活动了番,眼看临近晚膳时辰,见他再也没有赶自己之意。索性,也不纠结要不要走,候着脸皮重新坐回案几,想寻个话题,继续赖在这里与美男联络感情。 案几相对,两人一时静默,半天没说话。 对阿莼而言,只因午间打量了他的睡颜,精致容颜在脑海中一时挥之不去,现下他的一举一动,阿莼跟强迫症似的,总想有意无意想看一眼,似着了魔一样。。 许是看的多了,总能对上长忘目光。 眼尾微翘的凤眸,带着粉晕,带着星星点点的细碎光亮,如此漂亮的眼睛,毫无征兆的拨动下心中的弦,乍然,有点慌,但慌什么,被自己归纳为还是见美男太少,得空去其他几方世界多见见世面。 最后,强拧拧神镇定下,呃了好几呃,都没找到话题开头。 阿莼自己就这么纠结拧巴了半天。 长忘也饶有兴致沉闷的任她拧巴半天。 最后结论是,她还是回屋吧,总这么赖着,只会讨人嫌。 “我先回去,有事再找你。”阿莼终于良心发现,起身开了门。 “不留下一起吃饭吗?”长忘轻如羽毛的声音。 茫然! 无比茫然不确定! 阿莼见对自己唯恐避之不及的长忘,突然哪根筋搭错要自虐留她一次吃饭。 瞬间,更心慌了。 这一次,阿莼还不确定,他是不是终于对自己确定杀心,要害她! 惜命! “算了,你好好休息。” 长忘重新给阿莼空杯斟好茶,神色平静:“扰也扰了,睡也睡了,不差一顿饭。” 阿莼笑的勉强,总感觉有坑,硬着头皮,知难而上:“那……就吃吧!” 闲余,长忘竟破天荒找了个话题:“你与清筝如何认识的?” 清筝? 他问清筝干嘛? 但这没什么可掩饰。 细细说起:“儿时,我特别顽劣,谁都管不了,整日不打几场架,不闯点祸就难受。用哥的话来说,跟混蛋流氓没区别,整日吓唬扬言要把我扔妖族界自生自灭。” “起初我以为哥在开玩笑,可后来他把这事儿给办了,要知道我还是个屁事儿不懂的孩子。” “但我也不傻,守在秀山浊漳河与妖界清障河的结界处,碍于神族的一步之遥,妖甚少。那时,小孩子,总是闲不住,想找点事干。当时我随意拿了个石头在脚边刨坑,一点点挖,挖着挖着,竟挖出条比我指头粗,半死不活的小蛇,当时以为待在土里的都是蚯蚓。一时兴起,琢么蚯蚓有两头,即便从中间割断也能活。” “反正也是闲着,我就下手狠狠割了一下,这蛇察觉到疼,睁眼直接咬我脖子上。你看,印子挺深,痕迹还有呢。”阿莼落下一小块儿衣领,让长忘看。 长忘顺势看去,的确,两个非常细小愈合痕迹,已凝成黑色,跟痣没有区别。 “不意外,我与那蛇就打起来,打的昏天黑地,打到非要把对方灭了为止。后来,蛇感觉自己原型太小会吃亏,就化了人身,结果比我还矬,矬半个头呢。然后,就在哪儿傻不拉几,一会儿蛇,一会儿人,来来回回几十遍变来变去的纠结,没憋住,把我逗笑了。然后,他也差点笑抽过去。 “笑完后,聊天之余,才知天冷,蛇出于本性要打洞睡觉,结果刚睡没几天,让我给拎出来,还差点丧命。由于我们性子相似,想法相同,默契投缘,后来就经常打架帮衬,好事提携,自然而然就处成今天这样。” 说着说着,阿莼看着长忘想起:“清筝小时候长得很漂亮,如果不开口,我以为姑娘呢,哎,你小时候也长这么好看吗?” 长忘非常谦虚的蹦两个字:“还好。” 受不了明目张胆的灼热注视:“清筝平日是如何分辨你的幻术与真容?” 显然,他并不认为清筝的修为术法在自己之上。 噗嗤,长忘这句话不知戳中阿莼哪个笑点。 她语气带着慵懒勾引:“怎么,又想了解我?” “算了!” “我说!” 两人异口同声。 “我说,我说。”阿莼能屈能伸重复,难得他好奇自己的事,先是反问:“长忘,你自小到大有没有相熟朋友?” 长忘不假思索:“有。” 其实,即便有,也不会很多,生长与皇宫,哪有几个真心的朋友。 所谓修行,于术法,于武功,于日常政务,于勾心斗角,于交际,于巩固地位等等,都是一场修行。 所以,他每日过得其实很枯燥,很乏味,能坚持到现在,把力所能及的每件事做到拔尖,完全来于近乎强迫症似的自持承受力。 阿莼认真道:“其实,我从未与清筝提及如何辨别幻术与真容,是彼此过于熟悉后,他自己看出来的,这,你能信吗?” 长忘竟没有一丝一毫诧异,语气淡淡,说了两个字:“我信。” 熟悉的朋友有多熟悉? 熟悉到你一个呼吸,一个回眸,一个动作,哪怕你有一件他从未见过的衣服,某天,无意撕裂块布掉到他跟前,他能凭这块碎布就有种莫名感觉驱使,让其非常肯定这就是属于你的东西。 这种熟悉,是刻入骨髓,把你当做生命日常一部分,最纯正的感情。 话落至此。 长忘摩挲着茶壶沉默下来。 正在这时。 晚膳时辰到,门外侍从开始布菜。 接连几次,阿莼都在长忘房中用膳,梧桐与侍从已习以为常,问都不用问,荤素菜搭配好,悄声无息退了出去。 两人坐定,吃着。 方才话赶话说到困扰阿莼的问题:“长忘,你又是如何区分我的幻术与真容?” 长忘平静在口中塞了块菜叶,细细咀嚼后,反问:“你觉得呢?” 阿莼茫然摇头:“还真难住我了。你看,咱们认识不过几天,难不成你能跟清筝一样凭感觉?” 长忘:“嗯。” 阿莼歪着头:“嗯是什么意思?” 长忘问:“下面的人怎么分辨?” 侍从? 阿莼刚要张口,反应过来:“你很阴啊,想套我族机密?” 长忘脸不红心不跳的说:“方法与他们一样。” “这不可能。”阿莼肯定一拍桌子。 迷底正要在阿莼逼迫之下呼之欲出。 噔!噔!瞪! “长忘哥,在吗?”长谣适时地来敲门,把阿莼疑惑硬生生憋回去。 长忘一听,首先反应的就是对阿莼使了个眼色。 阿莼心领神会,忙把黄金敷面召出幻上那张吓人一跳的脸。 长忘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的不只有长谣一人,还有长庭、寒生,算是凑全了。 三人见长忘、阿莼同在一屋,默契的面面相觑一愣,然后扫到桌子上未用完的饭菜,又是一震。 长谣面色相对好些,毕竟已是第二次见。 长庭半晌没憋出一个字,最后给个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 寒生明显想揉额头,捏眉心,但还是重新调整心态,一副趾高气昂山主模样责问:“阿莼,怎又来叨扰长忘?” 事发突然,阿莼梗了下,随口一驺:“听长忘讲魔妖的事儿,还没聊完。” 寒生内心简直要爆笑,表面还尽量维持自负,哼了声:“三妹还有这心呢。” 阿莼忙顺着坡下:“我身为江湖豪杰,自当要尽一己之力。” 寒生尽量控制自己十分想踹她冲动,强忍听完她张口就来的乱绉:“那请三妹说说,作为豪杰,准备怎样尽力呢?” 阿莼正准备句句不在正题,段段昏天暗地,说懵一个是一个。 寒生突然眼睛一眯,目光定在阿莼脸上,拧起眉头走近低不可闻的声音:“昨晚去哪儿了?” “房里睡觉啊?”阿莼无比纯洁的眼神望着寒生。 长忘保持沉默,冷静看阿莼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寒生用摸不透的眼神在长忘阿莼脸上来回一扫。其实,昨夜他早就听侍从说,阿莼出山了,而且还不是一人,带着长忘一起。所以,他起初认为定是她闷的慌,约长忘下山玩儿了。 便睁只眼闭只眼。 先前一夜未归,阿莼不是没有过,但通常因只身一人,出于担心,他会派人暗地跟随。 但这次有长忘在,两人修为还都不低,斟酌下,年轻人爱玩儿的年纪,便没管。 谁能想到,偏偏一次没管,两人就不知遇上危险,脸上身上还纷纷挂上彩。 寒生既自责心疼,又恼怒生气,从牙缝挤出几个字:“碰上谁了?说。”言外之意,给你报仇去! 第三十章 他有何目的 阿莼张了张嘴,琢么要不要说魔妖之事,若说了,他定会担心的要死,以后定不会轻易放自己下山,可若不说,寒生聪明,又对她几斤几两了如指掌,硬撑不是办法。 长庭也瞧出端倪,看长忘脸上、脖子的伤,惊讶问:“八弟,怎么弄得?” 长谣后知后觉,担心凑过来:“长忘哥,身上其他处还有没有重伤?” 犹豫片刻,长忘与阿莼两人一对视,说:“我与寒酥碰上了魔妖。” “魔妖?” “魔妖!” “魔妖……。” “你说此伤是魔妖所伤?”寒生一下子找到发泄口,抬高嗓门。 阿莼:“是。” “在哪里?”长庭皱起眉头。 长忘:“妖族,白市。” 寒生无需再忍,啪!清脆声在阿莼脑袋顶炸响,低吼:“怎么又去妖族,我次次说,你怎么次次不听。竟还敢大着胆子带坏云阳山皇子。寒酥,你到底想干什么?” 阿莼忙解释:“谁让距离咱们秀山近地方,只有妖族白市好玩儿。当时,我也是担心长忘在那年春太闷,万一嫌咱们那年春照顾不周,所以才提议出去转转。再说,以我与长忘能力,怎会让别人欺负了去。” “还好意思说,长忘身上有伤,他来那年春本就是要静养,你死皮赖脸拖人家出去胡闹,人家品行善良,能做出拒绝你的事吗?有数没数!”不怪寒生骂她,他暂代一山之主,需要顾及很多。 比如秀山与云阳山的关系; 比如兄弟三人的关; 比如干系十方世界魔妖之事表明何种态度; 比如同时兼顾大小各族旁枝之事。 总之,他已忙的焦头烂额,还要时时刻刻警惕忧心自己妹妹到处闯祸收拾烂摊子,所以,阿莼近日算是一次次准确无比踩在寒生焦虑的雷上,彻底爆发, “这不是重点。”长忘相当会看眼色,把寒生正要展开的喋喋不休给噎回去,生生似吞了个苍蝇,脸涨的通红。 “什么意思?”长庭忙打圆场转移话题,然后安抚性拍拍寒生肩膀,表示无需过于在意。 “魔妖怕火。”长忘说。 阿莼听到,笑意慢慢收起,想要阻止长忘说下去。 “长忘哥,我们不是早就知道,需要以毁天灭地之火才能彻底消灭!”长谣说。 长忘貌似故意没理会阿莼阻止目光,继续说:“这次我与寒酥去妖族白市,无意碰见魔妖与之交手,当时,魔妖正如我们所知,即便打中命门也能不死,且术法邪魔之意更重,情急之下,寒酥便尝试了火术。” 寒生脸色一下有红变黑。 长庭与长谣纷纷看向阿莼,诧异又惊喜。 “原来阿莼姐竟也修习能火术,我们大家以为你与寒哥哥都天生寒体,只能修寒术呢。这简直是大好事啊。”长谣笑嘻嘻道。 长庭稍理智些,高兴过去,迫切想知道一件事:“不知寒酥妹妹尝试修习的是哪种火术?” 要知道,火术分为很多种,上方世界如来掌握的佛灯火,下方世界轮回转世的地狱火,还有其他世界掌控的什么炉中火,等等。 阿莼寻思了下:“我的确是修习的母亲毁天灭地之火,但其火中有浓烈寒气,并不纯正。不知是暂未到达火术一定境界,还是本质有所不同。现在也不知到底该叫什么火。” 寒生脸色始终不好看,但事关魔妖,十方世界安宁,他本就没打算让阿莼插手,但现当云阳山人的面,他暂且找不到让阿莼推却跟置身事外的理由。 眼睁睁带着你去死的目光凝视长忘,听他语气不生波澜的将遇上魔妖整件事说出来。 寒生有点站不稳,寻了个椅子坐下使劲揉额头,不知事态轻重的傻妹子。 长忘:“寒山主,寒酥也是危急之下尽力而为。” 长庭脸上浮现一丝希望:“寒酥妹妹,可否给我们展现下所修火术到达那一层?” “这有什么难。” 现下,寒生已知,她也不必偷偷摸摸,手指伸出,凭空如莲花绽开般一摆,五根手指上,每一根像是火柴,燃出蓝红相间的小火苗,将之衬的嫩脸映桃红,秋水双瞳如雾,唇色映日,如此,竟生出一副撩人的桃花相。 所有人都在看火,独独长忘的目光停留在这张脸上。 许是略有察觉,阿莼稍有挪动汪水的眸子与之对上。 顷刻,长忘直接将目光移向窗外。 如此明显,碍于有他人在,阿莼忍住没调戏。 三个人看了好一会儿。 长庭思虑道:“寒酥妹妹的火术怕是在第二层,具体,我也看不懂。” 阿莼自嘲:“我火术道行太浅,根本灭不了魔妖,现在能自保就不错了。” 长庭提醒:“是还有什么瓶颈没堪破吗?” 阿莼实话实说:“我本寒体,命里寒与火不相容始终无法最终解决。” 长庭点点头,仰着头似是在想什么办法。 长谣:“那若是解决这个共存问题,阿莼姐火术就能大成,自时,灭掉魔妖指日可待了。” 长庭附和:“看来,歼灭全部魔妖,还是要从寒酥妹妹如何将火术修习下去开始从长计议啊!” 长谣:“阿莼姐,你太厉害了。” 长庭:“不亏为天地共主朱山主的女儿啊,够强!” 小马屁拍的,阿莼倒是挺受用,没注意自己俨然不知不觉成了能灭掉魔妖的唯一希望。 寒生眉头越拧越重。其实,他当然知道阿莼偷偷研习母亲火术许久,经常经脉错乱,伤及肉身魂魄,所以她将修行之地选在因循湖,往往是为了可以顺势疗伤。 可难道就因为是不死之身,就一次次拿命练,拿命去糟蹋吗? 不行,绝对不行。 十方世界的安宁与阿莼之间若做抉择。 他非常肯定的会选择阿莼,因为只剩下这一个妹妹了。 所以,不等阿莼回应,无情打断:“长庭兄,长谣,魔妖之事还有许多细节,今日天色已晚,容我们明日再议。长忘,你出来,我有事与你单独谈谈。”然后不失礼节的对长庭长谣拂礼,先出了门。 除了长庭,长谣面面相觑。 阿莼略有清楚寒生找长忘所谓何事。 长忘迎上阿莼为难目光,垂下眼皮,脚步未顿也跟出客房。 门外。 寒生快言快语,了当直说:“我不同意让阿莼去掺和魔妖之事。” 长忘似乎早有所预料:“为何?” 寒生冷漠,也不留情面:“我还想问问八殿下为何?” 长忘不语。 方才,阿莼眼神示意长忘不要说出火术之事,恰巧被寒生看见,可长忘还是不知怀了何种目的给说了。 所以:“长忘,你明知魔妖之事不会简单,若阿莼同意参与此事,那她便会成为主力,更或者成为最危险的众矢之的,你这是想害她吗?长忘,我相信,你是个惯有主张又通透的人,不会不知今日将阿莼会火术之事捅出,往后面临的是什么,能给她带来多大的麻烦!” 长忘仍旧沉默。 寒生将咄咄逼人发挥的酣畅淋漓:“魔妖之事,秀山作为天地共主的一方世界,那年春不会逃避!母亲闭关,我代为山主,更不会逃避!阿莼,寒酥,作为我唯一的妹妹,绝绝对对不能涉及插手魔妖的任何事,你能明白吗?” 良久,长忘抬起眼皮,有那么一瞬,寒生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的眼神是空的,悲沧的,隐忍的,无可奈何抉择的。 嗓音沙哑深沉:“寒山主所顾虑皆是人之常情,我不会让寒酥成为众矢之的,若是前阵主力,我会与她并肩,至于往后要面临什么,长忘会拼尽一身修为护好寒酥。” “好个长忘会拼尽一身修为护好寒酥。”寒生笑的十分狰狞:“你凭什么?长忘,难不成,你还真瞧上了阿莼这整日不着四六的姑娘?” 长忘的黑眸平静无波,抿抿唇。 寒生:“阿莼是个胸无城府,一点就着,轻易能热血沸腾,执着固执的姑娘,她惹你,那完全是八殿下生的实在貌美,想必你也早有耳闻她养了二十多个男宠,还分布在十方世界各个地方,这种得到就不珍惜,不走心的欣赏,还请殿下不必当真被迷惑,全当她胡闹就好了。” 长忘的手掌微微在袖中攥了下:“寒山主多虑,我说此话并非对寒酥的男女之情。” 寒生笑的尖锐:“那就好,今晚我的提议,你还是多多斟酌下。” 长忘点头。 待长忘回到房中,长庭与长谣早已无声无息离开了。 阿莼守着已凉的饭菜,心事重重一根肉丝咀嚼着,听见吱呀门声,急急回头,招呼长忘赶紧坐下,急不可耐问:“哥是不是说了不中听的?” 长忘语气和缓:“没什么。” 阿莼见他神色宁静淡定,试探:“他是不是反对让我插手魔妖之事?” 长忘吃了口凉透的青菜:“寒酥,可还记得朱山主闭关前让你们练成火术?她身为天地共主,不会无缘无故说出此话,目光更不会短浅,若真如你所言仅为了让其中一子女与她一样,火术得到传承,为何不亲自授予,而让你们自己去悟?” 阿莼咬着筷子,笑的满脸不信:“你不会是想说母亲在万年前就预知了魔妖之事?” 长忘:“并非,但若想传承,还不亲自授予,让子女满天下寻办法,拖了万年还未修成,可见朱山主真正急于的并非修成这火术,而是……。”说到这里莫名一顿。 第三十一章 以身相许 “经你一提,我儿时,母亲曾去过北方世界赤水山,寻玄长老做过什么预言,回来后就闷闷不乐,问其内容,她也闭口不言。” 儿时! 长忘话里有话问道:“儿时之事还记得如此清楚。” 一提清楚,阿莼带着愧疚说:“就是那次,我顽皮擅摘下黄金敷面,灵光大盛刺瞎一孩童眼睛,待回那年春请来医师,孩童已经不见了,找遍了附近,也问遍了附近,没有下落。” 长忘唇间露出淡淡笑意。 阿莼从不堪回忆中打起精神:“放眼十方世界,只有我们那年春子女四人能修毁天灭地之火,恰好,唯独我小有所成,难道你想说天降大任与斯人?” “寒酥,有些责任,恐怕你无法逃避!”长忘凤眸满是比星河还要沉的深邃,认真道:“魔妖之事,我和云阳山会一并与你还有秀山那年春承担。” 阿莼松开筷子,呵呵笑的爽朗:“听你意思,是要牟足劲把我向前推啊!长忘,我可是从不理会插手十方世界的事,荣也好,衰也好,即便整个那年春撒手无视,你也管不着,纵使一身骂名又如何,活的自在最重要。” 长忘虽性子温吞,反应却一点也不慢,深知于阿莼而言,满口道义、责任、使命,简直是滑天下之稽,索性换了个惊人方式:“寒酥姑娘既想活的随心所欲,我们不如谈个随心所欲的条件如何?” 阿莼正无所事事的撕扯着一朵花,眼皮一抬,眉毛一挑,勾起兴趣:“说来听听。” 长忘沉了沉声:“我,怎样?” 阿莼一不小心将整朵花扯裂:“你说什么?” 长忘郑重不似开玩笑:“我们在一起试试怎样?” “不怎样!”阿莼接着毫不犹豫拒绝,她听的浑身发毛,然后见他较真似是发了狠的注视自己,气场强到如刀刃般薄冷凌厉,逼得她不得不重新思虑他的话。 “你竟为了魔妖,要跟自己过不去?” “说吧,是想借此机会整死我,还是想同归于尽!” 长忘:“……。”无!言!以!对! 终于,温温声音响起:“没事,吃亏的也不只我自己。” 阿莼直接被气笑:“你这人,不玩儿则以,一玩儿就玩儿大的是吧。” 长忘没有废话的意思:“寒酥姑娘觉得如何。” 阿莼也直言反问:“我若不同意如何。” 长忘思忖片刻:“三年后,若我寻不到代替一魄方法,便会命不久矣。” 阿莼不明白怎么突然悲观提起这个事。 “所以,人活着,理当及时行乐,如寒酥般活的随心所欲也挺好。” 阿莼笑不出来了,隐隐危险之意逼近:“你到底想干什么?” 长忘逐渐像是变了一个人,男人身上的兽性开始过于清晰锐利,和顺的脸上浮现玩世不恭的阴郁:“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梦境实现,要么,联姻。” 梦境?那个调戏他的梦境! 联姻?他妈的想禁锢自己! “你威胁我?” 长忘不置可否。 “就是一个不选,你也根本奈何不了我。长忘,你没有赌注。” 长忘直接干脆拽住阿莼手腕,用最撩人的凤眸凝视,语气坚决:“寒酥,魔妖之事非你不可。父王对我寄予厚望,责任担子如此,我也别无选择。所以,纵使你不愿意,整个那年春也不愿意,我也必须想办法让你愿意。” 阿莼笑意渐渐淡了,任由他抓着手腕:“谁给你的胆子,敢来逼我?” “你我身份地位相同,平起平坐,不用任何人借我胆子。逼你,自始至终,我在给你选择。” 阿莼硬挣开长忘的手,见他一副豁出去模样,深思熟虑过后。 “我是好男色,你的条件也的确很诱惑,可其一男色不能左右我,其二我也不会因男色所迷失去神智,一码归一码。长忘,今日我若应下你,完全是在你这条件之外,出于算是朋友之谊,当然,绒羽意是。我知道,两人若想联手做一件大事,光想着占便宜,吃亏的肯定是自己。你看起来是个不好惹的人,最后我铁定算计不过你。所以,与其浪费时间,不如让你再记我一恩才对。”、 态度毫无征兆反转,长忘眉头一松。 “长忘,其实你有赌注,但没借此威胁。” 阿莼意有所指,长忘方才紧张的面色缓和下来,嗯了声。 绒羽在他体内,寒羽在她体内,身为灵器一部分,自会相互感应,认为同一人,所以,他可破她大部分法力跟各类结界,等于捏了她同半条命,若以此相威胁,就是她不应,寒生也会吓的答应。 阿莼潇洒的一摆手:“行了,能让你这样的人记着我的好,多少也不容易,买卖不亏。” 冰凉饭菜撤去,侍从换上糕点,水果。 阿莼吃着樱桃,颇有兴致道:“长忘,你方才还真打算以身相许?” 长忘轻嗯。 阿莼凑过去小声说:“可你不是喜欢男子?” 长忘撩起眼皮:“凡事总要尝试。” 阿莼挤眉弄眼:“如此说,你还对我有点意思?” 长忘不咸不淡扫了她一眼:“暂未。” 阿莼追问:“以后会有?” 长忘看的远,说的含蓄:“论身份地位,你我算是门当户对,也是最好的抉择,与其被掌控的选来选去,不如挑个两相轻松。若娶回去,相敬如宾,你继续自己喜欢的事,我也同样。” 阿莼咧咧嘴难看:“就是我玩儿我的,你玩儿你的,互不干涉?” 长忘神色轻松:“可以这么理解,你也能继续在那年春住着,不用回云阳山。” 阿莼听得极其不顺耳,方才的大义凛然能改吗? 其实,她是个很计较枝梢末节的人。 长忘难得打趣她:“寒酥姑娘是认真了?” 阿莼这才反应过来,他没费多大劲挖个坑,自己还心甘情愿,从容不迫起劲跳了,揉揉太阳穴:“长忘,我小看你了。” 寒生说的没错,此人阴不可测。 三言两语,直击要害就把自己说服,作为江湖老油子,一时,竟碰上对手。 长忘心明不搭话,前后倒了两杯茶,似是有些歉意双手先给阿莼端到面前,语气温柔:“尝尝。” 阿莼哀怨瞥了他一眼,仰头饮尽,啪的一摔杯子。 长忘笑的极浅,也仰头饮尽。 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人正吃着水果,梧桐进来传寒生的话:“三小姐,八殿下,寒山主说悲伤兽醒了。” 阿莼与长忘一对视。 “知道了,今日天色已晚,明日过去看看。”阿莼说。 梧桐应声退下。 长忘本还想问阿莼要不要去问悲伤火与寒在体内共存之法,见她骤然改为明天,不解。 阿莼低声说:“长忘,敢不敢再去趟白市?” 长忘:“什么时候?” 阿莼:“现在!” 长忘十分排斥:“不去。” 阿莼郁闷:“你就不好奇我为何要去吗?” “为何?”长忘难得配合。 “自是因为给你写情信的女子。怎样,去不去?”阿莼使了个其味无穷的眼色。 长忘一蹙眉:“寻一只花妖?” 阿莼哈哈两声:“原来你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不知写情信的女子是妖呢。” 长忘:“信纸之上花香浓郁,同时也有淡淡妖气,不难。” 阿莼:“还记不记的我们与魔妖交手之后,有个女子叫砍了魔妖肩膀,还叫哥?” 长忘隐约有点印象,但是并没看清就走了:“穿着粉色衣裙?” 阿莼:“对,起初没在意,回来后细细想过,声音,衣服,似有似无的花香气,应该是她没错。” 长忘:“说说你的打算。” 阿莼:“当然要牺牲下八殿下的色相配合下。” 长忘:“……。” 阿莼:“今晚你就套套话,看看有关魔妖的事情能问多少是多少。” 长忘定定神,阿莼既然答应与之联手,她的想法也没什么错,既有捷径,走就是了。 “好。”长忘站起来:“等我换件衣服。” 阿莼没想到他答应如此痛快,枉顾还以为他是个刻板固执,一本正经,将自尊看的无比高尚的人,更不屑于耍手段、使心机的办事方法,现在算计她的事看来,他脑子不是一般的灵活,还很会审时度势,机敏变通。 待在客房正巧也有段时间了,借他更衣,自己也出房门透透气,溜达约有半柱香。 吱呀! 身后的门开了,阿莼下意识回头,印入眼帘的是一席夜蓝暗云锦花纹的袍子,将本就白皙皮肤,相称之下像夜晚唯一的光。头发束冠,不像在房间那么随意,部分头发滑在肩后,只是静静站在原地,简简单单呼吸,就能扰乱他人春池的气质。 面面相对,阿莼竟生出了仿佛与他隔着千山万水的天差地别。 “不走吗?”长忘见阿莼盯着自己发愣。 阿莼不受控调戏了句:“长忘不然你还是以身相许吧!梦境成真的提议挺好。” 长忘无奈扯唇:“过时不候!” 秀山脚下,春风浮动,漫山暖色月明中,阿莼懒洋洋伸了个懒腰,可能打群架用力过猛,肩膀脖子有些酸痛,忍不住:“啊!嘶!” “怎么?”长忘见阿莼疼的弓下腰在缓劲,后又补了句:“受伤了?” 阿莼自己捏了捏脖子,转转手臂:“不是,夜里打那些小妖,力度没掌握好,拧筋了。其实,若相比与前几日肩膀挨的一掌,轻多了。” 肩膀挨的一掌! “何故挨了一掌?” 第三十二章 约会 提起丢脸的一掌跟后续阿莼就愤懑,简直是人生之中的奇耻大辱! 然,话到嘴边,为彰显自己的格局,轻描淡写:“不过是我醉酒与人发生口角,一时不查,被人钻了空子。” “仅是如此?” 阿莼没打算聊这个,企图遮掩过去:“白市好像快到了。” 长忘展开负屃扇,轻轻摇晃,不再追问细节,但还继续追问:“可曾记得将你打伤之人模样?” 阿莼摇摇头:“怎么,你要准备给我报仇?” “现在还想找到伤你之人?” 阿莼语气肯定:“自然。” 长忘:“找到之后怎么报仇?” 阿莼抿抿唇,下意识道:“自是禁锢起来,折磨几日再说。” 折磨! 在阿莼这边,折磨可不是撕皮扯肉的刑罚,而是非言语能描述的……能不穿衣服的……折磨。 长忘忍不住问:“寒酥,你经常这样吗?” 阿莼此时还笑着:“经常怎样?” “很随便。”淡淡的语调,如一个小石子,投入大海,却恰好迎上海啸,让人没有丝毫准备的迎面而来。 随便! 随!便! 又是他娘的,随便! 有完没完了! 他对自己的印象除了随便是不是真没什么了? 阿莼笑意明显一敛,气意无法遮掩:“怎么,你是看不上我这样的人?”她说话甚少拐弯抹角,直接挑明。 长忘停住脚步,没说话。 他是在赞美羡慕的目光中长大。 他自小到大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仿佛是一本最值得研习,且人人都要学都要拜读的书,没有错字错词,甚至连标点符号都要用的标准无比。 所以,在他眼中,阿莼简直是奇特的存在,禁书的化身。她不知道什么叫越距,什么叫可耻,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统统不管,没有任何界限,没有方圆,什么都没有,仿佛最能触动她的点在哪里他都找不到,可以用无边无际来形容。 他与她是完完全全两个世界的人,或者说可以用镜子来形容。 他是正的。 她是反的。 他与她不是一类。 他有些郁闷,向阿莼这样超出自己预想掌控的人,该用怎样的方式相处下去。 阿莼性子纵使再大大咧咧,也能听得出话外音,再不喜斤斤计较,也无法接受自己真心相待的人去毫无根据的嫌弃鄙夷。 从长忘犀利眼神,她分明看到了藐视。 虽然一如往常的沉默,但意思分明就是:对,就看不上你这种人,咱们隔着银河,隔着鸿沟,什么身份地位相同,可以触手可及,都是屁! 一下,阿莼差点炸了,极力克制自己波动:“长忘!我明白,你十分看不惯我口无遮掩,猖狂放肆,羞耻无度,从在因循湖我扮侍从偷看你洗澡就有这苗头了对不对?” 长忘:“……。” “长忘,告诉你,我就是这种人,天性不喜受约束,改不了。但是作为算是相识,我哪儿做的不对,哪儿让你受不了,你可以告诉我,我自会注意分寸。纵使再目中无人,我也不是疯子,不是流氓,更不是个泼妇!你……。”阿莼指着一言不发的长忘,她不知为何突然发这种莫名的火,更何况发火对象还是长忘这种规规矩矩,修养温和的人。 胸口的火苗忽大忽小,不受控制,无法熄灭。 方才明明可以开个玩笑糊弄过去的。 但不知怎么,脑子的某根筋就这么不可理喻的搭错了,还咄咄逼人! 悔意,她没有! 因为,空气凝固的此刻! 她唯一,仅存的理智告诉自己,不问原因,是真的、真的,很不悦长忘口中说自己的随便二字。 随便怎么了? 你吃亏了? 我随便了三万年,用得着你一日三省? 草!这不爽的心情怎么回事? 长忘薄唇紧抿,一双凤眸,带着凛凛雪色冰气直直看着阿莼,仍旧沉默,一言不发。 “你……!”算了,阿莼欲言又止,感觉再说下去可能要伤人,应让自己闭了嘴。 两个人一时僵持,谁也不说话。 气氛又是一片死寂! “你回去歇着吧,今晚我自己会会花妖。有什么事,明日天亮再说。”阿莼连长忘最后的神情看都没看,错开,自己入了白市。 妖族——白市 阿莼摇摇晃晃,脚力虚浮,半天还深陷其中回不过神,看见一如往常的熙熙攘攘,很长时间,才松了口气。 虽是松了口气,满脑子依旧都是:随便,二字。 随便! 草,我随便! 对你够他妈客气收敛了! 改天让你试试什么叫随便! 问世间有哪个女子敢同时养二十几个男宠,多难听的话,她听的或许都比长忘看的书多,怎么话从他嘴中说出来,如此稀松平常,怎突然间就别扭了呢? 阿莼就这么漫不经心的在街道中乱走,越想越烦。 借着吹来的凉风,使劲揉揉脸,晃晃头,哎,不想了,烦死。 先办正事,不闲抒情。 花妖。 对了,花妖定什么地方约长忘来着? 阿莼努力想想,依稀记得一个树字。 草!心情不佳,这么多树,她找哪一棵? 当下决断,求助清筝。 熟门熟路寻到清蒸想入非非的店里,干嚎声:“老板,进货!” “好!”清蒸一个激动,从桌子后揉着眼撑着胳膊起来。看见阿莼,蒙了一会儿:“草,怎么又回来了?”然后表情突然厌恶:“怎么弄这么张脸,真他妈恶心!” 阿莼此时敷面幻术还是面对长庭长谣的丑陋模样,揪住清蒸就往外拖:“专门来恶心你,走,跟我出去趟。” “你是不打算嫁人,随便度终生了?” 随便! 一怒! “我怎么随便了,你他妈再敢提随便,择日不如转日,我就随便了你!”阿莼刚压下去的火直接死灰复燃,窜起来。 清蒸郁闷,倒也见惯她发火,稀松平常道:“别,你明知道我对那种事儿没兴趣。等等。” 阿莼停住脚:“还要作甚!” “说啊!这次揍谁?我抄家伙!” 清筝转转手腕,活动脖颈,每个关节都发出清脆的咯吱响,土匪模样尽显。 “不打人!”阿莼把清筝拖出好几米远。 清蒸一副地头蛇老大模样认真规划着:“不打架?那需不需要找几十个小妖撑撑场面?” “不用,不用,你快走就是了。”阿莼一扯。 “不打架,你急什么?”清筝反倒松口气。 阿莼说:“随我见个姑娘。” “谁?”清筝反过头回店中交代了个手下,看店。 两人走在路上。 阿莼:“一个花妖。叫避月,你认识吗?” 清筝:“冥心的妹妹?” 阿莼:“冥心?刻骨铭心?草,名字取的还挺深情。冥心见过吗?” 清筝:“见过啊,总异想天开当妖界老大,偏偏没那个实力。不过,倒是没怎么出来祸害过其他妖。对了,昨晚你与长忘原来是把他给揍了。听说伤的还挺重,养着呢。” 说到这里,清筝终于发现少了个人,四处张望:“长忘呢?没一起?” 阿莼顿下:“没,他累了,在那年春休息。” 她的语气很稀松平常,但毕竟与清筝认识不是一天两天,所以语气稍微有丁点变化,一下子,清筝嗅出不寻常。 脸色坏坏:“怎么,还没到手就控制不住暴脾气,吵——架——了?” 阿莼神色逃避:“别说的跟两口子似的,我们又不熟,有什么可吵。” 清筝哈哈一笑,你当我傻:“可别解释,解释就是有问题。” 阿莼烦躁:“没完了是吧,我看你对长忘挺关注,不如你上?” 清筝随口打趣:“咦,听意思,他还有断袖癖好?” 阿莼沉默。 清筝诧异:“还真有?” 阿莼糟心的甩甩手:“别提这个,很烦。” 清筝:“不是,你傻啊,他不喜女子,生扑?” 阿莼踹了清筝一脚:“行了,先干正事。”然后把大体情况跟清筝说了一遍。 清筝:“魔妖本就是云阳山的人有求于你,现在他们一个人没出,在那年春坐享其成,让你孤身犯险呢?” 阿莼大义凌然,言之凿凿:“既然答应,就不分帮忙,也不分做多做少,再说,我母亲为天地共主,斩杀这种不应存于世的异类本就为己任,作为她的女儿,我也不能逃避。” 清筝听后,差点吐了:“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还有仗义跟责任这样的侠义之心呢!” 阿莼终结这个话题:“你们这边有没有什么树,我给忘名字了。” “树……?”知她故意转移话题,也没戳破,稍稍配合。 阿莼言简意赅解释:避月情信内容约,另说自己打算,想问冥心是如何成的魔妖,或见过什么奇怪的人,经历过什么奇怪的事。 “你就确定她能傻乎乎告诉你?”清筝问。 阿莼:“我可以先用幻术幻成长忘的样子套话。” “你跟长忘把她哥弄成半死不活,确定避月还能为了单纯仰慕,背叛她哥?”清筝嗤笑。 阿莼:“你可知魔妖与末等仙人炼化,这可是一个聚集仙人、魔、妖三重怨念的身体,夜里一战,避月貌似也是个疼哥哥的,自己哥变成一个如此阴晴不定,精神恍惚的异类,她能不担心?总之,先从软处试试,不行再改变策略硬来。” 清筝闭起眼,也不再多说废话,细细琢磨,干净的脸忧成一团。 阿莼也没打扰,静静等待,因为自己一个字,清筝就要把街街巷巷全都缕一遍,而且还要跟避月沾点关系。 第三十三章 失踪 时间过的有点久。 阿莼沉不住气:“清筝,有什么不确定的地方说出来,咱俩一块儿想。” 清筝经常犯选择困难症。 果然,不染尘埃的眼睛睁开,紫色念珠转的噼里啪啦响,若非没有剃度,着实像极庙里的和尚 “有两棵树,都算是妖族最安静也最适合情人见面幽会的地方。景致同样心旷神怡,实在想不出区别。” “两树距离远吗?”阿莼就想不明白,非要约个树下见面干什么! 清筝:“还行,背道而驰,用上法力,一炷香吧。” 阿莼:“树叫什么名字?” 清筝:“一个叫若木,一个叫悲木。” 阿莼:“我妖族呆了这么久,怎从未听过。” 清筝上手就扯了下阿莼腮:“废话,你又没情人,哪会关注这个?” 阿莼:“简单点,说说两棵树。”时间紧张。 清筝:“若木:别意若相惜,两个人惺惺相惜,要永不分离之意。悲木:别名悲寂寥,一方向另一方示爱,可能被拒绝,也可能被接受的地方。” 阿莼盘算:“他们会不会约在悲木?” 清筝:“这就是我不确定的地方,因为,在悲木见面示爱的人,从未被拒绝过。所以,两棵树,没有什么区别。” 阿莼奇怪:“为什么不被拒绝?” 清筝小心翼翼在阿莼耳边说:“因为悲木说白了就是媚药的药引。” “什么?”阿莼的嘴颤了下。 “你想想,那么大棵药引,意志再坚定的男人或者女人,也容易……。”清筝给了个你懂得眼神。 阿莼被传染纠结选择病了。 两人面面相觑,沉默无可奈何半天 “其实,就看避月是偏好口味儿轻点,还是重点儿了。”清筝一脸玩味。 阿莼当机立断:“算了,你我两路,我去若木,你去悲木,中间路中汇合。”本来就问几句话挺简单的事,再斟酌下去,天都亮了。 清筝耸耸肩,服从安排:“好。” 若木树下。 是十人拉手才能抱过来的树,粉白相间的花,在月光之下,花瓣如下雪般,悠悠扬扬,格外柔美,连阿莼这样粗枝大叶的人,看到这棵树的瞬间,呼吸都是一乱。 如果美景之下,对面若有个绝色美男,说不定,她也能忍不住心动下。 左看右看,倒是有几对男女搂一块儿,不知低语什么。就是没看见避月。尝试着轻喊几声:“避月?避月?” 无人应声。 走了? 不会,信上明明说是与长忘不见不散,会等他到天明。 难道是因为她魔妖冥心之事,无闲暇,失约? 当然,也说不定在悲木,当下快速决断先去与清筝汇合再说。 临走,没忍住,从若木上掰下一枝花,用术法护起,打算种在那年春,也不知能不能活。 足下生风,到了与清筝约定的地方,等了好一会儿,按说清筝办事比他利索,怎么还不来,难道避月在悲木? 她长年留恋于草丛,看男人直觉十分准,但看女人却常常失误,想起花妖避月娇娇滴滴惹人怜模样,还真是个重口味的! 对男人用强。 是阿莼非常唾弃的行事风格,自己更喜欢温水煮青蛙,虐到不得不情感情愿,才有意思。 有些人喜欢结果,而她更喜欢过程。 一瞬间,阿莼觉得自己很白痴,完全忽略避月是妖,她是妖,妖的心性欲望从来都是很重。 毫不犹豫转身就往悲木的方向奔去,更快到之时,碰上正要给她飞书传信的清筝。 “别靠近,花香不要闻,屏息。”清筝喊了声。 阿莼慌慌跟跟清筝后退几步,屏息,远远往悲木一眼扫去,这是棵与若木差不多粗壮的树,相对与若木的纯净,满树紫花给人的感觉就是暧昧,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偷偷大着胆,轻轻一嗅,无味。 扫视这边的搂在一起的人,动作相比若木就大胆很多,她甚至听到不易察觉的低喘与娇唸声。 这跟沧水阁什么区别? 有一点儿! 野战与室内战的区别! 只是方才悄悄一嗅,再听着周围高低起伏粗喘声,差点让她兽血沸腾。 清筝捂住阿莼的眼睛带至一边,神情凝重:“可能要出事。” 阿莼眼皮一跳:“你情动了?”然后没忍住向清筝下半身打量。 清筝差点没忍住暴动:“滚,是你新男宠。” 新男宠? 谁? 愣了两愣。 迟疑不确定道:“你是说长忘?” 清筝半死不活的声音:“不然呢?” “他在那年春能出什么事?” 清筝非常肯定说:“他来了,而且还跟避月一起离开了这儿。” 阿莼一惊,难道他是怕自己再与魔妖交手敌不过,不放心又跟来了? 长忘并不知自己根本没记住约定地点,还因此耽搁了时间。 如此,矢口:“糟了,避月会不会拿我威胁长忘?” 清筝也在想:“避月又不知你会来,她怎么拿来威胁。” 阿莼:“可若避月派人守在白市门口等长忘呢?” 清筝打量她的幻术容颜,也不确定:“昨日你貌似不是这张脸吧,她根本认不出来。” 一想,也是,可怎么隐约就有种不祥预感。 “你确定长忘与避月一起离开了?” 找人方面的实力倒是不容置疑清筝能力:“此处夹杂避月与长忘气息。” “你还能知长忘、避月气息?” 清筝胸有成竹道:“你是不是给长忘渡了根寒羽。昨天我看他第一眼,就感受到他身上有你的气息。” 阿莼承认:“是。” 具体为什么赠予长忘寒羽,现在不是问的时候。 清筝又说:“在这里,你明明没来,却有你的气息。”他对阿莼的气息再熟悉不过。 阿莼再次细细感受,果然……自己方才情急下,粗心了。 清筝说:“至于避月,她是芙蓉花妖,这气息中掺杂了芙蓉花香味,很容易。” “敬佩。”阿莼一抱拳。 清筝敷衍一推手:“先去看看再说。” 像是有意指引。 循着气息,清筝与阿莼摸黑走了山路,倒也不远,附近有一精致小院,还有几间白色的小屋,院内开满芙蓉花,稀碎的白玉石铺地,景色柔媚,一看就是姑娘家住的地方。 房间内亮着,院外院中没有一个守卫,周围静的连风声都听不见,可气息明显是进了小院。 这么容易被他们找到了? 清筝很警觉:“我怎么感觉脖子凉飕飕的?” “他们是住这儿?”阿莼不敢轻举妄动。 清筝:“不是,他们有个洞。小院挺陌生,以前好像没有。” 阿莼:“叫避月的花妖接触过没有,表里如一吗?” 清筝:“没有,不惹我的人,一般懒得探底。可是,突然多出个小院儿,两人的气息还都在这儿,难道,避月想霸王硬上弓?” 阿莼冷笑:“她恐怕没那个本事。” 说完,她悄悄站在小院外,上手轻轻一触,没有结界。然后,再次尝试多走进步,没成想,当脚第一步踩上白玉石时,瞬间,如赤脚踩在烈焰火海,全身剧痛让她神经全都绷起来。 清筝吓出一声冷汗,忙将阿莼拉回来,震惊:“地狱火!” 地狱火,噬杀魂魄。 “这就是地狱火?”阿莼从未见过,可是:“地狱火怎会出现在妖界,不应该在求如山轮回世界中吗?” 清筝当然不知,摇摇头:“你说冥心是魔妖,难道避月也是,所以设下这地狱火?” 阿莼肯定道:“我不会看错,避月只是普通的花妖。” 原来,长忘竟是被魔妖的地狱火所伤? 魔妖会地狱火! 不容多想,唯恐长忘魂魄再被魔妖伤一次。 当清筝还在想办法如何闯进小院时。 阿莼已将寒羽拿出,变大能容一人弓身在上,凝神指尖亮出寒彻九重的冷光,注入寒羽,瞬时,寒羽坚硬酷寒仿若一座冻了万年冰山。 阿莼一跃而起,蹲在寒羽上对清筝说:“你注意院外周围,我进去看看,说不定他们已知道有人来了。”扭头不顾清筝阻拦,御风飞进小院。 寒羽因给长忘一根绒羽修补魂魄,右边有个无法遮掩回避的缺口,灼热的火气狡猾从缝隙钻过,在阿莼右手直至小臂,还有腿间欢快烤着。 阿莼非常不舒服拧拧身子,想着强撑一下就到了,谁知,这院子明明不大,偏偏怎么飞也到了不了头,感觉跟原地定住般,飞不过去,也退不回来。 糟了,幻术! 还他妈是个圈套。 避月留下气息引自己来。 如此高深莫测,她竟没看出来。 怎么破? 若是平日,阿莼定会仔仔细细研究一番,然后破局。 今日不同,地狱火的蒸烤,寒羽不会一直挺着。而长忘法术虽在她之上,自保没有问题,但她无法辨别,长忘的自控能力有多强大。 尤其,在清筝说了悲木就是媚药的药引之后。 避月到底想做什么,在阿莼看来,目的昭然若揭。 一时间,没控制好情绪,急了! 所以! 她决定——硬来! 紧紧牙关,撤去御风法术,大胆将冰冷坚硬的寒羽重重砸在白玉石上。 嘭! 发出雪崩轰然,震的耳鸣,催化热气将人蒸的头晕恶心。 一瞬间,小院不见了,徒留萧瑟残叶。 “寒老三!死了没?”清筝被方才天崩地裂的声音吓了一跳,现在还没缓回过神。 阿莼有气无力,感觉浑身跟快熟了般,碰哪里都疼,眼睛干涩,看什么都重影。 “寒酥,你是不是聋了?”清筝蹲下拼命的摇晃,让阿莼清醒。 阿莼被晃得想吐,伸手打住,看清筝总在张嘴,可自己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喊道:“草!别晃了!” 第三十四章 着急 阵阵眩晕令她干呕几次后,才缓过神。 她将边缘烧有股焦味的寒羽拿起,用法力推至胸口,温养灵器。 不仅仅是灵器,头发、衣裙都不同程度的被火燎过,浑身像是糊了一样。 清筝一边惊慌查看她伤势,一边埋怨:“至于吗?他修为在你之上,自保一点问题也没有,急个屁。幸亏寒羽能防御地狱火,不然啊,你就死里面吧!” 清筝自言自语噼里啪啦说了一堆,阿莼耳鸣一个字也听不见。 不敢稍作歇息:“带路,去她老巢。” 清筝当做没听见直接掀起阿莼袖子一看,全是大片吓人红斑,他清傲脸上忧心忡忡:“草,要让寒生知道,妖族恐有灭顶之灾。” 阿莼毫不在意抽回手将袖子放下,就要急着走。 清筝忙拉住在她耳边大声喊劝阻:“你令其受损,若再硬拼,不一定能囫囵出来!” 这一次,阿莼隐约听见,勾唇笑的杀气漫天:“自是要智取。”随手一挥,黄金敷面脸上换了副猥琐的容颜,掩去气息,与清筝扮做小妖其中之一,低调混进冥心的老巢叫冥心府。 明明是一个洞,偏偏文绉绉称这洞为府邸。 霸气、屠戮、血腥在哪里? 品味真独特。 两人来到洞外,洞口很深,里面的路可以说比那年春还绕,深灰色的洞套洞,她都怀疑,冥心的妖身是不是老鼠。 清筝与阿莼一路连蒙带骗,好不容易打听到,花妖避月的确带了男子回来,模样好看到少见,确定下是长忘。 躲避应付各类守卫,费了半天劲儿,终于找到避月房间,寻了一圈,出乎意料,是空的。 阿莼非常不爽骂了好几个脏字,累瘫一屁股坐在床上。 清筝边靠在墙上歇息,边时刻警惕周围动静:“行不行,还能撑住吗?” 阿莼累的话也不想说,喘了几口,又重新站起身,警觉打量房间:“能。” 清筝擦擦满头汗:“这花妖挺狠,方才一出手就是地狱火,完全就是置于死地的手段。哎,你听见了?” 阿莼点点头:“能听个大概。” 她在避月空荡的房间来回对所有陈设摸了一圈,尝试找到暗道密室什么,结果显而易见,一无所获:“避月想置我于死地,估计昨晚我杀冥心之时,她认出了我,怕是借此机会与冥心联手报仇呢。” 清筝想了想:“其实,她这个陷阱成功把握只有三四成。其一,若你陪着长忘一起来呢?其二,若你陪着长忘一起无论什么借口也不分道而行呢?而她还就恰恰利用了这其三,你们不同前往赴约,寻找而掉入陷阱。正所谓,陷阱行与不行,放在哪儿,总有用上的时候。” 阿莼浑身的戾气像旋涡般涌动,敢算计到她身上来,呵呵,找死! “老三,花妖不会对长忘硬上吧?”清筝尘埃不染脸行露出委实不搭色兮兮的笑声。 阿莼正因找不到长忘心烦,又因被花妖算计牙痒痒,一身倒刺,耳鸣又时好时坏,听声音也听得断断续续,但清筝的话,不用听,光看他迷之微笑,也知道没憋什么好屁。 不听也罢! 两人把整个房间摸索了三遍,非常确定,这间屋子没有机关,也确定长忘不在这间屋子里。 阿莼趴在窗户上,探头瞧一串串跟肠子似的洞:“清筝,咱们还能找到吗?” 清筝笑容一收,凉下来:“你想干什么?”他太了解阿莼,做什么事都没耐性,关键时刻,不点个炮仗就难受。 相阻拦,来不及! 阿莼用上术法,拼尽全力,扯着被灼烧过得嗓子,惊人一吼:“长忘,听见声音,给个响!” 此时此刻,极具穿透力的一嗓子,清筝坚信,整个洞里的小妖全都能听见了,而且格外清楚。 “寒阿莼,你他妈说的智取就是这个?”清筝扶额爆粗。 阿莼没空跟他调笑,两手食指与拇指一对,迅速给两人设上结界,伴随嘈杂赶来准备厮杀的小妖,她更凝神倾听,倾听有没有长忘的回应。 须臾,叮,像是个什么东西倒了,但声音异常浅。 但,这就够了! 两人的结界外,已是黑压压双目通红的一群小妖,一眼望不到头。 怎么出去?清筝看的眼晕头晕。 “你背我。”清筝突然煞风景的说。 “大脸不要了?”阿莼皱着眉找突破口。 “脸是什么?” “你是不是男人?” 置若罔闻,嗖,一条青色小蛇惜命扑在阿莼怀里扭动,躲的比谁都快。 意思很明显! 让!她!自!己!扛! 情形紧迫,来不及斗嘴。 阿莼立刻全身凝光化形蓝色寒鸟,真身将其缩小,但每一根羽毛像是最尖锐最锋利的刀,背上蛇身清筝,呼的弹出结界,翅膀不小心在洞壁划了几一下,碎石如雨。 循着声音,阿莼屏住呼吸,冲入一个充满花香的洞。 “是悲木香,不要闻。”清筝大声提醒。 阿莼幻回人身,赶紧屏住呼吸。 洞内紫色的帐蔓一层接一层,重重叠叠,令人晕头转向,细语中,阿莼听见一个女子说话,声音温柔的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哥哥,你的皮肤真滑。” “草,真用强了!”阿莼袖中传来清筝幸灾乐的声音。 进来之时,阿莼认为两人目标太大也明显,索性让直接让清筝躲于自己袖中,算是留了条后路。 以防硬拼出不去,清筝真身又不起眼,计策上,可突然出现,前后包抄,赢得局面大些。 而清筝当然不知自己是早被安排好垫后的那一位,闲着无事,更乐在其中,卷着尾巴晃啊晃。 远处的声音还在不断传来。 “哥哥,你的味道比我身上还要好闻。” “哥哥,我会让你舒服的。” “哥哥,挺有感觉吧。” “哥哥,嗯……。” “草,一个女人在床上话还这么多。是长忘不行吗?”清筝身为一个男人,听了不仅无感,而且还想笑。 而对阿莼来说,如此面红耳赤,可以想入非非的画面,忍不住小声啧啧:“就这技俩,还钓男人。” “草,我跟这儿听半天都没硬。”清筝噗嗤,在阿莼袖中笑出声来。 阿莼忍住笑,竖起耳朵继续听,不知避月用什么方法,将长忘的气息给掩盖了。 所以无法确定里面的人是谁,长忘或者别人。 万一再是悲木附近小院差点有去无回的陷阱,她就真崇拜自己了。 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麻烦,她犹豫到底要不要进去。 一瞬间阿莼有个错觉:“我听总叫哥哥,你说冥心若不是避月亲哥哥,那里面到底是长忘还是冥心?” 清筝迟疑了下,心领神会,对阿莼无边想象力佩服的五体投地,赞叹:“哇……!好变态。” 阿莼在外犹豫,里面的人若真是冥心,以昨晚实力跟目前自己战斗力,即便加上清筝,预估——连滚带爬回去的机会有点渺茫。 不过,都被砍了半个身子,耷拉个头,还真有这心思? 沉了会儿,她听出小妖脚步声已越来越近。 “你快点儿啊。”清筝不安起来。 蔓帐内还在一声一声,高低娇柔的哥哥叫着。 犹豫下,走进去喊:“避月?” 里面的声音停下,先是一片死寂。 阿莼一边掀着跟蜘蛛网似的幔帐,一边继续往里深处走。 “你竟能逃出地狱火?”幔帐内传来避月声音。 阿莼满眼纱幔飞扬,本就眼涩,看的心烦意乱,硬扯下几块,伴随撕拉几声,讥讽:“避月,你对男人是不是有误解?” “什么?”避月诧异。 “你确定男人看见这些破布能兴奋?” 终于,扯了一地的布,看见了两个人影,愤然最后一扯纱幔。 浮现在眼前的一景,虽说没有阿莼想象的香艳,但看起来,也不怎么正经。 避月竟没带着长忘跑。 长忘与避月就老老实实面对面站着,中间相隔大约一个人的尺寸,身形跟石化般,一动不动。 相互施定身咒? 真有意思! 阿莼先注意到长忘,像似关闭五识,凤眼紧闭,眉间冰冷,往日白皙脸色绯红的厉害。蓝色外袍在地上,领子凌乱,右边的肩几乎完全暴露在空气中,几缕未来得及整理的黑发,以各种姿势躺在精致略深的锁骨上。 而避月,显然更直白些,浑身只有粉色短裤,粉色薄纱布兜,整个人基本跟没穿一样,神情倒也不觉得尴尬,还一脸魅相。 阿莼走上前,先做的就是帮长忘衣领小心一拉,遮好。见他没反应,指尖故意在他锁骨撩动点了下。 一暖,他慢慢睁开了眼,带着深不见底的漠视。 阿莼将手适时一收,学着避月语气,赞同道:“哥哥,皮肤是挺滑的。” 长忘:“……。” 避月别有深意的奉劝:“姐姐若不介意,我们三个可以一起玩儿!” 阿莼差点笑出声,霸气揶揄:“玩男人,你可玩儿不过我!再说,就你的身份,也配提一起二字?” 避月也不气,假笑的甜意浓浓:“姐姐可真有趣。” 阿莼回之世上更假笑容:“是吗,我一直以为自己挺吓人。”然后凑到她耳边:“特别是折磨人的时候。” 避月脸色变得稍稍难堪,明显在硬撑,因为能从地狱火中逃出还看不出损伤的人,实力定然不能小觑,故作讨好:““姐姐,留在冥心府吧,不会亏待你。” 第三十五章 护你 留下! 妖洞? “好啊!”阿莼答应的倒是爽快。 长忘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如此痛快倒是让避月懵了下,本来自己心里有鬼,反而怀疑她是不是另有企图:“姐姐不问问缘由?” 论把握气氛与话题走向,阿莼从来都是王者。 于是调侃:“我看你是更想听为何答应的缘由。” 避月警觉,努力镇定到面色不改:“那就先听姐姐说。” 阿莼附耳挑衅:“自是希望如你冥心哥哥般厉害。” 两人本就笑里藏刀,阿莼刻意寻事,刚猛到瞬间触怒避月痛处,也不兜转,直接撕破脸,撤去乖顺伪装:“哥哥的仇,今日我一定要报,你就等死在这里吧。”奈何,她的定身咒没有撤去,只能放着狠话,骂着漫无天际而对阿莼来说跟挠痒痒无意的污言秽语,眼睁睁愤看阿莼帮长忘撤去定身咒。 长忘全身一松,面无表情却又眼神极冷的拉起衣领,很快整理好凌乱衣服。 阿莼弯身帮忙捡起长忘的袍子,递去。 长忘黑眸透出的目光十分厌弃,身穿中衣,凉声:“扔了。” 扔了,看来这是被花妖碰过。 阿莼讥笑避月,笑看她不舍,不甘,不愿,愤恨,盛怒的神情变化,将长忘衣服递到她面前,然后火,唰!在掌中燃起,片刻烧成灰烬,满心痛快看她咬牙切齿,对长忘说:“你先走,我随后就来。” 虽说长忘想法几乎与阿莼一样,恨不得踏平妖洞,可现在,魔妖之事,没有九成以上把握去消灭。若现下在契机不成熟中万一拖泥带水,牵扯其他,恐要再无宁日,容扰计划。所以,还是暂且忍让,等待最后一举歼灭为上策。 所以,轻声说:“注意分寸。” 言外之意,阿莼也是个机敏的,略略一想也能明白。 点点头。 长忘慢悠悠刚两步,就听见身后避月骂声连篇,不忍入耳。 阿莼闷笑跟上来。 但笑不长,一股黑浪直逼长忘、阿莼而来,两人下意识分别像不同方向躲开。 “小姑娘,地狱火竟没把你烧死。”沙哑的嗓音自幔帐后传来。 冥心? 阿莼嗅到一股先前在小院熟悉气息,地狱火,果然是冥心施展的火术。 他还能爬起来? 魔妖可真够顽强。 阿莼收起得意笑意谨慎走到长忘跟前,两人暂且忽略先前不欢而散。 长忘方才就注意到阿莼四处被烧焦的身上,地狱火的威力他早就领教过,虽不知她用什么法子快速逃脱,但必然耗费不少灵力。 稍有忧虑:“你还撑得住吗?” 阿莼等的就是这句,干脆道:“不能。” 长忘不着痕迹的主动拽住阿莼手腕:“跟着我。” 突如其来的保护,让刚猛的阿莼一惊,紧接闷笑起来,想不到自己也有被认作娇弱的一天,虽说失去大部分灵力跟灵器受伤,但也不阻碍自己底子深厚,有长忘清筝相助,自保逃出完全没有问题。 然则,从来都对她一副疏离模样的长忘,能在患难之时猝不及防的说要护自己,一时间,乐得享受。剑拔弩张之即,阿莼难掩悦意,应声:“好啊!” 袖中的清筝许是听见两人交谈,也感同身受阿莼白痴般的自满,忍不住调侃:“草,又没调戏你,至于乐成这样。” 没想到还有清筝在,气氛紧张,长忘来不及去寻,只是在听到声音稍稍用余光一侧目。 阿莼晃晃袖子,示意清筝在里面。 待长忘回头警觉冥心越来越近的身形时。 阿莼抬头发现他的耳根通红,细细探究,脸,脖颈,手凡是裸,露的地方,统统都是不寻常红。 难道是悲木药性发作,他一直在控制强忍?看这情形,需要多大的意志力。 腥臭气味越来越近,两人都不由得皱起眉,若非情形紧张,体内翻滚的饭菜,完全能够接连不断,绵绵不绝,从口中奔腾而下。 熟悉的术法杀意袭来,是昨晚沙似利刀般的黑风,穿过幔帐,直奔而来。 长忘早已准备好,迅速将负屃扇一展,白光闪过,在两人前拉起与洞差不多高的屏障,暂时阻挡一下,可无法维持多久,紧接又是一股黑风,比方才更猛,负屃扇挡住大半,剩下的,长忘牢牢将阿莼护好,自己全挡了。顿时,先前伤口刚愈合留下浅粉引子,新的伤痕又布满手臂,脖颈,还有脸上。 阿莼刹那被激怒,踮起脚查看伤势:“长忘,你没事吧!”然后就要强行施术。 被长忘重新强硬拽回自己身后:“莫要大惊小怪。” 大惊小怪? 草!老娘不问了! 袖子里的清筝多了解她,附和道:“一个男人这点伤还叫伤?” “你闭嘴!”阿莼怒目切齿。 “还恼羞成怒。” 阿莼:“……。”还是决定分一下场合。 踏着死亡的脚步,一个还能看得清原本仙风道骨现在荡然无存的人,不紧不慢穿过幔帐走来。他的头没再耷拉,被铁皮跟钉子固定了下,乍一看跟正常人一样,其实不怎么稳固,每走一步,来回晃荡,像个癫痫。 身子还是劈掉剩下的大半截,换了衣服,但依旧没有支撑很大部分坍塌下去,整个人像是风干的丝带,轻飘飘来回飞舞。 阿莼看的纠结:“冥心,你可真是疼妹妹,想拉仇人做妹夫?” “少他妈废话,你们!必须死在这里!”沙哑硬拉撕扯的声音,让人听了想抓狂。 “冥心,你可以再试试用地狱火,说不定能梦想成真。”阿莼想确定某件事。 果然,冥心没有回应,但接着笑的跟喘不上气一样。 “既然施展不了地狱火,你就放弃吧。”阿莼笑的格外自信,气势上,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与她预想一样,这种能焚烧魂魄的地狱火,其一,不知何故能掌控在品级不高的魔妖手中,其二,不知何故无法练到极致。如此,一旦施展消耗,灵力需要较长时间去恢复。 而今夜,冥心在悲木附近小屋园中布下地狱火陷阱,已大量消耗灵力。 所以,此时此刻,在袭向自己与长忘的黑风滚沙,杀伤力,想比前一夜,弱了不是一星半点。 不容喘息,怒气冲冲的黑手猛然向阿莼抓来,阿莼灵器烧伤,徒手去挡,长忘比阿莼反应更快的抬起负屃扇,猛的打在独臂上,似千金重锤的力度,紧跟是清脆的骨碎声。 “走!”长忘过完一招,不再恋战,拉起阿莼就往外跑。 背后唰唰黑风又一次次袭过,像是拼掉冥心孤注一掷,奋力一搏。 阿莼与长忘同时回头,速度实在太快,避无可避。 回击快到发生在瞬间,不用犹豫,长忘第三次将阿莼拉倒背后,与此同时,反应极快的用负屃扇挡住大部分夹杂在黑风中滚沙。 在阿莼与长忘以为冥心还要再施展术法之时。 迟了些,冥心早已筋疲力尽,地狱火加上方才致死的绝招,将他本就支离破碎的残破身体,消耗殆尽。 洞外房间结界外的上百小妖在身后喊起来,叮叮当当各类武器砍在石洞壁上。 阿莼与长忘快慢交替后退,好不容易找了个防守稍微脆弱点,硬杀了出去。 紧跟背后是步调差不多一致的狂追声,场面大的跟地震一样。 “我们御行。”长忘决定。 “能呈下两人吗?”阿莼喘着粗气,感觉头重脚轻。 负屃扇在长忘手中,迅速变大,因为洞内本就比成年男子稍高一些,如果御行可能不好施展。 两人别无选择的半蹲在扇柄上,急速在拐拐绕绕中找到出口,硬搏了出去。 长忘还好些,大部分都在智斗,最后也是以防御为主,灵力没怎么耗费。 可怜阿莼整整一夜根本没停下,灵力彻底耗没。好不容易逃出妖族结界,累的一屁股瘫软在清障河边的草地上。 而脸上所带黄金敷面因灵力尽数失去,难以维持,散去后露出淡色眉眼。 天上的灰暗尽退,亮意非常明显,日光从雾中大射四方,长忘这才看清,几乎震惊阿莼裸露在外肌肤的红斑,像是被马上被蒸熟的红斑。 清筝也从阿莼袖中滚来,显出人身。 先紧张又担心的双手撑住阿莼肩膀:“怎样,行不行?” 阿莼笑笑:“反正没劲了,要废。”躺着歇息了好一会儿,才原地盘起腿,擦擦脸角的汗,下意识抬头正对上长忘波澜不惊的目光。 现下一静,两人仿佛又想起妖族白市前闹得可有可无的别扭,谁也没先开口。 阿莼见他不言不语,低下头,胸口莫名有点堵,很想笑,但不知为何想笑,因为笑意露出了一丝无奈。 长忘这样的人,看起来不好相处,实则更不好相处。他情绪从不外漏,越了解,发现他心思越深,明明你刚感觉有点懂他了,其实不然,因为他在完全相反的方向继续走。 阿莼曾简单以为,他的性子只是慢热,多熟悉,多说话,一起吃饭,一起打架,一起逛街,一起谈些都感兴趣的事情,若做不了情人,做兄弟也好,哪怕至少能做个朋友。 然而,每次,他给的回应都是各种打击跟出乎意料。 阿莼想完,重新抬起头想再看长忘时,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她身上的伤口处,若有所思没有离开。 “老三,你这身伤怎么跟寒生交代?”清筝愁苦。 阿莼拍拍清筝肩膀:“放心,绝对把你供出去。同谋嘛!” 清筝目瞪口呆的一躲:“告辞!” 第三十六章 不可言喻的药 “哎,先别走。”阿莼突然想起什么。 清筝笑的殷切:“怎么,后悔了?” 阿莼见凑到耳边悄悄不知说了什么。 长忘余光淡淡不经意扫过。 清筝听后身子一晃,看看长忘,又看看阿莼:“你真是……,我他妈想抽你,好事不找老子。” 阿莼伸出手催促:“赶紧的,我知道你有。” 清筝不情不愿在怀里掏拉半天,最后掏出一小摞带字的纸,从中找了张抽出,丝毫不怜香惜玉大力拍阿莼脸上:“自己捣鼓,别找我。” “谢啊。”阿莼忙欣喜收起。 “谢屁。”清筝定定神,胡闹完,见阿莼精神还算不错,正欲走,忽的想起一件无法参与其中的事,弓腰随口一问:“对了,临走时你到底对避月做什么,让小娘们儿骂那么难听。” 阿莼早就知道清筝好奇心想,肯定会安耐不住问,故意没提,见他一副跟个三岁屁孩似的好奇模样,嗤笑喷出口水,然后尽力压低声音说:“把她身上衣服脱了,散去妖力,加强定身咒,七天七夜只能等自解。想想房间外几百小妖,而且若中间强行撤去定身咒,会被立刻打回原形。哈哈哈哈哈哈……。” 言外之意十分内涵,十分邪恶,其实并没那么好笑,却正直戳中两人笑点,霎时笑的鬼哭狼嚎,撕心裂肺。 长忘敛了敛眸,面无表情重新凝望远处。 一笑终了。 “行,老子回去了。有事飞信传书。” 阿莼趁机摸了两把清筝珠圆玉润好看的手指,调皮的故意占占便宜缓解他紧张:“赶紧回去吧,别装心疼。若天再亮些,妖族结界一关,你不好进。” 两人之间没什么好客套。 清筝面色不善的瞥向长忘,唇动动,难得,语塞,轻轻一锤阿莼肩膀,走了。 人一走,方才的热闹又寂静的想去死。 气氛诡异紧绷。 地狱之火,活着的人最恐惧的地狱之火,稍有不慎它能将修行之人的魂魄烧灰飞烟灭,只剩身躯皮囊,再无轮回可能。 庆幸阿莼提前从长忘口中得知魔妖会火术,也庆幸自己有与之想搏的寒羽,所以还不至于如长忘般被灭了一魄,但灵力耗尽程度也好不到哪里去。 阿莼眼眶发红,感觉红的要滴血,灼伤严重。 终于,还是阿莼先开口聊了句最漫无边际的话:“若我这次为寻你将自己搭进去,鬼节之时,你会给我烧纸吗?” 长忘凤眼尾稍动,一双深渊的眸子就这么直直毫不遮掩情绪的,端端正正注视她。像冰,像烈火,冷的让人心寒,又烧的让人发烫。冷热交替下,让禁欲到骨子的干净生出想去迫切侵犯的焦灼。 阿莼阅人无数,她肯定,整个十方世界没有第二个人,能将眼神的优势发挥到淋漓尽致,只是简单一眼,就能让她心跳失速,血脉愤张,被气场压到根本无法迎视。 幸而错觉只是瞬间,自己责问自己,要该清醒。 刚要开玩笑掩盖过方才不找头的一句话。 他却温温开口:“宫城内不允许烧纸焚香,是死罪。” 阿莼扯扯唇,半天怼不过一句。 看天色,若再不回去,怕是又要被寒生发现训斥。 长忘犹豫下,站起身伸手,二话没说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强势拉了起来。 阿莼本就脚力虚浮,头晕眼胀,被长忘劲一猛,她差点接力摔倒他身上,本能利落顿身,这点反应能力还是有。 两人衣角扫过,竟不约而同整齐的排斥,触电般,分的老远。 阿莼受伤走的慢,长忘妥帖的步伐也很缓 其实,阿莼是故意不想与他并肩而行,内心方才滑过似有似无的一瞬,怕往后真被眼前男人迷了心智,自时,那才是最黑暗的旋涡。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路程大半,气氛越来越不适合说话,几乎要凝固。 “还是乘你的负屃扇回去吧,走路太累。”阿莼提议。 长忘嗓子有些沉:“不想。” 不想? 难不成还多喜欢与自己待在一起不成? 当然,绝对不可能! 阿莼后知后觉才发现长忘的耳根后,及露在外的肌肤越来越红,几乎要与她火燎过肌肤差不多。 脑海不自觉又在重复清筝说过的话,悲木气息,媚药药引,最易挑起人欲//望,鬼知道花妖为将长忘压到床上,能不择手段达成所愿,让他吸了多少。 一个男人,不焦躁,不崩溃,不失去神志硬挺到现在,真不是一般定力与忍耐力能做到。 难不成,他是个雏? 要么,没尝试过,所以才会对男女情事提不起任何兴趣,才能如此憋得住。 要么,就真是自持力强大。 听闻,宫城内的皇子,弱冠之前就会有暖床丫头。 长忘见她走走停停,当然不知阿莼脑子里又在乱七八糟什么。 清晨的风很凉,他一边提神醒脑走走,一边边运功随风消散化了体内这翻腾,但媚药气息根本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 “长忘。” 背后传来似有想法的声音。 “嗯。”长忘扭头。 “你还能好吧?”她话说的很隐晦。 长忘隐约预感她又要口无遮拦,耐着性子:“无事。” “需不需要我帮忙?”阿莼见他手指都是绯红。 长忘停住脚步,这一次,阿莼近在咫尺都能清晰感受出他瞬间的震惊。 “不!不!不!不!不!”连说无数个不之后,荒野之中,只有二人,阿莼还是有所顾虑谨慎压低声音:“需不需要给找个……找个好看的男子给,帮帮忙?”然后眼色特意在长忘下半身扫过。 长忘仿佛被什么恶心的东西噎住,憋得脸更红了。似乎要认命的合上眼,良久睁开:“费心了,不用。” “那你怎么弄?自己解决要费些时候。”阿莼似要认真帮他把这件事情给现场解决,举动之大胆。 问题是,难道要他当面脱了不成? 长忘一大男人实在不想与阿莼聊这种事,继续走。 啼笑皆非的是,阿莼还过于执着起来,一遍又一遍的热情给他想办法,言辞越来越露骨。 长忘终于无可奈何:“你知道的不少!” 一下,说到阿莼长处,当然大言不惭傲娇:“哼哼!我知道的可能比你都……多。” 长忘黑眸之中迎风而起的惊涛骇浪:“是熟记于心吧。” 阿莼清亮的眼睛撇撇他下半身:“像你这么保守刻板,谨言慎行的人,从来没自己解决过吧。” 长忘被盯得发毛,嘴角泛起一股危险:“你怎知道没有。” 阿莼本是逗趣:“还真自己解决过?” 长忘捏捏眉头:“寒酥。” 阿莼:“嗯。” 长忘片刻也不想忍了:“能闭嘴吗?” 长忘肯定自己脑子抽了筋,竟提起精神与她较劲探讨如何解决浑身热浪翻涌问题。 “刚才逗你的。”阿莼一脸轻松冒了句。 长忘没听明白。 “我若不多给你分散注意力,能如此快到了山顶?” 长忘心道:其实,若不提还好,一提,更难受了。 阿莼在长忘眼前晃了晃一张清筝给的纸,轻灵之气的脸上神态悠闲,声音动听清脆:“我已问清筝要了方子,那年春仙草很全,回去采摘制成药,我尽快给送过去,你暂且先忍忍吧。” 长忘袖中的手一紧,或许是悲木作用下,没忍住,抬起停在半空中。 阿莼本能一躲,以为要打她。 最后长忘竟出乎意料把手落在她头上,轻轻揉一下,很软,挺舒服:“谢谢。”唇角一勾,薄云淡雾俊美模样,让人浑身像是大冷天跳到冰湖中,颤的停不下来。 气氛突然正经,阿莼脑袋短暂空白:“别那么客气。” “寒酥。” “嗯?” “事先说你,随便,是我言语不慎。” 坦诚相言,阿莼更是直爽之人,忙拍拍他肩膀,手指趁机在长忘精致轮廓的脸上占便宜一划:“行了,以色相抵。” 长忘无奈摇摇头。 气氛逐渐轻松起来。 阿莼:“长忘,以后我能去云阳山找你玩儿吗?” 长忘点头:“自然可以。” 阿莼:“听长谣说,在云阳山见你一面挺难。” 长忘:“谁能拦得住你。” 阿莼“那倒是。” 其实,一路上本还打算再问问有关长忘与避月的事,他的术法大大在避月之上,怎就受了挟持被施定身咒?当然,也庆幸他的术法高强,能在瞬时将避月定于咫尺之内,否则,吸入悲木散发的即兴气味,万一失去理智,继续向下发生的事情,她无法预料。 现下,见他脸上绯红未退,额间细汗密布,顾及硬撑道极限,阿莼只能没事逗他两句,分分神转移他注意力。 与此同时,因为自己本身脸上,手上皮肤火辣辣的疼每分每秒都在提醒哪里被重度燎过,眼睛每眨一下,都似小刀片在钝钝的割。 终于,两人都是默默硬撑,脸上还故作轻松的走到那年春石门不远处。 长忘停住脚步打量阿莼一身伤:“打算怎么办?” 阿莼咬咬牙:“先不说。”抬手就要灵力暂时遮掩。 “我来吧。”白光闪烁,长忘用灵力将阿莼眉间到手背的红斑,以及自己绯红的脸都用了灵力暂时遮掩。 石门外,不出所料,阿莼果然看到玄色的担忧身影,背后还站着五六个焦急不安,黑眼圈浓重的疲惫侍从。分别端着膳食,茶水,瓜果,点心,一眼望去,纹丝未动。 第三十七章 沐浴(1) 远远的,寒生见到阿莼,站的更迎风倒了。 阿莼心里一堵,快走几步迎上去:“哥,怎又在这里熬夜,我都多大了,丢不了!”然后特意训斥了日常伺候寒生的人,其实侍候的人又怎会奈何的了寒生。 寒生眼睛瞪的快要射出来,嘶哑怒吼打断:“寒三酥,你少转移话题,说,是不是又去妖界了?” 阿莼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个将她自小照顾到大的寒生。眼见他是真动气,所有的花言巧语都被咽了回去。 长忘适时的插了句嘴:“昨夜我与寒酥在清漳河附近散步,恰逢有一蝎子精捕捉不曾修行之人炼毒,然后将之收服。”在阿莼的影响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已被神化。 阿莼赶紧与之配合,疯狂点头:“哥,真的,你不相信我,还不信云阳山皇子吗?” 那清正的名声作保,严重讽刺让长忘神经不受控的抽了抽。 寒生瞪着眼几乎要用鼻孔看长忘。 长忘面不红心不跳拿出负屃扇,指尖灵光闪过解开扇叶其中之一封印,真有只半死不活的蝎子夹在其中。 阿莼双眼恐惧,默默向后退。 长忘似有所感,唇角勾起。 寒生半信半疑接过,又审视两人衣着齐整,没有剧烈打斗痕迹,无受伤痕迹,长忘又是副极认真正派模样,脸色这才恢复血色,但他可没那么好糊弄,扯着嗓子:“一只小小蜈蚣精,你们抓了整夜?” 阿莼撒娇道:“哥,我不是怕虫子嘛,就长忘自己当然废了些功夫。” 寒生还欲要再问。 阿莼边催促边拉着寒生往石门内走:“我们一边玩儿一边捉这蜈蚣精已经很累,你熬了一夜,咱们就别站在山门外聊,先都回去休息休息吧,晚些再聊!” 寒生冷哼哼,见阿莼囫囵回来,当着外人的面过于喋喋不休未免不妥,暂且放过:“行了,你赶紧与长忘各自回房休息吧。” 各自二字咬的格外清楚。 三条不同回房间的路。 阿莼习惯性的要跟去长忘客房,结果被寒生忍无可忍的踹一脚:“寒三酥,整天就知道粘着长忘,你不嫌自己烦啊!” 阿莼憋闷的瞅了长忘一眼,小声问:“你烦我?” 长忘温柔笑笑,不作答。 待寒生离开。 阿莼这才松了口气,问长忘:“你何时收服的蝎子精?” 长忘:“前几日来秀山路上。” 阿莼好奇:“你扇子里还有没有其他小妖?” 长忘晃晃扇子:“没了。” 阿莼:“改天我下山抽空收服几个小精怪,随时备着准备行骗。” 长忘笑的别有深意:“寒酥,你怕虫子?” 阿莼脸僵了下。 一只鸟儿,怕虫子。 阿莼弱点被看穿,偏偏还强硬:“长忘,你对鸟有偏见。” 阿莼是神鸟,嗷嗷吃肉长大的神鸟,何等傲娇。 眼前,客房与自己房间两条路。 分别之际。 阿莼还是想在确定一下:“我整日聒噪你,真不烦?” 长忘负屃扇轻盈在指尖一转,弹指展开有一下没一下摇着:“我等你的药。”然后先行消失在去客房的路上。 以阿莼对长忘的暂且理解,沉默就是不反感,能凑合的意思。 心情愉悦的直接去往那年春最深处,也不用近侍梧桐帮忙,自己按照清筝给的药方,采了几味药草,叮叮当当,以最快速度弄了将近半柱香时辰,拿个小瓶装好。 没走进步,身体本就虚弱,方才低着头一阵忙活,头晕目眩,她几乎是扶着树好不容易走到长忘房门前。 客房千春。 长忘知道阿莼会,也知她面子上的客气都是装模作样,索性,这次连房门都懒得锁,只是虚掩。 而阿莼没有防备,重心不稳,几乎是扑了进来。 不等长忘反应,她整个人直接姿势滑稽的趴在地上。 “寒酥。”长忘被吓了一跳,从案几后站起,快步上前将其去扶。 阿莼坐在地上,靠在长忘怀中,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鼻子十分赶趟的发热,鲜血毫无征兆的奔腾而下,流了一嘴。 “抬头。”温凉的手将阿莼小脸扬起,自袖中掏出绸帕摁在鼻上。 接连不雅姿态,让阿莼想走! 因为仰着头,她别无选择的仔细注视长忘。 他没穿外袍,换了件水蓝中衣,头发未束冠,还是散来,这次用跟细竹尖当做钗,将两边碍事的发给缕到脑后利索挽了下。 有时,阿莼还是很喜欢看长忘这幅模样,有点懒散,衬的绝色容貌格外温柔,眉眼格外深沉,让人没有距离感。 许是这注视太过热切。 扇形的睫毛抖动了几下,黑眸看过来,见她目的不纯的打量,将帕子往脸上用力一摁:“自己来。”然后叫了个侍从进来侍候。 洗了吧脸,倍感舒服,只是被灼伤过的伤口,更火辣辣的疼了。 不过,阿莼感觉屋子今天比往常貌似凉些,而且还湿润些。歪头一看,屋内拐角处拉起了屏风,后面是浴桶貌似装了水。 “你要沐浴吗?”阿莼色兮兮逗笑:“要不要小女伺候?”说罢还真撸起了袖子。 长忘面色潮红,凤眸中似装了两汪深潭的泉水,在看向阿莼时,含情脉脉的格外令人产生错觉,伸手要药:“不是我用。” 阿莼明知长忘这是被悲木气息催动下不受理智克服的情动,还是情不自禁被这份惊艳模样吸引,故作轻松满不在乎的小脸,偷偷被撩拨了到。 将药递过去,阿莼脸颊的伤好像灼烧的过于厉害,想起身出去吹吹风,散散热,回房歇息。 长忘接过药:“你先不能走。” 稀奇了,他竟然要留她? 不怀好意的问:“殿下,要小女伺候你?” 见长忘习以为常,懒得理会。 又再接再厉道:“哎呀,是小女粗心了,给找个俊俏公子伺候?” 长忘差点将口中的药喷出来。 “有件事我很好奇,你到底有没有那个过?”阿莼眼色很隐晦,意思很庸俗。 长忘后悔了,想让她走,千万别留下! “其实有件事我更好奇!” 长忘内心:不,你什么都别好奇。 “你对女子没有过情事,那男子呢?哎,你是上,还是下?” “滚出去。”长忘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恨不得她现在、立刻、马上、迅速消失。 “我错了!”阿莼一本正经挺直腰板挺直坐好,态度虔诚,剪水眸子干净的不能再干净,真切的不能再真切。 长忘也头疼。 她总是能轻易准确撩拨到他敏感的神经,还很会做到适可而止,前面没有无数男人练过手,达不到现在能屈能伸的境界。 阿莼无意瞥见案几上有个巴掌大胖墩墩的瓶子,拿起翻看,正好可以缓和气氛道:“这是什么药?” “医治地狱火的烧伤。”长忘眼皮也懒得抬。 阿莼浑身的伤,虽说出于自愿才去涉险,但也全是因为迫切想救长忘所致。回来路上,见长忘不怎么关心,心里不失落那是假的。 她性子并非是个斤斤计较得失多少的人,所以,哪怕自己因为此事丢了半条命,长忘不闻不问,装聋作哑,自己也不会由于这等事去死缠烂打。 料想不到,他虽闷着不说话,看似模式疏离,不近人情,却心细如发,一直记挂。尤其方才自己进门摔倒流鼻血,一瞬间从他眼中看到的担心是真情流露,郁结一下驱散,愉悦道:“我回去试试,正好疼的厉害。”作势就要准备走。 长忘忙起身止住:“就在这里用。” “啊?”阿莼没明白:“怎么用。” “脱衣服,我帮你。”长忘异常镇定说出六个字,让阿莼差点以为自己领错了人回来。 四目相对半天。 屏风后的浴桶原来是为自己准备的。 阿莼艰难说:“长忘,你不是在报复我吧。” 长忘的凤眸摄人,先仰头将解药喝下。 “快些将衣服脱了。”每一个字,都带着认真,完全没有掺杂情,色语气。 “你不介意?” “不介意!” 阿莼与长忘意思明显背道而驰。 “喜欢边戏水边疗伤?” 长忘隐约感觉阿莼误解了什么。 “口味儿还挺特别哈!” 长忘:“……。” “是男子腻了?” 长忘:“……。” “被我美色迷得神魂颠倒,然后想通要试试?” 长忘迟疑解释:“寒酥……。” 阿莼怎会容许他反悔,打断:“长忘,你先听我说……。” 然后反又被长忘打断:“此药需要注入大量灵力才有用。” “什么意思?”阿莼一下子还没从鸳鸯戏水中反应过来。 呆滞之际,长忘已不知从哪里拿了块白色布将眼睛蒙住,冷冰冰扔下句:“准备好告诉我。”然后从阿莼手中拿走瓶子。 俨然,长忘已都替她想好,灵力她筋疲力尽耗费不起,这个那年春,能经得起消耗灵力除了长忘就是寒生。 寒生,貌似不是最好的选择,他若知道,恐怕真会像清筝说的那样,今晚就灭了冥心府。 阿莼才从高度亢奋中缓过来,自己随性洒脱,终于明白像长忘这种规矩自持的人,是真心诚意要为自己治伤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很委屈吧! 让你开开眼,什么叫随便的人。 道歉了? 没用,该撩还是要撩的! 不然,哪年哪月才能将人弄到手! “行吧。”阿莼也是好商量的痛快人,走到木通边,趴下试试水温,凉的,冰凉。虽说她不怕冷,但洗澡还是热的舒服。 灼伤,用热水,的确会加重。 豁出去般麻利将衣服脱下,扔在屏风上,自娱自乐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整个人完全泡在水中,先是打个颤,很快适应过来。 第三十八章 沐浴(2) 凉水中不知放了什么药,如丝绸般流淌在肌肤之间,将灼伤暂时麻痹,她闭着眼整个人浸在水中,享受了好一会儿。 “你不怕憋死吗?”柔和的声音在头顶炸响。 阿莼本打算慢慢在水中睁开眼,试着减轻眼框涩疼,被长忘突然的一句话吓了个激灵。 “你走路怎么都没声?”阿莼再开放,也是个姑娘家,方才的豪言壮志抛之脑后,本能之下还是拽了件里衣遮挡羞涩地方。 “是你警惕性太差。”长忘蒙着眼,拿瓶子开始往浴桶中滴治疗地狱火的药,慢斯条理,如平日的沉稳。 虽说与长忘接触时间不长,但他刻板品行还是很靠的住,明知他眼前蒙着白布什么也看不见,还是习惯性的想逗弄。 尝试在他眼前挥了半天手,确实没什么反应,正要收回被长忘两指拨开。 阿莼始料不及差点破了音:“……,你能看见?” “习武之人,惯性戒备而已。”一脸的正色庄容。 阿莼乱的脑子嗡嗡响,最后还是选择相信,毕竟一个对女人不敢兴趣的男人,就是看了估计也硬不了,更何况,自己身上还有里衣遮掩,顶多露个腿。 然,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娇小的身躯被轻薄且浸湿的鹅黄里衣包裹,反而将最美好的曲线给勾勒出来。 因为她爱吃肉,身段稍圆润,所以凹凸之处发育的恰到好处。 尤其若隐若现笔直奶油般的双腿,还大大咧咧的盘在水中,将引人遐想非非的地方,遮的似有似无,简直要血脉偾张。 柔白的灵力徐徐注入浴桶水中,股股清凉袭满全身,伤口之处眼见般的快速淡化。 画面十分令人遐想非非,可实际,比吃饭聊天嗑瓜子还要正经,非常正经,气氛无丝毫暧昧。 阿莼肆无忌惮直勾勾盯着长忘,见他肌肤绯红之处褪去,想必药已起了作用。白皙肤色在此情此景下,心无旁骛,面不改色,她真是越来越佩服他强大的定力。 她时常在想,他喜欢男子到底是真是假? 悲木,作为极品魅药,都没法扰乱他对女子无动于衷的心智,那这世间还有什么东西能去证明? 邪恶歹意起:“长忘,你说咱俩到底什么缘分?相识不久,就如此坦诚相待疗伤。”一次她给他疗肩膀寒伤,这次他给她疗地狱火伤。 长忘隐约有个预感。 “你一个大男人还好,我一小女子以后怎么嫁人啊!” 长忘抿唇,试着置若罔闻。 “长忘,见过女子洗澡没?” 又来了! 一会儿不胡说八道能死! “哎,我什么也没穿呢!” “其实,我皮肤还真不如你白,也不如你紧致,腰上太软。” “……。” “你说,有些女子的胸平日吃些什么,竟跟球一样大?” “……。”他无力回击。 “之前见你身材不错,全是肌肉,纹理也好看。” “……。” “哥说过,我的屁股很翘,能生儿子……。” 越来越无下限! “寒酥,其一,我们缘分是孽缘;其二,你男宠众多,他们既能相互之间和睦相处,自不会在意我闭目给你医伤;其三,女子洗澡没亲眼见过,但距离如此近的唯你一个;其四,女子身体的事,你问错了人,理应寻个同龄女子交谈;其五,你我都是习武之人,若你修行勤快些,勿要好吃懒做,想要的会有;其六……,生男生女,你就确定未来夫君喜欢男孩儿?” 其一,其二,其三……直接把阿莼弄蒙,反应好一会儿,才知长忘这是把自己的问题规矩且心态端正的做出回应。 阿莼擅长花言巧语,最喜欢猝不及防的耍流氓,热衷并熟悉一切应该怎样处理不走心的短暂男女关系。 当下,她是硬生生反让长忘摆了一道儿,如此禽兽不如的话题,最后成了无比正经的谈心谈了解! 根本不给任何反击机会。 “好了。”长忘收回柔白灵力,面无表情退出屏风。 单手摘下脸上的布条,露出一双看不透的凤眸,手中的药瓶本打算放在案几上,却直直放了三次,才算放正。 阿莼也没再计较下去,没心没肺闭着眼在水里又泡了好一会儿才出来。 将擦净身子才想起里衣都湿了穿什么出去,本想尝试刚恢复星点的灵力去烤干里衣,琢么也是简直浪费。 理直气壮喊了声:“长忘,借你件里衣。”在因循湖,外袍都借她穿过,借个里衣,应该没什么问题。 听着屏风外,窸窸窣窣声,长忘来回走后,一直手自屏风上递进,阿莼忙垫脚接过,是件叠的比新书还要平整,边角用锋锐形容的洁白里衣,一时,阿莼都不好意思下手展开,生怕破坏这外形。 “新的,你穿吧。”长忘说完,就离开了。 幸好里衣贴身穿,相对外袍不那么肥大,除了下摆长些,阿莼又将袖子挽两圈,套上自己衣服,才大摇大摆从屏风后出来。 长忘已将茶给阿莼斟上,温热刚刚好。 阿莼坐下仰头饮尽,舒服的坐下将空杯还给长忘。 长忘放下手中书,目光依次落在阿莼还残留湿意的脸上,脖颈,手背上,吓人的红斑已淡化许多,看来再依法泡一次,应该就能痊愈。 “你怎么样,很累吧。”阿莼盘腿懒散坐在蒲团上,相较之前,没那么拘谨,更随意自在。 当下,长忘也习惯她不喜束缚模样,见怪不怪,脾气很好的又给阿莼斟好茶,递过去,脸色稍有疲惫:“还好。” 两个人都有超强的相互适应能力。 越来越和谐。 “昨晚你与避月怎么回事,魔妖可问出什么?” 长忘略思:“与先前接触的几个魔妖一样,他们都曾经去过求如山。至于在求如山遇到何事,何种原因成了魔妖,现在还不明。” 阿莼两指在桌上点了点,想想后说:“求如山是轮回转世的地方,难不成被炼化的仙者仙身都是已死?” 长忘摇摇头:“不,他们身上虽有死气,却并非仙身已死,他们只记得求如山三个字,其他的一概像是被抹去记忆。” 阿莼:“魔妖之间有共性吗?” 长忘拿起茶壶缓缓倒入阿莼方才递过的茶盏中:“共性是未完全失去心智,也从不聚集一处,并非傀儡,都拥有不死之身,都掌控最低品级地狱火,而且,最终的是他们均有一股无法阻拦的执念。” 阿莼:“你可深究过是仙者的执念,还是妖魔的执念?”这样就能知道究竟是妖魔控制仙者仙身,还是仙者想借用妖魔之力。 长忘:“他们三者已融为一体,怕是早已分不清究竟是谁的执念。” 阿莼手指点着桌子,边深思边说:“求如山,流波海的轮回之术,夔龙的地狱烈火,那里分明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 长忘也有同感。 阿莼:“长忘,你接触过几个魔妖?” 长忘“七个。” 阿莼:“都是这样吗?” 长忘:“嗯,若断其四肢、头颅,魔妖虽无法恢复从前自行拼凑,但断下肢体每一处都可以因身体先前颇重怨念执念去继续伤人。” 阿莼:“十方世界都有吗,为何秀山没有听说过。” 长忘:“虽未踏足所有世界,但有云阳山先前派出周游在各个世界的将士都有来报,也有其他方世界山主,长老,纷纷来书谈及此事,魔妖多聚集于仙界。目前唯有秀山与上方世界佛陀暂未出现,求如山,我们不知被炼化的仙者如何进去,但平日是不允生人进入的,加之求如山之主当时销声匿迹,所以暂且不知。” 阿莼惊愕:“求如山,不知如何进去,又是如何出来。而秀山,我的确没听说过魔妖。” 长忘抿了口茶:“只怕是魔妖惧怕秀山的毁天灭地之火,上方世界的佛灯火。” 阿莼认同:“佛灯火也能灭魔妖?” 长忘掂量沉吟:“佛灯火能控制封印肉身,让其不能行动,但不能另魂魄灰飞烟灭。” 阿莼突然莫名其妙笑出声。 长忘给她斟满茶水,递过去:“笑什么?” 阿莼:“你不觉得的好笑,下方世界的地狱火能灭其魂魄,不伤肉身;上方世界的佛灯火能控肉身,不能灭其魂魄,想不到这一阳一阴的火竟能互补。” 长忘目光一滞,陷入沉思。 阿莼见他不说话了:“怎么?” 长忘漆黑的凤眸缓缓回神,温吞说:“寒酥,你确定自己寒性体质修的火术是毁天灭地之火吗?” 阿莼郁闷反问:“我是母亲血脉,若修火术还能修出其他?” 长忘也不确定的摇摇头,提议:“悲伤山主醒了,有些事我们找他确定下。” 阿莼懒洋洋撕了块肉铺:“行吧,明日可行,今天我实在没什么精力。” 长忘:“好。” 阿莼叹口气,开玩笑道:“你说背后炼化魔妖的人想做什么,难不成准备异想天开完成一统十方世界的伟大霸业吗?” 长忘无奈勾勾唇。 阿莼:“长忘,你说若魔妖心生的执念完不成呢?” 长忘:“他们乃不死之身,又掌控地狱火,怎会完不成。” 阿莼:“若他们执念的心愿已了,再无牵挂呢?” 长忘:“或许会游荡于十方世界,或许会另生成执念,总之,作为异类,他们本就不该存于十方世界之内,是无法预估危险的存在。” 两人讨论半天,有些费脑子,稍稍沉默歇息。 第三十九章 为了谁去搏命 阿莼不知不觉想起长忘曾被魔妖伤过所丢一魄:“哎,对了,伤你的魔妖最后怎样了?” 长忘镇定:“被长庭哥砍成肉泥,封印了。” “你们诛杀仙人?” “他们已无法回之从前,这种异类又怎还配叫仙人?” 阿莼眼前十分有画面感浮现长庭,一身健硕肌肉,抡着大刀豪迈粗狂妄泄愤模样:“不知这剁成肉泥是否还活?” 长忘:“肉身的执念,魔的执念,妖的执念已融合,所以,肉身被毁,若不理不睬,魂魄总有一天会将肉身拼凑重生。” 阿莼摇摇头赞叹:“哇,这肉泥都可以当飞镖暗器了吧。” 长忘称是:“差不多。” 聊到此处,阿莼再次提起:“长忘,你到底为何非要与魔妖搏命?” 见他又是沉默。 换了种方式问:“难道你是想保护谁才去搏命?五哥长庭?九弟长谣?” 显而易见,凡是他不想说的,连扯谎都嫌费劲,沉默是对从不喜逼迫深究的阿莼来说最好的回答。 就如他为何能知,在自己无论用黄金敷面幻化哪种容颜,都能不容置疑认出,且怎么扯话题都问不出蛛丝马迹。 他时刻保持警惕,时刻保持防备,时刻保持言无不尽一半,而又留一半。仿佛再怎么熟络,哪怕用生死之交来的命去相处,都极难走到他的心里去。 想到这里,阿莼心内叹息,罢了,何必强忍强人所难。 如此,话题又跳跃到另一好奇之处,大着胆子问:“冥心洞中,以你所向披靡的术法,足智多谋的聪慧,怎就让个小花妖给降服了?” 这怕屁拍的! 仿佛早就料到阿莼会问,一脸要听闺房秘事的春色神情,其实,他心里有点抵触,但直到她不会轻易放弃,定会再找时间聒噪,所以,言简意赅大致说了一下。 其实昨日夜晚,妖界外阿莼生气走后,长忘真打算先独自回那年春。但转念一想,方才的确是自己言语不慎,若因一时之快,与女子斤斤计较,放任阿莼自己处于危险之中,不是他之所为。 所以,回那年春的脚步刚迈出,毫不犹豫转身也进了妖界。 妖族白市。 明明相差不过一会儿,长忘放眼望去,就没再找到阿莼影子。 这么快? 一时间他有点不确定,她是否真孤身按照原计划去见避月,还是先做其他。 难道生气去了青楼消遣喝酒? 去了让人遐想非非的清筝小店? 接触一段时间,她貌似除了言行吊儿郎当,行事倒是麻利,不似难靠谱之人。 长忘在白市城门处敏锐一思,终于,有些许恼意,犹豫起来该先去哪里寻阿莼。 当时,他觉得她就是个自始至终让人琢么不透,情绪阴晴不定,性情放纵猖狂的鬼魅的人,时常就似个影子,从认识之日起,就无比自然黏在他旁边聒噪,直至夜深人静,每每傍晚他独自一人,都能幻听。 曾有那么一瞬,他以为自己看透了她,就如阿莼看长忘,不相上下,皮毛而已。 正在这时,有个等候已久,穿黄色衣裙,年纪稚嫩的小姑娘跑过来试探问:“公子可是来赴约?” 长忘见眼前这道行极浅的小花妖像是个近身丫鬟:“避月?” 小姑娘一脸终于等到的欣喜,舒了口气:“公子可算来了,我们小姐等您许久,怕您不知我们妖界悲木的路,特让小奴来迎迎公子。” 长忘听出意思:“你们家小姐知道我并非妖界中人?” 小姑娘很活泼,嘴也很巧,羞羞看了长忘一眼:“似公子这般美玉精雕细琢的样貌,高洁傲岸的气质,即便敛去气息,可又怎会是妖?” 长忘点点头,最后环视周围,确定没有阿莼影子,总之,自己先去见了花妖再说,若阿莼不去最好,示意带路。 悲木前。 一身穿粉色逶迤白梅蝉翼纱的女子羞意吟吟迎上来:“哥哥,你真的来了。” 虽说这声哥哥让长忘浑身抵触立刻就走,但还是强忍住不适,探究到近处并未有阿莼气息,才稍稍放下心。 稳住脚步,两人隔了一段距离,语气疏离道:“你是避月?” 避月举止不像声音胆小,明显想凑过来套近乎:“难为哥哥还记得小女名字。” 长忘不着痕迹,再退一步。 避月脸色微僵,但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哥哥叫什么,能不能告诉妹妹,妹妹很想知道呢。” 长忘沉沉心,思忖套完话尽快离开,于是,脸上竟逐渐浮现出与平日完全不同的笑意,精致的容颜恰时十分撩拨人,话语意味深长:“知道后呢?” 避月没成想长忘一张冷傲矜持脸,能瞬息万变说出如此令人想入非非的话,当下毫不掩饰的欣悦,尝试更近了一步,言辞露骨:“床笫之欢,鱼水之乐,哥哥愿意吗?” 恶心! 若是平日,长忘早就一掌将此等小妖打回原形。 可其实,阿莼说过比花妖还要恶心的话,而且是每天都在说。 但在长忘听来,只有无可奈何,并未有如此反感搅胃。 两人都各怀心思,长忘依旧勾着唇,潋滟的容貌,尽是温柔:“昨夜那人是你哥哥?” 长忘此举看的避月心旷神怡,但她当然清楚眼前世间少有的美男子,定也是有目接近,虽说前夜他与一女子将自己哥哥重伤,恨得咬牙切齿,但有些仇,只要那个女子承担就好了。各取所需之中:“他是我哥,怎么?” 长忘:“他与你一样都是花妖?” 避月:“是又怎样?” 长忘:“为何我看他并非妖身,只有妖气?” 避月:“……,哥哥想知道的,细细说来恐要费些时候,不如去冥心府小坐,喝会儿茶,再聊可好?” 长忘不言,就用凤眸深情似真似假的凝视避月。 避月的百年道行哪是长忘万年上神的对手,被这双凤眸看的心脏乱跳,噗通的怎么都停不下来。 见他不愿,继续勾引,“这是悲木,好看吧,哥哥闻闻,花香,神清气爽。”避月笑着仰起头,深深一嗅。 与此同时,长忘打量让人压抑的大树,四边暗处不难发现有搂搂抱抱的男妖女妖,偶尔不令人发觉的低喘,让他没忍住蹙了眉。 长忘也尝试轻轻一嗅,根本没什么香气的花香,但吸入体中,后劲很足,体内瞬时掀起一股热浪。几乎同时明白,避月邀他来悲木是何目的,警惕下,距树稍远点,但根本没有任何用。 避月露在空气的肌肤粉色带着红,神情娇媚,马上贴过来:“哥哥,跟我回冥心府吧,妹妹好难受。” 长忘稍稍抽开袖子,又不着痕迹侧身挪了小步,但也没抗拒:“不如,先告诉我他因何成了魔妖。” 魔妖? 避月当然不知什么是魔妖,更不知自己哥现在这幅鬼样子,是魔妖。 这种若即若离,让避月开始难以自拔,浑身热的总想蹭过去,索性说了句:“我只知哥曾去过求如山,回来后便功法大增,其余的他从未曾提过,大多也记不清。” 长忘:“你与他如何相识?”一仙一妖怎会是亲兄妹。 避月猛的趁其不备挽住长忘:“我们不是亲兄妹,但胜似亲兄妹,他曾经在我修行之时既有点化之恩,又在历劫修成人形之时,救命之恩。” 长忘默默抽回胳膊,紧追不舍再问:“冥心曾经可是个仙人?” 避月耐性正在渐渐逝去,面色有点不悦:“哥哥,若你同意先随我回府,之后我定会知无不言。” 长忘紧了紧眉,耐下心,用轻轻缓缓,不急不慢好听的嗓音循序诱导:“你从不好奇冥心因何突然变的如此厉害?” 避月指尖缠着长忘蓝袍娇娇滴滴说:“这有什么好奇的,只要比以前厉害就行了!” “他曾经不厉害?” “嗨,修了千年终于修成个至仙,还是想打的人打不过,现在多好,百无禁忌,天下无敌。” “想打的人打不过,现在就打过了?” “那是自然,幸好冥心哥是个不喜约束的性子,否则,今日妖王之位也是他的。”察觉说漏什么立刻刹住,声音逐渐变得阴阳怪气:“哥哥,你与那女子伤害冥心哥哥之事,我不会怪你,但仇总还要有人承担。”顺势又去抓长忘的手。 长忘将手背到身后,冥心,魔妖的名字,仙界貌似没听说过有这号人物,估计是个泛泛之辈。 避月耐心终于全无:“昨日你与一姑娘将冥心哥哥重伤,难道就不想知冥心哥哥是的报仇计划吗?” 报仇? 计划? 阿莼? 避月见长忘凤眸一沉,终于戳到他敏感处,又喜悦,又嫉妒:“放心,仇不会向你索取,但会全部加倍报到那个姑娘身上。” 长忘拿负屃扇的手一紧,周身的气温明显下降:“要让你失望了,她不回来,这仇怕是报不了。” 避月不亏为花妖,一颦一笑的绽开尤其在悲木催情作用下皆让人无法不心动:“她来不来,你随我去冥心府不就知道了?” 堂堂云阳山皇子,听一个小妖安排、威胁? 笑话! 冥心成为魔妖的来龙去脉算是了解个差不多,与先前知道魔妖经历相似,不用深问,所以,正欲脱身离开。 “哥哥,听过地狱之火吗?”避月跟上轻声一唤。 长忘顿住脚步,方才还不起波澜的面孔,渐渐掀起暗潮,他的定力非寻常人能比,没有人知道他是在何种情形,修习多久才能练就如此镇静,如今纵使不可言明的欲,望如无名烈火灼烧难忍,他依旧能做到四海浪静:“她不会来。” 第四十章 男宠归来 她不会来? 昨夜避月对长忘一见钟情后,本让人暗自跟随,想看看是哪家公子,谁成想跟随之人竟误打误撞目睹重伤小妖与自己哥哥的真个过程。 后来,小妖暗随之浊漳河与清障河结界之处,她才知长忘与阿莼不仅仅非妖,且有可能是仙或者神。 一时间六神无主,绝望的恨自己修行浅薄无能报仇,幸而冥心支招。 结界处,让小妖守望,本是抱着暂且试试的心态等待,她并没指望长忘真会赴约,也想过这仇不知哪年哪月能报,但,只要二人某日一旦踏进妖族结界之内,她就能马上得知消息。 其实,从长忘与阿莼起了争议之时,听到通报,她与冥心就知二人已来,虽对阿莼的容貌不确定,但说话语气和对长忘的态度似乎与昨夜差不多,心下明白,女子术法不低且脸上还施展幻术。 谁成想,大仇得报的惊喜竟来的如此快。 避月见他无动于衷,咯咯笑如银铃,甜美比蜜,心思却似最恶毒的药:“是吗?我怎觉得她正在来的路上呢?” 长忘眸色渐渐深如利剑。 接下来的事就简单多了,避月看的紧,未免怀疑,长忘无法在悲木附近留下任何信息,为了避免阿莼盲目寻找,索性不再敛去气息,然没想到正中避月计谋。 因长忘识冥心府的路,而避月借口想与他散步谈心,故意绕道去了给阿莼设下陷阱的小屋园外,漠视路过之时,如阿莼与清筝先前跟随,两人的气息的确在此园中停留过。 期间,长忘奇怪过,园中有股熟悉阴郁的力量,因并不熟悉冥心府的路线,避月又在旁不断用冥心魔妖之事吸引注意力,所以,直到冥心府不远处,长忘彻底反应过来,欲要撇下回去。 避月开了口:“哥哥,你现在去不觉的迟了吗? 万籁俱静。 长忘:“你知道她就在我们不远处?” 避月也不再用其他作为掩饰,装作无辜:“哥哥,这可怪不得我,姑娘那儿可是冥心哥哥的人偷偷跟着呢。” 长忘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冷若冰霜的凤眸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温暖:“冥心在哪里?” 避月毒蝎般的轻柔奉劝:“今日你若能说服冥心哥哥,说不定这地狱之火能破局。” 容不得长忘犹豫。 避月狡猾诱惑:“哥哥,地狱火乃下方世界至阴之火,你确定自己去了就能破局,怕是同陷入困局之中吧?再说,你以为说服冥心哥哥容易?” 洞中,以阿莼相挟,一骗再骗,而长忘甚至地狱火的厉害,唯恐阿莼出现掌控之外的危险,只得明明看透,却不得不一次次故作上钩。如此,避月将长忘没有引入冥心房间,而是自己闺房,同时,还对长忘施了定身咒,简直煞费苦心,一环套一环,而她忽略了长忘的能力,转瞬长忘还能给她施法定身咒。 索性避月道行不高,若阿莼不来,长忘一炷香之后,穴道也会自己冲开。 …………………………. 虽说言简意赅,对阿莼而言,来龙去脉算是相当详尽。 听后,阿莼的起起伏伏,一时哑然,随手喝口茶压压。 事已至此,两人虽相识不久,都能毫不犹豫快速做出决断以身涉险,生死相救。 在阿莼眼中,长忘绝对是个冷静自持,不会随意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能因为自己,甘愿受了堂而皇之的威胁,实在是让人。 对,她感动了,心比老磐石还硬的人,竟然感动了。 如果自己没去呢? 欠欠身,手掌想拍在长忘肩上,但感觉应该是长辈做的,目光落在他刚离开茶杯的手。 重新坐回,也不管他会不会排斥,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温度很暖,肌肤很滑,关节分明很好看。 感动之余来了句:“你什么时候也像勾引花妖似的,勾引勾引我?” 长忘:“……。” “我甘之如饴,过过眼瘾,耳瘾也挺好。” 长忘:“……。” “哎,这下,咱俩可算是生死之交了吧!”阿莼无孔不入的坚持拉近关系。 长忘见阿莼淡淡峨眉下的清丽神情,想到她也因自己置身涉陷阱于地狱火逃脱,还灵力尽失,心有领会,下意识抽出了手。 这一抽,阿莼竟呼的,心中猛空,动了动眼皮。 但紧接,始料不及,长忘竟把手重新附在她的小手上,轻轻拍几下,什么也没说,本要将手适时拿开。 阿莼反应多快啊,送上门的便宜岂能不占? 稳准狠反死死抓住长忘的手,嬉皮笑脸道:“能牵会儿吗?” 长忘太阳穴突突的厉害,心里还是抵触抗拒,日如往昔拒绝:“不能。” “你既不喜女子,对我也没什么感觉,就当左手牵右手怎样?” 长忘预要再次拒绝,却被阿莼抢了先。 “一个大男人还是不要太矜持为好。” 长忘勾起天生上翘的唇角,稍稍欠身,暧昧距离附在阿莼耳边发出近乎奢美的嗓音:“一个女子的便宜被占尽,于自己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呢?” 湿热的呼吸无意洒在耳蜗,脖颈,不要脸了万年,竟一时没经住诱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极其完美的精致容颜,宛如雕刻,工工整整,近在眼前,一双漆黑要人命的凤眸半眯如璨星般不躲不闪的凝视她,直直的压迫另阿莼这个老流氓的脸有些不受控制的涨红了,鼻腔仿佛又在隐隐发热,一股鲜血差点要喷出来。 第一次,她想认输。 第一次,她承认,眼前这男人不用说话,仅凭一双眼睛就能把人看的七荤八素。 慢慢的,色迷心窍,脑子迟钝,忘了反抗,有些不情愿松开紧握他的手。 长忘见状,浅笑着,重新整理衣服,坦坦荡荡坐了回去。 阿莼摇摇头,心道:原来他不要脸起来,虽说一副君子模样,简直与她无而异,衣冠禽兽啊! 搓搓脸,恢复正常,避开方才话题:“既然所有事都指向求如山,悲伤兽也醒了,不等明日,今晚去看看怎样?” 长忘点点头,温和附声:“也好。” “那我们晚上一起吃饭?” 没等长忘回应。 噔噔! 近侍梧桐带着难抑制的兴奋进来。 “何事乐成这样?”阿莼笑了笑。 “小姐,凉城公子回来了。”梧桐清脆的声音在长忘屋内回响。 阿莼听到,先是同样一喜,忙起身对长忘说:“今晚先不一起吃饭了,我还有事,你也好好休息,晚膳后见。” 长忘眸色沉寂如夜,情绪不明的轻轻点头后,继续看书。明明方才两人仿佛关系更进一步,阿莼又不知哪里这尊神。 她了解男人,自然会格外敏感。 下意识问:“你没事吧?” 长忘一如既往云淡风轻道,抬起眼皮,透出微凉:“有什么事?” “真没事?”阿莼有点不信,追问。 “你不是有事,怎还不走?”语气虽然清宁,但味儿明显变了。 阿莼舔舔嘴唇,介于梧桐还在,神色带着小心翼翼试探,她低声凑到长忘跟前:“醋了?” 醋? 长忘猛然瞪了下眼,眼见她脸上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还挺郑重其事,磊落替她遗憾:“寒酥,你是在自我陶醉吗?” 寒酥:“……。” 告辞之后。 阿莼几乎是小跑了回去。 还没到门口,一水仙般的少年,年纪比她还小些,闪烁与她相似淡雅如雾如星的眼睛,整个人纯净如张洁白的纸,樱花般的唇扬起笑意,暖如阳光。 “寒姐姐。” “凉城。” 凉城一把将阿莼拥入怀中,满眼的思念情深。 “走时怎么不说一声?”阿莼松开凉城。 凉城还没抱暖,人就一触及离,略有怅然又有点责怪:“寒姐姐不是去沧水阁了,谁敢叨扰?” “那也没留书啊?我还是从梧桐嘴里问出来的。”阿莼抱怨。 凉城搂过阿莼的肩,洋洋得意道:“就是故意让你想想我,怎样,是不是寝食难安?” 阿莼还没说话,梧桐捂着嘴没憋住,喷笑出来。 凉城察觉有事,看看阿莼,又看看梧桐,挑着眉诱问:“寒姐姐又纳新男宠了?” 阿莼忙矢口否认:“没有。” 与此同时,梧桐坦白:“公子还没答应。” 意思是一个意思,味道可不是一个味道。 凉城白透和煦的脸立刻衰了下来,又紧紧搂住阿莼的肩膀,似有威胁之意:“寒姐姐,你答应过,我是最后一个。” 阿莼赔笑,小崽子手劲大了不少,被捏的龇牙咧嘴:“真不是。” 房间内。 将凉城走后,那年春发生的事,除了自己调戏长忘、赠灵器绒羽略过,其他都细细说了一遍。 听后,凉城嘴角扬起一丝不明笑意:“寒姐姐,云阳山八皇子名声我听说过,求如山的山主兽身之后人形,世间之人估计无一不好奇,今晚介不介意我随你与八皇子同去拜会求如山山主?” “这有何难。”阿莼当下答应。 见阿莼仍旧毫无芥蒂的对他有求必应,凉城脸色终于缓和下来,将手习惯搭在她手腕处抚脉:“我见寒姐姐那事儿的日子快到了,才去寻的清梦温泉。” “你确定那事儿能泡温泉?” 凉城见阿莼神色艰难,笑出声,认真道:“是事前,与事后。” “哦,多亏有你。” 不过,凉城在抚脉之时,察知心脉过弱,要知那是寒羽温养之处。 “以姐姐现在脆弱的灵力,寒羽怕是百年后才能缓过来。”凉城没想到自己离开短短几日,竟发生如此之多的事情,阿莼大创,低品阶的地狱火就能伤灵器至此,那将魔妖炼化出背后操纵的人,厉害程度难预料。 一阵心慌,与寒生同样忧心:“我不同意你修毁天灭地火术,那时你会成为众矢之的,生死难测。” 第四十一章 莫名的冷战 凉城的声音还带着刚弱冠的少年感,绝对的担心与替她着想,软糯的劝说让阿莼一时心软下来。 这就是长忘与凉城的不同。 一个是在身后鞭策你要上进,要勇于突破,要担负天下责任,要匡扶正义,要将眼光放远,再艰难,自己选择的修行之路,无论多苦就是爬也要爬完,去站到无人能比肩的高度。 一个是无论你多么好吃懒做,多么好酒好男色,哪怕堕落不堪到无法直视,在他眼中,你快乐平安,自由自在就好,无需在意世俗眼光。 而凉城的想法完美的与寒生重合,也就是寒生能最后点头让凉城留在阿莼身边,留在那年春顺便助其修行的主要原因。 阿莼安抚凉城:“无事,我乃不死之身,没那么容易!” 凉城还想再劝说:“可是……。” “凉城,我已经深思熟虑过了!”阿莼自小就特立独行,脾气向来难摸,决定从来都是不可更改。 凉城跟了阿莼许久,也暗知这点,十分懂得拿捏分寸,怕是劝下去,恐要讨她不欢心,乖乖说道:“如此,刀山火海,我便是要陪着寒姐姐了。” 阿莼不会将谢谢体谅这种煽情的话挂在嘴边上,揉了把凉城的头说:“行了,用膳。” “好。”凉城体贴搀起脚力还有点虚浮的阿莼,眼中划过一丝察觉不到的阴邪。 膳后。 阿莼重新换了身衣服,在长忘帮助下稍稍恢复了点灵力,防备遇上云阳山的其他人,将黄金敷面带好,幻好一张狰狞的脸,稍稍微整理仪态,正准备出门。 哈哈!爽朗清脆少年笑声。 阿莼炸毛,当然知道凉城在笑什么。 翻翻白眼,懒得解释。 凉城见过阿莼各种幻脸,丑的,美的,并非这次最出彩,而是顶着这样一张脸要去见的人,太过离谱。 两人一前一后行至千春门外。 凉城笑的满脸通红,若阿莼没猜错,他的肩膀抖动的应该要被自己震麻了。 阿莼步伐轻盈刚想敲,就听门里长谣、长庭的声音从里传出,她正琢么三个兄弟定有事相商,不便打扰,准备与凉城在门外稍远处等候,无意在转身听见,似是在商量启程回云阳山的日子。 明日? 要走? 这么急? 心下猛地一空! 凉城不着痕迹将阿莼由愉悦,诧异,慌错,到最后失落尽收眼底,手指微微攥紧了袖口,适时将她拉到客房远些的地方,试探道:“寒姐姐不想让八殿下走?” 阿莼眉梢一动,揉揉脸:“很明显?”言外之意,他竟能看得出来。 凉城亮晶晶的眼睛中满是伤心,但还故作镇定展现给阿莼看:“姐姐若不愿意让八殿下离开,不妨让我去挽留试试。” 阿莼垫脚摸摸凉城的头,安抚:“算了,他是个固执的人,如此急匆匆回去必然事出有因,我们不要盲目挽留。” 凉城心满意足,抓住阿莼摸自己头的手,情真意切乖顺道:“姐姐一如既往的通情达理” 恰在此时,长忘的房门,吱呀,开了! 前后三人,就是无比巧合的看见阿莼与凉城站在客房不远处,正四眼含春的对视。 长忘:“……。” 长庭:“……。” 长谣:“……。” 阿莼:“……。” 凉城倒是不避讳,也没觉出哪里不妥,但顾及阿莼的脸色与面子,还是体贴的松开了手。 “这位是?”长庭走上来打破尴尬,审视眼前一袭黑衣,身材挺拔,刚刚张开,明媚充满蓬勃朝气的少年,一双干净到没有任何杂质的眸子,是妖身中不可能有的特别。 阿莼与凉城异口同声道。 “弟弟,凉城。” “男宠,凉城。” 长忘:“……。” 长庭:“……。” 长谣:“……。” 阿莼:“……。” 凉城不加掩饰,丝毫不以自己是男宠为辱,反以为豪的坦诚让气氛刚刚有了轻松起色,瞬间跌宕起伏到死寂。 “男宠?”长谣生在深宫,长在深宫,不是没听说过,所谓男宠,就是贵族,有钱人拿来逗乐的玩物,多用于……不敢深了想去,又见凉城其实与自己差不了几百岁,单纯问:“看你秉性无邪无恶,作为一小小树妖不专心修行,为何要甘心男宠?” 长谣毕竟还是个孩子,俨然没顾虑阿莼的感受,直奔自己好奇之事。 小小树妖! 凉城笑的无害,一双眼睛闪着光看向阿莼直言剖白:“因为我喜欢寒姐姐,自是要边伴其左右,边修行,两不耽误。” 长庭干笑笑,敷衍道:“寒酥妹妹的识人眼光不错,你还找长忘有事对吧,我与长谣先不打扰耽误时间了。”说完,背着手,拉着长谣飞快的离开是非之地。 长忘走了过来。 凉城十分会看眼色的打破沉寂,规规矩矩近一步上前对长忘说:“久仰八殿下在灵器造诣上的威名,凉城有礼了。” “嗯。”长忘点点头,目光薄薄在阿莼与凉城之间兜转几个来回后,竟看的她一阵心虚胆寒。 似是被长忘刀锋般的疏离态度刺到,又或是畏于他审视的寒冷,还未来得及产生的旖旎念头,被刹那憋了回去。 一!时!语!塞! 凉城见状,又不得不再次打破平静圆场:“八殿下,寒姐姐现在我们去求如山山主房间吗?” “好!” “不必了!” 又是异口同声,还都是相当痛快。 阿莼矢口问长忘:“都说好了,怎又不去了?” 长忘的唇紧抿成一条线:“明日我即返程云阳城,今晚需要收拾行李,若你与悲伤聊过之后还有不解之处,可飞信传出给我再行相商。” 阿莼有点不快了,反问:“行李交与侍从收拾就行,我认为火术还是要当面相商,当面解决为好。” 凉城见两人起了争议,而长忘对自己面色不善,尝试缓和,其实似跟寻衅一样:“寒姐姐、八殿下与求如山山主既然有重要事相商,以我身份不便参与其中,还是回房等着怎样?” 阿莼听得刺耳,越来越不悦,又让凉城宽心:“我何时介意过你的身份?再说长忘境界也非常人所能及,你莫要蔑视自己,再说,你不是想见求如山山主一面,恰有此机会,同去见了便是。” “是,谢谢寒姐姐。”凉城叫的乖顺,像只温柔的绵羊,叫的阿莼浑身舒坦。 长忘轻轻笑起来,笑的杀伤力极强,笑的阿莼莫名其妙,笑的让人恼火,明明是他爽约,却理直气壮的差点让自己憋出内伤。 “到底去不去?”阿莼尽量表示友好。 “不去。”长忘拒绝的依旧干脆,没有丝毫保留的情面意思。 剑拔弩张! 一触即发! 凉城自觉的远离几步,似是不打搅二人谈话。 阿莼见凉城如此识趣,背影是被冷落的孤单,笑意渐渐收起,压低声音问长忘:“你是看不起凉城是妖吗?他还是个孩子。” 熟悉的平静声音落入耳中:“孩子?孩子你就纳了男宠?” 凤眸直视下,阿莼也因长忘莫名其妙爽约有了微微恼意,强势迎上去,语气极不正经:“还说不醋,怎么,不喜我身边有别的男人?” 长忘无话可说的将目光挪开:“寒酥,你要的不过是挥之即来,招之即去的乐子,所以,于私,我很忙,事很多,不要对我抱有任何男女之情的臆想,无论将来我心悦之人是男,是女,但都不会是你。于公,魔妖之事,先前你我相商的,我答应的自不会食言,只要有关此事,你大可不要有所顾虑来找我。长忘命有一条,此生注定要与天下责任承在一处,而寒酥能应下与之并肩作战,我感之不尽,云阳宫城自会全力以赴。往后若有机会去宫城做客,你将是东方世界,龙族最尊贵的客人。我言尽于此,寒酥姑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第一次! 第一次,惜字如金的他跟自己说话,吐了这么多字。 她是既诧异又郁闷, 紧了紧手中的负屃扇,转身离开。 原来,自己在他心中,都算不最普通的朋友,只是个承受父母意愿的合作关系。细细算来,两人相识短短几日,经历两次生死,原以为能借此机会哪怕熟络些,到头来不过是自己骗自己,自作多情罢了。 “长忘,你是石头做的吗!心怎么捂不热呢?”阿莼心里竟滑过一丝伤心。 云淡风轻的沉默,看在阿莼眼里由不爽,微恼变得愤怒。 “长忘,先前你为救我甘愿涉险,只是因为十方世界唯独我掌控毁天灭地之火,能消灭魔妖棋子,对吗?”然后附有自嘲加了句:“不过是还用得着我罢了。” 长忘握着负屃扇的手紧了紧,语气寡淡:“并非棋子,寒酥姑娘还是莫要低看了自己。” 从头到尾,她为了张皮相,为了美色,不知不觉中,竟开始将自己变得越来越难堪,越来越矫情。 这不对。 这不是自己。 她需要调整。 她不能因任何人的情绪而左右。 罢了,多说废话有什么意思,一个男人而已,整个十方世界,难道就他一人绝色?不喜斤斤计较恐怕是她最好的优点。 眼皮垂着,吹弹可破的肌肤在这月色下,即便真容被狰狞的面孔掩盖,也无法掩饰一双比月光动人的眸子中所透出的受伤与沮丧。 “行,那你早点休息,我与凉城去吧,有事信谈。”算是妥 第四十二章 追男人不能要脸 长忘一点头,什么也没说,转身没有丝毫温度的回了客房。 凉城虽距离甚远,听不见两人说话,但见长忘仍然回了房间,嘴角滑过一丝狡黠。 “凉城,我们去吧。”阿莼调整好状态走过来。 凉城明知故问道:“还是不愿意去?看来,我跟来是个错误,怕是得罪了八殿下。” 阿莼敲了凉城脑袋一下,斥责:“以后不许在任何人前贬低自己,修行上还是要加把劲。” 凉城正要凑近乎。 冷不丁,两人脑袋分别被砸了个小石子,阿莼正愁火没出发,四处找谁那么大的胆子,刚要开口骂。先入耳的事声冻人般的笑声,紧接黑暗中若隐若现有个人,一身比雪还白的外袍,离得不近,但也能感到冷冷寒意。 “悲伤?”阿莼认出,没想到能在客房外碰上他。 “难得还认识我。”一句简单那的话,听的人满是悲沧。 一张漂亮的脸越来越近时,嘴角带着戏谑,看了看远处长忘的客房方向,再看看阿莼跟凉城,一目了然。 “你在这儿待了多久?”阿莼竟没发觉近在咫尺的气息,难道自己过于在意长忘的绝情言辞? 悲伤慵懒的依着树,嘴里咀嚼着花:“也没多久,你们来的时候,我碰巧在。” 言外之意,看了半天热闹。 阿莼所运之气爆发:“也就是我们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明知找的人是你,你却充耳不闻,好样的! 悲伤耸耸肩,指指树上:“这棵树上的花好吃,再说,我对别人的情情爱爱可不感兴趣。” 多么理直气壮的理由! 完美到她无法反击! 凉城预要想说些什么。 悲伤一双桃花目冰刀般仿佛能划开凉城所有的所思所想,看透般直言不讳:“我可不像长忘那么善良,凉城是吧,我不喜欢你。今晚我只想见阿莼一个人。你,自己回房等着去吧。” 阿莼一愣。 言辞如人般不近人情。 凉城紧了紧手指,整个拳头发灰,脸上仍旧挤出一丝没有漏洞的笑意:“既然如此,那凉城先行告退。”然后不失礼数对阿莼与悲伤行礼过后,反而安抚性碰了下阿莼手臂,示意不要计较,然后离开。 阿莼本想叫住凉城,鉴于今晚耽搁浪费太多无缘无故的时间,她有点累,便由着凉城去了。 如此,只剩下阿莼与悲伤两人。 悲伤冷酷轻笑:“吃饭没?” 阿莼还之更冷酷,更蔑视的笑意:“吃了。” “正好,陪我吃点。” 阿莼眉色松动,一副你聋了,你没听清的眼神。 悲伤还之,我任性,我乐意,你既有事求我,就要有求人的态度。 阿莼暂且认输。 “包子馅吃吗?”悲伤直起身,示意阿莼跟着自己走。 什么? 包子……馅? 阿莼对提议很奇怪:“为何要吃包子馅?”、 “自然是你吃馅,我吃皮。” 看看,多么理直气壮!多么问心无愧! 阿莼扬天长哮,做了请的手势:“呵呵,带路。” 悲伤与寒生的房间相距很近,但眼下时辰,寒生已经休息,毕竟最近他除了操劳各种事还要一惊一乍担心阿莼为其熬夜,疲惫不堪。 两人在房中坐定。 满满一桌各种肉馅的包子。 两人二话不说,闷头开吃。 从头至尾,阿莼不知吃了几个,只记得吃了各种肉馅,还吃的满嘴油,竟不觉的腻。 悲伤在吃东西上,与长忘有同样的耐性。 阿莼盘中的每一个不松散完整的肉馅,都是悲伤用筷子苛刻的将其剔出,夹入她盘中。 而她非常坦然接受,从容咀嚼。 两人无言,倒也如许久不见的老熟人,举止上不客套显得不怎么生分。 最后,阿莼与悲伤都吃到死撑,包子皮与包子馅。 悲伤见她胃口大开,凉薄的讽刺:“我还以为你情之所困,会没什么胃口。” 其实,若悲伤不提醒,阿莼自己也觉得方才在处理长忘事情上面,做的有点矫情,不但矫情,还有病,当时理应先问问他为何急着要回云阳山的。 想到这里,无心问修行火术之事,满脑子都是混乱成一团线,缕不清。 “想长忘呢?”悲伤暗笑一语道破。 呵! 这么明显? 又被看穿? 自己最近是怎么了,小心思接连被凉城还有悲伤看破! 难道是好几日没左拥右抱,容易喜怒于色了? 由此,也不反驳,最后无可奈何的重新做了决定:“还是凉城好。” 悲伤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情,直言不讳:“你看男人的眼光有问题。” 阿莼不以为意:“又不是选夫君,伴在身侧的好看,舒服,听话就行。” “听话?”悲伤听后,突然笑了笑,继续道:“长忘,一般人可真驾驭不了他,不过……。” “不过怎么?”阿莼追问。 悲伤不怀好意指指阿莼:“你这一身匪气,倒是可以尝试。” 再次仰天长啸! “尝试过了,他喜欢男人,不可能喜欢我。” “男人?是个断袖?”悲伤显然没想到,食指在下巴处不断摩挲,一看就在想什么坏点子。 阿莼今晚不想再聊长忘,言归正传:“知道地狱火吗?” 悲伤拿出一包瓜子,开始嗑,眼皮慵懒一抬:“你说呢?”他是掌管下方世界轮回之处,燃尽投胎转世的魂魄正是用夔龙的地狱火,怎会不知,白痴的问题。 见阿莼脖颈,手背之上残存粉红斑说,吐了口瓜子皮:“地狱火伤的?” 阿莼简单将自己与长忘在妖界接连两次遇到魔妖之事说了个大概。 “魔妖。”悲伤语气十分稀松平常,像是见怪不怪。 “你在求如山听见过?”阿莼见他神色坦然镇定。 悲伤点点头:“是,不过那都已过去万年,当时魔妖还少,踪迹难寻,没听说去害过什么人,今日听寒生说,现下十方世界几乎都有。” 阿莼:“魔妖掌控地狱火,身为下方世界求如山掌管万物轮回的山主,你就不管管?” 悲伤:“求如山很乱,我只管死,没闲工夫管活着的小妖小魔会什么。” 阿莼:“……可不是普通的小妖小魔,那可是寄存于仙人肉身之上被炼化三重怨念融为一体。无论你理不理会,此事于求如山,恐怕你避无可避,逃脱不了。” 悲伤慵懒道:“合着,你今晚来时专门来给我找点事做做?” 阿莼敲着桌子:“难道不是你责任之内?” 悲伤一副与己无关模样:“若我不管,又能奈我何?” 无赖! 竟然又有个比她不要脸的人。 阿莼也不着急,反应极快的有了主意:“听闻悲伤兽有意中人才会化为人形,万年来,你这日日见到的便是寒生,我嘛,不过尔尔。有没有兴趣聊聊,你的意中人是谁?” 悲伤脸色明显一僵。 阿莼在斗嘴历史上,从无败绩。 哼哼,几声冷笑后。 “你猜啊!” 阿莼轻佻道:“要我猜,我更喜欢自作多情。” 悲伤将白袍一撩,换了副懒散模样,身躯似软若无骨,一双桃花目似戾气凝重的野兽,全无善意却不攻之的打量阿莼:“不如,咱俩试试?” “好啊!今晚我就睡这儿了,兴不兴奋?”阿莼特意寻了便床在何处。 悲伤站起身开始脱外袍,将其扔到一边,两手掐着狭窄的腰,整个人一副媚态:“喜欢什么姿势,我听你的。” 阿莼扬起老流氓的笑脸,肆无忌惮,春色盎然的打量悲伤,然后别有深意的问:“你就不怕我哥介意吗?嫂子!” 嫂!子! 悲伤浑身猛的一震! 然,悲伤经过数不清的生死转世,带着祖宗的脑子,自不会因被阿莼识破而甘落下风,傲慢的嘴唇勾起,手指在阿莼抠盘子的小手上似有似无滑了下:“阿莼,你还是不带黄金敷面耐看,摘了吧,这里没别人。”作势想要动手。 阿莼瞳孔也被猛的一震! 想到他兽身之时,自己经常常幻化容貌与之聊天,当时并没有怎么在意,想过以后。 “你怎么分辨我的真容与幻术?是哥告诉你的?” 悲伤起身收回手,笑的让人发毛:“清筝与长忘怎么认出你,我就怎么认出你。” “这你都知道?”阿莼简直不可思议。 悲伤兽自化人第一句话开始,仿佛天生就有一眼看穿任何人的能力。 “祖宗的脑子,你以为是假的?”说完,指指自己的头,走到屋内一盆景花枝旁,轻轻摘了一朵,放入最终如吃糖般享受咀嚼起来。 悲伤与长忘还真是一个赛一个的看不透。 一战暂歇,算是斗了平手。 阿莼说:“我想去求如山看看。” “寒生愿意?”悲伤算是默许了阿莼的说辞,也不避讳提起。 阿莼的气势也早已在鱼龙混杂中练的无比自信至自负,皮笑肉不笑:“这不是你担心的问题。” “好啊,只要寒生同意,我就带你去求如山。”悲伤痛快答应。 阿莼故意套近乎的恶心悲伤:“嫂子,原来你也好这一口。” 悲伤更恶心的还回去:“阿莼,妹夫那边,若你再不努努力,可也成别人嫂子了。” 一战暂歇,算是两败内伤。 稍息。 悲伤问:“想何时启程去求如山?” 阿莼琢么:“需要先禀明哥再定时间,我尽快。” 悲伤:“那云阳山的长忘去吗?” 阿莼脖子一梗:“再说。” 悲伤跩兮兮的:“被拒绝一次就没面子了?追男人,可不能要脸。” 嗯,我觉的你就挺不要脸! “行,我明天去问问。”阿莼硬着头皮。 悲伤附又叫:“阿莼……。”被打断。 “还不是一家人,我哥还没那意思呢,叫寒酥就行。” 悲伤哼哼几声:“早晚是一家人,别纠结这些没用的。” 阿莼:“你还对自己挺满意。” 悲伤:“虽然人拿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安慰自己,可我本就是人上之人,这点自信必须有。” 阿莼:“……,我走了。” 第四十三章 差点把持不住 走了! 哪是聊天,分明是相互残杀! 悲伤紧跟阿莼出了门,看意思不是简单将她送到门外。 “兄台,请留步。”阿莼敷衍的制止,眼前这人她算是看出来了,比自己还精,脸皮厚度粗略估计在她之上五六倍左右。 悲伤哪会听她的,将门重重一关:“我怎么感觉你还有事没说完。” “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事?”阿莼打量眼前这身雪白,怎么跟长忘似的,坐了那么久,袍子连个褶皱也没有,难道自己活得太糙? 重新审视自己。 “火术,你貌似忘问了!”悲伤鄙视看阿莼迟疑表情。 阿莼挠挠刘海,完全没有,哎呀,糟了,竟忘了问慌张、懊恼神色。而是将无比泰然发挥到极致:“既然你主动提了,那咱们就趁月色正好,再聊聊。” 悲伤做了请的手势,皮笑肉不笑,也没计较:“你先开头。” 阿莼直奔正题:“关于火术你知道多少?” 悲伤也没废话:“你修行到哪一步了?” 阿莼竖起五根指头,比鬼火还含蓄的小火苗跳动在指尖。 悲伤把手伸到阿莼面前,掌心向上:“把火放过来。” “不行。”阿莼手指躲开。这可是毁天灭地的火,非朱雀后人,接触者,必死无疑。 “怎么,在心疼我?”悲伤玩世不恭的脸上,这一次带着几分认真。 阿莼迟疑,毕竟悲伤的防御术厉害到无法预估,但同时自己的小火苗杀伤力也很大。 悲伤屏息,冰凉的手爽利拿起阿莼手指,将上面小火苗就在自己掌中一摁,瞬间,悲伤整个手掌燃烧起来。 阿莼惊了下,就要去扑。 悲伤向后一退,任小火苗在肆无忌惮燃烧,滋滋啦啦,阿莼似乎闻到肉的焦糊味。 “你比我还疯。”阿莼骂了一句,寒光闪过,将悲伤掌中的火猛然熄灭。 悲伤翻看自己被烧红的手,索性修习寒术防御,并未烧伤。恐怕阿莼这火再上一个层次,他就真不敢这么玩儿了。 “玩火自焚?”阿莼鄙倪瞪着悲伤。 “焚骨扬灰!”悲伤。 “灰身灭智!”阿莼。 “智者千虑!”悲伤 “虑不及远!”阿莼 “远门近枝!”悲伤 “枝干相持!”阿莼 “持之有故!”悲伤 “故步弃不!”阿莼快驺不下去了。 “不舍昼夜!”悲伤还斗志盎然。 “夜月花朝”阿莼。 悲伤终于停了声。 阿莼幸灾乐祸。 “朝来试看青枝上,几朵寒酥未肯消。”悲伤一双凉透摄人的眼睛看着阿莼,寒意浓到揉不开。 这句诗的确是母亲当是取名字的看到的。 但是! “咱俩是傻吗!”阿莼打住。 悲伤:“看你心情不好,逗逗你。” 阿莼:“你经常用祖宗的脑子调戏姑娘?” 悲伤兽每一轮回都带着前世记忆,不答反问:“知道你的火术为什么止步不前吗?”陡然扭转轻松画风。 阿莼想法就够跳脱,竟没接住悲伤突然的转变,稍缓片刻:“因为与寒术无法共存?” “为什么无法共存?”悲伤问。 阿莼老老实实答:“体质,天生极寒体质。” 悲伤:“你确定自己不是山下捡的?” 阿莼:“真逗,绝对亲生!” 悲伤:“那为什么不能共存?” 问题又重新抛回来,阿莼听不明白了。 悲伤:“我带着祖宗的脑子,难道你就没带一丝朱雀的火体吗?” 悲伤冷邦邦一句,将阿莼猛地砸醒,是啊,一丝朱雀的火体。她与寒生、大姐都想过,可是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一点证明自己有火体,以至于,好不容易看自己琢么尝试很久才小有所成,还差点走火入魔。 “寒到干,干至燥,燥升热,热到极致必成火,而这火,你既然不是天上掉的,地上捡的,日后修成的必定是毁天灭地之火,只是目前,我方才一试,你的火并非毁天灭地。” 听着是有道理。 阿莼:“不是毁天灭地,那是什么?” 悲伤:“若是毁天灭地,方才我的手早就没了,能用寒术防御抗衡的火,寒体修成的火术,应是寒火才对。” “寒火?” 悲伤斟酌之后点头:“对。不如你先按照我所说尝试。” 寒到干,干至燥,燥升热,热到极致必成火 阿莼:“细节上你可知如何修习?” “当然……不知。”悲伤甩的那叫一个干脆。 阿莼:“悲伤。” 悲伤察觉不妙警觉慢慢往后退一步。 “我想抽你。”阿莼牙缝挤出几个字。 “不是还有个长忘,传说他可是精于各类术法研习,给你一个不要脸的机会。”银光闪过,悲伤不见。 房间中。 凉城穿着黑色的里衣,少年初张开的身形,肌肉还没那么明显,但也足够匀称,没有丁点拗肉,瀑般黑亮的发丝就那么散在肩后,随意用根阿莼的绳子扎起,正低着头给她铺床。 听见关门声与悠闲的脚步抬起头张望,亮闪的眼睛正好与阿莼的疲惫目光对上,喜悦迎了将她扶到床边:“累了?” 阿莼感觉今夜仅剩的力气都耗费在长忘莫名其妙的疏离与悲伤斗嘴上了,再也无力与凉城多解释什么,无话可说的摆摆手让梧桐服侍洗漱。 夜深,阿莼困顿躺在床上。 屏风之外,是凉城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 虽然整间屋子都灭了灯,但月色极好,烫金的光能将屋子照个大概。 阿莼听到愈来越近的脚步声,慢慢睁开眼,眼睛在适应黑色下,看到凉城上身不,着,寸,缕的走近。 当下,明白,他是想做什么。 “凉城,我不需要伺候,你刚赶回来,去好好休息吧。”阿莼像是司空见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语气满满的拒绝。 凉城单膝跪在阿莼床边,双臂趴在褥上,身边的床陷下,年轻的气息,刚刚沐浴过的湿热,浑身散发她最喜欢的花香扑鼻而来,让人无法拒绝的在一下有一下撩拨她的意志。 “寒姐姐,我已弱冠,想做吗?”凉城不仅眼睛迷人,此时此刻,连说出的话,都很诱人。 阿莼无可奈何坐起身,一脸宠溺的揉着凉城的头,然后肆无忌惮的打量若隐若现的肌肉,将手挑逗似的由滑至圆润却又结实的肩膀,象征性的捏了捏:“再练练,我喜欢熟透的,懂吗?” 阿莼本就心结郁闷,乱七八糟的事让她防线极低,经不起任何色,诱。但还是强压下一股升起的欲望,因为调戏归调戏,嘴上功夫又不吃亏,但若真……,变态啊,凉城比自己小两万多岁,自己怎么下得去手。 凉城抬起头,眼中闪烁似有似无的星光,他绝对不会追问为何总是拒绝?难道你不喜欢我了?这种不明智的问题,而是聪明的站起身给她掖好被子,委屈中带着颤抖:“寒姐姐,早些睡,我就守在外面。” 阿莼终于松了口气,她就欣赏凉城知分寸,懂规矩的性子,拍拍他的手:“能有什么事,你放心休息就行。” 夜里,阿莼浑身被火燎过的地方又痒又疼,跟卷饼一样,裹着被子反复卷了好几次,整个人像根肉馅,缩在饼里,迷迷糊糊,有人一直陪在床边,不厌其烦的给整理床被,知道是凉城。 待快要天明之时,终于睡着了。 次日中午,凉城不在屋里,听梧桐说是被寒生叫去问清梦泉的事了。 阿莼简单用过膳食后,在脸上施展幻术,检查没什么破绽,叹了口气:“活着真累。” 琢么今日长忘与其长庭,长谣就要反回云阳山,自己还想将两人肤浅的感情稍微挽回一下。急匆匆出了门。 在距千春不远,阿莼以为自己眼花,又揉了揉眼,看到树上躺着抹白色身影,嘴里叼着花,伸手在逗窝里小鸟。 若不是知道这人狂傲不羁欠抽的性子,此情此景,完全可以入画。 悲伤一眼认出阿莼,纠结拧起冷眉:“看你幻化这恶心样,我都没食欲了。” 阿莼:“谁让你把我当饭了?” “吃了没?”悲伤帅气从树上跳下,嘴里依旧叼着花。 阿莼:“吃了。” 然,自己的回答并不怎么重要。 那为何还要多此一举问! “给。”悲伤从袖中掏出一个比脸还大的,巨无霸肉饼。 不吃包子皮! 改吃饼皮了! 阿莼吃惊,但香味已飘来,纵使吃过饭,也咽了咽口水。眼睛不友好一眯:“你是不是就等我吃馅儿呢!” 悲伤:“不然呢?” 阿莼:“你直接买没馅的饼不就行了。” 悲伤:“没肉没滋味儿,那多难吃。” 阿莼嫌弃兮兮的接过肉饼:“你毛病怎么比我还多。” “赶紧吃,我很饿。”悲伤凉飕飕的眼神,恍若放出几把冰刀。 “你怎么不直接在我房门口等着?”阿莼琢么如此大的饼从哪里下口。 “大白天的,我怕寒生误会。” 阿莼手一停,听出点意思:“误会才能又机会。” 悲伤哼了声,装作没听懂。 呵呵!看着一副桃花相,骨子里倒是挺忠贞! 两个人非常没有脑子的,就在长忘门口开始研究肉馅在没有盘子碗、不直接用手接触的情况下,能整个掉入嘴中还不噎。 而门内长忘听见门外像是有两人叽叽喳喳好不热闹,开门情景就是阿莼张着血盆大口,悲伤隔着纸将肉饼从中间掰开,饼皮十分努力不碰她嘴唇的往嘴里挤浑厚的肉馅。 长忘:“……。” 第四十四章 他到底对她是何心思 悲伤正努力让心爱的饼皮不碰她嘴唇,使劲往她嘴里挤浑厚的肉馅。 眼看阿莼整个嘴根本盛不下,两个腮帮子比塞了桃还大马上爆炸架势,悲伤还迟疑又坚定的用纸隔着一根手指,帮她又往里压实塞塞。 阿莼听见吱呀门声,猛回头,眼珠瞪的差点弹射,嘴怎么努力也合不上,腮上闪着油,立刻想到用袖子擦掉,有猛然顾虑长忘洁癖,嚼也嚼不动,咽也咽不下,这样不行,那样不行,神情就这么狰狞的,傻在原地。 气氛诡异。 ……三个人,一时谁也没有先开口。 阿莼有个很好的想法。 想——去——死。 突然,悲伤咀嚼在嘴里的饼没忍住,适宜的喷在地上。 阿莼也想笑,但实力不允许! 长忘的脸上的表情也不知想笑,想笑,还是想笑。反正比悲伤镇定,转身回了房间。 阿莼:“……。”完了,形象尽毁。 须臾,没想到,长忘手持两杯茶重新从房间走出,一杯递给悲伤,一杯递给她,柔声说:“别噎着。” 然后跟悲伤说:“都进来吃吧,外边有风。” 一下子! 阿莼仿若被郁闷堵塞的经脉,化开通畅起来。 心情略佳,又好不容易把满嘴的肉跟老鼠反刍似的细嚼慢咽完了,重重在案几上一趴:“我腮帮子疼。” 悲伤鄙视她一眼。 阿莼建议:“悲伤,下次还是吃包子吧。” 悲伤保持沉默,不想认同。 长忘细心给两人重新斟满茶。 阿莼接过茶,她又不喜藏事:“长忘,昨天是我没掌握好分寸,你别介意。” 分寸! 她有过分寸? 长忘脾气相比昨天,和缓许多:“无碍。” “那你昨夜说的……。”阿莼提醒,他所言未免太不近人情,满心希望他也能说一句,你别介意。 然则。 他总是能活在她的意料之外,义正严襟:“寒酥,我没开玩笑。” 阿莼刚活络的经脉重新堵塞起来。 悲伤一副局外人姿态,清冷的品着茶,幸灾乐祸瞅着阿莼找虐。 阿莼长年混迹男色之中,自然不会被轻易打到,她很会审时度势。心下明白,情感之事倘若斤斤计较起来,只会让事态更明朗清晰,反对自己更不利,所以,无论长忘说什么,她都不会笨到大受刺激,然后把事做绝,把话说死,最后还不给自己留任何退路。故意朦胧,才能维持下去,即便长忘表了态,自己没答应,是不是! 喜欢男人又怎样,女人的滋味儿,早晚让你试试! 识时务的转移话题:“没来及问,回云阳山为何如此突然?” 长忘直言不讳道:“打算带云阳山弟子先在求如山附近找一处荒野,将魔妖用佛灯火封印起来。”说到这里,长忘对悲伤说:“求如山有结界,还需悲伤山主协助进入之法。” 悲伤眸色坏的渗水,故意道:“好啊,昨夜我与阿莼秉烛夜谈,也正准备同去求如山。” 长忘目不斜视,眸色越来越让阿莼心悸的淡淡答:“有劳了。” “哎,你那小男宠凉城去不去啊?求如山荒芜,自时想找乐子可没那样的地方。”悲伤嫌火不够旺的添了把柴。 阿莼少有心虚的下意识看长忘对此是何态度。 而长忘也正在注视阿莼想看她到底是何态度。 一时,阿莼语塞纠结半天,琢么每个月的痛苦的日子即将来临,身边没有凉城伺候肯定是万万不行。 从昨日看来,长忘对凉城的态度看不出友善,也看不出敌意。 问题是,长忘又不喜欢自己,根本不会在意身边有几个男人围绕。自认识以来,她整日装疯卖傻死粘他,恐怕早就恨不得自己赶紧被别的男人带走。 昨夜一言,怕是对自己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若是此行带上凉城,是不是能分散些他的注意力,以为自己并未是非他不可,减少些许厌恶,警惕性下降,从而自己再钻空子占便宜? 当下故作为难决定:“多一个人,多份热闹,此行不带梧桐,带上凉城就够了。” 屋内气氛达到冰点。 悲伤强忍住笑,背对两人,抖着肩膀颤到久久不能自已。 阿莼的声音幽幽飘来:“听闻悲伤兽一笑即亡,你怎么还活着。” 悲伤:“……。”就笑! 哈! 哈! 阿莼继续热络向长忘示好:“你们几日后到求如山?咱们约个时间,正好碰面。” “还不确定。”长忘语气冷淡,但说的的确是实话。后又补了句:“自时会提前一两日与悲伤山主传书告知。” “不确定?”在阿莼听来,就是一连串的打击与推脱。 摆明不想见她啊! 悲伤看不下去的顶了下阿莼的肩,意有所指:“小姑娘感情别用太深,学学人家八殿下,淡然处世,淡然待人。” 阿莼听出悲伤故意挑衅,忙看长忘神色。 而长忘也目光也碰巧落在阿莼脸上,四目一对,柔和五官平淡静谧。分别在即,她着实没看出长忘对自己有丁点留恋跟不舍。 恍然,失望至极。 悲伤说的不错,自己所作所为在怎么过火,与他而言,过眼云烟,回去,也就抛之脑后。 从昨夜就开始的咆躁,时淡时浓,时轻时重,压的她浑身难受,方才还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要被轻易左右,不过两句又受不了起来,早就想问的一句话破口而出:“长忘,你是不是特烦我?” 不等长忘回答。 阿莼马上反悔自圆其说:“烦也好,起码挂在心上了不是?” 长忘:“…….。” 悲伤见阿莼绕了半天圈子,都没直奔主题,索性替她问:“长忘,既然要回云阳山,不如今日我们同行怎样,到时,我可以一边带阿莼先在求如山玩儿几天,一边等你们。” 长忘又是刚要开口。 阿莼替长忘拒绝:“不合适,求如山之事我还未与哥说,想必会耽搁些时辰,他们本就有急事,一来二去客套半天,最后怕是走不了了。” 悲伤不知道她哪根筋又搭错临时变了卦,浪费如此好相处绝佳机会,无语到凝咽下。 良久,“好,你们一路小心。”事已至此,长忘都懒得客套了,语气敷衍。 阿莼替长忘拒绝完之后,又开始莫名其妙后悔,自己性子未免太急些,应该耐心听他的回应才对,今天本来不就商量此事的吗? 她的承受能力现在到底是有多差,多杞人忧天担心被拒绝。 迎上他看不透的黑眸,仍旧是浮云薄淡。 平静,无波无阑的让阿莼想发火。 悲伤没心情陪阿莼僵持:“若没什么事,去找寒生?” “嗯。”阿莼强挤出笑容,正欲说个告辞,见长忘重新拿起书,直接连说话的欲望也没有了。 奇妙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又摸不透,让她无可奈何,自己不得,总不至于真霸王硬上弓吧。 可若真急了眼,她不是办不出来。 循序渐进的法子有! 一步登天的法子也有! 千春门外。 长谣正在附近玩耍,先看见阿莼,兴高采烈伸出手里拨弄的褐色小鸟:“阿莼姐。” 接着无法忽视的看到悲伤,一时被摄人的冷冷气势逼迫打了个寒蝉:“你是,我听说是……是不是……。” “叫哥。”悲伤霸气打断。 “哥。”长谣生生咽下空气。 阿莼瞅着这鸟有点儿熟。 “姐,鲲鱼轮回历劫成鲲鹏了,寒生哥费了好大劲才将它变成这么点。” 上古神鸟,就这么废在长谣手里当灵宠,耻辱啊! “别弄死它。”阿莼深表同情的戳戳鲲鹏小脑袋,毛还挺扎手。 “放心吧。对了,阿莼姐,知道我们今日要回云阳山吗?” “知道。”阿莼点点头 “别忘了送我们!” 未等阿莼拒绝。 长谣临时决议:“不然阿莼姐直接跟我们回云阳山吧,我跟长忘哥带你好好转转。” 提起长忘,阿莼暂时有些不自在,笑意有点假:“不了,我们走的时辰不一样,还是各走各的为好。” “求如山?不冲突啊,咱们先去云阳山玩儿几天,玩儿够了再一起去求如山?”长谣热情相邀。 阿莼何尝不想凑热闹,但自己不要脸总要有个度,违心再次拒绝。 长谣还真是执着,神秘兮兮说:“阿莼姐,半个多月后,云阳山有个昙花节,非常盛大热闹,你肯定喜欢,要不要看看?”然后还抛了个眉。 昙花节? 赏花吗? 再盛大也没那年春的绝世之花美啊。 “好,有空我会去。”阿莼含糊道。 长谣见阿莼兴致不大,也不失望,拿出杀手锏:“姐,昙花节后是长忘哥生辰,来不来?” 长忘生辰。 即便被长忘正过来反过来的无视,但还是贱贱的颇为心动,又见长谣一张孩子脸满满期盼,没答应也没拒绝,又要面子的点点头:“知道了,长谣,后会有期。” 长谣也忙退后一步,恭恭敬敬行了个礼,特意加深的一句:“阿莼姐,云阳山,咱们不见不散。” 阿莼拍拍长谣肩膀,随着悲伤走了。 带目送走两个人,长谣一回头,见千春的客房门虚掩,并未关严。 长谣轻轻一推门,见长忘自始至终,面无表情拿着本书,跟入定了似的。 小心翼翼呼唤:“长忘哥?” “何事?”长忘抬头。 长谣关上门走进来,指着阿莼消失的位置说:“阿莼姐怎么了,不太高兴。” “不知。”长忘重新低下头。 “你们吵架了?”长谣问。 “没有。”长忘。 第四十五章 要不要生扑 没吵架。 “难道阿莼姐不知我们回云阳山会路过求如山吗?”长谣叹了口气,还指望问阿莼再要几瓶不知醉带回去呢,眼下是不可能。 长忘轻轻抿口茶。 “哥,你说咱们云阳山的昙花节,还有你生辰,阿莼姐会去吗,我刚才看她那样很牵强呢!” 长忘:“长谣。” 长谣:“怎么了,哥?” 长忘:“回房间收拾东西去吧。” 长谣:“.……。” 见长忘语气不善,也不敢违背意思,悄声退出门外。内心悱恻:还说没吵架,平时脾气多好一人,今天都没耐性了。 寒生房间。 传出一阵稀里哗啦像是摔了许多东西的声音。 悲伤躺在门外树上,浑身一个哆嗦,嘴里本含朵花,差点吓掉。 “寒三酥,我告诉你,不——许——去!”传来寒生清晰的怒吼。 “哥,魔妖之事难道要坐以待毙吗?”阿莼愤愤,又不敢硬碰硬,否则哪里也去不了。 寒生指着阿莼鼻子:“你什么时候有匡扶天下的正义感了?” 阿莼试图缓和:“我一直藏得很好。” 寒生气急:“怎么藏了三万年,现在才打算崭露头角?” 阿莼耸耸肩:“因为发现没我不行。” 寒生翻白眼黑眼球差点回不来:“你不站在顶端,十方之地就毁灭了?” 阿莼讨好寒生:“我们兄妹竟如此志同道合。” 寒生:“我没空跟你瞎贫,不行就是不行!” 阿莼:“那谁行?大姐吗?她溜达哪儿去了都不知道。”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嘴,嗓门越来越大,最后几乎都是嚎出来。 “闭嘴,寒酥,只剩下我们两个了,知道吗?那年春只剩下我们两个了!”寒生越说越激动,最后声音到嘶哑,转过身,无助崩溃的低下了头。 玄色身影在耀眼的日光中格外落寞。 阿莼眼眶一红,鼻子一酸,心痛到动容,不得不沉默下去最后尝试。 “哥,整个秀山,火术,除了母亲,现在只有我会,术法再低,终究有一点会大成朱雀火。你身上的担子太重,活的太累,魔妖之事还是由我这妹妹来扛吧。况且即便遇上魔妖,也不仅是我独自面对,打不过就跑,全身而退是没问题的。” 寒生连连摇头,十分抗拒:“不能,不能,活生生的例子就在前面,你修不成毁天灭地。魔妖的事,也轮不到你管。” “悲伤说能。”阿莼把夜里与悲伤说的话,循序渐进说出来。 寒生仍然抗拒:“你说的我想过,但我不会,也不允许让你冒任何险。” “哥,难道你就没想过魔妖为什么与我们一样是不死之身吗?”阿莼压低声音吼出来。 寒生背影晃了下:“你想说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偏偏是毁天灭地的火才能弄死这些魔妖,而不是别的火?难道只是因为我们的火格外纯正、格外烈、能肃清天下所有万物吗?” 寒生神色发紧。 阿莼哑着嗓子:“背后炼化之人定是了解任何火术,独独掌控不了毁天灭地,若非这样,魔妖防御毁天灭地,恐怕真能做到不死不灭,势必天下大乱。” 寒生:“他们明明还惧怕佛灯火。” “禁锢?一个两个行,一百两百凑合,一千两千勉强,那么上万乃至更多呢?你要用佛灯火将他们禁锢在哪里?” 寒生已经逐渐冷静下来:“然后呢,你到底想说什么?到底在怀疑谁?” 阿莼没吭声,却一下子让寒生领意,桌子敲得啪啪响:“这不可能,他一直老老实实呆在魔界,每隔七日,我这里就有飞信传书。” “真假消息,你何曾去证实过?” 寒生手指不安的在抠桌子,每一下都跟不知道痛似的,全力以赴。 “哥。”阿莼急的跺脚。 寒生僵着纤瘦身子始终没有反应。 “我就是去求如山看个究竟,在没有把握前什么也不做!” 很久,寒生就那么扣着桌子,沙沙声,混着血,挠的人心发痛。 两个人就这么站着,待着,沉默着。 仿佛都在等对方能恍然觉悟的妥协。 终于,轻轻一声叹气,寒生转过身,重重抱住阿莼,仿佛恨不得肉混进自己血肉里。 “哥?”阿莼难受的抱着寒生。 “好。”寒生轻轻说了声,拍拍阿莼后背,不舍得,又抱了好一会儿,才分开,稳定下情绪。 “把悲伤叫进来。我有话跟他说。”寒生似是终于松了口。 熬过了中午饭时间,悲伤与寒生终于一起从屋内出来,悲伤,人如其名,竟用沧凉的目光怜惜了她一眼。 阿莼脑海一闪。 长辈的目光。 嫂子? 寒生跟悲伤交代了什么,阿莼不知,但肯定大部分都是保护好自己的话。 寒生堆满愁容:“每晚上记得传书一封给我。” “好。”阿莼一口答应,见寒生无可奈何模样,心疼的眼眶发酸,落落不忍。 寒生:“早点回来。” 阿莼:“好。” 寒生:“跟云阳山的人道个别。” 阿莼:“好。” 寒生:“记得带黄金敷面。” 阿莼:“好。” 寒生:“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阿莼:“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别总在石门那儿站着。太深情,跟咱俩乱,伦似的。” 寒生猛瞪起眼,想抬脚踹,碍于大庭广众,不能失仪,但还是没忍住,骂了句:“滚。” 阿莼笑嘻嘻一躲:“我走了。” 寒生:“嗯。” 悲伤有句话像是思忖很久,在兄妹俩临别时,语气虽然冷漠实则试探对寒生说:“若那年春一切都安排好,你可来求如山寻我。” 阿莼一挑眉。 寒生完全当这句是客套话,略有敷衍:“好,替我照顾好阿莼。” 悲伤突然凑近在寒生耳边轻轻落下句:“可要我日日飞信告知阿莼行踪?” 寒生一愣,甚得他心,湿热还停留在发丝间,不着痕迹侧下脸避开暧昧距离,低语:“受累。” 悲伤将寒生诧异抗拒的反应尽收眼底,轻轻展颜笑出桃花,转身潇洒的拉起阿莼离开。 两人走出一段,阿莼忍不住回头,还能看见没消失的玄色衣角,本就偏瘦的身体,格外孤单。 “你们俩真是兄妹。”悲伤实在忍不住调侃。 阿莼:“怎么?” 悲伤:“跟生死离别似的。” 阿莼轻笑出声。 “悲伤,你还收拾什么东西吗?” 悲伤:“没有,需要了就买。” 阿莼:“这么有钱?” 悲伤:“祖宗留下的。” 阿莼:“那你等等,我收拾下。” 悲伤:“好,我在石门等你。” 石门外?那是寒生经常做的事。 阿莼:“怎么,想体会哥彻夜等我的感觉吗?” 悲伤:“你我可不是有违伦常。” 阿莼:“那可不一定。” 悲伤:“嗯?” 阿莼酝酿感情,乍然大喊:“嫂子!”瞬间跑没影。 悲伤:“…….。” …… 房间中,阿莼将事情言简意赅说与凉城。 凉城有些面露难色:“寒酥姐姐,从青丘引来的清梦泉还需要时日,我怕是今天走不了。” 阿莼刚要提醒:“那…….。” 凉城忙体贴说:“放心,日子我记得,定会提前赶到求如山。”然后指指梧桐收拾好的包袱:“里面也有我准备的药材,还有所写烹药的时辰及方式方法,若日子提前,还请寒酥姐姐赎罪,凉城不能侍奉在侧。” 阿莼听的一阵舒心,体谅的揉了把凉城头:“整天说话别如履薄冰的。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 头上的温度还未逝去,凉城情不自禁轻轻抱了下阿莼,一触即离,和煦嘱咐:“姐姐也是。” 阿莼即将走至山门之前。 “寒酥。”熟悉的温柔声。 竟是长忘。 阿莼揉揉脸让其看起来更自然些,回身:“什么事?” 剩余半瓶治疗地狱火的药递过来。 “我已将灵力融入药中,晚上沐浴你可直接用,不必再行消耗。”近在咫尺的幽蓝,令人竟然的精美五官,目光就跟定住般,毫无保留凝视她。 阿莼故作轻松挤出笑:“干嘛那么费劲,不是还有悲伤呢,他整天闲的,灵力肯定很足。” 迎上来的,是那双情绪深到看不见底,又极具穿透力的凤眸,长忘走近一步,气势逼人窒息:“若你在其他男子面前随意宽衣解带,……。” 阿莼等了半天他都没说出下文。耳垂,突然被两根温热的手指蹭过。她用几乎震惊的眼睛瞪着长忘。 “保护好自己。”然后勾着致命吸引力的唇,转身离开了。 阿莼脑子一下被轰的乱七八糟,这样忽冷忽热让人着魔上瘾的男子,让她如何到应对? 山门外,悲伤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像似看风景,比寒生还要漂亮的脸,不知因什么愣了神。 察觉有脚步声,悲伤自石头上跳下,扫了眼阿莼意//淫笑不拢嘴流口水的脸,别有深意下套:“你这是……被非礼了?” 阿莼沉浸其中无法自拔,心甘情愿跳坑,摸摸快要烫熟的耳朵:“这也算?” 悲伤更惊了:“就摸了个耳朵,傻乐呵成这样?听寒生说,你可是有二十几个男宠,脸皮薄,不应该啊!” 阿莼反应过来:“你诈我?” 悲伤随手掰了一枝花,揪着说:“长跟含蓄矜持的人混一块儿,当心日后相处起来如履薄冰。” 阿莼也摘了朵花,在鼻子尖似有似无闻着:“人家不愿意,我总不能生扑吧。” 悲伤说话路属比她还野,异常赞同:“要我说,就应该生扑,像他这种用规矩,用礼义廉耻,用圣贤书喂大的人,管他喜欢男女,生扑最管用,说不定,未来云阳山皇后都指日可待。” 阿莼本打算随意一听,听完后,竟真觉得有道理。 第四十六章 有没有深陷其中 “悲伤,上次我就想问,云阳山太子未立,你怎知长忘是未来君王?” 悲伤特喜故弄玄虚:“你猜啊!” 阿莼翻翻白眼,不搭理他了。 突然,一只比冰还凉的手放在长忘方才碰过阿莼的耳垂上,快速拨拉逗:“有感觉没?”耳边落下悲伤声音。 阿莼捂着一躲:“占我便宜,小心告诉哥!” 悲伤眸光犀利:“我占便宜与长忘那小子占便宜什么区别?” 阿莼:“区别可大了,他比你长得好看。” 悲伤:“……。”像是自取其辱。 悲伤阴险套话:“我看你不是玩玩儿那么简单。” 阿莼机警:“别扯有的没的,我一生浮于红尘,戏于草丛,经历过各类美色与诱惑,却从未深陷其中。” 悲伤不屑鄙倪:“仅是如此?” 阿莼挑了个眉:“不然?” 悲伤:“你本打算约长忘一起去求如山,为何话到嘴边改了口?” 阿莼顾左言他:“不是怕凉城介意么,特意没叫。” 悲伤冷哼:“少放屁。”而后勾着嘲弄的笑,一语戳中:“你认真了!” 阿莼正要踹脚下的石子,猛地,竟没对准,空了。 悲伤添油加醋道:“这么明显,你自己都感觉?” 阿莼仿佛没听见,继续踹脚下石子,这次对的很准,但跑的不怎么远,徒劳解释:“我不过见他皮相上乘,性情颇对胃口,想着多沾点便宜罢了,为了尽快熟识,自是要花点真心功夫,这不对?” 悲伤:“这跟纳男宠有何区别?” 阿莼这次决定要将这个石子踹的比刚才更远一些,全力凝聚腿上,猛地爆发,石子依旧没跑多远,但石子刚才带过的地方被踢出个很深的小坑:“我可禁锢不了他。” “不如,玩儿把大的怎样?”悲伤踩住跟阿莼较劲的石子,再挪开脚,小石子已经融入泥土碎成灰粉末。 “难不成我还要把未来一方世界之主纳成男宠?”阿莼百无聊赖,重新寻找踹新的石子,小草,踹一切挡住她去路的任何东西。 “你当然敢,就是怕东方世界讨伐问责,嫌麻烦而已,况且,人家愿意也行啊!”悲伤不咸不淡打趣阿莼。 “他是个断袖,你莫忘了。”阿莼停住踹一切的脚。 悲伤也脚步一顿,差点忽略这层。 两人一时敛默。 阿莼内心疯狂写书。 悲伤忧着脸,双眼放空不知想什么。 “你可以试试,无论成不成!”清冷半天气氛,悲伤认真冒出这么一句。 阿莼冷笑:“去找虐?” 悲伤敲敲她脑袋:“肉就在嘴边,却吃不着,你早自虐其中,想想,对别人你也非过如此心思?” 以长忘慢悠悠,后知后觉,能憋就憋,能忍就忍,满脑子降妖除魔的无比正义,耐性超乎常人的性子,若不提早下手,还不知道哪日哪月哪年再才能纳入囊中。 “我试试。”阿莼掷地有声,然后做作的唉声叹气:“凉城吃醋怎么办?” 悲伤勾起狂野不羁的唇:“同样的屁放一次就行了。” 因为阿莼的灵器暂未恢复如初,无法御风。而悲伤曾为兽身,从来都是喜欢走路,所以,化身为人后,不知哪根筋搭错,更享受这种行走的感觉。 原本本来御风一日就能到的求如山,两个人跟大傻子似的生生走走停停游山玩水用了六天。 终于,悲伤说:“到了。” 下方世界,轮回之地。 求如山。 阿莼放眼望去,云梦大泽之上有座荒山,而且是一座非常高的荒山,顶峰直入云霄。 整座山,角角落落,虽未靠近,但仍有种时时刻刻都活不下去想死的气息透过来。 密密麻麻,挤满各种风干的植物,死树,让阿莼有种错觉,这些生来就是这幅破败飘零、没有任何希望,压抑绝望的模样。 一瞬间,阿莼突然很想秀山,很想那年春,勃勃生机,处处花香,天天鸟鸣的地方。 阿莼紧跟悲伤穿过结界,来到山脚下,感同身受着死气,紧跟悲伤沿着一条即使多少人走也走不出的路。 没几步,听见有人说话。 这声音还有点熟悉。 长谣? “他们到了?” 悲伤故作茫然:“啊,到了,前日就给了我飞信,难道我没说?” 阿莼磨牙:“你明知他们早来,还一路磨叽。” 悲伤不屑轻轻冷笑:“激不激动?” 阿莼望天,自己是不是欠他的。 两人循着声走过去。 就见二十多个身穿同样灰色长袍,束袖的弟子积极的从地下一个巨大的坑中往外搬东西,还有往里运东西。 站在附近,卖力指指点点,只动嘴,不动手,穿着与这周围枯色相近衣服的人是长谣,并未见到长忘与长庭。 正心思落空中。 “阿莼姐。”长谣本佯装沉稳,回头看见阿莼便泄了模样,孩子气的招手。 “长谣。”阿莼还之高兴的也招手。 阿莼走过去,看看这声势浩大的架势:“现在什么情况了?” 长谣先瞟瞟悲伤,被这风霜之意又冻了个哆嗦,先规规矩矩叫声:“哥。” 悲伤连应都没应,好像聋了一样。 长谣喋喋不休在说这坑是长忘与长庭弄的地牢,有多么厉害,不会这样,不会那样,阿莼完全没有听进去。 忍不住中途打断:“长庭哥跟长忘呢?” 长谣一愣:“你没碰上?” 阿莼更愣:“没?” 长谣:“他们从你来的方向去山顶了。” 阿莼抬头后退几步,费劲看看:“他们御风上去?” 长谣让随侍搬两个凳子过来:“对,应该很快就下来。咱们一块儿等等。” 悲伤兴致勃勃的去看地牢。 以阿莼灵力,还是坐等比较现实。闲等很无聊,她又是个闲不住的人,索性四处乱溜达去了。 这座山的山洞很多,深坑也很多,但没有一个让她感觉舒服,偶尔还伴随差点恶心想吐的尸臭传来,仿佛任何东西,到了这里,只能等着无法挣扎的腐朽溃烂。 压抑,阿莼深深的呼吸,伴随混若气息的压抑。让本就浓聚在心的事,像个球,在体内越滚越大,越来越夸张。 四处无人,静的她听到自己呼吸,仿佛衣服摩擦,脚步徐徐,是耳边最喧闹的声音。 一时间,大脑放空,她有点迷茫。 天色近黄昏,凉风比白日冷了很多,方才还阴凉的风,现在冷冽刮在脸上,像双有力的手,左右开弓,啪啪无比带劲的抽耳光。 这阵风在阿莼脸上抽了半天,她终于麻木试着疼,忍不住嘶了下,冷风灌入,有颗牙疼起来。 整整六日,悲伤跟抽风一样,吃饭除了包子就是肉饼,她现在看见带馅的东西就恨不得将自己眼戳瞎。 尤其在求如山附近的小镇子,悲伤终于大发慈悲,说吃粽子。 阿莼就喜欢吃点甜甜黏黏的东西,一口答应。 于是,悲伤买了一堆咸肉粽子,打劫般贵,十分耐性将中间肉扣出,给阿莼摆了个盘,然后还没感到丝毫愧疚。 偏偏这粽子里的肉,也不知什么肉,嚼劲太大,全是筋,阿莼废了好大劲,才吃了半盘,还被悲伤嘲弄浪费他的心意。 想起这个,阿莼就捂着腮帮,感觉后槽牙的肉都红肿了。 使劲揉了揉,牙齿还是酸溜溜的扯着疼,不是一阵一阵的疼,而是非常轻微但不停歇的疼,上下牙切齿几番,更难受了,恨不得拔出来才能解恨。 本就心情乱,加上比挠痒还难受的牙疼,更烦躁了。 把手指伸进口中,用力摁摁找死的牙齿,发现,用力摁着,能减轻很多。 于是跟个白痴一样,就和这颗牙较上劲。一直禅摁倒天黑,手麻了,口水都泡皱了,才累的拿出来,刚一离开牙齿,钻心的疼让她直跺脚。 咆躁的找了根手指差不多粗的树枝,将皮包了,截了一段,含了进去,上下齿一咬,症状重新轻了许多。 “寒酥。”无比温柔的声音。 阿莼下意识回头,嘴里还含着大树枝,跟獠牙一样,配上幻术相貌,十分狰狞搞笑探在外边。 “你在吃什么?” 轻轻一句再次飘过来,阿莼借着月光看清眼前这人是谁。 熟悉的淡雅蓝色衣袍,精致温柔的五官,夜色之下,生起繁星点点的凤眸,带着动人心魄,勾着不惊风雨的唇走过来。 “我……。”刚说一个字,树枝差点从嘴里掉出来。 长忘拿着树枝另一头,轻轻说:“张嘴。” 阿莼配合的微微张开。 长忘将沾着口水的树枝自她口中拉出扔到地上:“求如山的东西,不要随便吃。” 比刚才加重加倍的疼,像雨后春笋,牟足劲在牙齿里面使劲折腾,仿佛不拱烂这颗牙,誓不罢休。 阿莼也顾不得什么客套,纠结,心事了,烦躁的捂着腮,抱着头蹲在地上。 “牙疼?”长忘也半蹲下来,迟疑看阿莼平日叽叽喳喳,现在突然沉默寡言的样子。 这种痛仿佛永远不知疲惫,还有越挫越勇的架势,半个脸,已经近乎头疼欲裂。 “我看看。”长忘戳戳低着头的阿莼。 阿莼内心是非常抵触的,刚要准备拒绝,下颚就被温热手指捏起,半强迫让她往上抬了抬。 一下子,两张脸距离拉近,如果被别人看见,还以为要亲一块儿呢。 阿莼感觉自己的耳根正在熊熊燃烧,带着热浪把脸颊脖子烘的滚烫。 在长忘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之下,再次微微张开口,一嘴洁白整齐的牙露出来。 第四十七章 用强 淡淡的清香,第一次这么长时间萦绕在阿莼鼻间,之前的压抑迷茫,微微烟消云散,感觉舒服到她就想一直张着嘴,而他永远不离开。 阿莼垂下眼皮,有意无意在轻而易举就能亲到海棠红的唇上乱扫。双手又矛盾纠结在腿上用力扭,提醒自己要清醒,生怕失控。 “牙齿裂了点,怎么弄得?”长忘认真看完后,松开手,目光重新落在阿莼脸上。 而阿莼的目光还未来得及从他唇上收回,反应过来时,与他目光撞个正着。 心思! ……。 目的! ……。 昭然若揭! ……。 阿莼一下失聪,好像没听见长忘说的什么。 两个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看着,谁也没动。 合时宜的,如鬼魅般飘入长忘耳间一句话,瞬时炸响。 “月黑风高,静谧无人,我要不要对你做些什么?” 根本不给长忘反应的机会,整个人被仿佛蓄谋已久的阿莼爆发到顶点的力量拽了过去,然后两唇狠狠的贴在一处。 她忍不住,实在忍不住了,似着魔般。在贴上比想象还要柔软的唇时,还检讨暗骂自己是不是被灌了媚药,竟比男人还要主动在耍流氓。 但已经做了,就硬着头皮做下去。 她从来没有这样亲过人,这样渴望去索取。 这个吻,也说不上多么生硬。这要非常感谢毕生阅览的不正经书籍,可能要比长忘看的再正经不过的书有一样多。 阿莼心虚微微睁开眼,迎上长忘终于有了波澜,震惊的凤眸。 猛地,她反思这样做是不咱俩是大错特错。 接下来,十分明显,她察觉长忘有躲避之意。 不指怎的,猖狂霸道的脾气拧上来,两只手绕到长忘头后,用力扣住,再次向自己唇边压来。 两唇交叠,清新柔雅的味道,让阿莼放弃所有纠结,大脑无比空白干净,贪婪的啃上去,不知谁的唇破了,小股咸腥在两人口中迅速弥漫,她被挑起兴奋的更加迅速咬,彻底将刚才牙要死要活的痛楚忽略个干净。 因为现下刺激,如每一寸神经都爆炸过,每一处血液都沸腾过,即便眼前的人抗拒道面色冷若冰霜,但她的心脏被烧烫的不行。 她想不明白,长忘这样的人,从头到脚都刻板无趣,肃穆沉静的不行,然亲起来的感觉竟是大大超乎自己所能承受能力的强烈。就像是喝的烈酒,灌入喉中,全身的骨缝都被辣的颤抖。 余光无意瞥见长忘被自己扯开的衣领,露出光洁凹深的锁骨,简直性感的要命。 热血沸腾的悸动,震到耳鸣的心跳,让她一瞬间认为这是错觉。连连否决,不可能,不会,她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她不要深陷其中,她要放纵。 当想法越来越脱离本心时反应过来,长忘的牙关始终紧闭,任阿莼怎么也顶不开。 意识终于被眼前的抗拒逼迫回笼,距离近到她能看到他睫毛微乎其微的抖动。 自始至终,他没有任何回应。 而她,心就随着逐渐冷下来,如一盆冰扣在头上,还放在嘴里咽下去,凉的透彻。 立刻! 马上! 她终于迟钝反应过来,未敢带丁点留恋离开他的唇,眼睛没底气试探他根本看不透,也道不明的目光。 就这样在幽沉的夜色里,他那双好看的眼睛带了几分审视,几分探究,几分沉思,几分忧愁,几分愤怒,然后越来越安静地看着她,没有一丝情意,变幻莫测的心绪,布满精致的五官,使人无法招架。 阿莼踉跄站起来,似乎还想故作轻松挽回点面子:“人生苦短,咱们要及时行乐。” 长忘:“……。”眼底之下仿佛有什么在喷薄而出。 阿莼想了想方才话过于肤浅,又加了句:“近日,我一见你就有点紧张,容易……。” 长忘听后,神色简直不敢松懈。 阿莼实在没想到何时的词,索性直白道:“容易春,心,荡,漾。”比刚才还肤浅。 长忘:“……。” “方才的事我知道你可能会恶心。但真的不能怪我。” 长忘:“?” “谁让你张这么勾人,我定力差,容易把持不住。” 长忘:“……。”他发现阿莼的脸皮是与日俱增。 “所以,你要反省。” 长忘:“……。” “放心,我不会怪你。” 长忘:“……。” “行吧,事儿我已经解释清楚了,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长忘:“……。”他不想有。 阿莼将胡诌八扯的功力发挥到十成之后,竟还理直气壮的走了。 一路上,翻滚的情绪让她生生压下去,一遍又一遍呼气吸气,方才,压根没敢看长忘的脸,更没敢直视眼睛,自己从来不知,有一天,会有不知所措这种感觉。 阿莼颇有点纠结散漫走在回去路上,后面长忘没有跟上来,定是被自己狂妄大胆给吓住了,弄得跟欺负了良家妇男一样。 路上,遇到迎上来寻找她与长忘的求如山两名弟子。 在弟子狐疑问长忘去向时,阿莼指指身后。 于是其中一名弟子去寻长忘,另一名弟子带阿莼去求如山悲伤居所。 求如山的路并不怎么好走,左绕右转来到山的中央侧部隐蔽处,便看到有个巨大石门,模样磅礴大气。 与弟子穿过结界,石门内又是另一番景象,虽是同样的颜色,但这种满地金黄白叶,一片生机虽透着悲凉,但让人至少心中舒缓不少。 不远处有个三人高石碑,颇为显眼的三个缥缈大字:白秋园。 “寒姑娘,悲伤山主与五殿下,九殿下都在里面等着一起用晚膳呢。” 阿莼点点头跟云阳山弟子道了声谢,脚下踏着叶,步伐漂浮走进去。 门一打开,悲伤与长庭、长谣坐在桌前,摆了满满一桌子菜,还未动快。 三人同时看向她。 “阿莼姐,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长谣往阿莼身后找了一圈:“长忘哥呢?他不是找姐姐去了,没遇上?” 何止遇上,老娘方才还威猛的生扑呢! 长庭也好顺势向门外看去,没瞧到长忘影子。 唯独悲伤,将冷涩目光落在阿莼发肿的唇上,嘲弄笑容一抿而过。 “他在后面,一会儿到。”一张口,牙疼就席卷重来,容不得阿莼有多余脑子再去编别的,就随口敷衍下。 长庭赶紧起身,客套招呼:“寒酥妹妹赶紧坐下吃吧,长忘是我们自家兄弟,先不用等。”然后热情给阿莼递杯子,夹菜,还有一块——大肉。 阿莼牙抽风的震了下,忙摁住腮,蹙眉硬忍,酸疼略有减弱。 许是见她迟迟不下筷。 悲伤:“怎么,牙疼?” 提起这个,罪魁祸首还假意猩猩不自知,阿莼现在战斗力最弱,否则定会舌灿莲花,唾液带雷的炸死眼前这王八蛋。 长庭与长谣刚要准备用膳,听此,又重新放筷,两人关切的询问阿莼。 她现在哪还有心思聊天,牙疼越说越疼。 阿莼刷刷摆手:“都吃,都吃,你们都别管我,牙有点裂点缝,明天就好了。” 长庭与长谣虽然都很想帮忙,奈何浑身上下的药除了补灵力,补元气,疗刀伤,解毒药五花八门,就是没有牙疼药。 这个时辰,最近找个大夫御风也要一个多时辰,更何况小村小镇,夜深到了地方也早早关门。 长庭问悲伤:“悲伤公子,求如山中有没有大夫?” 悲伤不嫌事大的说:“来我这里的都是死人,要什么大夫?” 阿莼胸闷。 长谣好心又替阿莼多了句嘴:“悲伤哥,求如山中的弟子难道不看病?” 悲伤喝了口酒:“我自己都还管不过来,还管他们?” 阿莼吐血的心也有了。 长庭默默安慰似的给阿莼满上酒,语重心长劝说:“寒酥妹妹,用酒刺激下,说不定能缓解缓解。” 看见酒,阿莼心动,其实除了牙疼,她的心情还有点乱,至于乱的原因,自然不是别人,正是迟迟不来的长忘,忐忑中:“谢谢长庭哥。”然后一饮而尽,还不忘特意冰下抽风的牙。凉意飘过,牙疼果然减轻许多,但也不过维持区区片刻,紧着疼痛继续翻涌而来。 于是阿莼把酒跟当白水一样,稍牙微有疼的意思,就喝口冰一下,这一口接一口的,根本没心情吃什么菜,仅是酒,喝了两个男人的量。 惹得长庭总笑:“寒酥妹妹,你这酒量比我们大老爷们还豪迈呢。” 最后,阿莼没醉,肚子却实在撑下了,幸好这酒后劲不大,还能利索走路。口齿清晰在三个大男人面色各异下赔礼告辞,说自己牙疼先去休息。 悲伤难得良心发现,亲自送阿莼到房间门口,挤兑道:“看你这出息,失魂落魄的,十方世界又不是没男人了。” 阿莼牙痛不忍,冲到深井旁,恰巧旁边有一桶刚打好的水,捧起拔凉的水张嘴含着,一缓,然后吐掉:“是啊,我还有凉城!” 悲伤拍拍阿莼肩,隐晦道:“其他的男宠呢?怎么也没见你一一临幸过?” 阿莼现在实在没心情胡扯,摆摆手:“嫂子,我牙疼头疼的不行了,咱们改日在斗,今天我先认输,告辞。” 悲伤本预要走,似有善意问却绝无悔意故意提:“难道是今天的肉粽子把牙伤着了?” 阿莼:“别提,再提我怕抽人的手控制不住。” “我有个法子,不过是听说,要试试吗?”悲伤迟疑问。 阿莼内心拒绝,但还是天真抱有一丝希望:“赶紧说。” 悲伤:“你等着。” 第四十八章 无法忽视的吸引 房间中,阿莼滑稽的抱着个大水桶冰牙齿。 有个弟子拿一碗东西进来:“山主说,姑娘可以试试涂抹这个。”然后便退下。 阿莼扶着桌子站起,拿起碗瞅了半天,又揉揉眼,生怕自己看错,这不是什么灵丹妙药,而是一碗非常单纯的蒜泥,对,是蒜泥! 嫌弃鄙倪放在鼻下嗅嗅,貌似还掺杂一股花椒味,迟迟没敢下手。 这也能行? 悲伤不至于用个大蒜害自己吧! 可……,这……,没人告诉她是直接涂到牙上,还是敷腮内或敷腮外。 其实,怎么涂恐怕也没区别,因为她半张脸都是疼的肿胀。 于是,自作聪明将这蒜泥,无意疏漏涂在牙上,腮内、腮外,然后躺在床上,不动了。 不知是涂在牙上的蒜跟花椒起了作用,还是涂在脸上的蒜跟花椒起了作用,整个半边脸,仿若燃烧,火辣辣的疼,这种疼完全盖过牙疼,牙痛的神经已经辣傻了。 麻辣到怀疑人生。 悲伤是打算要她把脸提前一晚腌好,明天早膳炒肉用吗? 忍了很久,终于忍无可忍,若再不洗脸,或者把蒜跟花椒从嘴里抠出来,她这半张脸就烂了。 刚撤去脸上幻术,拿了个盆倒好热水。 噔噔瞪,轻轻拍门声。 定是悲伤回来看热闹。 穿着中衣,唰的将门猛然打开,刚要气从丹田的怒吼,瞬间憋了回去。 “寒酥。” “长忘?” 长忘浑身还散着风尘仆仆,急速御风回来的冷涩,递过一个小药瓶:“这是我去附近仙山找的灵草,制成药丸,你试试吧。” 阿莼出乎意料接过,打开闻了闻:“你做的?” “嗯。” “你对药还有研究?” “书都读过,记得大概。” 凉风吹起,吹了她一个寒颤,怪不得长忘迟迟未归,原来是费心给她弄药去了,想起求如山山脚下,自己强吻对他的唐突冒犯,逐渐生出丁点懊悔。不自在扯出无比标准的微笑:“谢谢。” 突然失去勇气再琢磨他的目光。 沉寂。 尴尬的沉寂。 阿莼先打破:“你还没吃饭吧,我叫人给做点送你客房去?” 脸上凉意滑过。 阿莼抬起头,没理解,愣了下。 “这是什么?”长忘微微歪头思忖阿莼涂过厚厚大蒜泥的腮,蒜意浓重,想不忽略都难。 阿莼忙握住长忘沾过蒜泥的手指,擦干净,又放开:“我,唉……一言难尽,你进来说吧。”侧身让了让,然后出去寻了个弟子让其备饭菜。 弟子目光幽幽,屏息应声。 长忘走至桌前,正好看见还未收拾盛蒜泥的碗。 阿莼也顾不得什么合不合适,先将自己脸上的蒜泥里里外外清洗干净,才舒了口气。 大蒜的味道比熏香更顽固,但凡空气弥漫,屋内的人总会被波及。 所以,在阿莼洗漱之时,长忘趁此将房间所有的窗都打开让萧瑟的风袭进。 阿莼这次算是被悲伤折腾惨了,交友不慎,遇人不淑啊! 她就着长忘递过的温水快速将药吞咽,虽然生效还有一会儿,可心理上,好像疼痛减弱很多。 缓了缓神,很久从长忘看到自己狼狈滑稽的模样现实中解脱出来。 断断续续,郁闷着把长庭建议喝酒跟悲伤大蒜泥止牙痛的事大体说了说。 长忘现在讶异与忍俊不禁表情已不是平静能掩盖,他简直不敢相信阿莼能去老老实实照做这些。 阿莼了无生意见长忘彻底无语,自嘲:“我是不是像个白痴。”而后自言自语:“你说,我怎能去轻信呢。” 长忘好不容易把憋住的笑给化了去:“上次我给你治灼伤的药还有吗?” 阿莼想想,站起身去找到:“还有几滴,里面聚你灵力,我怕浪费,没扔。” 长忘接过瓶子,打开,晃晃,对阿莼说:“坐过来,把脸侧一下,头放在桌子上。” 阿莼知他要做什么,若是没有求如山脚下耍流氓,自己到还能一面享受,一面调戏。但眼前这人品行实在端正,端正到苛刻,她现在一对上他清亮的目光,就阵阵心虚。 “我自己来就行。”阿莼去拿,手抓了个空。 长忘语气不容置疑:“把头放好。” 阿莼只得配合将头放在桌子上,辣伤的脸平面向上,防止药滑落。 清凉的水带着浅浅花香,在脸上落下,保证大面积落到伤口上,然后就是温热的手指落下,小心翼翼点开,很舒服。 这一次,两人虽不如看牙距离那么近,但独属于他清冽的香气,还是没有防备迎了过来。 长忘的脸在他上方,她趴在桌上,角度恰好能看见有点樱珠的唇,弧度圆滑的下颚,以及向下修长白皙的脖颈,令人怅惘无限的喉结,还有若隐若现,看不清的一点凹深锁骨。 忍不住,咽咽口水,唇间仿佛还留有他的温度,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还会对近在咫尺的人臆想,从前漂亮的男子要么过眼云烟,要么千篇一律,根本记不住什么相貌,哪怕男宠,她也仅是大约记得他们各有什么特殊所长。 这时,眼前的唇开了开口,声音宛如一条蛇,在她脖子上盘旋,挠痒。 “疼吗?”长忘专心在给阿莼涂药,根本没注意阿莼想入非非,双目放空。 阿莼下意识说:“不疼。” “起泡了。”唇再次开了开口。 长忘一说话,阿莼发现这海棠红的唇上,有个小伤口,但血已凝固,倒是不明显,自己啃得? 突然,有点沾沾自喜。 生出占有感。 “好了,今晚睡觉注意点。”温热的手呼的抽离,把阿莼抽回现实。 估计酒意未消,她几乎是迅速握住长忘即将收回的手。 长忘微微蹙眉,凤眸挑起警惕她想做什么。 “为何我如此非礼你,还要对我这样好?” 长忘嗅出她身上酒意不浅,抽出手不予计较:“你休息吧。”起身就要走。 当蓝色衣角滑过阿莼手指时,这种忽近忽远、够不着摸不透的朦胧迷茫,让她认为自己要疯了,从来不知短短几日相处,能瞬间生出如此能丧失理智的感情。 几步追上去。 听到身后急促声音,长忘不明所以侧身,完全没想到阿莼能用上灵力将他狠狠摁在门上。一双盈盈秋水的眸子,带着迫切,锁着眉,在他还没有看清她想干什么时,脖子与锁骨之间传来隐疼,还有股湿凉蔓延。 长忘忍者没发出丁点声音,低头发现阿莼有点凌乱但毛绒绒的脑袋挤在他脖子间,而口中牙齿仿佛在用尽毕生之力啃咬,像要迫切证明什么。 淡淡咸腥很快涌出,再次刺激了阿莼,但这次的刺激让她清醒过来,生怕长忘反应过来推开她,马上将这股咸腥带着甜的血,贪婪吮吸两口,然后撤了法术,后退两步。 什么都没说,因为她认为说什么也掩盖不了自己一错再错,将错就错,明知故犯的事实。 这一次,长忘叹气叹的很重,忧愁遍布整个潋滟的脸,修长眉宇皱的极紧,凤眸深邃锐利,在阿莼以为他要说什么决绝的话,准备承受时。 耳边落下她不敢相信的一句。 “你不怕牙再裂了吗?”然后长忘推门而出。 什么意思? 没懂! 咦,牙好像不疼了。 哎?饭还没吃。 招呼弟子给长忘送回客房。 算了,好困,先睡觉,明天再说。 就这么,没心没肺,搅了他人一汪无波池水,然后自己无负担的睡死过去。 再醒过来时,已是午后,自己信誓旦旦要来求如山寻找魔妖与火术的蛛丝马迹,睡到这个点,着实不太合适。 麻利洗漱好,脸已恢复如初,胀痛红肿消失,一照镜子,竟有个幽怨的黄泡在,在屋中想寻针挑破,找了半天也没找。 也懒得掩盖,顶着个大黄泡,出门就去找针去了。 “寒三小姐,醒了?”树上传来,悲伤讥讽的声音,一跃而下。 阿莼抬起头:“你又不是鸟,怎么总喜欢待树上?” “脸怎么了?”悲伤似笑非笑,幸灾乐祸看了眼。 一提这个,阿莼内心就团起熊熊烈火,牙缝挤出五个字:“大蒜花椒泥!” 好在他再大的情绪也能控制在凉薄冰冷之内,所以,差点生生憋出内伤。 “你脑子长牙上了。”悲伤不安好心戳了小黄泡。 “嘶!别动”阿莼恶狠狠瞪着悲伤:“我就是个白痴,竟然相信你!” 悲伤憋的浑身颤抖,抖得跟凌迟一样。 阿莼冷眼看悲伤演完:冷漠的人是如何控制憋笑情绪,还不尿失禁这一出。 然后说:“给我根针。” 悲伤说:“我来吧。” 事实证明,悲伤是个面冷心热,偶尔也会面冷心恨的人,他不会像长忘似的,先给你个心里准备,以什么姿势,什么姿态面对接下来即将发生什么事。 他直接送弟子手中结果处理好的针,瞄准小黄泡,也不管你疼不疼,难不难受,稳准狠,酣畅淋漓给戳破,然后拿了块白帕糊她脸上:“自己擦。” “悲伤,你确定有人能瞎了眼看上你?”阿莼抓起百帕捂脸上。 “骂自己呢。”悲伤又勾起嘲弄的唇。 “总开这种玩笑,自己容易。” 悲伤凑过来:“是啊,强迫比混淆真假过瘾。” 阿莼见他又是一脸猖狂肆意,心目了然:“有话直说!” 悲伤阴着声:“长忘嘴上,脖子上怎么回事?” 阿莼这才想起晚上酒意大发,对长忘一次便宜没占够,又接连占了一次,这若是让长庭长谣看到,声音低下来:“很明显?” 第四十九章 格外喜欢强求 距离脖子那么近,再明显不过,当所有人都眼瞎? 悲伤一双桃花目何其生动:“他不同意,所以你硬上了吧。” “我昨天不是喝了点酒,一时没把持住。”阿莼越掩饰越解释不了。 “跟耍流氓没什么区别吧。”悲伤讥讽。 阿莼瞪起眼来:“他会不会也这么认为。” 两人的头越凑越近。 长忘会不会也认为自己是耍流氓? 悲伤:“肯定啊,他多正派一人。昨天能让你一而再偷袭,肯定是低估你战斗力。” 阿莼左看看,右看看,将他拉扯到僻静地方,问:“你老实说,长忘说他喜欢男人,那会不会觉得我一女子亲近,觉得很恶心?”。 悲伤一脸玩味:“问我?你该问他啊。” 阿莼暗示:“嫂子,特殊癖好,你该懂啊!” 悲伤笑不出来了,不加修饰伤害她:“倒不至于恶心,男人嘛,下面应该硬不了。” 阿莼怎会被轻易打倒,越挫越勇追问:“有没有可能男人,女人都会喜欢?” 悲伤继续不遗余力刺痛她:“两种都喜欢的人也存在。” “真的?”阿莼一喜。 “自然,天下什么人没有。” 阿莼松了口气:“那就好。” 悲伤淡笑不语,陡然话锋一转:“但我看他是个从一而终的性子,怕是不会如此花心做出各种尝试。估计感觉到了,会披荆斩棘坚持下去。” 阿莼被成功重伤。 两人正热闹的暗语互相伤害中,一抹熟悉的幽蓝路过,然后本想不着痕迹的离开。 “长忘。”悲伤看见故意高声吆喝。 阿莼回头。 长忘仅是匆匆跟阿莼与悲伤点下头,正欲走。 “长忘。”阿莼追上去。 长忘不得不再次定住身。 “今天你都有什么打算?”阿莼问道,然后眼睛时不时在长忘脖颈处的深红齿印乱瞟。 性感撩人。 长忘察觉到阿莼兴奋带有征服感的笑意,正想着找个什么理由避开:“再去趟山顶看看,昨日上去并未看出什么异常。” “好,咱们一起块儿。”阿莼答应的干脆响亮,丝毫没给长忘留反击的余地,将捂脸的小帕子还给悲伤,拉起长忘手腕就要走。 长忘叹了口气,抵触抽回。 阿莼手中一空,眨眨眼。 “男女授受不亲,寒酥姑娘请自重。” 噗嗤,看热闹的悲伤没忍住,憋的脸通红赶紧丢下句:“山顶流波海南边有棵梨树,记得多摘些回来。” 阿莼翻了个白眼:“煞气极阴之地生的东西能吃?” 悲伤甩甩袖子:“我祖上一直吃,也没见毒死。” “行吧。”阿莼应下,与长忘离开白秋园之后,见他对自己犹如洪水猛兽。 阿莼有点不解了:“长忘,我们都是共历过生死,相互看过沐浴,摸过手,碰过脸,亲过的关系,突然又要装腔作势拉开距离,是我对你脾气太好,恃宠而骄了吗?” 长忘:“……。” 难道方才拒绝的不够严谨?清清嗓子:“寒酥,你……。” 被阿莼衣服心知肚明模样无情打断:“解释不是我想的样子?那为何对我时冷时热,时远时近?怎么,想玩弄我?” 长忘:“……。” 玩弄?一片茫然,结论从何得来?方才,他停住脚步完全就是个错误。 “所以……。”阿莼暧昧的贴近长忘,指尖戳了戳他脖颈锁骨间的红印威胁道:“欲擒故纵的把戏别太过火,小心哪天将我逼急了眼,去劫你色,而且还是往死里戒。” 长忘:“……。” 然,无论阿莼用什么样的强烈字眼刺激,长忘的表情始终古井无波,要庆幸于日益月累强大忍耐力。 从阿莼认识长忘的第一天起,面对自己的调戏从来都是两种应对方式,其一,面无表情,其二闭目养神。 现在回应给她的便是第一种表情。 阿莼深表怀疑,长忘脸上经脉是练功练废了吗? 半天没有等到回应,耸耸肩,只得自问自答,做了个无所谓的手势:“好,你先请?” 求如山,因为是轮回之地,所以,十方世界死透的人,都会错综交杂在里面,进入下一世。 待入山顶,看到的,不是一座尖峰,而是一个穿过云层之上,巨大的深湖,蓝紫的发黑,像剧烈浓重的毒药,在火上熬滚。而这湖竟有个奇特的名字,叫流波海。 随波逐流。 无论修为造诣多么厉害,凡是入了流波海,魂魄会被搅的粉碎,再无救回可能。所以,这里不但有死透的行尸走肉,还有绝望不想活的任何人。 在求如山的弟子监督下,每一具尸体,皮肤惨白,有完整的,有残破的,有不忍直视的,滚着,飘着,爬着,经过的每一块泥土留下的痕迹,都透着悲望跟死气,他们依次踏着前一个的足迹,走进流波海,直至被淹没。 每隔六个时辰,海中会有一巨大的兽,命为夔,其声如雷,从水中露出半个带麟的灰色身子,周边其光如日月,当它张嘴再次吼叫之时,风雨交加,滚烫地狱之火将飘荡在海面无归处的魂魄彻底撕裂,发出在人世间最后一声嘶鸣,然后转投胎世去了。 而阿莼与长忘到了,恰逢下起大雨,许是眼前无比悲壮惨烈一幕太震撼。全身起了好几层鸡皮疙瘩。 围着流波海走一圈,没有任何魔妖异常。 阿莼很郁闷,如此森严的守卫,仙人与魔跟妖到底是在何种机缘下在求如山被炼化呢? 地狱火,整个十方世界,掌控地狱火的唯有夔龙。 可夔龙自天地共主之后,它就被镇在流波海中,无法离开,无法修成人身,但凡有丁点异常,这里守卫弟子自会禀报给悲伤。 然则,什么都没有。 雨还在下。 长忘与阿莼随意在附近寻了个山洞躲避。 待阿莼反应过来,发现长忘坐在对面,相距甚远,还展现了第二种表情,闭目养神,显而易见压根没有想与自己说话的欲望。思忖,难道真被自己昨天举动吓到? 她也不是个你猜我猜大家猜的性子:“长忘,你很介意昨天的事?” 长忘睁开眼神色淡淡,一如既往瞧不出情绪起伏:“没有。” “那就是喜欢我亲你?”阿莼一喜。 长忘:“……。” 他错了,他就不该顾虑她一女子的任何颜面。 阿莼指指两人距离:“既然都喜欢了,为何坐这么远?” 长忘胸口一阵阵发闷,几乎是强撑着反问:“为何要坐近呢?” 阿莼琢么既然事儿都敢做了,也不介意把话说开:“长忘,其实相比男宠们,近日我才发现更欣赏你,所以,昨日绝对没戏弄意思。” 长忘:“……。” 意思是,他比男宠强,要荣幸吗? 阿莼闭闭眼,活了万年除却寒生,还是第一次其他男人低头忏悔,主动给他剖析:“是,我虽是强迫了你,可也没见你多抗拒啊。” 长忘:“……。” 当初是不是该给她一耳光,就会省却今日所有废话,耳根清静些。 阿莼试图让他感同身受:“你就回想回想,是不是除了嘴上的陌生感,还有点情不自已。” 情!不!自!已! 长忘:“……。”低下头揉揉挟制到快要爆炸的太阳穴。 最后得出结论,阿莼:“你……是不是也对我有点意思呢?” 长忘:“……。”他什么也不想说,雨怎么还不停,想走,立刻! 阿莼见他一直沉默,全当听了进去:“长忘,你孑然之身,我也同样。我不在意你喜欢男子,时间长了,人总会改变。怎样,不如,我们试试如何?” 终于,长忘深沉的目光有了丁点波动,温吞道:“你喜欢我什么?” “自是,你长得好看啊!”阿莼可说不出让人辗转反侧的情话。 “仅是如此?”长忘音色没有温度。 “你浑身上下那么多优点,又不着我一一举例吧。” “那我与你那些男宠有何区别?”长忘问。 阿莼费劲想了想:“你比他们都好看?” 长忘冷傲一笑:“寒酥姑娘,十方世界皮相在我之上的男子有不少,谢抬爱,还请放过我。” 阿莼就不明白了,夸他好看,还求放过:“听意思,你要我违心说难看才行?” 长忘摇摇头,两人想法压根没在一条线上。 阿莼开始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你是不是非男人不可?其实黄金敷面也可幻化男儿身,多耗费些灵力而已,不如……” 长忘头疼,忙制止:“寒酥,不合适的莫要强求。” 阿莼一股宁劲较上来,放出狂言:“巧了,我还就喜欢摘强扭的瓜,格外甜。” 长忘见雨停歇,大赦般站起身,面色如披着九天寒霜:“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直接冲出山洞。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不语重新来到流波海边,瞧着比井水还平静的流波海,与方才的奔腾海啸简直天差地别。 满脑子理不出头绪。 “先去摘梨吧。”长忘面色似乎也没瞧出什么特别。 他越来越让她猜不透。 没留神,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昨日那种冷冽的风迅速刮起,再次无比熟悉的左右开弓在阿莼脸上抽耳光。抽的全身跟被群揍了一顿似的。 有那么一瞬,阿莼从这雨后的潮湿中,嗅到一股熟悉气息,但也是仅仅一闪而过。与妖界冥心身上相似。 忍不住,多看几眼方才夔龙出现的地方,满脑子都是地狱火,总认为其中缺少什么契合点。 梨树下。 方圆百里之内,除了枯树就是腐叶,独独一棵七八人才能抱过来,高耸随山峰入云,绿叶青翠的树及其顽强耀眼立在碎石之中。 第五十章 费尽心思占便宜 好夺目的一棵梨树。 阿莼后退几步,仰头看这梨,黄金色的皮,每一个都如刚出生婴孩头般大,随手摘下个,咬了口。 皮薄肉细汁水多,重要的是特别甜,尤其靠近果核心位置,没有丁点酸,完全是甜到底。 忍不住赞叹:“太甜了。”然后将手中咬过一口的梨递到长忘嘴边,翻转没动过的一面,热情道:“尝尝,特别好吃。” 长忘本想接过自己动手就好。 阿莼不依,梨就放在他嘴边劝,替其着想:“这梨,汁水太多,糖分大,流手上太黏,你肯定嫌脏,凑合吃吧。” 长忘一大男人,又不似女子般矫情,纵使两人方才在山洞有所不愉,但一码归一码,阿莼本就是个不拘小节的性子,所以,就着她手,打算想吃一小口就算了。 奈何,这梨实在太大,女子手小,她一只手掌稍有控不住长忘去吃的力度,差点滑落,另一只手慌错去接。 温凉的手也下意识去扶,紧紧毫无缝隙的自下握住阿莼的手还有梨。 完全出乎意料,两人都浑身僵了下。 长忘赶紧顺势咬了口敷衍:“你自己拿好。”然后松开手。 阿莼见他一副清心寡欲模样,调戏心起,反应极快的故意当面将方才他咬过的地方就着唇,再次咬过。 长忘余光撇过,眼皮敛下,是琢么不透的心思。 阿莼暗笑着,自怀中拿出乾坤袋展开放大,跟长忘说:“你上树还是我上?” “看你喜欢。”长忘抬头看这些满满当当的梨,怕是摘个三天也摘不完,提议:“不如用法术?” “那多没意思。”你在树下等着。 阿莼轻轻一跃,便上了树。 半个时辰后。 阿莼还没下来,人也越跑越高。 长忘仰头见她毛手毛脚,看的心惊肉跳:“寒酥,差不多就行了。” “好。”有些人就是无法理解这种采摘的乐趣。 阿莼再将乾坤袋缩小挂与身上。 对树下远远的人喊:“长忘。” 长忘瞅准声音传来的方向,又后退几步,仰起头。 “能接住我吗?”阿莼伸开双臂大喊 望尘莫及的脸上逐渐显出惊恐,从头到脚充满抗拒:“不能!”话刚落音,只听枝叉折断,眼前绿叶如雨般纷飞,一个金色人影自云雾之处迅猛掉落。 速度之快,根本不容他去反应,认命的避无可避伸手将淘气的人接下来。 娇小的人入怀,花香扑鼻,手感柔软舒适,长忘蹙起眉头将就是人一扔。 幸好阿莼早知长忘会不怜香惜玉,也反应极快的站稳在地。 乐呵呵一笑,捏捏长忘手感不错的肩膀肌肉,调侃:“八殿下,臂力不错啊!” 长忘冷哼哼两声。 回去途中,遇上两三个诈尸劫路,被长忘毫不留情,单手利落处理了。 白秋园。 长谣盘着腿,坐在厚厚的叶子之上,斗着寒生送的鲲鹏。 长庭含情脉脉,跟看见老相好似的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擦着亮晃晃的刀。 悲伤风生水起的磕着瓜子。 “长忘哥,阿莼姐,你们回来了?”长谣站起身,拍拍衣袍上落叶。把鲲鹏放在肩上,这家伙,鸟生无恋,无精打采耷拉个头,仿佛把它阉了一样。 “嗯,地牢弄得怎么样了?”阿莼拿出乾坤袋,将摘了足足可以拱整个白秋园所有弟子吃五天的量。 “怎么还要几天吧。”长谣说完一瞪眼:“这么多?” 长庭也放下刀凑过来。 悲伤先拿了个随手一擦,吃了起来。 待长庭与长谣也尝过,都对梨赞不绝口。 阿莼就着泉水偏心的只给自己和长忘洗了两个,自然递过去,长忘也自然接过,两人有些累的坐在石凳上,边吃边歇息。 其他人皆面面相觑,对视一笑,有些想法不言而喻。 阿莼还不自知的问悲伤:“这是什么梨啊,有名字没?” 悲伤很快吃完一个,再吃第二个说:“月光梨,遇月生叶,遇月开花,遇月生果。” 阿莼:“吃了有什么好处没?比如补灵力,补元气,补……。” 悲伤多拿两个梨揣在怀里不想废话,眼神示意长忘,话里有话打断:“多吃败火!”然后独自回房享受去了。 一群人中,长谣年纪最小,心思最单纯,瞧气氛轻松,阿莼与长忘关系越走越近,趁热打铁问:“姐,长忘哥脖子上怎么回事?”直觉总认为与她有关。 噤声! 死气沉沉的噤声! 长庭给了个长谣自求多福的眼神,收好刀,也揣上两个梨回房间了。 其余几个弟子,生怕波及,该散的散了! 长谣不是白痴,察觉出不对劲,没头没脑,画蛇添足加了句:“姐,我是不是不该问。” 阿莼倒是不以为意,但长忘还在温吞的啃着梨,似乎又进入装聋作哑的状态。一路上,逗弄次数太多了,不好再过分,难得这次敛口。 长谣见两人都拒绝回答,也不好追问,换个了话题:“姐,昙花节到底去不去啊,想好没?” 长忘吃梨的动作慢慢停下。 昙花节? 赏花有什么意思? 但见长谣总是提起,忍不住问:“就这么想让我去?” 长谣一副你不去绝对后悔的语气:“一起去玩儿嘛,九百九十九年一次呢,不去后悔!” 赏个破花,还弄这么个隆重日子。 阿莼:“我考虑考虑。” 长谣已经做好阿莼故意拖延就要开始长篇大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后胡搅蛮缠的架势。 阿莼就怕絮叨,赶紧竖起三根指头:“三天,容我考虑三天!” “姐,还要考虑?难道长忘哥的生辰你也不去?”长谣有意看看长忘。 长忘终于置身事外的将梨吃完。 既然当面说,自己怎好拒绝。方才在流波海刚刚信誓旦旦表示过不把他弄到手,誓不罢休的态度,还口出狂言就要强求。现在,送上门的好机会,若不加以利用,自时,费了半天功夫,美男就不知被哪个该死的男人后来者居上给掠夺了。 所以,涉及长忘,她无法拒绝,于是豪迈拍下桌子:“去!” 长谣乐的与阿莼击掌,算是不会食言。 接下来,整整十天,因地牢未建成,云阳山的兄弟三人都很忙。 忙归忙,阿莼每天都能见到长庭跟长谣,独独没见长忘。 起初并没在意,直到第十天。 忍不住多心,他在躲自己? 是因为自己强迫了他? 还是因为自己在流波海山洞石破天惊的剖白? 看他也不像这种斤斤计较的人啊? 否则,早在第一次亲他时,他就不会还好心专门制药、送药、还涂药?第二次强迫他时,隔日还能同去流波海,一起摘梨,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的聊天? 有或者说他将情绪藏的深,自己心粗看不出来? 守在流波海岸边,听着凄厉嘶鸣,乱七八糟想了一天都没想透,郁闷的以至于夔兽霸气从水中腾空而起,电闪雷鸣,暴雨袭来,她都没来得及找个山洞躲一下。 夜晚来临,她决定去山脚下找长忘问问。 闷不吭声的性子,真是令人着急。 目前灵力在恢复阶段,所以,她是能不动用法术,就不用法术。绕过半死不活妖魔经常出没的地方,比较顺利从山上走下来,走下来时,已经夜深人静,黑了个透彻。 未干的衣服贴在身上,冷风扬手给她两个耳光,冻得一个哆嗦。 就是那么巧,在狼狈之时,下腹阵阵疼起来,来的毫无征兆,来的汹涌澎湃,脸色顿时惨白。 骂了句:草,什么事儿啊。 近在眼前的山脚下,正犹豫徘徊先回白秋园还是先去见长忘。 若隐若现,听见有几个人说话的声音,是云阳山弟子在设结界,看起来,魔妖地牢已基本大功告成。 而长庭、长谣、长忘还有悲伤都在,聚的非常全,就差什么也不知道的自己了。 似是对自己在附近出现都有预感,四个人都纷纷回头。 好吧,走不了了。 “阿莼姐,这是掉水里去了?”长谣喊的十分夸张。 长庭见阿莼脸色不好看,还硬撑瑟瑟发抖:“寒酥妹妹,我让弟子将你送回白秋园吧。” 悲伤过来凑热闹,推波助澜:“弟子们还有地牢的事情要忙,抽不开身,不如就让长忘去送?” 长庭长谣似是早就看出两个人之间微妙,当然不会反对,应完声,都说自己还很忙,拉着悲伤散了。 如此,阿莼对面只剩下长忘。 他目光落在她身上很久,但情绪不外漏难猜在想什么。 阿莼不指望长忘先开口,走出几步,熟悉木香重新窜到她鼻中,像是久违了一样。 她从山上到山下,走了好几个时辰,想了一路子怎么开口质问,他是什么神情,什么语调回答。 十天未见面,质问一时说不出口,认为自己仿佛说什么,他的回应永远是沉默。 思想斗争中,全身一暖,侧目,身上竟披上了熟悉的幽蓝外袍。 长忘穿着中衣,低头,给阿莼整理好,两边带子在腰上交叉一系,成了个漂亮的扣,整个人从脖子到脚踝都包的严严实实,系的每一个扣,大小长短都一模一样,连扭的方向都一样。 阿莼自己嫌袖子太长,挽了好几挽。 袍子里,还有他未散去的体温,心暖之中,她什么都不想问了。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站了会儿,长忘终于先开了口:“回去吧。”然后转身,走在前。 阿莼穿着跟个斗篷似的长袍,不仅肥大,还绊脚。 这里终日月色淡淡,阴气沉沉,夜色又深,根本看不见脚下有没有什么石头、坑洼,上坡下坡,完全凭意识感觉紧跟着长忘走,明明没几步路,她努力控制自己,别跟小姑娘似的,像个白痴,故意去弄倒在男人身上,博取亲密接触,说不定一对眼电石火花那一套。 但现实不允许,她磕磕绊绊走的非常不顺利时,终于在个小下坡,踩着几乎随脚步流动快着地的袍子,直奔长忘后背而去。 第五十一章 两男争斗必有一伤 她整个人是砸上,结实的背将阿莼鼻子砸的生疼,赶紧摸摸,这么硬,还好没出血。 长忘还算早有预料的没让她整个人直接趴在地上。转身,眼见阿莼跟个超大号钱袋一样,愁眉苦脸揉着鼻子茫然站在原地,半湿半干点乱的头发,毛绒绒朝天竖起,像个摇摆的蒲公英,若不是秉性气人,梦不吭声模样,也很是可爱。 他无奈从附近拔了几根一米长的枯草,甩甩尘土脏东西弄干净,整齐缕一起,随意在指间绕了绕,成了根指头差不多粗的草绳,然后略有所思走到阿莼面前。 阿莼见他面色冷阴,难道终于对自己忍无可忍,还起了杀意,想勒死她? 耍流氓者,灭口? 可长庭他们又在附近,还用根草绳? 决定是不是有点太草率! 湿热的呼吸先是一近,发丝一扫,搔的她心痒,近在咫尺的距离,长忘双手将草绳放到了阿莼腰后,低头认真弄条临时腰绳,将肥大衣袍简单束下,向上一提,露出大半个脚面,估计尺寸后,再紧紧绳,最后打了个结算是完成。 微挑眼尾,刀刻鼻梁,带点绒的耳朵,一丝不乱的墨发,干干净净白皙的脖颈,因这略微弯腰,凹深锁骨,露出几乎快好的浅痕牙印,让阿莼一下子,又看入了神, “勒吗?”长忘抬头问。 阿莼又没来得及收回色眯眯目光,直接推动局面再次陷入熟悉尴尬,又到达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境界。 仿佛,长忘在一瞬间,仿佛看出阿莼眼底即将流露什么,抬头、转身一气呵成。 阿莼认为强迫偷袭,真情流露这种事,做到第三次,结合书本,能行云流水,非常熟练了。 所以,两人各怀心思,一个抗御,一个硬攻。 在长忘意识到之前,她单手快速挡住他即将扭转的脸,然后毫不犹豫亲上去,但还是晚一步。 长忘性子再温吞,不会让阿莼成功偷袭两次之后,成功第三次。 于是,仅仅,亲到了嘴角。 一个没防好。 一个没过瘾。 阿莼当然不会善罢甘休,蛮力拉住长忘手腕就往回带。 长忘猛的甩开手。 本就处于下坡,衣袍虽被向上提了块儿,但草绳扛不住动作幅度夸张,阿莼被长忘反抗甩到一个重心不稳,看来注定逃不过窘迫摔。 一阵手忙脚乱,长忘快步走出去的距离已经无力回身再防备预知她第二次摔跤。眼睁睁见阿莼本能的单手撑地,偏偏撑在碎石上,碎石坚硬刻入手掌,鲜血如奔腾小溪,顺着大小不一的伤口,流了出来。 瞬间,整只手跟被剁烂一样,鲜血淋淋,咸腥飞涌。 本来,情动我厢你不愿但看起来也挺美好的事,硬生生扭转成毛骨悚然画风。 “你。”长忘皱皱眉,走上前去扶。 “报应吗?”阿莼自嘲,刚撇开长忘的手,另一只熟悉和暖的手毫不犹豫将她大力拉起,像是宣示主权般拥入怀中。 两人皆是一惊。 一身夜衣,能在酷冷月光下还能泛起灼灼滚烫之意的人,除了凉城,阿莼想不到第二人。 他相貌清俊,五官生的不错,尤其阳光般的展颜,风采十足,每每看到凉城,阿莼脑海总会漂浮两个字:徇烂。 只不过,现在这神情可不怎么徇烂。 两张耀眼夺目的容颜正剑拔弩张的蹙眉审视对方,要相比清筝第一次见长忘时,气氛更胜一触即发。 “八殿下,云阳宫城的规矩没教你,看见与之相熟女子不慎跌倒在地,要赶紧扶起吗?”凉城脸上隐晦是阿莼从未见过的。 规矩没教?相熟女子?赶紧扶起? 呵呵,区区一只树妖也敢教训他一个上神? 可惜,长忘从不屑于无意义的唇齿相斗,他更倾向于……。指尖的负屃扇慢慢展开。 千钧一发之际,阿莼拍拍凉城安抚:“没事,没事,是我不小心,再说长忘想扶不是被你抢先了?走吧,还找你有事呢。”转身拉着凉城走,生怕事闹大了不好收场。 凉城哪会轻易走,人都得罪了,不如得罪个彻底:“抢先,若不是他犹豫,我能抢先?”然后双眼瞪的如一匹夜狼,敌意肃杀:“八殿下,我家寒酥是个热情似火还经常泛滥的性子,听闻您有点与之不同的小癖好,所以,若真不喜欢,抵受不了豪情,就请拒绝的干脆利落点,别总是给她错觉,最好避之千里,即便遇之也不见不言。” 错觉? 我家寒酥,避之千里,不见不言? 两人还真是一类人,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他们在脑中写出一本跌宕起伏,肝肠寸断的大戏? “所以,你身为一男人,其眼界格局只配做个男宠。”长忘语出惊人的讽刺凉城。 阿莼简直对长忘刮目相看,他竟还会吵架。 凉城眨眨眼,没想到三言两语能把泰然镇定的长忘说急眼,他以为,长忘能直接动手呢。不由狡黠看看怀中的阿莼,再看看长忘冷色傲然的神情,有什么东西即将涌上心头,马上了然。 但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他的自尊,他的脸皮,早就练的不知去了哪里,所以,男宠二字,对凉城形成不了任何侮辱,因此,丢给长忘一句话:“我嘛,小小树妖,心喜一人,忠于一人,但厌于禁锢一人,只趁年轻正好,贪图及时行乐而已。八殿下格局大,看来要注定孤独终老喽!”然后拽起阿莼御风离开。 阿莼偷偷余光瞥见身形未动的长忘,方才蹙起淡淡的眉还未松开,这是除了上次自己被地狱火灼伤后,第二次见他有了明显情绪反应。 长忘沉着脸,一言不发,一只沾满鲜血红腻的手仿佛还时不时在他眼前晃,骤然升起的悲沧,凤眸中仿若起了层雾,再次将刚有的波澜遮掩,像块巨石撞入大海,却没泛起什么浪花,直接沉了底。 不知过了多久,他面色终于恢复清静,气息沉稳,目光没再多停留,向地牢亮光处走过去。 长庭他们见长忘如此快走回来,奇怪问:“寒酥妹妹送回去了?” 长忘觉得凉城二字从他口中说出来都嫌脏,恢复寡言模样。 有妖进了求如山,悲伤已经收到禀告,见长忘不理不睬疏离模样,用祖宗的脑子一想自然能明白,冷笑笑,回应长庭:“是凉城来了。” “凉城?阿莼姐姐的男宠?”长谣没心没肺的说,结结实实又给长忘添了一堵。 长庭年长,自然也能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故作轻松试图缓和:“求如山太冷了,今日地牢算是建成,都别守着了,不如咱们还是回白秋园吃饭吧。” 长忘捏捏眉头,为何方才不说,还要多此一举让自己送阿莼回去。 回去路上,长庭与长忘落在队伍之后,用过来人语气,语重心长道:“长忘啊,若你真对寒酥有意思,别总是对人家不咸不淡的。” 长忘一停步,抗拒拒绝:“哥,我没有。” 长庭做了打住手势,一副除父皇母后我最了解你的眼神:“云阳山的风言风语,说什么你喜欢男……。放心,哥哥半个字都不会信的,追姑娘啊,要死粘住她,懂吗?” 长忘:“……。” 死粘?她的存在感还不够强吗? 白秋园。 房间中,阿莼头晕目眩赶紧换了身干净衣服,手伤被包扎好,喝下凉城贴心递过吹温的汤药,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抱着汤婆子钻入被子中。 “凉城,今天你跟长忘说话语气有点太重了。” 凉城正在屏风外给自己收拾床的身形僵住,面露失落:“寒酥姐姐是怪我给打抱不平吗?” 寒酥一听这孩子又要炸毛,忙捋顺:“我是怕长忘会找你麻烦。你们身份悬殊实在太大。” 凉城会心笑起来:“八殿下难道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寒酥从长忘在白市痛下狠手,毫无怜悯,不计后果重伤小妖,她就知此人内心不像表面那样顺和,外柔深沉品性,相处时间长了,她发现,若真动起脑子,自己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你还是离他远点为好。”阿莼忧心凉城小命万一真恼了长忘,一个不留神呜呼。 不等凉城说谢字。 门被敲响。 凉城去开门。 长忘正一脸煞气的站在门口。 “八殿下,有何贵干?”凉城下意识看看屏风之内的阿莼。 阿莼本暖洋洋躺在被窝中,听到八殿下三个字,从脚底开始生出一股浓浓的寒意。 糟了,是不是听到她与凉城说的话? 心虚从床上爬起来,讨好似的从屏风后走出来。 在冷摄的目光下,阿莼用脸皮生生抵住这寒凉,站的理直气壮:“长忘,什么事?” 因为凉城的床是软塌收拾出来的,正冲门,所以,长忘目光在榻,屏风,床徘徊几寻后,语气浅淡道:“一起用晚膳。” 没等阿莼说身子难受,就不去了吧,长忘已经没有温度的转身走了。 两人面面相觑。 正厅内。 桌上,什么菜也没摆,满满一桌,形象各异的五彩包子。 阿莼一看,无比后悔自己做了要来的决定,牙好像又疼起来。 悲伤本是兽,嗅觉灵敏,准确捕捉一股腥,漫不经心的目光落在阿莼的手上。 长庭与长谣热情招呼阿莼坐下,先是慰问身子好些没有,附有惊愕阿莼手上为何缠了厚厚纱布。 阿莼与悲伤恰好坐在一块儿,察觉悲伤一副了然的神情,苦笑下。 悲伤目光不着痕迹阴森森在长忘淡然神情上一点。 长忘还之缄默。 各揣心思的,谁也没说什么。 悲伤先拿过一个包子,用筷子熟练在包子皮上挖了个缺口,将肉馅完整掏出放在阿莼盘中,还关爱道:“多吃点肉,补补。” 阿莼一皱眉,就被凉城及时发现骨子里的抗拒与不情愿,先一步夹到自己盘中。 “寒酥姐姐方才在房中吃了些点心,实在吃不下,就想出来喝点薄粥,悲伤山主可否让我替寒酥姐姐承这恩呢?”凉城说的乖巧,明明是个悲伤不吃的破肉馅,硬生舒服捧成恩。 悲伤恰恰是最看不惯说话一拐三弯的人,凭直觉从第一眼见凉城起,就看出他完全就是匹没长大或者蓄势待发的小狼崽子,究竟靠着什么将整个那年春人哄的团团转,他认为肯定不像表面众所众知那样简单。 如此,悲伤重新拿起个包子,将肉馅倒入自己碗中说:“不必,放这儿浪费就行了。” 言外之意,宁肯浪费,也不会给你吃。 凉城本是阳光洋溢的脸,瞬时乌云密布。 第五十二章 你愿意做我的人吗 阿莼看在眼中,有些心疼,护凉城早就成自然,拿过悲伤刚剥离的肉馅,一大口整个塞入:“行了,我吃。” 悲伤冷哼了声,调侃道:“看不出来啊,你还知道心疼人。”说完特意瞥了长忘一眼。 奈何,长忘拿起素包子,细嚼慢咽,自始至终,泰然处之,置身事外,听而不闻。 阿莼配合的一一吃掉,像是豁出去般,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凉城是自己人,当然要照顾些。再说,嫂子,你这吃皮,我吃馅儿,不也是心疼自己人吗?”漂亮的回击,然后配上媚眼。 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行云流水,无比自然。 在场的其他人直接被震到有呛的,有喷的,有考虑该不该继续吃的,有忍俊不禁的。 不过,脸色最精彩的自是悲伤无疑。 巧了,悲伤有着与阿莼一模一样不择手段非把对方噎死不罢休的战斗力。 “我还真是荣幸,不知长忘对阿莼而言是否也是自己人呢?” 绝对致命的问题。 阿莼满嘴肉馅直接将她噎的面色发紫,挑衅在前,怎能轻易言败!喝了整杯凉城递过的水,看了眼长忘,竟然还真从凤眸瞧出:看你能呲出什么屁来的玩弄模样。 于是:“是不是自己人,还是要长忘决定,我可做不了云阳山皇子的主,但若长忘愿意,我没意见。” 看吧!看吧!既吹捧了对方身份,又把决定权四两拨千斤给了对方,最后还将自己是一女子的弱势、面子全部抛了出来。 众目睽睽,魔妖用人在即,看你们如何应对。 想到这里,阿莼轻轻舒了口气。 悲伤一副不嫌事大的特意满脸期待注视长忘,引的其他人也纷纷看向长忘,独独凉城不着痕迹握紧了筷。 箭逼到弦上,不得不发。 “寒酥姑娘此意不知与凉城公子商量过没?”没想到,长忘轻轻松松一句差点把阿莼气的呕血。 好!好!好!大家互相伤害啊! 长庭被这突如其来的坦荡荡给闪了下牙,忘了嚼,半个包子生吞下去,灌了三杯水,才缓过来。 长谣不时跟贼一样,没事就用余光斜着眼看长忘波澜不惊的神情。 凉城算是看明白了整张桌子就自己多余,陪笑的很艰难,算是给足阿莼面子,先起身:“寒酥姐姐,悲伤山主,五殿下,八殿下,九殿下,来的路上御风过急,我突感头晕,先行告退,还望大家不要因凉城扫了兴致。” 阿莼小声关心道:“是不是风寒,需要喝药吗?” 凉城摆摆手,示意不要管他,然后拱拱手也不管其他人如何回答,离了席。 悲伤勾勾嘲讽的唇,看凉城还算识趣,也及时刹住,闭了嘴。 一顿饭,可以说吃的异常安静,还有点凝重,苦大仇深到跟上坟吃贡品似的。 风云残卷之后,各回各屋,长忘也仅仅语气淡淡问阿莼伤势怎样,在听到没事后,连份多余目光都没停留,拒人千里之外的离开了。 而在阿莼看来,长忘这份关切,太过敷衍了。 月事的症状就是阿莼连续两天都要四肢乏力瘫在床上,若非凉城药吊着,她还会轻则吐上三天三夜,重则晕倒。刚铁般的身躯,单挑百个小妖都不成问题的她,偏偏每月被个月事给放到,也算是她除却男色弱点之外,第二个弱点了。 连续两天,她的满几乎都是混沌的,没怎么吃饭,经常是半醒半睡状态。期间,除了凉城,还总有个黑色影子出现,但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直接睡到第三天中午,浑身舒爽了很多,慢慢悠悠起来,任由凉城服侍洗漱,然后打开门,对着刺眼阳光,伸了个懒腰。 却发现门外云阳山的弟子少了一半,整个园子很是幽静。好奇问了凉城,才知:地牢已建好,长庭去上方世界借佛灯火用于封印魔妖,长忘回云阳山具体做什么不知道,只有长谣还在前园逗鸟。” 长忘回云阳山? 阿莼内心骂了无数个草。 这是躲回云阳山去了吗? 气的差点牙疼,以最快速度找到长谣。 长谣不知正在跟悲伤说什么,看见阿莼兴奋打招呼:“阿莼姐。” 阿莼也不拐弯抹角:“长谣,云阳山的昙花节什么时候?” “我正跟悲伤哥说这个事呢,昙花节明天开始,我明天一早也要赶紧回去了。”还没说完。 阿莼打断:“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长谣没想到阿莼起初还磨磨唧唧,怎突然痛快起来。 凉城站在阿莼背后抿抿唇,没做声。 阿莼还生怕长谣没听懂,强调一遍:“明日我跟你一起去云阳山,就这么定了。” 悲伤抱臂哼哼两声,看阿莼的眼神意图昭然若揭。 “悲伤哥,你也一起去吧。”长谣说。 “我等两天。”悲伤回答。 “为什么?”长谣问。 “寒阿莼忘了点事,我给她处理下。”悲伤说。 阿莼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事:“还有什么?” “寒生要来求如山。”悲伤说完,面带春意。 阿莼语调立马不对劲:“让哥哥扑个空太不好,算了,云阳山耽搁几日再去无妨。” “别啊,阿莼姐。”长谣信以为真。 悲伤敛起泛春的桃花目:“你只管做自己想做的事,寒生我会劝他。” 那年春,寒生整日忙的不可开交,怎会有闲工夫专门来一趟求如山。 下意识的骤然想到,她每日都按照寒生嘱托,不管有事没事,晚上都会飞书那您春一封。寒生也会每两日一封,嘱咐什么不要逞能,不要去置身危险,不要……叭叭叭叭的。 最近三天因为月事耽搁,既忘了给寒生传书,仿佛又没收到寒生传书提醒,猛的回过神:“你是不是把我跟哥的飞书截了?”阿莼冷眼。 悲伤就勾勾唇,不说话,算是默认。 阿莼不难想到,如果寒生连续三日没接到自己飞书,肯定会不管多忙,披荆斩棘,一路杀过来。 惊人处事,夸张做人,是阿莼对寒生整个人生精准的短评。 “悲伤,你可真有办法。” 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寒生投怀送抱来了。 这哪是兄妹思念相见啊,俨然就是挨训说不定家法伺候啊! 赶紧换了口气:“长谣啊,今晚走行吗?”怕明天碰上。 悲伤嘴里含了根茶叶,笑的幸灾乐祸,装没听见,走开了。这兽,之前喜欢吃花,最近又转了癖好,不喝茶,专门吃茶叶。 昙花节是什么? 一大波人围个圈圈,守个花盆,傻站几个时辰,静待花开吗? 云阳城中,相较于那年春不同避世,这是个比妖族白市还要热闹繁华的地方,只不过,这里白天晚上都是熙熙攘攘, 说是前一天晚上走,敢夜路,相对月黑风高,鬼哭狼嚎的求如山,真不适合出行。凉城说一人留下,算是替阿莼给寒生个交代,说白了,就是替她受罚去了,她可不认为悲伤能在寒生面前多说自己的好话,但又怕悲伤变着法子再借寒生为难凉城,特意给寒生留下书信一封,等凉城将事情交代差不多,就赶来云阳宫城。 云阳宫城外。 阿莼一路跟着长谣,发现,街上只有寥寥昙花,并非想象中满大街,满房顶,都应该摆着花盆,一起等绽放瞬间,与想象略有出入。 偶有气派府邸门前,有艳丽端庄蒙纱女子或冠袍带履男子排着队,手里都拿着东西,大大小小,各不相同,情绪或娇羞、或兴奋、或激动,或沉默不语,或抬头望天,或……。反正给阿莼感觉,他们像是在等着见个什么重要人物,而且还都带见面礼。 更夸张的,还有扎着红绸缎,几十个大箱子堆在门口,似有提亲架势。 长谣一直在观察阿莼时而好奇,时而诧异,时而不解的神情。 终于,笑着问:“姐,看明白没?” 阿莼不知道自己想的对不对,迟疑指着其中一群说:“他们不会是排队相亲吧。” 长谣佩服道:“姐,这你都能看出来。” “还真是?”阿莼瞪大眼睛,实在无法与昙花节与相亲联系到一块儿。 话说,云阳山,民风这么开放吗? 长忘低调,含蓄到都恨不得隐形。 “这就是我要让阿莼姐来的原因。”长谣一副我什么都懂,我懂很多的模样。 昙花节。 俗意:昙花一现。 在昙花节,九百九十九年一次的连续三天,全城所有人,但凡有思慕好感之人,可以大胆倾诉,而这被倾诉之人,也可以把握机会,看看是否遇到有缘人。 若恰好两情相悦,寓意长长久久。 被倾心之人:需要已过及笄或弱冠之年; 不论品阶高低; 不可有任何借口回避,躲闪,无视; 不可故意拖延时间; 不可使用任何暴力、殴打、驱逐,私下报复倾诉爱慕之人。 不可做任何伤害辱骂,私下报复倾诉爱慕之人 最后,如若拒绝,还要对倾诉爱慕之人,不失礼仪的说声谢谢。 倾心爱慕之人:需要已过及笄或弱冠之年。 不论品阶高低; 不可故意拖延时间; 不可衣冠不整,行任何威胁、侮辱、过激、有失风度仪态之事。 不可长篇大论,要言简意赅,言辞适当控制在五十个字内。 …….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吧啦。 阿莼站在一告示旁,看着各种应该怎样,不应该怎样,绕来绕去,绕的头晕。 总之来说,就是人家进来跟你说多么多么喜欢你,你要听着,还要回应,不能烦了一拍桌子让他滚蛋。 表情纠结,忍不住问长谣:“你们都要这样吗?也不例外?” 长谣欢快的笑了两声:“寻常男子要等到弱冠,但身为皇室,我年纪也快查不到了,今年也要参与其中” 他们是云阳山最高贵的人,自然要以身效法。 “长忘也这样?” 简直是废话。 阿莼真想现在、马上、立刻去看他无可奈何、还依旧万年不变的淡定。 第五十三章 参加选秀 “长忘哥就复杂些了,姐,你若现在跑过去,还能赶上三天内见到!” 三天内? “这么多人排他的队?”也难怪,长忘的声望整个十方世界排名极高,其美貌更是让天下众女子甚至男子崇拜趋之若鹜。 “不夸张的说,很多人提前半年便开始在宫城外排队就等今日。”长谣提起来感同身受般颇为得意,然后自问自答:“知道为何吗?因为不仅今日要领号,号越靠前,就能在今日越早见到长忘哥。” 敢情今天是竞争最激烈的一天,而自己仅是其中之一! 好意思说自己二十几个男宠! 自己再怎么随便,再怎么不靠谱,阵仗也没如此大! 她才不要抽风去。 刚要打退堂鼓,被长谣逮个正着,两人推推拉拉挤到人群外。 各类小摊位自然不会放弃挣钱的好机会,纷纷摆在城门外。本就人多,摊多,熙攘拥堵的人群,震聋发挥的嗓音吵闹叫卖,一路披荆斩棘,阿莼差点被吼聋了耳朵。 想不到长谣还挺灵活,拉着阿莼如鱼得水钻的飞快,一边提防她溜之大吉,一边安抚:“姐,咱们都是自己人,我已提前给找好侍从替你排队,快到时换你就行。” 阿莼欲哭无泪,难道现在要特感动? 在自己脚终于确定被踩肿成馒头,衣裙勾到抽丝,头发乱成枯草,手指臂膀被挤压拉扯到差点撕裂,耳膜鼓起,头晕眼花之际崩溃,突然松开长谣:“我还是不凑这热闹了吧。” 阿莼抗拒并非自卑,相反,她自信的可怕,可怕到自负。因为她自身本就不差,而且法力战斗力方面,在十方世界也是屈指可数。 从不认为,自己一姑娘倒追男人,是可耻可笑的。反以此为荣,还以此为乐。但前提是,这个人,值得她去这样做。 她眼光很高,并不是瞧不起什么人,而是,她就纯粹喜欢长得好看,脾气秉性对自己而言有挑战的人。 长忘是她活了三万年以来,第一次真正意识到什么叫不公平,他完美到老天仿佛偏心把所有优点都按在他一人身上,哪怕匀自己两个也行。 她乐此不疲去强求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或者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那么,算是长忘倒霉,被阿莼盯上,自此,余生,再无安宁。 据说,从其他方世界慕名而来的不少。 面对这么多选择,凭什么,他就能多看自己一眼呢?自己就能入了他的眼呢? 还是经常面对花样女子勾心斗角的选择,看多了,变得无比排斥厌倦,所以越来越心死,越来越无动于衷,终于做出还不如喜欢个男人省劲的想法? 如此想来,她发现自己一直都是猜测,从来没真正问过长忘,喜欢男子是天性使然还是受了刺激。 在长谣没回应的小小一会儿,阿莼自行脑补了很多,因为、所以、可能、大概、或许……。 长谣急的一跺脚:“姐,看你平时不像关键时认怂的人啊。” “长忘不是喜欢男人,与其浪费时间,我还不如闲逛三天等昙花节结束。” 长谣张了张嘴,神情明显是知道的,现下不是长篇大论的时候:“姐,先别管长忘哥喜欢男女,咱们先把号抢了,不然你后悔我可真没办法。” 化撂下,长谣比她还急切冲到通往宫殿的城门外,掏出腰牌,找到侍卫,众目睽睽,直接豪迈插队取了号。兴致勃勃跟阿莼说:“太棒了,今日写号的是我近侍的弟弟,私底留几个送人情,我给拿了两个。” 阿莼接过来,一九七号与二零一号。 “今天是赶不上了,昙花节明天,与后天。” 合着,他一天要见一百人? “那拿两个名额有什么意思?” 长谣指指阿莼的脸,坏兮兮笑:“姐别装了,寒生哥都坦诚过你们带黄金敷面,脸上皆是幻术,两个名额,姐看着变呗。” 呵呵!还挺体恤,你长忘哥知道别人一票难求,而自家弟弟在欠揍的浪费名额吗? 于是,“长谣,能不能再给我弄个号。”既然捣乱,当然少不了她,助纣为虐的在惆怅中找到自娱自乐的方法。 长谣眼睛一亮,以为阿莼终于开了窍,步伐无比欢快:“姐,稍等片刻。” 阿莼人群缝隙中,看见私藏号码的人,无比郁闷,心疼到滴血的侍卫递给长谣一张号,还不时抬头余光瞅瞅到底是哪位绝色美女让九殿下长谣这么费心。 “姐,第三天早晨一张,晚上一张。” 三零零,这先最后了? 阿莼一抬头,写号的地方一哄而散。 耳边隐隐传来失望痛哭,骂骂咧咧,还有刚风尘仆仆赶来发现没赶上不知所措的。 阿莼把号带好,跟随长谣买了很多小点心,水果,肉干,肉铺,心满意足从侧门入了宫。 这宫城,四处都是白到刺眼的回廊与浮云,宏伟的宫殿如高山那样多,连绵不绝,又如陷在迷雾之中若隐若现,隐隐灵光,神秘诡妙。 “好漂亮。”阿莼四处打量。 “还是那年春漂亮,稀奇古怪的东西多。”长谣是真喜欢随处一把抓的各种灵兽。 两人路过一洁白城墙,殿门外排了条长队。 殿名为静山空。 “这就是长忘哥的殿。”长谣说。 预计就是先前早领到号的一百人。 女子带各类颜色清淡面纱,中间还穿插了好几十个好看男子,有个男子漂亮的相貌几乎可以匹敌悲伤,真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阿莼感觉,如果打擂选人,自己绝对能称霸第一,而且是变着花样,赤手空拳让他们受伤不带重样。 只可惜,昙花节又不是比武招亲。 遥遥望去,什么娇娇滴滴,文文弱弱,出口成章,出水芙蓉,惊鸿一瞥着实不容易让她从三百虎视眈眈大军中脱颖而出。 阿莼在殿外附近徘徊半天,打量莺莺燕燕,花花草草,真是斗鸡上阵,挤眉弄眼,劲头十足啊! 附又瞧静山空三字:“殿名怎么跟个堪破红尘似的。” “姐,别小看,这可是出自长忘哥师父的墨宝。” 师父? 能把长忘教成自持力到可怕的人,估计师父应该是个痴迷修行到登峰造极的老变态。 长谣点点头:“长忘哥的师父是北方世界,赤水山的花栖木花长老。据说,自小颖悟绝伦,没有他解不了的惑,没有他不懂的灵器,就好像整个十方世界,没有他不知道的。” 北方世界,赤水山? “拥有预知能力的玄武一族?” 长谣再次得意的点点头。 “长忘拜赤水山的人为师,难道他也会预知?”阿莼没听长忘提过。 “预知乃赤水山族内绝学,轻易不私授外人,即便长忘哥是花长老的徒弟,终归不是赤水山血脉之人。而且花长老是个奇怪的人,平日不喜研习怎么什么提高法力、修为、灵力、武力,弱的一吹就倒,也不喜跟人结交,就喜欢看书,或者四处乱转,还很少见他跟别人交流,但就这样的人,就能通晓天下事,精准指点任何术法,你说厉不厉害。” 的确厉害。不过,活的比长忘还没趣的人提笔写出这样三个字,估计也是准备孤独终老的寡人。 “他被你说的这么厉害,魔妖之事就没办法?” “魔妖就是从赤水山预知中得知,但花长老也没说个怎么应对就闭关了。时至今日,大概有一万多年。”长谣思忖。 “听你一说,花长老与悲伤避世时间差不多。而悲伤的确在求如山发现过魔妖,但事不关己,他根本没理会。” 长谣接话:“庆幸吧,魔妖发展的速度不太快,否则,若是在万年前,长忘哥刚刚才小有所成,根本对抗不了。” “云阳山没别人了,都指望他。”阿莼问。 “父王年事已高,整个云阳山,还真只有长忘哥有这个能力,他太强了。” “长忘术法这么强,全凭花长老一张嘴指点?” 长谣回忆了下:“差不多,长忘哥自小也聪明,招式根本不用别人演示,都是自己琢磨,捉摸不透,师父稍加解说指点,就全会。” 心底愈发欣赏长忘同时,不由对这未谋面的花长老生出好奇,迫切想聊几句。 师父话题暂告于段落。 长谣耿直目光落在阿莼脸上:“姐,明天幻张好看的脸,顺道我让姑娘们给收拾收拾!” 阿莼充耳不闻,开始扒拉从街上买的小吃,塞了口肉馅儿的小红糖饼,很酥脆。 “姐,你就不愁的慌?”长谣都替她着急。 “怎么,怕我太丑吓着谁?长忘又不是没见过。”阿莼毫不在意。 “能一样吗?”长谣 “还是让他有落差感吧。”阿莼态度极为敷衍。 “姐,若你不认真,我就不帮了。”小孩子家家发起脾气,郁闷趴在桌上。 阿莼剥着栗子安慰说:“你为什么要帮我?” 一下子仿佛戳中长谣什么,小脸皮肤绷起来,紧巴巴的还撅着嘟嘟嘴。 “你不会想给自己选个战斗力强到巅峰的嫂子吧!”若是这一点,阿莼很想承认,小子,有眼光。 “不是。”长谣纠结该不该说,挠挠头。 见他支支吾吾起来。 阿莼以为小孩子心性,也不为难,揉揉他的头,递给一块红糖小肉饼。 一整天,饭都没吃,把各类小吃席卷残云后,撑得在床上不动了。 第二天中午,长谣带着几个婢女进来,灿灿首饰,好几件不同颜色风格衣服,供她挑选。 阿莼目光先落在常穿的金色的衣裙上,但想想容易露馅,便选了件冰蓝色烟纱散花裙,料子很滑,非常衬她白皙的皮肤,又随手拿了个羊脂茉莉小簪,走到镜前,将所有头发散下,撩起两边头发,用钗非常简单的在脑后挽了个小发髻。简单利落不夸张是她的风格。 全身上下没有丁点修饰,除了这花裙,整个人如果不看刚幻化平凡的脸,纯净气质就像冰山上初融的雪,冷色逼人。 “姐,让他们给上上妆。”长谣看的寡淡,刚要安排。 阿莼摆手:“都留下,我自己来。” 长谣让婢女都退下去,压低声音:“姐,你不会又突发奇想吧?” “嗯,就是想临时发挥。”没白认识,都懂自己套路了。 长谣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成熟的忧伤:“行,别吓人就行。” “放心,不吓人。” 不吓死他才怪。 整个下午,阿莼都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直到黄昏,长谣派人敲门说:前面还有十个人,马上轮到阿莼的号,让速速赶去。 阿莼舒了口气,即将脱颖而出的时刻到了,将手上的纱布解开,不能露出破绽,但掌心细细看,还是有形状大小不一的伤口,只不过凝成浅灰色,略微攥拳,还有点疼,是不小心残留了小石子吗?算了,晚上回来再琢么吧。 虽然,长忘总是能在她幻化各种面貌后认出。但每次总想试试会不会碰巧? 长忘,等着吧,看我怎么一步一步逼疯你! 阿莼匆匆赶过去时,前面还剩下四人,背后还余有两个。 加上她,五女,两男。 阿莼占过去后,六人明显将她从头到尾,从左到右,斜着,侧着,从头发丝,到鞋尖带了点泥土,都带着轻蔑,细细琢磨个遍,然后低低耳语,仿佛像她这幅模样,没有自知之明,还出来丢人现眼。 尤其是她前面两个女子,服饰华丽,满头的发饰戴叮叮当当,稍微一晃跟摇钱树似的,相貌看起来,算是天生丽质,婀娜多姿了,带着鄙倪笑意,声音也不嫌大,故意厌弃出声:“我家小驳都比她好看。” “小驳,可是新收的灵兽?”另一个女子在配合。 “有空去我家看看,凶着呢。” 驳兽。相貌凶煞,其形像马,却长有白身与黑尾,头顶一只角,老虎的牙齿和爪子,发出的声音如同击鼓的响声,是能吃老虎和豹子的猛兽,传说饲养它可以避祸。 阿莼本想一句噎死她,但这类不以动手为目的,提不起任何兴趣又不上道儿的纯斗嘴,她真没多热爱。 前面哪两个女子还声音越说越大生怕她耳聋的一个劲挑衅。 阿莼就真装没听见,四处看了眼这静山空的园子中,弄得很雅致,花木郁葱,春色如海,干净的青石地绵延了白色回廊九折,缝隙冒出的郁葱青苔,在碎金的夕阳余晖之下,让整个园子变得十分柔和,就像这个园子的主人一样。 “你们,最后的都一块儿进来罢!”从偏殿出来一个比长谣年长一点的英气少年,茶色衣袍,目光沉的像沙漠中的尘土,但眉宇之间格外飒爽精神。 起风,阿莼一瞬间的反应,长忘的近侍。 看得出长忘是真不耐烦了,相当应付。 先走在前的事两个男子,张的还不赖,一水儿的嫩,也不知道有没有虚报年龄。 阿莼的号偏后一些,所以,与其进入书房,不如说站在门槛之外。都没听清里面说了还说呢么,比想象中快,两个男人,一前一后非常落寞,但又神采奕奕的出来。很容易理解,被拒绝了很打击,但能一睹盛颜,搭腔说话,就足够回去意,淫。 “没戏呢。”前面两个女子喋喋不休,越挫越勇讽刺认为非常好欺负的阿莼半天。突然被低头丧气的两个男子转移注意力。 “说不定长忘哥哥就在等姐姐你呢。” “讨厌,到时候一定拉着你,咱俩也好在这里做个伴儿。” 阿莼摇摇头。 队伍向前,阿莼一步迈进了书房。 进去后,发现这个偏殿应该是书房,除了各种整齐划一跟排队似的书,就是地上整整齐齐摆了一堆前面爱慕者赠的东西还有没拆封的信。 先前嘲讽她的两个女子一起先了进去,长忘在不远处一个书架后,阿莼只能透过好几排交叠架子,书与书之间的缝隙,才能看到蓝色衣角。 因为她的目光完全没再如何表现给长忘留的好印象上,而是在欣赏陈设上,整个偏殿,像是个书房。深蓝的毯子十分干净,踩在脚下很舒服,还有各种好像不用管就能活千年熬死老王八的盆景,被修剪的连跟乱丝也没有。 整个书房,干净的好像如果要丁点蛛丝马迹灰尘,立刻疯狂被清扫掉。 前面两个堪比市井泼妇被叫了进去,立刻,一个表现的温婉大方,一个表现的知书达理。 一个吟诗,一个跳舞,别说,还真不错,看样子是下了不少血泪功夫。 奈何,流水无情,落花有意,冷冷两个字:“谢谢。”仿佛将两人钉在原地。 直至起风喊了两遍一九七号,阿莼才从幸灾乐祸抽离出来。 她昂首阔步跟散步似走进去,两个女子还没走,因互相感染,哭的梨花带雨,抽泣的轮回抖肩,完全没有在殿外傲慢无礼,咄咄逼人的模样。 梦醒了,还是惊醒! 而长忘神色淡淡,不仅无视,还无动于衷,有闲情逸致斟茶,慢慢抿了口。 这幅任何事都看不到眼里去的麻木不仁还真是熟悉。 他的心,不会真是石头做的吧。 今日他穿的比往日要深沉稳重些,蓝色银绣春松纹的袍子近于黑色,将本就似月泛着光泽肌肤衬的很白,宛如刀刻利索的五官,情绪不外漏低头静静用块小丝帕擦不小心地漏在案几上的茶水。 下唇微带樱珠的与上唇抿着,透着内敛隐忍,仿佛今天,最后这几个人已是他的极限。 压根不想注意这屋子里进来了谁,又走了谁。 两女子见阿莼走进来,偷偷凶神恶煞瞪了她一眼,意思简单明了:看屁。 “扮柔弱挺上瘾啊!”阿莼勾起唇,骨子里带的野,是寻常这种大家闺女根本压不住的。 两女子停止哭声,诧异的面面相觑。 冷着脸,沉着声,嚣张的杀气在瞬间气场全开。 没留意,长忘已经停下了手,慢慢抬起头。 “是什么力量让你们如此投入,还久久出不来?”阿莼一步一步逼近,虽与这两女子一般高,但气势上,仿佛她自上方世界,带着鄙倪猖狂冷眼俯瞰看一群单纯幼稚还没三岁的孩子。 两女子明显被阿莼突然性情大变,被震了下,脸色失了血色,久久没憋出一个屁。 叫凤歌女子自觉在长忘面前有失颜面,恼羞成都,手臂扬起,巴掌带着愤怒,裹了法力,对准阿莼近在咫尺的脸,呼啸而去。 阿莼偏偏不躲,挑衅的笑让凤歌几乎拼劲全身力气。 在耳光与脸颊几乎就要触碰到短柔的绒毛距离时,凤歌露出得逞满意的笑,就在清脆生马上响起时。 阿莼却闪速轻松后仰,这个耳光不仅落了个空,凤歌还被这惯性的力给带了踉跄。这超乎寻常的速度,不仅让凤歌与溪云,还让起风一滞。 好快!起风心里感叹了下。 “不管吗?”阿莼冷着眼对起风说,然后无比自然,不拘谨的坐在蒲团上。 第五十四章 时机未到 不管管?光看热闹呢! 阿莼知道长忘在看自己,估计在确定什么。 她自信脸上的黄金敷面所用幻术是至高等级幻术,为此还特意加强,恐怕就是长忘父亲,东方世界的天地共主,也未必能认出真容。 此次,她幻化的是一冷面美女,方才的咄咄逼人是本能使然,但愿没漏馅。傲然迎上长忘审视目光,带着想去扎透永远比深潭还静凤目的侵略感,完全不符于平日的吊儿郎当,判若两人。 良久,书房内,除了阿莼与长忘,谁也没有回过神来。 近侍起风被方才阿莼突然爆发又迅速收敛的强大气场碾压一遍又一遍后,好不容易恢复清醒。咳咳两声,惯例问阿莼:“带信件了吗?” 阿莼想起刚才进入书房那堆东西,有自我感动的情信,有精挑细选的见面礼,她是多自满骄横的人,就没打算入选长忘后宫,纯粹来逗弄下美男凑个热闹,于是声音犹如冰泉,冒出的话却是:“带嘴了,算吗?” 起风被一噎。 “真不要脸,什么也不带还好意思见八殿下,想空手套白狼啊,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本事。”想不到背后两位没入选还撒泼闹事女子凤歌、溪云还没走。 阿莼听后不但没生气,还再也绷不住的——笑了?笑的咯咯响! 凤歌、溪云面色怪异相觑。 “空手套白狼?”阿莼咬字无比清晰重复方才凤歌说的话,附又笑的眼中含泪交加:“整个十方世界谁不知云阳宫城乃东方世界的龙族所在之地,八殿下真身为负屃龙,你这声白狼是要明目张胆贬低八殿下的身份吗?” 在场所有人一屏息。 长忘虽抿着唇,没恼,反而掩饰隐隐似有似无的笑意。 凤歌瞬间恐惧到极点,噗通就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殿下,方才小女一时心中替您不平,才心直口快,还请殿下看在……。” 起风替长忘忙打断:“心直口快,你倒是会用词,怕是口无遮拦吧!敢当面辱没殿下,速速离开,回家听审等罚。” 凤歌将头磕的咚咚响,女子的泪真是说来就来,还是瓢泼大雨,萧瑟动人的恳求:“八殿下,昙花节规则不是说可畅所欲言,大赦罪过吗?” 起风再次无情替长忘答道:“规则记得挺清,八殿下的真身是你能随意更改的?辱没皇家,灭你全族。” 这一吓唬,凤歌见长忘冷色,丝毫没有软下口气之意,慌不择路,拽住身边早就被吓浑身哆嗦的溪云,抖声:“溪云,帮帮我,帮我求求情。” 溪云非常明智抽出衣角,不与之为伍,撇的相当干净。 一场戏看的精彩,出于习惯随手就从长忘案几旁拿个空茶杯,推到他跟前,顺口道:“来杯茶。” 大胆罔上的三个字,让本预要被起风请出去的凤歌、溪云挪不动腿了。 六目睽睽之下,长忘令人结舌,神色从容的给阿莼斟茶一杯,还两指一捏,尊重送回至她面前。 阿莼竟还没察觉不妥,仰头闷下,杯子一放,回头见凤歌、云溪目光灼热的死死盯着自己手中茶杯。 两人都禁不住想,云阳宫城堂堂八殿下,放眼天下,无论男女,都趋之若鹜,崇拜到卑躬屈膝,赫赫名声在外的长忘,能给这么个平凡到人堆里的泼妇倒茶? 凤歌想起自己所遭,今日若不是眼前阿莼,她不可能一败涂地还牵扯族人,手紧紧攥成全,咬牙切齿,嫉妒愤恨之心毫不掩藏,澎湃倾泻。 阿莼司空见惯这种人,毫无留怜悯,存心指指案几附近的空茶杯,不动声色寻衅:“那儿还有,想喝吗?” 凤歌看看杯子,又看看神色冰霜没有反对之意的长忘,斟酌是对是错,又踌躇万一套近乎能撇去罪责呢? 成败在此一举,正准备孤注一掷。 阿莼见她迟迟不动作,还带有遥遥期盼,打趣道:“你是在用内功端吗?” 起风一个没忍住,喷出来。 长忘余光斜视了起风一眼。 起风立刻跟吃了苍蝇般憋住。 “你给我去死。”凤歌乍然明白自己又被耍,愚笨到接连两次让阿莼揪住错,罪责既然无可恕,索性豁出去要与阿莼同归于尽,方才攥起的双拳霎时凝成熊熊烈火,毫无技巧直直向阿莼打来。 霹雳火。 有点意思。 阿莼一眼看出。 不过,还不够她塞牙缝。 懒洋洋随手一挥,粗枝大条算是彻底忘自己隐匿身份而来,寒光如一面巨大的镜子挡在面前。 霹雳火在接触到寒光之后,瞬间熄灭,冒起腾腾水雾。 寒光凝成的冰,也化成水,滴落在地。 凤歌傻了眼,这是寒术?什么寒术?竟能瞬间化了她引以为傲的霹雳火。 云溪扯扯凤歌,她从凤歌犯错后就没多说一句话。先是看出阿莼是个不好惹还厉害的角色,而后又看出长忘貌似对阿莼……有点纵容? 至于纵容两个字怎么得出结论,纯属女子看男子眼神敏感直觉。 闹剧终了。 长忘开了口:“起风。” 起风赶紧亲自将两座大神拽了出去。 屋内恢复静谧,只余二人。 长忘慢悠悠问:“姑娘芳名。” 阿莼信口一驺:“冷画。” “冷画。”两个字在长忘唇齿间徘徊。 阿莼重新调整回先前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的淡离状态,单字蹦个:“嗯。” 长忘摩挲着茶壶,眼皮敛下,似是在掩饰什么:“冷画姑娘开始吧。” 开始?自白吗? 我有多么多么……想上你? 起风很会掐时候,擦了把汗进来,见这静默局面,提醒阿莼一句:“姑娘,再不把握机会就要出去了,殿下晚膳时辰已到,还有两个姑娘排队等着呢。” 阿莼大方道:“让她们先来吧,我不介意。” 起风:“……。”看看长忘。 竟没反对! 难道,殿下喜欢面相寡淡,秉性大胆的? 顺其意思,起风将剩下两名女子叫进来。 阿莼自觉起身,端起长忘刚斟好茶的茶杯走到窗前,让位。 长忘摇摇头,然后单手撑额,看似是稍歇,实则唇角一直勾着,他的耐性,向来很好。 最后两名女子进来,神色怪异偷偷看为何还不离开的阿莼 起风开口:“两位姑娘,把信件跟东西交给我吧。” 两位姑娘都没空着手,忙热情交给了起风。 女子名叫顾盼先坐下,估计从书架缝隙看到也听到,学着阿莼拿了个茶杯,笑眯眯讨好撒娇:“八殿下,能赏杯茶吗?” 阿莼竖起耳朵。 “没水了。”长忘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绝对先前受她传染,阿莼差点把茶喷出来。 顾盼本生的楚楚可怜,失望眼眶跟发过功似的,瞬间染上水气,有点任性指着阿莼说:“为什么她可以,我就不可以?” “姑娘,胡搅蛮缠是要请出去的。”起风笑着说的很委婉,实际上,会把她扔出去。 顾盼沉了沉目光,怎会轻易放弃,眸色突然一亮,看中长忘案几上一只神兽白泽的毛所制毛笔,指着继续撒娇:“八殿下,作为补偿,这枝笔可以送给我吗?很漂亮。” 长忘终于抬起眼皮,轻轻说:“想要?” “对,能割爱吗?八殿下……!”顾盼拉着阿莼想吐的长音。 “不能。” 阿莼正仰着头喝茶,呛了好大一口,想笑又不敢笑的捂着嘴咳咳! 长忘余光扫过。 听闻自家殿下语气不善,起风忙堆满笑意说:“这位姑娘,请离开。” 顾盼震惊,她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长忘十分配合说出最后两个字:“谢谢。” 末了,顾盼是直接被起风拖出去的,哭的死去活来,泣不成声,深表怀疑自己没进去过。 最后一名女子叫微雨,长得亭亭玉立,静谧动人,走到长忘案几前,先是恭敬行了个礼:“八殿下,方才那位姐姐碰过的这支笔,可转赠给我吗?”情意款款,语调舒服,但不逾矩,在阿莼看来,这女子定是教养很好。 长忘思忖下:“拿去吧。” 女子面带喜色,如梨花盛开般浅浅一笑,双手恭敬拿起,看出此行并未奢求长忘能多看自己一眼,能得一直笔心满意足,自知身份的缓缓道:“谢谢殿下,小女告辞。”起身后,思绪万千的看了眼阿莼,离开。 阿莼想起长谣曾说过的,世间有些女子仰慕长忘,不敢做白日梦,唯一心愿能与长忘说两句话,哪怕见一眼也就满足了。 阿莼重新坐回蒲团。 起风满脸是汗回来,见阿莼还赖着不走,逐客:“姑娘,这是要留下吃饭吗?” 阿莼不是个白痴,从闹剧中,闹剧后,自己方才无论怎么做怎么说,长忘都没对自己使过任何脸色,还任由自己发挥就看出,毫无意外,又认出来了。 索性,她将茶杯清脆在长忘面前一放,自顾自拿起还满水的茶壶,给两人各斟了杯,故作恶心讨好:“八殿下,能行吗?” 长忘拿起杯,抿了口,扬起愉悦眼尾:“行。” 起风凌乱,他不懂! 窗外刚暗下来的夜色,似是有点阴,起了风,有了凉意。 两人一个不戳破,一个装不懂站在窗前。 阿莼眼前伸出一只关节明晰修长的手,似要准备把窗关了:“别在这儿,好像要下雨,会冷。” 长忘将窗户关好后,见阿莼在书房闲逛,盯着她翻书还不灵活的右手问:“伤的很重吗?” 阿莼右手一停,挑着眉继续装傻:“什么伤?” 长忘温温开口像是在提醒:“冷画?” 阿莼立刻应声:“怎么?” “不叫寒酥?还是,把闺名也改了。”意味深长的一笑,把阿莼给笑毛了。 既然明然识破,阿莼显出吊儿郎当的原型,上前走近他一步:“亲一下,我就告诉你。”柔和清新木香扑如鼻中。 长忘没躲,倒是出乎阿莼意料。 四目相对中。 一个犀利逼人。 一个深邃无波。 好像,谁也看不清谁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长忘,你这是同意了吗?”阿莼带着嚣张的笑意,慢慢凑近,在两人唇与唇之间能放得下一张纸的距离停下。 长忘就这样没有一丝欲望,垂目用最清冷的目光瞧着她。 阿莼表面不屑一顾,心脏却因这审视探究终于有了丝疼痛。这种疼痛像一根极细的针尖在心脏最敏感的地方,轻轻扎了下,明明不重,却难受的半天回不过神来。 “长忘。”阿莼呼的撇开头,笑意逝去,向后艰难挪了一小步。 同样,长忘因阿莼竟没借此胡闹下去,也出乎意料。 “长忘,你是不是被人有想法惯了,所以我的想法对你而言,根本无所谓?” “你的想法,是什么?”长忘语气淡淡。 阿莼张了张口,未等说出声。 “你到底想做什么?寒酥?”长忘平静的眉宇拧的若隐若现,看得出,他也有些郁闷了。 “我想做什么?”阿莼突然很想笑,她以为自己做的够明显,却想不到他竟一直琢么的是,她接近他有什么目的。 于是,她的语气慢慢硬下来:“长忘,你觉得我想做什么,难道是想杀你,或者把你弄上床用强吗!” 当然,阿莼的确无时不刻没这样想过后面那句。 往日淡然耐性极好的长忘终于有了反应,她就是有这种本事,从来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从来不分场合,不分面对什么人,深深蹙起眉头。 “怎么,又想说我随便,是吗?”阿莼对长忘的反应很失望:“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对谁都随便的人,是吗?所以,你才会一躲再躲,求如山躲不下去,躲回云阳宫城。” 阿莼一句接一句说,高亢的声音有点收不住。 长忘的呼吸愈来愈加重,深不见底的凤眸,升起淡淡灰色,这种柔光的消失,两人之间顿时暗了下来。 “我知道先前贸然亲你,有点不要脸,通过这两天,我发现自己不仅不要脸,还没有自知之明。”说到这里,哑了嗓子,长吸一口气,失了耐性,恼意放声:“你他妈的就必须喜欢男人吗?”说完,头也不回就向门外走去。 门外,早就等候多时的长谣迎了上去,见阿莼阴郁,得知又是不欢而散,安抚道:“姐,别急,总有云开见月明的哪日。” 呵呵! 断袖癖,能让她见月明吗? 恐怕是,回光返照! 然,长谣毫无征兆来了句:“时机未到,长忘哥自不会……。” 阿莼知道他定是安抚自己的话,扯唇:“谢谢安慰。” “姐,先前没告诉过你,我掌控预知之术,且,预知过你们。”长谣说。 第五十五章 幻化男子试探 预知? 长谣会预知? “花长老的徒弟不是长忘吗?你……?”阿莼瞪大了眼睛。 长谣支支吾吾说:“我喜欢偏门的术法,所以偷着从书上学过点,略微皮毛,相距花长老的精髓还是差之万里。” 阿莼半信半疑:“那方才的话什么意思,预知过我跟长忘?” 长谣点点头:“当时做梦预见了长忘哥被个女子压在门上……。”说到这儿唰的红了脸,做个你懂得眼神。 然后又说:“我在那年春第一次见到姐姐你,背影身形,衣着打扮,言行举止跟梦里差不多,就觉得是你,如此看来,还真是。姐,你也别因长忘哥言辞冷淡就胡思乱想,他从小就那副样子,习惯就好。”后面的一席话阿莼俨然当成安慰,满脑子都是。 压!门!上! 不就是因自己牙疼,长忘送药那晚? 阿莼尴尬笑笑,小屁孩观察还挺细致入微,怪不得长谣从第一天见自己就格外亲切。 “你经常预知?长忘知道吗?” 长谣摆摆手:“他只知我会预知之术,但不知我预见了妙不可言的内容。预知将要发生的事情,能不说就不说,容易损自身。” “你现在说就不怕损自身了?” “已经发生过的事,无损耗。” 两人走着走着,本就乌云密布的天空,骤然打了声巨雷,轰的毫无征兆,雨点噼里啪啦不给人反应的哗哗下起来。 密密麻麻,不是一滴一滴,而是连起条线,从夜空划下,仿佛就像这突如其来,像阿莼怎么也理不清头绪的感情,碰哪里都易断,碰哪里都不对。或许是阴雨天气格外容易让人多愁善感,她对着雨帘惆怅随手一抓,较真一抓,努力一抓,只抓到一把支离破碎的水。 长谣带的侍从早就将准备好的伞举过头顶。 俨然,阿莼现在心情并不怎么想躲在伞下。 走了一路,头重脚轻,她努力睁着眼,与雨水较劲,硬是没让泪流出一滴。 她不想尝雨水与泪水和在一起的滋味。 又苦又咸的! 还很蠢! 而长谣也懂事故意拉开两人一段距离,任她一平日潇洒到比爷们儿还爷们儿的人,小女儿家凌乱到伤风悲秋。 终于慢吞吞走回长谣的殿外,难受之意已消失差不多,她的情绪就像开闸的水,奔流向前,永不停止,又像雷阵雨,突然来了,又悄声无息的去了。 这样的性情,说好听点:是对自己狠,情绪把控的高手。 说不好听点:就是喜怒无常! 隐约,长谣总觉背后有人跟着,但每每回头身后除了侍从连个猫影都没瞧见,一脸愁闷,什么情况?直至阿莼与长谣走进大殿,他猛一扭头,不切实看见虚晃过去的蓝色衣角。 第二天,天还没完全亮起。 阿莼就被咚咚敲门声吵醒。 “阿莼姐,今天排号你第一个,赶紧起来。” 阿莼装聋。 “长忘哥门口的队伍现在可是老长,再不赶去,号就作废啦!” 阿莼继续装聋。 长谣不厌其烦继续敲门,他一晚上半睡半醒,满脑子都是阿莼的伤神,昨日尾随神秘的蓝色衣角,还有若长忘真识破阿莼脸上的幻术,姑娘家心思昭然若揭,到底如何应对回复。 阿莼随便披了件衣服,脸上施以法术,精神不振打开门:“能不去吗?”说完还懒洋洋打个哈欠。 看到这一幕,顶着两个黑眼圈仔仔细细将阿莼打量五六遍,长谣认真反思自己白操了王八蛋的心,人家压根就将自己哥的想法挂在心上,不但睡得香,还想轻易放弃! 阿莼挠挠头,看长谣气势凶猛的来回打量自己,难道云阳山人都有这么个习惯,是老祖宗留下的病吗?皱皱眉,没搭理他。 “姐,真不去啊!” 想起自己昨天热恋贴冷屁股的情形就不堪回首,肯定道:“不去。” 长谣见阿莼懒散洗脸,突然有了主意。 “姐,我能见识见识黄金敷面的威力吗?”长谣一脸崇拜道。 阿莼单手洗脸,睡得迷迷糊糊,用凉水一冰,整个人立刻舒爽精神了:“幻术而已,没学过?” 长谣拍鸟屁:“但像姐姐这么出神入化,根本看不出破绽的幻术真没学过。” “废话,这是绝学,不外传。” 长谣生出浓厚兴许:“姐姐当面给我幻一个呗!” “行吧,今天再让你开开眼。” 阿莼指尖泛起亮色蓝光,浓浓寒光如雾升起,弥漫全身,雾气散去,走出一还穿着中衣的眉目如画的儒雅男子。 长谣的嘴估计现在能塞下一个大梨,阿莼的脸型、腰身,高度,性别全都变了。幻术用的完完全全没有丁点破绽。 “阿莼姐,说句话,我听听。” “俊美到眼瞎吗?”软绵绵的少年男子声音,从阿莼口中传出。 长谣激动一拍桌子站起来:“姐,教我,教我!” “你嫁给鲲鹏,成了我族之人,就教你。其实,变男子,也就会这一种,还维持不了多长时间,落差太大很伤灵力。所以,我只有迫不得已才用这一招。” 长忘赶紧挥袖使眼色,让侍从们给阿莼找来身品竹色利用冰丝制成的束袖衣衫配上。 瞬时阿莼整个人,气质提升如高山云雾,俊美不凡君子。 长谣都忍不住啧啧:“如果我哥真看上你,如何是好!” 等等! 什么意思? 不等阿莼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五六个人架了出去。 “姐,再磨叽,真赶不上了。”长谣计谋得逞的摆摆手欢送。 殿外来往的人不少,阿莼也不好挣扎,只得认命被侍从们拽到静山空。 此时,长忘殿外果然又排起长龙,但大门紧闭。 嗨!急什么呀,还没开始! 阿莼过去,人群之中,顿时掀起哗然,她凝着笑,始终保持温文尔雅。 适时,门吱呀,开了。 起风走出来,是二零一吗? 阿莼一顿:“是。” 起风用其他人方才艳羡的目光,也忍不住打量阿莼上下,两天来或者更早前的确有各色男子对长忘示仰慕之情,但像这么出尘的男子,还真是少见。 “里面请,八殿下已经在等。”起风将阿莼迎进去。 等? 一直闭门在等她? 长忘仍旧昨日装束,暗色外袍将他衬的比昨日还要深沉,高华清雅下潋滟相貌是万年不变的淡定。 阿莼就这么走过去,带着柔暖的笑,坐在长忘案几对面。 长忘抬起双目,神色还残留着清晨未散的雾气跟慵懒,在阿莼脸上落了落,露出深于城府的笑意。 起风惯例问:“公子名字是。” “暮云平。”阿莼随口一驺。 “信件有无?”起风被昨日叫冷画的女子噎的有心理阴影,不敢说带这个字,生怕有比阿莼更生猛的口不择言。 “有。”阿莼说。 起风张开手,示意可以递给他。 “在心里。”阿莼真挚说。 起风:“……。”选择一言不发默默退出书房。 长忘给自己斟好茶之后,问:“喝吗?” 阿莼点点头,顺手就要从老地方拿个茶盏,骤然想起两人往常总在一起喝茶,她过于自然更容易引起长忘怀疑。但一碰一缩,早已引起长忘注意,在阿莼纠结之中,关节分明白皙的手指替她拿起,然后不紧不慢将茶斟好,两指一捏,将杯推回去。 阿莼何其聪明,长忘心思又跟个老狐狸一样,自己的犹豫不决,被轻易识破。 自己都成个男人,还是能被认出来? 他眼睛到底是什么做的! 一下子,在挫败感刺激到大脑神经错乱,将错就错,耍起了不要脸。 阿莼立刻就把长忘还没来得及缩回的手紧紧握住,色眯眯的看他。 长忘眉心先是一聚,目光在阿莼淡淡笑意脸上一扫,想了想,竟没收回。 任其被阿莼拉着,两人的手交叠在案几上。她拇指时不时在长忘光滑手上来回摩挲几下。 “自小到大被那么多人倾慕,有什么剖白没听过吗?我如再说,因你而言,都腻了吧,说不定,还没新意。” 长忘的手很暖,犹如这个人,柔的像冰山也可融化。阿莼垂目,继续摩挲,用最轻的声音说:“我挺喜欢你的。” 就这么简单,我挺喜欢你的。 她尽力了,控制在五十一个字。 掌中的手想逃脱滑回去,被阿莼死死揪住,怎么也不放。 他眼底深的像一潭水,即使这样动情的话,也能让目光一望无际宁静,而对阿莼来说,仿佛闭上眼就会一头栽进去,再也醒不过来。 起风见时辰差不多,进来看到一幕就是两个大男人相互交叠的手放在案几上。 当下决定,再次遁走。 在长忘的手放弃挣扎停下时,阿莼却突然放手了,然后行云流水拂袖站起,对长忘微微躬身:“告辞。” 背后传来长忘不浅不深的声音:“你很好。” 阿莼脚步一顿。 然后就是:“谢谢。” 阿莼眉目如画的眼睛一闭,走了出去。 她真是看不懂他,方才看自己的眼神分明又是陌生的。 难道他真欣赏男子? 能幻成这样,算是倾尽毕生修为了,当年寒生是半天都没认出来,言简意赅五十个字功夫……。哎,爱认不认。 阿莼从书房出来,避过起风复眼神匆匆寻个没人角落,去掉周身幻术,毕竟灵力恢复一小半,折腾会儿,浑身都是酸疼的。 “阿莼姐,怎么样?”长谣兴高采烈守在一附近僻静处等消息呢。 阿莼沉重摇摇头:“你说,长忘是不是想出家?也太清心寡欲。” “对你没感觉?”长谣认为阿莼幻化的男子,从相貌气度,言谈举止来看,都无懈可击。 阿莼回忆:“比昨天面对我那张脸强点,至少还笑笑,摸他手都没反抗。” “哦!”长谣平日也是听说长忘哥被各种议论。从没当会真,毕竟长忘长期清心寡欲,对女子十分冷淡有关,冷淡到他所有的侍从全是男人,所以,这类谣言难免不会四处皆起。当然,还有更扯淡的扯到天边去的也有,总挨不过时间长了,还真不确定。 不过,自从长忘遇见阿莼,这是他第一次见长忘对一个女子不反感,不排斥,做了很多有悖常理,匪夷所思的事,有了不容易察觉的情绪变化。 长谣认为,长忘的心很大,大到能容万物,大到能容任何人承受不了的事。所以无论遇到什么,即便再易扰乱心神,他也能做到面不改色,镇定自若。 这种忍耐力强大到令人发指,论十方世界,谁能压的住? 别的男人? 他看够呛! 阿莼姐吗? 现在的她,会不会仅是一时兴起? 玉沙姐? 第五十六章 他竟有青梅竹马(1) 白玉沙 人很漂亮,用惊艳绝色形容也不为过,除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医术造诣连云阳山的神医都自愧不如,她待任何人都十分和气,说话慢声细语,心思简单善良,让人很难不去喜欢。当然,独独长忘总是个特别的例外。 长谣稚气脸上,愁云满布,重重叹口气。 阿莼见长谣叹气,拍拍他肩,揉揉比她还高一点的头,安慰道:“你很缺嫂子?算来前面有七个了吧。” 长谣没心情跟他打趣:“姐,你怎么一点都不犯愁?” “那你告诉我,曾经见过他跟什么男子亲近过吗?”阿莼勉强在意一下。 “没有,除却花长老,哥很少与人交流,他心思根本就不在男女情上面,整天研究些什么灵器,还有提升自己修为。” “女子呢?亲近或者关系好的女子有没有?” 终于问到点子上了! 长谣语气颇重:“真有。” 有? 忽的提起阿莼兴趣:“说说。” 长谣:“此女名为白玉沙,是西方世界太华山白夺的女儿,有一次,白夺带玉沙姐找父王有事商议,我父王母后膝下无女,见了玉沙姐甚是喜爱,当场认为义女并留在了云阳山修行。她自小与长忘哥一起长大,也不是多粘他,但我能看出来,她很喜欢长忘哥。而长忘哥对她的确也不似对平常那些女子冷淡。” 不似对平常那些女子冷淡? 原来自己在长忘心中已经归类为平常那些女子了。 青梅竹马? 近水楼台先得月? 长谣见阿莼兴致怏怏,为激励她又加一句:“听说玉沙姐也抽了号,据说就是今晚,你应该能见到。” 阿莼现在有点不想搭腔。 而长谣还越挫越勇:“母亲对玉沙姐格外疼惜,似乎还有玉沙姐许配给长忘之意!” 现下阿莼有了反应:“长忘同意了?” 长谣:“怎么可能,像长忘哥那么有主意的人,不去噎母后父王就谢天谢地。况且,父王很尊重长忘哥想法,从来不会强迫什么。婚事呢,就算耽搁下了。不过,云阳宫城里的人大都默许了玉沙姐为八皇嫂呢。” 刺不刺激? 阿莼的抵抗能力有点出乎长谣掌控,没发火,没怒骂,一直寡言的若有所思在琢么什么,恐怕不是好想法。 “姐,你喜欢长忘哥吗?”这是长谣第一次正事问。 “我做的不明显?”阿莼回神反问? “能喜欢多久?”长谣问。 喜欢多久? 好问题! 她是没考虑过,凉城待在自己身边都有一万多年了,老老实实回答:“万年问题不大吧!” “姐是打算忍到不能忍,就放弃吗?” “我还没放弃过什么,而且从来不忍。”阿莼潇洒道。 听后,长谣笑了,笑的很开心,就是这股劲,自以为是的嚣张猖狂劲,他很欣赏,让他感觉很痛快! 回到房间,阿莼疲惫的一脑袋拱进被子里,累的不想再起,但闭着眼,又着实没什么睡意,闲来无事,查看右手伤势。 早已愈合的伤口还在,但凝固的血为什么是黑色,有毒? 身体也没什么异样啊! 半好不好的,一摁还有点酸痛的伤口,是最百爪挠心的时候。 突发奇想,仔仔细细数了下大小形状不一伤口,竟正好有十二个,黑漆漆的细线毫无规则分布在掌心。 阿莼笑了下自己,还指望随便磕的伤口,能成道符吗? 符? 道符? 草! 阿莼猛一下子诈尸般从床上坐起,再次细细查看掌心的伤口纹路,她竟发现长些的黑细线,并非胡乱长直,而是有规律的曲折,有点像波浪。 她用各种角度去看这难以分辨的符,不得不承认,是世间从未见过,圆形符。 难道自己灵力恢复很慢是与道符有关? 奇怪,这符是如何算到自己摔跤,还有定点的? 当然,也或许是后侵入,但自己最近也没见特别的人。 悲伤给的药?感觉又不像。 隐隐约约想起月事腹痛昏睡之时,分不清现实梦境总有个陌生的气息晃悠。 真的? 假的? 无论真假! 道符印在她掌心上,是谁做的,目的何在? 思来想去,还是要找悲伤一问,她当然知道悲伤外人事不关己的心态,生怕耽搁,于是耍了个小聪明给寒生发份飞书,将情况大致一说,让其转达悲伤,让他们速来云阳山。 哥哥出手,悲伤若真心悦寒生,怕是铁着脸也要来,黑了心也要管。 安排完一件事,琢么后续便在床上坐不住了,屋里徘徊半天,如坐针毡,她心里存不住事,迫于想知道谜底。 想起长忘涉及各类领域都有研究,哪怕记不住,还有他书房整整齐齐各色各类的书,能商量的人,也唯有他。 阿莼走到床边看天色时辰,昙花节正当时,若见,恐怕也是晚上。 然,想起长忘心不在焉,渡日如年,硬熬时辰对表示心悦之人敷衍模样,想必,以他沉闷寡言又喜安静冷清的性子,现在早就到了极限。 不如,给他找点事,救其于水深火热! 想必,立刻写封信交给门外侍从:“此信让你们九殿下亲自送。” 还真是快。 半柱香时辰,长谣气喘吁吁将二十几本书往桌子上一摊:“姐姐,你真是给我安排件好差事。” “怎么,挨呲了?” “倒不至于,我进去时,有个姑娘正因跳脱衣舞,被起风拖出去呢。” “比我还放得开?”阿莼啧啧。 果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贱中有贱啊! 长谣抱臂,一副见过大世面的样:“姐,你还没见过直接脱光爬长忘哥床的呢。” 这么说来,阿莼是该反思反思自己,摸个手,勾个脸于身经百战的长忘来说,简直不值一提,过于含蓄了。 太矜持,太保守! 要改! 一定要改! “然后呢?” “听说哥让起风把姑娘用被子一裹扔出宫城外,还敲锣打鼓生怕别人不知道的告知姑娘家人,当晚姑娘爬床的消息直接炸响整个云阳城。据说,姑娘出身名门世家,那家人第二天就隐姓埋名搬了家不知去向。另外,当夜相关负责值守静山空的侍卫,也被全部打发去守云阳山最乱最苦的边界。” 阿莼听的五官皱起:“这么狠,还敲锣打鼓?” “皇宫的事,一个巴掌拍不响,没有母后父皇默许,谁敢胆大妄为把心眼儿用到宫城内,长忘哥若不把事闹大,恐怕光身子的姑娘会前仆后继。” “不是说你们父皇很尊重长忘的想法吗?从不强迫?” “挨不住父皇母后也是我们双亲,他们最喜欢的儿子一不成亲,二不纳妾,连个暖床通房丫头也没有,云阳城龙阳癖好风言风语四起,他与母后能不急?” 阿莼哼哼两声,活的还真是禁欲自律。 走到桌子前,随便扫眼每本书比脸还大,跟头差不多厚,长忘这是没指望自己能翻完啊。 “长谣,你没让长忘给精简点啊?” “你也没说什么符,足足五柜子符道书呢,长忘哥亲自给找的,常见不常见的都在这里,够精简。而且哥说,如果看不明白,再问他。” 看不明白,再问他? 阿莼很会抓重点。 书嘛,倒不至于看不明白,一道符,一页图,配几行字,她比图找图还是能办了的。 一页一页,无比快的翻起来。 长谣凑过来:“姐,你研究这个做什么,想修习符道吗?” 阿莼摇摇头,伸出右手掌心问:“长谣,你见过这种圆形的符文吗?” 长谣拿起阿莼的手,皱着眉,对这毫无规则的黑细伤口,各种方向瞧半天,最后放弃:“我是真看不出来。对符道没什么研究。” “你也帮我找找,实在不行,晚上我再问长忘。” “等等,姐,听意思,今晚得来不易的号又准备玩儿掉?” “为什么不可以?” 长谣:“……,你还来云阳山参加昙花节干什么呀?” “你求我来的!” 长谣:“……。” 阿莼知道长谣想说什么,小小年纪就整天操心,长大岂不是另一个寒生? “倾诉心意不在早晚。我总觉这符说不定与与魔妖有关系。” “不一样。”长谣不想被阿莼理由带偏。 “怎么不一样?”阿莼边回答,边翻书,哗啦啦的声音,听得长谣头疼。 “因为这是九千九百九十年的昙花节。” “我知道啊,昙花节不赏花。” “如果长忘哥今天能接受你心意,往后是不能反悔的。” 阿莼翻书的手一停:“什么意思?” “三天里,若两方真郎情妾意,会互通灵血,从此心有灵犀,永不分开。” 阿莼大开眼界:“这么扯?岂不是对方想什么,另一方接着就能知道?对方走到哪里,另一方跟着感觉就找到了?” “倒不至像你说的夸张,但感应气息上肯定会加强。”长谣说。 “万一反悔了呢?” 长谣神秘兮兮的说:“会被大卸八块或者剁成肉泥。” 还他娘的两种选择? 是用来炖大骨汤或包饺子? “我看你们云阳山的人除了民风开放,还变态啊!”阿莼一心二用,终于翻完一本,继续下一本。 长谣叹口气,握住阿莼还在飞快寻找的手,闪的他眼花缭乱:“姐,如果你真喜欢长忘哥,今天晚上,你就以自己现在最真实的模样去告诉他。别变来变去,我脑子疼。” 第五十七章 他竟有青梅竹马(2) 变来变去? “真不真实有什么关系,反正无论自己怎么变,他都能猜出是我。”阿莼抽出手。 “这不一样!姐,听我的,不一样!因为脸都是假的,分不出你哪句话是真的。” 阿莼问心无愧:“我没跟他扯过谎。” 长谣被阿莼迟迟不开窍气的抓狂,壮起胆子:“姐,你是不是缺根筋?” “我抽你。”阿莼啪,毫不留情在长谣脑袋上拍了下。 长谣捂着脑袋,语气老态语重心长:“不要再纠结,不要再用幻术一次一次试探他喜欢男女。不要再从一而终光随便调戏,亲一下,摸手,耍流氓,就以为他能明白。万一长忘哥往其他方面想呢?比如以姐姐口不择言的性子,是心血来潮捉弄或者开玩笑也不一定。”最后重重加了三个大字。 “懂————了————吗?” 阿莼本苦大仇深盯着不放过每一页的符,逐渐,自己眼皮都有点沉了,耳边被懂了吗,三个字给惊醒,不以为意抬起眼皮:“说的好像他今天能答应我一样。” 长谣用不符年龄严肃,直勾勾用你敢反驳你必死的眼神杀过去。 阿莼不得不被迫思虑,可以说,方才长谣最后说的一句很对,昨夜长忘的确问过自己,她到底想干什么。难道自己出发点错了,而且歪的离谱? 作为万年老流氓,开始质疑调戏无数美男的无敌经验。 最后,同样重重口气回应:“透彻心扉。” 阿莼赞许:“很老道啊。” “怎么样,震惊吧!” “嗯,震我一哆嗦!”阿莼眯眼。 “呵呵。”长谣简直要扬天长哮了。 于是,接下来,两个人无比安静的哗啦啦的飞速翻书,终于在临近黄昏,将这二十多本比脸大的书还大体扫了一遍。 结果是:一无所获。 咚咚! 长谣近侍特来催促:“前面还有七人,还请姑娘速速过去排队。” 阿莼一看天色:“不会又是三个两个的一块儿进吧,感觉比昨天还快呢?” 长谣将书一合:“我估计是长忘哥崩溃了。”然后问侍卫:“哎,玉沙姐姐也在其中吗?” 近侍:“是,属下探听到,玉沙郡主是贰玖玖号。” 阿莼是叁零零号,命运使然,仿佛野兽嗅到鲜血,兴奋之余勾起挑衅的唇:“看来要开开眼了。” 长谣陡然升起不祥预感:“姐,可别打架啊!” 她像是妒妇吗? 这次,阿莼真的没用幻术,换上件金色散花水雾百褶裙,头乌云发丝间只有一根点翠金丝包珠钗,娇巧玲珑的身姿,淡拂春山的小脸,双瞳剪水,闪烁最纯净的光华。说不上明艳绝世,华容娇美,无需打扮,但呈现出的绝对是大多数男人都会多看一眼的容颜。 长谣还是第一次见阿莼真容,围着转悠好几圈:“姐,你真好看。” “还用你说!” 然,纯净稍在她眸中稍稍停留小会儿,更替上一种摄人的乖张跋扈,余光中流露的嚣张气场,迈出房间的每一步,侍从都被压的纷纷往后多退后一步。 静山空外。 等阿莼慢悠悠走到时,前面已经无人,书房外看着冷冷清清,也没有起风把守,挺奇怪。 结束了? 阿莼抬脚正准备一探究竟,刚到书房门口,就听见里面隐约说话声。 “长忘哥哥,你的伤好些吗?”先入耳是女子声音,听意思应是相识之人。 “嗯,好多了。” “我听说是秀山女子用一根绒毛暂替哥哥一魄吗?” “是她的灵器,寒羽。”长忘给女子纠正下。 阿莼不是故意要听,但牵扯那根毛,还说的轻描淡写,她就有点不爽了,虽然当时大大方方揪毛时给长忘,但灵器与她是本命相连,揪时跟割肉似的,她都疼的一哆嗦。 若自己没猜错,里面说话欠抽的女子应是白玉沙无疑了,单听声音,柔声柔气跟挠痒似的。 玉沙问:“这寒羽能在体内撑多久?” 长忘:“三年。” “这么短?” “嗯。” “三年后怎么办?再去秀山找那个女子吗?” 长忘沉默了须臾:“会有办法。” 嘤嘤! 哭上来了? “长忘哥哥,要怪玉沙医术不精,实在找不到能重聚一魄的办法。”白玉沙泣不成声。 真是我听优怜。 “不妨事,连你父王都没办法,莫在自责。” 要么说男人就怕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 迄今为止,阿莼还是第一次听长忘会柔声安抚人。 原来,心软人精啊! 要说,三年时间! 三年之后,长忘是何种状态她说不准了,疯癫,失忆,痴傻,活死人或者更多无法预料的状态都有可能。 其实,若三年后,寒羽能再拔一次,她当然乐意让长忘一再欠下自己人情,最后说不定能让他心甘情愿委身相许。 但灵器各有命数,寒羽生来就是护主,现护之不相干人三年,已是灵力极限,再拔,肯定是没用,更何况寒羽受地狱火重创,一时半会跟被废了没区别。 细细想来,长忘的事确实棘手。 这时,门内又传来声音。 “长忘哥哥,今日玉沙所来之意,你能明白吗?” 长忘没出声。 “也是,长忘哥哥聪明,怎会猜不出来?”白玉沙自嘲。 “玉沙。”长忘打断。 阿莼就喜欢听话锋一转,直直竖起两只耳朵。 “长忘哥哥,我喜欢你。” 长忘又没了声。 “玉沙喜欢你,喜欢了很久。玉沙知道,哥哥心中有人,但那人不是我。两万年了,玉沙现在已经不奢求做正妃,哪怕做个妾也好,让玉沙陪哥哥一起等好不好?” 晴天霹雳! 闪得阿莼差点没站稳。 心里有人? 还喜欢了两万年? 做妾!长忘殿中无女主人,哪怕做通房丫头也是静山空的女老大啊!若长忘一直未等到心仪之人,除却名头,她身份本就多重而且高贵,吃穿用度跟正妃有什么区别? 说不定未来正妃待遇都还不如她。 真乃步步心计,步步赢啊! 不亏为宫中女人堆里混出来的! 白玉沙哪是长谣口中的简单善良,分明是精中之王! 忒会算计! 问题是,相当不要脸说出来。 不容阿莼小觑,鸡皮疙瘩起半身! “我不喜欢你。” 干脆不加带感情的拒绝让阿莼一瞬间以为自己幻听。 但不轻不重,寡言冷淡的态度的确出自长忘之口。 里面玉沙显然也是没料想,以为长忘看在两人自小长大的面子上能委婉点,怜惜点,她就有所转圜,可长忘却没给她留任何缝隙钻。 当然不会死心:“长忘哥哥既不喜欢我,为什么待我跟待别的女子不同?你明明对我是有感情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急躁。 “是我疏忽。”长忘语气淡漠。 “长忘哥哥?”玉沙没听懂。 “往后会一视同仁。” 阿莼差点没笑出声来。 “长忘哥哥,喜欢男子的传言,不是真的吧?”最终,玉沙将长忘不喜自己,归为城外传言。 困扰已久的阿莼正也想凑近听听。 答案就在脱口而出之际。 “姑娘?” 书房内顿时静如深山。 起风回来的真是时候。 阿莼尴尬笑笑,晃着手中的票:“我是最后一位。” 起风手里端着托盘,其中放着香气扑鼻,花样新颖的四盘点心,一看就是姑娘家爱吃的东西,想必是为伺候玉沙准备。 屋内传来长忘冷静声音:“让她进来。” 待阿莼进了书房,印入眼帘的便是白玉沙与长忘相对而坐。 遥遥一看,单看两人气质,容貌简直配的上天——作——之——合! 然而不幸的是,长忘精致五官紧绷,面色发灰,显然他不善絮叨,也不喜女子一遍又一遍从各种角度问你究竟为何对我没有心悦之意?是不是因为……又是因为……吧啦吧啦吧啦! 白玉沙,打扮的很是华丽,哪怕与自己一身金丝勾勒的衣服与之相比,顿时都显的黯然无光,质朴无极。 她从头到脚透着高贵,且还不浮夸。 发饰首饰的每颗珠子,每块宝玉,衣服的花纹走线,内搭外穿,哪怕鞋子都是经过几天几夜的精准刺绣才成。 她腰板挺的笔直,即便方才哭的梨花带雨,也看不出失态。 纤细比婴儿还要嫩滑的手指,拿起一块点心,送到嘴的每一小口,姿势礼仪都自然到最佳。 讲究的搭配,不浓不浅的熏香。 这女人浑身上下,所有的一切都恰到好处,宛然就是另一个女长忘。 不知她是不是也叠衣服如刀切,吃东西有固定咀嚼次数,摆东西有强迫症,还有爱干净的洁癖? 原来,云阳山不仅有个男变态,还有个女变态。 来不及等阿莼细细欣赏白玉沙的美脸,美脸下的樱珠唇先开口说话了:“姑娘,可否先出去稍等片刻,我与长忘哥哥还有事没谈完。”声音的确是说不出的舒服。 但阿莼听去就成刺耳了。 “贰玖玖号,不是每人五十个字吗?你都说百过了吧!”阿莼无赖不给白玉沙面子挑明。 贰玖玖号? 难道还有人不知她的身份? 白玉沙碍于长忘在,也不好发作,开始大度发挥自己的不计较:“姑娘,我与其他人不一样,所以,还请外边再等会儿。” 阿莼像是没听懂故意问长忘:“八殿下,昙花节规则有说过因人而异,因身份而异可以多说几个字吗?” 白玉沙的脸色越来越灰暗,直接对起风下逐令:“把她带下去!”听得出,已经在强忍。 阿莼就喜欢小事闹大,大事翻天。 第五十八章 该帮谁 阿莼懒洋洋问长忘:“八殿下,您这静山空选妃是不是内定了?我看贰玖玖号早就把自己当做八皇妃,不仅仅想说了算,还想对您的事指手画脚。” “你!”白玉沙差点让阿莼揶揄的一口气没上来:“我什么时候对长忘哥的事指手画脚?”俨然她没想到阿莼是个难缠的角色。 “我,叁零零号,今日选妃的最后一人,八殿下还没嫌我烦,请问贰玖玖号是以什么身份替殿下做主?” 不加掩饰的质问! 一口一个贰玖玖,贰玖玖! 俨然不把她放在眼里! 让白玉沙直接被气的死过去又活回来,当即摆出郡主身份训斥:“你好大的胆子,哪来的山野村妇!不知规矩,起风,赶紧将此女拖下去,别污了长忘哥哥的眼。” 山野村妇? “哟,说不过就打算欲盖弥彰?规矩?据我所知,八殿下品性淡泊,而且照昙花节规矩,三天内的剖白是不分身份高低的。所以,我就是个山野村妇也有资格与你平起平坐尽力一搏。贰玖玖号却一再欺负八殿下脾气甚好,还没成亲呢,就想往殿下头上爬。听闻,八殿下是皇上最中意的一位皇子,有意立太子,严格来说,八殿下就是未来国君。我看贰玖玖号都能做殿下的主,未来是要准备替殿下登基吗?” 好大一座山! 好大一道雷! 一句一个坑! 裹着炸药,含着水银,噼里啪啦把白玉沙给轰的体无完肤,明艳的小脸,半天回不了血。 “玉沙,你先回去吧!”更绝情的话从白玉沙耳后清冷响起。 “长忘哥哥。”白玉沙声音极力控制但还是颤抖,不敢置信回身:“你信这个山野村妇的话?” 其实,阿莼看出来,长忘是好心,因为白玉沙的道行再深,怎会是她一常年混迹江湖之土匪的对手。 而长忘也不善解释:“你今天也累了,快回去用晚膳,早些休息吧。” 白玉沙踉跄的走到长忘身边,眼里强忍着泪,明亮的大眼犹如蒙了层薄雾,美的让男人不由去心疼:“长忘哥,你怎么了?以前,不是这样的。” 长忘轻叹口气:“以前怎样。” “以前若谁欺负我,你都会替我出气的。可今日,有个泼妇诬赖于我,哥哥竟无动于衷。” 山野村妇! 泼妇! 阿莼心塞! 长忘听后,捏捏眉心,无可奈何,难道看不出来自己让她快走实则是在维护吗? 而长忘的沉默,以白玉沙对他的了解,显然已到郁而不发的节点。 匆匆转移话题,也不管有没有旁人,亲昵拉起长忘手腕说:“我还是给哥看看脉象吧。” 长忘了解以阿莼的性子怎会轻易罢休,定还会没事找事,缩回手冷声:“不必。” “长忘哥哥,丢失一魄,即便修为高,也有亡人。我只是担心你。” “谢谢。” “与我客气什么。” 长忘紧着脸,轻轻抿口茶,没再搭腔,余光瞥向一脸兴致勃勃看好戏的阿莼,太阳穴突突起来:“玉沙,回去吧。” 其实,阿莼也听不下去了,白玉沙虽说的确一貌倾城,本意是为长忘好,估计也是真心喜欢,但这黏糊劲儿她是真受不了。 难道她不知,男人最烦黏吗? 自知剖白被拒绝,失落中也没有留下的理由,怕再硬没话找话会引起长忘反感,如此,还算知趣,糯糯道:“我明天再来看哥哥。”转身就发现一脸幸灾乐祸的阿莼,刹那找到泻火人:“让你出去没听见?” 阿莼抱着手,脸上笑意淡去,换上熟悉的居高临下,目中无人:“你是白玉沙?” 白玉沙死死瞪着她:“原来你知道!” 阿莼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一字一句,声声震响:“我叫寒酥,秀山那年春避世朱雀的三女儿,寒酥,你记好了。” “这个。”阿莼指着眼前的人:“长忘,云阳山八殿下,我看上了,而且非常喜欢。所以他永生永世,即便以后老死病死入流波海轮回重生,都肯定、必须是我的人!你现在不必着急忙慌想办法、用手段,哪怕侥幸在斗嘴上面战胜我。因为论阴,整个十方世界,没人阴的过秀山那年春。你也不要异想天开继续粘在长忘身上,玩儿什么日久生情,我朱雀一族乃不死之身,而且驻颜有术。可不是什么凤凰傻不拉几涅个槃,就能让人有机可乘。所以,想熬,你熬不过我,想打,我铁定揍到你提前去流波海。想抢,不用我说,长忘拒绝的意思你很清楚。最后,给你个建议:不要自取其辱。” 长与深宫,处处受人尊崇追捧,一路被人拍马屁呵护到大的白玉沙,哪受过这份气,方才从头到尾的每一句话,简直就是把她往绝路上逼。 眼前看起来羸弱不堪一击的女子,随口不斟酌就能说出如此猖狂逆耳的话,骨子里就透着的不羁锐利,目似剑光,一看就是自小在受过骄纵、练过打斗、泥沙俱下之中耳濡目染养成。 “有没有想过长忘哥喜欢男子,一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你。”白玉沙表现的好像永远不会生气,因为当着长忘的面,她不能犯怵,也不会后退一步。 一听这话,阿莼重新笑起走到长忘面前,抬起头,用最认真的目光看着他:“八殿下只说那是传闻,他从未自己承认过,怎么,除了想给殿下做主,现在连谣也造上了?” 长忘听后,用猜不透的目光,蹙眉凝视阿莼。 “殿下亲口赶你走了,还要粘在这儿吗?玉沙郡主!” “你!”玉沙牙齿越咬越紧,自知无赖撒泼不是阿莼对手,若对吗下去倒显得自己斤斤计较,为彰显自己的格局,二话不说,扬起手就想教训教训她。没料到手掌还没到阿莼耳边,反被拥了一把。 玉沙被迫回退两步,从来没有人敢对她动手,另一耳光接着上去,被阿莼轻松一闪,玉沙再次落了空,贝齿中挤出几个字:“你想干什么?” “跟你目的差不多!” 无比挑衅! 慢慢敌意! 轮到阿莼主动出击,上脚对着白玉沙大腿就是一踹。 白玉沙没料想阿莼举止能使出如此粗鲁一招,侥幸躲过,同时转身掌中就多出一条黑色透亮的鞭子。 阿莼一眼认出这是锁神鞭,带着暗色亮光,怒气冲冲就对自己劈来,根本没料到自己不靠谱的人都知道在长忘书房收敛,就没打算施用术法,而眼前这位识大体的郡主竟然对自己拼尽全力。想必,是自己三言两语,轻而易举触了她的逆鳞。 她虽然快速一个躲闪,还退让好几步,未想锁神鞭威慑波及范围如此厉害,脖子被余威扫了一道。瞬间,血渗出来,火辣辣的疼,整个胸到脖子一块儿都是麻的。 她灵力本就恢复小半,应付刚烈的法器,相对有点吃力。 但气势上,阿莼输过谁? 咬着牙,硬从胸口处,拔出还在修养的寒羽,由意念而生,凝成一把纤瘦细长,金柄蓝身蔓延尽头星点纯正火红的剑。 剑未抬,寒意起,邪魅的目光从阿莼眼中射出,直直刺在玉沙身上。 白玉沙从没见过这样的灵器,甚至闻所未闻,不受控惊恐后退。但比之更恐怖的是从阿莼眼中倾泻的光,她仿佛看到什么,但又不确定。未等再多想,凌冽的寒光在肩上划了道避无可避的口子,然后腿上又是一道。 寒气瞬间入体,冷的白玉沙感觉自己仿佛马上就要冻住。体内的五脏六腑,皮肉下的经脉法力,全然僵住,被寒气锁的死死,怎么也挣脱不开。 白玉沙整个人沉浸在震惊、探究、怀疑、无力、最后崩溃的边缘挣扎了好几圈。 到底是什么该死的法术、该死的招式,还有该死的灵器? 阿莼招式,很少人能看透,因为当她从左挥剑时,假意刺右边,当对方做好防御,没想到徐晃后,出神入化改为从右挥剑,实则刺入左边,这种招式她分对手的防御习惯而定,随心而定,所谓神出鬼没,根本很少人能抗的过三招。 白玉沙长年钻研医术,战斗力自是大大不如阿莼。 阿莼杀意袭来的气势下,白玉沙有生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胆战心惊,瑟瑟发抖。 眼看要避无可避,白玉沙惊呼:“长忘哥哥,救我。” “寒酥。”负屃扇扇柄挡在寒羽剑下,挡住阿莼第三剑,发出沉重的一声:哐。长忘的手差点被震麻,可见阿莼这力度确实不小。他从第一剑就瞧出阿莼不对劲,用不容置疑的命令:“玉沙,回去。” 白玉沙紧握锁魂鞭的手拧出了声音,最后,还是狠狠瞪了阿莼一眼,捂着伤口转身走了。 “寒酥?”长忘试着先小心拿下阿莼手中的剑。 阿莼一下子松懈,寒羽幻成的剑,飞着不稳的路线,嗖!化为无形,晃晃悠悠进了阿莼胸口继续养灵力去了。 头很晕沉,伤口刺痛,躬身扶着案几,感觉拿剑的半个身子都失去知觉。 长忘忙扶住阿莼的胳膊,慢慢让她坐在蒲团上,叫起风进来,把书房收拾干净。 阿莼脖子上的血,口子不大,但血如上次在求如山磕破的手那样,流的很带劲,很渗人,现在已湿透半个衣领。 听耳后,长忘在不远处先拉开一个小抽屉,从瓶瓶罐罐中拿出什么,然后走过来,坐在她对面,开始冷着脸处理伤口。 第五十九章 你的生辰礼物想不想开荤 在长忘找药之时,起风很配合端盆热水进来放好,又相当会看氛围的默默退出房间。 阿莼没想到被锁神鞭抽过的地方伤口后劲挺足,疼的她龇牙咧嘴。 木香气袭近,不等阿莼说什么,做什么,长忘自作主张便将她被血浸湿的衣领给轻轻向外扯,露出一小片白皙圆润的锁骨。 “想趁人之危?”现在调戏长忘简直成了本能反应,下意识面不红心不跳的就脱口而出。 短短的时间相处,长忘已经对阿莼无时不刻的抽风习以为常,沉默是对她犯病的最好应对,否则,她只会越挫越勇,说不定还会大大刺激出潜力。 “长忘,明天是你生辰?”果然,阿莼心情收放自如,一本正经起来。 “是。”长忘低着头,抿着唇,先用热绢帕仔仔细细擦净伤口附近的血迹,动作小心,清理的干干净净。 “生辰想要什么?” 像是集万千宠爱与一身的人,能缺什么呢?显然,问出来就是废话。 然,长忘难得提起兴致:“既已有打算,若我说了,岂不还要劳烦你再改?” 对,就等你这一句! 如鬼魅般飘的声音蹭过长忘耳边:“给你开个苞,欣不欣喜?” 长忘:“……。”给阿莼上药的手指刻意狠摁在伤口上。 阿莼疼的一缩脖子。 长忘手才停,特意凉悠悠问:“疼?” 自知理亏,阿莼咬牙强忍:“继续。” 她不知道长忘用的什么药,味道闻起来很甜,很凉,是一种膏,腻腻的。温凉的手指轻巧的在伤口上涂抹,片刻的温柔倒是很令人享受。 “长忘,若到我的生辰,你会送什么?” 看看,这就是自信,日益疯长的脸皮。 不应该先问,你去吗? “寒酥还有喜而不得的东西?”长忘话落紧接后悔,不祥的预感分外熟悉。 阿莼邪恶的嘴脸重新问世:“当然有!长忘,若我生辰,最想要的东西就是你委屈献身,我可好久没开荤了!” 长忘:“……。” 温凉的手指很快在伤口上点完,涂抹均匀后,又换做另一种药,成心下手颇重,不顾刺痛就她给洒在伤口之上。 “啊!”阿莼的伤口直接噼里啪啦冒起了烟,像烤肉一样,咝咝呲呲,好久停不下来。 就是味道闻起来,很苦。 阿莼抬头正要责难,长忘对着她勾唇,这一笑,俨然就是要送人上绝路。瞬时,胸口如泰山压顶,乖巧闭了嘴。 长忘耳边终于暂时清净。 但阿莼状态看起来不怎么好,方才打趣完全是为分散注意力,一沉默下来,头就开始发晕发涨,并非靠努力就能克服。 方才刺痛过去,长忘手指来回在伤口附近出按摩,试图让锁神鞭发泄在伤口的灵力挥发。 阿莼慢慢闭上眼,这种晕,就跟根儿铁丝,贯穿整个脑袋,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方才对白玉沙超乎寻常的怒意,成倍不止的鲜血,失去知觉的右手,突然暴增的灵力又快速流逝,渐渐已经有了某种联系。 难道是道符? 烦躁之际,长忘似有所察觉,沁人的气息又贴近阿莼,在其耳边落下轻轻几个字:“我来。” 阿莼浑身不舒服,懒得拒绝,配合的直起身子,心无杂念闭上眼。 他的距离很紧,近到她竟想贪恋他的呼吸,轻嗅他的气味,触碰他肌肤上的温热。 接下来是第三种药膏,长忘将在手指沾上点,然后快速摁在阿莼太阳穴上,缓慢揉开,让药力滋润扩散。 药,有点辣,很滑,闻起来很醒脑。眩晕逐渐消失而去,右手攥攥拳也恢复知觉,肿胀已经消失。 阿莼慢慢睁开眼,握住长忘还放在自己穴位没停的手。带着像没睡醒的低哑:“长忘。” 长忘挑起眼眸,心里起了层麻酥酥涟漪,就像最柔的风拂过脸颊细小的绒毛,很痒。 憋了半天,阿莼两只手来回摩挲的手,嗤笑说了句:“好滑。” “……。”长忘低头眼睁睁自己被手被搓红,默默抽回。 即是最有一张票,也是最后一人,阿莼也不在乎揭底:“长忘,我为了你,先后领了三个号。” “为我?”长忘实在想不起自己何时有过这样的嘱托。 “我知道三天里你备受煎熬,特意轻松活跃气氛。” 其实,若阿莼不去,气氛本没有那么高涨,她能让静山空的昙花节差点进行不下去。 “冷画,暮云平!”长忘想笑都不知从何处笑起。 “冷画你猜得出我承认,可这暮云平堂堂一男子,你如何认出?” 良久,两人大眼瞪小眼。 “慢慢猜。”长忘还是没打算告诉她。 阿莼抓狂! 半晌,还是大眼瞪小眼。 算了! “我的心意你可明白了?”阿莼两指轻点着桌子,表面懒散轻松,实则在掩饰根本不可能露怯的慌张。 “嗯,知道。”长忘抬起锐利的凤眸注视她。 “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阿莼发现长忘就在她话落时,眼中有一瞬而逝的东西,她没来得及抓住,没看清什么情绪,没看明白什么意思,就消失了。 长忘轻轻蹙着眉头望着阿莼,他很沉的住气,这种耐性是师父自小对他的磨砺,所以,他练到即使家破人亡,横尸遍野,鲜血淋漓的就在眼前,他也能忍到回去韬光养晦,最后绝命反击。 所以,相对根本不可能继续下去的感情,他只能将眼悲伤的一闭,再睁开时,清明清心。 “寒酥,我对你,没感觉。”长忘将情绪控制的很好,丝毫不外泄。 没感觉! 呵呵,没感觉? 阿莼一直以为自己很强,承受能力比任何人都强,即便将生死看的淡如浮云,也比不上他这低不可闻的一句。 她很受挫,果然,他是变态的老处男,禁欲的死和尚,想必自己一丝不挂躺在他身边下半身都不会硬。 从见面的第一天,她就在想尽办法,用尽手段,拼劲全力的在勾引他,然而,无论自己放出什么样的饵,他都能保持头脑清醒,目光冷淡。 “只是这样?”阿莼已经笑不出来了。 “寒酥,别再我身上再费心思。”长忘低低说出,内心俨然是难熬的,他想站起来,想走出这间压抑的书房,想去一个能远离阿莼的园子里随处走走。因为,他发现自己有点坐立难安。 “我听悲伤说,有些人只要愿意,也不是非男子不可,也会转了性子喜欢女子。”一言既出,阿莼似乎有了央求之意。 自嘲! 寒生若知道自己为了个男人没骨气,会把她挂在那年春是门外做成风干鸡。 即便是这样。 “寒酥,我不愿意。”长忘终于忍无可忍站起身,他快要被压抑气氛弄得窒息。 不是不可以喜欢女子。 是根本不愿意选择她而已! 很久,阿莼没有出声音。 她从来都是聒噪热闹的化身,但从知道自己对长忘有男女之情后,变得越来越容易抑郁,越来越容易沉默寡言。 她认为自己已经开始不像自己。 她最讨厌强忍所难,最讨厌在任何事上都磨磨唧唧,包括感情。 所以,她从来都是来的利索,利索的不留痕迹。 如此,既然不愿意, 那就……再搁浅一阵儿再说! 情绪收放就是无比自如! 在长忘还没完全从情绪中抽离之时。 “长忘,帮我看看这个符。”阿莼已经神情放松,开始伸出手中研究怪异的细线了。 符? 手上? 提起正事,长忘稳稳心神,走到案几旁,也静下来,仔细看阿莼还没痊愈的右手掌心。 是符,绝世的圆符。 平白无故受个伤,怎就多了道符纹? “有没有让悲伤回你受伤之地寻一下有无符纹印记?” 阿莼摇摇头:“没有,不过我已发飞信,近日他们应该就到。” 长忘点点头:“肯定不会是巧合。” “对了,有事我一直想问,魔妖掌中可有符纹?” 长忘明显没注意,因为若是不细看,完全以为是不小心伤到留下的疤痕,忙唤来起风,让他即刻前往求如山地牢中查看魔妖。 “长忘,你说,我会不会变成……。”阿莼设想。 “不会!”长忘似有不易察觉的气意。 “刚刚才说过不愿意,接着又心疼上了?”阿莼逗他。 “把手拿来我再看看。”长忘懒得理会她抽风。 阿莼乖乖伸过去。 片刻:“先试试。”长忘站起身,又去小抽屉里拿个锋利的小刀,还有一张用来写符的纸。 “怎么试?放血?”阿莼抗拒抽回手。 “不多,忍一下。”长忘温柔的蛊惑重新将阿莼右手拿过来,摊平放在案几绢布上,然后用锋利的小刀,最尖锐的锋小心翼翼沿着愈合残留的黑线慢慢划开。 湿热的呼吸暖洋洋喷在她掌心,竟然犯贱的认为很舒服。 他低垂眼皮下是浓密像扇子样的睫毛,不时上下抖动,高挺的鼻梁,在阿莼角度看,很尖,很精致,当然,也很漂亮。 并非情人眼里出西施。 而是,长忘,无论什么方向去看,这张脸的轮廓,流畅的弧度,都很完美。 忍不住叹息:“你这样的人,最后能从了谁?” 长忘划完眼下这一个,抬起头慢悠悠说:“你喜欢我什么?”然后又低头继续。 阿莼想也不想的说:“脸啊,长得多好看啊。” 这次长忘没抬头:“清筝与凉城也不错。” “清筝修佛,没看出来吧。”阿莼说。 第六十章 占他便宜 修佛! 的确,清筝整个人看起来很干净,尤其那双眼睛,清心寡欲纯净到不像话,仿佛不染尘埃。谁又知这样的人,曾经成日游手好闲,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劫富济贫,各类违禁的东西他都沾,没脸皮,没原则,没底线,没欲望,什么都没有的混混老大。 阿莼曾经骂过他:你就是个废物,人可以没脸皮,没原则,没底线,但怎么连 欲望都没有,人不可活的无欲无求! “修佛!是那串紫色珠子?”长忘现在想起,那串珠子似乎不是凡物。 “对。”在阿莼影响下,本就无欲无求的清筝也不知哪根筋抽错了,扬言要走最正的道,于是,非让阿莼陪着他去上方世界问佛陀求了串佛珠,从此死心塌地要修佛。 佛陀说,清筝悟性高,还有噼里啪啦很多禅语,她听得耳朵疼,自动省略,只记得最后一句:当你手上的紫珠化为真正佛珠,就悟了。 而这串佛珠之所以呈紫色,后被发现其中禁锢隐隐妖气,这也就是清筝一直为何呆在妖界不肯离开。 思虑,佛陀是想让他寻法子净化或者渡化妖气。 万年过去,佛珠依旧妖气漫天,紫色还有越来越艳的架势,两人对紫珠越来越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清筝的那双眸子,却是越来越清澄。 鉴于清筝偶尔还干些正常人理解不了的事,比如小店让人情/欲喷血的各种眼花缭乱,想入非非的东西。阿莼建议他找个山洞,隔绝妖世,说不定能立刻顿悟。 他哭丧一张脸说:“酥酥妹妹,我也要吃饭,没钱张嘴喝大咧子风去啊!” 所以,她也撒手不管,说不定哪天清筝就从小禁书堆中顿悟了。 “妖珠?”当时长忘只是撇过一眼紫珠,以为清筝只是带了妖界的寻常玩意儿,没想到竟还是上方世界佛陀留的谜题。 “怎么,不对劲?”阿莼见长忘若有所思。 “若有机会,想再看一下妖珠。” “长忘,你是不是快魔怔了,有认为与魔妖有关系?” 长忘不自然笑笑:“若与魔妖没有牵扯,万一能助其解开谜团也好。” “你可别助,你助了,你解了,说不定你就大成顿悟了,在我有生还未得到你之年,出家做和尚可不是好归宿。” 长忘嗤之以鼻,重新低下头划符纹。 “哎!你饿不饿?我快饿死了,晚膳是不是过了!”阿莼还打算挺一会儿,但看手上的纹路,说了半天话,才划开一半,又不何时半途而废鲜血淋淋去吃饭。 长忘忙把外面人叫进来,吩咐后,侍从拿了几样不易掉渣的小点心,跟肉干进来,整整齐齐摆在案几上。 阿莼随手拿了块粉色的圆形甜糕,刚要吃,想起长忘今天见了加上她一百个人,估计也饿差不多。 两指捏起一块儿,喂到长忘嘴边:“张嘴。” 长忘手停,犹豫下,想必他也是真饿了,配合微微张嘴,咬着圆糕小角落,可能觉得大,先吃一部分。但阿莼没意会,轻轻两指一用力,整块糕完美的塞进长忘嘴里。 顿时一边腮滑稽鼓成个圆球,长忘好不容易将闭着嘴耐性咀嚼完,就着阿莼手闷了两杯茶水,才从甜腻感中缓过来。冷冷瞥阿莼一眼,低头继续。 融洽的相处,即便被拒绝还能无时不刻的套近乎,只要不正面跟长忘扛上,占便宜简直顺风顺水。 阿莼偷着乐几声,懒洋洋嚼着肉干,拿起红糖肉馅的小酥饼问:“这种你尝尝吗?” 此时,长忘重新专注起来,他下手很轻,也很仔细,所以,为了不出错,他划的很慢。如果出了错,直线有三个波浪,而不小心划了四个或少了一个,效果也就变了。 他余光瞥了眼:“太大。” 阿莼单手给掰了一小块儿,把一点碎渣抖在盘中,余下喂到他嘴边。 这一次,不用阿莼说话,长忘已张开嘴。点心很小,所以塞到长忘嘴里时,手指与唇有了很明显接触。 不知长忘什么感觉,但阿莼接下来喂得不亦乐乎,把所有糕点都掰成小块,然后坚持不懈,不厌其烦的投食到他嘴里。 心道:跟喂狗似的! 阿莼从没这样肆无忌惮看过长忘的唇,俏红的唇微闭,无论嚼什么东西,都是静静的,斯文的,然后停下手,再浅浅抿口茶。 她这是第一次如此近的距离看他认真的模样,看的心驰神往,看的胡思乱想,看的在歪歪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有种,想做坏事的感觉。 “长忘,停下,我跟你说个事。”阿莼面无表情说。 长忘刚嚼完东西,不知何事,停下刀,顺从抬起头。 咫尺之举,易如反掌。 阿莼生怕他反抗,左手早就悄悄凝了灵力,就在这瞬间,轻车熟路绕到他脑后,摁住,自己的唇准确无误贴了上去。 长忘总是对她防不胜防。 本专注在伤口上划符线,还分了心吃东西,前不久还不留情的拒绝过她的剖白,根本就没想到,如此情形下,阿莼根本充耳不闻,视而不见,预谋了歪心思。 她做事,总是不期而然。 两唇像溶,长忘的头被阿莼用灵力先下手为强的死死箍住,唇瓣轻咬,口中的柔软没有像上次那般犹豫,长驱直入。 奈何长忘的牙关还是像上次那般紧紧闭着,无论阿莼口中的柔软如何逗弄,他都无动于衷。 现下,她已不是初次带着试探,小心,长忘有点拒绝之意,就退缩的纠结。 而是带着无论你愿不愿意,我就要强迫你的气势,凶猛不断啃咬觊觎日思夜想的唇。 长忘万分想将头偏开,其实他完全可以用灵力挣脱,可当他垂眼看见阿莼双目紧闭极为认真动情,非要你不可的模样,拿刀的手微微攥了起来。 阿莼在他唇中徘徊了好一会儿,牙关迟迟撬不开。箍他的手越来越紧,她也贪婪贴的越粘越紧。两人鼻尖都狠狠堵在对方光滑发烫的脸颊上,湿热急促的呼吸,浓到散不开。 微微的,阿莼松开唇,有些烦躁说:“你牙怎么回事儿?张开。”然后不等长忘喘息,重新贴了上去,仿佛就要与这牙较上劲。 不知不觉,长忘手中的刀,在攥起时,在指尖不小心在自己手上割了道口,很小,却很疼。 这样的刺激,瞬间将他从差点沉沦中拉了回来。 用力挣脱! 阿莼左手空了下,人也愣了下,但也不是第一次长忘拒绝她,没有回应她,所以,失望是肯定的,谈不上多伤心。便宜占到了,多少无所谓。 亮晶晶的口水还停留在长忘唇边,提醒着方才肆无忌惮的占有。 阿莼笑嘻嘻递给他一块绢帕。 然,这么近的距离,长忘脸颊红意未退,抖动的睫毛,阿莼能触应到他浑身散发的低沉与压抑。 长忘没接,而是用自己的帕子擦了擦。 就在这一抬手,阿莼关切抓住他手指:“怎么流血了?” 明知故问,还有提醒他? 长忘清冷的抽回:“不碍事。”然后仿若什么都没发生,低着头继续划阿莼掌心剩下的三条符纹。 不自觉的,长忘手上的手指总能无意沾到阿莼刚被划开的伤口,两血无意间交融。 阿莼突然想起:“我听长谣说,昙花节,两个相互喜欢的人,互通灵血,会从此心有灵犀,永不分开。” 长忘手中的刀顿了顿! “咱俩,是不是天意?” “你的喜欢是博爱吗?”长忘话锋犀利起来。 男宠,男宠,又在指桑骂槐说自己花心纳的男宠。 “你情有独钟,怎么快四万岁了,身边连个称心的人都没有?人别活的太挑剔,挑选喜欢的人差不多就行,别最后挑着挑着,孤寡一生!” “所以,就算你我之间的血互流成河,也不会实现昙花节的预言。” 行,比我狠! 长忘然后埋头继续划,仿佛眼睛要长在刀上一样。 阿莼扛打击力比较强,还能恬不知耻自圆其说:“算了,你不同意也没关系,我从没打算喜欢个人要死要活。心在哪里比这形势重要。” 整整十二个大小不一,形状不一的黑线,就被长忘一点点,沿着轨迹,没有任何失误错漏的划开。 明明是只破了点皮的口子,血却像早就准备好了一样,拥挤等待在表皮之下,渴望被释放出来。 当长忘屏住呼吸,划完最后一条黑线,阿莼整只手的血早已染透垫在下面的绢帕,红森森,跟想不开割腕自尽一样。 “其实,你选我可真不亏,知不知道我嫂子是谁?” 长忘对阿莼口中的嫂子隐约有点印象。 “悲伤啊!” 长忘:“……。” “原来他跟你癖好一样,喜欢我哥。” 长忘:“意中人是寒生?” “啊?你别看悲伤拽儿吧唧,整天炫耀自己祖宗的脑子,他可玩儿不过我哥。我哥可是驯兽高手。”寒生性子比阿莼沉稳,但也是个暴脾气,就是在外人面前特能装,装的跟笑面虎似的。被弄成灵宠的上古神兽,十大凶兽,都乖乖呆在那年春,要么傻兮兮跟兔子一块儿吃草,在厨房喷火烧柴,在后厨狼吞虎咽打扫剩饭,无比颓废躺在鸟窝思考兽生。 看来,一物降一物。 只是难料,到底阿莼最后能降住长忘,还是长忘降住她。 终于结束,两个人都松了口气。 第六十一章 生辰礼物(1) 结束后。 长忘寻块干净帕子将阿莼掌心血擦干净,然后待十二处鲜血即将同时奔腾而出时,然后握住她手,将掌心向下一翻,稳稳摁压在符纸之上,又迅速拿开。 黄色的纸上,清晰无误的印出一个完整圆形符纹。 长忘并未急着先研究符文,而是先将准备好的愈合药递给阿莼:“你自己涂上。” 阿莼接过,然后两人一块儿推敲。 说实话,圆形的图若不细心看,真瞧不出哪里像符,模样扭曲,头粗尾细,奇怪在,寻常符图上常见的是三勾,而这符图是四勾。 三勾:代表三清——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 所谓:一笔天下动、二笔祖师剑、三笔凶神恶煞去千里外。 这莫名其妙多出的第四勾是什么? 阿莼对符虽说有所了解,但不精与此道。 “是手符、曲线符、直线符的组成,其中可能还有看不见的咒符。”长忘得出答案。 咒符? 还是第一次听说。 “是诅咒吗?”阿莼看符的方向正好是倒着的,明明简单的构成,越看越复杂,越看越眼花,为了方便看索性直接坐到长忘身边。 长忘许是被阿莼阴晴不定情绪恐吓出阴影,在娇小的身躯凑近时,潜意识侧侧身后说:“我也是第一次见。不知道能对你造成什么伤害。” “你说方才我突然对白玉沙起的杀意,会不会是加重怨念?就像魔妖一样。” 长忘陷入深思。 正说到这里,起风竟然刚走没多久又回来了,气喘吁吁道:“八殿下。” “何事?” “求如山悲伤山主与秀山寒山主来拜见。” 阿莼兴奋之余,蹭!站起身就赢了出去。 长忘紧随其后。 深夜之中,一个衣冠胜雪,样貌如三月桃花,眉眼风流,气质寒彻九重;一个衣冠深玄,眉目如画,雌雄难辨,气质华彩清雅,身形差不多的两个男子走来。 “哥!” 阿莼拉着长音,不自觉带了娇意,喜滋滋的就扑进寒生怀里。 寒生眉眼也尽是喜意,张开手臂将仿佛度日如年,日夜提心吊胆的人拥入怀中。 那年春独有的花香将两人紧紧缠绕。 “你们来的还挺快!”阿莼雀跃道。 悲伤不合时宜扯扯唇角:“若不是你,今日我本打算与寒生去西方世界太华山游玩去。真是扫兴!” 寒生迎上阿莼狐疑审视目光,宠溺一笑,全当悲伤自说自话,不予理会,亲昵抬手将阿莼凌乱发丝拢到耳后,如此令人抹泪伤感的一幕,来了句:“月余不见,阿莼更玉树临风了。” 阿莼双目含情,轻笑着说:“月余不见,哥也更羞花闭月了。” “呵呵!你俩还真是叹为观止!”悲伤望天,简直肉麻到听不下去,摇摇头跟长忘先回了殿中。 “阿莼,给我看看你的手。”当时,寒生一接到阿莼飞书,也不管悲伤愿不愿意,拎着就来了,尽管悲伤一路冷讥热讽,寒生置若罔闻,满脑子都是阿莼,只管让悲伤加速御风,差点没累死他个兽。 “伤早就好了,咱们殿里一块儿说吧。” 长忘吩咐起风布了点简单的吃食,四个人在桌前坐下。 悲伤手中拿着纸质符图,仔仔细细看起来。 有两个心思缜密的人操心符纹的事,寒生把重心放在心疼阿莼有点凹凸不平的右手上,如老母亲般,满目慈爱跟心疼,哪知温馨的柔软阿莼还没体会够,被寒生猛一嗓子炸回原样。 “脖子怎么回事。” 阿莼瞥了眼长忘,淡定如实说:“争风吃醋。” 寒生一听,这还了得,冷飕飕的目光杀在长忘脸上。 长忘岿然不动,目不斜视瞟过阿莼。 “我的错!” 阿莼:“……。” 寒生:“……。” 悲伤:“……。” 起风:“……。” 又补了句:“是我没看好寒酥!” 多么充满歧义的话! 长忘神色淡淡说出时,寒生与悲伤领略其内涵的齐刷刷将目光同时杀向阿莼,然后再杀回长忘脸上。 来回厮杀七八个来回后。 悲伤先一脸玩味的开了口:“你们……。” 寒生肃然, 好吧!两人不但会错了意,还急速歪到了拉不回来的想法中去。 阿莼果断:“没有!” 长忘坦诚:“是我的原因。” 寒生:“……。” 悲伤:“……。” 起风:“……。” 良久,阿莼:“………………。” 什么情况?她不懂啊! 她压根没想到长忘会揽这种让人误解的责任。 难道因为绒羽替魄,报恩? 难道因为妖族为寻他身陷地狱火圈套,不仅伤及灵器,还毁及自身灵力,愧疚? 难道因为求如山调戏他,有意躲避,自己失足落空才被误伤,机缘巧合手中有了符文,反思? 又或者因为自己答应助其解决魔妖之事,感激? 不过,她不需要! “跟你没关系,长忘。”阿莼暗暗戳了下寒生,示意别提这个了。 寒生回捏下,示意一会儿跟你算账。 不过,悲伤貌似最不知趣:“阿莼,昙花节热闹吗?” 阿莼立刻明白他另有所指,也故此说:“热闹啊,满大街都是昙花呢,可美,可美!” “是吗!你的昙花,等了三天都没见开吧!”悲伤阴恻恻憋笑。 敢情给她挖了个坑。 阿莼兴致不高道:“浇水、施肥、晒太阳,精心伺候,怎愁不开。” “还真是死心眼。”悲伤体贴给寒生斟上杯茶。 “我寒酥从来都不是个知难而退的人。” 阿莼把自己与悲伤的茶换成酒。四个人,寒生与长忘饮茶。 “就怕让连个知难而退的机会都不给你?” 悲伤能出口的话从来都十分犀利冷硬,每一个字仿佛能凝结层霜。他一眼就看透阿莼与长忘彼时状态,嘴角泛着嘲弄,与阿莼碰杯,两人一口闷下。 “总会忍不住花开。” 忍不住,花开! 长忘墨眸中的光慢慢淡下去。 悲伤惆怅看向寒生。 阿莼见寒生与悲伤之间神色不对,嘲讽:“悲伤,我的花是昙花,你的可是老铁树呢。” 悲伤抿抿唇回击:“你就不怕昙花开了,花期短?” “你都不怕老铁树无花,我还怕花落?”阿莼皮笑肉不笑。 而作为昙花与老铁树的长忘与寒生,两人,目光泰然沉着一对,默默继续吃饭。 悲伤跟阿莼整顿饭都在唇枪舌剑,直到膳毕,酒意上头,不但没有停歇之意还有互相切磋的发展。 寒生终于忍无可忍,哐!一拍桌子:“你俩!闭嘴!” 长忘正欲喝最后的清汤,被寒生一拍桌子,眼前碗随跳动,震出小半碗,他默默擦唇,准备结束。 一顿饭吃的时间并不长,但悲伤、寒生来时夜色已深,简单聊了几句已是后半夜。 长忘将圆形血符封印在盒子里。 纷纷告辞中。 阿莼特意落在后面,凑过去对长忘说:“生辰快乐。” 长忘听后,勾唇安然看着喜意全翘在眉梢的阿莼,朦胧月光下,一双灵动的水眸满是期待他的回应。 “好,谢谢。” 阿莼瞧望眼前长忘精致的五官在这明亮的月色下,美好的让人挪不开眼。忍不住捏了下长忘的手,压低明目张胆调戏:“今晚会梦见我亲你吗?” 长忘瞳孔一缩,美好气氛被瞬间发屁:“放心,不会!” 阿莼笑的不怀好意:“我也是这么想的,因为刺激不大!” 以长忘对阿莼言辞经验,下一句她肯定口不择言,赶紧打住:“快回去休息,他们还在等你。” “那下次跟你玩儿刺激的!”飞快伸手勾到长忘雕刻般的下巴,也不管长忘是否还能维持平静神情,赶紧连蹦带跳得意走了。 回去路上。 悲伤问道:“长忘生辰想好送什么东西了?” 阿莼毫不知廉耻扬声:“我准备,献身。” 噗嗤,悲伤笑到不能自以。 寒生之间从阿莼背后踹了脚:“你若真敢,我今晚就把你打回原形。” 一路打闹在起风护送下,都暂且随着阿莼,安排在长谣殿中。 幸好寒生今天累了,本想一挽袖子,劈头盖脸,噼里啪啦教训教训阿莼。但悲伤奉劝明天还有大把富裕时间,便心安理得去休息了。 一夜,阿莼总体说来睡得还不错,但总有误感觉得房中有人,但猛然醒来又什么也没有,而后床边设上结界,结结实实睡到天明,期间还又梦见在书房与长忘的偷袭吻,然后带劲的进行下去,或许与长忘十分恪守禁欲的关系,她就格外变态喜欢长忘心神焚烧,痛苦隐忍的样子,简直好看,诱人,到了极致。让她五内炽热,煎熬至极。整个晚上基本是笑的。 直到听耳边不远处传来啧啧声,起初以为在梦里,但讽刺意味太浓,浓到她不得不睁开眼,看看这欠抽的人是谁。 “春,梦,了?”悲伤冷着笑,正坐在阿莼床边不远处拿一精致纸袋,里面装了半包茶叶,跟吃花生米似的津津有味嚼呀嚼。 自悲伤兽从吃花转性吃茶叶,走到哪儿都能弥漫一小股茶叶味。 阿莼春,梦被打断,起床气更浓了,幸好没有脱光睡的习惯:“你进女子房中不知敲门吗?” 悲伤无辜道:“我敲了,你没听见?” 阿莼深深叹了口气,懒得计较:“什么事啊,一大早还自己来。” 悲伤也不避嫌:“我想让寒生少操点心,多休息会儿。今天长忘生辰,你到底准备送什么?” 如果这句话问一遍算是正常,专门来问第二遍就不正常了! 第六十二章 生辰礼物(2) 说实话,有关长忘生辰送什么,她还真没想好,俨然,悲伤似乎话里有话。 “难道你替我准备好了?”话说出来,阿莼都不相信。 果然,悲伤没让阿莼失望:“肯定不可能。” “那你还问!” “你真准备献身?” 悲伤竟然担心这个?不像他啊! “你们这类癖好的人对女子没感觉,我献个屁去!” “长忘身边,切忌用力过猛啊,可别让他厌了你。”悲伤勾着嘲弄的唇,两指轻敲着桌子。 阿莼疲于跟悲伤插科打诨,正好想出云阳宫城外逛逛,看看有什么特别玩意儿买来送给长忘:“还有别的事儿没?” 悲伤假装没看出她的逐客令,加重语气:“我就是来提醒你……。” 阿莼竖起耳朵。 “生辰礼物而已,差不多就行。” 嗨! 吓她一跳! “悲伤,你真是越来越会一惊一乍了!” 然后,悲伤自怀中掏出一张黄色符纸递过去凝重说:“我看过了,你掌中的符纹与魔妖掌中符纹差不多相同。” 阿莼拿茶杯的手指一紧:“昨夜为何不说。” 悲伤也毫不掩饰自己心意:“我怕寒生知道又因为担心你不眠不休。” 阿莼一副哦,我懂的表情:“所以,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悲伤山主,也不得不为了我哥,要操心操心我的事?” 不置可否,说:“十方世界内已死之人,顺应天道,要么去流波海轮回新生,要么永世不得超生神魂灰飞,要么再度因机缘重复转世再续前缘,各有各的劫数。但其中总不乏试图挑衅冥顽不灵无法渡化的游魂。所以,为了维持井然有序,防止乱起,我以整座山为符纸,以石为符纹,根据可能会发生的各种状况,加封十一道结界。” 十一道结界,十一道符。 阿莼想起:“我在流波海见那些面无表情的游魂,有点像被控制似的傀儡,一个个听话往流波海里走,就是因为你这十一道符?” “总要走这一步,早晚要走这一步,我可不想每天费劲,因为各种问题去游说劝说,然后让这些游魂豁然顿悟,然后大哭一场,最后心安理得,絮絮叨叨走进流波海。” “你倒会省事。”白以为有什么由来或者荡气回肠的说法呢。 “每天死那么多人呢,没闲工夫一一伺候。”悲伤翘着腿,勾着险恶的笑。 “我这符纹总共有十二笔,莫非与你十一道符纹有关?”阿莼当然知道悲伤不可能仅仅因为长忘生辰,特此一大早就靠在她房间。 悲伤扬眉,也不绕圈子:“你掌心符纹的十二笔,其中十一笔,正是简化我十一道的符纹中,最重要的一笔,最后与第十二笔重新组合。昨天长忘没将符纸递给我时,我就已经感应到了。这种力量的确出自求如山,所以我能感应到。” 阿莼迫切想知道符纹究竟何意:“那第十二笔究竟何意?” “不知道。我只知道其中十一笔。”悲伤理直气壮到阿莼无言以对。 十一道符文,主镇压魂魄,操控魂魄。 “我与魔妖掌中的符文区别在哪里?” “自然是在第十二笔,你们的第十二笔的方向是反的。”然后悲伤指着符纹上其中一笔,又拿出阿莼的手掌,指出不易察觉发现的细节:“你的第十二笔是由粗到细,而魔妖是由粗到细。” 什么意思? 悲伤也是第一次遇上百思不得其解的难题,两人面面相觑,自然不会有什么结果。 谜底眼看即将揭开,最后无疾而终,阿莼还是很惋惜的叹口气后挠挠脖子,长忘给的药很管用,被玉沙伤过地方,已开始愈合张新肉,有点痒。 悲伤将目光落上来认出:“锁魂鞭?” “挺懂。”阿莼点头。 “身上还麻吗?”悲伤问。 阿莼活动活动身子:“昨天刚被伤到时,大半个身子麻了会儿,后来长忘给涂完药,也不知道是药力还是被鞭子灵力所伤不重,就恢复了。” 悲伤迟疑的问:“灵力恢复怎样?” 阿莼有气无力趴桌子上:“恢复慢,消耗快,还爆发力强,而且脾气还变大了。”然又想起什么:“以前从来没发生这种情况,会不会与符纹有关。”昨天跟玉沙过几招之后,她差点灵力耗损到虚脱。 悲伤凝神想了想:“还记不记你曾问过我,你现在修行的火,是哪类火?” 阿莼当然记得清。 悲伤果断道:“你去问问长忘,云阳山哪里有空旷无人之地,近日抓紧修习火术,争取再堪破一层。” 阿莼犹豫,且先不说寒生十分反对自己偷练火术,但若怕经脉错乱,走火入魔怎么办? 悲伤似乎明白她的顾虑:“你手上有符?” “符怎么?”阿莼问。 “镇魂魄!”悲伤说。 求如山那么多冥顽不灵游魂都能镇住,就怕镇不住阿莼? 话说到这里,阿莼免不了好奇:“有没有查过我为何就如此巧摔在了符纹之上?” 悲伤摇头:“未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十一道结界符纹你可曾授予过他人?或者求如山还有其他隐匿的高手!又或者还有比你在求如山呆的更久的人?” “不记得。”悲伤再一次用肯定语气让阿莼无言以对。 “好吧,兵分两路,我去看昙花,你去照顾老铁树去吧。” 两人一拍,鸟兽两散。 阿莼一仰头,看天色彻底大亮,腹中饥饿,想着云阳宫城外向来晚上热闹,城外的店,白天预计要到中午才会陆陆续续开门。 宛然,她有了个想法。 静山空园中。 长忘一动不动站在殿外的溪流边木栏处,身形修长挺拔,温文尔雅的气质,四处泛起不寻常的点点银光,整个人笼罩在迷离仙气之中,冷然出尘,却难掩夺目绚烂。 听见背后有人不小心踩到石子声音,高贵清华的凤眸看过去,淡淡落到一人身上。 “这么早?我还打算叫你起床呢。”阿莼嬉皮笑脸的逗长忘。 此时,起风正带三个弟子准备布早膳。寻声见一相貌平庸女子自然到旁若无人调戏长忘,说话还没仪态,没分寸。 这女子是谁?以前怎没见过? 本职下,高声呵斥:“来者何人,有无拜贴,报上名来。” 嗷的一声吓阿莼一跳,满目怒视起风,用最震慑的目光在起风身上打量五六遍后,最后用你算那根大白葱的微笑,我就不告诉你,算是做了完美回答。 但见长忘神色似是熟识。 即是熟识,为何自己没见过? 看亲昵劲儿。 八殿下终于动了要娶妻念头? 但这……姑娘姿色也太普通了。 长忘示意起风与其他人下去,两人自然落座。 因为没料到阿莼回来,所以,早膳是完全按照长忘的饮食习惯而准备,清一色的绿油油。 虽然无一点荤腥,索性样式比那年春要精致些,足以勾起食欲,阿莼刚要动筷子。 长忘先站起身,将所有的盘子由中间全部向阿莼面前推去,距离之近。 阿莼不明所以! “长忘,这是?” “吃一会儿就知道了。”长忘淡定坐回去,即便最远的盘子像是提前测量好,他伸手恰好刚刚够得着,幸好宫中规矩习惯,他本身不能将每种食物过多食用,所以,没怎么见他多费劲,按照自己常有的速度,咀嚼完二十下,很快就吃完了。 阿莼佩服,一臂的距离,他在碟与自己碗中来回夹菜,竟能做到桌面一渣不染,一汤不滴。 再看他碰过碟中的所有食物,都撇个小空,但不影响其他未动过的食物美观。 相反,阿莼这边战况惨烈,除了食物距离自己近略有优势之外,还是无法避免掉渣渣,掉菜汤,完全配得上一片狼藉四个字。 阿莼尽量忽视对比强烈,但长忘挂在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她就明白他为什么要寓意深刻将盘子往自己面前推了。 他是看我嘴漏吧! 一顿饭结束,阿莼跟长忘走到一黑红色泛亮,像是把整颗树根拔下打磨,并法力修整的茶桌旁。 他今天泡的茶与平日不同,水开冲泡之时,有很甜的花香。 茶斟入杯中,水为紫色,上面还飘着朵小花,晃晃悠悠,十分精致漂亮。 “此茶名为紫棠茶,紫棠树整个云阳山唯有一株,刚发芽时将芯摘下,万年雪水洗净,月光阴干,再经紫棠蜜腌制,封存一千年可得两小坛。喝后,固原,有助于你灵力快些恢复。” “好东西,那我多喝几杯。”阿莼一口闷下去,有点甜,润入喉中,发凉,一直顺着凉浇到肚子里,很舒服。 “此茶难得,少喝对身体修行大有益处,喝多了,容易血海翻腾。” 血海翻腾?阿莼没反应过来。 “大补,容易上火。你喝两三杯就行。”长忘淡淡说。 阿莼边喝,边把悲伤早晨找自己,关于符的事,跟长忘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长忘听后,先是深思,然后站起身走到窗前,不知想什么。 阿莼偷偷喝了五杯,碰巧茶壶水空了,想起是大补之物,便没再倒。 须臾,长忘说:“云阳山倒是有一处无人之地,有点远,但要御风,你寒羽还行吗?” “现在?”阿莼还打算出宫城给长忘买生辰礼物。 “你还有事?” “我还想出宫一趟。不然等明日?毕竟今天还是你的生辰,晚上还要宴席。” 长忘想了想也是,今天的确忙不开:“你出宫去哪里?我跟你一起。” 一起? 开玩笑! 这怎么可能! 刚要拒绝。 长忘已经在安排了,叫着还在愣神的阿莼:“走吧!” 第六十三章 生辰礼物(3) “真不用!”阿莼有点为难拒绝,虽然,她的确很想与长忘单独逛逛热闹的云阳城。 “初来云阳城,我理应尽地主之谊,带你四处熟悉。”在长忘听来,是以为阿莼担忧自己今日因生辰之事,忙的走不开,然则,忙的都是侍从,他只管晚上待客说两句话就好了。 然,阿莼满脑子的是,若两人一起逛,她还怎么买生辰礼物? 现实处境,简直赤裸裸既诱惑了她,又威胁了她。 斟酌之下,还是没法松口:“长忘,我们改日再约,今天真的不合适。” 若是往日,根本不用长忘动手指,阿莼就无处不在的贴上来。而今日,他的生辰,主动罕见,万载难逢的好心体谅她一次,周全替她考虑一次,最后,竟被拒绝? 碰巧,起风进来禀报:“殿下,静山空外凉城公子等候这位姑娘多时。” 凉城? 怎么这个时候来。 来的时辰,真是……挺巧。 呵呵! 长忘凤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嘴角噙着抹寒沧的笑,对阿莼说了句:“原来如此。” 霎时,阿莼一脸懵。 气氛陡然上升到慌乱。 “长忘,你听我说。” 用句不对! “长忘,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用词不对! “长忘,我解释!” 人已走远。 呵呵……。 好样的,一大早把美人给得罪了。 阿莼黑着脸从静山空出来时,凉城正在垫脚折花,似是感应到她,初弱冠的挺拔少年,在阳光下分外耀眼夺目的看过来。他的皮肤在黑衣下衬的更白,更薄,仿佛吹弹可破,黑玉的眸子正因注视她,散着浓浓暖意,一张年轻的脸,正如手中的粉色海棠,怒放着,鲜艳着,香气袭人着。 “寒酥姐姐。”甜甜乖巧的声音,一下让方才阿莼在长忘跟前的误解逝去大半。 好吧,男色的确是她第一大弱点。 阿莼迎上去:“昨日为何没与哥哥、悲伤一起来?” 凉城习惯性的搂住阿莼肩膀:“悲伤山主让我在求如山做些收尾的琐事。” 阿莼一听就是悲伤有意为之,没事找事欺负凉城:“求如山的事理应由他的弟子,拉扯你干嘛。” 凉城紧紧阿莼的肩膀,万分善良道:“举手之劳的事,我为小辈,还又是妖,多做些,多懂些,于修行也有好处。” 还修行!得亏凉城是个不喜斤斤计较的性子,不用他说,她就知道悲伤肯定变着法子折磨他。 隐约,扯起一丝心疼:“有机会,我给报仇,欺负下悲伤。” 凉城笑的开心,用海棠花戳了戳阿莼:“姐,先别管我了。听闻今日是八殿下生辰,想必你还有事要做吧。” 果然:“还是凉城了解我,正好,一起出去逛逛,你也替我掌掌眼。” “好!” 两人嬉笑的出了云阳宫。 城中,两人一边吃,一边逛,进了数不清的灵器店,古玩店,珠宝店,就是没有合眼缘的东西。 阿莼累的蹲在路边,一时间,很是气馁。 哐喋!哐喋!哐喋! 一阵咚咚敲锣打鼓声,将阿莼跟凉城吸引了去。 “来,看一下啊,看一下啊,镇山法宝!” 一个摊子能摆出镇山法宝? 两人凑上去。 所谓镇山的法宝,不外乎剑,刀,弓,比较常见的灵器,不过模样奇特些,但有一枚小小,成色浑浊,品相一般,外观光滑,造型似奔腾水浪般,像玉戒指的灵器引起她的注意。 顺手拿起,透过阳光,想不到浑浊的成色中,竟有隐隐流动的水还有彩色星光,灵力十分充沛,看着看着,竟入了眼,生出喜爱之意。 “姐姐喜欢?”凉城也凑过来看。 卖法宝的是个沧桑老头,见阿莼手中的戒指,扯着满脸褶子说:“二位姑娘,好眼力,这可是上方世界遗落之物。” 二位姑娘? 还上方世界? “大爷,他是男子。”阿莼指着凉城,虽说凉城皮相不错,但少年感如此强烈,还到不了寒生雌雄难辨的程度吧。 而大爷根本对眼前之人到底是男是女,提不起兴趣。 “姑娘们看中的这枚戒指,名为凝光。可引天河之水啊!” 天河之水? 阿莼俨然懒得计较姑娘……们三个字了。 “即是天河之水,为何叫凝光?” 老头说:“此戒又名碎星,天河之水又名银河之水,银河由万千星星所化,故名凝光。” “天河之水有何用处吗?”凉城翻看名不起眼的戒指。 “自然,五行之中,水能灭火,上上等的防御攻击两全的法器啊!” 灭火? 很难不提起阿莼兴致。 “能灭何种火?” 老头笑道:“姑娘,你瞧老身术法地位,只是个卖灵器的,委实操纵不了这高等法器。但据老身所知,天河水乃水术中最上品,理应能灭火种最顶级。” “毁天灭地之火能灭吗?”阿莼玩味道。 凉城拿戒指的手一顿。 老头一听,连忙摆手:“这上哪儿知道,朱雀身为天地共主又没跟上方世界打过架。” 思必,阿莼觉得戒指委实有点意思:“开个价。” 凉城手一紧忙拉住阿莼低声说:“你确定要买?老头看起来不太靠谱!” “嗨,管人呢,东西好就行了。” 这时,老头漫天要价:“一万两黄金。” 多少? 眼睛不好使,脑子也不好使? 凉城想拽走阿莼。 阿莼岿然不动:“便宜点!” 老头面露难色,低语伸出一个巴掌:“五千两黄金,你看如何,半价。” 五千两黄金? “姐,我们再去看看别的。” “哎,姑娘们!” 凉城认命的站住脚。 老头肯能急于出手,咬咬牙低语:“二位姑娘,三千两黄金,真不能再低了。” “行吧,包好。” 凉城一脸哀怨。 老头一边包还一边嘱咐:“别看戒指现在成色不好,待认主,会越带越清透。没事儿,多带着晒晒太阳,照照月光,见见星星,可吸收灵力。” 阿莼:“……。” 凉城:“……。” 回宫城的路上,凉城不确定的再三问阿莼:“你真打算将这摊上买的戒指送给八殿下?” 阿莼使了个眼色:“他又不知道,再说,灵器嘛,有趣儿就行!” 凉城:“……。” 静山空外。 阿莼让凉城先回长谣殿中,自己兴致勃勃去寻长忘。 哪知,刚到书房外,就听到长忘底气十足,愤怒一声:“滚!” 紧接就是一阵噼里啪啦东西掉落,两人同时发出闷声,然后衣袍撕扯声。 她豁然明白,刚想进去,就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起风拦住。 “姑娘,现在进去不合适!” “合不合适,你说了算?”阿莼气势拔高,厉色斥责,把起风吓了个愣怔。 阿莼一步迈入书房内,先印入眼帘一幕,长忘蹙着眉躺在地上被白玉沙跨在腰上紧紧压住,姿势极为夸张流鼻血还想入非非。 而且玉沙的手在长忘身上隔着衣服游走摩挲什么。 阿莼胸口陡然升起一丈火,瞳孔收缩,还没等她发话。 白玉沙刚被长忘拒绝又骂过,心情本就不好,也没回头见是谁进来,细声中充斥难压的愤怒:“出去!” 然,脚步貌似不听话,而是一步一步跟看好戏似的走了进来。 “玉沙郡主,挺荡漾啊!” 恶魔的笑意,熟悉的语气徘徊在白玉沙耳边。 猛回头:“是你。” 今天,阿莼没有带黄金敷面,所以与昨日见白玉沙是同一张脸。 “嗯哼……。”阿莼懒洋洋挑高声调。 其实,白玉沙今日一是来给长忘送生辰礼物,二是想给长忘把脉,检查全身其他经脉是否因一魄受损。若受损,又损到何种地步,早做打算往后如何补救。 谁成想,自己昨夜的剖白令长忘起了戒心,待自己一靠近,长忘就察觉迅速躲开。自己毕竟心悦长忘那么多年,虽说今日仅是单纯把脉,但见长忘对她亲近犹如猛兽,高傲的自尊心受挫,不甘夹杂其中,温顺的性子被逼急眼,突然心血来潮想博一把。 或长忘不曾想,堪称后宫女子典范,恪守规矩的白玉沙,竟也能做出如此不要脸不理智的举动。奈何白玉沙是个女子又是自小一起长大视若妹妹的人,他能说一个滚字,不惩处,不计较已经很看在两人往昔情分上。 长忘一把将玉沙翻开,云淡风轻的脸色已非常难看,目中凉意如乌云蔽月的黑夜,像墨一般浓到化不开,看的白玉沙不寒而栗。 “长忘哥哥,我就是想来给你看看脉象。”白玉沙声泪俱下,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被伤的,又或者是用眼泪博怜悯。 “出去!”长忘余光扫过面色复杂的阿莼,简单拢拢衣襟。 “哥哥,你莫要误解我。”白玉沙还在苍力为自己开脱。 然,长忘已经不想多言,柔和的脸满是阴沉灰暗。 “八殿下的命令还指挥不动你?” 刺耳的声音正中扎向白玉沙伤风悲秋被长忘伤到糠筛的心脏。 白玉沙亮丽的眼睛在用阿莼非常熟悉的目光上下左右打量五六次后,噗嗤,发出不易察觉的嘲笑,用极温柔让人听了起鸡皮疙瘩的声音贴在阿莼耳边说:“你就是全脱了,哥哥也不会看你一眼。” 阿莼抬起眼皮,落在不远处目光深深看过来的长忘。 她嚣张的嘴唇一勾,用最不屑的声音也贴在白玉沙耳朵上说:“知道你长忘哥哥身上哪个部位最敏感吗?” 白玉沙全身一僵。 第六十四章 生辰礼物(4) 敏感? “我全都摸过,但不想告诉你。”阿莼不想再多看她一眼,错开玉沙,像是要给她让路。 “你竟敢侮辱八殿下的名节。”白玉沙显然不相信,但又被阿莼狂妄气的抓狂,鉴于在长忘面前,她必须要克制,必须要注重温婉仪态。 “而且,你长忘哥哥的身子,我看过不只一次,若不信,自己问问。”阿莼含着不明意味的笑,一脸玩世不恭。 白玉沙闭目深吸一口气,镇定须臾附有睁开,满目猩红,紧攥的拳仿佛要滴出血。 阿莼方才的声音不大不小,修行之人,耳力绝佳,长忘必然听见。 令白玉沙心痛的是长忘根本没打算反驳的沉默,倾城的相貌已开始扭曲,一种无法控制情绪向不可收拾的方向狂奔而去。 阿莼静看白玉沙自己给自己编排出一场大戏。 一滴珍珠般的泪终从美人脸上滑落,尴尬的气氛,阿莼的冷嘲热讽,即便维持万年的面子里子在此时此刻丢个精光,也没有嚎啕痛哭,没有质疑质问,没有失仪失态,这种自小到大养成的忍耐与涵养简直跟长忘如出一辙。 “长忘哥哥,玉沙告辞了,晚上见。”举手投足的华贵,在临出前鄙倪了阿莼一眼之后,稳稳走出去。 待白玉沙出去。 “有事?”长忘声音还带着没有回落的紧绷。 阿莼讨好的自怀中拿出一个精致布包递过去:“送你的,生辰礼物。” 长忘抬起怒意未消的凤眸,待看到阿莼手上蓝色锦囊袋,想起什么,目光略过一丝危险。 “刚买的?” 阿莼一歪头,笑眯眯弯起眼睛:“猜的挺准。” “让男宠陪着一起买的?” 阿莼立刻听出不对味儿来了。 “又不是他花钱,我自己的钱。” 两个人的重点分明划错了! “拿回去。”长忘用手推回去,顿时连看的欲望都没有。 “你就不想知道我买的什么?”阿莼见长忘似是还在介意清晨拒绝他跟随,反而让凉城跟随,余气未散。赶紧献宝似的,自顾自说打开,一枚小的可怜,看似不值钱的戒指现于手中。 长忘连瞧也不瞧,索性直接起身去了别处。 阿莼没办法,噼里啪啦哄了一通,说什么跟凉城把城中所有的店都逛了一遍,一起看了无数珍宝,字画,灵器等等,结果,越解释,长忘眉头越蹙越深。 忍不了:“行了,寒酥,你还真是总能让我刮目相看。” 阿莼也说乏了:“长忘,你若再继续使性子,我就以为你醋了。” 使性子? 身为一大男人的长忘眼皮突突跳。 面对死寂的沉默。 阿莼不得不将戒指收起,说:“既然这个不喜欢,我再去找。”说完就要走。语气中,也终带了丝恼意。 “不必。” 阿莼停步,四肢百骸的烦躁即将爆发,碍于是长忘的生辰,不好发作,舔着脸问:“长忘,不如你直说喜欢什么,多难搞我都给弄来。” 谁知,长忘陡然来了句:“你说过,喜欢我是与那些男宠不同的?” 阿莼不明所以他又想发什么大招,但还是诚实的点点头:“对。” “喜欢到何种程度?”长忘一步步走进她,循循善诱,带着审视目光,轻飘飘的相似羽毛,但又锋利的能划开皮肤切入筋骨。 喜欢到何种程度? 阿莼还真没想过,但她深知控制自己不陷入的底线分寸倒是有。 底线之上,她为所欲为,无时不刻想要去侵犯,挑战其实,有时不知是不是错觉,长忘对自己的一举一动,一个眼神,一句话,偶尔纵容让她感觉他对自己跟对别人有些区别。 像他这样的人,其实接触下来,外冷内热,外柔内刚。 他用最极端的疏远来严严实实包裹自己,对任何人都淡漠寂落的可怕,像个石粽子,不露一粒米。 或许,能水滴石穿,日渐月染透进去的,怕也只有阿莼这种带着滚滚热浪,一腔鲜血,不达目的不罢休,没底线,没脸皮,没姿态,没原则,暂时目空除了长忘,一切皆是浮云的人了吧。 大概阿莼沉默的时间过久,长忘唇角隐然透出似有似无的笑,眉眼泛起一束光,但看起来,并不是多么愉悦,而是早就看透的无奈。 于是,阿莼扬起脸正视长忘的问题:“你想让我喜欢到什么程度?” 长忘更想笑了。 难道喜欢的分寸还要他来把握? “不是想问我生辰想要什么东西?” 阿莼一时反应不过来,怎么从喜欢又扯回生辰上去了,还是耐性问:“只要你说,我定会不负你望。” “要你的命!” “什么?” “你的命!”一双漆黑无比的眸子,死死盯着阿莼,那是无法排遣的压抑,无法泄出的无名火。 命? 要命? 阿莼平生多么巧言善辩,现在竟然能被长忘区区几个字憋到无语。 想过生辰吗?玩儿命的那种! 她是挺喜欢长忘,她也是不死之身,但不至于玩儿感情,玩儿男人把命搭进去。但当迎上深邃如星海的目光时,又欲言又止,竟说不出任何轻佻的话糊弄。 “若我把命给你,你又能给我什么?” “不是作为送我的生辰礼物?引起注意,博我一笑罢了。” 一笑? 自己的命不值钱。 许是,纠结话题长忘不想再继续下去,阿莼的迟疑,让他已经了然。 “今早不是说要去云阳山寻一处地方修习?现在还有些时间。”长忘冷冷起身。 阿莼脑子乱糟糟跟上:“你带我一起吧,用负屃扇。”自己灵力现在恢复很慢,还是节省点为好。 负屃扇上。 一股强大的吸力差点把阿莼整个人拽走,呼啸的风声将耳朵磨得生疼,眼睛被吹得塞满泪,费力睁开。 她在怀疑,他是不是想借机报复。 长忘站在前,神色平静,幽蓝的衣袍被风扯得翻飞,银丝绣的水纹宛如活了般泛起涟漪,再次晃花她的眼。 悄悄。 然后。 …… …… ……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响叮当之势仅余灵力瞬间迸发去抓长忘长袍下约隐约现的手。 万万没想到。 怎么也没料到。 他竟有防备,比她更快的把手略微向前一抬,阿莼差点因用力过猛,一脑袋栽下去。 …… 十——分——丢——面——子。 两个人沉着谁也没开口,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吞吐呼吸间明显静不下来了。 她在长忘背后,看不清他什么神情,反正自己很不爽,很烦躁,很想打人。 过了会儿,长忘低低开口:“如果你站不稳,可以扶一下我衣服。” 扶——你——大——爷。 内心愤慨完,灵光就这么闪过。 她发觉自己很聪明,很机智。 她两只手分别扶向长忘左右腰间,虚空揪着衣服。 慢慢的,慢慢的,慢慢的,跟着风向晃动,开始不露声色收紧,再收紧,两只手最后直接紧扣在他的腰上,在这不冷不热的天气里,她甚至能摸到他曲线紧致的腰线,不免忆起在因循湖名目张大看他洗澡时,胸与腹面的肌肉十分结实,带着水珠,顺着流畅沟壑中一滴滴滑落,忍不住,嗓子干了。 想不到她还能对他渴望到这种程度。 很——下——流。 十个指尖,完全凭感觉,本能,在长忘左右腰侧,幅度很小的各个角度滑着,偶尔不轻不重的按一下,感受年轻肌肤的弹性。 她不知长忘什么感受。 但她,手下逐渐仿佛起了火,越挲越热。 很想,直接将手整个箍在他腰上,半个身子压过去,紧紧贴住。 明显,不敢。 再胆大妄为,方才想牵手,长忘戒心非常明显。 如果不是她灵力恢复的慢死不活,稳不住这风,在负屃扇上左摇右摆,时时刻刻有掉下去不至于摔死能跌残的架势,长忘绝对不可能允许她在身后得寸进尺,会让她望而却步。 她倒是不怕长忘会拒绝,她怕长忘会反感,毕竟一旦有了反感,就会生厌,再也不想见到她。 偶尔还是要循序渐进,这火忽弱,忽旺要好些。 越来越摸不过瘾,还不得不安于现状的坚持捏捏这里,捏捏那里。然后不断在脑补如果脱下衣服在这样抚摸的画面,一时间,无法自拔。 直到两人落在一座满是石头,寸草不生的荒山后,她还没回过神。 长忘收了负屃扇,转过身,眉宇稍微拧了一点,凤眸眼尾挑,刚想要说什么,接着目露吃惊,立刻从袖中掏出块湖蓝色绢帕,两指抵住她下颚,猛向上抬,另一只手用绢帕捂住阿莼鼻子。 阿莼完全是蒙的,直到鼻子酸疼,嗓子倒流过丁点咸腥,才知道。 不至于吧,想入非非到流鼻血了。 为何总是在他面前流鼻血? 自己仰着头好一会儿,眼珠子早就在眼眶转了一百八十圈。 “早晨的紫棠茶你喝了几杯?”声音落在耳边。 “四杯还是五杯,忘了。”阿莼想起紫棠茶长忘说过大补,喝多了。 “这里没有水,简单弄一下吧。”长忘低头帮阿莼捂着鼻子,若能冷敷下,顺便洗洗最好。 好一会儿,鼻血才止住,但脸上的血迹,还是有所残留,不怎么雅观。 阿莼为了形象,猛烈擦擦,奈何差点擦破皮,也不可能擦干净。还是红彤彤一片。 长忘看不下去了:“无妨,等会儿找处有水的地方再洗吧。” 非常气馁。 阿莼放眼望去,这座山不高,地势很隐秘,很空旷,没有土,没有沙,没有枯萎植物,四处全是石头,灰色,土黄色,黑色相间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石头,这座山别说灵物,连个普通虫子也没有,死绝的气息虽差与求如山,荒的不能再荒,毫无美感,时时刻刻浸透孤寂的荒景,真好奇他是怎样找到的。 “地方不错。”阿莼说,倒是很适合她练这火术。 “这是我曾经修行的地方。” 第六十五章 生辰礼物(5) 他曾经修行的地方。 倒不如说是受尽折磨的地方。 长忘走到悬崖边,垂着目,山间的风将他蓝色衣袍吹得扬起,阳光倾泻下,周身的朦胧灵光更加耀眼。 就是这样的人,一个背影就能暗了世间芳华的人,性子极为克制内敛,她无数次用强烈的字眼去试探他的底线,可始终古井无波。 沉着冷静,理智内心到底有强大,从今日来看,阿莼认为,他强大到无法攻陷。 “灵力不充沛,景色不优美,还无任何仙草精兽的地方修行什么,修行处事不惊吗?”阿莼说着闲话,也走到悬崖边与他并肩站在一起,感受风袭在脸上的恨意,相比求如山夜晚左右开弓甩大耳光的风,这风温柔多了。 长忘一抹笑意淡淡,寂寞孤凉:“差不多。” 胡诌也能才对? 阿莼:“……,谁的主意?” 长忘:“曾经修行之地,自然是师父挑选。” 师父,是长忘第一次跟阿莼提起。 “花长老?”阿莼脱口而出。 长忘没想到阿莼知晓:“长谣说的?” 阿莼点点头:“我问及静山空名字由来时,长谣说起过。”其中变态程度给她留下挥之不去的深可印象。 长忘似从阿莼表情看出嫌弃之意,语气淡淡道:“师父对我很好,从小开始,便经常借各种缘由送我些东西,有稀奇的,珍贵的,漂亮的,丑的,还有灵宠,坚持送了三万年。” 一个素来不喜与结交的人,变着花样宠溺自己徒弟?听着倒是没问题,既是男人宠男人,恐怕花长老年事已高,把长忘当孙子或者儿子般宠爱。 “那么多东西,改天带我开开眼!” 长忘笑的很涩:“都没了。” 阿莼笑意扯的奇怪:“难不成花长老带这些东西一起闭关了?” 长忘摇摇头:“不,送的那些东西,起初师父让我每天都要亲自擦干净,然后按照自己喜好找个地方摆起来。后来越来越多,多到一个屋子根本放不下,师父便每日随意挑几件曾经送过的东西,问什么时候送的,为什么的送的,上面有什么图案,花色,什么诗。我一一答出。” 阿莼干咳两声:“想不到花长老还真自恋,是要日日提醒他对你多好,对你来说多重要吗?” 长忘好像从来没说过这么多话,或许是触景勾起并不怎么愉快反而痛苦的往事,如风平浪静的海面突起骤风,停也停不住的咆哮而来。 阿莼等长忘说下去,气氛陡然焦灼,让她敏锐察觉花长老的故意示好,貌似不是什么好事。 “有一天,师父给我个乾坤袋,将三万年所赠之物全部带上来这座连名字也没有的荒山。” 阿莼手心出汗,慢慢攥起衣服,没来由的紧张起来。 “然后一件件说出什么时候送的,因何缘故,最后……毁了它,两万多件东西我花了七天六夜。” 阿莼震惊之中,一股愤怒的火逐渐升起。 “而后,师父开始送我灵宠。” 灵宠,听到这里,阿莼的指尖竟瑟瑟抖起来,隐约能猜出灵宠的下场。她虽没有亲身经历,但仅是听,柔风之下的无情冷血,就似无可奈何露出弱点被一张掐入命脉的手狠狠遏住,不容挣扎。 “灵宠,随预感到它们往后的命运,但从小养到大,全是我亲手养起。” “他又让你全杀了?” 长忘敛起眼皮,努力克制,轻轻吞吐呼吸,再睁眼时,目光涣散:“全杀了,庆幸未经我手。” “你师父亲自动手?”阿莼不理解了。 长忘瞳孔慢慢聚焦:“师父说,若我随意屠戮生灵,对往后修行不利,容易心性不正,走邪魔之路。所以,让我看着他杀,体会想报仇,但无能无力,只能等待的感觉。” 老变态啊! “经过一段时间磨砺,师父开始带我去正在被妖或魔屠村的地方,什么也不做,就隐去气息站在附近看,看被斩杀的老人,凌辱孩子的母亲,活着残食男子的身体。看尽这世间最惨无人道的事,体会最无能无力的冷酷。” 阿莼算是明白长忘这不崩于色镇定是怎么练出来的。 “再后来呢,不能总看着吧。” 长忘声音沉重起来:“如果不违背天意,我自会去救。世间万物生灵都有自己劫数,不会因为我救了他一次,他往后之路就平坦无疑。后面定会有更始料未及,更加无法挽回局面。” “难不成花长老带你看的都是命中注定,无法挽回的局势吗?” “正道一直是他所坚持,一腔热血,鲁莽主观,不但解决不了困局,还会越来越糟。” “等。” 等待时机。 攒了一肚子脏话,本想破口大骂的阿莼,忽的明白花栖木另辟蹊径,煞费苦心的用意是什么。 长忘这个师父,不露声色,坚持到底,十分固执送了两万件东西,该毁的毁,该杀的杀,其实就为等看长忘不可思议崩溃。 训练方式简直就是把心掏出来各种极端蹂,躏。 他等着摧毁长忘,又等着长忘愈合,然后再摧毁长忘,再等长忘愈合,直到麻木不仁,无动于衷,还要坚持在正道之上,毫不偏离。 变态界中的霸主! 阿莼相信,现在的长忘哪怕面对生死之局,也能面不改色的云淡风轻。 长忘波动的目光重新落在阿莼认真的脸上,慢慢勾唇露出浅浅笑意。 看看时辰。 “寒酥,你开始吧,我护法。”长忘拿着负屃扇,站到稍远些地方。 阿莼搓搓被风恨完僵直的脸,恢复常态,站在悬崖边,闭上眼开始气沉丹田凝神,由于或多或少受了长忘方才他曾受过何种训练的影响,修于自身,沉下心,进入状态比往常要快了些。 起初,先试着将窜涌的寒气慢慢压下,慢慢安抚,最后压到体内深处。 然后召唤火气,在体内慢慢凝聚,很快浑身热起来。虽然灵力所控低微,但灼热还是能迅速传入所有经脉,猛地,指尖腾起小股奔涌火苗,瞬间蔓延至左手五根手指。 此招,阿莼已运用非常熟练,往常,火虽微弱,也仅能维持一只手的灵力燃烧,要么左手,要么右手。今日貌似不同,阿莼尝试很多遍,火始终没有在右手燃起。 “怎么?”长忘走过来,发现不对劲。 “右手用无法施展火术,应该与符纹有关。”阿莼明显感到体内灼热从进入右臂开始,没有陡然上升,而是减速凉下来,慢下来,最后彻底熄灭。 “与你灵力低有关吗?”长忘问。 “谁知道呢。” 话刚落音,熟悉的感觉迎来,阿莼赶紧回头,整个荒山,连棵树都没有,放眼望去,一目了然,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你在看什么?”长忘敏锐捕捉到她眼神,也回头瞧。 阿莼迟疑说:“自从我这手在求如山受伤后,总觉背后有什么东西跟着,但每次都找不到,仔细分辨气息,其实并没什么东西混入。你说,会不会我灵力过低,导致反应迟钝,总抓不着蛛丝马迹,又或者总能被奇怪的东西影响?” 长忘淡定的神色严肃起来:“怎么不早说?” “一开始没当回事,毕竟一般人也打不过我。但时间长了吧,挺瘆人。我目前警惕性大不如前,长忘,你说我会不会得了癔症?” 长忘又凝神感应了下,还是无果,思忖:“先不必管,你继续练,我防备着。”然后重新退回远处。 阿莼再次凝神,练了半天仍旧没有什么进展,眼看黄昏降临,有东西跟着未果与长忘生辰宴两件事,让专注力越来越散松散。 似是感到她所忧:“寒酥,不要急。” 阿莼认定今天是没什么结果,反正自己失败惯了。 放弃的走近长忘:“改天得空,我再练吧,今日还是你的生辰要紧。”说完拉着长忘就要走。 长忘将阿莼重新拉回,一双摄人的凤眸逼其对视:“闭眼。” “想偷亲我?”胡说八道的时候,阿莼总是能强打起精神。 长忘静着脸,抬手主动给她合上眼皮。 温凉的手掌附在自己脸上,木香的呼吸就在鼻息间徘徊,男子身上独有的压迫感近在咫尺,于是,她开始漫天海地的想入非非起来。 “怎么还不亲?” 长忘:“……,我只是想让你静一会儿。” 离得这么近,还这么暧昧,还他妈怎么静啊! 是不是对静有什么误解。 不但没静,心思反而越来越乱的将长忘手扯下:“别再色,诱我了。” 长忘:“……,你在试几次。” “试不了,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你。” 长忘:“……,情话说多,自己都信了?” 阿莼:“至今为止,我对你的感情可是真的。” 长忘:“我知道你博爱。” 阿莼:“你跟他们不一样。” 如此的对答已经重复过很多遍,于是,长忘直接省略废话:“白天不是说了,把命给我,往后你的话我可以考虑真假。” 呵呵……。 阿莼:“先前不是说我答应一同铲除魔妖之事,就将你自己给我?” 长忘:“先前是你不同意,我也说了,过时不候。” 阿莼:“所以现在,你给自己提了价,由好心帮助之事升华为以命相抵?” 长忘:“愿不愿意在你,不在我。” 阿莼:“难道心悦你的女子,只要愿意把命给你,你还真打算考虑考虑?恐怕云阳城缺不了前仆后继吧。” 长忘:“你跟她们不一样。” 嗯?话怎么有点熟悉,仿佛谁说过? 第六十六章 生辰礼物(6) 你跟她们不一样。 正待阿莼还没展开浮夸的联想。 “今年你是第一个问我生辰想要什么东西的人。” 阿莼:“……。” 怎么可能?他以为她信? “合着,若是别人问你生辰想要什么,你也要他们的命?” “往年给我过生辰的人,都是旁敲侧击打听,费尽心思偷偷准备,像你完全不顾虑生辰之人感受,不但无喜,还能添堵的,你是唯一一个。” 阿莼从来不知沉默寡言的长忘,一旦对锋起来,如此能言善辩!果然,轻易不动嘴,一动必伤人。 被重创到窒息。 “时辰差不多了,你再试两次,若实在不行,明日再来。”长忘竟然还在坚持。 行吧! 阿莼重新回到原地,先前反复太多遍,熟练的在左手凝起一团火。现在的状态,竟因方才言语较劲,精神放松不少,迅速进入状态。闭目回想,认真斟酌自己修行火术的每一步,到底哪里出了差错,法力无法再上一层。 徐徐的,渐渐的,脑海仿佛升起悲伤曾说过的一句话。 寒到干,干至燥,燥升热,热到极致必成火。 猛然睁开眼睛,自怀中掏出方才擦拭鼻血的绸布,摆放在一半人高的黑黄色巨石上,四肢百骸的经脉开始活络,先将体内火气慢慢压回去,再从体内角落把寒气重新召回,寒气瞬间找到归属感,肆无忌惮开始迅速在体内蔓延,方才灼热出汗的身体,不一会儿,冷下来。 寒冽的光自阿莼指尖奔涌而出,亮的刺眼,相比火术,这种天生就带三分修为,寒气浓重的神身,一块软踏踏的绢帕瞬间造型独特的被冻住,硬邦邦的,被石头还像石头。 阿莼没有停,将最冽厉的寒术用到极致,绢帕在裹了层冰后,越来越来硬,而这种硬仿佛即将承受不了,一块小小的绢帕,腾起的冷气竟让方圆十步之内的石头全都染上霜色。 当绢帕的冷气越来越少,越来越少时,坚如磐石的冰开始有了裂缝,发出嚓嚓声,然后细缝越来越多,布满整块绢帕,像是长满一身褶子。 缝隙掉出的冰渣极细,也极干,干的像沙子。 阿莼再次拼劲最后一次灵力,将寒气逐渐压回去,火气慢慢转换,就在两股气息体内相遇之时,身体没抗住,晃了几下。 长忘早就静静等在其后,忙双手撑住她,又轻轻退回去。 阿莼全身在抖,指尖的寒气逐渐在变温,然后越来越热,一道比先前纯正的火光仿佛被压抑很久,瞬间喷薄而出,直接将眼前的绢帕燃成灰烬。 她都没来得及看这绢帕是怎么回事,嗓子一股咸腥涌上,忍不住,全呕了出来。 内心骂了句:草!经脉错乱了。 身子晃晃,眼前一花。 听着耳后焦急轻声:“寒酥。” 自己倒在温热怀中,闭了眼。 昏昏沉沉中,她做了个很乱的梦,梦中有个孩子气的声音,一直哭着喊:“姐姐……阿莼姐姐。” 惊醒,乍然睁开眼,大口喘着粗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久才缓过来。 “寒酥姐姐,身体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是凉城慌张的声音。 阿莼才回过神,是长谣殿中,想必是长忘将自己带回来。顺势望向窗外,天色已黑透,糟了!掀开被子就着急下床。 “姐姐可是要去静山空?”凉城似要阻拦。 阿莼边穿衣边穿鞋手忙脚乱的说:“今日长忘生辰,礼物他不喜欢就算了,若晚宴我再不去,怕是意见大了。” 凉城见阿莼对长忘的事情很是上心,满是阳光的脸黯淡下来:“姐姐废了半天功夫,花了半天心思买的东西,他还挑剔?” 阿莼没好意思说,长忘想要的生辰礼物是自己的命,因为急着走,敷衍道:“皇子嘛,娇生惯养的,往后碰到什么好的再补给他吧。” “哎!寒酥姐。”凉城拉住就要跑的阿莼。 “凉城,若非什么急事,晚上回来再说。” 凉城自怀中拿出一个熟悉的蓝锦囊,然后倒出已经裂成两半,又修补好名为凝光的戒指:“想必是姐姐不小心碰坏的,没想到如此厉害的灵器竟还易碎,不过,我已用灵力修补好,估计凝光的法力会受到损伤。” 三千黄金啊! 阿莼阵阵肉疼。 “寒酥姐准备怎么处理,再送八殿下肯定不合适。” “长忘本就不喜欢,你看着弄吧。” 凉城仿佛早就在等这句话:“寒酥姐可否送给我?” “行吧,你若喜欢。”阿莼干脆答应,也没多想。 凉城露出欣喜。 送凉城一个破戒指,心里多少过意不去,拍拍肩膀:“等你修仙飞升,再送你个像样的灵器。” “姐,我陪着一起去吧,八殿下说,今日你昏厥,是身体灵力耗尽还经脉错乱的后果,若没有他及时渡给灵力,怕是要走火入魔。现下身子还虚着,我陪着多少放心些。” 鉴于长忘对凉城的抵触,阿莼简单一想:“你就将我送到殿门口吧。” 凉城虚扶阿莼的手一僵,挤出丝体谅的笑意:“好,自时我就在殿外等着姐姐晚宴结束。” 拗不过凉城,知道他担心自己,便应下。 阿莼几乎是小跑到了静山空,凉城将她送到灯火辉煌,笑声乐声交错,已经进行大半的宴厅门外。 宴请的宾客,多数都是年轻才俊,还有窈窕淑女,各个家世不凡,各个文雅端庄,已经进献过的生辰礼物,奇珍异宝正由侍从们小心搬前忙后。 而面对凉城与阿莼的到来,又是生脸,分外引起注意,齐刷刷的目光看过来,似是打量两个穿着随意,大失仪态的人是谁? 而长忘一身海蓝华贵银丝袍,凤眸微眯,海棠红的唇上还遗留着酒露,坐在宴厅正中央,面无表情,用孤寒冷傲,俾睨众生的目光看过来。 有这么一瞬,明明不远的距离,阿莼心中竟生出了天差地别。 幸好,阿莼并不怎么在意他人目光,匆匆落座。 凉城遥遥与长忘行了礼,贴心简单叮嘱阿莼几句就要走。 “既然来了,就一起吧。”长忘吩咐起风,特意在阿莼身边安排了座位。 宴席是分男左女右的,而阿莼自然坐在女席,凉城随着入座,他的地位昭然若揭。 阿莼心中多少不自在,小声宽慰凉城:“别管他人目光,咱们自己吃饱就行。” 凉城脸色稍稍好看的点点头。 此时,到了敬酒部分。 长忘从敬仰的台子上走下,白玉沙先迎过去,今日,她一身无比璀璨夺目的百花裙,将艳丽的容颜可谓艳压群芳,两人站在一起,俨然天作之合。 宴厅太吵,白玉沙凑到长忘耳边,娇声不知说了什么,难得面无表情的人勾起唇角轻轻笑起来。 哪还能看出白天的芥蒂。 “真是一对璧人,玉沙郡主简直当之无愧的八王妃啊!” 阿莼正吃着,耳边有个不知哪家女眷说出一句话。 “你们以为八王妃好当啊,玉沙郡主当初可是牟足了劲儿粘八殿下,所谓日久生情,才有今日结果呢。” 阿莼听的嘴里有点酸。 “听说玉沙郡主为了做八殿下的贴身医官,经常拿自己又扎针,又服毒,还挑筋刺骨的,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 阿莼慢慢吃不下去了。 “嗯,正所谓女人不狠,地位不稳!” “是啊,是啊!” 后面的附和阿莼已经听不下去了,满脑子都是女人不狠,地位不稳这句话。 疯了吗? 为了长忘都疯了! “姐,不舒服吗?要不要先回去?”凉城看阿莼停下筷,莫名发起呆。 阿莼默默自己给自己灌杯酒,恰在此时,熟悉的蓝停留在眼前,慢悠悠的声音在耳上响起:“你还敢喝酒?” 五个简简单单的大字,让周围的女眷几乎同时闭了嘴,雪亮的目光杀过来。 “寒妹妹今日定是因长忘哥哥生辰高兴,反正住的近,多喝几杯也无妨。”白玉沙的粘力功底真是让阿莼甘拜下风。 阿莼平复呼吸拿着酒杯站起,对白玉沙说:“还是孔雀郡主说的对!” “孔雀?”白玉沙泛起粉色的娇脸难掩愤怒与尴尬。 阿莼故意借着酒意指着白玉沙的裙子说:“让妹妹数数你这裙子几种颜色。一,二,三……六……八……。”没说完,周围的女眷已有强忍的笑声。 白玉沙精心的妆容已经跟百花裙一样,颜色纷呈。 凉城起身接过阿莼的酒,对长忘说:“八殿下既来敬酒,寒酥姐姐身子也不适合再多饮,凉城自知身份不配与您对饮,如此,自罚三杯,算是替姐姐赔罪。” 长忘目光无意落在凉城小指上,一枚精巧且成色不太好,但明显不俗,并不属一只妖的戒指。 凉城饮完三杯,似是察觉长忘投来的目光,面露难色又纠结的说:“八殿下,这本是寒酥姐姐费心找来要送您的生辰礼物,听闻,您不得心,姐姐便转手送给了我,说来,算是沾了八殿下的光,如此,凉城再敬您,表示谢意。”然后凉城仰头,又是三杯。 周全的礼数,圆滑的说辞,简直受了寒生的影响。 众目睽睽之下,长忘又不好多说发作什么,周身散发的寒气隐然被白玉沙发觉。 忙宣示主权的亲昵挽住长忘胳膊:“哥哥,其他宾客还等着呢,先让他们尽兴吧。” 阿莼锋利目光从玉沙与长忘相挽的胳膊上刮过,突然问:“今晚我看玉沙郡主甚得八殿下的心,妹妹来的晚,想知郡主送的什么生辰礼物?” 第六十七章 逛花楼(1) 是啊,能搏君一笑的生辰贺礼是什么? 阿莼看向长忘,两人四目相对,擦出决一死战的火花。 不等白玉沙开口,她身边的近侍最快抢先说:“郡主送给八殿下的是一件衣服,郡主从赤水山带回的海蚕,吸满月之灵光,将其养成,然后用丝织布,且又亲手花了一年才将其做成。此衣轻薄,重要的是可水中护体,其另人即便在水中也犹如在平地间行走,施展术法。” 阿莼一副哦的夸张神情,歪打正着冲凉城开玩笑:“怎么听起来都跟你这戒指似是绝配。纵水,驭水。”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附近的人都能听见。 长忘的脸逐渐阴下来。 白玉沙鄙倪目光自然落在凉城手上不显眼的戒指,一来二去,她也听明白了什么意思,似是想给长忘扳回一局道:“寒酥妹妹送给长忘哥哥的生辰贺礼怎么跑一个男宠手上了?不过,那戒指是哪里的出玉石?几万年还是几千年化成?看品相,怎么也算不得中等吧!妹妹是从哪家店买的,莫非自己不识货,让店家给骗了?” 周围又是阵阵小声哄笑。 “男宠怎么,他一不靠我养,二不以色侍人,哪里比你们差?身份?就因为他是妖?万年来,妖化仙升神,在十方世界比比皆是,需要我现在一一数给你听吗?地位?东西南北四方世界天地共主,平起平坐,我们身为子女,除却称呼不同,白玉沙,你就是叫老天爷,今日也与我平起平坐。” 不等阿莼豪情万丈说完,就被白玉沙一脸轻蔑打断:“可惜凉城不是天地共主的血脉。” “我就是要给他与你能平起平坐的身份,又能怎样?” 两人的声音大不,但周围的人是一片哗然,素来只是听闻,谁也想不到那年春的人真如传言嚣张自负,目无十方世界的规矩。 凉城震撼感动之余,悄悄拽了下阿莼衣袖,示意莫再生事。 然,阿莼的反击并未气到白玉沙,反而得了空子:“所以说,在你心里,长忘哥哥与男宠地位相同喽!” 阿莼的手紧紧攥起,关节发出清脆的咯吱响。 地位! 阿莼轻哼! 自己在长忘心中的地位难道就与白玉沙相同吗? 不亏为青梅竹马,从小长大的情分。 人家娇滴滴织件衣服示好,就能将早晨的轻薄不愉抛之脑后,晚上还展颜饮酒。一番能屈能伸,看的阿莼刮目。 而自己千挑万选一枚极品灵器,竟然连看都不看,甚至不想知道名字,还妄想生辰贺礼要自己的命。 待遇,简直天差地别! 她从来没想到眼前这个男人如此难搞,哪怕拼尽沾花惹草所有阅历。胸口一口浊气慢慢上升,眼皮变得锋利,既然相互知道对方心思,口舌之辨赢了难道就能改变自己在长忘心中的形象? 不能。 宴席的宾客已经逐渐不约而同看来,似是要准备津津有味看一场大戏。 看今日,她注定要退一步。毕竟凉城的身份过于扎眼,他在,等同于脏水会一直在,于凉城面子,会牵扯自己与那年春的面子,而她又不得不维护,形式上,若与长忘站到对立面,那么,自己若逞一时口舌之快,怕是会毁了生辰宴。 她有自己的骄傲,她可以怼天怼地怼万物,但并非是个无知且不识好歹的市井泼妇。 所以,有生以来,她第一次选择了认输,理由自然是因为长忘。 而长忘看在眼里,阿莼反常的沉默,没似往常煞费心机的胡言乱语,还正欲拉着凉城离席举动,却刺伤了他。 难道真如白玉沙所言,自己在阿莼心里,就是看着皮相不错,多纳个男宠的身份而已? 的确,花言巧语的男人靠不住,油嘴滑舌的女人更靠不住! 全是虚情假意。 一双深邃的凤眸里,瞳仁的最深处,仿佛升起一簇小小的火光,看起来极其危险。 “八殿下,今日我身体不适,先行一步,告辞。”阿莼与凉城前后欠身,正欲离开。 “寒酥妹妹,玉沙望你以后勿要再扰长忘哥哥,因为在玉沙心里,长忘哥哥比命重要。” 比命重要! 四个字直直戳进阿莼心里! 命! 命! 他妈的为个男人要拿命来拼吗? 现在的女子还真是……满脑子都装着屎吗? 凉城看出阿莼似乎要风雨欲来,低声说:“姐,忍一时也无妨。” 似是不嫌事大,要将阿莼踩踏彻底,恨不得要对整个天下宣扬自己对长忘最诚挚的心:“寒酥妹妹不说,就是答应了!毕竟长忘哥哥更需要一个珍重他的人。” 珍重! 他妈……! 他妈的,自己怎么不珍重长忘了,非要血溅当场,以死明志吗? 浑身的血液开始翻涌,秋水般的眸子黑的彻底,一股煞气成倍的猛涨,恨不得当场扇死背后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女人。 “姐,别。”凉城似乎发现阿莼开始不对劲,悄悄掐了下她右手带有符纹掌心,一股痛将她拉回理智,方才是又要差点控制不住动手吗? 但,她退步归退步,不等于任人宰割,优雅转身,带着隐隐笑意低不可闻用长忘与白玉沙才能听到的声音说:“玉沙郡主,你固然长得好看,但贱起来,还真是令人发指。” 贱? 要论拐弯抹角,捅刀子不带血的话锋讽刺,简直是后宫女人专长。但脏话连篇,接下来准备连五脏六腑,双亲祖宗都要问候的市井泼妇对骂,白玉沙绝对不是阿莼的对手,简直是一个某等与一个顶层级别的较量。 而白玉沙早就领教过阿莼的口无遮拦,听闻她疼男宠,本以为当长忘面,借由凉城,阿莼不敢太过放肆,女子嘛,谁不想在心仪男子面前展现自己最特体的一面。 所以,她大大低估阿莼的战斗力,没想到阿莼从来都是以最真实的心态示人,而长忘貌似在听完阿莼骂完后不诧异的神情来看,也暗知这点。本来娇粉的脸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气到以肉眼辨别速度变得通红。 难道白玉沙就没有办法了吗? 后宫的女人还有一杀手锏。 无辜示弱。 既然骂不过,白玉沙红着眼圈,楚楚可怜故作害怕维诺躲在长忘身后。 对比之下,阿莼腰杆挺的比谁都直,底气比谁都足,丝毫看不出方才说身体不适。 阿莼看向长忘。 巧了,长忘也在看向她。 两人在目光中厮杀半天。 “你先回去休息吧。”长忘像是什么没发生过,什么都没听到心里去,漠然疏离转了身,去照顾其他宾客。 而与此同时,阿莼也转了身,不沾悲喜,拉着凉城强悍离开。 待两人出了静山空。 阿莼心情不佳,情绪不高的对凉城说:“你先回去吧,我想自己走走。” 既然说了是自己,凉城没有再找理由陪着的必要,浅浅皱眉,最后还是扬起笑脸对阿莼说:“夜深了,小心路滑。” 阿莼松开牵凉城的手,垫脚揉了把他的头说,强挤出笑容:“我心情不好并非因为你,别胡思乱想,回去早点休息,别等我。” 然后在凉城复杂的目光中,化为一缕金光离开。 意想不到,当阿莼与长忘再次见面竟是两个时辰后,还是在一家名为万物苏的青楼。 最注重规矩仪态的人,是直接将门踹开的。 对,是踹! 此时此刻,阿莼正左拥右抱,听唱听曲儿,由四个小公子嬉笑作陪,喝的正尽兴,被长忘此举,吓了一跳。 四个男子似乎认识长忘,忙哆哆嗦嗦行礼,齐呼高喊:“八殿下。” 阿莼一听,兴致更浓了:“原来你是这里的常客啊,来来,看座,你俩别唱了,陪陪八殿下。” 长忘还是穿着宴席间的衣服,浑身还带有御风急来的凉意潮湿,明显没什么耐性,先是遣了四个男子,然后说:“跟我回去。” 阿莼马上反击:“回哪儿?我家在秀山呢!” “离开这里。”语气警告,眼底正涌起无法收拾的惊涛骇浪,气势早就压的寻常人噤声颤栗。 阿莼却根本不怕:“我为何要听你的?” 长忘动动唇,最后索性将负屃扇随意仍桌上,掀袍坐下,给自己也倒了杯酒,淡定说:“好,那我陪着你。” “陪我!八殿下,你冰清玉洁,守身如玉的,确定要在青楼陪我?”阿莼已有酒意,送上门来的便宜,岂有不占之理? 长忘静静注视阿莼,带着天山之巅的凛冽之气,他认为,自从遇到阿莼,她简直就是他命定的魔,阴影重重,无法摆脱,最后慢悠悠飘出两个字:“无碍。” 无碍! 哼哼, 作为万年老流氓,阿莼还没让长忘真实领教过。 阿莼嘲弄道:“长夜漫漫,咱们空坐着也不是个办法,我记得你有一手绝学,不妨今日教教我。” 绝学? 长忘不认为阿莼酒气熏天想学什么术法,研究什么灵器。 猝不及防,阿莼呼的站起身,腿不软,脚不滑,稳稳当当走到长忘面前。 长忘不明所以,但凭之前阿莼总能出其不意,底线一次比一次低,防备之心浓重,正准备欠身。 然而,她却低下头,迷茫开始在腰间找东西,摩挲半天也没找到。 忍不住,长忘问:“你找什么?” “带子,带子呢?”阿莼酒意上头,头重脚轻,眼全花了,看什么都重影。 “什么带子?”长忘目光在阿莼腰间扫了扫。 “衣服的带子啊。”阿莼有些气恼说。 长忘随手拿起她腰间衣服带子说:“在这里。” “谢谢。”然后阿莼猛的向后一退,带子经长忘手与自己身子力度一配合,当面,给演了出,宽——衣——解——带! 第六十八章 逛花楼(2) 阿莼的脸皮直接厚出新高度,再次刷新长忘的认知与震惊,一把握住她麻利小手:“寒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看不出来啊,脱衣服。”阿莼皱眉把长忘碍事的手拿开,继续解最后三个衣带。 论无赖,长忘怎会是跟土匪一样,称霸秀山几万年阿莼的对手。 长忘认为今晚追来,错了,还是大错特错,自觉转过身,语气稍有点慌:“我先走了。” 阿莼一把拉住长忘,当头来了句:“走什么,不脱衣服怎么叠?” “叠衣服?”长忘简直不敢置信,表情终于丰富起来。 “对啊,刚才不是传授你的绝学吗?”阿莼先是一脸无辜,无意看到长忘不知是被自己豪迈还是酒意熏红的耳根。 阿莼逐渐反应过来,夸张的笑意弥漫整张脸,调戏道:“若你不习惯叠我的,那就叠你的。反正你当我面脱衣服,也不是第一次了。”说完就要对长忘上下其手。 长忘紧紧钳住阿莼不老实的手,刚微微松口气:“现在太晚了,我们先回宫,明日抽空我教你。” 阿莼否决:“那不行。谁知道你明天会不会改主意。” 长忘无奈:“我答应你的几时食言过?” 阿莼想起:“起初我约你去因循湖那次,你应了,就没去,足足等了一个时辰。” 长忘辩解:“我不是在客房中等你?” 阿莼反驳:“若我没去找你算账呢,你不白等了?” 长忘气笑:“若你不去客房寻我算账,你不也白等了?” 阿莼:“……。”竟然被长忘的算计说到无语。 片刻,在长忘以为阿莼被说通,结果阿莼就犯了轴病,不依不饶扯住长忘:“你说什么也没用,今晚咱们一块儿睡,正好明早起来就能见面,顺道传授绝学。” 长忘实在是服了阿莼,气息波动有点猛:“你疯了!”。 “你怕了?”阿莼将手拍的啪啪响,一副你退缩就不是男人精彩表情。 “男女有别,有坏名节。”长忘努力告诉自己要镇定。 阿莼:“有坏谁的名节?你的?” “是你的!”长忘话刚说出去,瞬间就想收回! “我有个屁名节!” 长忘:“……。”她还是死在这儿吧,他要走,现在就走!转身门打开一半,又被阿莼蛮力啪给关上。 显然,是准备硬扛上了。 鉴于,阿莼彻底豁出老脸的举动。 长忘放弃的叹息,绵邈悠长,像风掠过瑟瑟枝叶,在叶尖碎了无声,低不可闻。走回桌前,将手中负屃扇有失风度扔到桌上,也不是身形笔直非常注重仪态的坐下,是从未见过的随意。 第一次见他带着审视、探究、忧愁,伤神,无奈,用高深莫测的云淡风轻定定看着她:“寒酥,你到底想干什么?” 很明显,长忘生气了,脾气再好的人也有被惹火那一天,穿透力极强的眼神狠狠猝了她一看,逼得气势同样不弱于他的阿莼,生生低下了头。 “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上床。” 阿莼石破天惊,苍雷附体的一句,让长忘恼火的情绪变化越来越明显,很快布满精致五官,如是旁人看了,无根本法另其招架,寒声道:“上完之后呢?” “怎么,想听我说,上完后一走了之吗?还是觊觎男宠的位置?” “你没打算这样吗?” “差点忘了,在你眼中我本就是个随便的人。”阿莼皮笑肉不笑。 长忘重重合了下眼皮,再睁开时,黑眸的光越来越暗,印堂越来越黑,紧抿这嘴唇,铁着脸色:“寒酥,我不喜欢你,你能不能放过我。” 不喜欢你! 放过我! 阿莼的笑逐渐凝固,心脏不再像曾经那样丝丝拉拉的挠,而是被狠狠撞击之后,又被不知轻重攥起,力度到达血脉即将爆裂时,才猛的松手:“长忘,你不是非男人不可,你是根本不打算给我任何机会,对吗?” “是!”长忘想也不想的回答。 “为什么?”阿莼当然不甘心。 “哪里不合适,你没有自知之明吗?”。 阿莼知道自己嘴欠,随便一句就能问候对方上到全家,下到祖宗。没脸皮,没原则,没底线但不等于她自甘堕落,一无是处。 偏偏就是眼前这个人,他瞧不上她,赤裸裸的鄙视她。 这种感觉很不好,骂不过他,又打不过他。 “以你之言,我不配,白玉沙正合适吗?” “她合不合适,与你无关!” 阿莼再次吃瘪。一股无名火在胸口处燃烧起来,越来越猛,她从来没有被一人男人如此贬的一文不值过,愤怒和酸意交织在心头上,她死死盯着长忘永远看不见底的凤眸,云淡风轻,掀不起任何波澜的脸,无法排遣的压抑不断袭遍全身,难受的是我一个,在乎的是我一个。 从头至尾,于他而言,不过是将自作多情发挥到淋漓尽致,看了场笑话而已。 直至现在,阿莼的酒意被气到清醒,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是喜欢长忘的,并非男宠的欣赏,怜悯,是真真正正,必须占有,谁也无法夺予分享。 而她并不认为自己发现晚了,在被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之后,相反激起了斗志。 在阿莼悱恻之余,长忘也终于平息下来,越来越安静的看着她,方才的话另她脸色难看到比这夜色还深。 “若你选在白玉沙,是因为自小到大的情义,还是今日她在宴席之上说的那番话?” 怎么又扯上白玉沙? 长忘好不容易按捺下去的情绪,差点又迸发起来,他了解她,借着酒意,无论自己怎么说,她都会寻事,所以,既然怎么说都是错,那就不如不说。 迎来的寂然,让阿莼不难想,长忘默许两件都是。 “明天我会找些丹药,助你灵力恢复快些。”长忘再次转身就要走。 “你过来。”阿莼仿佛做了一个决定。 长忘拧拧眉,看她郑重其事,当下还是决定走近她。 再次猝不及防,阿莼一把扯开长忘衣襟,结实的胸膛与腹部线条,没有一丝拗肉明晃晃的显露出来。 “寒酥!”长忘凤眸满是吃惊。 然,这,当然不够! 阿莼抬手,将一股刺瞎眼的蓝光自胸口喷薄而出,瞬时被凝入长忘心脏处。 一瞬实在太快,在长忘还深陷不明阿莼对自己做了什么时。 阿莼脸上重新扬起不正经的笑,告诉他:“放心,死不了。”。 长忘敛眸简单调息,身体没有无任何不适,经脉而且还比曾经更通畅。淡声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想你死,最后没舍得。”这次阿莼主动打开房间门,示意他可以走了。 “寒酥,为什么你就不能好好说话?”长忘终于拧起眉。 “我好好说啦,你又不信。”。 “你!”长忘感觉自己肺闷的快要爆炸。 “再不走,我可把持不住了。”阿莼盘着胳膊,斜依门。 长忘紧紧手中的扇,冷着脸,走了。 在关门的同时,阿莼再也撑不住的嘴里喷出一股血,抵不住这种眩晕的坐在椅子上,喝杯茶,声音缓缓说:“出来,看戏看的挺过瘾?” 喵……喵…… 毛骨悚然的声音,轻轻在房间内扬起,阿莼虽足够镇定,但还是被不见其猫只听其声给瘆出一身鸡皮疙瘩。 “滚出来。”阿莼面色根本看不出她有多抵触这种感觉。 一只黑色的成年猫,体型不大,从窗户那里显出猫形,高傲轻轻跃到阿莼面前桌子上。用最狡黠的琥珀眸打量她。 “法力不低啊,不但会隐形术,还把气息掩的长忘都没察觉出来。”阿莼打量这只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杂毛,通身滑亮的黑猫,脑袋之上竟然有一对可爱的犄角。 “过来,我试试手感。”在寒生多多少少影响下,她对邪魅的灵物倒是不怎么抵触。 黑猫倒是听话,稍微往前探探身子。 阿莼上手一摸,便能摸出很多想知道的东西。 非妖,非魔,也非鬼非精怪,更不是什么品阶神兽,什么东西? “会说话吗?”阿莼挠挠小猫的下巴。 小猫表示很享受,但一声不吭。 “是你一直跟着我吗?” 小猫点头。 “看来能听得懂我说话。”阿莼将黑猫抱过来,全身胡乱挠了一通。 小猫慢慢眯起眼,舒服的喵喵几声。 阿莼将小猫翻过来,继续挠小肚子的绒毛,软软的,搔的她手痒。 小猫将四个粉色肉垫朝天,伸了个长长懒腰不等收回,身下某一物就被柔软小手揪住。呼的,全身颤栗,疼的张开喵嘴,露出两颗尖锐锋利的牙,发出痛呼:“喵……”。 小猫耳边落下诧异:“你是只公的呀。” 小猫:“……” 阿莼嗤笑声,感觉很好玩,一根手指头在小猫敏感物上来回拨拉,不住嘟囔:“看你外形也已成年,怎么这东西好小。” 小猫:“……” “你知道八爪火螭吗?上古凶兽,被我哥驯服,现在正乐津津在那年春厨房烧火呢,前段时间,它累了,仰着头躺灶舍旁边睡觉,我碰巧去找点心吃,你猜我看见什么了?” 小猫内心:庞然大物,强悍威猛,尺寸骇人。 “我说这凶兽怎么变得乖顺,整日挤眉弄眼,娇滴滴的还转了性,原来让哥给阉了。” 小猫一个飞速转身,琥珀色眼睛瞪得大如铜铃,全身黑毛警觉恐惧竖起坚硬如刺。 阿莼哈哈笑出声来:“你这玩意儿,不使劲揪住皮,都看不见有。” 小猫自尊心被打击颇重,趴着耳朵,似有从阿莼手中挣脱之势。 第六十九章 必须死心 阿莼死死搂住黑猫没撒手,忙安抚道:“放心,放心,那年春也有漂亮的母猫,保你以后妻妾成群,儿孙满堂。” 小猫的四个粉肉垫哆嗦的更厉害了。小腿腾空拼命挣扎。 阿莼认为阉割之事吓着黑猫了,安抚不下来,决定先带回宫城给寒生跟悲伤瞧瞧。 因为灵力不足,身体又虚,强念的御风,在入了云阳宫,长谣殿园中,悲伤刚从寒生房间出来仰头看去,简直是差到甘畅淋漓,差到炉火纯青,几乎挑不出任何优势来证明,晃晃悠悠,跌跌宕宕越来越近的人,是会御风而不是跳着来的。 此时,天边略已蒙蒙亮了。 短短的距离,她到底是飞了多久,猫吐着舌头在一阵阵干呕,抽搐,小小身躯看起来十分可怜。 “嫂子。”阿莼礼貌性的打个招呼就往寒生房中走去,却被悲伤拦下。 阿莼狐疑看着穿戴整齐,却面露疲色的他。 “寒生还没起,别扰他了。”目光明显在阿莼看向他的时候有点飘忽。 “哦?我还正想问,昨日长忘生辰宴席,你们怎么没去?”阿莼语气意味深长,眼皮飞快闪动,似是在等悲伤若不承认,她就亲自去问寒生的架势。 悲伤根本不屑威胁:“生辰宴摆明就是个相亲宴,我若与寒生去了,岂不成势均力敌?还是让长忘一枝独秀吧。” 现实总是喜欢打脸,还是啪啪响! 正在此时,寒生房门开了,一对琥珀的瞳孔半眯,因悲伤是男子,阿莼又是自己妹妹,所以,不避嫌只穿着里衣,领口大敞,暴露出凹深的锁骨,打着哈欠露出半个身子,完全美男苏醒的撩人模样,挠的人心痒痒。 悲伤凉薄的桃花眼下意识避嫌转向他处,然后余光又忍不住撇回来,委实看的纠结。 阿莼当着悲伤面,不嫌事大的问:“哥,昨晚怎没去长忘生辰宴?” 寒生坦荡道:“昨日我肩膀疼,悲伤说他会些手法,然后就着沐浴,给按穴位揉了下,别说,还真舒服,最后弄完宴席早结束了,幸好贺礼已提前送去。” 呵呵,屁平分秋色,屁势均力敌,祖宗脑子就是不一样,轻轻松松把衣脱,把肉摸。难以想象,往后寒生若知悲伤竟对他另怀心思,怕是阉了都不够啊! 阿莼忽略悲伤越来越冷的臭脸,故问寒生:“你俩什么情况了?” 寒生一脸懵,茫然打量悲伤:“?” 阿莼跟悲伤寻衅挑眉,敢情还没跟寒生挑明啊! 悲伤回了个敢先说弄死你的必杀眼神。 寒生似乎嗅到什么,未散去的酒意跟青楼的脂粉香,面色垮下去,审问:“说,昨晚哪儿浪去了?” 阿莼微带宿醉,生怕寒生又要喋喋不休:“跟凉城逛夜市去了。” 寒生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放屁!凉城昨晚已让我遣回那年春!” 遣? “凉城犯了何错?” “别以为昨夜宴席我没去,就不知你口出狂言的事,养男宠我从未管过你,但牵扯到那年春就另当别论,现在他的身份不适合出现在云阳山,怎么,你还要为了哥男宠四处树敌?” 眼看情绪绷紧,兄妹俩似乎要掐起来,悲伤反应极快的转移话题:“寒生,来看看这猫。”脸上流露一丝温柔。 阴冷中的阳光差点让阿莼闪瞎眼。 寒生先面色稍缓下来,摸把阿莼怀中的猫:“哪儿来的?” 阿莼言简意赅讲了下,自在求如山受伤后,总觉被东西尾随之事。 悲伤目光渐冷,伸出手:“给我看看。” 岂料,黑猫见了悲伤眸色极为恐惧,四只爪子死死揪住阿莼衣服怎么也不放。 一兽一猫对持半天,谁也不达算退让。 恰在此时,侍女过来:“悲伤山主,寒山主,寒姑娘,八殿下有事拜见。” 悲伤无比迅速换上副幸灾乐祸的脸:“听说昨晚你与长忘在宴席之上不欢而散,今天又要见面,真是热闹了。” 呵呵,知道的还挺多! 难道没人告诉你,我们在花楼还有一段儿呢! 待长忘一改往日温吞,步伐比平日急了几分,冲着阿莼方向就走来。 “寒酥。” 昨夜,长忘虽离开花楼,但派近侍起风隐匿身形守在门外,他被阿莼不轻不重打了一掌,搅的整夜未眠,着实想不透阿莼为何将一股寒光凝在自己胸口。 待天蒙亮,听起风汇报,阿莼自屋中出来,手中抱只邪魅黑猫,他不自觉联想到一直跟着阿莼的东西, 行色匆匆来见她,可阿莼一直低头摸着猫,对自己一脸无视。 也罢,昨夜的对话还历历在目,他心知肚明拒绝的话对承受强大的阿莼来说,造不成多大打击,仅指望她能老实两天。 现状是,长忘见阿莼不似往日跳脱,突然乖下来,反常的倒令人慌张了,抿唇上前,主动开口:“是它,一直跟着你的东西?” “是。”阿莼抬起头大大方方与之对视,眉眼全然看不出被拒绝过的低落。 长忘伸手:“把猫给我看看。”果真如起风所说,这猫极邪。 “事关魔妖,这猫身恐怕并非它真正形态。”。 悲伤也插了句话:“我看不出这猫属何界,应是它体内有宿主。” “寒酥,给我看看,暂时不会伤害它。”长忘看向阿莼的凤眸除了往日的犀利,现在简直温柔的要将她整个人化掉,咽了咽口水,弱点就是弱点,无论多计较长忘的绝情之言,最后还是认命,没骨气的递给长忘。 递猫过程中,两人指尖一触,阿莼直接死性不改抓上长忘的手。 碍于寒生还在,长忘口型警告阿莼:“寒酥!” 阿莼本就没打算做的太过问,稍稍收敛。 猫果然是最通灵性的动物,它懂得审时度势,一个劲可怜兮兮冲阿莼喵喵叫唤,貌似不怎么惧怕长忘,竟还一副极度不爽模样。 长忘先猫身全摸个遍,然后整个翻过,四爪朝天,胖乎乎的粉色肉垫乱蹬。 阿莼、悲伤、寒生见他不慌不忙在用指尖挨个摩挲粉色肉垫。 果然,猫的后右爪摸到起伏不平但看不出什么的符文。 悲伤也凑过来,摸摸,阴飕飕的寒意将小黑猫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悲伤,它为什么这么怕你?”阿莼看出来。 “可能它本就是求如山上的东西,且惧于我的威慑。”悲伤不忘自夸。 阿莼自动忽略:“它爪子上的符文跟我一样吗?” 长忘将猫还给阿莼说:“它现在猫形,只能摸出相似,目前很难区别出它究竟是魔妖的符纹,还是跟你一样的符纹,又或者新的符纹出现。” 寒生摸着黑猫的犄角,感应到:“它现在身体虚弱,看修行,估计已修成人形,只不过暂失灵力无法维持而已。” 悲伤附和:“要让它尽快恢复灵力才行。” 寒生沉吟道:“那年春是最适宜兽身恢复灵力的地方。” 似乎要商量回去事宜。 长忘若无其事看了眼阿莼,不自然开口:“后日五哥长庭从上方世界取佛灯火回来,父皇正想邀寒山主,悲伤山主共同商议魔妖之事。” 寒生听后,斟酌之下,同意再多逗留两日。 话说,他早就看出阿莼跟长忘气氛不对,又见长忘话说完了,还没有走的意思。 “长忘,不如进屋一起用早膳?”明晃晃的逐客令。 “不必,我还有事想单独问一下寒酥。”亮堂堂的要人。 既说到单独二字。寒生就不得不问了:“你俩没事儿?” “没事!” “被拒了!” 两人异口同声,艰难的互看撇一眼。 悲伤默默寻了个石头坐好,摆正看好戏姿态,将一包茶叶吃的风生水起。 被拒? 阿莼还有拿不下的男人,过不了的坎儿? 庆幸,寒生比阿莼要稳重,清清嗓子,隐约发现阿莼脸色很不好,几乎用苍白来形容,算来,阿莼在长忘身上花费的心思已超出寻常,从未跌倒过的人,一下摔个狗吃屎,估计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当着长忘的面就安抚道:“没事,哥回家再给你安排相亲。” 阿莼顿时了无生意浑身一抖。 长忘心思难揣测的抿抿唇。 寒生见阿莼一脸绝望,无声反抗,又继续当长忘面说:“还不死心?” 于是,接下来,成了寒生的主场。 “阿莼,平日哥哥说你脸皮厚,你还真准备不要脸了?” “你要什么有什么,怎就相中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阿莼被吵的头疼,而长忘又在,被寒生说到尴尬,说到面红耳赤,胸口郁结。 “你给我抬起头来!”狼嚎的一声,怕阿莼吓的猛然瞪起眼。 “你是没权没势没身份?没样貌没身姿?还是修行不够?为个男人,整日把自己弄的狼狈不堪,你看自己现在这幅鬼样子!” “凭什么他能一直高高在上,而你就自甘堕落到卑微尘埃;凭什么他能一直不冷不淡,而你就能恬不知耻到形影不离;凭什么他能一直明确拒绝,而你依旧热情似火到充耳不闻?” 阿莼焦躁的揉揉衣裙,全是汗,迎上长忘精致五官,垮的严肃,虽然依旧万年不改的平静,不怒自威的气场越发明显。 哥,你骂人,能不能背后骂! 当面骂,我还要不要不长忘弄到手了。 “阿莼,今天,你就当我面把话彻底说开。相信,长忘也会烧高香请走你这尊大神。” 第七十章 不作不死 阿莼沉默,沉默很久。 沉默到寒生内心的火越来越大。 沉默到悲伤都有点意外她这次反应怎么这么迟钝。 沉默到长忘的心情越来越不舒畅。 “我还想再试试。”阿莼深思熟虑,不由自主笑起来,一双清澈的眸子宛如流动的清水,格外动人。 “你还要试?”寒生火冒三丈! 阿莼先将猫递给悲伤,然后神不知鬼不觉慢慢向长忘蹭去:“哥,你就成全我一腔热血吧!”然后低声对长忘说呵声:“跑!” 平日持重,走路都不紧不慢的长忘,就这么滑稽的被阿莼拽着,无视背后低吼,飞快跑出长谣殿外。 料到寒生不会追上,阿莼止步大喘了口气,望天:“耳根终于清静了。” 长忘渐渐敛去方才眸光锋芒,化为柔和。 现下,阿莼看着长忘。 长忘看着阿莼。 半天,谁也看不进谁的心里去。 想起寒生方才的咄咄逼人,阿莼也没想着开脱,稍作解释道:“哥那是心疼我,你就当老母亲的絮叨,别当回事就好了。” “无碍。”熟悉的两个字,让阿莼听不出悲喜。 一时间,两人又无话可说。 “你饿吗?”长忘打破沉寂。 阿莼体虚,灵弱,御风整夜又累,自是饿的不行,诚实点点头。 “我带你去宫外吃吧!” 哎?突然这么好心? “长忘,你为什么总对我忽冷忽热?” “寒酥,今天,我不想再吵。” “?” “所以,别总纠结。” “好吧!” 长谣殿中。 悲伤与寒生目瞪口呆见识一场忍无可忍的私奔后。 “你不打算给他俩留活路啊!”悲伤冷哼哼。 寒生眼睛一眯:“刚才阿莼的话什么意思?” 悲伤故作听不懂:“什么,什么意思?” 寒生与阿莼想必,除了作风正派,可脑子活跃有过之无不及:“你,是不是有那种癖好?”他不是没察觉,但平日忙根本理会,今天正好一并处理了,每每想起悲伤看自己的那个……眼神。 一语戳中。 悲伤也不否认,勾人的桃花目示意寒生腰下:“带把儿的,有意思。” 寒生在阿莼口无遮拦熏染下,早百无禁忌:“明明知道长忘跟你一个癖好,还把阿莼往火坑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经常私底下怂恿阿莼,说,你是不是给她出馊主意了?” “就是没事儿撩一下呗,又不损失什么!” 寒生毫不吝惜力气踹了悲伤一脚:“你怎么不寻个机会撩长忘,试试他对男人硬不硬?” “这不一样。”悲伤硬生生受了寒生踹过来。 “怎么不一样。” “我不能背着你勾三搭四” “……。” 云阳城 酒楼中。 阿莼坐在椅子上,一次次目的昭然若揭的向长忘身边挪动,胳膊尝试跟他挨在一起。 长忘迅速收起胳膊,将胳膊搭在腿上,换另一只手喝茶:“不挤吗?” 阿莼肩膀碰了碰他,笑眯眯又凑过去:“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闻起来很舒服。” 长忘不着痕迹,略偏了偏身子:“普通的熏香而已,你若喜欢,我让起风给送些过去。” “长忘,你待别人也像对我这样耐心吗?”阿莼单手抵着下颚,纯净的眼睛中泛着光。 长忘镇定目光在她脸上短暂一停留,听不出情绪深浅:“会有。” 会有? 还有谁? 算了,忍住不问。 换个调戏话题:“那你梦到过我吗?我可是经常梦见你呢。”然后低低笑了起来:“还给讲过一次,记得吗?” 长忘想起阿莼恬不知耻,眉飞色舞讲的荤段子,不由的抿了口茶,清晰喉结在白皙脖子上,抖动下。 从来不知,一个男人的脖颈也如此诱人。 阿莼没把持住,稳准狠凑上喉结亲了下,一点即走。 长忘茶杯洒了一手水,愣了半天没放下,无可奈何叹了口气。 “行,行,我的错。” 这时,店小二上菜。 大白天,阿莼竟还点了两瓶酒? 话说,酒瓶子很漂亮独特,整体是碗的形状,边缘是七个花瓣,呈粉色还带金沙,据店小二说,味道纯正,后劲特足。 眼前三两荤三素,两碗米饭,两碗清粥。还是像上次那样,长忘将所有盘子都往阿莼面前推了推,然后细嚼慢咽起来。 阿莼兴奋将两碗酒都打开,细细一嗅,好浓的花果香。上面飘了很多金箔,在浓稠的酒酿中,飘的起起伏伏,像漫天花海,美之极致。 酒可直接用花瓣碗喝,不用另倒,于是,理所当然把另一碗推到长忘面前。 长忘将口中食物细细嚼完,又给阿莼推了回去:“不饮。” 阿莼享受的抿了一口,齿唇尽是花香,金箔丝丝滑滑,在舌尖一会儿便化。这感觉简直太爽了。 如此美酒,长忘岂能错过,强烈要求:“你尝尝,就一口,真的很好喝,果酒,不醉人。” 迟疑之下,长忘拗不过阿莼,单手端起,细细抿了口,一小块金箔还调皮粘在温润嘴唇上。 阿莼刚要提醒。 长忘舌头轻轻露出小头,一添,金箔便入了口中。 阿莼目光呆滞下。 “还好。”对长忘来说,凡是不错,他都用这个模棱两可的词表达。 阿莼拿起自己碗举到长忘面前:“来,走一个。” 两个人各喝一口。 长忘没吃两口菜。 阿莼又拿起碗端过来:“来,加深一个。” 长忘放下筷,端起碗,又与她碰了下。 两个人再次各喝一口。 这酒起初喝真没什么感觉,长忘喝到半碗时候,酒意就深了,任凭阿莼怎么不满,都非常克制不再喝。 阿莼愤懑将自己碗中酒喝完后,意犹未尽。想了想,将长忘剩下半碗酒拿过,然后在他不知深意目光下,自己将碗转到他方才用嘴喝过的地方,最后一仰头,尽了。 长忘就这么带着晃晃悠悠的阿莼逛起了早市。 “你还想吃点什么?”长忘不时虚扶踉跄的阿莼,他实在不明白,大早晨要喝什么酒! 阿莼有点嘴飘的说:“肉干,果干,小红糖酥饼不错。” “我带你去买。” “可我没带钱。” “没让你付。” “你付?多贵的东西都能买吗?”阿莼脸上的灵力已经无法维持,现下,是她最真实的模样,眉眼淡淡,神情丰富,口气又霸道不容拒绝。 “尽我所能。”长忘真是拿她没办法。 “那我可不会手下留情。”阿莼心里开始盘算。 一天不作死,一天就不痛快的阿莼买的第一件东西,竟是冰西瓜,而且还是要她自己吃一口,喂长忘吃一口。 若不吃,就又要开始口无遮掩,唾沫星子横飞,言辞无下限给带来长忘精神上的折磨。 直到吃到长忘脸僵牙颤之时,阿莼终于看见肉铺铺子,激动的冲进去,长忘终于松口气,顺手给扔掉。 然,这仅仅是个开始。 阿莼先是在铺子中,洋洋洒洒,把所有口味肉干都尝了一个遍,挑了最满意的五六种,用最大号纸袋包好,临走,在店家老板死亡目光下,顺了一块特大号沾满白芝麻的巨辣肉干,咬了口,差点把她辣抽过去,硬生憋下夸张神情,眼眉一动。 阿莼将手中辣肉干塞到长忘嘴边。 长忘素来清淡,哪受得了这种刺激。 “酒都为我破戒,辣味儿离酒差远了。” “不想。”长忘付完银子,赶紧走。 阿莼紧追其后,从肉干上揪下块,塞到长忘唇边,焦急期盼的小眼神根本不容拒绝:“就一点,看着辣,吃起来不辣。” “不吃。”长忘再次执着嫌弃躲过,快走。 阿莼将擦过长忘唇的肉丝,当面暧昧的放回嘴中嚼了嚼,眉目含情的凝视长忘。 今天不吃,坎儿是过不了了。 “真不辣?” “不辣!”阿莼强忍眼中被辣出的泪,发紧的冒火的喉咙。 长忘半信半疑,微微张开口。 阿莼不容他尝试,直接将剩下的整块给塞入口中,然后飞快坏兮兮捂住他的嘴,不让吐出。 长忘白皙的脸瞬间通红,夺目的五官皱起,额头渗出汗露,浑身被阿莼气的颤抖,自手缝里发出两个字:“寒!酥!” 他后悔了,为何要将冰西瓜扔掉,现在捡回来还能吃吗? 碰巧,有个孩子,也捧着一碗刚买冰西瓜不舍得吃,翻过来覆过去看的正开心。阿莼便跑过去低语说了什么,在长忘以为她还算有良心,从小孩手里买过来时,她却仅用个小签插着一块儿回来了。 一块儿? 给谁吃? 很快,阿莼给出答案。 仰头,在长忘震惊怒目之下,把整块而塞进嘴里。 这就完了? 不! 这不符合阿莼作死的节奏。 然后垫脚一把拉下长忘就唇对唇亲了上去。 云阳城中,侍卫跟随,大庭广众,八殿下就在尖叫呼声中,被轻薄了。 冰凉的西瓜整块塞入长忘口中,带着湿意,带着温热。 他忽的推开她,因为辣,西瓜又不得不被迫咀嚼咽下去。 在阿莼的戏弄目光中。 他! 忍,已经到了极限。 逼,已经到了绝路。 “寒酥。” “我错了!” 异口同声! 显然,阿莼已经看透了长忘的好脾气。 两人就大摇大摆继续晃悠,阿莼果然收敛许多,但随着中午临近,闹市的人也越来越多,长忘身边开始有不少人路过,特意驻足议论纷纷。 阿莼早已习惯,悠然自得享受被围观,顶着无数双眼睛冒火要把她瞪死的压力,继而又买了一堆果干,杂七杂八小吃,还得意洋洋,众目睽睽下,宣示主权般让长忘付钱。 长忘按步就序依次将东西放入乾坤袋中。 阿莼低声说:“你镇定本事,还真不是一朝一夕能练出来的。” 第七十一章 我可以坏,你必须纯洁 难得长忘今日休沐,良心发现陪着阿莼逛早市。 两人仿佛因寒生清晨一闹,暂时摈弃前嫌,一个狂买,一个闷付,相处还算愉快。 不过,云阳山民风的确大胆,走了半条街,已经不少姑娘尝试跟长忘搭讪。很惋惜,他自始至终,目空一切的冷漠侧身避过,独留下在风中凌乱的痴心人。 阿莼不时走走停停,眼见前仆后继越来越多的人一堵长忘风采。 感言:“八殿下果然是自小被围观惯了的。” 见长忘悠然自得,闲的指尖不时转动负屃扇,仿佛所有目光都在黑暗中,不存在。 “是不是我还不够喜欢你,这么多姑娘过来示好,我竟没有丁点醋意。” 长忘凤眸深深瞥了阿莼一眼,抽风前兆来临。 “你刚才肯定想过,有痴心女子上前,我一不生气,二不宣示主权,还站一边看好戏。肯定不够喜欢你,说过话都是屁,对不对。” 长忘:“……。”不!不对!他完全没有想过。 然后阿莼完全陷入自问自答。 “你的优势自不用多说,整个云阳山怕是大部分人都想多与你多占点边。姑娘嘛,谁没有异想天开,白日做梦的时候。而我心大,不喜小女儿般姿态斤斤计较。当然,之所以不锱铢必较,全因为放眼整个十方世界,论各方条件,没有比我更合适你。” 见长忘预要开口。 阿莼给打住:“我明白,你拒绝了。但,在我没主动离开你之前,你都不许跟除我之外任何男女有含糊其辞的关系。” 最后一句的火药意味甚浓,典型的,我可以坏,你必须纯洁,只需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若我做了呢?” “毁你静山空,踏平云阳山。” “既如此,你也能同样做到吗?”长忘不卑不亢勾着示威的唇。 “有何不能。”阿莼信誓旦旦。 “是准备把男宠散了,还是将凉城逐出去?” 阿莼:“……。” “若你做了,我就毁你那年春,踏平秀山?” 阿莼:“……。” “长忘,咱们约个地方打一架。”牙齿气的咯吱响。 “你打不过我。” “……。” 两个人心照不宣,又走了一段路。 阿莼被一家富丽堂皇的店给吸引。 一块红色大匾龙飞凤舞写三个大字:朝霞斋。店内来来往往全是说说笑笑年轻丽人。 珠宝首饰铺子。 “要进去吗?”阿莼示意长忘里面的人很多,会不会嫌挤。 “无事。” 两人在聒噪喧哗中进去后,某个人便不自知的吸引整个店的所有人目光。 店老板是个从商多年,有眼力的精明人,晃晃亲迎出来,见长忘相貌气度,衣着尊贵,佩戴及手持灵器,店外侍卫,低调堆着笑意说:“八殿下,里面有内室,快请,快请。” 阿莼与长忘被热情的请到内室,又是斟茶,又是上点心。 “不必劳烦,店中有什么东西,款式,都与她说吧。”长忘显然是疲于客套。 店老板十分殷勤让店伙计将最新款式的衣服,面花,珠钗,胭脂水粉统统搬过来,然后,眼光意外不错帮阿莼挑了些很适合自己的东西,且还耐着性子细细噼里啪啦解说一堆。 内室门外,已不可阻挡之势溢满越来越多的人,比搭台子看戏还热闹。 “那是什么?”长忘根本不在意那些人,反而在店老板给阿莼挑时,他也站起身大体翻看,所有东西唯有一个精致有杏子大小的蓝花形盒子。 店老板一听,立即堆满比奉承献媚的笑容:“八殿下好眼光,盒中装的是胭脂。由百年才开一次的红蓝花,经老师傅秘制配方花费五年时间,才制成三小盒。虽说名为红蓝花,实则花色磨为粉末后是红中透金,涂在脸上不仅滋润,还显肤白……。如果这次错过,可能又要等到百年后。”吧啦吧啦吧啦吧啦,说的天上有地下无,什么仅次,唯一,尤其。 阿莼恐怕此生唯一能忍的唠叨只有寒生!沉不住气的一拍桌子,老板终于闭嘴。 长忘浅笑迟缓吐了三个字:“都包好。” 人太多,长忘在前,阿莼在后好不容易挤出去,屁股竟被个手贱的摸了一把。 占便宜占老娘身上了? 抬眼瞪过去,发现七八个跟流氓似的男人正混在人群中,不怀好意盯着她,似乎像是预谋而来? 来不及多想自己初来乍到云阳山得罪谁。 流氓已经迅速向阿莼涌来。 她虽然灵力甚微,但对付这些不上道的杂碎,还是绰绰有余。在长忘还没反应过来时,抬手随便三四下,就将其中两个身形不一的男人放到在地,骨碎的咔咔声,让准备扑过来的人迟下脚步,面面相觑。 长忘的黑眸泛起冰冷,像一把锉刀,用最粗糙一面辗磨即将迎上来的每个人,骇人的气场,令氛围窒息。 而那些人摆明是冲着阿莼而来,不要命的略过长忘,挥舞手中的灵器。 随着尖叫,几个男人跟天女散花一样,飞落在地,发出啪啪重响,龇牙咧嘴抱着方才罪恶的手咬紧牙关闷了好久,才发出低低撕嚎,疼的打滚。 “说,谁派你们来的?”长忘踩着方才摸阿莼屁股的流氓,没有一丝人情温度的问。 想不到,来的人竟还是死侍,挣扎了番,咬开事先含在口中的毒药,猝死。 八个流氓,唯有一个哆哆嗦嗦不敢死。 侍卫将流氓摁在地上,逼问。 直至,长忘敏锐捕捉到这个流氓无意看向一个位置。 顺势瞧过去,阿莼也发现了,是个逃跑的女子。 一声令下,侍卫松开半死不活的追捕过去。 突然,躺在地上的人喊:“你个死断袖,真他妈恶心。” 在长忘一顿时,阿莼已经转身,两步上前,脸色灰沉,如清水般的眼睛几乎瞬间布满阴郁,大力单手拎起比长庭还壮硕的男子,带着死气:“再说一遍!” 男子知道横竖都是死,当然敢再说一遍,刚要不畏惧重复。 阿莼已从男子腰侧抽出把剑,不留余地的狠狠抵在他腰下重要部位:“来,再说一遍。” 痛快死与凌迟酷刑死完全是两个概念。 男子自认法术不低,凝神想用最后灵力爆体与阿莼同归于尽。奈何施展好几次,灵力竟然被禁锢?面露慌错,抬眼见长忘不怒自威的鄙倪,瞬间明白,他自负了。 阿莼愤懑的皱着眉,浑身上下无不散发四个字:杀气腾腾。 男子倒是能屈能伸,嘴角有点不自然弯弯:“这位女侠,我认错人了,骂错人了。整个云阳山都知道他是个断袖。女侠,你是被骗了吗?早些回头,回头是岸啊。” 男子的讪笑,让阿莼的怒火越来越燃,几乎要达到顶峰。 在男子以为阿莼能给个痛快时。 “你羡慕?”阿莼声调突然变了,变得慢慢悠悠,眼眶充血,一股邪魅弥漫全身。 男子有点怕了,但又不露怯的骂道:“臭娘们,看你这劲头,怕不是床上死断袖和姘头一块儿骑吧。” “怎么样,爽不爽?被人压,被人骑的滋味?” 不受控的气息开始围绕,阿莼不知不觉已进入自己的世界,一个谁让她不爽,谁就必须死的世界。 男子话刚落音,阿莼刚要出手。 长忘已挥剑将男子扔回地上,紧接,刺眼白光在男子腰下闪过,惨叫叠起,喷薄的鲜血自男子两腿见奔涌而出。 惊心动魄,甘畅淋漓的一幕,让阿莼感到无比痛快,阿莼狞笑看着男子痛苦的挣扎,享受周围发出的尖叫,谩骂,拥挤,围观,如山嗤海啸,仿佛比妖族沧水阁的小曲都好听。 一股极为阴暗狂狷的火自右手而出,声势极小,但毁灭性足以将一个大男人瞬间包在火海之中。 “寒酥,闭上眼,别再看了。”长忘见阿莼右手骤然凝气邪魅之火,沉着声用手捂住阿莼眼睛,不断在她耳边说:“寒酥,静心,静心。” 此时此刻,她无比强烈的感觉到,自己的名字从他口中说出,竟是如此好听。 柔柔的声音,好似春风,干净似有似无的让她耳朵发痒,在这嘈杂中,格外舒服,慢慢的,她逐渐找回意识,幸好本身偏离本心不大,眼睛很快恢复一片清澈。 待阿莼睁开眼,发现已被长忘拉出熙熙攘攘,指指点点人群中。 随后,侍卫们赶到,领头的是起风,歉意说:“殿下,人没找到,但沿路发现这些兽毛。” 长忘拿起一撮土黄发亮的毛,嗅了嗅,看不出。 阿莼让起风包好:“我哥素喜驯兽,他见多识广,还是问问他吧。” 两人也没了逛下去的心情,阿莼的酒意早就消耗大半,清醒无比,麻痹的胸口又开始隐隐痛起来。 如此不得不嘱咐:“起风,你去买两坛酒一起带回去。” 起风看长忘没做声,以为默许,正要离开。 长忘自方才闹事之人后,脸色一直暗着,端详阿莼,也没什么不对劲:“多喝酒伤身,近日灵力没恢复之前,切勿再习火术,吃的也要清淡些,辛辣酒不许再接触。” “我自己身子,自己有数。”阿莼根本不听劝,指挥起风。 长忘再次拦住起风。 “从昨夜到今日,你一直在喝酒。” “借酒消愁,没听过吗?” “你有何愁?” “我的愁你不知道?一口一个不喜欢,一口一个放过你,就不许我难过两天?” 长忘被噎的闭嘴。 起风在死亡注视下,忙去买酒。 第七十二章 再次逛花楼 “长忘,刚才我是不是又走火入魔了?” “长忘,右手符火怎与我修行的火不一样?” 长忘神色一凛。 阿莼然后甩几下手,想找方才的感觉,但右手的火再也没有出现。 “上次我对白玉沙是不是也这样不受控,只因为当时未起真正杀念,所以火没未出现。” 长忘眸色深了。 阿莼注视他线条流畅的半边侧颜,修长挺拔的剑眉下黑瞳深邃,天生上翘的唇紧抿成冷硬冰霜,似乎要石化,面对她一而再的示好,置之不理。 “长忘,你倒是说句话。” 长忘不确定道:“会不会是地狱火。” “地狱火?”阿莼唸唸重复着,复又想起:“我与魔妖的符文不同,怎也会地狱火。” 长忘纠正:“是符文其中一笔不同。”顺而拿起阿莼的右手,研究一番符纹,没有任何变化,依旧细细趴在掌心。 各怀心思,两人沉默着走至宫城内。 “寒酥,你有没有想过,何为毁天灭地?” “就是朱雀火啊。”阿莼说完又犹豫:“你什么意思?” “十方世界,下方世界的地狱火虽不像朱雀火这样厉害,无法毁其万物真身,但足能毁其魂魄;上方世界佛灯火,虽不能毁其魂魄,相反能伤其封印万物真身,一日不解,终日固步。可还记得,我们曾在妖族白市之时,你用火术伤了冥心肉身,魔妖不死,而火也不灭。” 阿莼当然记得,因为自己火术不精,火势蔓延极慢,避月快速用刀砍下了冥心半臂,才让他免于一难。 但若任其发展呢,冥心真的会死吗? 怕是魔妖不会死,火会一直燃。 “你的火,上次修行之时,我认为,应称为寒火,两个极端能运用一体在于纠缠,如魔妖般,不死不休,但并不伤其根本。” “封印真身,毁魂魄,不死不灭。”阿莼隐隐联系到什么。 “虽然现在还不知,地狱火的符纹如何机缘巧合印在你的掌上,说不定冥冥之中,你注定要学会三种火术。” “难道我还要在学佛灯火?” “怕是,将三种极端之火凝聚一起,你才能达到毁天灭地的境界。” 如此:“我们要去趟上方世界?” 长忘抬起负屃扇一敲阿莼脑袋:“五哥后日就自上方世界取佛灯火回来,据说会有佛陀弟子跟来,我们问问即可。” 话说回来:“长忘,你觉得在外想伤我的人是谁?”阿莼现在才有空琢么,委实不知得罪了谁,问题还是幕后还是一女子。 难不成是白玉沙? 当然,阿莼也仅是想想,以长忘与白玉沙青梅竹马的关系,他定会不信。 其实,长忘也一头雾水,自阿莼来了云阳山,她的行踪几乎都了如指掌,除了跟随凉城入城买生辰贺礼,就没出过宫。 两人回到长谣偏殿中。 阿莼心中还是有点跌宕起伏,生怕寒生再把早晨的一记骂给续上。 噔噔一番敲门后,开门的是悲伤。 阿莼口型指指屋里:还生气吗? 悲伤耸耸肩,扭头就簇急不防冲屋里喊:“寒生,你妹跟他男人吃雄心豹子胆回来了!” 阿莼:“……。” 长忘:“……。” 寒生铁着脸,靠着窗:“私奔没跑远?放心不下什么?哥给解决!” 阿莼:“……。” 长忘:“……。” “是我的原因。” 阿莼,悲伤,寒生艰难的看向傲然挺立的长忘。 “是我没把握好与寒酥的分寸,往后会注意。” 寒生感慨:“长忘,你这是打算吊着阿莼吗?” 长忘拧起眉头。 “今天,你就给句痛快话,行,不行,暂且试试,三个选择,你挑一个。”阿莼听出寒生多加了个,暂且试试,俨然是给三个人各自一个台阶。他越看两个人越不舒服,若仅仅因为阿莼同意共战魔妖之事,所看现象当成是长忘特殊于阿莼感恩的回报,说实话,他不信。 某时,寒生分明捕捉过长忘看向阿莼,眼底中一瞬间闪过的私欲,绝对是男人看女人才有的眼神,再从长忘平日做派,有别与他人对阿莼的言辞态度,连续两次因为她跟自己低头,不难看出,阿莼在长忘心中必然或多或少是有些分量,但为何迟迟拖着,忽近忽远的扯着,他很想不通。 反正阿莼脸皮厚,他这做哥哥的也豁出脸,不要了。 然,不等长忘开口,总有个临阵脱逃,不堪大用,关键时刻掉链子,懒驴上磨屎尿多的人。 差点喊破音的嗓子扯起:“我知道掌心第十二道符纹是什么,是地狱火。” 悲伤,寒生被阿莼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棒打不回头,任人宰割的强大意念给镇住了。 也罢! 她既喜欢,自虐去! 悲伤一听地狱火,想到:“地狱火,整个十方世界,只有夔龙能掌控,且还是用来渡化魂魄转世。新生魔妖能会最低品阶的地狱火已经够匪夷所思,现在连你都会了,夔龙是要收徒吗?” “此火至阴至邪,其他十一道符文会不会就是为了镇压这阴邪,取长补短?”长忘问。 “不是没有可能。”悲伤往嘴里连续填了四五根茶叶后“长忘说的不是没道理,佛灯火控肉身,地狱火控魂魄,阿莼的火已确定,寒术并非与火术相斥,而是,寒最后过渡定能生火。三种火相辅相成在一起,说不定,真能毁天灭地。” 想不到悲伤能与长忘得出一样的结论,阿莼终于松了口气。 “不过……。”悲伤观阿莼精气神都很弱,灵力更弱:“你现在也就比普通人强点,就怕火术没练成,自己先烟灭了!” 阿莼还硬撑胸口麻痹后的疼,挤出一丝笑:“我乃不死之身哪那么容易垮。对了……。”让长忘拿出帕子包好的兽毛递给寒生:“哥,帮忙看一下。”然后将事大概说了一遍。 寒生的凝重捏起一小撮,揉了揉,然后走到烛台前,轻轻烧了小块,又嗅,想一会儿肯定说出:“驳兽,相貌凶煞,其形像马,却长有白身与黑尾,头顶一只角,老虎的牙齿和爪子,发出的声音如同击鼓的响声,是能吃老虎和豹子的猛兽,传说饲养它可以避祸。此人想必就是骑着驳兽,躲避了你们的追赶。” “怎么躲避,难不成还会隐形?”阿莼不屑道。 寒生说:“你还真猜对了。” 三人一凛。 这要怎么抓? 阿莼突然想起一个人:“长忘,还记不记得凤歌?跟我在书房动手那个!” 长忘点点头。 “当时我在门外排队等候的时候,她说家里养了个凶兽,名为什么小驳,就是驳兽。”阿莼记忆不算太差。 长忘将起风叫进来,安排下,侍卫们领命去抓了。 “长忘,最后你是怎么处置凤歌一族?” “株连流放。” “你还真重罚了?” “罚的怕是太轻。”长忘认为此事不会简单。 “行吧,你们也折腾差不多了,都回去休息吧,我要沐浴了。”寒生身体本就偏瘦,整天不是胃疼,头疼,就是腰疼,腿疼。 阿莼内涵的冲悲伤眨眨眼:“又宽衣解带,按穴位呢?” 长忘扯着阿莼,浅笑:“快走吧。” 悲伤将两人送至门外。 “嫂子,你跟我哥到底什么程度了?” “原地踏步。”悲伤神色不自然,啪!把门关了。 阿莼笑疯,没有自知之明的跟长忘说:“连个男人都搞不定。” 长忘嗤笑,揉了把毛绒绒的头:“我还有事,你也回去休息吧。” 两人分开后。 阿莼先是胡吃海塞长忘给买的小点心,灌了一瓶酒,醉醺醺一脑袋栽进被褥中,昏睡到天黑透才醒来,懒洋洋叫了晚膳。 确是长谣送进来,一副你怎么才起,有个大秘密马上憋不住的模样。 “说吧,什么事,看你跟难受的。” “阿莼姐,长忘哥今晚要去宫会友去了。” “会呗!”阿莼仰头又灌一杯酒。 长谣神神秘秘,委婉说:“会有之地不适合女子去!” 阿莼明白过来了:“花楼?” “万物苏。”长谣立刻说。 万物苏。 阿莼听到的第一反应就是,好熟。 咦?不就是自己昨日去的花楼? 长谣满脸都是对长忘很失望的模样:“想不到长忘哥正人君子,不沾俗尘也去这种地方。 万物苏:云阳山最大的青楼,里面不仅有女妓,还有男妓,更还有各类训练温和的妖兽,来满足各种客人变态所需。就是说,只要肯花钱,想要什么都会有,简直是男人的乐土。 “然后呢,你来的本意是什么,不会是专程来抱怨吧。” “姐,我们去吧。”长谣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方才还一腔热血的挑剔长忘。 “不去。”阿莼一瓶酒喝得很快,眨眼到底。 “去嘛!”长谣扯着阿莼撒娇。 “不去。” 长谣轻轻的叫了阿莼一声:“嫂子?” 阿莼心一动,带着点酒意说:“我可当不起你嫂子,能被长忘意中的人,估计上辈子不但要舍身救世,这辈子继续要名震四海匡扶正义冰清玉洁不染红尘方才能入得眼。” 长谣一震:“世间还有这种奇人?” “有,你哥等着呢。阿莼姐姐我目光短浅,胸怀如溪,此生大志,就是找个俊俏小生每天养养眼就行了。” “还没把哥拿下?”长谣内心是拒绝的。 阿莼咬了口肉干,深深一叹:“是我操之过急,他拒绝了。” “姐,既然这样,万物苏更应该去了,我们又不是捉奸,想不想乐呵乐呵?”长谣引诱。 第七十三章 再次逛花楼(2) 逛!花!楼! 对阿莼来说简直是致命的诱惑,前后拒绝两次,她不想再拒绝第三次。不过……。 禁不住打量眼前小拖油瓶,敲着桌子面露难色道:“我看长忘平日对你要求挺苛刻,若被他当场抓住我带坏你流连风月处,不克己复礼,怎么解释?” 长谣早就做好打算:“姐,借你黄金敷面一用可行?” “不行,敷面已与我滴血认主,你带没用。” “姐,教我顶级幻术,幻张生脸?” “我倒是想,以你修为,怕是撑不住。” “无妨,就算解一时燃眉之急,再说万物苏有十所宫殿那么大,不会巧到碰上长忘哥。” 蛊惑之下,色诱熏心,阿莼当即连个孩子也不放过的昧着良心答应。 幻术,阿莼郑重嘱咐长谣其中几句重要口诀,然后亲手帮他施术幻脸,她就不信幻自己身上长忘能认出,幻在长谣身上还能被认出。 长谣兴奋对着铜镜抚摸自己陌生英气的脸:“姐,真不会被长忘哥认出?” 阿莼得意洋洋打包票:“若被认出,我就立刻回炉闭关重修,外加吃热腾腾的兽屎。” 长谣:“……。” 万物苏 阿莼幻了张少妇美艳的脸,一举一动带着风骚,与英气的贵公子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虽说两人算不得多出众,但也能吸引不少目光。 万物苏比沧水阁要热闹不少,更加富丽堂皇,处处透着皇根脚下寸土寸金的财大气粗。整个大厅貌似能呈的下好几百人,。地板不知铺的什么,但亮能照出人影。 抬头望去,一共五层,每一层的包间门外都有不同颜色的宝石,闪烁,扶手栏杆全是黄金玉石雕花。 处处弥漫香气,是鲜花香,一闻就是专门搭配,多而味不杂。 格调,氛围,装饰,来来往往赔笑的姑娘,小公子,各个都透着品相不凡。 青楼的嬷嬷各个都是修了千年的狐狸仙,眉眼透着八面玲珑的精光,遥遥一看就能算出阿莼与长谣一身行头的身价,自知来了大买卖,唯恐被其他嬷嬷抢去生意,摇着大尾巴扇迎上来,笑的比牡丹花褶子还多:“公子,小姐,快来,上上上间请。” 上上上间? “你们难道还有上上上上间?” 嬷嬷假笑的十分夸张,亲昵的挽住阿莼胳膊说:“小姐,咱们做生意的当然不会有四的顺位出现,不吉利,但是有上上上上上间,还有上上上上上上间。” “上上上上上上间可是最好的?”阿莼仰头哪有第六层。 嬷嬷附耳悄悄说:“那是专为皇族贵胄准备的房间,不对外。” 原来是隐着。 嗯,可以理解,想必长忘应该就在上上上上上上间,自时不会被打扰还能全身而退,想到此处与长谣对了个相互安心,正合我意的眼神。 “上上上上上间我们可能去?” 阿莼问完,被嬷嬷面色凝重再次拽近附耳说:“小姐与公子有特殊癖好?” “没有。” 嬷嬷松口气的点点头:“小姐与公子去上上上间就行。” 阿莼倒是来了兴致:“难道上上上上上间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嬷嬷不妨说几个,我们听听。” 三人走向上上上间,便是三楼,奢华的一砖一瓦,一瓶一画,一桌一椅,都透着价值不菲。 进入房间后,嬷嬷显然不太想介绍做五个上字房的生意,支支吾吾想绕过去。 阿莼一使眼色,长谣立刻会意给嬷嬷扔了个金球。 嬷嬷才牵强的说:“公子,小姐,并非老身不愿意说,实在是表面看着暴利,但被客人伤的兽都要修养很久,不能连续接客,最后几乎是赔钱配功夫赔笑脸,所以,现在上上上上上间只接待熟客常客,差不多就行,五楼的生意不好做。” “兽……?”阿莼脑海浮现血脉偾张呃超强画面感。 “有些人,比较喜欢跟各种兽类……,不分男客女客的,都有。”嬷嬷貌似想起什么恶心的场景,拍拍发堵的胸口实在讲不下去,面对长谣的兴奋与阿莼的淡定,赶紧进入正题:“二位对姑娘,小公子有什么要求吗?比如姑娘有文静点的,活泼点的,泼辣点的,爱笑点的。公子,有……。” 阿莼做了个手势不肯定的问长谣:“你确定要点个姑娘开荤?” 直白的开荤二字把长谣羞的两颊通红,有点恼羞成怒:“谁说来这儿就不能只谈风月?。”然后早就安耐不住对嬷嬷说:“泼辣点爱闹的那种。” 阿莼:“……。” “这位姑娘,想要什么小公子?”嬷嬷殷切问。 阿莼拿着茶杯转了几个来回,幽幽道:“俊俏的,性子好点儿的。” 嬷嬷一听:“明白,今日手上正好新来几个不服管的,冷的我都害怕,放心都是雏儿。我给小姐挑个好的带来看看。” 长谣从袋中,随手扔了两个夸张的大金锭,嬷嬷屁颠儿差点没翻窗出去。 闲等之时。 长谣挤眉弄眼的说:“阿莼姐,今夜你寻欢作乐之事,我绝不告诉长忘哥,放心,放心。” 阿莼若有所思对长谣的保证毫不在意:“我孤家寡人,形影单只,解决身体问题自己说了算,无需经过别人同意。” 长谣耸耸肩,陡然脑海滑过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阿莼姐方才意思难道是让自己告诉长忘哥,而且事无巨细,观察长忘哥听后的反应?说不定能推波助澜呢? 高明啊,自己的悟性越来越高了。 啪!门被嬷嬷重新打开,带进一男一女。 女子,身穿逶迤白梅蝉翼纱,傲然挺立的两团雪白露的若隐若现,头戴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将与长谣差不多年纪的小脸,如芙蓉出水,嫩的想让人迫不及待咬一口。 长谣,目光,凝滞了! 男子,阿莼不得不佩服嬷嬷挑人的眼光,看年纪,应该也是与她差不多,或者能略小些,一身比夜还深的黑袍,身形挺拔,站的笔直,一张脸,犹如从水墨淡彩的画中走来,棱角分明的冷峻。在看见阿莼时,微微抬颚,一勾唇,风流邪魅的笑从黑色眼眸中流露。 看到黑袍,阿莼会先想到凉城,同样是如水墨般漂亮的少年,一个如阳光般徇烂,一个如黑夜般暗暝。 不知为何,眼前的少年,明明面生,气息却怎莫名点熟? 嬷嬷见两个哑口无言的表情,非常满意,重新给长谣另安排了隔壁房间,领走了。 直直长谣与女子离开,阿莼都没反应过来。 “这位小姐,我可以坐吗?”男子声音很慵懒,带着点沙哑,却意外的性感。 “过来,坐这儿。”阿莼强横的指指身边的空位。 男子还算听话,坐过来时,浑身散着淡淡香气,让整个房间都洋溢暧昧。 “叫什么?”阿莼打量这会看眼色,还在给她斟茶的男子,完全没有嬷嬷口中所说的新来,难驯。 “夜阑。” “艺名?” 夜阑笑了,笑的很有吸引力:“是我本名。”然后同问:“小姐呢?若不方便,姓氏也行。” 男子貌似很懂茶艺,冰棱般的手指流畅施展放茶,洗茶,春风拂面,封壶,然后分杯递给阿莼。 他是第二个阿莼认为倒茶姿势优雅好看的人,第一个人自不用说是谁。 阿莼象征性的抿了口,手艺不错,唇齿留香,放下杯,从容道:“寒酥。” 夜阑一听,沉着声笑了。 阿莼不解挑眉:“名字很滑稽?” 夜阑摇着杯,魅力无处不在散发,认真道:“是想不到会被告知真名,我以为小姐会随手胡编乱造一个。” “你怎知寒酥就是我的真名?”阿莼含着笑,不慌不忙问。 “因为,我听过小姐的传闻,也与小姐有一面之缘。”夜阑的唇色很浅,薄薄的,很小。看他喝茶,竟很享受。 “你对所有的客人都这么说吗?”阿莼玩世不恭的直视他,迎向狡黠的目光,她的脸千变万化,敢舔着脸说跟她熟悉?马屁怕是拍错地儿了! 然而下一句,差点让阿莼惊的站起身! “寒酥,秀山那年春的三小姐,我说的可对?”夜阑不知是超乎年纪的成熟会把握现说话的气氛,还是真的了解过她。 现在连青楼小公子法术都高过自己了? 那还挣什么皮肉钱,出去收几个徒也比现在舒坦啊! 不知,自己回炉重修,吃兽屎的话能不能收回? 虽说被震的半天说不出话,仍是沉住气,脸上不露丝毫诧异之色:“十方世界那么大,我这名字普通,同名之人也不少。” 夜阑笑的很有感染力,也很亲切,还越来越让她总错觉很熟悉,却总也想不起此人在哪里见过。 然,接下来,他说了一句与她曾说与长忘的话。 “寒酥相不相信有些人对你熟悉到,一个呼吸,一个回眸,一个动作,都刻入骨髓?” 这次,阿莼没忍住,噌的站起身,扬声警告:“你到底是谁?”她确定当日说与长忘谈话时,附近是没有陌生气息出现的,甚至连个侍从都没有。只能说,眼前的男子相当熟悉自己平日说话习惯。 “我是夜阑。” 想比夜阑的淡定,阿莼过于慌张,她从来没想到自己还能在世上遇到第二个看起来很难搞定的男人。 她到底是服了长忘。 但不允许自己在相似的坑里跌倒。 “说吧,做那么多铺垫,有何企图?”阿莼慢慢收起轻松的笑意。 “若说企图,还真有,我想做寒酥姑娘的男宠。”夜阑说话简直一句一个雷。 第七十四章 再次逛花楼(3) 男宠? 他竟还知道自己男宠之事,也对,真面目,名字,自己身出何处,一言一行都熟悉到了如指掌,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夜阑的语气越轻松,阿莼就越想探究,俨然,男宠根本不可能是最终目的。 敌强我更刚。 “所以,因为想做男宠,就在夜夜笙箫的地方,边接客人,边等我?”阿莼静静看他扯。 岂料夜阑更胜一筹,刀刀见血:“方才嬷嬷不是说了,今日有新来的,而且还是雏。”最后一个字咬的格外重。 恰恰,最后一个字也证明了他对自己的习惯并不了解。 凭借历经百战的镇定:“听意思是特意为我,将自己卖身到万物苏,然后制造偶遇?” “寒酥,相信我,真的是碰巧。”夜阑蛊惑的拿起块雪凉的白藕糕,掰一小块,非常自然塞到阿莼嘴边。 阿莼迟疑,开始张嘴吃了。 夜阑将剩下的白藕糕一点一点塞进自己嘴中:“我是碰巧看你进了万物苏。” “你还跟踪我?我怎么没发现?” “就你这点灵力,还想发现谁?” “你连我灵力弱都知道?” “寒酥,同不同意纳我做你的男宠?”夜阑超乎寻常的淡定让阿莼瘆起一身鸡皮疙瘩,娴熟的体贴将阿莼杯中的谅茶换掉,重新斟上热茶。 不得不说,眼前夜阑的神秘,成功勾起她某种征服的欲望,既然他不愿多说,自己顺水推舟:“你想跟我谈情说爱?” 夜阑精敏的目光投在阿莼重回冷静的脸上:“我怎听说做你的男宠,并非谈情说爱?” 被戳穿的阿莼,利刃般的眼神恨不得现场剖开夜阑伪装:“你还听说了什么?” “我还听说,做你男宠要有一技之长。” “你的一技之长不会是以色侍人?” “不,地狱火不知寒酥姑娘是否听说过。” 阿莼本在喝茶试图压惊,然,听到眼前的男人对自己可谓了如指掌之后,任谁都不可能再面不改色,泰然处之。 此时此刻,她真想把长忘给拉来听听,亲眼目睹从毫无波澜到风起云涌。 直接被茶水呛到,将脸咳的通红! 夜阑温柔的给阿莼拍着背,自信的说:“寒酥姑娘,一会儿就给我赎身吧。” 对,这种情况,她不可能做到将夜阑继续放在花楼。 知道自己这么多事情的人,要么死,要么先纳为己用。 阿莼简单将自己心情捋顺,站起身,一把抓起男子的手,打开房门,向下一看,满满的全是人,而整条走廊,除了房间偶尔传出的各类行不可描述声音,并无旁人。 一个响亮的口哨,堂中在这一瞬静了下来,所有人齐齐抬头看。 夜阑勾起魅惑的唇,一张俊俏的脸,黑亮的眸子格外容易将人吸进去,了然阿莼的意思:“寒酥姑娘是要让我证明什么?” 阿莼的手段从来都是出其不意,她目光一下变的娇柔起来,配上艳丽光芒四射的脸,简直扰乱人心神。 夜阑眼神稍稍有点混乱的纷杂。 恰在这时,许是因为阿莼的响亮的口哨,许是因为阿莼与夜阑令人错觉的站位,一楼堂中尖叫四起,还有大喊起哄:“草,亲啊,亲啊。” “要她,要她。” 阿莼令人致幻的开口:“我的男宠,时刻都要忍受被占便宜。”言下之意,大庭广众的,让他有所表示,正好借着胆子看是真想做男宠还是另有所图。 难以想象,阿莼又料错了,现在男人的心思都这么深了? 夜阑目光暗了下去,根本没有犹豫,紧拽将阿莼反手一拧,极迅速左右边撑住栏杆将她箍在怀中,嘴唇在无法阻拦的速度落下去时。 阿莼恍惚、仿佛看见长忘。 一定是错觉。 其实每次被长忘拒绝远离之时,她也多想算了,不过是个男人,何必浪费时间,自己身边并不缺好看的男人环绕。 但她仿佛中了长忘的毒,还就被牵引着上了瘾,越来越戒不掉。 征服一个人,就是让从不甘心认输的人,享受坚持的快感。 然而,面对长忘,她没有快感,看不到最后驯服的尽头,她讨厌这种无能为力,不受控的感觉。 突然,她想发泄什么,挣扎什么,不甘什么。 突然,她想此沉沦远离不属于他的气息当中。 突然,她想任性撇开他,试试别人也挺好。 于是,呼吸加重,她双手环住夜阑紧致的腰,往怀里一带,迫切也要纠缠过去。 “阿莼姐姐。”长谣这一喊,破了音。 霎时,阿莼生生避开,心脏差点骤停,透过夜阑肩膀遮住的半张脸,先印入眼帘的是最熟悉不过的那抹幽蓝。 这世间最温柔的脸,无比精致的五官,正透着一股彻骨寒意,散至四面八方,涌入在场的每一个人的体内,透过毛孔,寸寸入侵。 胸口竟然传来钻心的痛,一下分不清是伤痛还是因为长忘。 但涌起浓浓深深的负罪感让她几乎是本能立刻拥开夜阑,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差点手足无措凝视。 寒酥是谁? 长年混迹各色花楼的老流氓。 她本就在来万物苏之前喝了酒,情急之下借着酒意,目露茫然,笑的花枝乱颤,一下凑到长忘跟前,挑起他光洁的下巴:“小公子,我怎看你有点熟?” 若不是长谣提前知道阿莼头脑是清醒的,他差点就信了,现在简直要被阿莼精湛的装疯卖傻给折服。 长忘没动,面无表情看了夜阑一眼。 “有没有人说你长的像八殿下?” 长忘静静看她扯。 “哎?能不能白嫖?” 长忘:“……。” 长谣琢么要不要走为上策? “寒酥,玩的开心。”长忘哼了声,扔下六个字,毫无反应的拂袖而去。 一下子,阿莼虽说松了口气,但还是不受控的身子某一处整个凹下去,空空如也。长谣语无伦次解释道:“阿莼姐,怪我。我让华目姑娘带着四处转转,真没想能碰上正要离开的长忘哥。” 六字上方,隐蔽弯绕,偶遇的机会这么小,竟真的被碰上。 要么说,亏心事不能做,一做必定错。 长谣说到最后叹口气,一副包到我身上,再跟长忘解释的信心:“姐,我先去看看长忘哥。”然后追出去。 一块黑色的绸帕轻轻放在阿莼脸上,和煦的声音落下:“难受了” 阿莼反将手帕还给夜阑,强撑起精神:“我没小女儿家的脆弱,哭不能改变什么。” 夜阑握住阿莼的肩,不轻不重的攥了攥,用另一种方式安慰她:“寒酥姑娘,没什么事就先把我赎了吧。” 阿莼跟着夜阑找到嬷嬷,拿出一块世间少有灰晶亮的宝石,足足有五岁孩子拳头大,价值可买一座城。 她当然知道,夜阑缺的不是赎身钱,而是想知在自己这里值多少钱。 “以后我可就是你的人了。”夜阑抱着手臂跟阿莼一起出了万物苏。 “经得起折腾吗?” “随你折腾。” 他身上的秘密太多,总要花心思问个清楚。 …… 宫内静山空。 “长忘哥,我有话跟你说。”长谣气喘吁吁追了一路。 长忘定住身子:“你何时也这么聒噪了?” “长忘哥,你是生阿莼姐的气了?”长谣终于拦住长忘。 “别多想。”长忘自始至终都很平静。 “那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意思是我还要留下欣赏?” “哥,你醋了?”黑夜中,长谣正想凑近细捕捉长忘情绪蛛丝马迹。 “滚。”长忘言语之间终于生出怒意。 “哥就不怕我把之前那些事都告诉她吗?”长谣仿佛什么情绪宣泄,拔高声音,死活拦住长忘议论个结果。 长忘凤眼一眯,气的一言不发,就这摄人目光,终于把长谣吓得禁声。 趁此,长忘有失风度的甩开长谣,继续像屋内走。 起风见状,赶紧退下,以免受到波及。 长谣没长忘力气大,一下摔在地上,也不管身上的土,爬起来颇为狼狈,魔怔般揪住长忘外袍:“你是我哥,我当然心疼你。你就告诉我,等了万年,到底图什么呀?” 等! “你闭嘴”长忘浑身的阴郁之气越来越浓,逐渐膨胀,仿佛随时就要炸开来,将方圆三里地之内的人,无论是谁,都要轰个遍体鳞伤。 长谣还想再说什么。 长忘进了书房,设上结界,将自己关在了里面。 孰轻孰重,长忘做事向来有自己分寸,自己理由。 所以,长谣只能顺水推舟,而不是随心所欲插手胡闹。 一整夜,长忘就动也不动的随意坐在书房内的角落,无力的依着墙,他什么也不敢想,什么也不想去想,睁着眼,盯着不远处窗外摇曳的一枝花,出神到天明。 而阿莼在深夜将夜阑带回,暂时安排休息在自己房间屏风外凉城休息的地方。 第二天她先去静山空试图找过长忘,但起风奉劝,还是别惹长忘为好。 阿莼当然不会自作多情,会以为长忘心情甚差全是因为自己。 整整一天一夜,长忘未踏出房门半步。 阿莼见长忘没见到,而寒生与悲伤又来跟阿莼说黑猫丢了。 当两人看到夜阑之时,如阿莼般对夜阑来了一轮又一轮的轰炸,战争持续到了深夜,最后悲伤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抓起他的右手。 赫然,与阿莼一模一样的符纹。 “你是那只黑猫?”阿莼差点破音。 “你们也太笨了些。”刚说完这句话,灵力维持不住人形,化回了黑猫。 三人石化,他们是痴呆了吗? 寒生:“悲伤,你怎么不早翻看他的手。” 悲伤:“我光注意你了,忘了注意他。” 黑猫之事,暂时搁浅,等到他灵力逐渐恢复,再审问吧。 静山空。 房门外传来起风担忧的声音:“八殿下,五殿下已从上方世界回来,皇上宣您、所有皇子,寒酥姑娘、寒山主、悲伤山主、玉沙郡主、九殿下去书房议事。” 第七十五章 他总忽冷忽热(1) 晨曦的阳光从窗里照进,如金子般撒在他精雕细刻的容颜之上。 长忘动了动,整整一天两夜没有换过什么姿势,慢慢站起身,活动全身麻酥的禁锢,整理下起了深褶外袍,撤去屋外结界,打开门口,一道刺眼的阳光让他忍不住眯了下,白皙的容颜,双目带了红血丝,显得有些憔悴。 起风见状难免有些担心:“殿下?” “知道了。”开口是干涸的沉哑。 待半柱香后,皇上书房内。 阿莼一众人见了主震东方世界天地共主青龙,云阳山的国君:长风万里。 想不到给自己儿子名字挺简练,这老子名字倒挺恢弘大气,标新立异。 长风万里是个身形仅次于长庭壮硕,英姿飒爽的中年男子,养尊处优,一看就保养极好,且还驻颜有术,面相颇为和善。 万年不曾见过朱雀儿女,算是初次相见,免不了对阿莼还有寒生好好打量一番。 阿莼估计长风万里眼神不太好,无论对他们自己儿子,还是近侍,一旦说起话都习惯性的越离越近。 貌似,阿莼能看到长风万里大槽牙中还塞了根肉丝没抠出来。 寒生强忍着被长风万里唾沫星子洗脸的架势,圆滑世故的应付。 悲伤是带记忆轮回,身份神秘的存在。其身份地位在十方世界也不低于长风万里,所以,仅仅是冰着脸,傲娇无比的点了个头。 “八殿下到。”门外的人一喊。 一众人齐齐向书房门外看去,说实话,长忘平日自律苛已,但今日相对其他人,竟来的迟了些。 即便来的时辰较晚,但长忘仍保持不急不躁的习惯。一身夜蓝广袖袍,大半墨发束起戴冠,拿着负屃扇,神色严肃,仪态极为端正的走了进来。 目不斜视,先恭恭敬敬对长风万里一躬身:“父皇。” 很明显,长风万里颇为喜欢眼前这儿子,即便亲自等候,脸上也丝毫没有不悦之意,反而两手一扶:“免礼。” “是,父皇。”长忘起身。 待父子两人平视,长风万里见自己儿子脸色苍白,双眼疲色,禁不住忧心:“忘儿,平日处理政务莫要太累着自己,别仗着年轻随意糟蹋身体。” “谢父皇关心,长忘知道了。” 一番叮嘱下来,相比其他八个儿子,连阿莼一个外人都看出了厚此薄彼,真替长庭长谣他们尴尬。 今日,她也在寒生意会下没带黄金敷面,露出淡拂春山的小脸,毕竟长风万里与她母亲,同为天地共主,以示敬意。 大皇子实在听不下去的干咳嗽几声,示意长风万里可以开始了。 长风万里这才松开长忘,回到自己龙椅上,用字正腔圆,抑扬顿挫的声音说。 “你们之间我们就先不必一一介绍了,年轻人,自己私底下认识就好。魔妖之事,都已有耳闻,如今数量虽多,但至少用佛灯火将他们囚禁于求如山地牢,还在控制之内。魔妖害死之人,无论修为术法多么深厚,都会彻底灰飞烟灭,无法入流波海进行轮回。虽说魔妖不会如傀儡军般受控成群主动无目的伤人,但其目的性狠、针对性强,报复怨念重的危险性、迫害性极大,这种不属于十方世界,扰乱因果的东西,是隐藏的危险,不必摸清他们伤人的规律,我们只需尽快铲除为好。” 长风万里咳嗽两声,喝口茶润了下继续说:“魔妖特点,没有固定聚集地,并不成群,有相对意识,不死之身,都对求如山有印象,至于怎么被炼化,都被抹去记忆。剩下的,长庭你说。” 长庭一拱手,嗓音洪亮而高亢:“之前我与悲伤公子谈过此事,也去上方世界与佛陀秉烛夜谈。基本可确定,魔妖寄与仙体,皆是挑选仙身心念不正,受蛊惑意识薄弱,总想通过捷径功法大成,最易被作为宿主。而妖与魔的真身已死,魂魄进入流波海,被燃地狱火,但过于留恋人世或怨念极深,通过某种灵引与某人达成某种共识,然后借助仙体重铸魂魄、重铸了肉体,达到三念合一。” “话说,虽说魔妖皆有印象是求如山,但若仙人被蛊惑去了求如山,照理悲伤山主应该知道才对,可为何并未有生人入内?若非求如山,他们是在什么地方达成的共识,完成最后炼化呢?”寒生问出困惑。 “悲伤公子,你身为求如山之主,主管下方世界的因果轮回,还请把寒山主的疑惑与长庭的疏漏之处讲解一下,我们大家一起讨论讨论。”长风万里说。 其实,悲伤压根什么也没听进去,自从寒生上次将话彻底摊开之后,悲伤便没了顾虑,行为举止,眼神言辞越来越大胆。有事没事就想碰一下,牵一下,寒生就一直瞪回去,瞪回去。 方才,寒生是被悲伤在如此正式威严场合捉弄烦了,才故意提出有关求如山的疑虑。 “悲伤山主,陛下问你呢。”寒生恭敬的语气刻意咬重,提醒道。 悲伤冷邦邦回应:“有关寒山主的疑惑,我不知道。” 讨论终结。 众人:“……。” 长风万里一看悲伤就不是好相处的,而且自始至终,心不在焉,旁若无人,坚持不懈玩儿寒生要么衣服,要么发带,要么手指头。 掌管天下因果轮回的悲伤兽就这番‘无欲无求’的猖狂姿态,差点让长风万里恨铁不成钢的气出风烛残年。 寒生忍无可忍的给悲伤使了个眼色,大有:你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别跟我回那年春。 悲伤迫于寒生威慑,勉为其难的说:“向来,求如山之事,我只尽应尽之责,本分之外的事,我从不插手。祖训有言万事随心最好,大义之心留给能者后生,这是再给他们创造名扬天下的机会。” 众人:“……。” 寒生望天,还不如不说。 大皇子看不下去了,慷慨激昂一拱手:“悲伤山主,妖魔之魂魄是从流波海,地狱火中逃脱,难道不应属于您失职之责?” 悲伤沉吟一番:“你说的对,待回去我会惩处那些看管流波海、夔龙的弟子。” 众人:“……。” 如此,仙人怎样去的求如山一事,在问过仙界,几番商量,悲伤雷打不动无果之后,暂且搁置派皇子去查了。 长风万里清清嗓子,一脸慈祥的说:“寒姑娘,听闻你修毁天灭地之火,小有所成,可有此事?” 寒生一怔,倒也心有准备,替阿莼答道:“我与小妹天生寒体,修行火术,会遭反噬,至此大姐云游在外,迟迟未找到共存之法。所以,谈不上小有所成,不过小妹练着玩儿罢了,万年来,并未有再上一层。” 长风万里点点头:“寒公子怕是有所不知,寒姑娘整日与我儿长忘一起,修炼火术,怕是不仅仅小有所成了。” 啪啪打脸,打的寒生晕头转向。 白玉沙嫉妒的扭着袖口。 阿莼与长忘下意识的自进了殿中以来,两人第一次对视。 自花楼不欢而散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再次相见有点说不出的莫名。 在阿莼看来,他不时透出的目光,不时流露的气场,永远是差之万里的云泥之别。 她遇上了对手,仿佛注定赢不了的对手,他明明是她的猎物,最终却被反扑。 所有的心思,所以的计谋,在他面前成了笑话。 而在她动,他不动的征服拉锯战中,一步错,步步错的掉进美色的沼泽陷阱,越挣扎越深,直至垂死挣扎到认命。 她承认,起初,她很享受这个看他恼羞成怒的过程,面对忽冷忽热,经常错觉。但现在,即便不怎么舒服,还越来越不爽,却如萃了毒,自虐般开始上瘾。 绝世的皮相,诱人的身材,温文谦和的性情,无可挑剔的才学,超乎于常人的强大内心,即便被拒绝一百次,她仍想百折不挠的得到他。 好吧,她脑子被灌了屎。 长忘有一点好处就是公私分明,在面对长风万里对阿莼了如指掌的修行进度,不着痕迹对阿莼摇了下头,以示,并非自己告密,应该是被长风万里的人跟踪。 长风万里方才话,说的自然又无法反驳,堵得寒生哑口无言。 如此,在阿莼看来,怕是自己在云阳城大街上掌间冒出的地狱火,必定也传入长风万里耳中。 “寒姑娘,我想请你助我云阳山一臂之力,联手铲除魔妖,还轮回之地还有这十方世界一个干净,你可愿意?我相信,如果你的母亲未闭关,她也会同意,毕竟铲除邪祟妖魔,是我们天地共主毕生之志,你们做儿女的理应肩负起责任。”一席漂亮话说的滴水不漏,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岂料,阿莼跟寒生还没开口。 长风万里听见异常熟悉的声音:“不行。” 所有人齐刷刷吃惊看向长忘。 长忘一脸平静,重新加重语气说:“不行。” 长风万里风烛残年的病差点犯了,强压着心火问:“怎么不行?” 阿莼疑惑,当时可是长忘差点献身色诱自己答应的。 “父亲,你不会不知道寒酥是因为我,才被地狱火损伤大部分灵力。如此您这样做,不合适,所以不行。”长忘干净利落驳回父亲方才的想法。 阿莼因地狱火后灵力迟迟没有恢复,寒生是不知道的,当然他不知道的还有很多,悲伤都自作主张替寒生处理了。 寒生当下了然,用眼神给阿莼跟悲伤分别一记飞刀。 第七十六章 他总忽冷忽热(2) 灵力尽失不是小事,魔妖也不是小事,若冒失答应,真上了战场,简直没有胜算可言。索性,长忘当着所有人的面,明明白白把阿莼为何损失灵力,给担了下来。 现情形下,寒生正和心意,极为夸张拉住阿莼,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用命令口吻说:“阿莼,身体可有不适,快快回去休息。不,现在就回去。” 阿莼拉住寒生的手,指尖挠挠他手心,意思:哥,戏过了。 寒生反手拉住她调皮的指尖,掐了把,意思:回去算账。 长风万里整个人都不好了,用差点咯血的架势,捂绢帕连咳带恶呕了半天,半死不活的打开一看,咦,干干净净,带了点口水,表示很失望。 最后,嘶声力竭说了句:“看来,我要亲自去秀山敲门,请叶青出关了。” 朱雀,曾云游至一小镇,随便讨了杯茶,喝了甚是生津止渴又败火,颇为喜欢,一问,此茶名为竹叶青。她本属火,脾气暴躁,就此认为这是天定缘分。便随性给自己起了个名字朱叶青,一时,十方世界,掀起一片哗然,这比长风万里还标新立异,还特立独行,简直彻底碾压。 一代天地共主,就这么随心所欲给自己起了个如此清新,还与风格背道而驰的名字。 寒生沉默了,母亲虽不问世,但既然将秀山交给自己,就等于将一方世界给了自己,该有的责任,自然是要承担的。 如果可以,他希望阿莼能永远没心没肺过她逍遥自由、随心所欲不知终点在哪里的一生。 奈何,他忽略了阿莼超与自己和大姐的天分,有些事,注定给了你,必定要在注定的时刻来证明自己。 阿莼看出了寒生的犹豫,本来,她只是想修行火术,完成母亲闭关前的夙愿,然而,这一步步,仿佛如早已注定好,火术竟与地狱火跟佛灯火连了起来,注定这火要为铲除魔妖而生。 “陛下,您是怎么打算的?”阿莼声音清晰想起。 寒生抓住阿莼的手抖了下。 长风万里一听,见阿莼开始准备插手这件事,宽厚笑起来:“小姑娘觉悟很高啊。”然后走近一步,吐沫星子飞溅:“寒姑娘,想必你也知道,铲除魔妖,必须要用毁天灭地之火。你的问题,我可以帮你解决。” “怎么解决?”阿莼倒想听听。 长风万里先是意味深长看了眼长忘后,就想说,刚要开口。 长忘忙先打断:“不行。” 长风万里皱着眉,扬声差点破音:“怎么又不行?” 其他人,怎么不行?什么不行,说啊,倒是说啊。 “我不行。”长忘语气淡淡。 所有人:“……。” 一个大男人当众表态自己不行是怎么个意思? 阿莼心道:是那儿……不行? 长风万里今天快要被长忘气死了,风烛残年拿出绢帕作势又咳咳,这次差点把肺干呕出来,低头一看,咦,又是干干净净。愤怒,递给旁边伺候近侍:“换一块儿帕子。” 长风万里无奈作罢,又不能把两个人强按在床上,经探子来报,他还以为两个人你情我愿呢。 不过,眼前说到这儿了,他想一问:“听外边传言说,你好男……。”后面的他这做父亲的实在说不出口。 “是。”长忘后面的:有传闻,三个字还未来得及说。 长风万里又要风烛残年,一伸手,空的,大喊:“帕子呢!” 阿莼与清筝待在一起浸淫多年,所以,对这种欲言又止,哪怕说的很含蓄,也能瞬间会意。 悲伤呢,祖宗的脑子,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听过,什么没遇到过,所以心有灵犀的与阿莼一对眼,两人情不自禁微微一笑。 长风万里还欲想奉劝敲打自己儿子一番。 阿莼先开了口:“陛下,寒酥感激您的美意,但八殿下已经明确拒绝了我好几次,所以即便我再厚着脸皮有心,他也无意,还是闭关清心静心好些。不要再拘泥这男女双修之事了。” 双修,可另灵力翻倍增长。 毫不留情的一语道破长风万里小心思,毕竟与秀山联姻,不仅门当户对,而且在十方世界的地位会更加稳固。 长忘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阿莼。 阿莼笑的很猖狂,就是不要脸了,就是不含蓄了,就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你将我拒了,将我甩了。 白玉沙认为自己今天来就是多余,指甲深深掐入肉中。 长风万里脸色颇为难堪,当着寒生的面子,责问长忘:“长忘,寒姑娘说的可是真的?” “是。”长忘淡淡答。 “你自小做什么事都有分寸沉稳,而且关乎大局,怎么这次决定为父觉的不靠谱呢?” 长忘目光浅浅,没有回应。 长风万里多言了句:“长忘,此事你不再悔改了?” 寒生在一旁听不下去,难道长忘答应了,自己妹妹就要舔着脸,自降身份凑上去吗?实在太藐视秀山那年春。 未等长忘说话。 寒生冷硬拒绝:“陛下,既然八殿下已与小妹说的很清楚了,不必再勉强二人。今天就是八殿下答应了,我也不会答应。” 长风万里见寒生脸色暗下来,忙打圆场,心平气和与阿莼寒生说道:“是朕顾虑不周,长忘自小死心眼,先不要管他。朕有九个儿子呢,老大、老二、老三、老四都已成亲,其他日子虽有婚约,若寒酥姑娘喜欢都能随时解约,对了,还有长谣呢,他现在还小未张开,往后相貌能力也绝不输于长忘,寒酥姑娘,你看呢?” 在场所有人:“……。” 阿莼震惊了,这年龄看起来也不大的老头,是疯了吗? 我看,我看屁啊! 连长谣都能下得去手? 从来没想到,自己所修火术如此生猛抢手,竟值得一方世界之主豁出全家脸面选个儿子来上自己? 寒生也被震外焦里嫩,手慢慢的攥起拳,没有任何荣宠之感,反觉欺人太甚。 长风万里丝毫没感觉自己操之过急,见所有人沉默,以为没意见。大手一挥,就要示意让其他儿子近前。 “父亲,不妥。”长忘慢慢说出四个字。 长风万里脸色稍微好看了些,后悔了,儿子。 “这样做跟畜生有什么区别?”长忘声音不大,长风万里听后,真真的咳出血来了。 寒生脸色稍稍好看些。 长庭吓得:“八弟。” 周围随侍惶恐,带着马上要驾鹤西去的悲痛夸张撕喊:“陛下。” 阿莼没忍住将目光落在长忘身上,不容置疑的神态,掌控一切的气场,此时此刻,非常强大。 很久,长风万里坐回椅子上,脸色苍白,一句话也不想说。 长忘走到寒生面前,语气低缓说:“我想与寒酥单独说几句话。” 寒生因为长忘对阿莼的维护,虚虚点了下头。 大殿内间,撤去所有侍候的人,空荡荡的只有阿莼与长忘两个人。 阿莼见长忘把她叫出来,又一言不发,忍不住调笑道:“八殿下不知道,这样众目睽睽约我,很暧昧吗?万一我又想入非非怎么办?” “恢复灵力势必要闭关,我要随你回那年春闭关。”长忘没有任何情绪起伏说出想法,让阿莼很难没有情绪起伏的哑然半天。 最后,阿莼嗤笑:“我为什么要同意?” “因为你喜欢我。” 呵呵! 草,她还能说什么! 简直想不到这种无赖之话竟出自他口。 再说,孤男寡女的闭关正好方便下手,送上门的便宜,不占,王八蛋。 “我不答应。”阿莼故意拒绝,想看他还有什么招。 “我会拿一件事与你交换。”长忘让阿莼意外的退了一步,他想做必须要办成的事,从来都是心有胜算,速战速决。 “什么事?” “还曾记得,妖族白市,你被谁丢入水中。”长忘一言,简直让阿莼一双眼瞪出光。 记得,太他妈记得! 寒生去寻过,无果而回。 阿莼难以置信,无法控制跌宕起伏情绪的抓住长忘手腕:“你知道是谁?” “先答应,闭关后我自会说。”致命吸引力的脸故意靠近,诱惑般勾起唇。 阿莼下意识松开手,长忘总能轻而易举揪住自己命脉弱点:“这不可能,太扯了。”话刚落音,一个熟悉的银色钱袋扔到她怀里。 阿莼忙接住,正是自己在白市丢的钱袋。 吃惊,这次,换做阿莼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记得,那个男子很好看,是从未见过的世间绝色,所以才会情不自禁的轻薄。 也问过花楼的姑娘,被自己轻薄的男子并非常客。 寒生散出十来波弟子都没寻到人。 试问,绝色,不是常客,还消失的神不知鬼不觉。 不是她多想,而是能三种可能都站的人,长忘貌似都很符合。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为什么,他娘的就从来没有怀疑过长忘? “是你?” 长忘神色轻松,只是笑,完全没有负罪感。 “我都知道了,你也放出底牌,突然不想答应你。”阿莼翻着白眼,她简直要被气死了,任何任何语言都不能描述自己现在想把长忘千刀万剐的决心。 “难道不想知道过程?” 还他娘的有过程? 她跟长忘到底是什么乱七八糟缘分。 长忘笑的让阿莼不仅联想非非,还十分纳闷,像一只无形的手在身上的皮内无法停下的挠啊挠。如果亲的是别人,她或许兴趣不大,过去的都过去了。 但这人是长忘。 她喜欢的长忘。 区别于男宠的长忘。 第七十七章 他想羊入虎口 差点忘了,阿莼是没有底线的。 所以,在想象正经八百,矜持自律的长忘亲口叙述那夜被自己调戏,还要情景重现的荤场面,简直比一口气看上百本劲爆小,黄,书还要有吸引力。 强顶着死亡视线,豪情万丈吓唬长忘:“闭关就你我二人,万一自时我忍不住,做出有坏你名节的事怎么办?” “你忍得住。” 呵呵……! 长忘,谁让你给我的自信?是自负吗? 阿莼越来越生猛:“长忘,我私藏了很多顶级媚药,你确定想尝试一遍?哦,差点忘记,妖族的那棵悲木我也移栽到了那年春一小棵,不如你我就在附近闭关?” 阿莼简直无底线的展示自己有饥,渴。 让她失望的是,长忘一直是个境界很高的人,而在认识阿莼的这段时间中,境界迅速朝着上方世界佛陀,一切皆为空的方向飞驰奔去,所以,面对阿莼苍雷灌体的剖白,他仅还给她一个表情:微风轻拂,浮云淡薄。 没有情绪紧绷,没有眼帘清颤,没有极力按耐。 好吧,没意思。 反正闭关清心寡欲的确无聊,日子还长,魔爪总有机会,阿莼算是妥协。 言归正传。 “为何随我闭关,说个理由。” “你的灵力不够,还易走火入魔,若想尽快修成毁天灭地之火,有我在会助其缩短时间,避免弯路,早日出关,秉承天下共主之担未已任,还十方世界一个清净安宁。”长忘一改往常慢斯条理,整段对话,他思绪飞快,回答的规规矩矩,真是完美到滴水不漏无懈可击。 在阿莼听来,无非就是监督她别偷懒,尽快功法大成,铲除魔妖,把长风万里交代的任务出色办好,完成不带任何个人感情纯粹为了口中天下清宁和道义,从此一别两宽,他回去继承一国之君,她继续留恋花草之中。 细细去想,胸口禁不住有点堵。 “阿莼,你是同意了吗?”长忘见她低着头,仿佛陷入什么纠结的思绪拔不出来。 阿莼慢慢抬起头,打量的长忘隐约升起一股无比熟悉的感觉,发毛。 沮丧的声音响起:“你好没劲儿。” 长忘:“……。”这个开头……? “按理说,出身在皇家,暖床丫头肯定必不可少,都知道自己喜欢男人了,情事之上也肯定通晓,怎么我暗示明示那多么,你总无动于衷呢?难道是还不够直白?” 长忘:“……。”不,你比禁书说的都直白。 “是不是换成男人调戏你,才会有反应?话说,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男人与男人的情事,你更喜欢做上面那个,还是下面那个?” 长忘:“……。”喉结抖了抖,望天,看地,探窗外。 “在床上,你也如此克制守礼,规规矩矩吗?”阿莼不痛不痒,一句接一句不断在长忘耳边说着自己快要听不下去的艳语。 长忘:“……。”脸色没红反而白了。 “一个看似尘埃不染的人,哪天说出,我要你、想做,几个字时,究竟是什么表情!” 面对意料之中的沉默,阿莼站稳身子,望向黑眸仍旧一片澄明,竟还能站得住的长忘,继而石破天惊加重一句:“要有个心里准备,闭关后,像今日这种不堪入耳的话,我随随便便能说的你半刻都待不下去。” 长忘终于将目光艰难的游移回来:“寒酥,你一个姑娘家能不能矜持点?” “现在后悔随我闭关还来得及。” “方才第一句,你问我担不担心有坏名节,整个云阳山都疯传谩骂我是个断袖,你说说,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糟呢?” 阿莼:“……。” 哼哼两声,长忘带着匪夷所思的笑意先行一步出了房间。 在别人天花乱坠,使出浑身解数,得意洋洋以为你怕了吧,怂了吧,我厉害吧的错觉之后,他直接给出致命一击,宣告结束。 若说阿莼是有胆勇,那么长忘简直就是善战斗。 长风万里见阿莼与长忘一前一后走出来时,一个垂头丧气,一个静海无波。 白玉沙似乎早就等的不耐,带着怨意白了阿莼一眼,转头展现落落大方,明艳标致的完美仪态,小鸟依人般凑挽住长忘胳膊,娇媚唤声:“长忘哥哥。” 长风万里干咳着说:“正好,玉沙有事要说,长忘,寒酥姑娘一起听听罢。” 白玉沙松开长忘的胳膊,微微欠身,给各位行个礼,颇有大家闺秀风范,礼仪尽善尽美,居高临下给阿莼一个挑衅眼神后,徐徐说道:“先前玉沙奉皇上之命,前往北方世界赤水山,寻天地共主,玄同。不凑巧,赤水山气候长年寒烈,虽现在正值初春,但北方世界仍旧偏冷,所以他们全族之人还在海底沉睡,无法叫醒。” 所有人:“……。” 长风万里气拍的桌子啪啪响,吼道:“听听!听听!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睡觉。睡睡睡,睡死他个老王八。” 在场人,只有阿莼一个人没忍住,喷出声。 长忘似有若无的看了她眼后,默默转身遮住她颤到癫痫的肩膀。 长风万里还陷在沉痛中:“当年,我们四位天地共主,曾起誓生生世世,致力于铲除妖魔。你看看,事儿来了,闭关了仨。看来,我也该适时去闭关。罢了,罢了,我还管个屁。”说完就起身,略有不舍,目色凝重看向所有人。 竟没一个要阻止他! 还要齐齐恭送架势。 猛地,有点下不来台! 索性,白玉沙最不会看大家眼色,伸出手,似要挽留,还没开口。 长风万里非常满意坐回龙椅训导:“你们这些后生小辈,心浮气躁,若我干脆放任不管,指不定将此事处理成什么样,少了我,能行?想不到了我这把年纪,注定还要劳心劳神担此重任。” 众人:“……。” 语重心长说完,看向长忘跟阿莼:“你们方才是去商量什么?有了什么结果?” 长忘慢斯条理道:“我会同寒酥一起闭关。寒酥修行火术,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修行到何种状态是走火入魔,然后适可而止。除了护法,灵力恢复上,我会助她一臂之力。” 长风万里满意的点点头:“若是这样,闭关需要几年?” “三年。”长忘思虑道。 “三年。”长风万里似是话里有话,又略有担心跟长忘确定:“三年?你的身子……?” 长忘应该不想长风万里再说下去,打断不容置道:“三年。” 现场的阿莼,长庭,长谣,悲伤,白玉沙当然听的明白。 因为在长忘体内替代一魄的绒羽,只能维持三年,自时若再魔妖大战,怕他清醒强撑不过那时。 三年后,长忘是傻,是疯,是癫,是痴,是犹如变了个人,都有可能。所以,这是堵在长风万里身体一根极深的刺,最近他疯狂寻找各种方法,奈何连太华山的医神国君,白玉沙的父亲都束手无策 阿莼见长风万里又陷入风烛残年的忧心当中,也话里有话的算是给了定心符:“皇上,长忘的身体不必担心,定会保他康宁无恙。”嘴角露出别人察觉不出的苦笑。 长风万里瞬间如回光返照瞪起眼来,他知道给长忘传绒羽,连寒生也不知道,是阿莼私下决定。鉴于寒生极力反对阿莼参与魔妖之事,又反对修行火术,若现在火上浇油知道阿莼破了护命灵器完整,接下里闭关之事更难进行,作为父母谁没私心,只要不伤及性命,不太过分,长风万里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点点头算是默许了。 阿莼方才的寥寥几个字,让长忘意识到,她不轻浮端庄之时,圆圆的黑亮眼珠,透出一股执着而坚定,自有一股浑然天成,让你不得不去相信的气势,在人群之中很耀眼。 寒生皱着眉,神情严肃,看看长忘,又看看一脸春风荡漾的阿莼,忍了忍,最后没忍住:“八殿下,我们在场知道的你与小妹是去闭关,所为大义。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不是一天两天,于名节,肯定是要毁了小妹的。” “寒公子,这你就多虑了,两个孩子虽然现在还有点别扭,但总要给他们时间相处,说不定出关后,就你情我愿的分不开了。不如这样,我这就准备聘礼,先给搬到秀山去。”长风万里现在面色一片红润,有大好之相。 玉沙印堂发黑,乌云笼罩,想让某人有血光之灾。 “皇上,我并非那个意思。”寒生被气的口不择言了。他虽擅长周旋官场之话,但常年待在那年春基本足不出户,与长风万里天天将圆滑与直白,恩威并施,掌控欲极强,玩弄人心到出神入化的老姜来说,他稍稚嫩了点。 不过,长风万里忽略了一个人,最讨厌管闲事,但牵扯他感兴趣的寒生就必须管到底的悲伤。 冻人的桃花眼,刺的长风万里跟玉沙一寒,在令人窒息的气流中,悲伤锐利的目光没有半分光芒,如涌出无数怨灵,在二人间嗜血撕嚎。 “先不说长忘与寒酥同不同意,就单纯成亲之事,讲究父母之命,朱母脾气暴躁,尚在闭关,如果知道自己宝贝女儿荒唐嫁了,会不会立刻出关来把真正的毁天灭地喷在云阳山,不计后果将这一方世界烧了,也不无可能。再者,姑娘家名节的确重要,虽说,寒酥脸皮厚,自己从不在乎,但谁也不愿意这辈子待字闺中,谁也不愿意到处让人指着鼻子骂。” 第七十八章 他想羊入虎口(2) “两方世界联姻,毕竟是大事,你作为一方世界之主,既要铲除魔妖,又要巩固权势地位,想两全其美的心思,这些我们在做都心知肚明。但草草借由两个人闭关之事,顺水推舟,不免太敷衍了事。 “还有你,长忘,我不管你到底什么目的,与寒阿莼一起闭关是真为了大义还是私心,但是我们都承认,你护法,的确是个万全之策,也是捷径。但既然你想去,有些后果就必须要担着,如有丁点动摇,我建议现在就退回原处再想完全之策还来得及。” 悲伤快刀斩乱麻,不怕得罪人,言辞犀利又直白,把光想占便宜的长风万里给彻彻底底噎住。 “呃,悲伤公子的意思是寒公子意思吗?”长风万里不死心。 寒生与悲伤日益形成的默契,对视而后,不约而同点头:“是。” 长风万里被人撕破了脸,面色不好看,但还能维持镇定:“你们还有什么想法,畅所欲言。” “如果阿莼往后的名节毁了,长忘也自毁名节。”悲伤阴着脸,将刚气氛拉到冰点。 阿莼低语被悲伤:“一个大男人,名节怎么毁? 白玉沙嫉妒心简直不受控差点失去理智,还算知轻重酸讽:“放肆,你竟敢侮辱八殿下。寒酥姑娘,自己搭进去就算了,别把长忘哥也给搭进去。” 不等阿莼出战,悲伤现在是彻底被惹毛了。 “小姑娘,你是在跟叔叔论资格吗?”悲伤的嘴比刀还厉害,一旦开了口,骂在身上,比割肉还疼。 白玉沙对悲伤兽略有耳闻,他的身份其实不比四方天地共主地位低,但怎么说也是维护长忘,长风万里以及整个云阳山脸面。 不依不饶道:“资格再老,也要顾及身份,还请自重。” 悲伤刀锋凌厉的黑眸狠狠剜了白玉沙一眼:“早有耳闻,云阳山给长忘安排个童养媳,眼下看,就是你了,醋意可真不小。后宫不是有什么《女戒》,《女训》,不知妒妇该有什么罪责?” 白玉沙瞬间差点暴怒,但似有忌惮悲伤阴冷阴鹜,咬着牙,强按火气。 “我还听说,昙花节你也去了,结果被长忘拒绝的很惨烈,是不是?”悲伤说话跟阿莼一样,说话甚少在乎别人脸色,多难听的,多艳的,多绝的,信手拈来,如饮白水,不计后果。 被长忘毫不留情拒绝,被阿莼划伤两刀,提起来,就是对她莫大的侮辱。但日积月累养成的教养,让她甚少在外人面前失态,阿莼那次,是忍无可忍了。 今日,她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所以,稳稳压下怒意:“劳悲伤山主还挂心这些支微末节,儿女情长,长忘哥哥拒绝我,肯定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但方才所指毁长忘哥哥名节之事,作为一同长大的妹妹,定是要反驳一二的。” “怎么,童养媳身份不行,改走妹妹身份了?你这么义愤填膺,感化自己,是彻底代表长忘意思吗?”悲伤灵活的将画风一转,阴冷的目光落在长忘身上。 白玉沙自知说不过悲伤,看他一副目空无人跟座冰山似的模样,就知道不好对付。所以本打算用最朴实,自讨,言真意切的既重新拉近长忘距离,结果又让悲伤越拆越远了。 长忘意会白玉沙别再继续,语气寡淡:“我对名节并不多看重。” 所有人都以为他严谨,其实,他总是能出其不意的会灵活变通。 长风万里一蹙眉,呵斥:“长忘!”堂堂一皇子,竟不注重名节。 白玉沙突然有了个想法,与长忘商量说:“不如长忘哥让我与寒酥姑娘闭关,给她护法,修炼火术之事,你同我说说注意什么,我注意就是。还有,我会医术,若寒酥姑娘身体不适,经脉受损,补灵力,补元气,想来,我最合适。哥哥的身子,若在里面空耗三年,会油尽灯枯的。” 阿莼本不想插嘴,因为她认为挺简单个事,怎么成了她如狼似虎,随时会要长忘命,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去了? 忍不住清清嗓子:“我能说一句吗?” 所有人纷纷看过来。 “陛下,我与哥哥乃朱雀之后,也是四方之主中一大族,要说毁名节,他们能怎么毁,荒淫无度?夜夜笙箫?杀人放火?暴虐无道?再说,即便这样我们这样做了,那这样的人跟我待在那年春闭关三年,别人怎么又怎么说我呢?哥哥与嫂……。”阿莼差点说顺嘴,默默一看悲伤。 悲伤眼神一记肃杀。 阿莼继续圆场道:“哥哥与悲伤山主不过心疼我,为我抱不平罢了。” 转而又看向白玉沙,一双明亮的眼睛带着隐隐攻击性,锋利,危险,像一把浸了毒的冷兵器,利落刺回去:“白玉沙,我闭关又不是带长忘逛窑子,什么油尽灯枯?一根蓝绒羽,是我亲自给的长忘,三年后,几时消失,消失后怎样,他的三魂六魄能否撑得住着身子,撑不住变成怎样,我比你更清楚,大不了把他整日泡在因循湖,只要不死,办法总会有。你那点支微末节的医术,还不如那年春随便领出来的一只鸟,所以,还是别毛遂自荐,我怕自己一时不查走火入魔,吓的你晚上尿床。” 阿莼口不择言,猖狂放肆,却句句在理说完后,扔给长忘一句:“我在殿外等你。”然后告辞了。 见阿莼一走,寒生悲伤也告辞。 长风万里气的手哆哆嗦嗦半天,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但,此事,少了他们又万万不行,顿时心堵的又要死一遍。 白玉沙忙慌张忙给长风万里顺气。 长忘微微躬身:“父亲,我与寒酥去见佛陀弟子问佛灯火之事。” 长庭自始至终就说了开口一句话,口舌之辨,是见过最精彩最慑血的一次,忍不住擦了把莫须有的汗,逃命似的唯恐连带跟着长忘告退。 殿外。 寒生把阿莼逼到墙根,一副全天下都知道唯独我什么都不知,当我是傻子的表情,审问:“绒羽怎么一回事?” 悲伤就在寒生身后。 阿莼挤眉弄眼使了半天眼色,黑瞳急的差点扩散。 悲伤亲昵搂住寒生的肩膀,使劲往外带,边拽边说:“事已经发生了,你再责怪也没用,不如让我好好与你说说原委。另外,还有话想问你。”然后越走越远。 阿莼终于长舒了口气。 远处。 寒生在静静听悲伤将整件事说完,分析利弊之后,他只盼百年之内,阿莼无性命之忧,若真有,不死之身,怕是要成笑话了。 “你不是还有话要问我?”寒生还是第一次见悲伤欲言又止。 一双桃花眼下渗出的冷意带了点期盼:“寒生,你能不能也给我个干脆?” 寒生走路的脚步一顿,对悲伤的意有所指了然于心:“想问我有没有同样的癖好?若是没有,要打算一怒之下回到求如山?” 悲伤面色逐渐阴寒。 “你先随我会秀山再说吧。”寒生扔下句话后看着他,逐渐笑出声,露出一对浅浅梨涡,站在这春意盎然,花瓣飘散飞舞的树下,艳冶的琥珀眸格外令人心神荡漾。 正是这对梨涡,跟一双琥珀瞳,在他到秀山那年春时的第一眼,就再也挪不开目光。 万年里,除了在雪尽洞清修,除了被阿莼没事挑衅捣乱,最期待的便是耐心的寒生。 时常在耳边窸窸窣窣,絮絮叨叨,偶尔轻声慢语,偶尔暴躁呵斥,偶尔闷不吭声柔软修长的手指付过厚实绒毛,偶尔不放心叮嘱几句清心静心的口诀,偶尔往他身上灌输点微不足道的灵力,偶尔以各种不同姿势在他威猛高大兽身睡个觉。 就这么简单的,日日年复年,久了,便生了……情。 他嘲讽过自己,曾在化人形的前一天愣了整夜,原来,各种人生尝遍了,疯狂的,激情的,枯燥的,情趣的,俏皮的,长情的,短暂的……。最后,竟是对这种平淡不能再平淡的感情多瞧了一眼。 而这一眼,就像他世代守护的流波海,入了,再也离不开。 悲伤卸下方才冰意,慢慢勾起唇,心情总被寒生调的这么起起伏伏,有点不爽。 另一边房间内。 长忘还有打着哈欠的阿莼坐在一边听佛语。 佛陀弟子法号如闻,正非常认真告诉阿莼如何如何如何如何,如何如何,如何如何将心法,寒火、地狱火、佛灯火联系在一起;佛灯火要如何掌控:每天必须清心寡欲,必须没有丝毫杂念,根据口诀心法或许能成,此乃上方世界秘术,除在场二人,不可传给外人,如随意传给他人,上方世界便会怎样,怎样,怎样。 为将佛灯火这一秘术传给阿莼,而长忘又选择必须旁听。要先收两人为俗家弟子,又叩首,又拜师,折腾了三炷香,都快黄昏,才算名正言顺才全部倾囊相授。 两个人就跪在蒲团上,听如闻法师啰啰嗦嗦,念念叨叨直至后半夜,阿莼的哈欠打得泪如雨下,用秘语跟旁边长忘说:“你帮我记一会儿,我实在听不进去了。” 长忘微微点头。 阿莼不着痕迹挪动蒲团,与长忘紧紧挨在一起,着力点全扔在他肩上,这样凑着借力歇会儿。 还算长忘有良心,体谅的没躲。 果然,阿莼野路子与长忘正路子一比就看出来了,就修行耐性而言,相差甚远。 终于,直至凌晨,天色蒙蒙放亮,如闻才依依不舍补充再补充,叮嘱再叮嘱,铿锵有力的说完了,还有未尽兴之感。 阿莼拉着长忘赶紧离开。 第七十九章 共枕(1) 经如闻大师点拨,她算是知道长忘为何能肯定自己在闭关的地方会老实了。因为佛灯火不得动一丁点杂念,佛灯火需要净化压制体内地狱火的邪念,地狱火又要发挥毁天灭地之火的爆发力,所以,三种火相互牵制,相互平衡。她一旦修炼,精神上,心理上,还要控制寒术反噬,承受力忍受力需要非常大,短短三年,很有可能会被一次次压垮,哪有心思去怀,春? “饿吗?”长忘手里还拿着一大摞跟书本差不多厚的纸,全是笔记。 “饿啊,可以吃你吗?”阿莼饿成这样,还不忘调戏他一句。 长忘将手间的纸卷好,瞥了她一眼,慢斯条理道:“寒酥,你这胡说八道的毛病改不了,是不是?” “哟,你还会骂人呐。”阿莼刮目。 长忘将阿莼送回住的地方,看留信才知,寒生与悲伤带着黑猫先行一步回那年春了准备闭关事宜去了。 于是,两人简单用点小饼,清粥。 长忘见无事就要走。 阿莼看渐亮的天色,叫住:“长忘,不如我们现在就启程回秀山吧?” “现在?你不累?” “你累吗?” “我还好。” “马上要闭关三年,趁此我们一路游山玩水回去行不行?”阿莼提议。 亮晶晶满是期盼的目光注视长忘,斟酌之下,没什么大不了,点头应下。 阿莼似乎没想到长忘答应的痛快,以为怎么也要游说一番,兴奋之余挑起抱了他一下,赶紧松开,趁其没反应之时说:“要不要收拾东西,一会儿碰面。” “不必,我让起风收拾送去就好。” 两人算是一拍即合,阿莼本就没什么行礼,全是长忘给买的吃食和首饰,匆匆一收,长忘分别留下书信,与阿莼离开云阳山。 相比之前与悲伤了无生意的游山玩水不同,跟心悦之人在一起,就算是穷山恶水,景都是美的。 两人一路走到午后,淅淅沥沥下起小雨,前方距离小镇还有些距离,四周又是片一望无际的林海,茂密的重重叠叠望不到尽头,两人好不容易寻个树洞躲了进去。 因为阴天,周围一片灰暗寂静。 于是,孤男寡女,阿莼又有点闲不住了。 “长忘,我有点内急,帮忙把个风呗?” 长忘:“……。”她还是不是女人? 事实上,阿莼不可能真如此豁出去,仅是让长忘注意有没有野兽出没,阿莼去了稍远处解决内急问题。 待回来。 两人重新坐回山洞。 阿莼是个闲不住的人,总想找点事干。 “长忘,饿了没?” 话说,两人自清晨喝的清粥,走了一路早就消化个干净,于是开口说:“我去找点野果。”话罢就要起身。 阿莼正愁没事可做,拦住长忘:“我去,我去,你若淋湿了,肯定要脱衣晾干,这一脱,我就把持不住。”说完,两手遮着浓密雨滴,义无反顾跑了出去。 长忘:“……。”什么逻辑? 不到半柱香,阿莼单肩扛了头小野猪,还用好几个荷叶包着一堆野果跑回来。额间的发丝已经湿透,紧紧贴在白皙透粉的脸上,泛着水光的眼睛兴奋闪烁,炫耀道:“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 长忘接过足够吃两天的果子,指着活蹦乱跳的野猪艰难说:“中午吃这个?”其实想说,她是如何赤手空拳,不嫌费事的把猪给拎回来,怎么不在外就地正法? 而且,乾坤袋中不是还有先前在云阳城买的一堆小吃? 阿莼以为长忘的意思是不喜食肉,取悦般从腰后解下一个布包扔给长忘。 长忘打开,是两条死不瞑目还在抽搐的鱼,天地可鉴,阿莼是想的很为他着想。既然肉吃不了,野果吃不饱,鱼总可以吧。 她什么时候才能想起乾坤袋中的一堆吃食? 然,接下来一切发生太快,不等长忘说第一句话,阿莼就给干净利索的展示了徒手杀猪,鲜血喷洒不受控,她不幸被沾染一身,如坟中爬出心事未了的死尸。 长忘一双凤眸再怎么深沉,平日再怎么泰然镇定,也不受控的被惊到,他知道阿莼行为举止大胆,仅限于男色,没想到连杀猪都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眼睁睁,哑口无言看她娇小一人,豪迈的将猪放血,斩头,去皮,掏内脏,割肉,洗净一气呵成。 最后还埋怨长忘没眼力劲:“烧火啊!” 阿莼不顾身上的血,将四只腿割下,猪身分好五花,里脊,后座……。 长忘最后直接看到哭笑不得。 待阿莼仔仔细细分好,交代长忘:“你烤着,我去河边洗个澡。” 长忘仰头看乌云密布,没有停雨的意思:“我直接用灵力给净衣算了,万一着凉受风。” “没事,我看河底好多蚌跟螃蟹,顺便弄点。”阿莼一旦撒开欢,谁也拦不住,玩儿起来简直太野。 长忘忧心阻拦:“别去了,我们根本吃不了。” “吃不了进城换点别的。” “我还有钱。” 有钱,你看看,底气就是这么足。 “出来玩儿嘛,什么都吃点才有意思。”说完一阵风的跑远。 真是个孩子,长忘勾唇摇摇头。 待猪腿,鱼肉快要烤好,阿莼穿着件中衣,抱着裙子,湿着头发钻回洞里。天气说不上多冷,但她不知深浅的折腾,非得风寒不可。 阿莼长年喜食肉原因,身形属稍稍圆润,所以,湿意之下,凹凸有致看的长忘眼睛下意识瞥向别处,把外袍脱下,扔她头上:“穿上。” 阿莼笑的坏兮兮:“不如用你的体温来取暖。” 长忘默默坐远了些。 两人整顿饭可以说吃出了此生之最,差点撑死,坐都坐不下的在洞里转圈圈。 不得不说,整个过程,阿莼唯恐长忘吃不饱,也知道他身为一皇子有些娇贵之气,所以,什么都是默默给他剥好,弄干净,再递给他。 长忘省事到,直接入口即可。 野果,阿莼摘了七八种,尝到甜的,就递给他,酸的,不顾阻拦,吃了个大半。 烤鱼,都是将刺剔出,把肉放在一片洗干净荷叶上。 河蚌,螃蟹,都是仔仔细细去了外壳,长忘想说自己没那么不食人间烟火,被阿莼反宠说螃蟹有很多看不到的刺,扎手。 一顿饭吃下来,堂堂大男人被惯成了姑娘,阿莼吃饭的花样很多,让长忘想不到在野外,她也能让他丝毫体会不出凑合,反倒是一种享受感觉。 不得不说,阿莼完全没有大家闺秀的娇惯习气,反倒十分泼辣。 “啊欠!”一声接一声的喷嚏响起,长忘直接将还在慢慢烤火的阿莼衣裙用灵术烘干,令其穿上后,又裹上自己外袍。 雨越下越大,根本没有停歇意思,阿莼隐隐有点头晕,走不动的垂头丧气坐回地上。 长忘叹口气,半蹲下身子摸摸阿莼的额头:“有点发烧。” “我病了?”阿莼扬起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巴巴问。 长忘一时看的心软,点点头,又烦躁的看看黑透的天,提议:“不如我们御风去附近小镇?” 阿莼立刻死死搂住长忘不撒手,脑袋使劲往他怀中拱:“没事,我歇会儿就好,没那么娇气。” 长忘一根手指将阿莼的脑袋顶起,语气有点重:“我认为,不太合适。”说完,抓起阿莼,灭了洞火,捏避雨诀,御风而行。 小镇客栈中。 花大价钱请了大夫给阿莼开药之后,阿莼裹好被子,浑身汗津津将热腾腾的药喝下,浑身舒服舒畅,又逐渐来了精神。 见长忘也面露疲色准备去休息, 阿莼拉住手腕,柔弱无骨,气若游丝道:“今晚别走了吧”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一句话。 自上次因为这句话不欢而散后,阿莼故意再次提起,她总喜欢作死,一遍又一遍作长忘的底线。 “不走干什么?”长忘这次语气比上次平静多了。 明知故问。 “上床睡觉啊!”阿莼故意旧事重提,她就是想试试这次还能不能把长忘气走。 长忘漆黑的眸在阿莼身后床间一撇,淡定道:“你里面,我外边?” 阿莼:“……。” 你不是应该预拒还休吗? 她就喜欢虐他矜持的样子。 突然,答应,她怎么有点瘆的慌! 难不成,耳濡目染真的很可怕? 其实,长忘今天不想再生气,没精力短兵相接,他只想安安静静睡个觉。起身将外袍脱下仔细挂好,没有丁点尴尬,旁若无人的像在自己房间晃荡几圈。 “不睡吗?” 阿莼抬头,长忘穿着雪色中衣,墨发已摘冠,微微散着,两鬓依旧在后脑拢起用蓝绳系了下。 他的中衣比较贴身。所以将欣长身形,修的笔直,不脱衣服,单这样看,就能想象,里面藏着的是与脸一样完美的躯体。 领子有点松,露出若隐若凹深锁骨,很难不让人顺着脖子、喉结、到锁骨这条优美顺滑的线,向下想去。 天生温柔的面相,绝美精致的五官,神色无比和缓,在这样四方寂静带着虫鸣,浅草木香的夜晚,格外暧昧。 阿莼赶紧低下头,稳稳身,干咽了口没有的水。 “寒酥?”长忘伸手碰碰她肩。 寒酥十分克制的躲开了,长忘眼神一空。 她有点不喜欢这样。 为什么不喜欢? 是的,她又不合时宜的矫情了。 长忘不喜欢自己,为什么要答应这种无理请求?她想不通。 现下,她竟怀念他骂自己一句:是个随便的人,然后摔门走人。 明明白白,干干脆脆,才是她想要的。 但现在,她还要再不厌其烦问一句:长忘,你喜欢我吗? 他再来一句:不喜欢。 然后两人继续开始无休无止的冷嘲热讽,最后不欢而散。 第八十章 共枕(2) 算了,事儿已经逼到这份上了,她再阴晴不定,说算了吧,长忘定是认为她有病。 哆哆嗦嗦,为掩饰情绪纠指着长忘紧实的胸,来了句:“能摸吗?” 长忘差点背过气去:“不能。” 两人洗漱后,便同睡在一张床上。 说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当阿莼挤到床的最里面,面对墙,背对长忘时,心里不可能是不紧张的。敏感的能听到长忘躺在自己背后,坐下,躺下,衣服与自己衣服无意间因翻身摩擦,呼吸逐渐平稳的声音。 很久,阿莼的半边肩膀都麻了,她都没敢动。 隐隐,背后响起轻轻声音:“你在练穿墙术吗?” 阿莼没忍住,笑出声,整个身子抖了一会儿。 然后稍稍放松,转过身,正碰上长忘侧躺投向自己的一双微挑凤眸。 心脏狠狠在身体里撞了下。 故作轻松道:“只有一床被子,咱们一起盖。”然后坐起身就要拉被子。她以为长忘会说,不用,不必,你自己盖就行。 然而,没有,他什么都没说,一双黑眸就在这夜中,没从她脸上离开过。 看的她心悸。 阿莼给两个人盖好后,想继续面墙,可左边胳膊不只麻了,还酸疼了,右边是长忘。有自知之明的自控力还没那么强大,索性平躺着望床顶 虽然不知长忘能不能睡着,反正自己是彻底被他盯的耳清目明,悬崖勒马。 终于忍不了了:“长忘,你总看我干什么?” “我在想,你的胆子其实也不大。”不轻不重的一句,彻底炸了阿莼。 她本浑身绷的不行,躁动的不行,被长忘稍稍一刺激,灵活翻身,几乎拼了力气,直接将长忘整个人压在身下,动人的眼睛写满无法控制的情/欲。一忍再忍的自上而下盯着长忘,奈何,这人日积月累练习的克制隐忍,深邃目光中,她根本看不穿。 “你想跟我做点什么吗?”阿莼问。 “如果做了,你可能会后悔。” “为何后悔?” “因为明天,我不认账。” “什么?” 阿莼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无法相信提了裤子就不承认这种话出于修雅端正长忘口中。 他什么时候被自己同化成无赖了? “我是男人,会生想法。有时候,兴致到了,无关男女。所以,我劝你,不要尝试。”长忘脸不红心不跳说完后,一动不动,凤眸气势颇足的盯着她,任由阿莼在自己身上撑着。 阿莼思量长忘这句是真是假时,隐隐约约,她貌似察觉腿下,有个东西在越来越硬,有要顶起来架势。 兴致到了,无关男女! 一瞬间,竟有点打起了退堂鼓。 她对他有欲,望,而且是日益月增,但这种想法已经逐渐过渡为会相互倾慕,真心回应,并非贪恋身体,否则这跟出去花钱寻乐有什么区别? 她有时候是不要脸,但并非是贱。 所以,欲,望腾起的火,逐渐冷下来,低头在他柔软的唇上一啄,轻触及开,翻身重新面壁,闭了眼。 人就是这样,日子久了,想要更多。 两人就这么各怀心事的睡了,因为真的累了,她入睡很快,但并不安稳,梦里的情景不断在换,很乱,很累,什么也记不住,唯独一声稚嫩的阿莼姐姐,叫的她心烦意乱,直接惊醒。 回神时,天已放亮,床边已空。 虽然没有得逞,但她还是发自内心的笑出声,清汤寡水的小脸,划出上扬弧度,懒散在床上摆成个大字,四肢像游泳般滑了滑,直到把床上的单弄得全是浪纹褶皱,头发凌乱贴在额前,回味什么也没做,仍算是满足的一晚。 至少,同床共枕的第一步,得逞了。 一瞬间:阿莼觉得自己还能这么傻缺。 懒洋洋洗漱完后,见昨晚自己随处丢的衣服,已被叠的整整齐齐有角有棱,缠腰的带都被缕直如新。 心情愉悦穿好衣服,出了房间门,在客栈楼上楼下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人,索性找到掌柜问,才知清晨有个男子来寻他,又另开间房,阿莼扔下好大一块银子,掌柜才不情不愿将长忘房间的位置说了。 起初,阿莼以为来找长忘的男子是近侍起风,可刚走到门口正要敲门。先入耳的是两个人的急喘,接着便是混乱倒在地上的闷响与衣服撕扯裂帛声。 下意识愣住停步。 长久浸,淫各类艳书,与清筝辗转各色花楼所见所闻,情事上,虽从不得经历,但她能将什么人,什么体位,怎样敏感,能激起什么反应,喜欢前戏长些,还是疯狂的,变态的,又或是抽皮鞭,形形色色,变着花样能把一群男人讲到傻。 所以,自己经常跟清筝开玩笑:“这东西如果能随便修,她估计在十方世界能所向披靡,无人能敌。” 清筝迅速转着紫色佛珠扶额:“我真庆幸寒生与你追求不太一样,他的变态都放在训兽上。” 现下,这类声音,举动的辨别几乎融入本能,她迅速辨别到: 书房内。 两个男人。 有一个是长忘。 另一个陌生。 他们在……。 不,她不是很确定。 她不想确定。 方才愉悦的心,瞬间如石落大海,沉的看不见底,发出惊天骇人的巨浪,在胸口中发出重重闷声。 说不上哪里痛,只觉得,每一寸骨头都被挤的咯吱响。 小脸,以不可预知的速度黑了下来。 “师父,你放手。”是长忘隐忍的声音。 “怎么,这么快就受不了了?”是另一个男子异常不正经轻笑。 这声音还真是……。 黯然销魂呐。 “谁?进来。”陌生的男人警觉到门外有人。 阿莼闭了闭眼,虽说可怜的挣扎自己多想。但现实残忍告诉她的眼睛,两个衣衫不整的男人挨在一块儿,一趟一压挤在地上。 长忘满脸通红,墨发还有点乱,身上的外袍早已被随意被仍在地上,凉了体温,中衣与里衣被彻底撕开,大半肩膀与她迷恋凹深的锁骨还露在空气中,像是在宣告方才的极烈痴缠。 而另一个方才被长忘喘息间称为师父的人,与寒生有点相似,肤是惨白,有点清瘦,身形与长忘略低些,长眉若柳,身如玉树。 不过陌生男子的脸上,还有意犹未尽被打扰的恼意。 他有双修长但一眼能看穿任何人心里去的眼睛。单单微眯,气场就凝结的可怕。 见阿莼进来,没有问是谁,在长忘与阿莼错愕目光之间一个来回,便粗略知道了大概。 他先是体贴的将长忘的衣服重新拉回去,然后自己也旁若无人慢慢收拾好。 刹时,仿佛有无数梨花针,蓄势即发,想要刺盲她的眼还有串了她的心。 慢慢的,她的目光淡了下去,变得很冷很冷,心里猝然升起一股惶然,一股暴虐,一股蛇般流窜不甘狠毒还有狂暴。 她很想掐住长忘诱人修长的脖子,撕开这人自诩为是平静,撕心裂肺怒吼,瞪大眼睛看看下面到底藏着什么。 她到底哪里不够好,就仅仅因为不是个男人吗? 偶尔,她还真异想天开后悔过,如果自己不是个女儿身该有多好。 她早该想到的。 长谣说过,长忘自小没接触过什么男子,走动勤的便是眼前师父。 长忘说过,的确有这么男人,说不上多喜欢,但这人走了。或者说,并不是走了,而是闭关去了。 电石火花间,她刹理顺了。 原来如此。 师徒恋。 他娘的师徒恋! 你们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脸上的血色几乎要褪尽,方才差点失态的要将被称作师父的男人挫骨扬灰的痛恨,逐渐碎成万点,支离破裂成粉末,化为最后的波澜不惊。 “花长老,你出关了。”阿莼,实实在在不想用这个您来尊称。 这男人露出与长忘同样温柔的笑,但这笑,非常假,非常虚,也不绕弯子,一语道破:“你就是寒酥?比我想象的聪明些。我叫花栖木,长忘的师父。” 这是阿莼第一见长忘失态,面死如灰再也无法维持镇定的失态。他将长袍捡起,将自己整个拢住,深邃的凤眸情绪复杂的凝视阿莼,抿着唇想要开口,但最终欲言又止什么也没说。 “你们继续,长忘,我在客栈外等你。”阿莼以同样碾压的气场回了这看自己不善的花栖木,长忘的师父,不紧不慢,神态沉稳走出书房。 天知道,她全身的肌肉在看见方才艳色一幕,是抖的,抖到根本停不下来。嘴角抖的快要抽搐。 来回踱步,想故作轻松,清清嗓子,啊,啊试了两下,他娘的,还是嘶哑的。 胸口有股气,不轻反重,逐渐淤积,还有在扩散趋势。 在仿佛尝试好几遍,始终无法抹去脑海方才画面,还非常清晰,支微末节都不停在眼前来回放映。 看艳书,逛花楼,都没今天记得深刻。 她真的傻不拉几认为,像长忘深受礼义廉耻,品行端正的长期耳濡目染教化,总不会真去罔顾人伦与自己师父互生了情愫。 混乱的,不规矩的竟然也能跟他沾边。 曾经,她自认为是个相当开明的人,哪怕是听见悚人异闻,人,兽恋,在不靠谱的恋,自己都能一笑了之,所以在第一次听见长忘同说喜欢男子时,她才能做到淡定如常。 如是平时,被她无意撞见这种情景,可能会逗几句,然后笑着关门。 第八十一章 情敌示威 或像上次撞见白玉沙强迫似长忘,连说带砍的吓唬走。 但这次不一样,对长忘动手动脚,不是她能轻易撼动,即便用尽身上任何办法都不能轰走的人。 只是一眼,她选择了安安静静退出来,生生冷冷客客气气,不冒热气的关好门。 一颗心就这样被磨来磨去,磨掉了皮,鲜血淋漓的肉暴露在三月的柔春中,冻得冰冷无波。 ……. 去你娘的师徒恋! 忍不住,哽咽骂了句:草! 约一炷香的时间,长忘与花栖木一前一后,从客栈走出来,。 阿莼回头望去,长忘重新换了身苍青色的衣袍,衣冠整齐,只是这样的蓝,令她更压抑。 花栖木也换了件艾绿色云锦暗花窄袖绸缎袍,方才略有凌乱的头发已经全部挽起,别了个乌金的冠,十分神清气爽。 “寒酥。”长忘走近,如此轻柔浅倦的声音,曾是阿莼认为这世间没有人能比他叫的更好听。 待他走近,几乎下意识撇开距离,面色还算自然,不冷不热的:“嗯。”许是因为她语气神情过分自然,让长忘目沉如玉。 花栖木倒是不以为意:“寒酥姑娘,方才情,爱之乐,见笑。” 呵呵! 倒是不给她留丁点幻想的机会! 情你妈! 爱你妈! 乐你妈! 内心翻云覆雨,惊涛骇浪,在愤怒,憎恶,痛恨之中,差点一触即溃后,面对花栖木明晃晃的挑衅,她……她娘的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好好珍惜,爽一次,少一次。” “哼哼。”不料,花栖木听了没怒反笑,对脸色发冷的长忘说:“小姑娘还挺有趣。” 阿莼现在全无心思游山玩水,只想赶紧御风回那年春,不耐道:“走吗?” 花栖木明知故问:“我听长忘说寒酥姑娘喜欢玩儿,无妨,咱们一路走走看看。我身体可好着呢,绝不脱后腿。” 阿莼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花栖木简直太狠了。先是上来第一句透漏知道自己身份;第二句直言他们就是在做的上上下下之事;第三句是打算一路边秀恩爱边宣示主权,从而宣扬自己不仅腿脚利落,而且在床上的体力也很好。 此等歧义,他以为她是死的? 她竟然碰上了个比自己道行还深的老狐狸。 最后,还是长忘忍不住说:“师父,我们还是御风而去吧,闭关之事尽早为好。” 花栖木抱臂又没头没脑笑起来,笑的阿莼莫名其妙:“长忘,师父没来不急着闭关,师父来了,你倒是急?怎么,嫌弃师父?” 长忘语气淡淡,余光撇过阿莼,故没接话:“师父,我们尽快启程吧。” 花栖木有意将选择权利交给阿莼:“寒酥姑娘,我们都听你的意思。” 狠人啊! 若将花栖木千刀万剐,碎尸万段,长忘会怪她吗? 阿莼嘴边挤出一丝微笑:“我认为长忘说的对。” 哼哼! 哈哈! 花栖木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拍拍长忘的肩,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惊人之言:“走吧。” 路上,花栖木还算说了句人话:“我出关后,听闻长忘丢失一魄,幸得寒酥姑娘一根绒羽支撑。虽说三年内,魂魄暂且维持不变,但灵力法力定力到底皆大不如从前完整之时。等到秀山那年春,我要再多啰嗦几句口诀法则,确保你们闭关之不出岔子,需万无一失才是。” 阿莼半死不活点头客套:“有劳花长老费心了。” “所以,我可能要在那年春小住三年作陪了。” 尼玛! 三年,还叫小住? 阿莼强颜欢笑:“随便住,住多久都行。” 花栖木敏捷的目光在阿莼长忘不自然的身上流转之后,竟然爆出良心:“是我来的唐突,让寒酥姑娘没什么心里准备,罢了,我先行一步,让长忘好好与你说说。”然后笑着真加快了御风之术,很快消失不见了。 笑屁! 阿莼翻翻白眼! “寒酥。”长忘这次依旧站在扇前御行。 “嗯?”阿莼努力站的很稳,身子没有丝毫摇晃。 “刚才,是不是吓着你了?”长忘低声问,声音有点哑。 草! 你说呢? 阿莼反做轻松:“怎么可能,我见得多了。” 长忘:“……。” 片刻。 “站的稳吗?可以扶一下我。”长忘微微侧头,余光向阿莼撇来。 阿莼眼皮颤颤,抬手仅仅揪住了他袖袍。 于是,接下来,整段从云阳山到秀山的路程,阿莼对长忘没有半分越距,没有半分不敬。 当然,未再有只字片语。 没办法,心情太他娘的差,送上门的美男,都不想白嫖了。 秀山那年春。 寒生收到阿莼今日就要返回的飞信,抱着黑猫早早等在那年春石门口,又摆起熟悉的迎风倒感人涕泪姿态。 悲伤当然要陪寒生一起傻,拿了包茶叶,仍旧吃的风生水起。 另阿莼没想到,清筝竟然也来,此时他正百无聊赖,一本正经在石头上闭目打坐。 唯独凉城无精打采,面色有些苍白,流露病态,整个人抱臂依靠在桃花树下,夺目灵鲜的少年仿佛被霜打了的花若有所思,在见到阿莼透过来的目光时,眼睛才有了区别于他人的光彩,站着没动,干涸的唇露出笑意,容不得阿莼多想多问。 场面过于夸张隆重,阵容弘大,四人一猫身后还有一众身份品阶不同的旁枝小族,热闹到阿莼以为回错了地方。 许是亲人、好友相见,心情不自觉疏松大半,加快脚步迎上去,抱住寒生调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迎亲呢。” 寒生刚想说声滚蛋,就瞥见阿莼身后,与长忘一道慢慢悠悠上来的花栖木。 花栖木倒不像长谣说的那样冷清避人,与寒生先互行个礼,语气谦恭的做了番自我介绍,并说明来意。 寒生听后脸上虽浮着笑意,但余光早已与悲伤相互无声交流好几来回。 花栖木看穿,却不说破。 黑猫一见阿莼,仿佛见到救命恩人,迅速挣扎扑入怀中,牟足了劲儿钻,委屈喵呜。 清筝见轮到自己,从石头上一跃而下,将妖珠呆在手腕上,带着这世间最纯净的笑,将阿莼轻轻搂在怀中一触,话音小声落在耳间:“怎这番死样子,捉奸去了?” “你真是我肠子里的屎,什么都知道。”阿莼欣慰回搂清蒸肩膀。 “哟呵,阔别多日,恶心的境界又提高了。”清筝争取笑的不那么幸灾乐祸。 待终于挪到凉城身边。 “寒酥姐姐。”凉城喊过之后,在目光扫过阿莼怀中黑猫,便没多余神情。 阿莼人多不好多问,扯着凉城低声说:“回屋。” “我随你一起。”长忘破天荒第一次选择不避嫌。 “一起,一起。”清筝当然不会去听阿莼远方亲戚罗里吧嗦,明智选择跟阿莼回屋。 阿莼:“……。”清筝何时也没眼力价了? 长忘,清筝两个一个比一个精明世故的人,竟齐刷刷眼瞎。 花栖木唇边露出一目了然的笑,什么也没说,随着寒生悲伤踏上弯弯绕绕跟迷宫似的路走去正厅。 走了一半路,四个人愣是没找到什么话题。 实在没忍住,清筝也不管凉城就在身边,搂着阿莼肩膀低声问:“又怎么回事,你跟长忘?” “没事儿。”阿莼回应。 “少放屁,咱俩可是青梅竹马,还想糊弄我。”清筝澄澈的眼睛闪过一丝精明重现。 “真没事儿。”阿莼强忍着对今早看见一幕的浑身不适。 “他……欺负你了?”清筝迟疑的很有内涵的问。 碍于长忘就在身后,今早一幕本就还没来得及消化,清筝这声儿不轻不重一响,硬生把阿莼思绪拉到昨日两日同床共枕还什么相当单纯的一晚。 没忍住:“你他娘的能不能闭嘴。” 这下,清筝非常笃定阿莼被哑巴吃黄连了。 扭头,停步,大脑也没过质问长忘:“你把我兄弟上了?” 长忘:“……。” 凉城目色一凛,拳头紧紧攥起。 阿莼:“……………………………………………。” 清筝见两人震惊神情一致,默契不语,仗义加了句:“上了还不想负责?” 长忘:“……………………………………………。” 阿莼:“……………………………………………。” 凉城默默开始拔剑。 见阿莼,长忘都沉默寡言,更加笃定自己猜测。 于是,以下成了他的专场。 “那个叫花啥啥的是你相好?” 长忘:“……………………………………………。” 阿莼:“……………………………………………。” “怎么,孤标傲世示威来了?” 长忘:“……………………………………………。” 阿莼:“……………………………………………。” “你知道酥酥是谁吗?我是谁吗?” 长忘:“……………………………………………。” 阿莼:“……………………………………………。” “你是不是男人,缺不缺德?怎么能干脱裤子不认账的事儿呢?” 长忘:“……………………………………………。” 阿莼:“……………………………………………。” “对了,先前我还不信,你还真男女通吃啊?” 长忘:“……………………………………………。” 阿莼:“……………………………………………。” “草,信不信我……我这小暴脾气。” 长忘:“……………………………………………。” 阿莼:“……………………………………………。” 凉城见阿莼神色越来越淡定,默默将剑收了回去。 清筝跟个泼妇一样,清高自负傲娇全都抛之脑后,撸撸袖子,还准备要跟长忘大干一架阵势。 黑猫差点笑尿。 阿莼咳咳两声:“清筝,你是不是让雷劈了,劫没渡过去?” 难得,长忘一张精致的脸没崩坏,潭水般的目光如潮汐,凤尾后勾着温情,还带了丝哭笑不得。 第八十二章 论做男宠的一技之长 “我不乱诈你俩,能看出问题?”清筝将刚撸起的袖子,重新整理好,又一副高高在上模样,仰着头,用最无视的模样对长忘说:“如果你胆敢真欺负了阿莼,我肯定是要…….。” 长忘难得打断别人说话:“你打不过我。” “什么?”画风陡转太快,清筝失声。 “所以,你肯定会忍着。”长忘抿着唇,没什么表情的回答他,算是一种对挑战的示威。 把清筝气的又要撸袖子。 凉城气笑的摇摇头。 阿莼疯狂揉了一通满脸穴位,拽着清筝说:“走走走,带你欣赏欣赏我闺房。” “不行,这事儿没完,我打不过,还说不过吗?” “你的意思还要把长忘祖宗十九代给问候一遍才算完?” “草,少糊弄我,他上面就他爹自己,顶多两代。” 阿莼忍无可忍,越扯越远,她就没这么尴尬过,胳膊夹住清筝脖子就走了。 四人入了房门,阿莼瞬时顿感一股亲切感扑来,还是临走的模样,丁点都没变。 长忘见阿莼这像是被地震震过的房间,呆了呆,矢口:“你从来不收拾吗?” 阿莼指着凉城说:“他每次都看不下去收拾,弄得什么都找不到。” 清筝指着满屋子狼藉:“你确定这样就能找到?” 长忘把歪倒的瓶子,默默放好。 清筝刚走了不到散步,就踩碎一只瓷钗,赶紧蹦着挪开脚:“你这好意思叫闺房?” “找个相公帮她收拾不就得了。”黑猫竟在屋里显了形,一席黑衣懒懒散散,带着狡黠目光坐在床上,两只手向后撑着。 清筝傻了眼,盯住夜阑,两个人谁也不服输的你盯着我,我也盯回去,而且两个人盯的分外专注,一来二去,就还不放了。 凉城对阿莼说:“我帮你收拾闭关的东西。”然后表情凝重的借口去了另一个屋。 阿莼本就有事想问凉城,正好脱离:“一起,一起。”说罢,没心没肺将长忘,清筝,夜阑三个不怎么对付的男人留下,任他们目光厮杀。 没等阿莼走远,就听清筝呼喊:“草,寒酥,怎么又出来个男的,快跟哥说说最近吃了什么,如此生猛?” 能回应的当然是:“……。” 长忘眼眸冷下来,一身肃杀之气:“是你。”那日在万物苏,虽不曾认真打量与阿莼在一起的男子模样,但气息似曾相识。 “对,就是我。”夜阑俏皮的抛了个媚眼,然后站起身,在阿莼房间无拘无束溜达起来,啧啧道:“乱的挺有原则。” 三个身形欣长的大男人,非常局促站在一块儿,齐齐看远处阿莼跟凉城一边悄声聊什么,一边闷着头收拾东西。 夜阑是个闲不住的人,没话找话对长忘说:“哎,你叫长忘吧。” 长忘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盯着他。 清筝站在他身边,幽幽感受到一股浓重寒意。 “我叫夜阑,夜阑卧听风吹雨开头那两个字。”不知是夜阑心脏出乎意料的强大,还是缺心眼儿,在同时面对长忘和清筝两双透着瘆人寒气的眼睛,硬是自作多情把名字特意解释一番。 夜阑想说话时,可从不在意对方话多话少:“想不想知道我第一次见寒酥是在什么地方?” 长忘:“……。” 清筝:“……。” 双双死亡凝视。 炫耀的口吻扬起:“我第一次见寒酥是在求如山的流波海,那日她斗志昂扬的与你围着流波海溜达,巧了,无意撞见她想强亲你,还挺猛。我以为你俩是……。”夜阑肆无忌惮空指了指另一件房中的阿莼。 继而道:“你们关系貌似并不怎么乐观。阿莼的意思显而易见,而你的,还有花长老,吃着碗里,瞧着……,啧啧。”夜阑又是说一半,笑眯眯一副搬弄是非的模样。 长忘的瞳孔逐渐收缩收拢,长年的克制隐忍,令表面看起来与平日无异。 “寒酥,是个有良心的男人就觉的她不错,有趣,仗义,热情,善良,没有小女儿家的俗病,当然,除了心花点。不过,我看她对你倒是是下了大功夫,现在连凉城都冷落,说实话,长忘兄,你是在暴殄天物。”夜阑毫不吝啬夸赞欣赏阿莼。 虽说,夜阑言辞的确有些夸张。 但清筝听来怎么别听越别扭。 突然,夜阑话题一转。 “对了,前两天在万物苏碰上也没好好打个招呼,你走的太快了。” “万物苏?”清筝没听说这么个地方。 “云阳城最大的青楼啊!”夜阑继续挑事。 长忘认为自己有病,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听。随手拿起阿莼常看的一本书,刚翻了两三页,男女衣衫不整,两人仰起头喘息的逼真场面,让他手一哆嗦,立刻扔回去。 夜阑见长忘讳莫如深将书放回去,了然知道是什么,而后加重后面的话:“其实那日在万物苏,寒酥真是比男人还会玩儿,非要众目睽睽让我亲她。”刻意凑到他耳边,说的那叫一个情景重现。 长忘想出门透口气,面色平静的像一张刚造出的纸,强忍的凤眸慢慢下垂,重重闭上了眼,一股疼痛袭来,深深扎伤了他,胸肺起起伏伏,不受控制的乱了呼吸。 忍耐便是等待。 这是修行之日起,花栖木告诉他的道理。 可他也是个人。 至极的孤独。 有时候。 真的受不了。 “你还挺能忍,没趣。”夜阑无语摇摇头,佩服的重新坐回床上。 长忘不是能忍,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多能忍的人。 但忍,却可笑的成了他修行的一部分,而且是极其重要的一部分,长年日积月累,他甚至厌倦了忍受。 在外人看来,他的耐性非常人所能及,其实他的喜悲从不流露于色而已,仅此而已。 如果夜阑见过长忘在妖族白市二话不说就能直接给卸膀子的暴虐,他估计不会再淡定,危险的气息自己陡然而至,而且迅速加重。 慢慢重新睁开眼,陡然,指尖的白光凝结悄声流转,沉着声说:“你想在寒酥闭关前做什么,接近她有什么目的?” 夜阑油滑笑着说:“我能做什么?不过是想问问你,到底喜不喜欢寒酥。其实我不在意和平相处,毕竟寒酥有二十几个男宠,她已同意我做男宠,你呢?什么时候你我做兄弟?”直言不讳示威,唇边洋溢着邪魅的笑。 长忘本不屑于这样肤浅的挑衅,但灵力却遵从本心,指尖白光逝去,一把冷冽的负屃扇显在手中。 气氛骤然凝结。 清筝一见似是要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眼见阿莼就要闭关,还是不要再另生枝节,勉强打了圆场:“夜阑,你小模样不错,就是修为造诣差强人意。”然后半拒绝半鼓励般拍拍夜阑肩膀,步伐无比自然的赶紧离开去寻阿莼了,他再不要在唇枪舌剑中受伤。 夜阑嗤笑,摇摇头。 长忘冷着声,拎着杀气尽显的负屃扇,一步步走向夜阑:“寒酥手上的符纹,你怎么做到的?” “为何不先问问我是谁?”夜阑狡黠的眼睛落在长忘手间。 “猫不是你的真身。”长忘走至床边,夜阑腿前,居高临下,不怒自威压低声音叱问。 夜阑一笑。 “你是谁?我知道,做寒酥的男宠需要又一技之长,你的一技之长是什么?”长忘所谓一字一句,没有废话的都问到了点子上。 夜阑也没有打算瞒的意思:“我告诉她,我会地!狱!火!”然后洋洋得意的寻衅。 猛地,长忘甩开负屃扇,白光闪过,纸锋如刀,慢慢抵到夜阑下颚,然后往上挑,迫使他抬起头。 四目相对,天昏地暗,飞沙走石。 此人不是魔妖; 当然,非魔,也非妖; 知道阿莼掌间的符纹,自求如山一直暗自跟随; 畏惧悲伤; 黑猫不是他的真身,而他的真身以长忘修为竟然看不穿。 他会操纵地狱火,要么与阿莼机缘巧合有了符纹,要么就是……。 世间能将地狱火修炼运用到登峰造极,唯有凶兽夔龙,因被封印在流波海,永生守护轮回之处不得离开。所以,很可能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用游魂术宿在了一只黑猫身上。 “你是夔龙。”清晰的嗓音自长忘口中说出。 “嘘,小点声,我好不容易溜出来玩玩,别让悲伤知道。怎样,没想到堂堂上古凶兽夔龙,人形竟如此眉清目秀,风华月貌对不对?”夜阑倒是一点都不紧张身份戳破,任由长忘用扇抵住下颚,抬着头,晃着腿得意道。 “你对魔妖之事知道多少?”长忘越来越 沉的目光,逐渐渗出一股震慑的森然。 夜阑立刻伸出三根指头冲天发誓:“我都是偷听你们说话才知道的,魔妖如果不出手,不使用地狱火,低品阶的修行者甚难分辨,我每天都很忙,哪有闲工夫琢么魔妖。” 长忘直着腰,抿着唇,胳膊一伸,毫不留情将扇锋向夜阑脖颈出一推,皮肉划破,细细的血如春天的雨,逐渐渗出:“自己的地狱火都被魔妖轻易学会了,非你责任?” “这我是真不知道,如果知道,还跟个白痴似的等你抓?其实我每天做的事非常枯燥,就是渡化魂魄,重复的日子都过腻了。若不是见过寒酥,哪会想着出来晃晃。魔妖,我见都没见过,悲伤说过,除了职责之外的事,不涉及自己,甚少关心”夜阑为难,脖子略微后仰,微微觉得刺痛。 大实话,与悲伤一看都同属一山。 第八十三章 各怀心思 长忘冷着笑,话如刀锋,字字致命不见血:“既然无关,怎有闲心得知寒酥修习火术,又有闲空管寒酥会不会地狱火?” 夜阑面色减淡,俨然不想回答,侧头趁势撇头避过扇锋。 可长忘却根本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用负屃扇硬顶了回去,若不是夜阑背后还有空余撤退,怕是直抵咽喉。 “说,你到底有何目的?”语气淡淡,却寒冰冰没有丝毫留情之意。 最后,夜阑被逼的没办法,不得不叹口长气说:“我不能说,但绝无恶意。” 长忘唇一抿,眉头锁紧,拿扇的手一松,在夜阑以为结束时,长忘拿扇的手更加不留余地用力一推,力度大到直接将夜阑一个大男人强势顶到墙上,咚!发出闷响。 瞬时,锋利扇页之上淋了血,仿佛明晃晃威胁,若夜阑再颠三倒四,顾左言他,下一秒就能见骨封喉。 痛意袭来,夜阑不可控的咳嗽起来,他本就真身离体,魂魄出窍,全身除了掌控自如的地狱火,武力术法根本不是长忘对手,避无可避,能屈能伸举手示意他有话坦白。 长忘轻轻将扇子退了点,沉着声:“说。” 夜阑眼角闪过一丝狡黠,做出一副无辜状:“我是忠人之托,其余的,真不能说。” “你是夔龙,乃神兽,听命于悲伤,除他,世间还有谁能威胁的了你?” 哼哼,大哥,你是眼瞎吗?你现在不是威胁,是在干什么? 见夜阑实在讳莫如深。 长忘,凤眸一眯,凑近轻问:“你就告诉我,此人也姓寒吗?” 夜阑如画的眉目一看就是被猜中心事的抖了下。 不用他回答,长忘便了然结果,直起身子离开床边,顺势将负屃扇一收方,才淋入之上的鲜血仿佛被扇叶吃进去,周身竟无星点腥甜。 姓寒,这就是了,自此,朱叶青的第四子,从未提起过的老四。 寒生对火术欲言又止的忌讳现在算是说通了。 第四子,因什么机缘巧合见过夔龙?又是用什么手段能驱使的动夔龙分身冒死出离开流波海,出了求如山?当然,最重要的事,她如何得知阿莼修习毁天灭地之火遇到瓶颈,为何托夔龙对阿莼授予地狱火? 能见过夔龙的人,几乎脱不开已死之身。但朱雀四个子女乃不死之身,可若没死,又出于什么原因不回来呢? 翻来覆去,长忘一直再怀疑,第四子与魔妖有无关系呢?寒生是否早知魔妖的存在呢? 夜阑人形的灵力似乎经过方才一折腾,又要维持不住,抬手从胸口中,十分痛苦挖出半块暗黑发亮邪气浓郁的晶石,握在手中然后有点无力递给长忘说:“此石为我地狱火一半心石,由心石修火,可助其尽早顿悟,达至术法最顶,心魔成,则火成。你也知,地狱火万年浸染怨念邪念,所以,术成后唯靠佛灯火净化,方可。” 切记,修炼火术之时,定要先修地狱火,再修佛灯火。地狱火主修心魔,。” 长忘接过,心石并非像看着这么硬,细细感受还有轻微跳动,经文脉络。淡淡道:“你忠于的这个人,如此重要吗?不惜挖了自己心石。” 夜阑皱着眉,将深可见骨伤口的鲜血一擦,像是完成嘱托般面色一松:“你还是好好想想如何让寒酥生成心魔吧。不过,建议你,现成的就行。切勿让寒酥知道我受人所托之事。”不改轻佻的抛了个眉,灵力虚弱的再也支撑不住显出猫形,软趴趴的在阿莼床上睡了。 “夜阑,怎么这幅模样睡了?”阿莼抱着一小堆东西与清筝,凉城走来。 长忘不动声色将心石握起,随口道:“他灵力太低,维持不了多久人形。” 凉城心思如针的目光在长忘动作上一落,面色更添一份白。 阿莼爬床上摸了几把光滑漆黑油亮的毛。 黑猫眼皮松松抬起,露出丁点琥珀的眸,然后又眯上了。 这时,门被敲响,侍从进来说,移步宴厅,准备用膳。 阿莼找来条毯子给黑猫盖上说:“回来给你带条鱼吃。” 黑猫愤懑的呜咽两声:“喵喵。”以示抗议,自己不是真的猫并不想吃鱼。其实肉啊,排骨都行。 奈何虚弱的喵声,让阿莼认为这黑猫对自己的决定很满意,便起身,正待走。 清筝不确定道:“要不给他带点肉,骨头什么的,就是不知吃不吃。” 黑猫闭着眼,表示很满意。 阿莼说:“它又不是狗。” 黑猫听后自己更累了。 长忘平日估计受阿莼感染,不咸不淡加了句:“听闻,猫素爱吃刺多的鱼。” 阿莼点头,猫吃鱼估计跟狗啃骨头一个道理,享受这么个吮吸滋味的过程,如此好像是这么回事。 两个没良心的一拍即合。 黑猫面死如灰。 四个人站在宴厅门口,深深被这一片红艳艳场面给被震了,阿莼脑子哄隆隆直响。 “寒酥,你们这里谁要成亲吗?”清筝看四处挂的大红绸子,大红灯笼,延伸过去的内厅,皆是换成花红的海洋,因为今天来的同族旁枝太多,一人一张桌子不现实,所以改成长方桌,一桌八人,叽叽喳喳,吵闹刺耳,一片振奋把酒言欢,喜气洋洋,还有随处放的糖果,瓜子,花生,各色连阿莼都没见过的点心。 默默地,阿莼目瞪口呆的问相对还淡定的长忘:“你闭过关吗?” “嗯。五次。” “肯定不是这样吧。” “嗯。”长忘肃静惯了,从未见过这场面,即便大哥成亲,也是一片庄重,不可大声喧哗。他闭关,往往是,下面的人慢声细语,一跪一拜,恭送告别。 “凉城,你怎么不劝着哥点?”阿莼嘴角抽搐。 凉城一副整个那年春谁劝谁死的眼神回过来,委婉道:“山主也是替寒酥姐姐高兴。” “高兴三年不用再收烂摊子?” 凉城笑的和煦,只是展现在疲态的脸上格外让人心疼,阿莼用仅能两人听见的声音说:“你要不要回去歇歇,若不愿意参与这些场合,别太勉强,我可以跟哥说一声。” 凉城攥住阿莼的手,执意不走,目色含情道:“寒酥姐马上就要闭关,今日算是你我最后一顿饭,自然要吃的。” 阿莼拍拍凉城的手,反握住他,笑话道:“才三年而已,又不是永生不见。” 凉城的手紧了紧,挤出笑意,温文道:“明日之后,我怕是要度日如年了。” “行了,行了,一个大男人伤风悲秋的,走,吃饭去。”阿莼拉起凉城就往厅中走,不顾长忘投来的目光。 恰巧寒生迎出来,大喊:“快点啊,都等你们呢。” 悲伤忙碌到一双桃花眼印着生死无恋。 四个人在众人起哄声中,坐在最中央,周围已经坐五个旁枝大族最年长最德高望重的一桌里。 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在四人身上扫来扫去,扫的毛骨悚然。 无数只嘴不时议论纷纷,交头接耳,叽叽喳喳进入一个大高潮,好在四个人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相对淡定的拿起筷,相对自然吃起来。 于清筝而言,主角不是自己,畅快的事不关己的胡吃海塞起来。 长忘虽偶尔接触荤食,但更喜素,奈何,阿莼喜肉鸟族皆知,所以,面前全是红花花的肉,偶尔盘子边摆了个小青菜,小谷物,小绿豆,长忘伸出筷子尖着挑起塞入口中。 阿莼心细发现这一点,不顾一桌之上还有其他长老的异样眼色,举止不做作的将离长忘很远两种素菜与面前荤菜调换下,换到跟前。 长忘也自然乐得享受待遇:“谢谢。”继续慢斯条理的吃着。 凉城虽然容貌出众,毕竟是个妖,所以存在感很低,估计是长年有阿莼给撑腰,所以,面对全族首领的大场合,倒也不自卑的细嚼慢咽着,不时被阿莼关照夹了满满一碗菜。 长忘边吃,余光不经意落到阿莼与凉城亲密的举止上,总觉的碍眼。逐渐,再好的食物也难以下咽。 而对面环绕一圈的五位长者,吃的更慢,放放停停,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用眼神跟意念交流。 安静,貌似不是一个鸟儿该做的事。 终于,玉山胜遇一族,个头最矮的老婆婆先对三人幽幽开了口:“你们是谁与寒酥闭关啊。” 清筝反应挺快,指了指阿莼与长忘说:“他俩。” 女床山鸾鸟一族,打扮十分花哨的老婆婆笑眯眯早就盯着长忘差点拔不出眼来:“不错,这位小公子长得真俊俏,寒酥这些年也出落的越发帅气的了。” 阿莼:“……。” 长忘:“……。” 清筝:“……。” 凉城:“……。” 丹穴山的凤凰一族终于忍不住了,鄙倪所有族类,虽身份略矮朱雀一等,但自视甚高,一身黑红相间的外袍,格外惹眼,外貌相对年轻出挑些的中年妇人,语重心长说道:“借这次闭关三年时间,赶紧把孩子要了。公子啊,可别觉得寒酥年纪小,你们不急于一时,实际她就是显小,都多大年纪了。你看,我儿才两万岁,,儿媳都下十个蛋了。” 阿莼:“……。”了无生意。 长忘:“……。”镇定不下去。 凉城:“……。”越听越不舒服。 清筝差点把米饭喷到对面盘子里去。 第八十四章 要不要生蛋 一提下蛋,胜遇族的个头矮的老婆婆马上接话:“上个月,我孙媳生了一窝粉彤彤的蛋呢,可小巧可俊了。” 鸾鸟族花哨的老婆婆好奇道:“看男女了吗?” 凤凰族中年妇人很会抓重点:“若能看的出来,她还会只说一窝粉蛋吗?” 终于太阳山的三足金乌一族老者脾气火爆受不了,啪!一拍桌子:“你们女人成天蛋啊蛋,不是生蛋就是孵蛋,还有没有别的事了?别忘了今天是来干嘛的!”转而,换了副凝重表情问长忘:“你真身是什么鸟?” 长忘将口中的食物咀嚼完,不慌不忙将碗筷放置远处,漫不经心道:“云阳山,龙族。” 在场五个人,皆是一震。 又是用意念眼神交流好几个来回。 “你呢,这位小公子。”三足金乌族老者继续凝重问道,其实在场所有人都嗅嘚嘚出清筝身上妖气浓重,与凉城一个样,可能想从嫌弃心里平衡一番,炫耀自己一族是何等尊贵。 清筝嘴里还塞着一嘴肉,吐字含含糊糊,但十分清晰:“日月山,蛇族。” 阿莼心里会意,差点笑出声。 在场五个人,又是一震。 长忘明显也有些讶异,深沉的目光移到清筝脸上,略有思索。 日月山,蛇足,并非普通的蛇足,而是女娲后裔,虽非天地共主之后,与阿莼,长忘是同等无比尊贵纯正的血统。 传说,女娲后人的身体可净化世间一切污泽。 蛇王有一独子,蛇后早亡,独子自小叛逆顽劣,坏事做绝且还比同类都要冷血。蛇王一心向善,无奈请了上方世界佛陀,赐了一名用来约束,而佛陀掐指算了算,起了佛不佛,俗不俗的名字为:莫遇。 叛逆的莫遇对此名又是看不顺眼,冲自己老爹嚷嚷:“别遇见谁啊,还他娘的莫遇。” 气的蛇王哆哆嗦嗦训斥:“老子就恨不得别遇见你。” 很好,莫遇就在大冷的冬天离家出走了,奈何,这样风雪纷飞的天气,他应该是在暖热宽敞的洞中睡觉。 体力灵力全部不支,就在浊漳河与清障河的结界处随意挖了个洞,管它浅不浅,先睡了再说。 于是,接下来就很清楚了,刚躺进去,眼一闭,梦还没做,就被阿莼闲着没事,轻而易举给挖出来了。 阿莼问:“你叫什么?” 他说:“清筝。”母亲给起的。 最后霄山的鬼鸟族老者开了口:“这鸟跟龙,孩子能生什么啊?” 阿莼:“……。” 长忘:“……。” 凉城:“……。” 清筝:“……。” 见两人不做声,继而又好奇的加了一句:“这鸟跟蛇,孩子能生什么啊?” 阿莼:“……。” 长忘:“……。” 凉城:“……。” 清筝:“……。” 三足金乌族老者一怒,又拍桌子怒道:“能生什么,蛋啊,蛋蛋蛋蛋蛋啊!” 清筝悄悄凑到阿莼耳边嗤笑:“草,还能不能吃了,我现在看着肉,满脑子都是蛋。” 鸾鸟族花哨的老婆婆接上:“我一远方侄女与一猫族,生了窝鸮(注:猫头鹰)。” 阿莼:“……。” 长忘:“……。” 凉城:“……。” 清筝:“……。” 假设夜阑也在:“……。” 凤凰族中年妇人继续抓重点道:“小酥,我看这两位公子相貌家世人品都不错,性子各有千秋,你都可以考虑考虑,如果两位公子相互间不介意的话,也可以一同纳了,我想凉城应该不会介……。” 阿莼没想到,自己竟也有听不下去的时候,这老凤凰比自己还能扯:“长老,都是朋友而已,再说他们就该生气了。” 胜遇族个头矮的老婆婆:“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喜欢磨磨唧唧,最后还不是我们这些长辈给捅破窗户纸。我早看出来了,小酥,是不是挺中意这小公子?”准确无误的指着长忘。 长忘与清筝相貌本就很惹眼,尤其是长忘,自内而外流露的高贵清华气质,举止仪态堪为楷模,无论哪个角度看去,精致的五官都说得上完美。本就有年轻的旁支姑娘不时或明目张胆,或偷窥,注意长忘一举一动。 当这句:我早看出来了,小酥,是不是挺中意这小公子?声音发出时,周围可以说的默契的静了下来。 阿莼十分难得,众目睽睽之下,腮镀了层粉意。 而清筝不知死活的追加一句:“草,有生之年还能见你脸红。” 长忘现下已经没什么胃口,出于礼节他不能提前离席,本就不喜言辞,还善于隐藏情绪,所以没什么表情的,一直低着头默默听着。听到这句,本还没当回事,但清筝的取笑,让他眼皮抬起,黑眸流转,目光落到阿莼果真有了粉意的脸上。秀气的小嘴还在愤恨的啃着排骨,面前的骨头直直两排,码的整整齐齐,这次甚至分了长短跟粗细。 没忍住,长忘勾起天生上翘的唇,笑了一声,如春风拂柳,微波涟漪,花海烂漫。 顿时,周围的小姑娘们掀起议论高潮。 祸水啊! 阿莼在跟长忘相处这些日子,已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相当从容吃完碗中剩下的米饭,闷了口茶水。 一桌子,就属阿莼跟清筝两个没心没肺的胃口最好。 胜遇族个头矮的老婆婆自知言中,用最慈祥,最语重心长语气劝道:“这要两厢情愿,在闭关之时小酥要抓紧啊,把该办的事情办了,肚子大了,还愁这人不是你的。” 鸟族喜好论是非,简直是不可磨灭的天性。 长忘抿唇,目光十分复杂,良好的修养使然,万幸脸色没崩。他曾以为,寒酥的口不择言是个独特的意外,现在,他知道自己想到多了。看来,鸟族都一个德行。 其他几位长老也连连附和,七嘴八舌道:“是啊,是啊。” “对啊,对啊。” “鸟族为首的朱雀一族乃血统纯正大族,人丁凋零,失踪的失踪,还有一个……。” 被凤凰族的妇人猛的打断清了下嗓子。几位长老便不再说了。 霎时,整个大厅竟吓得无一人说话,又是默契噤声。 寒生就在临桌,听到之后脸色灰的难看。 悲伤从桌子下偷偷握了下寒生放在膝间的手,无声安抚。 清筝本来就对这几个自以为是的老头儿,老太太叽叽喳喳聒噪很烦。谁料方才最后那一句,让他心里咯噔,这简直触怒了寒生与阿莼的逆鳞,整个那年春的逆鳞。 阿莼虽不如寒生稳重,即使这样被人指指点点到脸上,还能沉住气瞻前顾后想着在如何不得罪,继续维系支族关系上,给与惩戒或者让他们没什么诚意的道个歉,以求心安理得。 一股火,慢慢的,笑意敛去,自体内烧了起来。 长忘早已开始对从未提及的第四子生了疑惑,尤其今天夜阑提及,他心里逐渐开始确定某些事,本打算趁闭关时,单独问问阿莼,但没想到的是,那年春的寒四小姐仿佛是禁忌,最不得容忍提起的一个人。 而唯独早就快要忽略的花栖木,修长眸子闪了两下,勾起轻笑,自若闲雅,置身事外的小酌一口酒。 这种平静注定不会持续太久,鸟儿,永远都是最没耐性的。 对面桌有个很年轻姑娘先忍不住问身边男子:“还有一个什么呀?是传说从不问世面世的老四吗?” 男子吓得赶紧捂住年轻姑娘嘴,左看又看,生怕被别人听到:“别找死,闭嘴。” 另一边桌子也有在议论:“哎,寒三这姑娘自小霸道猖狂,有人据说还经常逛窑子,扬言修习床笫之术呐,闭关三年啊,不把这俊俏小生给折磨得精尽人亡啊。” “对啊对啊,说不定连魅惑之药都能用上。” “不对不对,我听说这位公子在云阳山貌似还有断袖龙阳之癖。” “嗨,说不定这三年就能生生给扭了性好也不一定。” “不会霸王硬上弓吧。” “出关之日,端着一窝蛋。” “哈哈……嘻嘻嘻……呵呵……。” 声音不大,但全是修行之人,用心去听,一字一句还是相当清楚地。 啪! 所有人齐齐看过来:“……。” 被阿莼扔出去的筷子,哐啷!与发出与碗盘的清脆声。 清筝了解,这是阿莼要暴走的前奏。 长忘忙拉住阿莼低低制止:“寒酥。” 凉城也暗叫不好的在另一边拉住阿莼低声奉劝:“姐,马上闭关,切勿生事。” 阿莼哪会听,最近心情本就郁结,时好时坏,这些年,她已经很努力,试图让自己格局眼界心境放的更大,然则,有些事,不是你想抹去就能抹去,有些事,不是你想的单纯,别人就会一起天真。 但,身边,总有那么一拨人,时时刻刻,点点滴滴,都想在你歇尽全力想要装作可以不在意时,笑着刺醒你,刺的鲜血淋漓,刺的万箭攒心,刺的赫然醒目。 体内一股火苗越烧越旺,越燃越高,有燎天吞日的架势,一张清淡如水的小脸变得格外恐怖,灼热的目光,似要想把这些长舌的人给烧成焦炭。 此时,寒生先一步站起身,给长忘使了个眼色,语气生硬道:“阿莼,你们先回房。”言下之意,他要用自己瞻前顾后的方法解决。其实,寒生请支族辈分高或在族内有一定地位的人来恭送阿莼闭关,本是好意,毕竟他虽极力反对,极力不赞同阿莼几乎用自取灭亡方式修毁天灭地,但毕竟是母亲出关唯一理由。 第八十五章 干架 于寒生而言,魔妖之事,已经逼到份上。 十方世界,四大天地共主,撒手不管的,有心无力的,重担非常无耻的落在云阳山与秀山身上。 显而易见,云阳山所修之术能敌过魔妖,却不能彻底铲除魔妖。 长风万里算是用了各种办法,封印、囚禁、散财散力,还把九子中最堪为重任,未来国君八皇子搭进来,竭尽配合,可谓已全力以赴。 而秀山,作为唯一掌控机遇且能铲除魔妖的人,寒酥,自己的亲妹妹,他又该如何拒绝呢?如何反对呢?如何说自己就是不愿意呢? 要是能耍无赖就好了! 命运。 使命。 责任。 轮番给了寒生一个重重的打击。 如果,应该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病树前头万木春,那么寒晚,寒晚,那年春的寒老四,就不会…….。 顿时,寒生头疼一阵碾压般的剧痛袭来。 悲伤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经站在寒生身后,神情阴冷,但双目镇定扶住他的肩,让他依靠,让他站稳。 “在座的各位长老,都知我为何闭关吧!”阿莼声音骤然响起,洪亮到整个厅中有了回响。 压着声,忍着火,森然的笑,气场就这么生生撑开。 “寒酥,你什么毛病,有话痛快说。” “就是,大族就应该傲慢无礼吗?我们可是好心连夜御风而来,恭祝你与长忘公子闭关。” “我们难道说的不对,竟然跟个没名没分的男人闭关,还怕别人说吗?简直丢朱山主的脸” “少打着修你母亲的火术,铲除魔妖的名分来闭关,不就是想让自己与云阳山皇子夜夜笙箫能名正言顺吗?” “你不是有男宠吗?有本事纳个皇子啊?” “哎呀呀!修不修的成还另说呢,你就看她平时吊儿郎当的样,能悟出来才怪。” “狗啊!改不了吃屎。” 局势,猛地,刚才还算和和气气,一下子混乱起来,附和之声叠叠而起。 最后一个相当刺耳旁支年长男人不知死活的来了句,直接将绷到极致的气氛,难为维系的和谐彻底撕开:“说不定最后修的跟他家老四一样,入了魔……。” 入魔! 男人话还未说完,容不得寒生反应,长忘手抓了个空,清筝凉城惊的站起来,阿莼已飞速闪到那男人面前,毫不犹豫,啪!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然后。 啪! 啪! 左右开弓,又是两个。 三个连续耳光,直扇的年长男人嘴里哇的吐出两槽牙,懵了半天没回过神,压根就没想过自己身份德高望重,为一族之长,竟被个丫头片子掌了嘴,还不是一下。 长忘在阿莼似乎不解气还要接下来举动之时,几步上去,忙生生止住,拉到自己身后,用犀利的凤眸警告:不许动作。 阿莼拧了拧眉,指甲扣得掌心生疼,最后算是听了长忘劝,气的背过身去,不再看宴厅的任何人。 寒生忍着怒火,满脑子乱七八糟,一声不吭看这被扇傻的年长族人。 痛快! 真是痛快! 扇他娘的! 但身份,地位,现实不允许他随心所欲,正待想圆场之此。 许是阿莼那口气实在咽不下去,被长忘拽了两拽,没动手,重新转回身,双眼透出一股死亡的视线,板上砸钉,疾言厉气的声音响起:“我与八殿下二人闭关。不是相亲,不是拜堂,更不是入洞房,如若行你们口中似是而非的勾当,还不如去客栈开个房,还容得你们在这胡纠八扯。所以,恬不知耻,下流纵欲,各种版本如敢造谣,我寒酥做事从不管你什么辈分,祖辈与我母亲当年多硬的关系,若让我听到丁点有关自己与长忘闭关前闭关中闭关后的任何瞎三话四,风言风语,三年后,恰好我也术成,定会选一族练练手。” 话刚落音,所有人都打了个寒蝉,赤裸裸的威胁,寒酥做事从来就不从头上来,猖狂自大,目无族规,品性顽劣,世世代代的鸟族都拿她没办法,哪怕她并未伤害过族内任何一人。 犀利痛斥的言辞,将方才生事的人给抵到悬崖峭壁,随时随刻都有可能让她不计任何后果给踹下去。 不过,话痛快的出口,阿莼彻彻底底犯了大忌,没有低调。 失态了,出头了,挑衅了。 “寒酥,把你哥当死的,赶紧给我回房去。”寒生赶紧勒令打住。 长忘面色也很不好看,锁眉拉着阿莼就要走。 “站住。”三足金乌族老者也动怒站起来,指着阿莼,又指着寒生说:“你暂代整个鸟族族长,又是山主,是不是要说句公道话。族规怎样,怎么罚,我们各位都想听听。” 清筝早就忍够了,冲着就开骂:“我草,被人当面骂还不能泻火了,你不怕回去拉不出鸟屎来啊!” “污言秽语,污言秽语,简直污言秽语。”鬼鸟族老者手气的发颤。 此时,阿莼整个人正被长忘圈在怀中,捂着嘴,以一种禁锢的方式从宴厅最里走到宴厅中央。听到竟然还有族人恬不知耻讨要公道,胸口的火势更加猛烈,努力挣脱长忘的手,嚎了句:“有本事你们去修降灭魔妖的火术啊!谁能谁来啊!牌坊立的比谁都贞洁,实际当婊……呜呜呜呜。”后边适时的被长忘捂住了,再说下去,今天恐怕别想闭关了。 终于,有看不下去也听不下去的支族为阿莼打抱不平:“明明是你们挑事在先。不就看八殿下长得好看吗?长的好看就必须要行苟且之事吗?你们真恶心,想意淫滚窑子里去。 阿莼心中默默伸出大拇指。 另一派的附和声渐起。 “从小你爹娘没交过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吗?闲着没事挑人家痛处,皆人家短,就该骂,该打。” 支持声音开始越来越多。 整个宴厅再次陷入一片骂声,还把对方爹娘、祖宗,男男女女,上到老下到小,活着的,快死的,刚死的,甚至器官也给完完整整没落下的问候好几遍。让长忘直接大开眼界, “五十鞭,立刻执行,执行完毕,闭关。”寒生高吼声,制止混乱,又给出交代,怒气冲冲与悲伤先离开宴厅。 有个沧桑的声音用拐杖砰砰匝地:“明明是一百鞭,真够偏袒。哼。” 但此事挑起并非阿莼一人,而阿莼确确实实违反了族规,所以大部分人还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一下子,虽说稀稀拉拉还有不满之意声音,但明白改变不了什么。 那年春帝休树下,又名不愁木。 由百棵树重重盘错聚成了一颗,粗壮可掏空做屋,叶黄黑实,食之可解各种忧愁,平复情绪,不易发怒。 因此,方才在厅里所有支族的人,每人皆食了一颗,才稍稍敛去怒火。 阿莼两足站地,两只手被高高吊起,嘴里咬着一节帝休木的树枝,双眼空洞。 凉城急的团团转,但他人微言轻,只能站在不远处干着急。 清筝烦躁的不忍看,站到稍远处,连吃了一把帝休果。 阿莼被执行鞭刑已经不时第一次了,都是寒生从小吓唬自己,但从来未超过二十鞭。现下当着自己喜欢的人被打,即使再一腔怒火,也是窘迫的。 长忘与花栖木就站在阿莼对面,两人神色都是令人猜不透同样的平静,不时侧耳倾听,或侧首说什么。 好几次,阿莼看见,花栖木想说话的唇差点碰上长忘的脸颊或者耳朵,长忘面色随镇定,但耳根分明有了粉意。 等待之时,花栖木与阿莼愤怒又死视的目光对个正着,故意抓住长忘的手,而长忘竟挣了一下之后,没有像曾经抵触自己那样挣脱开。 娘的!自己马上就要挨鞭子受皮肉之苦,花栖木还有心情为方才流言宣示主权,在她心灵上趁机划几刀,让其受双重之苦。 莫名其妙的,阿莼脑海无法控制划过清晨客栈看到的一幕,喘息,凌乱,长忘瞬间的慌张,我不愿意! 然后再到他冷漠无情对自己的一次次拒绝。 我不喜欢! 你很随便! 放过我! 毫无征兆的一遍复一遍的刺激到她。 不知不觉中,自己竟如此在意眼前的这个对她避恐不极的人。 从头至尾,都是她一厢情愿,追的风驰电掣,追的感天动地,追的追釜沉舟,而人家根本就在原地从未动过。 而自己脑子还被灌屎,准备倾尽一搏的交出了……。 她慢慢合上眼,嘴角在紧闭之后,逐渐流露一丝苦笑。 在听到开始行刑时,第一鞭给甩到身上,竟远不如此刻的剜骨刻心,无助的刀割般的疼。 玄冰链,万年玄冰凝结,比铁还要硬的冰链,五十鞭下去,不仅要舍掉半条命,还能抽去大半灵力。 而相对阿莼来说,灵力本就微弱,如此能生生抽成个没有任何灵力的废人。 然而,所有众人都没发现,寒生不见了,悲伤不见了。 房间内。 寒生穿着里衣,趴在床上,闭着眼,倔强的揪着床单,准备忍着渡来的痛。 一条又一条金色印记,开始显在身上,抽离灵力的抽痛处,如针刺骨髓,大汗淋漓的不吭一声。 悲伤内心的怒火早已成了海,成了海洋,在水深火热中无能为力的将眉宇皱的极深。 第八十六章 情敌的示威 帝休树下。 冰链的响声如悲鸣,震的刺耳,震的发颤,呼啸迎风,沉闷不痛快的甩在娇嫩的血肉上,狰狞笑着看这为自己展开的花。 阿莼自始至终闭着眼,脸色惨白,咬着唇,即便这痛无法可忍,但仍挺身站的笔直。娇小姑娘家,愣是没哼一声。 长忘的唇抿的越来越紧,额间的汗越来越多,墨眸深的看不见底,瞳孔逐渐收缩,面色不露,暗暗深藏的杀气,犹如在千军万马兵肆虐过,怒吼过,仿佛他承受的比阿莼的还要多。 方才生事被打的男人,无比轻松笑看振聋发聩的鞭子抽打在阿莼身上。 扬言惩罚阿莼的长老们,各个呈现一副不打不成器,朽木不可雕的怜悯态。 围观人群所呈现的不同表情被凉城看入眼中,张张暗藏虚伪,张张幸灾乐祸,全是一副道貌岸然,胸怀天下全族的自私嫉妒龌龊心机。 自己万年之中是如何以妖身份在神族中立命,若没有阿莼,要么被唾沫星子淹死,要么死无全尸,魂魄无存。 一片寂静中。 四十七! 四十八! 四十九! 五十鞭,停! 真正关心阿莼的人,终于从煎熬之中舒了口气。 尤其清筝与凉城,满腔愤怒无处可泄。 阿莼慢慢睁开了眼,习惯性的先将长忘纳入眼帘,可笑的,进入视线竟是与花栖木双臂紧缠的长忘。 他娘的,自己什么时候喜欢找虐了! 束缚双手的咒术被解开,阿莼身子啪的虚弱差点没站稳。 众目睽睽,全是作壁上观的族人,方才鞭笞之刑,仿佛都在看一场大戏,都在听一个笑话。 她有点茫然自己拼了命,豁出去到底是为什么? 长忘?不是自己的! 扛起责任?无人感恩! 越想越委屈,内心掀起了惊天骇浪,表面不显山水,较劲范狠的站立很稳,腰杆笔直,不屑嚣张吐出一块被咬短的木头,用最鄙倪的目光巡视这看热闹看的津津有味的所有人。 努力表现方才玄冰链抽在身上像被挠了痒一场,保持镇定喝口水,慢慢挪出第一步。 长忘松开花栖木的手,比凉城、清筝更快迎上去,汗液浸湿的手滑过阿莼手腕。 阿莼几乎同时小幅度一甩挣开:“别碰我!”声音很嘶哑,也很低不可闻。 而就轻轻的一下,长忘差点没站稳,僵住身子,愣在原地,漫长的沉默。 没想到,比夜空还黑的袍子迅速裹上被血湿透娇小身体,插科打诨道:“哟,这么热闹,噼里啪啦的我以为过年了呢。”然后冲着长忘挑了个眉,勾着挑衅的笑,将阿莼带走了。 清筝早就压不住火了,借势冲着还没散的支族说:“草!都等着发糖啊!” “这样的人,怎堪当大任啊!” “是呀,是呀!” 又是各族长老稀稀落落的声音,热闹瞧完了,够回族里添油加醋讲一夜的,哗啦啦,都散了。 清筝本走在长忘与花栖木前面,无意听见。 花栖木略有担心的喊了声:“长忘。” “无事。”过于谨慎沉稳的声音,让向来花花心思就不少的清筝多留意了下。装作没事余光瞥身后,长忘走的只是比平时慢了些,神色也如常,没有什么怪异,看来是自己多想。 阿莼并没回自己房间,而急急让夜阑陪着自己去往寒生住处。 门,是悲伤打开的 看到瘫软无力已经晕过去的寒生,她就知道肯定是这样。 因为玄冰链抽在身上时,灵力并无涣散迹象,而且,疼是真的疼,但绝不到皮开肉绽的程度。 那么这一切是谁给闷不吭声担了下来呢? 阿莼鼻子咸酸一下涌上来,小心翼翼想要去扯寒生里衣,看看伤势如何,让悲伤伸手挡了下来。 “阿莼,莫在弄醒他,方才我刚给他换过衣服,伤已处理干净。寒生被硬抽去大半灵力,估计要修养一阵,不能陪你闭关去了。另外,你哥有句话让我转告:“那些人说的话不必在意,也别放在心上,他会处理;闭关期间,切记不要过于执着非要修成火术,如若实在修不成,等你出关,他灵力恢复,就一起出去找大姐回来,她也该回来了;另,与长忘日日独处,要时刻记得自己因何闭关,不可贪图享乐,你自小就有主见,分寸一定要掌握好;夜阑他会安排,凉城,他也会好好对待。如此,你放心去。” 悲伤一言既落。 阿莼眼眶绯红,接着落下两滴泪,轻轻摸摸寒生的手,心软到一塌糊涂:“他都伤成这样了,怎还有力气啰嗦这些。哥啊,你真是……。”哽咽到最后说不出来话。 悲伤揉揉阿莼的头说:“我已将伤药还有闭关所需交代给梧桐,闭关之处幽静,你快些与长忘去养伤吧。” “嫂子,照顾好你相公!”阿莼大力揉了把湿润的眼睛,她从不在人前示弱,除了寒生,他是自己内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悲伤有点小雀跃的嘀咕:“求之不得。” 阿莼心领神会两人相视一笑。 谁都没注意寒生的手指被气的动了下。 悲伤将两人送至门口,在关门之时,凉凉的目光无意通过门缝扫过长忘。 而长忘目光也淡淡滑过门隙的悲伤。 同样等在门口的清筝,敏锐捕捉到一丝不寻常,但说不准是哪里不对劲。 花栖木走到阿莼跟前,问道:“寒姑娘,借一步说话。”眼下之意,夜阑不能听。 耸耸肩,一副我并不感兴趣的样子走到一边。 “寒姑娘,还撑得住吗?”如长辈慈爱般的面孔,简直让阿莼窝火。 阿莼纵使背后疼到每行一步皮肉都像有褶皱刚缕平的挣疼,无比庆幸寒生给挡下一切,相对简单的皮肉伤,像她这样强大的修行者,灵力虽弱,但身体长年习武,底子并不差。所以,面对情敌的死亡问候,气势不倒,爽朗一笑:“还能行!” 花栖木通透无比的目光在阿莼脸上,身上扫了个遍后说:“寒姑娘,毕竟我是长忘的师父,担心不可能没有,可容我啰嗦几句?” “但说无妨。”阿莼倒要看看他能呲什么屁! “长忘身子,寒姑娘应该知道,即便一魄有你绒羽支撑,但灵力仅仅是减缓流逝,并不代停止,他自小就如姑娘般有主意,而且还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就是我有时也劝不住。所以,还请姑娘在修行之时,若需长忘护法,或者渡其灵力,一定让他量力而行,万万不可急功近利。否则,出关之时,姑娘功法大成,我最引以为傲的徒弟搭进去了……唉!多说无益,若长忘真因此搭进去一条命,寒姑娘,我是会找你算账的!” 呵呵! 哼哼! 算账! 然,花栖木竟然还没叨叨完。 “寒姑娘,长忘辅佐你闭关是真心实意,切勿再修行之时,生出怀疑二心,于结果无益,还请谨记。” 这又他娘的什么意思? 怀疑? 二心? 还用生出? 她又不瞎! 鞭笞之时,勾肩搭背的还不够明显? 最后:“此伤应该不会影响你灵力恢复,你们速速闭关养伤去吧。”终了言简意赅间,阿莼预感花栖木一眼竟看透所有事。 太可怕了这人! 凉城走过来,二话不说直接将阿莼拥入怀中,轻轻问:“疼吗?” “没事,哥都替我挡了。”阿莼安慰凉城勿要担心。 从两人认识,他是一昧的体贴,她是一昧的安慰。 渗入血肉的温柔,穿过三魂七魄的明朗,在阿莼看来,预见凉城是此生最完美的礼物。 “姐,好好照顾自己,东西我都给分好了,定期我会让梧桐给送过去。”凉城将一大包东西交给梧桐,是月事药。 “好。” “姐,保重。” “好。” 凉城阳光夺目的眼睛,终于在所有人都察觉不到地方,黯然下来。 清筝一直没插上话,本打算与阿莼说出现下疑虑。但鉴于所有人还都在,他还是改了口,神神秘秘交给阿莼一个香囊,叮咛千万不得打开,灵力会泄露,并扬言对修行地狱火大大有益。 “这一闭关,你可别想我想的堪破红尘了。”阿莼笑着接下。 清筝拍了把阿莼肩膀:“小爷真想你想到那种程度,岂不要给备下百里红装?” “你下的去嘴吗?”阿莼指指自己的唇。 “酥酥,说实话,小爷,真下不去嘴。”清筝都快笑不出来了,揉揉有点发胀的眼,装作无所谓的模样。 “老娘也是。”阿莼看在眼里,心里多少不舒服。 “行了,行了,别弄得跟生死离别似的。老子就没这么煽情过,等你出来,先带你喝够不知醉。” “好,等着我。”阿莼跟清筝轻轻抱了下。 夜阑附在她耳边低语:“哎,等我去偷偷找你玩儿。” 阿莼正欲开口,长忘已经走过来。 夜阑流露出一个迷之微笑,便退回送离人之中。 阿莼与长忘两人相顾无言的由梧桐带路来到因循湖,拐拐绕绕到一个极为隐蔽安静的角落。 这角落,如果阿莼没记错,曾经是一座光秃秃小小的石头山,现在如履平地。 寒生竟为自己闭关,铲平一座山? 几间新建的小屋,错落有致排列在曾经是石头山的位置,最为显眼的悲木术摇摇晃晃在风中摇曳招手。 第八十七章 偷看沐浴(1) 青色石墙框起的园子,园内山石点缀,三面垂花,粉子铺路,因为建的匆忙,没有游廊倒显得有点寂寥空旷。 梧桐指指郁葱要么是移种过来,要么像是一夜长成的品种齐全的药草药花:“寒三小姐,这些仙草仙花全是凉城公子花了好大心思给您准备的,有些仙草一挪死,凉城公子就将种子埋下,全部用灵力让其长成。算来损失了百年灵力呢。” 阿莼放眼粗略一看,尽是急需的珍贵药草,无法不动容的又想起凉城有气无力苍白面孔,自言自语道:“怪不得什么都不说,原是把精力都放这儿了。” 长忘略略撇过一眼后,看不出喜怒,冷身先一步进了主屋。 主屋十分宽敞,统共一大间,待走近门,发现一大间从中间一分为二,隔成两小间。 长忘护法为外间,阿莼修行为内间,中间留了个互通有无的布门帘,寒生想得周到,防止阿莼凝神修行之时,被开门发出吱呀声,扰乱心神。 不过,寒生忽略一点,若阿莼想出去,就必须先要经过长忘房间。 这是打算自己闭关修行就不睁眼了? 新刷的墙,透着雪白,没有任何挂饰,四处散发的幽幽檀木香,佳木葱郁,灰蓝地毯,乌色案几,黄色蒲团,格外优美静好。 毕竟长忘不是闭关,而是护法,所以寒生怕长忘无聊,特意找了些这世间少见的书,还有残篇残卷。案几上,隔断上,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笔洗旁,还放了一墨绿色带淡粉瓣纹的瓷瓶,里面放了枝永开不败的帝休花,用来凝神静气。 看得出,寒生为让长忘好好给自己护法,砸下血本,用心了。 所有的生活用品全都分成两份,零零碎碎,一应俱全。 装饰风格略有不同,一看就是根据两人喜好进行简单规划。 阿莼这边繁复点。 长忘那边素雅点。 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黄昏阳光,将屋子照的格外舒服。 此地紧邻因循湖湖心,灵力最为充沛。显而易见,悲伤悲催的被寒生拉着一夜不眠不休用法力踏平石山,建起小屋,他这是不忍心让自己妹妹待在一个阴冷潮湿,四面硬石的地方闭关。 看到寒生缜密给自己备下的一切,心脏中最柔软的地方仿佛塌了下去,虽说平日近在眼前的唠唠叨叨并觉不得什么,反而恨不得避之千里,图个清静。但当真正达到目的,如饮水般养成习惯,陡然常晃悠常给安排这安排那的人不再晃悠,霎时,很想念。 闷闷不乐又想起寒生替自己挨的五十鞭子,希望他在悲伤照顾下,能快些恢复。 其实,当玄冰链第一鞭抽在身上时,阿莼就知道,寒生在气重重,急匆匆走出宴厅时,他就做好替她承受一切的准备。 虽说她只是表象的皮外伤,但生抽灵力,无数针刺入骨挑髓片肉的双重折磨,是任何一个即使灵力再强大的人也承受不住的。 隐隐的,心疼的丝丝抽搐。 梧桐打开窗户指着一汪暖气腾腾的泉水:“三小姐,八殿下,屋后,就是凉城公子前阵子专门从青丘给引来的万年泉眼,清梦泉,可疗伤,也可清心。” 清梦泉,泉水温热,如糖般蜜甜,浸泡之后,甜腻的余香,三日不消。 不知长忘出于什么原因,额间的细汗一直没停过,从进屋开始,他就一直坐在榻上,闭目养神。 再听到梧桐不停歇的夸赞凉城,凤眸半眯半睁的打量阿莼近侍,语气凉凉问:“三年闭关,是由你伺候?” 梧桐听长忘与自己说话,一阵激动。从见面开始,就碍于他相貌实在好看到让人不敢直视,心慌的只敢与阿莼说话。后来,小女儿家的心思开始昭然若揭,想借由凉城对阿莼的好,刺激下长忘,借此笨拙引起注意。 低眉顺眼殷切道:“回八殿下,小奴梧桐,皋涂之山数斯族,三年闭关时间,膳食,平日所需,皆有小奴准时送来。” “好,现在给你们小姐上药去吧。”长忘颚首指指里屋,重新闭上了眼。 了解长忘的阿莼知道,他是嫌梧桐过于聒噪了。方才之意就是送她两个字:闭嘴! 梧桐长年待在阿莼身边,也算是八面玲珑,一下听明白,脸唰的红个彻底。 里屋。 梧桐小心将阿莼的衣服全部褪去之后,一个鼓鼓香囊掉出来。 “三小姐,香囊放哪里呢?” “哦,清筝给的,先放床头上吧。”然后趴在慢慢趴在床上。 梧桐大体检查伤势后说:“三小姐,有些红肿,是简单皮肉伤。” 阿莼轻嗯着,其实经此炸锅似宴厅一遭,吵闹的头疼,虽伤的不重,毕竟被抽的伤口非普通鞭子,火辣辣的疼中,被凉凉药轻柔敷上后,心累疲惫,眼皮一重,强撑不过的睡过去。 寒生屋中。 在阿莼刚离开之后,寒生便同时慢慢睁开眼,吐了口气。 悲伤走近:“他们已去闭关。” “嗯,我知道。”寒生有气无力说。 “我还以为你能亲自嘱咐嘱咐她呢。” “算了吧,我怕要抱头痛哭。” 寒生的后背其实没想象中的疼,只是灵力被抽太狠太猛,身子有点承受不住。慢慢坐起身道:“悲伤,阿莼进来之前,你想说什么?” 悲伤给寒生拢好被子,翘着腿悠闲坐到对边,打开茶叶袋,含了一枚茶叶芯说:“你与长忘算是想一块儿去了。” “什么意思?” “你俩同时对寒阿莼用引渡咒,所以,你受,抽灵力之苦你,他受,最重的皮肉之苦。其实这样挺好,他要给寒阿莼护法,灵力必须要保全。”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背后没有伤口。 “哎,可惜,你那傻妹妹什么也不知道。” “皮肉伤是瞒不住的。” “我是看他两人不知什么原因,好像生了误会。” “误会?花栖木都在那年春住下了,是明摆的事实。” “看到的,并非是真相。” “随他俩闹腾吧,阿莼浮躁,长忘沉稳。孤男寡女相处三年,阿莼那缺心眼儿的秉性,能不把长忘吃了就万幸吧。” 悲伤勾唇不语,继续吃他新摘还带露蜜的茶叶。 因循湖闭关处。 阿莼一觉醒来时,天黑的彻底,屋内点了一盏微弱的灯,她动了动,没忍住嘶了声,身上盖了被子,背后的皮很紧,开始有减弱前兆。 感觉有点饿,她小心下床,将衣裙非常慢也很小心的披好,简单竖了一个长长马尾,用盘金花扣一别,掀开布帘,长忘房间,并没有他的身影。 桌子上放了一个孤零零用法力温着的大食盒。 阿莼掀开食盖,两人的量,并未动过。 空喊了两嗓子,一时没找到长忘人,难道出去溜达了? 鉴于她白天被折腾的太狠,现下饿的嗓子一阵阵反酸水。又忍着在屋里,园外踱步焦躁等了好一会儿,还是不见长忘影子,决定先解决肚子问题再说。 打开食盒,将所有食物分成两份,多给他留了素菜,自己分食大半荤菜。 阿莼绷着腰,慢慢吃着,周围静的连虫鸣都没有。 肚子一饱,人一闲下,就容易胡思乱想。 最先闪过脑海一幕就是自己在受完鞭刑时,长忘被自己甩开无情说了三个字:“别碰我”。 细细回忆起,长忘貌似在自己动作不大的幅度下,还差点没站稳,精致五官一瞬间闪过的诧异,失落,现下想起,噗通的心脏竟被莫名揪了下,有点酸疼。 可这又算什么,长忘与花栖木在客栈闭门调情就算了,却又在自己鞭刑最痛苦最难堪之时,仍与花栖木挽起胳膊,亲密无间,无时不刻去提醒她,正主回来,你快一边儿去歇着吧。 自云阳山,长忘生辰两人谈崩,她再也没有主动问他要过一次答案,偶尔心有不甘调笑,即便不怕他再一次拒绝,但也不喜十分排斥听到。 她不是个半途而废的人,也不是个遇到坎坷就回头,就绕开走的人,反而,长忘更能刺激她胜负欲,一股豁出去,势必拿下的胜负欲。自小到大,再难的事她都遇到过,再痛的伤她也受过,再悲观情形她也给生生逆转过。 然,这个人,无论你怎么做,怎么撩拨,怎么冷着,怎么热着,他都能做到清清淡淡,平平静静,不动声色,没有波澜,自持力强大的,用最沉和清正的目光看着你,不急不躁。 她从未真心喜欢过一个人,所以,在自己看似非常牛逼的流氓技能,顿时毫无用武之地。 该豁的豁了,貌似,形势不怎么乐观,似有一败涂地之感。 男人的心,看来也不好抓。 一顿简简单单的饭吃到最后了然无味,脑袋继续放空了好一会儿,见长忘还没回来,自己也着实无聊,便出去园中闲逛起来。 空荡荡的,除灵气充盈之外,没什么特别,不知不觉想起凉城给自己引来的清梦泉,便走到屋后,想着去看看,泡一会儿。 还未走近,她就察觉出一股熟悉的气息迎面而来。 长忘? 怪不得找不到人。 不对,屋子与清梦泉相隔并不远,自己找他的嗓门儿也并不小,怎会听不见。 一面好奇心使然,一面又将礼义廉耻踩在脚下的人,故放慢脚步,悄声越走越近。 第八十八章 偷看沐浴(2) 这是个足足能容纳十个人碧绿色圆形还散着隐约热气的温泉。 而现在长忘正泡在其中,低头闭目沉睡,完全不知不设防有心怀叵测的人临近。 四处有青竹遮天蔽日,郁郁葱葱,只留了一人可进出的口。围着池子生了一层毛绒的矮植还有颜色各异精巧的小花,像极厚实平直地毯,若赤足赤脚踩上去,意外舒适。 从阿莼角度看去,只能隐约看清长忘墨发全部散下,湿漉漉的散在额前,耳后,还有凹深的锁骨上,被遮住的大半张精致侧脸,朦胧月光之下只留光滑的轮廓, 他的双臂是放松担在泉边的,后背与泉壁留了条缝隙,并未贴紧,结实白皙的胸肌,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偶有水滴从发丝落下,顺着腹部光滑的沟壑,滑下去,滑到紧致狭窄的腰下,便再也看不见了。 直至阿莼边走便欣赏到他旁边,长忘才猛地睁开眼反应过来,想也不想的随手拿起泉边上的一件衣服,就扔到了阿莼头上。 也就同时一瞬,阿莼貌似看见他后背闪过丁点猩红,只是长忘动作太快,她以为是被这温泉还有月光齐齐晕染,停住脚步,略愣了下。 待衣服从头上扯下时,长忘早已经将里衣穿好,一身素白,用无法置信眼神瞪着阿莼。 未等阿莼开口。 长忘问:“你怎么进来的?” 阿莼莫名其妙,抬抬腿:“用腿走进来的。” 长忘又问:“为什么我感应不到你的气息?”话落后特意试探阿莼,她并未特意掩去自身气息。 连续两问后,阿莼立刻明白,取笑道:“这么快就忘了?你体内一魄由什么代替?” 长忘迟疑道:“我的术法会将你误认为主人?” “用词不当,不是误认,就是主人。要记得,但凡我的灵器……。”一顿,忙错开改正:“但凡我的绒羽在你体内一日,你我之间的术法互不设防。所以,往后你施展任何结界,任何术法,都自带寒绒羽灵力,伤不到我,拦不住我。当然还有就是…….。” 阿莼走近故意暧昧:“我离得进了,你非但不会排斥警觉,反而觉得格外亲切,偶尔,还会认为我格外……迷人。怎么办,熟悉感会在你体内越来越适应。以后防备不了我了。” 长忘难以接受的听完,许是在泉中泡太久,眼尾微挑的凤眼还蒙着湿润雾气,时不时眨一下,最后无语凝咽眺望远处。 阿莼趁机偷袭戳到长忘结实的胸肌:“手感不错。” 长忘已经被方才从此不设防给重重击到,现下对阿莼大胆动作无感。 “有没有想过,三年后你若傻了,疯了,失忆了,怎么办?” “有没有害怕过若真了记忆,忘掉我怎么办?” “其实也没关系,若真敢忘了不该忘掉的人,我有七百二十种方法让你重温一遍咱们的心历路程。” 阿莼自言自语正带劲 长忘微敛双目:“三年中,我会想办法的。” 阿莼嗤笑。 长忘不解。 “办法?没有办法,谁也没有办法,你明明知道!”阿莼一语击中长忘痛处。 月色下,长忘的眉眼十分耐看,盯着盯着,阿莼竟失神的挪不开眼。 “没办法,便这样吧。”他抬起垂下的眼皮,语气怅然。绯红的唇,下唇格外丰润,湿润的洋溢着光,不经意抿起时,正对上阿莼纯澈的目光。 阿莼倒不急于收回赤裸遐想的目光:“如果我有办法呢?” 长忘凤眸一凛。 “信不信,放眼整个天下我,没有人帮的了你。”阿莼走进了一步,用极尽诱惑的语气,抬起手开始解长忘刚刚缠了两道的腰封。 长忘一把钳住阿莼不老实的手:“什么办法。” 阿莼任自己手被长忘握着,只是平日温凉的手,今夜格外火热。一瞬间,让她生了错觉:“办法肯定是有,你先说说如何报答我。” 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一张未掩面清纯秀气的小脸格外令人产生错觉,时而难以想象在这之下是完全相反的性子。 长忘一下子松了手,沉默不语。 “你不相信?”阿莼知道薄薄里衣之下,是怎样让自己鼻腔血管爆裂的身体。虽说是趁人之危,但她偏偏就变态的喜欢看他强撑,看他冰雪般的脸庞紧紧绷起,眼帘轻颤,咬紧牙关,不肯哼出半点声音,又冷又傲,简直……。 阿莼刻意放慢速度解令云阳山少女为之疯狂,却终落在自己手中男人的腰封,仿佛凌迟般,一点,一点,一点,一点蹭开。 她偷瞄了他一眼,凤眸不知陷入什么天人交战,呼吸都低沉粗重了些,胸膛在衬衫下起伏,不知是汗水还是泉水未干,顺着脖子漂亮的肌肉线条一路留下,滑进衣襟深处,偶尔喉结滚动,像是在极力按耐什么。 日月吸食月光的薄薄冰蚕丝里衣唰的敞开,不得不承认,长忘的身材很好,自小习武,修行,所以,隐约轮廓下没有丁点拗肉。 浑身上下,视觉冲击极强,肌肉不夸张,结实匀称,时时散发独属于他自己清冽气息,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出乎意料的没有进行大动作,而是拔不出眼坦露心思的欣赏。 气氛暧昧的升温,让人耳根子发烫。 “我相信。”长忘睫毛突然抖得厉害,退后一步,蹲下,将腰封从地上捡起来,低着头不再看阿莼的,默默想要重新缠好。 阿莼似是早就察觉出什么,长忘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被她猛的打断。 两人手臂较劲几下,长忘抬起一双能要了人性命的漆黑凤眸,温柔谴绻。 刹那间,阿莼的心脏跟滂沱暴雨般,一点一滴猛烈敲击她的三魂七魄。 “长忘,为何蹲下捡腰封?” 长忘眉头不可控的微微蹙起来。 “明明可以弓下腰捡起来轻而易举,偏偏要蹲下捡,不多此一举吗?”阿莼虽是个大大咧咧性子,但并不代表狼心狗肺,并不代表丧失身为修行者的明锐。更何况长忘是自己心仪之人,更会明里暗里多加关注。 从吃饭起,自己被行刑后甩开长忘,他踉跄的脚步,额间半天不消的汗液,汗浸湿的手,蹒跚算是从容的脚步,一次比一次慢的细节在脑海划过。 虽说她不会经常明目张胆关注他,但身体的每一寸毛孔,都长了双眼睛,每时每刻,都在看着,感应着。 她不得不想起寒生虽说替自己挨下鞭刑,照理,重则一鞭下去深可见骨,更何况整整五十鞭。自己清晰记得屋内除了情溢茶香,并没血腥之气。 清筝的欲言又止,长忘对整个园子的不耐让梧桐闭嘴,并非凉城,而是因为……。 隐忍! 是他妈的隐忍! 他在忍什么! 一瞬间,她竟发现自己谨小慎微到丧心病狂。无关情,欲,急需证明什么,强势上手扯开长忘刚拢好的中里衣。 “别……。”长忘嘶哑着声,后退一步,抬手阻止下。 她哪儿会听,满脑子都在迫切去证明什么,待整件里衣被扯下后,攥拳,屏息,眉头深拧,牙关紧闭,步伐如千斤重,心脏都不敢跳动的绕到长忘背后。 果然,愤张的结实后背,白皙的皮肤,伤口惊悚且深可露骨,深红带黑血茫茫一片,因为未来得及用药,方才被水一泡,痛虽是减轻,但明显更严重。 很久,两个人站着,谁也没动。 又是很久,阿莼将衣服重新给他拉上,拢好,心里涌起一股猛烈的疼,似尖锐的指甲从四面八方狠狠扎了进去,难过的腿仿佛被钉在原地,迟迟走不了一步。 她的手抖了,抖得停不下来,眼眶以根本不受控的速度,红了。 长忘转身静静凝视着她反应,一时间,心烦意乱,睫毛簌簌。 “我没事,你……。”难得,长忘也有说不下去的时候。 “为什么这样做?”阿莼声音竟也是抖的。 这种痛她深刻体会过,即便是区区二十鞭,每一鞭,即便施鞭者,没用力,这玄冰之光也会嗜血如水蛭,腐蚀皮肉,钻入骨,即便之后皮肉愈合,其内伤却需好几年才会恢复。 说来,自己所受无非就是长忘身上所受的海市蜃楼而已。 须臾,艰难又平静的声音响起:“自是报恩。” “报恩?是魔妖之事还是绒羽?”阿莼的心逐渐发凉。 “绒羽。” 长忘无法直视阿莼的眼睛,不得不说,她的情感是热烈的,爆发式的,璨若星河的期待目光让人隐隐生出坠落腾空的失重之感,一瞬间的刺痛让他不想适应。 “理由可真完美,你若说是因为心疼我多好。”阿莼扬起凉薄的笑,胸口有一处地方似乎裂开一道口子,一点点的蔓延开来,仿佛不管她怎么捂都没有办法止痛,疼的四肢百骸的血都是冰的。 伤风悲秋! 算了! 自己可不舍得对美男生气! 不容置疑的抓起长忘手就回到屋内,指着床命令道:“趴下。”然后转身回自己房间取出药。 见长忘还坐在床边,神情满是不自在。 “怎么,一个大男人还怕我借月黑风高,趁你重伤体微,突起歹意,给上了?” 长忘本就没多想,碍于她经常出其不意的手段,不过脑子的拨雨撩云,明知的选择服从,无可奈何的将里衣褪去。 “你趴下就行,我给你脱。”阿莼按住他手,示意别动了。 长忘有点局促,看了眼一本正经的阿莼,不再拉扯,默默趴在了床上。 第八十九章 无药可救的抽风 她来自秀山那年春,相貌披霜带雪,清涟无双,热衷男色,对情事有极高的天赋。 她幼时起就格外幸运,无论打架耍赖,如有无数神助。 她性情刚猛直接,傲慢自负,时而笑靥如花,顺柔可亲,时而毒舌刻薄,飞扬浮躁,豪情万丈。 就是这样一个振奋激昂随时战斗的人,也难能波动他彻彻底底将静如之水四字当做平生愿的涟漪。 阿莼惆怅的冷吸一口气:“怎么只是一会儿,你伤口都跟衣服粘在一起了?”指尖稍稍从衣襟处向下轻轻一扯,就见长忘皮肉下意识缩起。 比方才更小心,更轻的扯开丁点小角,闷哼碎声从他口中朦胧发出。 阿莼松手不敢动了,她当然知道有多疼,背后用烂了二字都不夸张。 长忘见阿莼停下,轻声鼓励她继续:“不必在意我。” 阿莼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束手无策,接连抬起放下手没有动作三四后,像是终于狠心下决定:“你忍忍,这好好的衣服怕是要废了。” “没事。”长忘侧过头余光示意,放手去做。 阿莼深吸一口气,在屋内多点了几盏灯,先将长忘将两臂袖子剪下,凝神静气开始一点点,相当小心的将里衣将伤口分开,实在没办法粘的很紧地方,用了剪子,直接将衣服剪破,白净小脸几乎是趴在上面,指尖与指尖细细扣着分开,不由自主配合了轻轻吹气,指尖与指尖将衣布与皮肉分开。 整个过程,伤口再深的地方,长忘愣是没有多吭一声。 两炷半香后,相当漫长难熬的时间,背后衣服终于全部扯下来,明显的,长忘紧绷的肌肉,略有松弛,阿莼鼻尖与唇间也积满了汗。 “疼吗?”阿莼哑着声问。 长忘侧头,满脸的汗早已把枕头给浸湿,温柔的挤出笑容安抚:“还好。” 寥寥常挂在嘴边的话此时此景说出,让阿莼听了喉咙发咸。 努力保持镇定之下揉了把沉痛的脸,稍做一歇:“我现在给你上药,肯定会疼,若受不了你出声就行,这里就咱俩,没人笑话你。” “嗯。”长忘低低应了一声。 阿莼将药拿起先挑个伤口略浅地方,软棒沾着浓稠,将白皙冰凉的药膏轻柔涂了上去,想着先让他逐步适应下。 长忘虽仍是一声不吭,但在阿莼眼下,他双手已经抓紧了床单。 于是,阿莼先挑着整个后背伤口最浅的地方,在他承受范围之内,循序渐进,全部用药膏涂了一遍后,见他两手攥的不那么紧,俯身说:“马上就是最深的几处,忍忍。” “嗯。”长忘应的比方才更低。 阿莼不断轻声细语跟长忘描述接下来要怎么做,要涂哪里,让他提前有个心理准备。相较毫无征兆的下手,伤口上药没有长忘预想到的碎骨剥皮之痛。 长忘无声凝望烛光打在墙上两人的影子,配合阿莼的动作,言辞,即便背对也能想象出她谨小慎微,战战兢兢的模样。原来,她坚硬的表象下,内心是棉花般的脆弱。 剩下的伤口,缝隙不大,像被利刀划开,却直直奔着骨髓而去,所以,她不确定骨头有没有碎裂,但这药一下去,定是全身神经都能疼一个来回。 无比沉重,她的手抖了抖,给自己下手都能下得去,却独独给他下不去。 长忘通过影子看到她的迟疑,宽慰道:“我没事。” “知道你能忍。”阿莼呢唸消遣他一句,然后比方才更柔,更小心,但更迅速的将剩下的几处最重的伤口,给上了药。 细碎的一声闷响,从长忘齿中发出,背部,胳膊,小臂的肌肉绷到紧致,青筋时时要炸裂开来,床单被抓的瞬时有了抚不平的褶皱。薄汗,就在霎时从每个毛孔溢出,在斑驳跳动的烛光下,恍若批了层清晨的露衣。 阿莼的心很疼,她很想抱住他,可是理智告诉自己,他并不需要,他需要的不是自己。 偶尔,她是矛盾的,无时不刻都想对他耍耍流氓,但真到了在对方脆弱正好趁虚而入的时候,偏偏,她懦弱了下来。 原来,她以为是个禽兽,是个没有底线的无耻之徒,但面对磊落坦荡,才高行洁的长忘,自己认真了,顾虑便也开始多了。 心中深深叹口气,将手贴在他额前,滚烫,果然,肯定是要发烧的,没忍住责怪:“若不是我发现,你准备装作无事多久? “等伤口痊愈!”闷闷的声音自长忘口中发出,听的到有点莫名委屈。 阿莼刚准备硬起的心瞬时又塌陷下去,须臾:“你是我见过最别扭的人。”话落,温软的寒光显在掌见,迟缓附在长忘额前,用灵力给他退热,这可比一遍又一遍的换凉毛巾方便多了。 “你莫要浪费灵力。”长忘垂着眼皮,有气无力道。 阿莼将药瓶收起,放在桌上,借着灯光,查看还未干透的药膏,黯然低低说:“用在你身上,不叫浪费。”想着药膏干透,伤口血液凝结还有一阵子:“你睡会儿吧,后背伤口就先这样晾着,被子近几日怕是盖不了了,幸好现在天还不冷。” 长忘侧头说:“你身上也有伤,快些回房歇着吧。” 其实,阿莼已经缓过来了,找个舒服姿势坐在床边:“是不是我在这儿盯着你,特不自在?区区一后背而已,怕什么?再说我又没看你前面儿要紧地方,忘哥哥,别紧张。”低不可闻肤浅笑几声。 长忘睫毛抖了抖,耳根轻轻镀了层粉,深深感觉背后两道透射的目光扫到自己腰下。 果然。 “别说,你屁股还挺翘。” 她一日不抽风,饭恐难下咽。 “听说男人屁股圆润,那事儿格外强,是真的吗?” 长忘听的太阳穴突突到似乎要崩裂。 “你跟你师父发二人到什么程度了?” “脱衣服?” “用手互弄过?” “还是……。” 眼见又向一发不可收拾的方向奔驰而去。 长忘及时刹住:“寒酥,你的伤怎样,严重吗?” “怎么,你想看?也对,公平起见,你也看看我的伤。”其实阿莼本预站起想查看长忘伤口的药被吸收与否,闹意心起,做样子就要开始解裙带。 长忘:“……。”突发奇想,无动于衷的看她能大胆的何种地步。 而他的缄口没有令她知难而退,反而迎难而上,越战越勇。 草! 想跟万年道行的老娘玩儿沉默。 转过身,素雪金丝绢云形千水裙就在长忘的余光之下以最诱惑的姿态褪下来,一扔。 他没制止。 阿莼转过身撒花纹中衣,最大幅度扯下,一扔! 他没制止。 有点不相信的回头,正迎上饶有兴致的目光,赤果果的挑衅。 行啊! 平日装什么禁欲,扬言喜欢男人,他妈事儿到头上,全一个德行。 阿莼屏息,非常慢,无比慢的将白色里衣解开,灰色银丝蝉纱布兜露了出来,姣好珠圆玉润的身躯显现,她将乌黑的瀑发拿到胸前,露出腰间与裤缝间的两个可爱肉窝。 长忘仿佛被刺到,微微撇开清亮的凤眸适应,但还是在这亮堂的屋中,黑眸渐渐沉下去,黑不见底。 “终于轮到你占我便宜了。” 长忘:“……。” 因为是背对,阿莼只能听见长忘重新转头稍稍挪动的声音,单单是目光,就仿若一把火在她柴上轻而易举点燃。 嫩如玉脂的皮肉上,五十条比蛇还丑陋,的紫黑血痕歪歪扭扭显在后背上,每一鞭的地方形状都与他的一模一样,仅是发肿,当然,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很久,久到阿莼以为长忘是不是睡过去了。 “疼吗?” 影子中,阿莼似乎看到长忘预要举起的手指,因为某种顾虑隐忍,又慢慢放下。 “控制不住就摸!” 疯狂大胆的一句,让长忘清正的凤眸恰好落在她后腰灰色布兜腰带之上,忙触电般扭过头冷声道:“快穿好。” 阿莼低笑着穿好里衣转身,没有穿中衣,外裙的意思。 长忘不明就里。 “马上就睡了,穿上再脱多麻烦,再说,你早晚都是我的,咱俩都提前适应坦诚相对。” “我睡了!”长忘重重合上眼,不想说话,心好像更累了。 “也行,我去洗漱,你睡吧。” 约半柱香时间,阿莼带着湿意从屋外回来,换了间粉色金纹绣百蝶度花松弛的睡袍打开屋门,为怕自己长发扫到或者粘到他伤口上,所以,特意全部拢起来,如瀑发丝中间用金色蝴蝶扣住,若不是早就了解她的为人,还真以为是个清纯温婉的女子。 没想到,长忘竟还没睡着,许是疼痛折磨,根本睡不着。察觉她走到床边,他疲惫的没有睁眼。 感受着背后的人真的仅是用单根手指大部分地方轻轻一碰,查看药意有没有被伤口吸收。 耳边落下低不可闻的一声:“这么好看的背,若留下疤摸起来就没劲儿了。” 长忘:“……。”还没抽完?看来不睁眼是正确的选择。 “想借皮肉之苦还恩?你当我灵器是闹着玩儿呢?” 长忘:“……。”灵器,不是绒羽?估计是统称。 “就这么着急跟我撇清关系?” 长忘:“……。” “还是怕你花栖木吃醋?” 长忘:“……。”嘴角一抖。 第九十章 只想要你 “往后,你欠我的只会越来越多,怕是还不清的。” 长忘仍旧没回应,任凭阿莼如火如荼的自言自语,一种烦闷的痛涌上来憋得他呼吸困难。 “救你一魄我有长久的法子,你还没告诉我怎么报答呢。算了,明天再来问你。”阿莼正欲起身。 “办法对你自身有损伤吗?”长忘慢慢睁开眼,沉着声问。 “你没睡啊?”阿莼欣喜重新坐了回去,结果忘记背后有伤,“哎呀!”嘶一声。 把长忘吓到,同时他也忘了自己背后有伤,本能要起身,比她更痛十倍的挣到伤口,一声闷哼又重新趴了回去。 两人一阵手忙脚乱,最后谁也没顾上谁。 没憋住,嘻嘻哈哈,两人闷闷傻笑起来。 笑够。 “办法对你自身有损伤吗?”长忘再次问道。 气氛说不上的和谐。 “怎会,我又不傻。” “你想要什么报答?”长忘转过头,勾着唇,凝视阿莼低头百无聊赖的侧影。 阿莼与之对视,目光火热,不容反驳的斩钉截铁:“我要你。” 长忘黑眸在这样的夜晚,极亮,看不到底的情绪让她无法捕捉任何自己想要的答案。 目光交锋中,阿莼伤神的低下头,锋利的攻击此刻完全敛去,温和乖巧与清纯的面孔融为一体,忽冷忽热的性子简直往他的死穴中踩,陌生的翻滚沸腾,情绪的横冲直撞让他预要松口时。 阿莼卖惨简直手到擒来,重新扬起清澈的笑颜:“开玩笑呢,先欠着。” 天色已经蒙亮,两人其实都没有睡意,与其别扭还是说说话吧。 “寒酥,你也过来趴着。”长忘身子挪到最里,床上腾出大块空。他的意思很纯粹,她身上也有伤,总坐着,伤会一直绷疼。 阿莼眼睛亮起,连欲拒还迎都没有:“也对,都睡过一次了,第二次就不拘谨了。”然后就是两个人齐齐趴在能容纳三人的长枕上。 虽说长忘给阿莼留出很大空间,但怎么说也是两个人平趴在一块儿,胳膊又划一撑开,所以,碰到是难免的。 “寒酥,你自话就这样吗?”长忘虽晕晕沉沉,难得,挑了个话题。 “我说过难听的话,见过不三不四的人,处的乱七八糟的事,比你读礼义廉耻的书还要多。怎么,受不了?” “没见过你胆子这么大的。”长忘勾起唇。 阿莼凑近长忘,猛的来了句:“胆子不大,怎敢上龙族八殿下的床?” 长忘凤眸恼怒,用胳膊肘毫不留情碰了下阿莼的胳膊肘。 一阵酥麻。 须臾阿莼再次惊天动地的剖白:“你以为,我谁的床都上吗?” 长忘一夜终于可喜可贺的被阿莼逼到边缘:“你以为我的床是谁想上就能上的吗?” “我是第一次,你是吗?除了我,前后几个人上过你的床了?”话赶话说到这儿了,阿莼不不甘心吼出来。 第一次? 长忘下意识问:“你男宠?” 呵呵!敢情又绕回来了。 “没有,我都没碰过他们,一个也没有!”阿莼解释的烦躁。 长忘似乎很意外,他明明看到……。难道没有? “怎么,你不信,我还是个雏呢,试试看?”阿莼嚣张的跟长忘叫板。 现下,长忘脑子被阿莼猖狂搅的一团乱。 “既然不碰,养二十几个男宠什么意思?” 阿莼狡猾的笑笑,凑近不矜持的下套:“在意啊?” 长忘抿抿唇,没回应。 “特别想知道?” 若是以前阿莼说出故意戏弄的话,长忘要么叫声寒酥已示了结话题,要么直接转移话题,而现在他笑意越来越浅的面容,让阿莼心情越发舒畅起来。 “等你做了我的人,就告诉你。” 见长忘区别于往时的充耳不闻,阿莼坏兮兮的就是不说,就是不告诉你,吊着你,有时秘密就像熬一锅粥,但凡熬起来,就会越熬越绸,终会有水分靠干的那一天。 相顾无言了好一会儿。 “长忘,不是等闭关之后,就细说你把我扔浊漳河之事。”这简直是困扰阿莼夜不能寐的一大心事,自从知道还与长忘有关之后,她白天也总是无法聚精会神。 岂料,长忘也故避而不谈:“时机未到,还不能说。” 阿莼矬牙:“成心的吧你。” 长忘不以为意。 “难道是我们做了什么不言而喻的事情?”阿莼慢慢凑近,四目相对,眼波流转,因发烧的缘故,这一对漂亮的凤眼尾染了粉意,撩人的让她很难移开眼睛。 长忘也精明的很,就是不上套:“我认为此事对你修地狱火有助。” 阿莼才不理会正言正语:“你就告诉我,激不激烈!” 长忘瞬间没了聊天的欲望。 猝不及防,唇被叮了一口。快的长忘都没反应过来,眼睛徒然放大,见阿莼一脸得意洋洋的脸。 次数多了他竟习以为常,懒得计较,眼皮松弛下来,叹口气将头扭向床里。 “你嘴真软,而且下唇丰润,含起来,很舒服。”阿莼脸不红心不跳的戏谑长忘。 长忘定力极好,表示没听见,继续无动于衷。 于是,阿莼更加肆无忌惮起来,顺着裸露在外结实的肩膀顺着看下去:“你的皮肤很好,肌肉也匀称不突兀,肩膀很宽,腰也窄,上次我试过手感,挺紧致,腿长,还很直。全身上下,我都挑不出一点缺憾,你可真会长。” 闷闷淡淡的声音自另一边长忘口中说出:“寒酥,你想跟我玩儿火吗?” 阿莼本星光闪烁的眼睛先是亮了一下,接着如乌云密布迅速暗下来:“长忘,你师父是不是特恨我。” 话题一下子跳跃太快,长忘反应一会儿:“为何这样说?” “你们两情相悦,我却趁人之危闭关三年,明目张胆横插一脚。”其实,这是阿莼的试探他们关系真假。 长忘听后也不知怎么安慰,简单答:“他不会,你放心。” 阿莼残然道:“差点忘了,你们都是一样能忍的人,他是你师父,定比你更能忍。” “寒酥,莫要看轻自己,你很好。”长忘完全没有任何要撇清师徒二人相互爱慕欢喜的意思。 “很好,但你就是看不上,难道仅仅我女儿身?” “寒酥,魔妖事后我们再谈这些行吗?” “不用敷衍,长忘,我有自知之明。” 长忘慢慢回过头,似有若无的凝视着仍旧笑意满面的阿莼,虽故作轻松,但笑的她四肢百骸,五脏六腑没有一处不是疼的。 “算了,我也不差男人。”阿莼刚因长忘态度稍稍有所改变的欣喜,大起大落到自暴自弃。 长忘的拳悄声无息攥起。 阿莼起身迎着清晨的光亮检查长忘伤口,药效不错,湿粘已经褪去,艳红也已凝固,药膏完全吸收。 “还疼吗?” “好多了。” 阿莼重新趴回去,侧头望着门外,将后脑留给长忘轻叹:“你啊,若以后没了我,该有多无聊。”然后撑不住,睡了过去。 若以后没了我,该有多无聊! 他的心有一阵阵紧起来,瞳仁的黑越来越深,越来越沉,像长夜,像大雪,藏起的心思似有似无的任其扩散。这个女子简直就像他命定的魔,遇上了,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他想了很多,即便有些事翻来覆去的想,结果都是一样的,不可逆的。 慢慢的,他也怠倦睡过去。 当长忘再次睁眼时,竟已黄昏。 背后有发丝扫过的痒,还有轻柔的呼吸,朦胧熟悉的身影正在查看自己伤口。 “醒了?你睡得真沉。”阿莼十分有眼力劲的转身先给长忘倒了杯温水递到唇边。 “喝点水吧。” 长忘吃力的想要用手端。 “我这没那么多礼节规矩,殿下,您就着小奴的手直接喝吧。”阿莼玩笑揶揄。 长忘笑笑,将整杯都喝了下去。 “饿吗?我让梧桐专门给多了点好消化又补身体的,知道你不爱吃肉,素菜都是用骨汤收汁的。” 长忘见阿莼打开食盒,殷切的一个一个碟子也不嫌麻烦的端到他跟前,然后又搬了个小凳子坐到菜边,端起碗,无比自然的夹起筷菜递到长忘唇边。 此举震惊到长忘,他可不敢让这位姑奶奶伺候,预要挣扎起身:“我自己来。” “行了,你若是能起来,我还不愿意费这事儿呢,咱俩都凑合凑合吧。”阿莼将长忘应摁下去。 迟疑:“我从云阳山带了侍从,你让他们来吧。” “他们来,饭都凉透了。” 长忘还在另想办法。 “怎么,我的身份不配给你喂饭?”阿莼放下筷子加重语气。 无语凝咽,迫不得已,张开了嘴。 阿莼满足的给长忘塞了一口。 整个过程下来,阿莼真的跟伺候一个孩子差不多。 一口菜,一口饭,再一口菜,配一口粥,来来回回,搭配的很舒服,知道长忘爱干净,手边放着块帕子,随时给他沾唇残汤残渣。 一顿饭就出奇顺利的吃完了,阿莼不嫌累的又去将餐盘碗收拾好,体贴的又让长忘接自己手喝了整杯温水后,润一下喉咙,才算结束。 令长忘很意外,阿莼竟也有心细入微的一面,还曾以为她只顾贪图享乐,不食人间烟火。 长忘默默无言看阿莼忙里忙外,中间试过五六次额头确认,烧退没退,有没有反复烧。 然后又弄好热帕子给他擦脸,擦身体露出的本分,让自己清爽些。 擦完身体,又开始上药,因为怕他疼,又花费了不少功夫。 等一切忙完,夜又深了。 第九十一章 从细节渗透才能拿下你 阿莼的忙里忙外,他有所动容道:“寒酥,歇会儿吧。” 未等阿莼搭腔,传来敲门声,是梧桐。 阿莼走到门处,没打算让让梧桐进来,而是关好门径自出去,不知交代什么,进来时,拿了一堆跟山似的东西。 “你身下的褥子全被汗浸湿了,我给你换一床。”说罢一撸袖子就要开始。 长忘不明所以问:“为何不让梧桐去做?” 阿莼视线在他赤着的上半身移动,虽说露不出愤血欲张的胸肌与紧致没有拗肉的腹部,但背后的线条简直更诱人,特别是腰线与屁股的轮廓,看的她浑身滚烫。于是拷问:“你的身子我自己看还不够,还想多一个人看?” 长忘被阿莼莫名的占有欲给问笑,怪不得梧桐连门都不能进。 “若梧桐不进来,你背后的伤怎么上药?” “门外啊!”阿莼回的理所当然。 好吧,长忘无言以对。 阿莼打开食盒,是清淡的夜宵,桂花糖蒸栗糕、珍珠翡翠圆,莲叶羹,梅花香饼……。 如黄昏般一样,她又不嫌麻烦的将所有小食一一码仔长忘眼前。 殷切的问:“想吃哪一样?” “我晚上不太爱吃东西。” “你减肥?” 哪里的逻辑? “不,习惯而已。” “稍稍有一点,尝尝?反正也没什么事。”阿莼提议。 长忘想想的确也是,她费心准备了,不好博面子,轻轻点头算是同意。 阿莼一喜,从左边开始,逐个塞入长忘口中,一会儿怕他噎着,一会儿怕太甜,干的,湿的,咸的,酸的,甜的,交替之下,吃了个满意。 然后,阿莼也没挪地方,将长忘剩下的所有东西,包括咬过的,沾过的碗边汤水,全都面不改色的吃掉了。 长忘平日冷淡疏离的模样,多了丝温度。 虽退他了烧,但稍微一动,背还是剧痛的厉害,仿佛全身的骨头都碎了一遍。 “要上药了。”阿莼潇洒的一抹嘴,净手,端了新送来的药膏开始着手准备。 长忘声音还带着病中的沙哑憔悴:“有劳了。” 阿莼刚要动手,仿佛想起什么。 长忘眼前凑过一个小心翼翼毛绒绒的头:“我差点忘了,醒来后,你是不是还没方便过。” 长忘当下有点难为情。 阿莼以为他想歪了,忙说:“我不看。” 长忘耳根更红了。 “不如我端个桶过来,你方便完,我给你倒掉?” “不必。”态度坚决。 “你确定自己能走那么远?” “能。”长忘说完就要挣扎着起身,阿莼忙有眼力劲的去扶,奈何,他伤的实在太重,全身就跟失去瘫痪知觉一样,刚坐起身,就已经承受不住的全身是汗,脸上的青筋暴露出来。 “你别硬撑了,好不容易稍有愈合的伤口别再绷开。放心,伺候端屎端尿的事儿就咱俩知道。”阿莼相当坦荡的说完,也不管长忘如何不愿意,拿了个轻便的小桶递给长忘,转身去门外等候。 长忘紧紧抿着唇,这辈子他从来没有如此难为情过,又自己尝试几次起身,迫于现实,不得不又重新被千蚀万啃的痛扯了回去,思来想去,硬着头皮解决了个人问题。 阿莼也很会掐时辰,在长忘解决完,盖好桶盖,重新趴回去时,她便推门而入。 淡定自若的将桶拎了出去。 长忘面色直接没法看。 待阿莼重新回来预要给长忘上药时。 长忘提议道:“明日还是叫侍从来伺候吧。” 烛光下阿莼的影子一顿:“是我哪里做的不对?” “寒酥,你不必如此待我。” “是怕以后欠人情欠多了,不好再拒绝我?” 长忘他的本意是,她也受了伤,她也应该好好休息,尽早参悟心法闭关,而非做一些毫无意义的琐事。 但他的沉默在阿莼眼里就扭曲了:“是不是又替你媳妇着想呢,随时随地,时时刻刻怕他吃醋?” 媳妇?吃醋?哪跟哪儿? 又见长忘不应声,以为自己说的不对:“难不成,你跟花栖木,他是相公,你是……。” 长忘的脸绿了:“寒酥,别胡说。” 阿莼一边仔细给他涂着药,一边说:“长忘,你越是为他着想,我越想对你好,凡事总会有对比,就是让你纠结,就是让你为难,就是让你不好意思,就是让你跟我增加越来越多扯不断的关系。” 还打这层谱呢! 从细节渗透,长忘有时发现阿莼的小心思特别多,他简直不是她的对手。 他的伤前三天是最难熬的,尤其是第二天,全身神经都绷在愈合的伤口上,略微一扯,能疼的好半天会不过神来。 幸而长忘格外能忍,所以,自始至终,除了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很疲惫外,如果穿上衣服,根本看不出竟受了这样重的伤。 虽说修行很苦,但怎么说也是冲星捧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一群人忍气吞声小心翼翼的皇子。 长忘从未想过像阿莼这样整日不着四六,知道贪图享受吃喝玩乐的女子,能踏踏实实毫无怨言自降身份去伺候他,她是真的去扛起来,并非敷衍,所做任何事都完美到另从来吹毛求疵的他也挑不出缺点。 他无法不重新审视刮目相看。 算是近身亲密接触,两人相处比第一天自然许多,越来越和谐自然。 “去方便吗?”阿莼问。 “好。” 经过阿莼的精心照料,长忘终于可以被搀扶着起身了。 寒生给调的药,药效十分霸道,伤口仅两天,长忘背后就结了一层厚厚的馇,今日看来,皮肉大有迅速愈合之相,照这速度,月余能痊愈。 阿莼扶着长忘手臂,走了一小段路,近日看他身体大好,心情一愉悦,歪想法又开始接憧而至,摩挲到紧致光滑的皮肤想入非非,赞到:“小肌肉不错。” 长忘触电似的赶紧缩了回去。 阿莼笑嘻嘻重新拉回来:“摸了好几天了,还不允许说说想法?你应庆幸我不是猥琐之人,光盯着你那儿地方死看的变态。” 长忘直接服了她这张口无遮拦的嘴。 待长忘方便中,她就站的很远处,然后见他扶着门走的很慢出来,她再匆匆跑过去扶好。 将察言观色发挥到了极致。 重新回到床上,现在长忘可以盖被子了,阿莼给掖好后。 “寒酥,明日还是叫几个人来伺候吧,你是时候该闭关养一下灵力了。” 其实,长忘最难的几天已经熬过去,余下也没什么大事,也该放心了,斟酌下:“行吧。” 出乎长忘意料,阿莼这次答应的倒是干脆,还以为要劝说一番。 “怎么,还不舍得?故意想看我欲拒还迎。” 很久,长忘抬起头,凤眸深切看不出埋藏怎样的心思:“你脸色不太好看,别太累了。” “心疼了?”阿莼调笑般的凑得越来越近的逼问。 “总耽搁时间,出关时日就会推迟,自时魔妖怕会以你我之力控制不住。”长忘目光重新恢复清明,说的义正言辞。 “这才像你,若你真对我有丁点特别的意思,我定会立刻给花栖木写信笑话他,说你把他踹了,你与我已经生米煮成熟饭,是我的人了。” “不要对师父有太深的意见,他人很好。” “又庇护上了。” 好吧,他不说话。 “就烦你默认。” 他实在不了解她随时变换的思想路线。 就在这时,梧桐来了,交给长忘一封信。 阿莼知道,虽然长忘闭关,但仅是护法之责,外界之事,云阳山之事,他还是要知晓的,每日起风都会将所有的事写在信上让梧桐捎进来。 阿莼跟梧桐反复嘱咐近些日子如何照料长忘,找几个侍从,及长忘自身都未曾察觉的东西跟琐事,她都一并交代了。 而长忘这边,第一次,见他看信之时,眉头锁紧。 “怎么?出事了?”阿莼凑过去本想看一眼,因为平日长忘也并不避讳,可这次,长忘明显没有让她看的意思,反而以一种质疑的眼光打量她一番。 面对陌生的视线,瞪着无辜的眼睛,示意长忘有话就说。 “你……。”长忘迟疑了半天,最后说:“无事。” “真没事?”阿莼有种不祥的预感。 “没事。”长忘回绝的坚定。 阿莼便不再勉强了。 一切安排妥当。 阿莼自己房中设了层结界,开始正式辟谷闭关。 中间七天,以恢复灵力为主,寒与火再体内灵活结合未辅。 然而,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样顺利,中途吃了很多灵丹妙药,灵力恢复依旧很慢,四肢百骸的经脉仿佛被什么阻碍,总在到达某处时,消散了,或者堵塞,怎么也挥发不出来。 她想,定是与这掌心符咒有关。 如此,她不再急于恢复灵力,开始用最低微的灵力凝神反其道而行之修行最顶级的地狱火。 修习地狱火,口诀重点就是要有心魔。 在此之前,长忘已将夜阑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半块心石助她融入体内,然后叮嘱,修心魔,切记把握好度。 执念太深,容易入魔,执念太浅,不易修成。 所以,这个点一定把握好,能放也能收。 可笑的是,她全身上下唯一优点就是心大想太开,所以,甚少强人所难。 即便突然疯上来想不开,势在必得某个人,更喜欢温水煮青蛙,某样东西,地位身份摆在那里,秀山方圆百里内,没几个人是她对手,也没人拼的过她。 所以,自小到大顺风顺水,她从未因任何一样东西魔怔过。 第九十二章 你我需要日日在一处 而今,思来想去,唯有潜移默化在自己心里分量越来越重的长忘,是目前最渴望得到的。 得到的程度,不亚于.......。 白玉沙曾有一句话刻入她的心里,如命般珍惜。 试问自己,也能如命般珍惜,如命般去如此喜欢他。 她从未如此对一个男人感兴趣这么久,也从未如此对一个男人拥有过毫不理智的耐性。 在长忘面前,她的脸皮,底线,尊严,身份,名声任何的任何统统不值一提。因为,他仿佛比那些与她而言仅仅是一个词来说更重要。 她恬不知耻的迷恋他皮相,迷恋他温柔,迷恋他一双深邃如银河的凤眸。 她是个火热的性子,热到如修行般,一旦点燃,毁天灭地。 若一旦绝望就会极端,若崩溃就会变态,若彻底豁出去,就等于不计任何后果。 忍俊不禁,想到这里,自己看人待人无数,苦笑,最后竟会栽到长忘手上。 回忆不久前在云阳城的夜晚,因一男人既辱骂自己又挑衅长忘,一怒迸发的地狱火,虽火势不大,但当时的的确确为了长忘。 看来,长忘已经逐渐渗透,沁入心肺,就差入魔了。 可她总不能时时刻刻发火,想起清筝的嘱咐,起身去床头翻出一个荷包待在身上,摒除一切杂念,静静的专想长忘一人。 深思,究竟是怎样的修行,怎样的喜欢,才能让自己对长忘刻入迸发鲜血,刻入三魂七魄,刻入一呼一吸,成为挥之不去的魔? 整整七天,她没有离开房间,一直闭目冥想,开始加深回忆两个人初识到现在的点滴。 说过的话,去过的地方,共同的遭遇,偶尔的窘迫,面红耳赤的调笑,互相承受的一切,逐渐清晰的被放大。 冥想中,毫无意识的睡了过去。 或许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中,全是两个人在床上衣衫褪去的痴缠影子,各种在书中看过的姿势,激烈的一一尝试,而这两个人毋庸置疑,一个是她,另一个是被强迫,却又不受控制的他。 阿莼骤然醒过来,全身湿透,满脸通红,半天才能缓过神来。虽自己从未尝试人事,但并不代表不通晓。虽说偶尔闲来无事真的去幻想过,但现实两人关系一直原地踏步,阿莼所有关注点都在如何更亲近一步,而非愚昧讨一时欢愉,及时行乐。 “寒酥。”轻轻一声,长忘不知什么时候拧着眉站到自己旁边。因绒羽原因,两人的结界是不受影响的,单为拦住侍候长忘的侍从,跟外界所有的声音。 阿莼刚做了乌烟瘴气的梦,被吓得浑身哆嗦,薄汗又出一层,面对出尘不染的长忘,越发觉得自己猥琐变态,一时不敢直视。 “怎么了?”长忘见她面色通红,汗浸湿了额前大片头发,单膝蹲下上前一步查看。 此刻,阿莼简直避他如蛇蝎,忙伸手打住:“别过来!” 长忘知道阿莼现修行地狱火心魔初层,生怕中途出什么岔子,哪会听她的,神色严肃拿起她手腕,探查脉象:“很乱,刚才你想什么了?” 阿莼哪会真敢说自己近几日梦见什么,胡诌道:“当然是想你想的心乱。” 日日相处,长忘已经对她这种表皮功夫玩笑有了抵御力,仍旧追问:“你是把我修成自己的心魔?” 没办法,阿莼点点头,根本瞒不住。 长忘倒是不怎么意外,竟坦然接受了? 阿莼不解,他哪来的自信,难道,她平常明显到这种地步? 其实,长忘虽不曾说,但心里盘算过。 于阿莼而言,其重要的是闭关的母亲或那年春讳莫如深的第四子寒晚,虽知这些事在她心中淤积时间过长,即便成了心魔,真正运用起来,爆发力或许不一定强。 所以,即便阿莼不选择自己,长忘也打算将她引导自己身上,现成的,也好掌控,他会一直去想尽办法刺激他,就是,太缺德。 “现在到什么程度了?”两人算是很熟络,相处甚少拘礼,长忘拿了茶具,自然填好茶叶,备了滚水,坐到不远处案几的蒲团上。一月到底,他被伺候的很好,脸有了血色,且行动自如。 虽说两人皆知修行心魔,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刻意将喜欢修成执念。 但却是第一次,长忘与阿莼讨论自己被喜欢到,臆想到何种地步。 “回忆了些我们在一起的枝梢末节,但总觉的缺点什么。” 一说枝梢末节,长忘控制不住想起阿莼嬉皮笑脸,上下其手,口无遮拦,还有各种难以启齿的艳词荤段。 “不是缺点什么,而是我,不够狠。”长忘抿唇答。 阿莼心潮翻涌:“那还要感恩八殿下手下留情了。” 长忘将两人斟好茶,示意阿莼先到案几这儿来。 “从今天起,我们无论做什么,都要在一起。而自此我说的话,有真也会有假,分辨在你。提前说了,是让你心里有个准备,把握尺度,若真入了魔,再回头,就麻烦了。”说完,小口抿了茶。 阿莼当然求之不得,却又担心自己把控不好,调戏道:“睡觉,洗澡,方便都在一处吗?” 长忘全当她日常抽风:“你既已闭关,自可用法术净身。” “长忘,不如从今晚开始你我日日睡在一起怎样?” 长忘无法忽视她的居心叵测。 “我都想好了,你我睡在一起,突然有一天你说,寒酥,我睡够你了。指不定我一怒之下,就练成了。” 长忘一个没忍住,矢口:“寒酥,你脑子是坏了吗?” “怎么,哪里不对了。若你日日让我感情顺遂,还怎么练心魔?”阿莼单手玩着茶盏,笑意不减。 长忘冷静的很快,自袖中拿出一小摞信,淡淡道:“你看一下。” 阿莼不明所以,接过来打开,全是起风每日给长忘汇报的外界之事。 看着看着,发觉不同。 因为每天都有花栖木在信件末尾处的留言,刚开始明明没有,才一个月,就思念成疾了? 再看下去,她彻底明白了长忘为何让自己看。 花栖木逛妖族白市,被拉入花楼,迫其看十个男子跳脱!衣!舞! 花栖木清晨游清障河,被人蒙眼,毒打一个时辰。 花栖木去熊要山路过一村落,口渴讨要水喝,被下毒。 花栖木去岷城入住客栈,夜晚被不明刺客差点谋杀。 ……。 阿莼目瞪口呆看完花栖木所有坎坷之后,最后起风查出幕后主使,两个大大的字:寒酥。 一摞信啪的摔在桌上:“有病吧,我什么时候做过这些?” 长忘貌似也经过调查,最后不得不相信的模样:“因为执行之人起风认识,你我也认识。” “谁?”阿莼简直冤枉,她一直在勤勤恳恳的伺候长忘,然后接着闭关,哪有闲空去找人报复花栖木。 “凉城。” “谁?”阿莼声调扬上去。 “凉城。”长忘再次重复给她听。 “这不可能。”阿莼不敢相信,立刻否决,她实在想象不出他要害自己的理由,难道仅仅是为自己打抱不平? 就算是凉城做的,他还没笨到被人逮住的地步吧。 但,长忘没有骗自己的必要啊。 想着想着:“你认为是我主使的?” 阿莼从长忘眼中看到了,不然呢? 她可以承受世间任何不公平的待遇,长忘任何否决的态度,独独受不了冤屈。 “你信不信与我无关?”阿莼竟然还抱有一丝相互信任的希望。 可笑的:“我养伤之时,你日日与梧桐在门外就是商量这件事?”长忘一句太厉害,几乎在她死穴上踩,往绝路上逼。 “所以,你不是在质疑我,而是确定就是我,对吗?” 长忘静静抿了口茶:“确定?好,你现在还想听听白市之中,因何被扔进水里吗?” 阿莼粗粗喘了口气,强压心火:“你说。” “那夜,我本受魔妖地狱火一击,抽走一魄。法力低微下,打算先回云阳山疗伤。途中偶遇蝎子精襁褓胎儿练毒,便追去了妖族误入白市,在悲木下过了三招后,又被她逃窜至沧水阁。因她会分身之法,将自己分成三个人,所以,我在寻分身时,莫名头晕,而且……。”长忘讲到这里想一带而过。 阿莼听出来了,悲木,不就是媚药的药引。在树下过了三招,全身脉络波动,气血翻涌,心绪起伏,怕是情毒入血。打断:“浑身燥热,欲,火焚烧。” 长忘深喝一口茶,继续淡定道:“若是平日,此毒,是完全可以抗的住,只是刚被地狱火重伤,体力透支,仅收服两个分身之后,就十分吃力。无意间,我听到一个声音从房间传来,说……。” 一个嚣张干脆的声音从房间传来:“小公子,脱个裤子让姐姐看看屁股。” 里面没有回应,无法知道小公子拒绝或是同意。 干脆声音带着老道戏谑:“小公子,我只听说男人前面带把儿,你的怎后面也长了一个?” 要知道,这蝎子精虽修了女身,但修行尚浅,还将所有功力用在尾端练毒上,所以,尾巴无处藏,分身术将最后一个分成男身,可笑的是,情急之下,忘了男子那物是长在前面,而非后面。 长忘哐当推门而入,正碰上一长相平平女子,满身酒气,要去吓唬年纪不大的男子脱裤子。 第九十三章 揭秘为何将我扔进河里 屋内男子一见长忘追进来,心虚中下意识就想跑。 不等长忘反应,眼前长相平平的女子,人还未动,一道寒光先自手中闪出去,将男子裤震的四分五裂。 白花花的屁股暂且不说,扬长的尾巴毫无遮拦显露在外,黑猛坚韧的毒针格外吓人。 “小蝎子成精了?咦,你的把儿呢?这么小?” 长相平平女子淡定围绕蝎子精转了一圈,不时戏谑的蝎子精脸一阵红一阵青,最后一阵黑紫,忍无可忍,尾针一甩冲着女子喉部就刺去。 长忘刚要相助,始料不及的,长相平平女子比他反应更快,掌中早已幻一把泛着冷光金把蓝锋的匕首,面不改色轻松侧身。 蝎尾一击不中,再击之时,女子胆壮气粗轻而易举抓住比男子手臂还粗的蝎尾,匕首狠厉捅进,当机立断从中挑断。 蝎精被斩了最宝贝要害,凄厉惨叫扬起,孤注一掷的迸发浑身所有毒素,齐齐向女子喷来,如狂风暴雨,屋中避无可避,在女子后退本打算顺手拿个东西遮掩之时,长忘先一步极快拉起一道结界,将两人整个包围起来。 墨绿的毒液由结界弹至房间各个地方,但凡沾染,都被腐蚀出一个狰狞大坑。 待毒液散去,空气还弥留一股呛人的刺鼻。 现在的蝎子精毕竟是其中一个分身,幸好法力仅能发挥三分之一。将最后杀招用完后,自知避无可避,又不敢自戕,瞠目结舌的光着屁股坐地上,像个弱智儿般嚎啕大哭起来,说什么上有老,下有小,打算走什么感情路线。 女子:“……。” 长忘面无表情不听蝎子精啰嗦,将他收入负屃扇中封印,正准备要走。 整个过程全部发生在房中,女子出手赶紧利落,不拖泥带水。所以,花楼本就热闹纷杂,所以甚少听见屋内发生什么。 “公子,你中毒了?”女子拦住长忘去路。 中毒?逐渐回过味儿来,是不知何时在妖族中的情毒。 “你有解药?”长忘没想到女子能一眼看出。 女子颇为胸有成竹的点头:“有。” 奈何,当时长忘对战斗力极强还侠义相助的女子本没存什么戒心。 女子却反趁长忘不备,用法力摁在墙上,不待他面红耳赤的反抗,光洁的下颚就被挑起:“解药嘛,就是我。” 长忘瞳孔在地震。 “公子相貌乃世间罕见,我认为,既到这种地方,不办事,岂非白来?” 长忘立刻冲破穴道,反拧女子手腕,毫不怜香惜玉推到一边:“滚!” 女子不怒反笑,不急不躁重新将长忘摁回墙上,整个人蹭上去,喷着浓深酒意:“哟,还是哥雏呢。” 长忘从未见过如此不知羞耻的女子,懒得费口舌,再次想用法力把穴道冲开。 猝不及防!柔软的唇附在他唇上啄了下。 长忘大脑一片轰然,所有规矩,礼仪,风度全都死到一边,恨不得现在就把眼前猖狂不知好歹的女子从楼上扔下去。 女子箍着长忘,笑的无比灿烂,两指头在两人间唇上示威性无声划了一下,意思再明显不过:就调戏,你能耐我何? 长忘简直……。 偏生女子法力竟与他不相上下,表面风平浪静,暗地里两人不断一个努力加固,一个努力冲破。 “一大男人这么不经逗,解药不要?” “滚!”长忘再相信她就是傻子。 “我看你所中非一般情毒,若不用解药,今晚,怕是难过!要不要交换条件。” “不必!”长忘牙缝挤出两个字。 女子得意勾勾手指:“怎么,你还怕我一姑娘?” “给我解咒。”长忘现在不是冲不开,而是冲开他身体灵力铁定会重创。 女子醉醺醺的突然发现了什么:“你,魂魄不全?” 长忘一愣。 即便他无声,阿莼也能从表情看出自己说中了:“魂魄不全,还中了情毒,你大限将至啊!” 仿佛戳中长忘的痛处,接连数次吸气。 “咱们换个房间聊,这里太恶心了,有兴趣听听吗?” 长忘斟酌女子醉话真假,但从方才熟练稳准的打斗,接连轻松说中自身两点,一听就不是个简单人物。 “好。”他倒是想看看她能有什么惊世骇俗的注意,当然,最好别耍他,否则……。 女子像是生怕长忘跑了般,定身咒并未解开,而是抓着手腕往另一个房间中引。 就是这么各怀心思。 一进房门,女子扭头就在房间设了结界,然后一遍又一遍的给长忘施以最高品阶定身咒,在目瞪口呆的清正目光下,将他往床上一按,整个连环动作一气呵成,无比纯熟自然。 如果说方才是瞳孔地震,那么现在就是火山爆发,泥石流坍塌,他万万没想到眼前眼前的女子能不要脸到连骗他两次,而且骗的正大光明,方才觉得蝎子精是弱智,现在自己还不如弱智。 女子一脸嚣张注视长忘耳根通红,无计可施的模样,笑跟个神经病一样。 正当长忘愤怒之下,准备唤起负屃扇使用杀招之时,女子却可笑的因酒意后劲太足,脚步踉跄坐到床边,摸了几把长忘的脸后,任何出格的事都没做,始料不及,趴在他身上……睡了。 女子身体奇凉,周身散发的寒意,让本就躁动火灼的他,就着这股冷意,硬给压了下去。 幸而他自制力本就强大,没有丧失理智。 定身咒,毕竟是女子酒醉后稀里糊涂设下,所以,并未特定时辰,按常理,三个时辰,自会解开。 等着等着,长忘本就丧失一魄,情毒半解,又追蝎子精折腾半天,定身咒还动不了,坚持着坚持,竟也随着睡了过去。 三个时辰后,几乎同时,两人一块儿醒了。 女子不知为何已然变了副模样,淡拂春山的清纯容貌,无辜的目光在长忘脸上闪烁半天后,愣是没反映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先上前捏捏依旧躺在床上没动长忘的脸,许是从未见过一个男人还能长得如此好看,文文静静的小姑娘,突然爆出句粗口:“草,我把你睡了?” 长忘早就忍了很久,本还愧疚借因女子用寒体给自己解毒,打算不予计较放她一马,经此一言,咆躁的一掌就拍在女子肩上。 女子完全没有防备,完全还是一脸懵的状态,一掌,都没把她打醒。 完完全全就是。 美男,我们怎么在一个房间? 美男,你为何如此生气? 难道,钱没给够? 长忘带着冰山般冷气整理好凌乱领口,见女子滑稽从身上摸出个绣满蓝羽的钱袋,数也没数,直接扔给他说:“嫖费。” 这下该够了吧。 长忘整张脸白了,惨白惨白。 “破了雏,应该够吧。”阿莼揉揉脸回神,还琢么那些钱可买半座城了吧。 世事总是难料,神还没回过来,人已经腾空而起,她听见窗户门被内力震开的声音,木渣洗脸,祸从天降,自己不明不白的就飞了出去,在一片惊呼声中,像个被丢弃的石头,落入水中。 ……… 长忘事无巨细,云淡风轻的将此事说完,难为他复原了阿莼说过的话,事无巨细。 阿莼张着嘴,半天没闭上。 愣愣半天解释道:“我喝多从不记得事,当时清筝说来了新酒约我去尝,结果他有事没去。谁能想到那酒后劲极大,整整一晚都没醒过酒劲。经你一提,隐约有了点印象。哪天,我真那么猛?” 长忘眼皮抖了抖,没做声。 阿莼突然大悟:“怪不得你总说我随便,原是有这么个由头。” 长忘默不吭声的给阿莼再添了茶水。 说到这里阿莼似乎还有点不信:“在沧水阁那么天时地利人和,咱俩真什么都没做?” 长忘差点背过气去,讲了半天敢情听错了重点。 阿莼失望,深深叹了口气。 “你经常去那种地方吗?” “对啊,人多热闹。”阿莼说话到没什么忌讳。 “经常寻欢作乐?”长忘问题俨然对现在的阿莼来说是死亡拷问了。 阿莼避恐不极:“怎会,花楼的酒别有一番滋味。” “仅仅为了喝酒?”长忘凤眸垂下,看似问的不经意。 “不然呢?有时候也去酒楼,反正哪里新酿了酒,就去尝尝。” 长忘不说话了。难得,平日长忘从不外漏的情绪,今天终于让她看出来了。误认为他还停留在自己说的嫖上。 忙哄他:“你可别乱想,我从没真嫖过,顶多逗个乐。” “脱裤子看大小逗乐?” 阿莼从未觉得任何一天比今天活的艰难:“我若说纯属意外,你信吗?” 长忘不说话,继续品茶,似是刻意熬着她。 寂静中,阿莼的心越跳越快,越跳越重,仿佛在胸膛里一顿横冲直撞。 紧张,尼玛,她竟然紧张了。 一双凤眸就这么垂着,犹如一泓秋水,全身散发出无形的威势,一步一步,用沉默开始攻破阿莼心里防线。 “如果那夜真发生什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意思很明显,不知是男子是谁情况下发生稀里糊涂的关系。 阿莼一时摸不准他想做什么,其实,这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至于为何,她现在还不能告诉他,所以换了一种保守的说法:“如真像你所说做了,要看我心情,要么不当回事,要么直接找到这人为止。” 长忘终于抬起眼皮,平静到不寒而栗:“寒酥,你总能让我大开眼界。” 第九十四章 躁动的分歧 气氛越来越不对劲。 阿莼终于迟钝的从另一条思路回归:“你,生气了?” “不至于。”长忘把玩着指尖的空茶杯。 “因为嫖字侮辱你了?要不,我道个歉。”阿莼竟然词穷了。 “不必,都过去了。” “那你怎么不想搭理我?” “没有。” “肯定生气了,我又不瞎。” “没有。” “难道我的回答不满意,所以生气了?” “不是。” “长忘,你生气还挺特别,不发火,也不恼,就这么冷着,玩儿高深莫测呢。是不是特在意我,特吃醋,觉得我理应给个圆满的交代?”阿莼还是第一次见长忘嘴硬,完全没有问心有愧的意思,突然感觉心情挺好。 “你闭嘴。” 长忘将茶盏重重一放,好嘛,说了那么多都是废话,就听见最后几句没用的了,气结站起身就要走。 阿莼眼疾手快拉住长忘袖袍,故意惹他:“不是刚说从今天开始同在一处吗?这先受不了了?” 长忘将袖袍猛地抽回,他有点后悔自己脑子抽了才跟来闭关。 防不胜防,脸皮厚如城墙。 阿莼趁长忘愣神缝隙,拥入他怀中,死死缠住他紧实的腰,任长忘反应过来用力掰开,她就是不撒手。 两个人较半天劲,长忘拗不过她,头疼的捏捏眉宇:“寒酥,你还是要控制好自己情绪。” “你休想找个由头让我撒手。”长忘怀中一个倔强的声音。 长忘本就不是个啰嗦的人,一时找不到合适理由,便也直着身子任由抱了良久。 阿莼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生怕再惹恼了他,两只手规规矩矩长忘腰处,不曾挪动地方,静静呼吸清沥的气息,静静贪恋光洁的脖颈,静静感受起伏的胸。 即便长忘两只手端正垂着,但能向现在不抵触自己,已经很奢侈了。 “松开吧。”寂静中,长忘声如冰棱,径直在她耳间落下。 阿莼坚决不动。 长忘大意了,她从不是个按部就班的人。 出乎意料! 突如其来! 疾雷迅电! 晴天霹雳! 阿莼的手在长忘腰下要紧的部位故意扫过。 “寒酥!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长忘几乎是差点吼出来。满脸通红,气的掀开布帘,冲出了屋门。 阿莼丝毫没有反思自己的猥琐,反而觉的很成功,她成功撕破用镇定平静掩饰的面具。 她没有追出去,步伐缓慢且目光坚定走回自己修行的蒲团之上坐下,反常的脸上笑意逝去,略有所思,闭上了眼入定。 这一入定,她又把两人发生的事,在脑子里过了几个来回,甚至细节,眼神都努努力力分析了个便。 是谁,以自己的名义给凉城下了命令? 直至现在,阿莼也觉不相信凉城自作主张会害自己。 而长忘竟然相信就是她做的,理由就是因妒成恨,无凭无据,简直百口莫辩,而自己闭关,又不能彻查, 思来想去,完全没有头绪,当她再睁开眼时,已经过了两个月。而长忘身着无比熟悉的蓝袍,就坐在窗前案几上,拿了本书在看。刚泡好的茶,还婉转盘旋的升起热气。他不时拿起轻抿一口,完全没察觉她已经睁了眼。 因为闭关缘故,不需要待客,所以长忘一直未束冠,满肩的墨发如瀑,只是将碍事的几缕用黛蓝带系起,将本就完美的脸,衬的更加柔和。 修长眉宇下是干净利落的凤眸,微微上挑染了点红晕,眼皮下垂,因看书看得入神,睫毛浓密如扇,偶尔轻闪,鼻梁从侧面来看,笔直高挺,带着樱珠下唇因茶水浸透的湿润,时时长合,似在默念什么,却安静的不出声。只有在这种无言时刻,阿莼才能深深感触到,他身上散发一种令人望尘莫及的气质。 这样世间少有的相貌,这样屈指可数的修为法力,这样品行端正近乎用刻板,这样外冷内柔到骨子里的人,这般耀眼的人,当初她脑袋一热扑上去,竟生了丝自虐的味道。 许是被注视的久了,长忘余光察觉到灼热视线,将书一放,站起身,什么话没说,先走过来拿起阿莼手腕探了下脉象,须臾,放下,两个字:“静了。” “嗯,我脸皮厚,就是被冤枉也能心如止水。”阿莼意有所指。 而长忘不为所动,仿佛毋庸置疑她就是凶手,:“有所悟吗?” 阿莼的心脏像是被拆了一边又慢慢重合,语气低迷下来:“未有。” 长忘点点头,便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给她斟了一杯递过来。 阿莼一饮而尽。 这是自上次被阿莼轻薄事后,二人两个月来第一次说话,很明显,气氛微妙。 “长忘,上次的事……。”阿莼故意说到一半,细察长忘的反应。 长忘自然结果茶杯,转身说:“不必再提。” “可我摸到了。”阿莼不怕死的紧追不舍。 茶盏几乎是摔在案几上:“到底想说什么?” “你对我有反应,不是吗?”阿莼一步一步走近他,看着清冷的背影,字字如把钝刀砍在长忘身上。 “寒酥姑娘博览春图艳书众多,男女情事游刃有余,轻车熟路。难道分不清这是寻常反应,还要自作多情给硬扣在自己身上吗?” 阿莼显然触及到长忘的逆鳞,头一次将话说的很难听。 阿莼笑意唰的没了,浓稠血液仿佛瞬时沸为烈火,喉间仿佛被火燎哑,右手掌心的符文隐隐开始发烫,灼的她猛然松开拳头。 委屈,压抑,嫉妒,尖锐,骄傲,所有情绪化的戾气几乎就要在瞬间喷发。 她忽略了,这样看似温柔的一个人,心从来都是最绝最硬的。从在妖族他一步紧逼一步,拿着负屃扇毫不留情对小妖使出的杀招,她早就应该看出来。长忘一旦出手,便是摧毁性的。 温文尔雅,从容不迫,云淡风轻,万年不变的克制镇定从来都是给别人看得。 做事说话条理清晰,偶尔旷达的,偶尔尖锐的,偶尔真挚的,偶尔皎洁的,偶尔轻佻的,偶尔深于城府的,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从妖族面对那花妖,亦是。 从多次拒绝于她,但从无厌弃回避,亦是。 从打算与自己一起闭关,亦是。 从两人明明先前在妖族见过面,还被自己调戏过,却迟迟在闭关修行情形下才说,亦是。 从绝口不提怎样分出自己掩面,亦是。 从坚定自己就是伤害花栖木的凶手,亦是。 这个人就像是水,一探无底。 忍不住,阿莼重新审视这样既熟悉又陌生的背影,若即若离,是自己多想了,还是他为了什么? 阿莼这次并没有接话,火气压下,掌心符咒凉去,幽怨淡声道:“我去屋后泡个汤。”然后黯然出了门。 长忘就一动不动站了很久,清隽眉头紧紧拧着好半天也没松开,直至半柱香后,才心力交瘁的慢慢坐回蒲团上,拿起书,却根本看不进去。 清梦泉中。 阿莼放空一切的软软泡在温泉中,僵了两个月的身子,热气沁入,十分惬意。无事,抚动掌心的符咒,回想方才掌心滚烫,不难将方才情绪联系在一起。如果方才火气再大些,地狱火恐怕要不受控的跳出来。 再次回味迸发点的感觉时,有些被动,不好控制。 “喵……。”阿莼中衣穿好,蜜合色的霞影纱还未来及穿上,被吓了个哆嗦。 岸边花草上,坐着个一袭黑袍的俊秀男子,洋溢勾人的笑意,又冲着阿莼:“喵喵……。”两声。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进来的?”整个屋子都被长忘设了结界,只有梧桐能每日三进三出。 “姐姐记性不太好,这些东西根本限制不住我。”懒洋洋的享受阳光,眯起眼。 跟她搞神秘! 敢偷看她洗澡! 阿莼坏笑走过去,直接寒光划开夜阑腰间的矜带,瞬时衣衫大敞开,幸好里衣束的紧,但薄薄透出的肌肤,刚猛的肌肉,在黄昏日光下,足够若隐若现了。 “这便宜不妨互沾了吧。”阿莼神色不动,慢慢走到他脚边。 夜阑倒也不在意,起身似要解开裤带:“姐姐还想看吗?今日一并看个够。” “好啊,脱!”阿莼向来无惧不要脸的挑衅。 夜阑调笑道:“姐姐是想在闭关之时,放纵吗?难道,八殿下满足不了你?” “他禁,欲。”阿莼走的更近,举止大胆,神情冷傲,目光却毫无情动之意。 “哦,那可憋坏姐姐了。”夜阑竟也有来者不拒之意,微微的,阿莼眼睛半眯看出,他神色略有努力压制的慌张。 “我看你也憋的不轻。”阿莼一把捏住他光洁的下巴,迫使他低下头,四目相对。 夜阑一直笑着,笑的惹人怜:“你确定要给八殿下带绿?” “我可是自由身。” “真不怕他介意?” “你亲吻技术怎么样?” “我习惯深一点。”夜阑毫不掩饰恶心的说。 阿莼骤然笑了,笑的凄冷,压着声说:“她也喜欢更深?” 夜阑毕竟不是长忘,突变的情绪与长忘相比十分浅显。 “说,寒晚,她在哪里?你,到底是谁?”阿莼就没打算与夜阑绕圈子,一步一步将夜阑逼到石山壁上,死死抵住他。 眼前与凉城有相貌相似,性情却大相径庭的,可以用阴鹜形容的人。 第九十五章 把我给你 “我?是谁?姐姐不是早就知道。”夜阑玩世不恭的轻浮反而更挑起阿莼的战斗欲,哪怕自己脖颈给捏的咯吱响,呼吸困难加重,马上就要咽气,都不求饶一句,两个人就这么用越来越狰狞的目光厮杀着。 寒晚,她最可爱的四妹,许久未提,直至今时再提起时,陌生的令她声音颤抖。 霎时迸发的戾气,几乎要吞噬掉夜阑。 而对夜阑来说,他从不惧怕威胁,更不怕死,因为本身就是个死不了被囚禁于流波海的怪物。 对于寒晚,其实他从未打算瞒着,只不过,等的,是一个时机,而现在,貌似时机不太合适。 正打算插科打诨。 “老老实实告诉我,你与凉城可有什么关系?” 夜阑一愣,通红的脸噗嗤喷笑出声:“我原以为你会更想知道寒晚。” 阿莼又加重手上的力道,折磨般的逐渐收缩,夜阑几乎仅剩出气不进气了。 “凉城伤害花栖木之事,你可知晓?”阿莼懒得废话,言简意赅,直戳要害。 “知道一点,但并非我的命令。” “那是谁的?” “不知道。” 若想问出一件事,阿莼从不介意使用任何下作手段。随手唤出一把锋利匕首,抵住夜阑男人重要脆弱部位,轻轻向里一顶:“既然这非你的真身,那切了也没什么大碍吧。” 夜阑本能的一躲,服了般:“我是真不知道,凉城自你闭关起就离开了那年春。” 阿莼听后,心下坠的厉害,想起闭关之日,凉城对自己的嘱咐与浅倦眼神,还有一张苍白的脸迎风倒的身子,她实在想不出天下哪里还有他落足的地方,更想不明白,他因何要离开,最后还要用花栖木的事摆自己一道。 夜阑见阿莼想事想的出神,放在喉间的手毫无意识慢慢松下来,求生的欲,望另其一个翻转:“姐姐果真比妹妹厉害啊!我倒是好奇,你如何分辨出我与寒晚相识?” 阿莼冷声的一步步逼近,黑眸迸发出的慑血,让人胆寒:“仅仅是相识?你身上有寒晚灵器蓝羽,说,怎么夺来的?” “我明明掩盖气息,这不可能。”夜阑一惊。 “你以为闭关之处的结界是随便设的?难不成还天真做梦,以为自己幻术高深莫测?” 夜阑因掌心的是上古神兽地狱火特有符文,下山后发现自己可穿梭各类防御邪祟的结界,所以自然而然,认为,世间任何结界都挡不住他。 “上古神兽,夔龙就这么单纯?闭关的结界是非朱雀子女不能进的。” 夜阑恍然,略有所思,慢慢抚上自己心口,似乎还想要迷幻阿莼:“听说大姐寒音一直云游在外,万一是你大姐的……。” 阿莼语速飞快的打断:“她比任何人都惜命,别开玩笑了。” 夜阑作罢,他来的本意是想看阿莼修行地狱火到哪一层,如此,算是还未有突破。寻思推波助澜一把,即便时机有点不大对:“寒晚,她出事了!” 阿莼眼睛陡然睁大,紧张起来:“她做了什么?” 夜阑神色黯然,抬手抹了一把脸:“她早已不在魔界。”声色瞬间转入无可奈何的崩溃。 阿莼修行地狱火,情绪十分不好控制,受不了大起大落,虽说,她对寒晚不在魔界稍有心理准备,但是,自我感觉与听别人确定告诉是两码事。 接下来,夜阑所说的话对阿莼来说简直是重重一击:“她做了魔妖王。” “她为修行毁天灭地的火术,丧心病狂的在流波海下建了另一个世界,拿活人与流波海魂魄放在一起做试炼。用火燃烧,看他们能不能死,死到什么程度,不眠不休。最后术没修成,倒是炼出这么些怪物。”夜阑一口气说完后,又无助的颤抖起来。 “疯子。你为何不早说?”阿莼大力揪住夜阑手腕。 “因为你现在就是出去也救不了她。我本打算等你出关再说的。” “你有办法?” “是,所以我必须要助你修成毁天灭地之火。” “怎么,你的办法,是想让我大义灭亲吗?” “小姐姐,你就没想过,你们母亲为何在寒晚入魔后选择入关吗?”夜阑一脸颓丧。 阿莼刚要再说。 夜阑瞬间消失了,他是察觉了长忘。 阿莼定定转过头,脸上余气未消,正对视上一双高深莫测的凤眸。 “你都听到了。”阿莼不知长忘,看面色,应该是听了个差不多,正待解释。 “为什么夜阑一出现,我就能知道呢?”长忘却更注重另外一件事,一双极具敏锐的黑眸,深深刺过来。 阿莼的心一晃,表情尽量控制的自然:“绒羽不是在你体内吗?能感知我所感知很正常。” “为何之前我感知不到他的存在?荒山修行那次,若不是你提醒,我都没有察觉。还有云阳城的街上,我也没有察觉。但从生辰那日,你我在客栈不欢而散之后,只要夜阑出现在你周围,我便能立刻感知。寒酥,我没有忘记临走前你打在我身上的一掌。” 阿莼努力挟制自己蹦跳的心脏,一个谎言马上就要戳破,她的胆勇不是一天两天练出来的,非常轻松的就将话题转移:“我不是早就说过,绒羽在你体内,我们会越来越心有灵犀,至于拍你的那一掌,不过是一道巩固你绒羽的灵术。”话罢就要进屋。 长忘一侧身轻而易举挡住去路:“寒酥,不要敷衍我。” “我可敷衍不了你。怎么,想来了鸳鸯浴?”阿莼抱臂调戏道。 长忘的脸皮早就让阿莼练出来了,不惧理会,也不再绕圈子:“寒酥,你的寒羽呢?” 阿莼也不避讳的拍拍心口处:“在这儿温养呢?” “我想看看。”长忘死死盯着阿莼的胸口处。 阿莼使坏的一抱胸:“想占我便宜,看大小?” “寒酥!”长忘像是铁了心非要亲眼见到阿莼灵器为止,他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想必阿莼今天就是把话说的再毁三观,再下流,他也不会退缩。 “寒酥!”长忘几乎是用了命令的口气。 阿莼被逼的没有办法,抬指自心口处凝了道光,徐徐的,一支金尾蓝羽红尖轮廓非常完整的寒羽显在手上,灵力的确十分虚弱,似有呼吸般,起起伏伏。 不待长忘低头细看,阿莼重新放回心口处说:“满意了吧,为何非要看我灵器?”明知故问道。 长忘似乎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方才的寒羽貌似是不是太……。 “难不成以为我丧心病狂将保命的灵器寄在你身上?长忘,是什么让你错觉我喜欢你已经到了不要命的地步!” 长忘抿抿唇,企图从阿莼的神情分辨真假。 然而,阿莼表现的再平常不过。 “治愈我一魄,你的办法是什么?”长忘依依不饶,阿莼应付的快要吃力吐血了。 “等我想好你怎么报答,自然就说。”阿莼想着赶紧结束话题。 “你不是想要我吗?好,我现在答应你,说吧。” 阿莼任凭笑容凝固。 长忘出乎阿莼意料的掌控欲,一下子有些吃不消。 “你疯了?就为这个,违逆自己良心?”阿莼挣开手腕,赶紧走进屋里,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一口闷完。 长忘追进来面色越来越冷,有风雨满楼之势:“命都快没了,良心算什么。” 阿莼瞠目结舌:“长忘,你被夺舍了?” 长忘凤眸微怒,第一次用威胁的口吻仔仔细细告诉阿莼:“如果你不说,现在我就去问寒生,即便他也不说,总会露出蛛丝马迹。” 阿莼笑的不动声色,无视长忘,错身走到宽大的蒲团上,重新坐下,准备再次入定。 “寒酥,你确定自己的做法值得?” 值不值得? 秋水墨色染的清亮眸子抬起,她从来不会知道自己会有一天浓烈狂热去迷恋一个人,满腔的血只为眼前的人沸腾。 她很想得到他,甚至想出卑劣的不择手段去得到他。而今,不知不觉越陷越深之后,她反而偏执起来。 她讨厌拿条件去交换他的身体乃至内心,哪怕一点怜悯都不可以。 所以,即便她在他生辰那天决定将自己保命的灵器打入长忘体内时,她宁肯在自己有生之年,永远不知道。 但当灵器完美融合到他体内没有丁点排斥时,她纳闷了。 因为……。 长忘再次打断了她的沉默,因为闹腾惯了的人,突然安静下来,必定事出有因。 “寒酥,在我身上,还是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心思。”话虽伤人,但字字都是在套话。 “长忘,以前我真是轻看了你。原来,你也会与不择手段沾上边。” 须臾,长忘的面色回缓,如刚刚咆哮骤风过得大海,尘暴卷过的沙漠,貌似想通什么的,重新归于平静,平静的让人看了心寒。 “寒酥,想听听我与栖木的事吗?”长忘没有称师父,而是亲昵称了名字,淡然看着她,仿佛刻意在恶心她。 阿莼从来都是见招拆招,她倒要看看他怎么套出自己宁死不说的话:“你是闲来无事想刺激刺激我?讲讲两人如何腻歪?” 长忘没有找蒲团,索性撩起蓝袍直接坐在地毯上,每当他不注重细节的时候,就代表内心已经真的起火了,唇间流露的声音比冰山还要冷寒:“于你心魔有益。” 第九十六章 他的情不自禁 两个人各自重重心事,四目眸底全是霜雪之意,即便一张是常笑的面孔,另一张天生温柔的面孔,同为内心强大。此时此刻的气氛仿佛在经历血腥至极的事,但从表面看来,激不起任何波澜,撩不起任何涟漪,挑不起任何情绪。 阿莼的心早就被长忘热一阵,凉一阵给浇到麻木,倒也不惧更残忍无情:“好啊,一定要听听是多坚不可摧的感情,让长忘公子对我这般热烈的飞蛾,以火相待。” 长忘喉结抖动,慢慢讲起。 万年前,长风万里去赤水河寻花长老做过预言,预言下一任君王,而长忘不出意料,有帝王之相,帝王之姿,最为合适担此重任,奈何命中有一劫数,乃是无法破局的死劫。 长风万里忧心忡忡看着身边年龄不大的长忘,老泪纵横,想着用自己一命抵一命给长忘挡界。碰巧,花长老的亲传关门弟子花栖木出关,前来拜见师父,花长老当时眼睛一亮,掐指一算,指着花栖木说,万年后,他乃破局之人。 于是,两人便因生死之劫,结下之徒之缘。 那日,两人在燕山之下,相淡甚欢。 花栖木的法术虽会些皮毛,但他志在研习天下修行之书,破解修行者所遇不可解之法,长忘无论研习还是修行,花栖木都能指点瓶颈如何轻松破解。 这也是长忘为何对所有灵器可以说得上精通,各个领域法术能解惑一二了。 虽年龄增长,万年来,两人日日相对,经历了无数喜怒哀乐,感情也日渐深厚。这种安稳,这种平宁,直到花栖木在荒山逼迫长忘毁了所有充满回忆东西之后,味道逐渐开始变了。 而这之后,花栖木便以想参透研习预言天机之法借口,闭关了。 长忘讲到这里,很短,但却足够精炼,再简单的事,在阿莼听过之后,也变得不再简单,生死之劫,自小到大的感情,日日相对,两个不同的人,竟修的不知不觉像成了同一人。 固如城墙的感情之下,她的一腔狂热竟显得如此不值一提。 平淡的一字一句,凄清的刻在阿莼骨头上,长忘很成功的让她这颗打了无数补丁的心,滴了血,凉哥透彻。 长忘的心到底是有多硬,一遍一次的用近乎残忍的方式伤害自己。 自己这是有多自信,长忘一遍一次的在伤害她后,还执迷不悟选择不离开。 长忘总是知道如何才能糟蹋自己的对他的感情。 “这辈子,你非花栖木一人吗?” 艰难的。 “……是。” “什么样的死劫,唯有花栖木能破局?” “……我不能说。” “劫数可知什么时候。” “……不知。” “如若没有死劫,没有花栖木,你会选择我吗?” “……,……,我会选择玉沙。” 重重的,阿莼闭上了眼,精美的五官在黑眸之中变的模糊,她从未在任何人面前试过弱,因为自己不允许。 可是这一次,她有点忍不住,实在忍不住,弥漫到四肢百骸的颤栗,绷到极紧最后跟凌迟一样,钝刀割断的滋味,实在太疼了。 自以为凭着胡搅蛮缠,多点细心耐心,哪怕付出所有甚至把命豁出去就能打动长忘的旖旎美梦瞬间变成噩梦,迎面一盆透彻凉水,泼的耳清目明。 当她再次睁开眼,纯净眼眶是布满血丝的通红,睫毛湿透,怔怔凝视脸色略有些白,眸色极浅,透着丝丝疏离的脸,一副凛然不可侵犯,仿佛一记耳光扇过,打的自己天旋地转,打的剥肤刀割。 终于,没忍住,一滴泪滑过她粉皙脸颊。 长忘凤眸眼尾松了下。 她撇过头,倔强飞速擦去了。 再次合上眼,声音有点哑:“我要入定了。”然后调整好姿势,察觉对面的长忘未动。 “长忘,莫要逼我。”然后不再理会。 灵器在他体内的事,更加不能说。 这次,阿莼入定的时间很长,用了近五个月时间,其实中途好几次忍不住要睁眼,但实在不知要与长忘说什么,如今,她竟厚脸皮用尽,没了底气再调戏他。 偶尔感受他来回走动的声音,临屋更衣的声音,吃饭的声音,与梧桐低语几句的声音,喝水咽入喉间的声音,翻开书页的声音,风吹进他站起关窗的声音,晚上躺下睡觉的声音,甚至呼吸的声音,她自虐听得享受。 然,静心时候并不多,每每为修心魔迫使自己想起长忘讲起与花栖木日日相对过往,都忍不住做自己与长忘在床笫见赤身相对的艳梦。 仿佛在较劲,非要争个输赢。 半清半梦间,她总能惊出一身汗,沉重的呼吸,无尽的呻/吟,遐想无边的肌肤相亲,还有不断翻新的痴缠动作,像梦魇般,怎么都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逐渐的,自己变成一个旁观的人,旁观花栖木与长忘两人在床间纵情,吱呀被活动太多次的床板声,隐忍声,偶有光洁或结实手臂自床帐布满汗液的露出,又被拿回强应声,一次又一次释放声,过后的调笑声,无法入耳的私房话,让阿莼的心里猝然生起一股惶然,一股暴虐,一股心有不甘的狠毒还有狂暴。 一瞬间,她想将两个人从床上拖下,一个碎尸万段,一个撕咬折磨。彻底撕破平静无波,云淡风轻的恶心伪装。 狰狞邪恶的雾气蒸腾而起,强烈的怨憎猛涌上黑眸,体内一把烈火在燃烧,烧的五脏枯竭,六腑灼碎,她蹙起眉,她发现自己克制不住,克制不住越来越旺盛的压抑与恼怒。 此刻,她真的想把这个以洁身自好,自持自居的男人给折磨的奄奄一息,践踏他的自尊,践踏他的清白,虐的伤痕累累。 所有的一切,就在这一刻终于走到了最边缘,上有悬崖峭壁,下有万丈深渊,哀默大于心死,无数声音窸窸窣窣告诉她,跳下去吧,跳下去就解脱了。 咯吱破碎的声音在胸口响起,这是心石开始与自己心脏融合,心石砰的碎成粉末,将千疮百孔的心如蚕吐丝成蛹般,一层又一层迅速包裹。 掌心的符文再次变得灼热,只是这次猝不及防迸发太快,瞬时整只右手燃了起来,无比黑暗的红色,无比邪魅的红色,在这深色无星的夜里,印的她整张脸,都阴沉无比,灰败无比,森然无比。 长忘察觉有异,惊醒过来,急步走到阿莼对面,洁白的光在手中敛起,立刻注入阿莼混乱崩溃的脑中。 许久,阿莼脸颊溢出大滴的汗,将额前两鬓的发浸的湿透。却怎么也醒不过来,怎么也脱身不出来。 “寒酥。”长忘一边加重清心咒术,一边轻轻唤她清醒。 半柱香后,虽眸未睁,掌心的火未消,沉浸其中,她双目紧闭,满面泪痕,无力唸唸:“长忘,我真的快受不了了。” 长忘胸口剧痛。 半蹲下身子探过去,温凉的一个手指,挑开小巧的薄唇,起开微张的牙关,探了进去,微微在她的上颚,舌头,牙齿间来回温柔逗弄,似是亲吻。 似有若无的暧昧,渐渐将她拉了回来,微微睁开眼时,水瞳一恢复清明。 掌中的地狱火也熄下去。 长忘正待将手指抽回。陡然一痛,手指被死死咬在阿莼口中。 惬意的笑洋溢在她脸上,挑了挑眉。 呼的,指尖触到一个湿滑的柔软,然后又是一下,接连好几下后,唇带了股吸力,猛然将整根手指含进去。 齿贝随没再加重力道,却加快了摩擦,口中的柔软似蛇般在手指上袭来卷去,这番情形,不去乱想都难。 长忘满目星辰的光终于被折磨的慢慢暗了下去。难自禁的将手抽出,最后还是强压下情动,极其隐忍却又实在忍不了的将娇小身躯箍在了怀中,轻柔唤了声:“寒酥。” 阿莼浑身一震。 曾几何时,第一听长忘叫自己名字时,阿莼就想过,原来自己的名字也可以被叫的如此好听。 他的声音仿佛是经过润色的,无论低沉带着浑厚,冷淡中带着柔和,迷人的嗓音慢悠悠从一个潋滟男子口中说出,是件令人享受的一件事。如果无聊,她很想让他多叫几遍:寒酥。 曾经,她总幻想长忘主动抱抱自己,是怎样的窃喜,怎样的心动,然,现在,长忘真真正正将自己搂在怀中时,她有的,只剩下痛,痛的全身无力到痉挛。 嘶哑的:“长忘,你怎么就不喜欢我呢?” 与自己相贴,脖颈交错的长忘,将阿莼整个人更紧箍如怀中,紊乱的喘息呼在耳边,缓缓落下一句:“先前不是说了吗,你要我,我给你。” 阿莼忆起再次入定前清梦泉长忘情急之下说的。暗暗笑道:“怎么弄得我跟逼良为娼似的。” “你用词从来都这么不严谨吗?” “花栖木……。” “先不要提他,你的经脉已经够错乱。” 阿莼从长忘怀中挣脱出,直勾勾盯着柔成春水的凤眸,她自暴自弃的不再坚持奢望,既然能拥有一时,那边一时,拥有一点,便是一点,生硬问道:“能亲一个么?”便凑过去。 其实面对阿莼,长忘早就无法做到麻木,无法做到平静,难受到无以复加后,某种坚持仿佛在瞬间崩塌,抬手抚上她的头后瀑发往自己跟前一摁,眼皮微合,沉沉吻了上去。 第九十七章 他的情不自禁(2) 温凉的触感在阿莼嘴上辗转,让她先是眉宇紧蹙,不明他因何突然转了性子,后尝到他口中带着丝浅薄酒意,霎时明白。 长忘一旦沾了酒,定会比平常肆意随性些。 阿莼矛盾的,纠结的,抵制的,又难以置信的,灿烂的,纯澈的,迷茫的,悲伤的,涣散的,莫测情绪转换好几遍后,合上眸终于决定更深的吻了上去。 比从前都轻而易举,灵活的柔软撬开曾经紧闭执拗牙关,无比强势的攻打进去,耀武扬威般,在他的齿间,颚间,唇间留下自己扫荡的痕迹。 意想不到,长忘的吻十分青涩,虽阿莼自己也是初次放肆深吻,但毕竟在艳书之中浸淫多年,另加入定总是春,梦连连叠起,所以相较之下,自己简直是个高手。 忍不住想,他与花栖木难道都没亲过? 他从不碰酒,喝的几次还是自己强迫的,今日怎会喝酒而来呢? 阿莼失神之际。 长忘毕竟是个男人,雄性的本能反应另其几下就心神领悟,察觉到她的不专心,口中柔软比阿莼更有力的给推回去,死死纠缠,未让她再进自己领地一分一毫,挑逗,退让,躲避,进攻,很快熟练,粗重的呼吸不时喷在粉嫩的小脸上,吻得她心猿意马。 直到阿莼实在喘不上气,才依依不舍主动离开。 两人的胸口同时快速起伏,唇上在月光下都还泛着水泽,带着红肿,还有留恋。 长忘素来是个及有主见,对事情把控格外有尺度的人,练到出神入化的隐忍,任谁也诱惑不了他,而今日,现在,此刻,已经越线了,奔流不息,连绵不绝。 或许他同阿莼一样,内心的度早已经绷到极限,他也是人,他的心不是死的,所以,就这么崩裂了小口之后,一发不可收拾。 四目相对许久,没有任何杂念的认真凝视,最后,长忘似有绝望的闭了眼,像是要准备收拾方才无法接受的外泄情绪。 苗头却在阿莼的嘴重新凑上来之后,再次崩塌。 浅倦,缠绵,越来越深,两人几乎用了全身所有的情,融进去,缠绵厮磨。 整个屋子春色一片。 第二次,两人低喘着分开,长忘温柔的勾起笑意,拇指徘徊摩挲她小巧薄润的唇。 “你背着花栖木偷腥,合适吗?”阿莼被他弄的痒,张嘴就狠狠咬了口他指尖。 长忘任她闹,想了个馊意见:“我们都不说,就行了。” 阿莼差点炸掉,反手抵起他漂亮的下颚,调笑:“八殿下难道是想在那年春养个外室?够阔气,胆子也可以啊!” “你说话是不是从来没禁忌?”长忘拍开她不老实的手。 “有禁忌,岂不跟那些大家闺秀成一丘之貉了?再说,你若真喜欢这类,也不至于找个花栖木,嗯?” 长忘揉揉眉心。 “你也算阅人无数了,酸诗,酸词,眉目传情,还没受够?” “寒酥,阅人无数别乱用。” “意思差不多就行。” 长忘一把将阿莼拉入怀中,重新堵住她嘴,只不过这次是浅吻之后,狠狠在她唇上一咬,直至出血。 阿莼浑身哆嗦了下:“嘶。” 长忘放开她,走到案几旁,斟好两杯茶后说:“过来。” 两人端着茶杯,各依靠在窗边,赏着月光下寂静的美景,听着清风拂过因循湖的水浪声,仿佛很久都没静下心来说话了。 “方才入定时,情绪突然如此强烈,差点入魔?” 阿莼拿茶杯的手一紧,继而松开,笑道:“不过是你与我说的那些事情,努力将在心中放大,心境一下没控制好。” “仅仅是这样?” 长忘聪慧,怎会轻易相信,他早就盯着阿莼腰间的荷包很久,正是清筝所赠。 “你以为呢?”阿莼随着长忘目光最后落在自己腰间的荷包,顺手摘下递过去复述了清筝当日所说的话。 长忘在场,他都听得到,但自己接连两次栽到同一种东西上,若再不识得味道,就真是个白痴了。 “荷包中全是悲木。” 悲木? 清筝弄了一堆媚药给她? 阿莼瞠目结舌的看长忘不急不慢的打开荷包,其内中东西统统倒在窗台上。 整整齐齐的小碎木码在眼前。 先不说自己认不认得。 冲其折磨心神,日日春梦就没法怀疑悲木的真假。 “你定力还不错。”长忘话说的很隐晦,将所有悲木收拾,扔掉了。 阿莼干呵呵两声,笑的很尴尬,虽说嘴很放肆,但若真放肆,毕竟是一姑娘家,多少还是有顾虑。 整日不停做那些浅倦旖旎,猥琐下流的梦,一睁眼还就能看到梦中人,吓都快吓死。 虽被拆穿,面子上还是装的很淡定:“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因为悲木东西无色无味。 “清筝说对修地狱火有益时,我就察觉了,还有第一次你入定心神紊乱时,我虽没打开,但碰过。” 原来如此。 于是阿莼不知死活的抽风道:“我梦见你跟花栖木在床上……。” 长忘立刻意会,拉过阿莼低头对准鲜血刚凝结的唇,这次连浅尝都没了,直接重重一咬,鲜血再次喷薄而出,将本就红肿的唇衬的艳红无比,剩下的话直接被堵回嘴里。 声音迷人低哑:“寒酥,嘴,今晚不打算要了?”然后复吻上将这如花般绽放的血轻轻吮干净。 长忘大相径庭的彻底放纵,一下子让阿莼招架不住,隐约总有种苦长情短的错觉。 而后,阿莼心底不踏实的拥住长忘:“你们二人到底有没有……?” 话说一半,长忘尽然,沉默之中,脸色已经不似方才轻松自然。 “男人跟男人很疼吧!”阿莼无法控制的试探。 长忘继续沉默,神态逐渐紧起来,唇一点点抿起。 “我一直好奇,你俩到底谁上谁下啊?”阿莼终于察觉到长忘并非无动于衷,而是他每当沉默时,其实在酝酿某种要反驳的情绪。 重重的呼吸在她耳边越来越沉,似乎要无法控制,似乎要彻底放弃所有的坚持。 陌生的气氛,陌生的目光,让她慌错,从胸口道胃开始燃烧,浑身燥热,素净的小脸满是揣测的茫然。 危险警告,让她紧张的后退一步。 长忘唇角开始展开似有若无的笑,精美五官,无时不刻在撩她心魄。 她感觉整个人状态都不好了,清心寡欲,矜持保守的人突然没剩一点耐性,用最原始的欲,望打量自己时,脑海唯有一个念头,跑! 然而,刚错身快走两步就被轻而易举的捉了回来。 “跑什么?” 草! 我他妈害怕自己被吃干抹净。 “我还以为你胆子多大呢!” 长忘笑的引诱,从容不迫的一抬手,窗关灯熄,黑寂中,不顾阿莼反抗,伸手麻利就将阿莼的衣裙脱下来。 “你疯了!” 阿莼的面孔几乎要震惊到变形! 她为入定舒适,根本没有穿中衣,里衣短到腰,之下便是布兜,即便是昏暗之中,里面的边边角角,衬的相当清楚。 眼前的人并没有打算回应,仿佛想吓唬她,从此说话颠三倒四,口无遮拦到无所遗留。 一只温凉的手,自下而上撩起中衣进入,自肚脐滑至腰间,让人想入非非徘徊在摩挲。 细腻的肌肤,少女未经人事的触感,纤细的腰,因为懒与习武,还有微微拢起的小肚子,肉乎乎的,很软很舒服。 阿莼浑身颤栗了下,仿若施法定身咒,不敢动弹,她从未想过,真刀真枪的干起来,自己竟怂的一塌糊涂。 而长忘似乎并没有继续下去的打算,呼吸一重,弓下腰猛地将她打横抱起,放在床上,然后将被子盖好一气呵成,揉了揉她发说:“睡吧。” 阿莼懵的直接猜不透长忘忽冷又不热的心思情绪转变。 长忘被盯的烦乱,指尖隐隐显出纯净洁白的光,慢慢附在阿莼眼上,柔声说:“快些休息吧,我陪你。” 其实,阿莼修行本就费神也很疲惫,一沾床,便全身放松,倦怠接憧而至,听话的,也不再闹腾,安安静静睡了过去。 待阿莼睡沉之后,长忘方才情动的眸光,已彻底恢复清澈通明。 酒意本就不浓,早就消下去,想起自己放纵接二连三的举动,他眉头皱越来越紧,又成了那副平静冷淡,难以接近的模样。 纠结之中,指尖抬起,点上阿莼睡得毫无意识的脸,自额滑至鼻又到了淡血色的唇,顾虑之下,他还是做了一个决定。 一道纤细的光从阿莼头间被长忘抽出,如发丝般无力落入他掌中。 她皱皱眉,没有丝毫反应。 他深邃的眼底落,流露出隐忍克制的哀伤,情绪百转千回,最后血管暴起一攥拳,将其彻底粉碎,变成水滴,轻溅于地,片刻,消失不见。 阿莼这一睡,睡了整整一日,醒来是被痛醒的,而且是第二天的半夜,肚子下腹一阵剧痛,俊秀小脸立刻皱起,太熟悉的感觉。 尴尬了。 挣扎哀哀叫唤两声。 “怎么?”即使阿莼声音再低不可闻,长忘耳力好,在隔壁也能听见,匆匆走进来。 阿莼慌张挥手,下腹的浪潮因憋屈了将近一年,几乎是在瞬间释放,奔流而来。急急道:“你先出去。” “是不舒服吗?”长忘就要去摸阿莼的脉象。 阿莼吃力一挡,疼的她脸瞬间惨白,豆大的汗滴很快浸湿枕头:“你就听我的,先出去。” 第九十八章 在喜欢的男人面前来月事怎么办 长忘见阿莼脸色以眼见速度变白,又不明所以,斟酌下,打开布帘,先缓和她紧张的退回外间。 阿莼本想设结界,防止长忘因为担心自己再冲进来,刚一抬手,想起结界对两人如同虚设,索性,当下决定加快速度处理自己。 她先是掀开被子,腿间,床单上已经印了一大片红艳艳的血,狰狞的相当不忍直视。 闭关入定前,她已对这些问题进行了封识,即便旖旎之梦,也不曾自行解开。难道因为现实之中自己有过纵情的亲密接触,才会被身体感知,体贴的自行解开了? 反复一想,未有啊! 自入定行来后,貌似就躺在床上睡了。 什么情况? 阿莼实在寻不到任何破绽的蛛丝马迹。 暂且搁置一边。 目前,她最最崩溃的,是屋里没有月事带。凉城什么都替她想到了,独独一个大男人,不会想这个。 本想隔空化物,靠到天亮,等梧桐送来。 奈何自己灵力本就诡异的恢复忽快忽慢,一旦用起流逝飞快,刚恢复不多的灵力,被地狱火全数吃了进去。跟没长牙的奶狗啃骨头一样,好半天才吞进去一丢丢。 盯着半床还要感受自己屁股流到腿的血,怔好半天,不知道到底该先从哪一样忙起。 随着她扭动,下腹一股热浪猛地涌出,她难以忍受的疼迫使弓下腰,站不稳倚着墙大口喘息后,唇也没了血色,头晕目眩,明明辟谷,胃里却是阵阵翻腾,恶心感越来越明显。 “寒酥,你……。”长忘即便在屋外,也能嗅到浓重的血腥之气,察觉不对的掀开布帘看到的是如此扎眼一幕。 “你出去!”阿莼有气无力急的跺脚,让长忘亲眼目睹如此恶心的一幕,她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娘的,自己从来就没有窘迫难堪过。 长忘毕竟不是整日研习修行的书呆子,自小在宫城长大的他当然知道怎么回事。耳根通红的先拿了自己外袍给她披上,裤子粘湿,根本无法坐,她只能这样弓着腰倚在墙上。 长忘轻柔问:“需要我给你拿什么?” 事已至此,阿莼没脸看他,低低道:“月事带。” “我把梧桐叫来。”长忘忙要飞信。 阿莼摆手:“这个时间,她必是睡着,就算如收拾了东西过来,也要有一会儿了。” 长忘小心翼翼问道:“需不需要,我给幻化。只是不知那物张什么样子。” 阿莼胸口发闷又别无选择的用手指给长忘描述个大体形状,哪里长哪里宽,哪里薄,哪里厚,做出来应是如何缠在腰上,摸起来是何种质感,里面要塞些面花等等小细节。 这辈子,很难得,长忘将纯澈的灵力用在月事带上。 白色的光在指尖凝结,桌子上逐渐显出一个月事带的雏形,然后根据感觉,长忘化成了个大概模样。正茫然出神是否还要精益求精时,一只苍白的小手迅速拿过,抱入怀中,红透的脸不敢直视他:“差不多就行,多谢。” 长忘抿唇又去衣橱中将阿莼睡袍准备好,便出了房间。 阿莼现在欲哭无泪,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羞愧到无地自容。如今这一幕,怕是要给纯净的人留下心理阴影。 手忙脚乱的欢好后。 门帘外传来长忘的柔声之色:“寒酥,我给打了些热水,你自己擦擦吧。” 阿莼想去死! “我送进去,还是你自己拿?” “我!自!己!” 门帘处伸出一只小手,压根没脸多看长忘一眼的将热水接过,反常的规规矩矩,客客气气,即便对陌生人也不是这副模样。 像是神经搭错。 屋内,阿莼将裤子慢慢退下,一双纤细的腿已经布满深红的鲜血,浓重的血腥差点将她熏过去。快速用布子将自己下半身整理干净,缠上长忘灵力化物的月事带,他倒真是聪明,寥寥几句,他就能做到准确无误。 身上倒是舒爽了,但眼前这盆血水,分外尴尬,如果端出去,势必要经过长忘屋里。 犹豫下,掀开布帘,长忘坐在床间什么也没做,静静的,似乎在愣神,见阿莼惨白的小脸探出来,忙走过来问道:“我把水给倒掉,你就别动了。” 吓得阿莼忙拉住长忘:“怎敢劳烦八殿下伺候,我自来就行。” 长忘初次见阿莼还会难为情,隐隐忍笑:“你还有嫌丢脸的时候。” 阿莼摆摆手:“留点面子,我自己来。” 长忘也不再谦让,默默退出园子,不知道晃悠到了哪里去。 阿莼小腹本就疼的腿脚发软,用最快速度把木桶的水倒掉,然后将满是血迹的白布清洗干净,折腾好一会儿,天边已蒙蒙亮了,现已入冬,她身上本就没穿多少,方才接触的水又凉,最后头重脚轻,晃晃悠悠回入房中。 几乎同时,长忘不知是从晃回来,目露担心,碰了下她的手,凉似冰雪,眼神迷离,双颊通红,额间的汗就没停过。 长忘给她掖好被子,给梧桐飞信,然后出屋给她倒热水。 阿莼站着还好,一躺下,安静中下腹就疼格外清晰,无法忍受的弓起身子,似有一把纤细的匕首在疼处一下又一下的猛戳。 胃里搅的越来越难受,头越来越沉,一股酸腥就要涌上喉间。 阿莼忙从床上爬起来,捂着嘴,强忍住恶心,蹬上鞋就向外跑。 失重的两只手牢牢扶住大树,接近一年的辟谷,其实什么也吐不出来,干呕了些许酸水。 长忘拧着不安的眉头走过来,不轻不重的给她顺着背,然后将热水递过去。 阿莼蹲下,喝水漱口,又将剩下的喝了,小腹才算缓下来很多。 “回屋吗?”长忘怕阿莼雪上加霜若再受风寒,就更麻烦了。 阿莼已被折腾的彻底虚脱,无力说话,点点头。 哪知,刚站起来,又迎来新一波眩晕,酸腥涌上嗓子,再次扶着树干呕起来。 长忘只得给她一遍又一遍的拍拍后背,顺气。 “你等等我。”长忘回屋拿了件自己厚实的黑羽夹金羽贵重大氅,给阿莼披上。 “多谢。”阿莼下意识摸了摸,无力道:“神兽蛊雕的羽毛?” 鹿吴之山,笔挺高耸,悬崖峭壁,上无草木,多金石,且滂水。水有兽焉,名曰蛊雕,其状如雕而有角,其音如婴儿之音,自小饮金水,食金石,偶食人肉为主。 蛊雕,体型如狐般大,不群居,羽毛带金,可抵风沙,御凉寒,防戾气,所以,此兽神出鬼没,不可多得,紧一只可抵一把中上等灵器,这么大的厚氅,怕是费了十只有余吧,真是奢靡。 “嗯,我平日闲来无事斩杀的。”随意带过的一句,另旁人听去,怕是要啧啧在炫耀了。但这话从长忘口中说出来,阿莼不得不承认,他是有这个实力的,而且,此兽对他来说,或许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未等阿莼再说,接着又干呕起来。 反反复复,简直停不下来,最后,瘫软的就差抱着眼前这棵树了。 禁不住有感而发:“若是凉城在就好了。” 长忘不厌其烦的给阿莼一次一次的倒热水,一次一次帮她擦掉唇边的水泽,没听到多么感激,反而听来这么一句,刚热的心又冰封了。 阿莼余光瞥见长忘身形僵住。 苦笑解释道:“凉城是树妖,他了解天下药材,所以,得知我月事的毛病后,经过多番尝试,给我特配了奇药,所以,每当月事之时,日子他总记得比谁都请。” “而今,他却撒手不管了?” 阿莼想起凉城离开那年春的事就怅然不解:“闭关之时,他给我留下配方,看来那时,凉城早就做了什么打算。”既然话赶话说到这儿:“长忘,花栖木的事真与我无关。” “这么快就与自己男宠撇清了?” 阿莼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气的发狠道:“对,就是我做的,别让我看见花栖木,否则,见一次,打一次,满意不?” 长忘满意道:“这才像你。” 阿莼眼前发黑,好像要当场升天。 非常适时。 “三小姐,梧桐来迟了。”梧桐算是用最快速度赶来。 梧桐神色担忧的先是给阿莼口中塞了枚丹药,见效很快,恶心呕吐马上止了。 长忘虽对药草制药也有涉猎,可对此症确实并未研究,不敢贸然胡乱用药。 梧桐与长忘一起将阿莼扶回屋中,然后给阿莼探脉,柔声细气说:“三小姐,还是老样子,只是这次您用灵力压的太久,一松懈,比往常反应剧烈许多。不过这样也好,把体内瘀血都排除,否则,压个三年,恐怕要比现在还要痛上十倍不止。自是,怕要身体亏空的要有月余起不来床了。” 阿莼点点头,又将一晚用熬的浓稠,甜的齁嗓子的药给喝了,全身彻底才顺服很多。 一直迟迟未说话的长忘,目光肃清问道:“寒酥月事每次都这样吗?” 别细问了! 阿莼默默翻过身背对梧桐与长忘,听不见,听不见。 梧桐站起身给阿莼裹好被子,迎上俊美的容颜,面露娇羞:“三小姐月事区别于常人,反应稍大些。每次都会有呕吐恶心,腹部绞痛症状,前两天几乎是起不了床。” “没有办法根治吗?” 梧桐粉颊红了一层:“有的,凉城公子说过一个法子,但三小姐不愿意尝试。” “不许说!” “什么办法!” 阿莼与长忘的声音同时响起。 第九十九章 面红耳赤的办法 鉴于想要根治来月事的重症实在另梧桐难以启齿,为难的对长忘挤出别再强迫的抱歉笑意。 “为什么不能说。”长忘冷飕飕的瞪着阿莼。 阿莼虚弱哼笑:“若说了,只会以为我想占你便宜!” “不光彩的事你当我面做的还少?”长忘哪里能明白这些小女儿家的内情,差点把阿莼噎死,气的哆哆嗦嗦伸出手指示意梧桐:“说,一字不落,全都告诉他。” 好奇心,弄不死你! 梧桐脸上哪是笑,都快哭出来了,左看右看两人坚决不改的宁劲,她也索性后顾之忧豁了出去:“法子就是嫁做人妇,症状则会减轻大半,基本视为回归正常。” 长忘:“……。”终于明白了。 这种游离的状态持续到梧桐走也没回过来。 “后悔知道了?”阿莼笑的狰狞。 停顿许久,低哑的声音响起:“凉城也知道此事?” “我的症状就是他诊断他治疗,怎会不知。” 长忘沉默下去。 阿莼就喜欢看他因自己不爽的模样,越看反而心情越痛快,一阵轻松:“你是想问,他即是我男宠怎么不顺势……解决问题?” 长忘脸色越来越阴森。 “他太小了!” 长忘整张脸黑下来。 阿莼察觉说错忙纠正:“年纪太小。” 长忘听得胸口发闷,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怎么解释都有歧义:“我一直拿凉城当做弟弟看待,话说,对弟弟下手,不是畜生吗!”这下总解释的通了吧。 长忘脸色瞬间有丝回缓迹象。 阿莼一直在默默观察长忘的微妙变化,暗道:还整天嘴硬,明明就在意。 “那你是怎么想的?”话落,长忘反思自己是不是又说错了话。 “长忘,明摆着的事。”阿莼妖娆的抛了个媚,然后肆无忌惮在长忘腰身一下打量。 明目张胆的调戏尺度越来越大,每一次都是在长忘刚刚能接受的范围之上加重,加量。 面对理所当然的沉默不语,阿莼突发奇想,自取灭亡的问:“长忘,不然你娶了我吧。” 长忘刚要好心暖起的手附在阿莼肚子上,似触电般缩了回去,刻意保持下距离,引用阿莼常在耳边絮叨的话:“栖木怎么办。” 栖木? 阿莼被气到腹部的鲜血涌动的更加凶猛,躺在床间,一动不动,像个死尸。 肚子间,忽然抚上一丝温热。 是长忘的手掌。 “你又不避嫌了?” “嗯,我们都别告诉他。” 阿莼脑海对这句话莫名滑过一丝熟悉,但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扬言:“看不出行事坦荡的八殿下还会脚踏两只船。” “我答应你什么了?” “……现在不是占我便宜?” “你情我愿的事怎么叫占便宜?” 我情? 阿莼差一点就当场升天。 好嘛!合着自己没反抗,肚子上一秒还觉得很舒服,下一秒成了犯贱。 “以前没发现你如此能说会道。” 长忘最懒的就是口舌之争,两指在她额间轻轻一弹。 阿莼眼皮慢慢沉了下去。 醒来时,已是下午。 刚扭动了下身子,耳边传来熟悉的轻声:“还疼吗?” “好多了。”阿莼被闹腾一场,又大睡一场,嗓子哑的生疼。 长忘从案几处,贴心给倒杯热水递过来。 现下两人相处,对于对方关心,无比自然:“你一直在这儿?” “嗯。梧桐也来给看过,说剩下几天如常多注意就行。” 谁能想到堂堂的皇子,未来的国君,现下关心的不是天下大事,族内纷争,而是关心嘱咐,月事的注意事项。 阿莼略有满足的望着蓝色欣长背影站在窗前,某个熟悉片段再次跳入脑海,但又想不起什么场景,迟疑:“你……。”转瞬又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怎么?”长忘语气淡淡,似乎在等她说下去。 阿莼转着灵动眼眸在眼眶中好几个来回后,晃晃脑子,而后又摇摇头:“算了,最近记忆不太好。” 长忘来到她床边:“许是最近太累了,你且静下心多恢复几日,修行不急于一时。” “好。” 阿莼重新躺下,心不在焉盯着重新回到案几旁看书的长忘陷入沉思。自己有一身旷世修为,完全依赖于她完美的记忆力,还有精准的悟性与感觉,像是这种完全没头没尾仿佛空缺了一块儿记忆,有生以来,是第一次。 隐隐的,她躺在床上,来回翻了几个身。 不远处,长忘换手持书:“怎么,还是不舒服?” “长忘,我修着地狱火,怎么修到床上来的?”阿莼越想越乱。 长忘平静道:“你修行到最后,心脉大乱,差点入魔,我给顺息后,你就晕过去了。” 难道是自己把心境与现实错乱了。 很有可能。 当下,心里舒坦了。 “为何想起问这些?”长忘说。 “哦,我弄混了些事,就问问而已。” 听着阿莼语气轻松,长忘便没再继续。 又过了一会儿。 阿莼本就是个闲不住的人,躺的浑身难受,小腹虽说隐隐有点痛,但已经不算什么大碍。因闭关数月又月事疼痛弄的层层虚汗让皮肤粘腻。 “长忘,我想洗澡。”阿莼爬起来,再也受不了自己。 “梧桐说,不可以。” 你连这事儿都问了? 阿莼挠挠头乞求道:“我擦擦身上可行?” 长忘斟酌片刻起身:“我给你打水。” 忙完后,天边已经暗了下来。 阿莼折腾的又浑身酸的厉害,索性换了件宽大的衣服,多少舒服些,掀开布帘,问在烛灯下自己跟自己对弈的长忘:“你介意我近几日穿睡袍吗?” 鉴于长忘生于养于长于宫城,礼数礼节一流,注重东西还挺繁琐,她多少还是顾虑下。 算来,两人还要相处两年,她虽盲目喜欢的一腔热血,但现下本无歧义,不想给他错觉是在勾引,总不能留下自己是个无时不刻耍流氓的形象,否则又要给自己定义:随便。 长忘不经意扫了她一眼,淡淡道:“无妨。”又低头研究自己棋盘去了。 “那就好,我以为你挺教条呢。”阿莼正着一身芙蓉色碧霞云纹睡袍,虽说宽松,仅是不束腰身而已,但肩胛,手臂略收,将娇小的人衬的窈窕,她喜金,所以,哪怕是睡袍,边边角角都会奢靡的用金线勾边,所以,借着烛光,亮闪间,将清秀寡淡肤色衬的光泽四溢,相貌皎若秋月,本就飒爽气质衬的贵不可言。 长忘见阿莼凑过来,一勾唇,示意她坐在棋盘对面:“会下棋吗?” 阿莼拿起手旁一白子,往黑子群中胡乱一放:“你觉得我会吗?” 长忘定睛看,略思:“你平日除了修行,剩下时间都去胡混?” 这世间,对阿莼而言,但凡跟坐得住、耐心沾边的东西,绝不会碰。 “练字呢?”长忘停下手又问道。 阿莼眉毛灵活的一挑:“需要写几个字吓吓殿下吗?” 长忘扶额,他本打算另阿莼修行佛灯火之前,下下棋,写写字,静静心,从心魔中快速脱离出来,如此,他可要费劲手把手教了。 阿莼仿佛还怕长忘不信,洋洋洒洒在纸上写了自己名字,以证诚心。 长忘接过,差点没认出来。 阿莼的字俨然自成一体,粗狂豪放,与土匪无异。 长忘反手,啪!将二字拍在桌上,不忍直视:“我现在写几帖字,从明日起无事,你便照着临吧。” 阿莼明白长忘意思,本想要规矩答应,一瞬灵光闪过:“长忘,让我临你的字,内容能不能选?” 碰巧梧桐捧着晚间的膳食给长忘送来。先给两人行了礼,而后照例给阿莼抚脉:“三小姐还是要辟谷吗?” 阿莼点点头:“嗯,喝点汤药无妨。” 梧桐将长忘菜布好,便听阿莼与长忘说笑。 阿莼说:“长忘,刚才说哪儿了,我选个内容临写怎样?” 长忘就没想到她字烂成这样,还好意思提要求,边净手边说:“选什么?” 阿莼托着腮挑了个眉:“给我写封情信吧。” 长忘还未来得及反应,两人就听见砰盘子与盘子没放好的声音。 两人齐齐看向梧桐。 梧桐心神慌乱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汤太热,是小奴大意了。” 长忘凤眸一凛。 阿莼不以为意:“没事,没事,害怕什么,没人说你,弄完回去歇着吧。” 梧桐提着食盒匆匆退下了。 阿莼拉起长忘袖袍晃悠:“写一封,让我动容瞻仰崇拜一番,云阳山盛名赫赫八殿下的文采。” 很不出意外,花样马屁都听过的长忘,岂能轻易动容,干脆利落拒绝,理由是:“佛灯火主清碎念,邪念,执念,我打算将如闻大师默念的佛灯火口诀给你写一下,趁此,你也好熟记、认真领悟一番,两全其美。” 情事上,她早被他拒绝惯了,所以翻翻白眼就不再计较了。 坐在长忘对面,静静看他吃饭,原来喜欢一个人,连如此寻常的动作,都赏心悦目。 隐约的,从方才就有所察觉,她对此物很敏感,在长忘身上,留存很浅浅酒意。 奇怪道:“长忘,你喝酒了?” 长忘将口中的咀嚼完后,不掩饰,轻嗯了声。 阿莼更奇怪了,自制力强悍的人,如何说服自己去主动去碰酒? 然,等阿莼问出,长忘无比敷衍的回了两个字:“闲的。”把她又给噎回去。 第一百章 别让他人碰我东西,你除外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阿莼欣赏美男用膳,懒洋洋又开始口无遮拦:“长忘,听说男女双修更能促灵力大涨?” 长忘哪会听不懂阿莼的意思,无动于衷道:“双修仅助于灵力,不利于你参透佛灯火。” 阿莼不依不饶:“那佛灯火修成之后呢?” “双修在于你情我愿,这不合适。”长忘隐晦又不留情的拒绝了她。 阿莼撇撇嘴:“你跟花栖木倒是你情我愿了,双修了?” 一桌子丰盛,阿莼硬是让长忘没了胃口,放下筷子走至一案几旁,拿起纸笔,沾了几下特制红宝石研的磨,平静说:“寒酥,你若将这些乱七八糟的精神用在修行研习之事上,定是了不得的人物。” 寒酥笑眯眯凑过来:“长忘,你还没说呢。” 长忘将要默写经文的手一顿,凤眼尾角多出凌厉,抿唇道:“没完了是不是?” 寒酥难得把长忘戳出恼意,继续雪上加霜,再接再厉:“难不成,八殿下与自己师父虽心心相印,但还发乎礼,止乎情?” 长忘从来都是不易怒的人,甚少生气,估计与温吞的性子有关,当然也与身份有关,没有人敢如此蹬鼻子上脸大胆造次。 凤眸冷意愈来愈重,偏偏阿莼就是继续忽视,装作没看见。 “寒酥,我还真是小看你了。”长忘慢慢开始动了笔,慢斯条理写着,丝毫不因情绪起伏而影响,论隐忍克制,阿莼可不是他的对手。 阿莼见长忘刚被挑起的怒意,仿佛注了水,莫名其妙稀释了。 不过,阿莼在寒生熏陶下,也是个见好就收,会看眼色的人,这情趣把控要有个度,彻底惹烦长忘,对刚突如其来,逐步加温的感情,没有任何好处。 索性,闭嘴,趴到长忘旁边,凑过去看他写字。 她还是第一次认真欣赏长忘的字。原以为,他的字应该是秀秀气气的,其实不然。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干净利落果断,抬笔落笔,字与字间,姿展而不夸,沉静却不散漫。 只是那日听了一遍,跟着备注几个大概片段,绕口繁复,听了就烦躁想撕了的经文,他给简简单单,轻轻松松默写出来。 认真是会传染的,阿莼也逐渐静下心,不打扰长忘,时而研磨,时而换纸,时而晾字。任长忘抿着樱珠的下唇,安安静静,一言不发,两人相敬如宾直到天明。梧桐将饭送来正待长忘红笔轻声放下。 阿莼毫不吝啬的夸到:“八殿下人好看,字也好看。” 梧桐放盘子的手一顿,忍不住余光瞟了眼未干的字迹。 阿莼见梧桐想看又不敢看,索性大大咧咧叫她直接过来欣赏:“长忘字不错吧,都怪哥,儿时也不给我找个像样师父。” 梧桐忙在身上净了下手,大着胆子两手摊平向上虔诚接过,羞羞答答道:“八殿下的字蕴含天地乾坤灵气,来自空无,归于虚旷,是小奴崇敬又不敢奢望的。” 阿莼一听,笑嘻嘻拍拍梧桐的肩膀揽过:“哟呵,比我会说,平日怎么没发现你的嘴竟也是个巧的。” 梧桐自知不小心逾越,忙先扫了眼根本不知听没听见,低头抿茶的长忘,依依不舍将掌中的字小心翼翼放下,红着脸匆匆告退了。 阿莼见梧桐被走的局促,跟长忘调笑道:“哎!干嘛不说话,你把人小姑娘给吓走了。” 长忘这才抬头看了眼方才被梧桐碰过的一张佛经,拿到方才未来得及熄灭的烛火间燃尽。 阿莼不明,没拦住:“好好的,烧了干嘛?” 长忘提笔重新写方才被燃的那张,垂着眼皮声音凉薄:“我的东西,最好不要随便让别人碰。” 阿莼本还在收拾已干涸的经文,经他这么一说,手适宜顿了下,竟然纠结了? “不是说你。”长忘头也没抬,补了句。 “你洁癖到令人发指的程度了?”阿莼赶紧将剩下的缕好,顺齐。 想着自两人熟识开始,就经常有拉扯,而且她从来都是自来熟,长忘的东西,动了不知多少,也没见他又多反感,就光衣服,披了好几次,甚至里衣也穿过。 骤然想起什么:“长忘,你不会把我曾穿过你的外袍,都烧了吧?” 长忘继续默写经文,只是比方才快了些。 “长忘,这是病,要治。”阿莼最后得出结论。 区区一张经文,用不了多久,长忘将笔轻轻一放。这才抬起眼皮,温声道:“你的想象力真是让我趋之若鹜。” “难道不是?梧桐碰过的一张纸你都容不下。”阿莼指着烛台。 “寒生说的没错。”长忘平静道。 “他说什么了?”阿莼倒是好奇。 “寒酥,你心很大。”长忘站起身,便不想再理她了。 什么呀? 男人的心思真他妈难猜。 阿莼撇撇嘴,将所有经文收拾好,开始临摹,顺便熟记下来。 不过自己的字与长忘的字差了好几十个悬崖峭壁,内心跌宕起伏间,对着悠闲品茶拿本残卷的长忘示弱道:“长忘哥哥,过来忙下忙呗!” 长忘手一抖,茶水差点撒到书上。 “何事?”垂目凝视费半天劲才认出的一页字,眼见阿莼谄媚,心下了然。 阿莼见长忘在旁侧坐了下来,忙殷勤把自己执笔的手塞到长忘手里,闪着秋水的眸子兴奋说:“教教我,想学你的字体。” 长忘实在赖不过她,无奈:“我只教你一页经文。”于是半个身子从后面贴了上去,温凉的手指包裹她滑皙小手,先是略微纠正执笔姿势手势力度后,下巴几乎要贴在她肩上的,心无旁骛教了起来。 虽说阿莼却有要习会他字的决心,奈何这距离实在容易令人遐想非非,偶尔撇勾捺点深沉轻语传入耳中,湿热的呼吸喷在她脖颈间,不时带起的柔软发丝再落下,有些痒。 写着写着,竟心猿意马起来。 数不清自己到底记住长忘说的多少,认真记下几个字,总之直到最后长忘停笔,她还在意淫中,自拔的出不来。沉浸在绯红温润的唇就在耳旁,只需自己一侧脸,就能……亲上。 几乎是立刻、马上,长忘早对阿莼这招突然袭击了如指掌,熟的不能再熟。 阿莼刚把脸略有迟疑一转。 长忘便不漏痕迹的起了身。 阿莼也反应过来,嗤笑道:“不至于吧。” “你继续。”长忘走开。 “跟我在一起,还那么保守?” “寒酥,注意措辞。” 阿莼耸耸肩不再逗闷。 孰轻孰重,阿莼还是分的清楚,揉揉太阳穴,沉下心,一笔一划把方才一心二用记下的东西,规规矩矩写起来。 这一写,就写了整整一个月,期间,两人并未涉情,偶有言辞全是解惑经文,心不知不觉中也静了下来,她能做到即便长忘距离的很近,也能十分克制心无旁骛,目无杂念。 其实经文于她而言,早就背的熟透。 佛语暗示略有所参,但经文与寻常经文不同,是一方世界的秘术口诀,如若真简单轻易被人看的明白,想必佛灯火十方世界早有雀雀欲试修行者了。 所幸她有长忘,那日两人齐听,如闻大师亲口破解疑难之处、奥妙之处,修行或许遇到的弯路之处,统统事无巨细,奈何,阿莼听不进去,如今摁着长忘一遍又一遍的问,直到明白彻底领会为止。 长忘本就脾气好,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给她做越来越详细的解说。 一天清晨,阿莼又要执笔,长忘说:“今天教你下棋吧。”在长忘看来,整整一月,她这毛糙的性子能静到克制到这种程度,是意料之外的,本身修为强大也不无道理。阿莼身上有股冲劲儿,有股拧劲儿,就这练字静心来说,她能在短短一个月时间,硬生生把无比丑陋的字,练的神似了长忘。 期间指尖血泡破了凝,凝了复起血泡,她也不较弱的停笔歇息。 虽说练了短短一月,仍然略有潦草,但书面干净秀气利落,倒是真令人欣慰。 就经文理解程度来说,大部分都是一点就透的,不明白的,牟足劲问,直到问倒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弱弱说:“长忘,我真笨。” 长忘浅浅一笑,不语。 总的来说长忘看出,阿莼是个目的十分明确的人,她会为了一件事,浑身有股犯狠的执着。 此时,阿莼抬起头,回首想着已经背烂的经文,点点头,练就一个月耐性,如今终于能坐得住。 长忘先给阿莼讲了讲黑子白子,然后如何布棋,如何结合兵略使用杀招,怎样算输,怎样算赢等等。 阿莼似学生般目不转睛的盯着。 又是整整一月,从白天下到深夜,阿莼仅一盘与长忘下了个平手。 最后服气的将棋盘一推:“人各有所长,这下棋我是施展不了抱负了。” 长忘慢悠悠将棋子分好黑白子,温文道:“以你现在能力,普通修行者已不是对手。” 阿莼也就是为明日入定修习佛灯火静静心,下下棋,写写字,等出了关,定要宰几个魔妖舒服舒服,绝不会闲的去寻个人下棋。 若是让清筝知道了,大蛇牙会笑掉。 “想什么?”长忘将她在愣神。 阿莼与长忘说话从来不遮遮掩掩,最近总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被长忘认真的一问,她许久没调戏美男技痒:“想别的男人了!” 第一百零一章 暗藏的局正在解开 别的男人? 长忘虽说现在相较于初识,表情丰富许多,但在阿莼每每想验证自己内心所想时,他总能做到海不扬波,深不见底的心思着实难猜。 果然,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你就不好奇是谁?”阿莼沉不住气了。 长忘抿唇一笑,撩的她眼花:“碰巧刚才我也想了一个人。” 轮到阿莼郁闷了,无比好奇道:“谁啊?” 答案当然是:“……。”就不告诉你的无限期沉默。 想耍流氓反被耍,阿莼在长忘这边吃的亏不是一次两次了,总不长记性。 “寒晚,是你妹妹?”长忘少有的先开了口。 自上次夜阑来后,两人就未来及将提及此事。 其实,无论从两人的关系,目前的修行,外界的风言风语乃至夜阑来时明晃晃的告知,长忘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况且,她也没打算瞒他,简单收拾了下自己情绪,慢慢说起让整个鸟族都三敛其口的四妹。 寒晚,这个年纪,相貌、性子、天资无论哪方便都与大姐、寒生、阿莼截然相反的小妹,自小在那年春得到所有人喜爱,尤其是母亲。 因为寒晚,不似大姐、寒生、阿莼性子外放乖张,而是非常恬静和煦,相貌并非清清秀秀,而是生了一副媚态,漂亮的大眼睛宛如深夜最亮的星,极为闪烁。 她虽与哥姐相差二万岁,且也是寒体,但天资高到另母亲都惊叹,正是这份天资与领悟,小小年纪,还不及阿莼腰高,心智已与大人无异。 寒晚是第一个提出要修习火术,秉承母亲术法,且最后也用自己执拗的方法向母亲证明了他们四人是可以寒火同修。 但是,当母亲看到寒晚灵器寒羽上若隐若现的红光,非但没有喜悦,反而生了场大气,骂她寒术还修个一知半解,还想妄想修根本背道而驰的火术。那时大姐、寒生、阿莼并不明白,只是除了吃惊便是极力劝阻危险,不要继续下去。 那一次,母亲将寒晚惩罚的特别狠,关在了雪尽洞,不让吃喝,不允任何人探望,令她好好反思,好好研习寒术,顺便辟谷闭关。 万年玄冰,可是极其不利于修行火术的地方。 寒晚懂得再多,心智毕竟还是个孩子,她是个平日声音都不敢拔高,做事都万分小心的,斟酌再三的文弱性子。 现在想来,母亲那日忽略了寒晚是她的孩子,骨子里的拧劲是血中就带着的,无法逆转。越是沉闷的的人,一旦爆发起来,就越可怕。 寒晚虽从未说过修习火术的方法。想必受罚之时她已明白,毁天灭地之火,单纯的修习是根本无法大成。 所以,我终于明白,她在雪尽洞怎能修成火术,原来那就是寒火。雪尽洞真是个歪打正着,简直天时地利人和的绝佳首选。 奈何,寒晚从未进行过正确的引导,也没有护法,纯凭自己悟。 理所当然,她……。 “入魔了?”长忘说。 阿莼面色沉重的点头。 半夜,雪尽洞外烧了起来。 整个那年春的人都在纳闷,玄冰怎会着火? 浓浓的黑烟,把寒生与阿莼吓得迅速合力用寒术扑灭,最后发现火只能暂时压制,寒术稍微一弱又会复燃。 原以为大姐会参与进来,结果大姐与母亲一样,没有任何举动,哀痛欲绝的站在雪尽洞外。 阿莼永远忘不了那一晚,一个黑影慢慢踩着火从容走了出来,浑身煞气,带着古怪的笑,星星般的大眼睛蒙了层阴沉死寂。 未等在场的任何人说话,寒晚悲望的先开口:“我会藏起来,从此在十方世界销声匿迹,绝不败坏母亲整个秀山的名声。” 而母亲也是绝少的冷静,凉凉丢下匪夷所思的一句:“寒晚,不再是寒晚。”然后不带任何温度的离开。 寒晚听去,目光流露一痛,继而恍然,根本不给大姐、寒生还有阿莼任何说话的机会,也离开了。 除了大姐,寒生与阿莼只知道眼前,但仿佛他们三人又说了他俩并不知道的事情。一来一回莫名奇妙的两句话,就直接将寒晚从那年春除名了。 一个从不问世,绝少踏出那年春,又以金面遮掩,世人知她甚少的人,从那夜起就消失了,如她自己所说,藏起来,任凭寒生与阿莼寻遍十方世界,死皮赖脸动用一切关系,也未寻到丁点蛛丝马迹,仿佛随着热烈的黑烟凭空消失了。 而母亲也从那晚闭关,矛盾的留下句:哪天谁能学会掌控毁天灭地的火术,她就出关。 大姐拜别母亲后,声称要寻火术寒术体内共存之法,当即云游一去不复返。 迅速巨大的转变,让寒生与阿莼郁闷至极,很久缓不过神。 情形,寒生与阿莼也不是愚辈,两个暴脾气,好不容易心平气和下来,缕了三天两夜,才终于顺出头绪。 在寒晚出世之时,母亲曾去赤水山见过花长老,她虽为天地共主,可窥探天机,但毕竟不精预言术,寒晚的降世她有种不祥预感,这个小小孩子极有可能在不久以后牵连十方世界掀起悍然大波。 当机立断,想到此处,清晨阿莼与寒生匆匆去了赤水山,想问个究竟,但守山弟子只允许一人进去,斟酌之下,寒生进了山。 阿莼在山门外等到傍晚,寒生乌云笼罩,步伐沉重虚浮的走出来。 “哥,到底什么情况?”阿莼迫不及待的问。 寒生双眼通红,唇角的一双梨涡满是悲哀的吐出句:“劫数,寒晚是劫数。” 阿莼脸色苍白。 修行之人,但凡晋升都会历劫,无外乎历练或者天雷。 因大姐、寒生、阿莼三人天生神身,母亲又为天地共主,肆意妄为,无视规则,但凡天雷,基本过给了自身,替自己儿女全顶了。也正是因为这样,或许逆了天地法则。 寒晚是应劫而生,她的降世本就是个劫,一个比天雷还要厉害百倍,随时能将周围人炸个粉碎的劫。 稍有不慎,被连累倒霉残废是小的,轻则不得好死,重则灰飞烟灭,永无轮回。 死煞孤寡命格。 报应,或者这就是母亲自以为是,狂妄自负,藐视天地法则的报应,报应在了自己孩子身上。 瞬间让阿莼明白,为何寒晚总将自己闷在房间里,故步自封,总是不跟任何人接触,每每想起那张整日缺乏阳关照晒苍白的漂亮小脸,天真可爱的大眼睛,单纯善良,处处以人为先的语气,她忍不住心疼,疼的直不起身来,疼的眼睛发胀,喉咙一阵一阵的抽搐阵痛。 她是有多聪明,多孤独,多伤心,多执拗,多害怕日日自己禁锢在一处,知道一切后,坚持将自己放在绝灭的世界里。 怪不得,夜阑悲凉的说她给自己建造另一个世界。 既然,这里她容不下,便为自己建了个能容的下的地方! 当阿莼又问寒生,母亲闭关前留下的那句修习火术为何意时。 寒生又沉默了,看看阿莼,一言不发。 阿莼恐怕不知,当时寒生看向自己的那一眼,心口未愈合的伤口处又被狠狠剜了一块肉,疼的难以呼吸。 听到这里,长忘目光是阿莼未曾发觉的滚烫,稍稍收起外放的目光:““你可是认为毁天灭地之火能解寒晚劫数?” 阿莼似乎还无法从痛苦的回忆中抽离:“不仅这么简单,哥非常反对我修习火术,打过,骂过,关过,折磨过,最后,也慢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我时常在想,会不会自己也有什么劫数与寒晚相连,或者说凡是修炼此术,注定不会有好结果!” 长忘凤尾一挑,心口处一股莫名的悸动越来越强烈,难道绒羽代替的魂体与身体之间有了羁绊? 到底是自己的感觉,还是感同身受她的感觉? 要问,万一寒晚自己也知道毁天灭地之火能解自己劫数呢,想凭一己之力,只不过……孩子毕竟是孩子。” 长忘不说阿莼也能明白。 论精纯,母亲天生火体,本就是毁天灭地之火,但寒晚寒体,若以精纯之火渡劫,稍有不慎,相斥俱损,触及天怒,后果怕是无法承担。 以阿莼当时理解,母亲用闭关逼迫儿女们,必须有一人尽快习得毁天灭地之火,想要为寒晚逆天改命,改掉死煞孤寡命格。 阿莼突然笑的黯然:“寒体修行此术既要防止走火入魔,经脉错乱爆体而亡,又不能坐以待毙,想要险中求稳,哪那么容易。但现在想来,母亲闭关正如你之前所获,没有那么简单,想必,她已经在赤水山预知了一切。” 长忘眸光暗的没有星光,慢慢放下指中的白子,低沉的问:“若真如你所说,修行此术没有好下场怎么办?” 阿莼眉头犯狠的一动,刚硬的笑脸带着似玩味:“怕什么,当八殿下是死的?自然会保护我。” 长忘指尖有点僵,试探中有点意味深长:“若我护不了呢?” 阿莼迅速抓住长忘生硬发凉的手,一下有一下的占着便宜:“认栽呗!还能拉你垫背不成。自时,若我们必须要死一个,放心,活着的那个定会是你。” 长忘心霎时控制不住的痛起来,幽深的眸子彻底灰了下去,空洞,悲沧接憧而来,熟悉的感觉仿佛在一次又一次敲打试问,他还有没有底线,他还是不是人,他还有没有良心。 第一百零二章 时刻在线的调戏 在挣扎跟就此沉沦之间徘徊犹豫,他有点受不了的想就此提前结束所有一切。 太难了! 忍下去实在太难了! 他无法做到忽视! 猝不及防的,手间一凉。 阿莼将长忘关节明晰修长的手放到唇边,低头调戏一吻,舌尖顺便伸出如蛇般滑过小下。 她没注意,此时此刻的长忘深拧眉头,垂眸抿唇,像是在做什么生死之间的痛苦决定。 “我方式不对?” 长忘:“?” “我准备以后改成色,诱。”阿莼唰的起身,趁其不备直直坐到长忘腿上,直直扑进朝思梦想的怀中。 长忘被吓得早已将方才流露情绪抹的干干净净。 清冽的气息让她深深吸了好几口:“长忘。” 长忘挣扎了几下,抬手去推开:“寒酥,别胡闹。” 阿莼搂的死紧,长忘挣脱不开,又不能真动手。 “长忘,最近你的身上怎么总有酒味,我这日日看你一日三餐,并无酒啊?难道,你还藏了?”阿莼嘴角虽是轻松的笑,但轻松中,还是认真注意长忘放映,其实她若能从长忘眼底看出破绽,长忘就白修了几万年镇定。 长忘淡淡道:“许是起风喝了酒给我洗衣或者熏香,不小心沾上了,无妨。” 一句无数个破绽又没立场继续问下去的回答,让阿莼无计可施的耸耸肩:“我还以为你有好酒,想喝两口解解馋呢。” “等你出关后,送你几瓶。”长忘说完又想推开她,先不说这距离太近,就这姿势实在是让他不舒服,阿莼不知有意无意,她直接坐在了他最敏感的地方,随着说话,还有意无意动两下,实在是……,当下态度坚决:“寒酥,下去。” “不下。”阿莼脸皮厚起来,那是天上无地下无论世间无人超越能比肩,还嫌事儿不够大特别矫情在长忘的脖颈间拱了拱。 长忘一声叹息后,垂下目,僵着身子任她半拥半抱了静默一会儿。 相对阿莼烈如火,躁动的性子来说,长忘不再反抗,在她眼里就相当于默许更深一步。 情事这种东西,裂了缝,那就直接如供水猛兽,爆发力极强。 之前,长忘不愿意时,她虽莽撞,到还能克制。 但现在这样,半推半就,简直就是在撩,拨她。 于是,手先不老实的在长忘腰间乱动起来,开始摩挲腰带,想要解开,就被一只大手给覆住,在这方面太了解阿莼的长忘直接说了句:“我就知道你安分不了多久。” 阿莼在他怀里闷声闷气说:“长忘,你有反应了。”一开始她是真没往自己姿势不妥方面想,单纯就想耍赖。 渐渐的,她发现不是那么回事,腿根下有个东西由软至硬,现在诚实的抵住自己。 “你,下去。”长忘几乎用了命令口气。 像阿莼这种死皮赖脸的人,长忘根本不是对手。 “长忘,做不做。”迄今为止,这是阿莼最语破天惊的一句。 长忘都差点傻了,几乎用尽全力,毫不留情将阿莼从自己身上推下去:“我去沐浴,你在此默念下净心诀吧。”说完匆匆出了屋。 阿莼怔怔的,邪魅笑了几下,以为摆脱我容易? 约有半柱香时间,阿莼大摇大摆的去了屋后的清梦泉。 因为结界对两人来说形同虚设,所以,长忘已很久不对阿莼设防。但并不代表连基本警觉性也降低,待阿莼看见清梦泉时,里面空无一人,甚至连气息都感觉不到,半天没回过神来。 怎么说,阿莼修为也不低,本就是个强大的女子,略微凝神片刻,用了灵力感知蓝羽,察觉眼前这一切竟是幻境。 她差点笑出声,对着空气喊道:“长忘,沐浴用隐术就算了,还把真实清梦泉一块儿隐了,有用幻术弄了个一模一样的清梦泉,如此三重复杂耗费灵力,你不累啊。” 果不其然,空气中传来清风般的声音:“破解之法也十分耗费灵力。”言下之意,阿莼还是省省低微的灵力,用来闭关修行吧。 阿莼翻翻白眼,一脸玩味坐在块石头上,斟酌再三,孰轻孰重,回了屋内。 她倒不是多么渴望那事儿的人,遇上长忘之前,虽说都是胡混,但都是占别人便宜,自己从未吃过亏,过眼、调戏的漂亮男人,不亚于云阳山昙花节三百人日夜排队只为瞻仰长忘一眼的数量。 虽说自己从未彻底交代在任何男人手中,但曾经的豪言壮语在遇上长忘时,全身上下,简直集合女子对情人的所有幻想,完美到无可挑剔,整天诱的她现在别人连看的欲望都没有。 更何况长忘容貌不仅仅是俊俏而已,简直看一眼就能摄人心魄,尤其深邃到极致的凤眸,绝不能细看对视,看了,必会沉沦。 起初见他一副冷漠,吝啬言辞的性子,是奔着好奇,好玩,想去挑战征服的欲,望去的。 她没料到,这样的人,就像是水,像是风,像是沙,接处久了,感觉无比柔软,甚好拿捏,手一旦攥起拳,除了触感,全从指缝溜走,征服起来无比困难,简直时时刻刻都在脱离掌控。 逐渐,她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长忘,自己压不住。这样的人,自己根本压不住。 这种感觉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记不清了。 想到这里,阿莼竟然听到屋内两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八殿下,三小姐又闭关了吗?”是梧桐的声音,是来送晚膳了。 “没。”长忘应了声。 他什么时候出去的? 阿莼默默重新打量自己坚守的门口。 “八殿下,花公子专门给您做了平日爱吃的糕点,小奴给拿来了。” 奶奶的! 光明正大想气她? 一个大男人还亲手……! 简直太他妈娘了! “放这儿吧。”长忘自然接下。 好的,很成功,阿莼被气到。 “八殿下,起风给您的信。” 长忘接过,见梧桐没有走的的意思。 “八殿下,现在布菜吗?”梧桐丝毫没感觉自己做的说的未有不妥。 “不必。” 梧桐刚打开食盒的手,一丝落寞的盖回去。鼓鼓勇气正待想找点事说什么。 长忘冷声道:“对你们小姐殷勤一些才是。” 梧桐脸红了个透彻。 阿莼本正欲进屋的腿停下。她何其聪明,立刻想到上次长忘说自己心大的话。 碰巧这时,梧桐脚步凌乱出了屋门,一下撞上目色幽深,不明意味的阿莼,吓得好大一跳。 忙跪在地,一个劲说小奴该死。 阿莼虽说性子顽劣,但不代表暴虐,对侍从向来是宽容放纵,单手将梧桐扶了起来,安抚道:“怕什么,一惊一乍的,快起来,给我整理房间去。” “谢谢三小姐,谢谢三小姐。”低着头匆匆忙自己事去了。 待长忘平静的目光与阿莼了然的目光一对,谁也没说什么。 一个看信,一个喝茶。 “你师父给做了点心?”阿莼挑了眉。 长忘认真看信简单回答:“是。” “想你了?”阿莼哼笑。 长忘听音调变味儿了,看着信若有所思:“什么意思?” “醋味而这么浓,闻不到?”阿莼继续调笑。 长忘放下信,哼声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暧昧的气氛刚起,梧桐正好掀布帘出来,眼中闪过一瞬尴尬沮丧,连忙垂下眼, 手忙脚乱告退出去了。 看起来不漏痕迹的一幕,对长忘阿莼两个及其通透的人来说,简直漏洞百出,就差挑明直说了。 阿莼示意:“要不要给换哥男侍从?”阿莼想起长忘静山空的守卫全是清一色男子,其实她感觉换谁说不定都一样,整日伺候这么个潋滟公子,又是未出阁姑娘,不芳心乱动,是假的。更何况,还是个断袖,也不知……。。 长忘摇摇头:“无碍,别过分就行。” “唉,长忘,问个事。” “嗯。” “你既喜欢男子,又全是男守卫,近侍也全是男的,有没有……?”阿莼又在给长忘挖坑准备套话。 然而,长忘何等聪明,怎会看不出陷阱:“我还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 “那通房丫头呢?不会也是男人吧。”此类问题,阿莼不厌其烦问了无数遍。 长忘暗明这是阿莼准备抽风的前兆,适时打住:“没有,什么都没有。” “你是不是男人女人,都会喜欢?”又是个不厌其烦问了无数遍的问题。 长忘深深一叹,灰着脸吃饭去了。 待长忘吃一碟碟精致的小点心时,阿莼抢过来:“你师父亲自带来的,我可要尝尝。” 长忘抢回来:“你在辟谷,即便想吃,也不能先吃这个。”辟谷因常年滴水未进,要由水,粥各种流食,让肠胃逐渐适应,才可吃这种不好消化的食物。 阿莼自然知道,心里发酸:“怎么,不舍得让给我?” 不知好人心的,把长忘一气,将所有点心堆在阿莼面前,指着:“吃!我看你吃!” “哟,还挺横。”阿莼笑起来,又推回去:“吃吧,吃吧,我可没那么小心眼。以后回了云阳山,再有什么倾慕者给你送东西,留神看看有没有我爱吃的,留下拿来。” 长忘神色五彩缤纷:“我可以直接买给你。” 阿莼探身用丝帕给长忘擦掉唇边的点心渣,坏笑:“知道你财大气粗,但感觉不一样。” “什么感觉?”长忘稍稍侧头,示意行了! 阿莼占完便宜,有点不满足坐回来,掷声扬言:“当然是践踏别人心意的感觉。” 长忘:“……。” 第一百零三章 注定被践踏的感情 随意践踏别的心意 “我就是这么坏!” 阿莼目光不经意滑过长忘凌乱的神情,刻意加重语气:“世间能让我仅存善意之心除了家人、清筝、便是你了,长忘。” 长忘扬起凤眸,眼尾染了丝黑暗:“凉城呢?” 阿莼浑身散发长忘陌生的另一边,如置身冰窖,冷的令人发指:“天地共主,子子孙孙,世世代代,以降妖除魔为己任,可这四方世界最尊贵的主人,除了你们云阳山,还有谁记得这份责任?起初母亲闭关留下那句,我分外不解,明知子女任其谁逆行修火术,一不留神会跟寒晚同样下场,偏偏让我跟寒生误以为毁天灭地火术,能净化寒晚体内魔气跟煞气。现在我倒有点明白了。” 明白了,寒生自燕山回来,经常一惊一乍,对阿莼的过分保护。 长忘拿纸的指尖微颤了下,但仍面不改色语气淡淡:“明白什么?” “明白我修习这火术到底是为了什么。长忘,其实我不是个大情大义的人,从来都喜欢我行我素,及时行乐,怎么舒服怎么来。但唯独寒晚,不仅是我,是整个那年春心里的结,显然现在也是十方世界的结。” 说到这里阿莼顿了顿,又自嘲道:“长忘,无论寒晚结局是死是活,我希望她必须要交给那年春自行处决。” 第一次,阿莼与长忘面对面,义正严襟谈论正事,而且出口,便是根本不容置喙。 长忘性子温吞,但论办事绝非一个拖地带水人之,他当然明白私自答应将罪魁祸首交给那年春处置后续会带来怎样的后患,父王的愤怒,无法预料其他几方世界对云阳山的质疑,地位的撼动,还有很多等等。 难从简,他不过是略微一沉,肯定的回答她:“好,我答应你。” 不为别的,只为阿莼是目前十方世界里,唯一也是最合适挟制魔妖的人。 而阿莼也深深暗知这一点。 聪明的人在一起,从不用废话。 正事告于段落。 阿莼稍稍轻松,又懈怠下来跟长忘抛了眉眼:“长夜漫漫,咱俩真不做点什么?”长忘不动声色:“下棋?” 阿莼站起身绕过桌子又凑过去,故伎重演,手不老实的要给他解腰带:“长忘,我们试试吧。” 长忘不动,但手还摁在腰带上,不让阿莼有下一步动作。 “长忘,不是说,我想要你,你便给我吗?”阿莼用几乎诱惑的语气凑到长忘耳边。 长忘眸光一闪:“好啊,你医治我一魄的方法说来听听。” 阿莼成功被噎。 长忘奉劝道:“三年时间助你修行已经很紧迫,你确定要呈一时之欢乱了心境?后果谁能承担?” 阿莼就知道他肯定一本正经说教:“长忘,今晚,要么你办我,要么我办你,给句痛快话。” “你是疯了吗?” “嗯,我就是缺!”不趁闭关把你办了拿下,出关更难办! 有些亏欠,必须让你有。 长忘扶额,他无法相信阿莼脸皮厚的程度还能与日俱增,还是以无法追赶的速度。 “寒酥,你一个姑娘家,稍微注意些言辞。”他们是同辈,身份虽称呼不同,但地位平等,修为上两人又不相上下,关系此前又暧昧不清,他实在找不到靠边身份去奉劝她。 况且,阿莼还是个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人。 阿莼搞不清自己今晚怎么就突然魔怔了,许是自己本就不擅长长时间坚持做一件事,越来越沉不住气,他越欲言又止,越拖着,她就越急。 比如修行之事,她每做一步,几乎都是能看见结果的。且像长忘这种,即便使出浑身解数倒贴上去也得不到丁点回应,更别提结果,今天,可以说一直紧绷的弦断了,耐性全无。 她是个姑娘,但除本能表象的东西,说话做事都是长忘从未接触过甚至无法想象的粗鲁。 在长忘身上,她知道自己并未为他做过什么惊天动地泣鬼神的大事,身上也没有什么暗暗称奇叹为观止的特质,唯有死缠耍赖这一项,做的非常完美到位。 她做到了无处不在,即使不在,扔下一句话,做出一件事,也能让长忘困扰无奈上好半天。 相比白玉沙而言,她是黏糊,而阿莼是死磕。 她经常反省自己,像对长忘这类人,论耐性,根本没法比,只会将自己逼疯。论言辞,除了荤段子,若是拐弯抹角挖坑,他比自己还会迂回。 所以,她也就剩下不老实的手脚,管他愿不愿意,管他还有什么两情相悦,什么循序渐进,什么渐入佳境。 脑海就飘过一句话霸道的话:老娘就强迫你,爱他奶奶的愿意不愿意。 长忘垂目,精致的脸在烛光下,似是也沉浸在什么事中,这种静谧,格外让阿莼难以把持。 他漆黑的瞳孔映这她迫切动人的双目,纤细浓密的睫毛像扇子般微微抖了几下,高挺鼻梁仿佛披了层耀眼的光,笔直锋利,温润的唇有点微张,似是要说什么,但又没说出来。 逐渐的,暧昧的气氛陡然上升,看呆的阿莼实在忍不住凑上去亲下去,几下就把他腰带解开,衣衫褪去大半。 长忘格外被动与她迫不及待的纠缠起来。 这一次,阿莼比之前熟练多了,不再是乱啃,强硬,而是无比放松的温柔亲上去。他柔软的唇让她心脏撞的厉害,仿佛整个身子差点跟着动起来,头晕目眩。 长忘思绪有过短暂的空白、挣扎、纠结、矛盾后,重重闭上了眼,无意识的放弃般开始回应。 纯男性的粗重呼吸在阿莼耳边环绕,瞬时,她就被这种充满喘息的给传染了,更紧贴上去。 长忘浑身颤栗。 突然,阿莼唇离手停,怔怔凝视彻底情动的长忘,白皙脸上布满绯红,明晰的喉结,优美的脖颈还有方才隐忍未逝去怒张青筋脉搏。 长忘因阿莼没头没脑停住傻兮兮冲自己笑,染了桃红春色的凤眸流露恼怒,一把将娇小脑袋揽过来,重新深深吻上去。 嫩如玉脂的肌肤露出,散着少女花般的芳香。 月光透过窗,斑驳光芒正好洒两人身上。 余光略过,长忘呼吸更重的将阿莼打横抱起放到床上。 阿莼嗤笑打趣:“我还以为你喜欢在毯子上。” “太脏。” 对阿莼来说,最强烈的刺激莫过于长忘身体的反应,在他耳边轻喘:“做吗。” 长忘回应的是彻底的肌肤相贴,像点了把火,燃的厉害。 就在这时,阿莼身体条件反射的突然缩了下。 长忘停下,声音低沉:“疼?” 阿莼脸通红的:“嗯,有点。” 阿莼忍不住有点醋意问:“不是第一次吧,挺熟练啊!” 耳边落下诱惑一句:“这种事,不必练。” 心如擂鼓,意乱情迷。 她很兴奋,眼前这个无论哪一处都无比耀眼的人终于被自己拐到了床上,即使是自己吃亏。 真他妈贱,可就是喜欢,能怎么办? 卑微? 轻视? 自弃? 草,都见鬼去吧! 两个一片混乱。 直到累的她的眼皮越来越重,不知不觉便深睡过去。 而长忘将两人都收拾好后,并没有睡觉,方才的情动已彻底消失归为平静,而这份平静并没有保持很久,感觉浑身难受的厉害,平日不露声色的凤眸,终于流露破绽,毫不掩饰的蹙起眉宇,满是悲痛。 抬指,再次将一缕白光从她脑间抽出,浑身发闷的吃力捏碎的在手中。 他静静守着阿莼在房中发呆到天刚蒙亮,一丝挣扎后,出了屋子,出了结界,出了因循湖。 而与此同时,床上的阿莼也微微睁开了眼,一脸低沉,看着窗外,若有所思坐起来。她十分累,灵力相较也很弱,但雄厚强悍的底子毕竟摆在那里,警觉敏感早就融入了血液,长忘过于热情,过于配合,过于不对劲的气氛令她早已起了疑,只不过天生以笑脸示人的完美伪装下,长忘忽略了,阿莼也非等闲之辈,她的一切都是在血里练出来的。 她忽的明白他身上为何日日有麻痹的酒意,为何自地狱火大成之时他每每看到起风来信,目色凝重,一脸愁苦。 她以为他不知,灵器在他体内,若是两人有了夫妻之实,等于加固一层封印,灵器便再也拿不回来。 原来,他都知道! 又或者说,他妈的花栖木暗知其理。 突然地,她笑出声,笑的讽刺,笑的失常,又笑的很让人心疼,笑着笑着,流出一滴泪。 长忘说过:你要我,我给你。 他当她傻。 她便也装了傻。 其实,若他不这样做,她本就没打算将送出的东西要回,何必多此一举? 长忘的举动,阿莼已经彻底明白郁闷烦躁以为混乱的记忆是什么,即便想不起,但也必定与情事过于亲密有关。 今夜之事,记忆之丝被抽出,她很努力的掐着自己皮肉,硬生生记下一段,即便只记得结果,但因何而起,为何这样做,怎么做,过程,细节,前因后果,统统没了。 忽如其来的感情,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垮了,虽然早有准备,本身心脏所能承受能力也足够强大,但着着实实被晃了下,四肢百骸传来的剧痛,让她半天缓不过神来。 她没法甚至不敢去想,从注定自己就是被践踏的! 第一百零四章 注定被践踏的感情(2) 从两人开始到现在,她竟寻不到蛛丝马迹他是有备而来,但当满目疮痍的感情结果就摆在眼前时,她又找不出任何理由他心中是有自己的。 是的! 她活该! 她欠! 她傻缺! 她天真! 他妈的认输,自己被人玩儿了! 什么魔妖! 长忘根本就是为了活命,与花栖木演了场他们心知肚明,她似个弱智被耍的团团转的大戏。 一辈子,她就没有这么生气过! 她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坚持,到头来,都是场自以为是的天大笑话! 感情的事,从来都是不被伤一次,永远体会不到其中的浓度。 一小会儿中,她被折磨的翻来覆去,崩溃到差点想去死。 仅仅是因为,她压根没想到长忘会去骗自己。 过去的种种,无时无刻让她陷入自己活埋自己的情绪当中,长忘的每一个眼神现在似一把凌迟的刀,自头而上,一片片要活刮了她。 万念俱灰! 脚步虚浮的站起身,在两人的房间随便转了圈。 下半身的疼痛时时刻刻鄙夷她,自己跟个赔钱货似的做了什么。 没有留下任何字条解释,告知任何去向,哪怕是一句到底多久回来。 她乍然想起,当初闭关之时,长忘认真说过:自今日起,我说的每句话有真也有假,你需自行分辨。 当时,根本没当回事。 乱了,全乱了。 刹那,她钻了牛角尖。 一阵阵,头晕目眩。 “三小姐。”梧桐来了,小心翼翼打断阿莼思绪。 阿莼点了下头,见梧桐手里并无食盒,目色沉冷的想要杀人:“长忘交代你什么?” 梧桐一眼先是扫过阿莼脖颈遗留欢好痕迹,愣了下,心神不定回应:“三小姐,八殿下说剩下一年闭关,为清心静心,他不会继续相陪,佛灯火术不似地狱火急厉瞬猛,所以心法已熟记,按部就班,凝神静气,便不会出差错。另外屋子中他已设下感知魔气的结界,但凡三小姐闭关期间气息不稳,万一入魔,八殿下便能迅速感知,还望三小姐不必担心。” 阿莼似笑非笑,嘴角裂开,简直比哭还难堪,完全当方才的话是放屁:“他现在在哪里?” 梧桐察言观色木木道:“在花公子房中。” 阿莼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凉透,目光迸射出不寒而栗。 梧桐被吓得忙低下头,浑身颤抖。 阿莼喉咙突然一阵咸腥,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不下心,呕出一小口血。十分淡定用丝帕擦了擦,扔到桌上,下意识用舌尖顶了顶口腔柔软的各个地方,将血重新吞回去。 梧桐从未见过阿莼这副要冷漠狠厉的样子,颤着强装镇定:“三小姐,怎么吐血了,让小奴看看。”说着就去把脉。 “随我去。”阿莼挣开手,满脸煞气,站起身就要不管不顾冲出屋外。 梧桐吓得忙拉住阿莼:“三小姐,万万不可,您现在还在闭关,术未修成,怎能提前出关?” 闭关! 闭个屁! 阿莼哼哼几声,双眼似有充血之意,一甩袖挣开,还是重复方才三个字:“随我去!”语气更重了些。 梧桐深知自己职责所在,跪在地上抱着阿莼腿央求道:“三小姐,要以大局为重。” 妈的! 大局! 她当初就是信了狗屁大局! 阿莼除了寒生,最烦别人絮絮叨叨。 猛地甩出一股灵力,将梧桐挣到三步外,气的扬声:“滚!” 梧桐不顾一身土的又急急爬过来,嘴角,手臂带了血,跪在地上哭腔央求:“三小姐,不为别的,咱们只为了四小姐,咱们还有四小姐啊。”嘤嘤哭的让阿莼心烦意乱,但也因寒晚,最后起起落落,终于生生压下冲动。 梧桐哭的越来越起劲,还有不回落架势:“若不是小姐怜惜,当日我定也会被一同处决。” 是的,梧桐一开始并非阿莼的近侍,其实还有个花桐,两人是伺候寒晚的姐妹,自小受过寒晚恩惠,奈何寒晚入魔后,母亲为了封口,大开杀戒,把伺候过寒晚的侍从,全部处决,碍于昔日手足情深,阿莼偷偷留下了梧桐,而花桐也不知去向。 与梧桐而言,阿莼对她有恩。 阿莼本火气盛浓,听后,稍作努力沉心。 不为别的,毕竟火术还是牵扯到了寒晚,这是事实。 事到最后,她竟被算计到别无选择! 窝囊! 窝囊透顶! “今日起我便开始闭关,无事就别来叨扰了。” 终于,阿莼方才躁动情绪,平静下来,化为难起波澜的一潭死水。 梧桐小心翼翼给阿莼把脉:“三小姐,您修行的地狱火,经脉本就容易情绪波动,还是要控制好。” “我知道,你回去吧!” 阿莼开始慢慢闭目,似要准备入定。 梧桐也不敢叨扰,刚要规规矩矩退出去。 阿莼想起什么叫住:“凉城的事你知道多少?” 梧桐身形一僵,小心回道:“小奴知道的并不比三小姐知道的多。” “他走时可有留下什么?” “未有!” “可有异常?” “未有。” “可有相熟或者不相熟的人找过他?” “未有。” “花栖木之事两年里可听说过风言风语,又或者见他有何异常?” “自花长老出门总被无缘无故重伤,经常死里逃生后,他甚少出那年春了。” “你可知伤花栖木的人是谁?” “未知!” “难道他没找我哥算账?” “三小姐,应该未有,否则,那年春会有动静。” 有意思,真有意思! 不到处宣扬,代表自己比天高比海深的胸襟。 合着,被花栖木用来挑拨她与长忘关系用了。 呵呵,比女人还他妈女人。 待梧桐心事重重离开后。 阿莼并未入定,而是像平日那样,一遍又一遍默写佛灯火心决,直至深夜,然后心无杂念的就寝,规律无比。 默写心决,自己与自己对弈,循环轮回,枯燥无味,却难得静下心来。 其实,自那日梧桐因循湖离开后,在必经之路遇上了长忘,又或者,他故意等在此地。 梧桐眼中先是一喜,接着楚楚可怜的行了个礼:“见过八殿下。” 长忘随意扫过梧桐凌乱撕裂口的衣裳,还有嘴角手背血痕,问道:“怎么回事?” 梧桐忙遮掩,却根本遮掩不住什么,柔声道:“没什么,是小奴不小心摔了。” 长忘目光透着犀利,早就将小女儿家的心思看了个透彻,故没再问,转身就要走。 梧桐见长忘要走,不按照自己想法发展,忙慌加快语速:“是三小姐生气想出关,小奴拦的不容易。并且三小姐还有话要小奴带给八殿下。” 长忘脚步一顿。 梧桐小跑上去低声学阿莼语气说:“三小姐让小奴转告八殿下,余下一年,她一天都不想见到八殿下,因为一旦相见,怕自己走火入魔伤了殿下。” 长忘神色凝滞。 “还有,三小姐听说八殿下去了花长老房间,呕了口血。” 长忘怒不可歇的训斥:“谁给你的胆子胡言乱语!” 梧桐吓得噗通跪下,维诺道:“是三小姐非要问的,小奴也没说谎。” 俨然,他去花栖木房间与阿莼理解的去花栖木房间完全两个截然相反的意思。 “她现在怎么样?”长忘鄙倪的望向远处,根本不看跪在脚下看似虔诚的梧桐。 “说是即可闭关。” 长忘沉吟,一副外人看不出思绪的走了。 梧桐的拳头渐渐攥起来。 另一边千春客房。 花栖木随意拨弄窗台上的一盆花草,对端正坐在案几前半天闷不吭声喝茶的长忘说:“怎么?姑娘炸毛了?” 听见背后长忘没接话,回过身走到跟前,拿起他一只紧紧握拳的手,两道清晰似火燎过的痕迹停留在掌心。 “我就说,寒酥不是等闲之辈,记忆抽不抽取结果都一样,现在信了?”花栖木拿了两种不知什么药膏开始混合,然后轻轻涂在长忘掌中。 长忘明显还在失神。 花栖木给他涂完药后,悠然自得坐在长忘对边自顾自倒了杯茶:“你呀,事儿已经到此一步,还是要狠心走下去,否则功亏一篑,有始无终。” 长忘紧锁眉头,颓丧的打不起精神:“她会死吗?” 花栖木转着茶杯,近乎残忍扬起唇:“徒儿,明知故问的事,就别再重复了,徒增烦恼。” …… 转眼半年过去,阿莼迟迟未再闭关,只是奇怪又疯狂的练字,下棋,仿佛这两样事情做好了,她的术法就能自然而然的修成了。 途中,梧桐被阿莼召唤去过四五次闭关之处,除了干些杂活,不敢多嘴。 而阿莼偶有问起长忘,而梧桐的回答永远是与花栖木日日夜夜宿在一处。 另一边。 但凡梧桐从因循湖回来,长忘必定会见梧桐,聊天内容皆是阿莼近日做什么。而梧桐回答很简单:闭关中,甚好。 时间长了,长忘奇怪过,但入魔的感知结界并没有触碰,所以,也未深想。 而花栖木偶然听了过梧桐一次话后,了然笑笑,什么也不说,招呼长忘继续试练他新研习的法术。 很快,距离三年期满还剩一个月,阿莼却依旧重复执着徒劳无功的东西,仿佛这不是闭关,而是避世。 一年里,阿莼没把长忘等来,却等来了另一个男人。 黑漆漆的一身,如夜里的鬼魅,潇潇洒洒飘了进来,随手捡起副阿莼写完掉在地上的字,赞美道:“哟呵,写的真不错。” 第一百零五章 谁是小三(1) 还是一袭黑衣,挂着与凉城相似却又完全不同的阴邪笑容,划着散漫的步调走来,低头一扫:“上古残卷摆出的棋局?” 阿莼翘着二郎腿,还沉寂其中道:“过来,过来,看看有没有破解之法。” 夜阑往榻上随意一坐,言辞锐意:“我是没法子,要不要把有法子的人给拖过来?” 阿莼笑意减去大半:“扫兴是不是,没劲。” “哎,我说,闭关三年,护法三年,怎么最后一年,还分道扬镳了?”夜阑饶有兴致,一副幸灾乐祸模样。 阿莼冷哼,翻了个白眼,安静下来不做声 夜阑扬扬下颚:“说说吧,不修行,整日闲的练字下棋,打算自暴自弃了?” 阿莼继续研究棋局,往日率真的模样随风而去,现在的她仿佛经历过世间一切沧桑。 夜阑当然知道阿莼的痛点在何处,精准无误的说:“八殿下与花栖木在那年春也不避人,亲密的很,有时两人待在一处,经常几日几夜,连房门都不出,精力相当旺盛啊。啧啧!!!” 阿莼表面还在努力维持毫不在意,但心脏却似被只巨大坚硬的手,猛攥住!边拧边揪,疼的她再也掩饰不住情绪,慢慢闭上了眼。 夜阑目的达到的拍拍她肩膀安慰:“等姐姐出关,我带你出去放松放松?” 阿莼深吸了口气,眼神犀利刮过夜阑掩饰极好的表情:“你接近我,到底有何目的?” 有何目的? 夜阑先是愣了下,紧接由心的笑出声,笑着笑着,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笑的带了哽咽,笑的眼眶酸胀,笑的鼻子堵塞,突然又收住,明晰的五官满是无法遮掩,无法克制的痛苦。 一顿操作,让阿莼表情丰富,这是又来哪一出! 自言自语的声音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阿莼:“我想她了,怎么办?”然后一个大男人,单手捂着眼睛,抖起了身子。 有……泪? 悲痛渲染之下,阿莼越来越懵! 弱弱问:“你喜欢小晚?” 夜阑浑身抖的更凶了,似乎在用无声哽咽告诉她,够明显了吧,还看不出来? 两个人就一个抖着,一个沉默着,都是经得起大风波情绪收缩自如的人,片刻,双双冷静。 “你们甜腻的过往我现在不想问,也不想追究真假,你就如实告诉我,小晚为何要在流波海下建了另一个世界?” 夜阑眼眶遗留未消退的红,压着嗓子说:“十方世界的人容不下她,她便建了个能容下她的地方。” 阿莼点点头认可,苦笑:“她太看得起自己,十方世界那么大,容不下的人多了,怎会在意多出来的她。我这四妹许是闭塞沉闷太久,心思过于敏感了。” “她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夜阑硬扯出笑容。 “小晚建的世界中,可全是魔妖?”阿莼问。 夜阑摇头:“我真身被上古符咒镇压,无论真身还是魂魄,都进不去。” “那我可以吗?”阿莼忽然想到。 夜阑似是早就给阿莼盘算好:“你是她亲姐姐,应该能。” 阿莼疑虑:“小晚要炼化魔妖,为何不在魔界,按理说,她的作为被天下哪一方有歹心的世界之主看上,魔妖掌控,岂不称霸天下,又怎会被排挤?” 夜阑说:“你也知寒晚命格,她所到之处,轻的祸及一人非死即伤,重的遭殃便是轻而易举灭掉整个族落。所以,不仅魔界,哪方世界都容不下她。后来她心灰意冷的去求如山,自知是不死之身,想要在流波海了结自己,献祭魂魄。就遇上了我,熟悉之中,她告知所有的事,她恨这个世界,而这个世界也恨她,即便死不了,也想躲起来,于是我将她藏了起来,流波海表面之下。” “后来,她每日看着不同世界的魂魄聚集于此,时时发呆,偶尔指尖凝了寒光,我也不知在练什么,直至,有一天,她说拿寒羽跟我换样东西。” “心石?”阿莼脱口而出,因为自己修行地狱火与心石脱不开关系。 夜阑承认:“是,心石,而我当时没抵得住寒羽威力的诱惑,便将其中一半心石给了她,其实,掌控地狱火哪那么容易,可当不久之后她捧着一团迸射而出与我无异的地狱火光时,我实在想不透,她是怎么悟出来的,简直是个修行天才。” “其实,我也不怕她学会,因为,她自认是个被世界抛弃的人,绝不会离开求如山半步。所以,在我指点下,利用心石将地狱火修行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刚开始,她偷偷藏在流波海下仅是帮助我让游魂送入轮回。但时间长了,我开始发现不对劲。” 阿莼听着入了神:“怎么不对劲?” 夜阑说的很慢,仿佛每一个字都如披荆斩棘,痛苦艰难。 “她将那些执念很深不甘进入轮回要留世的妖魂,被寒晚用自己做引,用魔念,用寒火还有地狱火炼化成了魔妖。而这魔妖如她一样,不死不灭。魔妖煞气比寻常妖还有魔都重百倍,又不死不灭,所以,他们不会因寒晚命格受克。” 阿莼失声:“自己做引?” 魔,竟是她的魔身,而非魔界转世的魔魂。 夜阑揉着跳动厉害的太阳穴说:“所以,你们挨个消灭魔妖没用,很徒劳。” 阿莼震惊:“你是说,如果引消失,魔妖自会消失。” 夜阑重重点头,满脸绝望。 “我修炼这火,是…….。”阿莼说不出话来了,脑袋一阵轰鸣。 “对,是为了杀死她。”夜阑唸唸:“十方世界,除了你,没有人能真正杀死她。朱山主恐怕也是因为得知此事,下不了手,才会闭关吧。” 一瞬间,阿莼想要证明什么,激动抓住夜阑手腕:“长忘也知道吗?这些事除了我,你还跟别人说过吗?” 夜阑笑的比哭还难堪,如画的容貌苦楚哀伤:“恐怕这件事,只有你不知道。” 是!有!你!不!知!道! 阿莼呆滞! 像是死了般一点点松开手指,秀气的五官拧成了大团。 她大口喘着,胸闷无比,如果寒生不说,悲伤不说,情有可原,因为,寒生早知预言,他比谁都痛苦,悲伤一直是闲事不管的旁观者,鉴于祖宗的脑子,必定早就看透七八分。 长忘知道,无非是花栖木也会预知,早已告诉了他。 又或者,他们的目的太深,深到了阿莼从乱线之中顺不到事情的源头。 怪不得,长忘要亲自护法参与闭关! 他妈的明明是监视! 一步接一步,确保按照初衷,准确无误,分毫不差让她尽快修成。 起初她以为魔妖仅仅是个借口,前面铺垫那么多,无非是想要保下长忘的命,现在看来,他们是命想要,铲除魔妖的功劳也想要。 不择手段! 他们是从什么时候盯上的她? 他们最后想要仅限于此,还有没有其他? 她气的要死的情绪好不容易压下半年多,现在去而复返,还加深百倍的猛烈。 越来越乱! 心中仿佛又五千业火在煎熬着她,简直比渡劫还难忍,一年里好不容易压的怒火彻底爆发了出来。 腾的! 站起身,不管夜阑怎么阻拦,急速闪出了因循湖。 三年之期未满,结界动荡,在深夜中惊动了那年春所有人。 她随手抓住个惊慌失措的侍从扬声问:“长忘呢。” “在,在,在在千春,还是上次住的那间客房。” “花栖木呢?” “花花花……花公子并未安排客房,日日,与……。”还未说完,阿莼就没了影子。 花栖木与长忘正因结界引发的震动准备出去,待长忘先出门时,花栖木突然很是奇怪的在他雪白的脖子间大力拧了下,脖颈很快出现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紫红痕。 “师父?”长忘摸了摸不解? 花栖木笑着捻手说:“地方虫子多。” 虫子多,为何是扭? 砰! 门被阿莼非常暴力踹开,身后还有赶来的夜阑,寒生,悲伤,梧桐,哗哗啦啦还有大部分侍从。 屋里的烛光很亮,长忘一身泛蓝霜色的中衣,将脖子紫红痕似吻痕相称格外惹眼。 她的心脏从来没有这样被狠狠压迫过,情绪是从未有的糟糕,往日再强大的敌人,打击也是外在,但这种由内而外,根本无法抵御的难受,却时时刻刻因为眼前这个人在煎熬,又时时刻刻从高空坠落,摔的粉碎,燃的干净。 猝然,笑的悲痛欲绝。 这是两个人自半年前第一次相见。 心知肚明又压根不想挑明的情绪,在四目之间辗转。 仿佛隔了万年。 明明万分熟悉过,此时陌生无比,或者说比陌生人还要疏离。 “寒酥。”长忘轻声的试探叫她。 门外纷纷全是急切、不明所以纷纷叫:“寒酥。” “寒阿莼。” “姐姐。” “三小姐。” 哐!门被阿莼毫不留情重新甩上,所有的纷扰被关在门外,金光闪过,用法力将整个屋子封死。 一字一顿自她牙缝挤出:“我们三人聊聊怎样?”清亮目光似疯狂的飓风铺天盖地,带着浓浓杀意像两人袭来。 而长忘更在意的是:“你怎可提前出关?” 阿莼自认平日嚣张过头,有时放肆起来像个爷们儿,但从没有像今天,此刻,跟个泼妇似的失态过,用刀子般目光剜了他一眼:“怎么,惋惜我没佛灯火没有大成,遗憾无法手刃自己亲妹妹?” 第一百零五章 谁是小三(2) 长忘脸色一暗,干净眉宇拧的更紧,继续质问,冷声:“谁说的?” 阿莼声音比他更冷,如三彻九重,冰山玄铁:“难道是假的?” 长忘的喉结动了动,凤眸眼皮闪烁几下:“真的。” 真的! 阿莼脑袋嗡嗡作响,很快恢复清醒理智。 “既然早就预知寒晚下场,为何还要骗我应下保全寒晚性命?”阿莼明知长忘跟花栖木是想利用自己,但时至今日,她竟然还想滑天下之大稽的听他亲口编排出什么理由。 长忘何等聪明,怎会看不出阿莼心之所想,充血到比见到仇人还要狠的双眼,从进门开始就无时不刻在活剐他。 自知,说什么都是无力。 久久的。 “我一直在想办法。” 他竟然连敷衍都懒得做。 阿莼猝然一笑。 站在一旁的花栖木见两人争执不下,危险四伏,沉和开了口:“寒姑娘,不如坐下来,我们细谈?” 阿莼似水的眸子流动落到花栖木身上,一双早已看透,又自以为是,胸有成竹的模样看的她恶心,看的她恨不得现在就想剁了他。 身形松动对他说:“也对,想必与你也脱不了关系。” 花栖木从容道:“人人事事皆由天注定,寒晚的结局我与长忘不过提前比你知道而已,谈何脱不了关系?如若姑娘不识得我与长忘,说不定此事还要再拖个十年百年,自时指不定铸成无法挽回大祸。”这样的人竟张了颠倒一切巧嘴,三言两句,扭转了对自己不利局势。 阿莼的嘴也是日积月累练出来的,一步步逼近花栖木:“哦,细细想来,还要谢谢花长老,让我可以提前规划下,如何干掉自己妹妹,灭掉魔妖,同时还能给她留条死而复生,逆天改命的后路?” 花栖木平静一笑:“这是你的决定,与我无关,我只如实回答了未来发生的。”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阿莼点点头:“只是这样?” 花栖木宁静一摊手:“只是这样。” 盘根错节,纷繁复杂,涉及十方世界的事,到头来,就被花栖木总结成简单的一句话。 好,就算是这样。 阿莼又将没有温度目光重新落在长忘身上,一步步逼近:“你,有没有想对我说的?” 花栖木摇摇头,嘴角流露一丝轻笑也看向长忘。 长忘逐渐从方才诧异愧疚中抽离,恢复云淡风轻:“想让我说什么?” 阿莼仔仔细细在长忘眸底审视了五六个来回后,除了从容自若,面不改色,仍似往常般看不透。 陡然,阿莼神经病似的笑了开来,笑的长忘蹙眉,心脏惊天动地的一番起伏之后。 她上前拍拍长忘胳膊,慢慢沉下心,讽刺一脸玩味隐晦道:“万草丛中,我不差你一个,既然玩儿不起,不玩儿就是了。” 长忘听了去,唇抿的没有血色,近乎苍白,好看容貌满是衰败,他差点忽略了,阿莼是个离经叛道,顽劣到极致的人。 握着负屃扇的手攥出了青筋,咽不下这口气。 花栖木修长的眉眼神色破裂下,强大的自控力让他用无奈笑声掩盖:“寒姑娘这话是从何说起?想必其中是不是有了误会?” 误会! 真刀真枪,他妈的说是误会! 上过你,再说个误会? 方才花栖木眸光一闪而过的东西,让阿莼捕捉正着,皮笑肉不笑回敬:“八殿下身份贵不可言,品行端正,相貌出众,才华横溢,心怀天下,胸呈大爱,做事无私,修为造诣十方世界屈指可数,如此完美无瑕的人,往后是一国之君也说不准,谁敢有误会呢,自始至终都是我异想天开,的确是误会!” 如若负屃扇不是灵器,恐怕早就被长忘捏碎。 花栖木淡然:“寒姑娘言重,论身份,你与长忘同样贵重,论其他,你们各有千秋,要论往后,实在有点远,即便寒姑娘不是一方世界之主,谁也轻看了你。” 花栖木说出的话就像是水,阿莼狠狠拍进去,却根本溅不起大浪花。 阿莼知道是碰上对手,眼中仿佛在酝酿一场暴风,但嗓音却是硬压着平平,赞赏:“你们俩,还真是配!” 绝配,同样一脸的云淡风轻,心如止水,说话一个比一个会绕弯子。 他妈的,别人挖的那叫坑,他们挖的那叫井。 花栖木神色从头至尾毫无波澜,冷静的可怕,而最后阿莼的问的一句,居然不接,似是某种默认。 绝配! 骂他们,竟还认了! 话说,她能不能灭了赤水山一方世界? 长忘现下没有什么心思去浪费在你猜我猜大家猜,你认为,我认为,答案非一个的话题上:“寒酥,马上回因循湖。”似是命令。 阿莼置若罔闻,事到如今,她是弱智才会听他的话。 临走,克制不住的犯贱! “长忘,你在因循湖说的那句,到底算不算数?” 那句:你要我,我给你。 长忘压抑的情绪似乎要崩溃决堤:“闭关前我曾说过,每句话有真也有假。” 阿莼静了。 久久,没有人先开口,各怀仿佛下一句就能看穿的心思。 “很好。” 很好! 好的很! 有气无力,从来没有这种语气说过话的阿莼,仿佛再也无法逞强,略微整理下仪态,挥袖撤去法力,拉开了门。 门外只剩下夜阑、寒生、悲伤、梧桐四人,满满担忧看着她。 寒生先一步上来拉住阿莼,上下打量一番,心疼的正想询问什么,被阿莼抬手制止:“哥,我出山一趟。”然后划成最亮的一个蓝星,不见踪影。 没有人看见,阿莼被气的嗓子颤抖。 妖族,白市的一家暧昧小铺大门被砰,一脚踹开,将里面的还沉浸在男男女女热烈的画面中小妖下个哆嗦。 里面一人骂声想起:“草他娘的,谁?” “老子。”阿莼吼得嗓门把店里的小妖吓得扔下书落荒而逃。 清筝拿着紫色妖珠从楼上下来一看,先是诧异,接着专为惊喜,冲上前来,一把搂住阿莼:“草,我想你想的头发都快掉秃了。差点自行剃度!” 熟悉的人,熟悉的热闹劲儿,让阿莼不爽的心情瞬间少了三分。 阿莼啪啪痛快拍他背:“兄弟,别曲解,掉头发是肾虚。” 清筝拥开阿莼:“草,老子是个雏,肾好着呢。” 半年多一来,阿莼难得发自真心笑出声。 清筝掐指一算:“哎,不对啊,怎么提前出关了?大成了?” 一提闭关,简直添堵。 “修个屁,不修了。” 如果说阿莼在这情事是老手,那清筝就是老手的鼻祖,眼睛极毒:“你这样子怎么跟被骗色一样?” 一语戳中! 阿莼噎住。 “草,还真他娘的劫了?” “滚,喝酒去。” 清筝也不废话,爽快带她来到了沧水阁,老鸨许久未见阿莼这位财神爷,兴奋的又贴又亲,欢欢喜喜给开了新装修最雅致的包间,酒瓶子各色小点心,布了满满一桌。 待门一关。 阿莼什么也不说,先闷下半瓶不知醉。 清筝忍不住拿起个花生米扔她身上:“你这刚出关,辟谷初食,可不能沾这些东西。” 阿莼扬起下颚:“我就光喝酒,这些你吃就行。” 三年不见,清筝本就生的好看,比寻常男子要高些身形清瘦,相貌比之前更尘埃不然,眸子的东西比阿莼还有干净清澈,一举一动时不时流露的高傲,让阿莼看的眼花,忍不住调戏:“清蒸,不然,今夜你从了我吧。” 清蒸吃花生米的手一顿,抓起大把就扔她脸上:“草,你饥不择食了!” 阿莼方才喝的猛,有了酒意,嘲讽:“真会贬低自己。” “说说吧,是不是长忘那孙子,不持久?” 阿莼:“……。” “难道是,提了裤子不认账?” 经此一提,仿佛想起什么,阿莼猝然笑了,笑的清筝起鸡皮疙瘩。 接下来,阿莼断断续续将闭关的事,大致跟清筝说了说。 清筝听得目瞪口呆:“你编故事呢?画本子也没你说的精彩。” “我他妈自个儿一千年狐狸精遇上万年狐狸王了。” “借用你手诛杀寒晚这事儿,做的太不地道。” 阿莼扬起苦笑。 清筝一撸袖子,气的就要走:“兄弟我给你找补回来。” 阿莼忙拦住,揉揉额:“算了,你别管,别让人家以为我玩儿不起。” 清筝愤起,嗓门一下拔高:“你胸怀被草宽广了是不是?缺心眼儿呢!这种事,能叫玩儿吗?” 阿莼执意让清筝别管。 清筝拗不过,最后被阿莼拉扯坐下来。 然后两人又聊起,自阿莼闭关后,先前因怒骂讽刺过致使阿莼被鞭刑的罪魁祸首,鸟族旁枝,三年里不是长老出事,族群没落,就是瘟疫,饥荒,各种蹊跷事,一个接一个。 不用想就明白,定是有人为她出气,手段挺狠,一时无法拿捏是谁做的。 阿莼发现清筝三年一直潜心修佛,手中把玩的紫色珠子明显不那么浓重,但迟迟未有褪色表现。 清筝也很郁闷,他够清心寡欲,现在滴酒不沾,红尘不染,除了阿莼,除了赖以为生的情趣小店,俗世不染,善事积德,过得简直比和尚还和尚。还有什么是需要摒弃的? 莫遇,他的俗家法号。 或者,他应该遇上什么,遇上了还不如没遇,兜转的他头疼。 阿莼酒瓶一放:“顺其自然吧,清筝。” 第一百零六章 逃避 清蒸叹了口气,喝茶润润冒火的喉咙:“行,你且安心待我这儿吧!保证谁也找不到你。寒生嘛,还是要飞书说一声,免得他暴躁脾气直接杀过来。” 阿莼点点头,把老鸨叫了进来,与说了几句,老鸨立刻笑的欢天喜地,然后接过阿莼扔给的绝世宝石,扭着腰高兴的都不分东西南北走了。 清筝不敢置信:“草,经不起打击还准备彻底堕落?” 阿莼拍拍桌子:“草,我又不是忠洁烈妇。” 老鸨办事挺麻利,很快叫了三个相貌俊秀的男子,身形模样都清一水儿的好,仔细看看,模样基本相似,挑不出什么特点。 阿莼站起身,竟无意想起上次挑中夜阑的情景,难得由内而外轻轻一笑。 她因急急出关,并未黄金覆面,所以,同样淡拂春山的容貌,淡淡笑起来,说不上多美,但配上强势气场,绝对有种独特另类的吸引力。 三个男子其中一个像是被强迫低着头,一个带着讨好不时抛媚,而一个却是腰板绷的笔直,不卑不亢,目不转睛看着阿莼,看的心绪起伏。 正是这一对眼,清筝诧异的站起来,指了半天,青筋冲爆。 阿莼自始至终浑身被笼罩在一片阴暗下,强大的嗜血气场,在场的恐怕唯有清筝还有这个水仙般的少年能压得住。 一张小脸纯净如张洁白的纸,迷人不自知淡雅如雾的眼睛,闪了几下,挑起无比熟悉的笑意。 老鸨虽不知三人之间有何恩怨,误以为被眼前少年迷花了眼,忙殷切介绍道:“寒姑娘好眼力,咱们这儿新来的雏。” “雏?”阿莼像是听到多么可笑的字眼。 老鸨以为阿莼嫌弃,毕竟,对女人来说,寻男人找乐子,当然要技术过硬。 笑眯眯讨好小声说:“虽说是雏,但都提前做过功课,花样多着呐。” “还会花样?”阿莼一直笑着,但笑意之下的怒意逐渐掩饰不住,怨念逼出双目。 少年却对阿莼的丰满情绪视若无睹,仿若故意刺激道:“姑娘可对我满意。” 阿莼近乎森然的扯扯唇:“叫什么名字?” 樱花般的唇动动:“凉城。” 阿莼对老鸨说:“就他了。” 一单交易达成,钱赚的还如此轻松,客官没有挑三拣四,留下句:“客官玩儿的开心。”扭着腰把剩下两个男子带下去了。 屋内不相干的人一走,清筝就爆出一嗓子:“你他妈还敢回来?” 凉城一撇唇,无辜道:“我为何不敢回来。” 清筝将紫珠一放,几步上前,毫无征兆冲着凉城的脸就是一拳:“草,脸皮还挺厚,你做那些事难道还要一一数给你听?” 阿莼从未见过清筝如此动怒,显然,他的怒气并非仅仅是凉城,更多是聚集于长忘身上,其一,长忘他打不过,其二,即便打不过又不可能现在去那年春叫嚣下战书。所以,凉城碰上了,也算是倒霉。 “我是看不过替寒酥姐出气。”凉城抹着唇角的血,似乎并不把一拳头当回事。 清筝许是看出凉城的敷衍蔑视,上去又是重重一拳:“出气?你他妈好意思说是出气?你当所有人都瞎呢!” 凉城轻松避开第三拳,吐了口血沫,似有委屈的目光在阿莼脸上停留:“姐,那你说,我如此做的目的是什么?” 阿莼一直冷冷旁观清筝实实在在给凉城的两拳,若是从前,谁敢动凉城一根手指,她将他保护的快跟个老母亲看小儿一样,好的都快变态。 两万多年的同吃同睡,形影不离犹如一人,凡是她有的,他都会有。他想要的,除了大逆不道,男女之情,她何曾拒绝过。 她以为自己足够了解他,但今天看来,凉城不再是先前白纸般的少年,不再是一只温顺的绵羊,从他一进屋的目光,分明闪烁着没有感情的可怕,浑身陌生,仿佛如狼般蓄势待发,似乎在耐性盘算什么,谋划什么! 假如自己没进长忘与花栖木的骗局,她可能天真的不会去细细盘问什么,更可能会直接拉过凉城的手好生又气又急又心疼的问清缘由,最后轻而易举的相信。 然则,能在两个世间最精明的人手中苟延残喘挺下来的阿莼,再看不透一匹养不熟狼的伪装,真是妄为自己叱咤风云多年的名号了。 他到底是从何时起变成这幅模样,还是从一开始本就是这幅模样,阴邪刁滑,漫不经心,让人看了心寒,像极了夜阑。 “寒酥,你说句话呀!”清筝见阿莼迟迟不语,以为傻了。 凉城似往常般用最亲切的嗓音喊:“姐姐。” “你就告诉我,与夜阑是什么关系。”阿莼总有种强烈的预感,她不相信,自己怎会巧到预见两个正在重合,越来越相似的两个人。 果然,阿莼从不按常理出牌,仅是一句就问住了凉城。 连旁边的清筝都愣了一愣,以为会最先质问凉城做出那些没良心的事。 “兄弟?朋友?不可能……是父子吧!”阿莼从未与凉城似陌生人般说过话,或者说,还不如陌生人。 面对阿莼突然的决绝,往昔的亲昵仿若不是她与他,又或者风吹云散。他有点无法接受现实,没有杂质的目光,终于流露出一丝难受,像是即满的水流寻到似裂缝,逐渐开始倾泻:“姐,我不能说,真不能说。” 阿莼也没打算他能说,每每一问夜阑,总是插科打诨,仿佛说出来能泄露天机一样。但,两人之间果然有关系这件事她即便有心里准备,也还是有些无法接受的。 因为当初凉城预见她时,可怜兮兮的说:整个十方世界,他没有朋友,家人,爱人,形影单只,孤苦伶仃,妖身还经常受欺辱。 目前看来,她被骗的是淋漓尽致,将两万多年的感情给毁灭的彻底。 真好! 一个骗她! 两个骗她! “清筝,你先回去。”良久,清筝以为阿莼要土崩瓦解的时候,竟来了这一句。 以为自己听错了:“草,让我走?你眼瞎惯了,不让我不给掌掌事儿啊!” 阿莼催促没了耐性:“今晚有空给我寻个宅子,明天就住。” “你不打算住我那儿?” “没打算。” “行吧,你……。”清筝扭了扭发疼的拳头:“悠着点!”然后先行一步走了。 屋内,只剩下了两个人。 在凉城以为阿莼要准备用各种残忍的方式逼问之时。 阿莼却转身去了床上,拖鞋和衣钻进了最里面,拍拍床边,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说:“我累了,陪着一块儿睡吧!” 凉城一下子不知阿莼又要来哪一出,因为两人虽说同吃同住,但并未在一张床上的待过,即便他弱冠之后,有过男女之情那样的想法,她也总是百般推脱,阿莼反常的镇定让他莫名心慌:“姐,今夜我睡地上就行。” 凉城还想说什么,不过迎上阿莼无法深究敏感锐利的目光,一肚子理由给憋了回去,尺度不过分的小心躺在床边之外。 最近的一年,阿莼从来没有像今日此刻落寞孤独过。 大起大落,起起伏伏弄得她疲惫的快要撑不下去。 一股淡淡衣服皂角香扑鼻而来,让人闻了有股想要亲近的归属感,然则,熟悉的人都在一个个抛弃她,撒手离去。 “姐,想做吗?”小心翼翼的询问。 两人各怀心思的打量,审视。曾经好如一人,现在,谁也看不透谁。 阿莼本就有了酒意,心结郁闷,乱七八糟的事让她防线极低,经不起任何撩拨。但还是强压下一股升起的欲望,转过身,轻轻合上了眼:“睡吧,很快入了梦。 凉生很安稳,没再有逾举试探的动作,很快,他也安稳睡过去。 两人相安无事。 第二天清晨,清筝来了,见阿莼与凉城聊天无比和谐,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目瞪口呆。 三人来到清筝找的宅子。很不错,小巧,僻静,向阳,带了个小院,屋里风格透着股温曦,让浑身每一寸剑拔弩张的毛孔彻底放松,非常舒服,很适合两个人住。 阿莼满意的点点头,硬塞给清筝一些钱。 接下来,整整连续阿莼没有再问凉城任何事情的意思,仿佛突然失去了兴趣,似往常两人相处般聊些有的没的。 凉城知道,浮于表面的东西,再密麻,也如水上的浮萍,容易戳破。 他不知阿莼做了何种打算,他甚至觉得阿莼现在安静的可怕。明明不过两年多没见,竟如换了副模样。 终于,有一天,似有沉不住气试探,结果刚喊了声:“姐……。”就被打断。 阿莼戳戳他细腻的肌肤说:“凉城,我什么都不缺,就是有点孤单,你现在就百依百顺陪着就好,行吗?” 凉城一愣。 孤单! 这是他从未在她身上听到过的词语。 凄哀的眉缓缓散开,努力挣开干净的笑,干净到似雨后刚洗净的花:“好,我会尽己所能陪着你。”似是某种承诺。 一个月里,阿莼每日闲来练字,凉城便磨墨。 下棋,便陪之对弈。 看书,便陪之解透。 入定,便陪之修行。 逛街,便陪之挑选。 做饭,便陪之摘菜。 打扫,便陪之提水。 …… 两个人就这么没有越距只止步在一张床上和衣睡了两个月后。 平平静静,过得毫无波澜,清晨几乎一睁眼,就能想到今日都做哪些事。 第一百零七章 捉奸 对曾经整日过得惊心动魄,不沾血,不打架,不斗嘴,不喝酒,不耍流氓,不惹是生非的阿莼来说,这样突然看似安稳,看似心无旁骛,不用动脑子的日子,很是享受,实则,她预感强烈,怕是自己的死期要到了。 表面的最吸引的东西,就像回光返照,随时会烟消雨散。 经常有那么一瞬,她看着仿佛回到从前乖顺的凉城,告别曾经糟心不能糟心的事,什么魔妖,什么火术,什么家人,统统不想要,统统不想管,这样跟失忆般躲起来,也很不错。 虽然,她心里知道早晚有一天会被迫离开,但从不敢想,也未主动提过,却在每天睁开眼时,看着跟孩子般嗜睡的凉城,莫名的想去珍惜。 然,她的存在,她的出生,本就注定无法平凡,或者可笑说,她是十方世界唯一能铲除魔妖的救世主。 骨子里的使命感,即便再经过淬炼,也无法抹去。即使手刃的是自己亲妹妹,即使是大义灭亲。 她无时不刻不再想,可不可以拿自己的命去换寒晚的命。 美好的平静即将结束。 某天,阿莼拿根黄瓜在愤恨啃,悠哉看正准备给西红柿支起架子的凉城。 细腻肌肤冒出汗液,在这太阳下泛着年轻的光,几缕黑丝因脸上汗液黏在他眼眶上,很痒,双手又全是泥土,喊了声:“姐,帮我弄下头发。” 阿莼凑过去,很自然低头给凉城一根根拨弄下来。露出泛着涟漪眼睛,迷人阳光的笑意让让阿莼刹那失了神。 两个人就这么怔怔对视许久,从澄清到灰暗,片刻后,凉城先忍不住,凑了过去。 看似,很美好,有干净阳光的味道。 突然,一道黑影自围墙落下,白色凛冽的光掀起大风,将生机盎然的菜园子瞬间被毁个大半。 阿莼本能机敏起身,闪速第一反应将凉城护在身后。 熟悉的,痛苦的,压抑的,沉重的,支离破碎的回忆在瞬间看到眼前这抹熟悉幽蓝后,统统如山崩海啸以无法接受的速度挤进脑海,往事现实一幕幕硬生生血淋淋摆在眼前。 她从未见过长忘真正愤怒的样子,或者说对自己能愤怒成这副样子,说真的,很恐怖,很可怕。 虽说只是短短两月不见,但眼前这个人,还是不得不承认迫使她想起初次相见的印象,无论怎么看,都宛如天地间最完美的杰作。 无比精致的五官笼罩在黑暗阴影中,海棠红的唇早已没了血色,紧紧一抿,像是在克制什么不停颤抖,浑身上下爆发出强大的杀气,单手那展开负屃扇的手攥的咯吱响,因内力勃发的黑丝飘扬在暖阳下,整个人如地狱来不死不罢休的鬼,将周围紧张气息只是凤眸撇向两人的一眼,就能凝结冻成冰。 看的阿莼手脚一凉,她自知修为在他之下,却未能想到他能爆发如此强大的杀气。 长忘错过阿莼,一脚轻松将凉城踹翻在地,右手一抬,负屃扇微侧,比刀还薄还锋利的,用阿莼根本招架不住的招式向凉城脖颈扫去,毫无犹豫的杀意。 这一招阿莼在长忘杀魔妖刻骨时,见过,轻轻一下,骨肉分离。 致命的狠意让阿莼根本挡不住,但比起速度,长忘从来就不如她快。 所以,在长忘根本收不住招式时,阿莼硬生转身用后背替凉城受了这一下,即便他临时来不及收了五分内力。 豁然,巴掌长的口子深可见骨,蓬勃的鲜血奔涌而出,阿莼小脸汗意津津,脸皱的让凉城霎时掩饰不住的心疼,手忙脚乱的搂了过来:“姐,疼不疼!” 而长忘说出的声音比悲伤还要寒凉:“有些帐是该找你算算。” 凉城脸上的温顺早在方才一瞬褪的干净,玩世不恭的狡黠寻衅:“想替你姘头报仇?” 一句话,其中内涵,无论长忘认与不认,都磨灭不了阿莼对他挫骨扬灰的恨意。 长忘上手就要把阿莼从凉城夺过,神情清冷傲然:“看来,你没敢与寒酥说实话。” 凉城心虚手下意识一松,他很有自知之明,实力悬殊太大,不与争斗,而阿莼目前没有能力再给自己挡第二下。 阿莼背后血比小溪流的还要快,眨眼功夫,就站不住整个人瘫软在长忘怀中。 “我与八殿下不同,我从未想过要害她。” 长忘此生最讨厌废话,负屃扇起,杀意再现,直冲凉城脖颈而去,泄愤般非要杀死他不可。 然扇刚起,阿莼无力喊声制止:“别伤他!” 长忘仿若没听见,负屃扇没有任何感情的抵住凉城下颚,往里推了一寸,割如肌肤,豁了道口子:“你怎知什么是伤害,什么是真正的保护?” 凉城根本不畏惧生死,目光充满同样的狠意,仿佛若长忘有分毫懈怠,就能立刻冲上去撕碎他。 明明仇怨没有表面的那样深,却仿佛互有灭世之恨。 阿莼用手将负屃扇拍下,虚弱对长忘喊道:“你出去等着,我有话跟他交代。” 长忘的喉结上下动了动,身子却不动。 “没有我,你们谁也杀不了寒晚,求人办事,不应该顺从听话吗?”阿莼深深加重语气。 长忘紧紧攥拳,在阿莼与凉城身上流转一眼后,跃上墙头,暂时消失。。 阿莼长长松了口气。 凉城知道不是解释的时候,毕竟两万多年的真情实感摆在那里,掩饰不住难受的说:“姐,我先给你止血。” 阿莼扶着墙,虚力的摆手:“放心,我大限未到,暂且死不了。凉城,有些事,能别掺和就别掺和,你还年轻,修仙,修神才是正道。我他妈……他妈……他妈最讨厌絮叨,如今想来,这句话不无道理,说出的心情,也全出于本性。你,别再让我失望。” 没有责问,没有质疑,没有生气,没有怒骂,没有惩罚,仅仅是苦涩的一笑,别再让我失望。 一个再字,让凉城,疼透了心。 修仙由至仙、灵仙、神仙、真仙、天仙、玄仙、太仙、高仙,最后为修为上仙。 上仙修神由神气,神基,神光,神心,神丹,神婴,元神,化虚,渡劫,最后成神。 修成神身的人,几乎少之有少。 阿莼不用搀扶,慢慢出了门,原来关切一个人,真的可以很啰嗦。 她讨厌这种伤感。 宅子毕竟是阿莼暂栖之所,清筝留了心眼,将整个宅子用了感知危险的法术,长忘一来,牵动法术,清筝匆匆赶来,不用问,光看两人表情就知道发生什么事。 顾不得嘴贫,与长忘协力把阿莼弄回了那年春。 寒生见了,眼睛瞬时肿起来,控制不住怒吼:“怎么回事?” 没等长忘开口。 清筝语出惊人道:“捉奸!” 寒生:“……。” 近两个月,清筝不时给寒生飞书,寒生对阿莼近况有所了解,但暂时拿她没办法,便也纵容而去,别玩儿太过就行。 于是,冲长忘更语出惊人大喊:“养个男宠碍你什么事了?” 合着,不知男人是凉城吧! 若知道是凉城,恐怕寒生当天就杀过去了。 如果眼前这人不是阿莼的亲哥哥,长忘差点想动手。 花栖木慢悠悠溜达过来,定睛一看,递给寒生一瓶药:“寒姑娘伤势还是要速速治疗才好。” 寒生这才反应过来,与医师们混乱的进了房间。 悲伤与长忘差不多,话少,不过,他是针对与自己无关的事。此事虽说牵连阿莼,但阿莼有事,寒生就会不得安宁,自然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薄凉的语气在阴恻恻打量过花栖木还有长忘,意味深长道:“凡事要有个度。” 花栖木回的也颇有内涵:“度不在人,在天。” “你是为了这徒弟,准备胜天吗?”悲伤嘲讽。 花栖木语气不咸不淡:“但求一搏。” “我只问一句。”悲伤凑过去低声问。 花栖木也凑过去看透悲伤疑惑,直言四个字:“必有一死。” 这声音轻轻浅浅,虽说根本听不见声音,清筝毕竟曾经混过,唇语再熟练不过,必有一死,让他从头到脚冰凉。 必有一死? 是谁? 寒晚? 听方才意思,貌似又不怎么确定结果。 他整张脸都麻了,起了层鸡皮疙瘩,瘆的不敢想。 悲伤倒还算镇定。 花栖木未离开继续说道:“再送悲伤公子一句,珍惜当下。” 悲伤严肃起来,审视琢么花栖木的话。 花栖木眯着狭长的眸子,退后一步洋洋洒洒:“还望谅解天机不可泄露。”然后对长忘说:“等在这儿干嘛,她醒了也不愿意见你。” 众目睽睽下,长忘就这么跟花栖木走了。 不少侍从对阿莼与长忘的事都有耳闻,默认早晚会成的一对儿。今夜阿莼被重伤,明显与长忘脱不了干系,他能如此心安理得回屋休息,让焦急等候在外的侍从们结舌,窃窃私语一浪开始高过一浪,鸟的本性就是嘴碎,叽叽喳喳,骂薄情的,骂没良心的,从长忘到花栖木,到云阳山,到长风万里,再到当年天地共主怎样,越扯越远,扯到八百里快马加急都拉不回来,骂的风生水起,骂的如火如荼。 清筝实在忍无可忍冲远处,颇有气势吼:“哎,长忘,就你,站住。” 聒噪唰的停下来,齐齐垫着脚想看自家三小姐铁哥们儿如何扳回这一局。 第一百零八章 谁都有苦衷 清筝可没有嘴架的打算,摆着办实事儿,讲道理的心态回头对侍从们喊:“大家继续,刚才骂的漂亮。”转身拉着长忘去了个角落僻静处。 众人一片失落,纷纷再回骂已经没有方才那番滋味儿。 清筝将妖珠收好,随手拔了根草含在嘴里,一副地痞流氓收保护费模样:“长忘,你就交个底,寒酥那边儿,怎么想的?” 长忘面无表情,不说话。 好在清筝跟阿莼一样话多,自言自语照样能给聊的热火朝天,所以在长忘这边停顿后继续:“这些事本不该我出面,但我估计寒生除了扯嗓子,瞪眼骂你,也说不出个什么重点。我跟阿莼的关系你也知道。兄弟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想替她问几句,说两句,你看行不行?” 清筝难得能平心静气说话。 长忘没走,算是同意了。 清筝嘶了口气说:“闭关那事儿,我不管什么真真假假,是男人你就撂句痛快话,到底喜不喜欢寒酥。” 长忘一双凤眸寒的摄人:“这些我都跟寒酥说清楚了。” 清筝摆手:“你能不能也跟我说一遍。” 长忘沉默。 清筝当然沉默不过他。又换了问题:“你跟花栖木到底是不是一对儿?” 长忘:“寒酥知道。”回的干脆利落。 清筝差点暴走,将口里的草一吐,伸手就要推一把长忘。 长忘灵活一侧身。 清筝手落了个空,闷气,他这个小暴脾气,闭上眼可劲儿压了压,又压了压:“草,你还没胆子承认?是不是个男人。” 这些日子,对长忘来说,何尝不是忍到一个极限,松了口说:“清筝,这些事并非你看到的样子。” 清筝疾言厉色压着嗓门儿:“你别让我猜,直接说大白话。” 长忘仪态鲜少这么颓丧,随便找了石头坐了下来:“绝望,修习佛灯火其实并不需要什么清心寡欲,它需要的是让修行者绝望。” 绝望:对某种感情完全失去信心,生成极端的执念。 清筝精明的眼珠子一转,将闭关中所有事所有话联系了下,他毕竟修佛,所以佛语暗示,其实一句话可以寓意好几种意思,某个念头经长忘提醒,要呼之欲出,却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长忘在接触到佛灯火心决时,后来一遍又一遍琢么,最后在阿莼日日书写下,某一日经过花栖木的提醒,他突然悟出。 所以,才在最后一年即将再次闭关的前一晚,做了他也不知到底对不对的事。 清筝一时哑口无言,半天回不过神:“那你跟花长老……?” 长忘仿若没听到:“一个皈依佛门的人,不会是随随便便清心寡欲,酒肉不沾,断离红尘,行善广缘,就能大成,立地成佛。其实每一个修佛的人,必将对世事心存某种绝望,只有绝望,才能看透一切,看透,放下,便能重生。清筝,阿莼还不够绝望,她是失望而已。” 一瞬间,清筝仿佛有点明白自己手里的珠子为何迟迟是紫色。 “你还想做什么?现在做的不够过分?”清筝抓住长忘即将要离去的手腕。 “等到魔妖之事过去后,我会亲自跟寒酥解释。另外,事已推波助澜到这一步,退了就前功尽弃,还是快刀斩乱麻为好。” “听意思,你要继续伤她,你还是不是人?”清筝莫名的小火有点压不住,尤其见到长忘无动于衷的平静。 长忘语气淡淡,掰开清筝紧握的手:“事已至此,不差最后一下。” 清筝无法直视像长忘面相温柔,性子温吞,说话得体,举止仪态涵养有风度,秉性算上乘的人,能是这么个狠断果决的性子。 命运的齿轮一直在转,清筝也知,他无法阻拦。 两人分开之后,长忘每走一步,心都在下沉一点,艰难的双腿越来越重,坠痛令他悄悄孤身躲在一棵树后,良久缓不过神来。 真实的自己,只能一人品。 当阿莼醒过来时,寒生,悲伤,夜阑,清筝,梧桐,医师,还有侍从,大脑袋堵着满了她的视线。 受个伤而已,怎么跟奔丧瞻仰似的! 虚声:“谢谢兄弟们捧场!” “笑个屁,快省省力气吧。”寒生眼眶红肿,一看就不矜持的哭过,悲伤安抚性的顺便将寒生揽入怀中。 阿莼:“……。” 他们现在都不避人了吗? 阿莼灌了几口水还有药汤后:“哥,甭担心,几天就好了。” “屁,你以为负屃扇是普通扇子吗?再用点力,上半身就分家了。”寒生又开始唠叨模式,阿莼跟悲伤交换了眼色,悲伤连哄带逗的在侍从惊讶中,将寒生暂时带离了屋。 那年春的人都知道,悲伤就跟个冰雕似的,非必要事,绝不多说一字,从来都是用点头,摇头,或者无视来回答。偶尔扔出一句,还伤人,走到哪里,骨子里带的戾气阴暗的风,冻得人打哆嗦,所以,即便这人长得再好看,大多侍从都选择敬而远之。 但,现在谁都知道,能这个尊傲到天上的人弓下腰,有冰山笑容架势的,唯有那年春的寒生。 侍从也纷纷问了声好,一哄而散。 清筝凑过来,翘着二郎腿,不废话:“有什么交代没?” 阿莼本打算将凉城的事交代一下,而后想了想,他哪里还用的着自己操心,凄然的摇摇头:“没有。” 清筝拍拍她手,与长忘的话自是不能说,心境这东西,打乱了,便再筑起又不知哪年哪月,孰轻孰重,他自会掂量。 所以,非常不兄弟不仗义的添了捆柴,扇了把火:“长忘没来,与他师父凑一块儿玩儿呢,你不见也好,省的心烦。”说完,又自己憋不住全秃噜出来,一边强憋着,匆匆告辞,委实区别平日作风落荒遁走。 现下屋里仅剩幸灾乐祸的夜阑。 “姐姐,还撑得住吗?”夜阑问。 阿莼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没回你的流波海?” 夜阑靠着床栏耸耸肩说:“姐姐不去,我自己回去有何意思。” 阿莼听后哼笑,一语戳中他的心思:“你倒是会做打算,以我一人之力可救不出寒晚。恐怕你不是没想过,若想救出寒晚,恐怕我的命会难保。” “你们姐妹情深,恐怕寒酥姐不是计较谁活谁死的人。” “听意思,你是盼着我死啊!” 夜阑表情先是仿佛被戳中的有了裂缝,然后瞬间闭合起来:“姐姐多虑了,我哪是毁天灭地之火的对手。” 阿莼懒得再费口舌之争,目光慢慢渐深,两个月的逃避,本以为心静下来了,想开了,但事实是,这种为此执着而最后无能无力的痛苦恐惧只会与日俱增。 夜阑唸唸,而在阿莼看来现在无比虚情假意:“我曾以为,姐姐修成毁天灭地之火能救她,想不到竟是要让她去死。早知如此,我就不把另一半心石交给她,最起码她还可以随心所欲活着。” 阿莼隐隐想起变态失常的寒晚,难受的有些心疼,实在无法与曾经可爱天真,倔强善良,整日闷宁肯自己难受绝不害人的她重叠在一起。 夜阑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什么:“凤凰能浴火重生,朱雀后裔不死之身作何解释?难道也是涅槃!” 阿莼勾了勾心知肚明的唇:“小晚都把灵器给你了,竟没说护命的用法?” 夜阑面孔那叫一个五颜六色,却仿若听不懂的迷茫:“寒晚若没了寒羽,她如何护命?是不是无法重生?” 阿莼虽是自始至终笑着,但仿佛根本不是在笑,还是在轻蔑夜阑越来越拙劣的演技:“这不就是你的打算?” 夜阑继续装傻,似有豁出去死磕的架势:“不如把我体内的寒羽拿出来吧,至少能保她性命。” “不用。”阿莼竟然拒绝了。 夜阑稍稍松了口不明显的气。 “因为我并非你寒羽的真正的主人,拿不走。寒羽拿出来有两种方法,第一是需要曾经主人与新宿主共同施法才拿出。第二是其中一人死,寒羽可拿出。” 夜阑虚伪的下定决心:“我可以抵命。” 阿莼嘲讽:“好啊,你现在就去死!” 夜阑沉默了。 悲哀的,夜阑恐怕不知道阿莼的寒羽早已不在身上。 而阿莼打算让长忘在最后悔,最无能为力的时候知道,这是自己仅剩的一搏。 “是时候该见见小晚了。”阿莼越说声音越小,虚弱闭上眼沉沉睡过去。 …… 六天过去,花栖木给的专治负屃扇伤的药很管用,因为伤口太深,虽说愈合长了新肉,但一动还是会疼。 整个南方世界凡是通过各种小道消息得知阿莼提前出关,有头有脸的该来的都来探望一遍,而她身上的伤对外宣称是修行所致。 独独两人没来,便是长忘跟花栖木。 阿莼虽从没交代什么。 近侍梧桐,每日为了以示忠心,一到深夜都会去听长忘房间墙角,面红耳赤表述两个男人所做最激烈的事,堪比小禁书精彩。 而夜阑,偶尔来,便是添堵,兴致高亢,眉飞色舞的讲,寒生近来总想找找长忘晦气,但长忘认错态度堪称完美,仪态也从容,不卑不亢,没有反驳的该受都受了,碍于两方世界关系,凡是顾虑周全的寒生,既不能将他赶出去,不能问候他父母敏感器官,不能大卸八块,不能断腿断胳膊,也不能毒哑变小,最后气没解成,还有越燃越旺趋势。 第一百零九章 谁是大房 阿莼被夜阑和梧桐一前一后两个无比殷切的人,逼得平日一举一动都能发光的人,现在整个拢在雾里,阴着天下着雨,有时还打雷。 躺倒第八日下午,花栖木来了。 阿莼屏退所有人,强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每说一句就费脑子的花栖木。 两个人一来二去先是假惺惺表达了最肤浅和最简单的谢意后。 战斗开始。 花栖木有意无意弯腰,象征性给阿莼掖了下被子,领口露出脖颈锁骨暧昧情/欲紫色痕迹。 阿莼视线无法躲避扫过一眼,恰巧与花栖木正要抬头的目光对上。 花栖木修长的眼睛一眯,无比自然当着阿莼面收了下领口嘀咕了句似是故意给她听:“年轻人,容易亢奋。” 阿莼挑挑眉:“我很好奇你俩谁上谁?” “男人与男人,有时候不存在征服,舒服开心就行。” 花栖木是阿莼见过唯一一个什么词什么梗都能无波无澜接住,还能把根本无需下去的话题挑不出毛病终结的人。 对手没有下线,如此强大,是比长忘更耐得住性子的人。 “花公子,你说的我都想找个女子试试,看看到底有多开心舒服。” 花栖木在阿莼附近地方坐下,轻轻一撩青色云绣长袍,这份注重不褶乱衣服的仪态,简直与长忘如出一辙,想比,花栖木要慵懒些,他单手搭在桌子上,倒了两杯茶,探身递给阿莼一杯,自己品了几口,像是在琢么词:“寒姑娘,有些嗜好是天生的,后天故意为之,并不好玩儿。” “花公子,你喜欢女子吗?”阿莼懒得跟他绕圈子。 花栖木勾唇,他的脸颊笑起来很有魅力:“不喜欢。” 阿莼刚要开口说,花栖木又补了句:“长忘也不喜欢。”然后半眯着眼,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想看她反应。 阿莼岂是经不起打击的人,内心强大是日积月累练出来的。自始至终笑意保持很饱满:“我早就说过,我不需要他喜欢。” 花栖木挑眉,意味深长的说了一个字:“哦?” “花公子,你今天是特来告诉我,自己是他大房吗?” 花栖木喝到嘴里的茶喷出来,惊异:“大房?” “近些日子,我身子不适,暂且伺候不了殿下,会避而远之,花公子最近可是要受累了。也别急,等过段时间我痊愈之后,花公子就清闲了,自时选个地儿再出去游玩也不错。”阿莼笑的越来越发自内心,客套的挑不出毛病。 花栖木脸色也更能镇定保持不变:“寒姑娘真是太有趣了。今日来,只是想问问如何补偿。” “补偿?” 花栖木:“长忘将寒姑娘伤了,自是要补偿。” 阿莼:“我让他给凉城道歉,他愿意吗?” 花栖木沉吟:“寒姑娘,恐怕有些不妥。” 阿莼:“怎么,是凉城是妖身,还是因为是我男宠?”选择妖身,那是在乎身份尊贵,若在乎是男宠,意思可就不言而喻了。 花栖木却哪个都不选:“寒姑娘,其实还有其他补偿的办法。” “钱吗?我不缺。”阿莼顺便恶心他:“不然,让长忘给我做一天男宠怎样?” 花栖木拢了拢衣服,客客气气微笑道:“寒姑娘是在为难我们。” “我不亏待他,一天过后,我给他补偿,钱怎样?”她继续没底线纯为恶心花栖木。 明目张胆的嫖他,你能怎样? 花栖木终于认为这样的话题再聊下去除了两败俱伤,没有任何意义,笑意渐失。 “我既已出关,火术之事,自会把握分寸。那年春暂时也没什么事,你们回云阳山复命吧!”阿莼清亮眼睛迸发出某种无法反驳的坚定,把话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也干干脆脆。 这句话很好理解,滚!赶紧滚! 正如她本来就是这样风风火火的性子,喜欢就是喜欢,喜欢你,拼命向你靠近,拼命对你好,处处尊重,处处着想,在重重打击后,还能顽强站起来,继续拉拢遥不可及的心。 她的喜欢是强烈的,直白的,让人无法忽视的,就像是空气,总有各种办法做到无处不在。 然,唯有她自己知道,当护命灵器蓝羽在客栈那一晚打入长忘体内,仅仅代替一魄时,她对长忘喜欢,是玩儿命的。 且这种玩儿命的喜欢,她矛盾又自私的留条后路,藏了半分,可能没人能猜到,她喜欢中意长忘到了这种地步。 花栖木没有再说废话,站起身,稍稍整理了仪态,音调淡淡:“魔妖之事姑娘是被委以重任,等寒姑娘将伤养好,我们再议,告辞。”然后终于走了。 他这一走,阿莼像被废了武功,瘫软头疼躺回床上,辗转反侧,虽说不准花栖木方才说的话是不是故意,是真是假,但她看见情,欲痕迹却是真的。 八天隐忍,花栖木的到来似是对阿莼千疮百孔之上又施展了绝命一击,衰败的闭上了眼。 不知什么时候,夜阑来了屋里,像是随口又像是预谋一句低低在阿莼耳边说了几句。 阿莼早已放弃了挣扎,手一摆,任由夜阑去办了。 妖族白市。 清筝一听夜阑的来意,将瓜子皮呸出口:“草!等着!” …… 千春客房。 花栖木回来。 长忘整整八天几乎没怎么合过眼,也没怎么说过话,就这么像被抽走所有力气的靠在墙边,一只手随意搭在翘起的腿上,在出神,这幅与平日义正严襟大相径庭的消沉弥漫在灰白的精致五官上,看的令人心疼。 “我去看过她了,恢复的很好,还有力气跟我斗嘴,放心吧。”花栖木走到跟前,半蹲下对长忘说,轻轻捻起一缕乱发给他拢到脑后。 长忘微微一撇头躲开,失色的凤眸略微动了动。 花栖木的手一僵,收回:“长忘,我们回云阳山吧。” “预知的东西当真无法改变?” 虽说长忘问了无数遍,花栖木仍旧耐着性子如第一次回答般点点头:“是,无法改变。” 长忘终于换了个姿势:“我不走。” 花栖木皱眉。 “我不能走。”长忘坚定道。 “你不必带我躲,也别故意拖延,明知不可行。” 花栖木也索性坐在地上:“我讨厌等的感觉。” 谁又何尝不是,即使耐性再好的人。 另一边。 阿莼屋中。 这恐怕是三万年来那年春最热闹的夜晚。 妖气冲天,喧闹浪笑声,让寒生差点以为错进了窑子。 梧桐守在屋外,神情窘迫,自然是拦不住寒生,索性行了个礼,装瞎。 寒生与悲伤进屋一看,八九个风格身形相貌各异的男子,有弹琴的,作诗的,给阿莼端水的,讲荤段子的,捶背的,捏腿的,弄得准备撸袖子破口大骂寒生一时哑然。 悲伤捂住脸,双肩开始抖的厉害,难得没绷住。 阿莼乐得享受,跟一有点脂粉气的男子玩儿文字游戏,谁输谁脱衣服。俨然这男子大部分是故意输,一件接一件脱得相当带劲,穿着身里衣,胸口大敞,露出大片保养很好光滑肌肤,时不时还凑过去让阿莼摸摸,浪声问:“小姐姐,手感好不好?” “都给我,滚——出——去!”寒生用了法力,大吼出来,震的十里之外应该都能听见。 所有男子停下,面面相觑,齐刷刷看向阿莼。 阿莼一指:“门口等着。” 梧桐领着男子们纷纷退到门口,带上门。 寒生指着阿莼鼻子,手指哆嗦半天,气的血液翻涌,愣是没挤出一个字。 悲伤想把寒生安抚坐下,冷声问:“你想了半天就想这么个法子故意气他,顺便糟践自己?” 此话正是寒生想说的,啪啪拍桌子,终于说出吼出一个字:“对!” 阿莼先看着悲伤,再看着寒生,突然一股酸意涌上,接二连三各种操蛋的事,让从来不当人面哭,从不示弱的她,捂着眼睛,几股水流自指缝中奔涌而出。 一顿情绪忽高忽低的操作,着着实实把寒生和悲伤给震到了。 面面相觑。 半明白,半糊涂的都傻在原地。 寒生的脸黑的难堪,唰的起身,一看就是要直冲长忘房间而去,悲伤拦都拦不住。 而碰巧,长忘就站在门外,可能见了一众男宠,面色同样是黑的。 阿莼性硬,怎会让长忘看到自己这幅狼狈懦弱的模样。 不等寒生破口大骂,不等长忘开口说出第一句话,泛着刺眼寒光,比成年男子还高的蓝鸟气场大开现在眼前。 瞬身的羽毛锋利坚硬如刀,片片泛着冰般的寒气,鸟冠泛着火红,黄金的眼睛、嘴与腿,光泽极品,通透光滑如琉璃、如宝石,高贵无比。 待扬起翅膀,一道猛烈旋风冲破窗户直冲云霄,比流星还迅速的闪过天际。 “寒酥!”寒生气的一跺脚。 紧接着就是一道白光闪过,长忘反应比所有都快的跟了上去。 寒生的心仿佛被撕裂般,他当然知道,预言的这一天来得如此快。极快也化身寒鸟,与之不同的是他的寒羽与鸟冠呈夜蓝。 阿莼很快感知到长忘紧随其后,动用所有灵力,使出最强法力,呼啸加快三倍速度。 正常御风需要一天一夜才能到的求如山,她仅用了不到一炷香,这种强悍速度是修行者可望不可即的。 因为飞的过猛,迎面风将愈合的伤口,生生扯裂,鲜血顺着羽毛流了一路。 第一百一十章 你若想死,我便陪你同在一处 求如山下。 自从魔妖现世,悲伤在求如山又加了道符咒,便是除他之外,控制所有修行者的灵力,在这里,仅能施展三分法力。所以,山脚下,她的速度明显慢下许多,还不如跑快。 掌中的地狱火符纹,感应到熟悉的求如山,迫切激动的闪烁起来,有种雀雀欲试想要点燃的涌动。 阿莼显出人形,夜阑竟不知何时化为猫形跟随,自她肩上滑下,也幻成人形,只不过,这人形在求如山上,真身夔兽感知自己的魂魄游离而来,奋力嘶鸣,震耳欲聋像是在兴奋的召唤。 一下子,夜阑的人形有点维持不住:“姐姐,快些,我在流波海等你。”然后变成水滴消散了。 阿莼拼命的爬山,即便有了剩下三分法力,还是吃力,同时甩着发烫的手。 “寒酥。”在阿莼跑了不远,背后传来长忘的声音。 这是个纯拼武力体力的过程,她岂会是个日日勤勉,披星戴月,朝九晚五将修行当成人生全部长忘的对手? 阿莼听着背后沉重呼吸越来越近,她索性打算停住脚想着用什么办法将这个人气走。貌似应该轻而易举。 下一秒,手腕被攥的生疼。 未等长忘开口。 阿莼甩开,毫不顾忌张口就来:“怎么,这是急着做我男宠?” “什么男宠?”长忘用了些轻功,即使在克制急喘,但胸口急速起伏,还是能看得出,为了追到求如山,也拼了全力。 “嫖啊,花栖木没说?他说你伤了我,要补偿,我说要么给凉城道歉,要么被我嫖一天。”阿莼上嘴皮碰下嘴皮,说的轻巧。 长忘早就对她不分场合口无遮拦的胡说八道习以为常,根本不去理会也没有兴趣知道她与花栖木的口舌之争内容。 再次抓紧阿莼手腕,一字一字加重语气警告:“不许去。” 阿莼扬天一呵,脸上也没了笑意,怒道:“关你屁事!” 论阿莼顽劣本性,长忘绝对是体会最酣畅淋漓的。 而长忘是个极有耐性的,他活了几万年,练就最无可挑剔最厉害的不是法术,而是如何不动声色的去忍。 但长忘不说,阿莼也不会知道,他倾尽全身耐性唯有对眼前的这个人而已。比起阿莼,他更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更是个一点就着能不废话直接上手的人。 妖族亦是。 闭关前欺辱阿莼的鸟族旁支亦是。 记得第一次,阿莼说,我挺喜欢你的。 他心脏砰跳,但话到了嘴边成了,我不喜欢你。 时至今日,每每想起,想到阿莼努力掩饰失望的笑容,不仅心疼,还是浑身难受,难受骨头都是碎的。 为何这样说,这样做。 他,突然不想再忍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此人此话,根本无法维持冷静,所有循序渐进,不骄不躁,不疾不徐,都瞬间抛掷九霄云外,明明拼命压着声,说出来却迸发瘆人寒气:“你会死,知道吗?” 原以为,阿莼会震惊。 原以为,阿莼会呆住。 原以为,阿莼会想笑。 原以为,哪怕会骂一句。 根本不用酝酿情绪,阿莼坚定无比说:“我就喜欢找死,你不知道吗?”然后转身就走。 长忘大力扯着她,不允向上:“跟我回去,救寒晚另想办法。” 阿莼再次甩开:“那年春的事与你无关。” 长忘紧追:“寒晚是魔妖,她的事与整个十方世界都有关。” 阿莼顿步:“那就请云阳山八殿下先屠了我,再想法办收拾魔妖吧!” 长忘:“寒酥,别故意赌气。” “赌气?跟谁?你自负了吧!”阿莼赶紧用了仅剩灵力跃出大半,马上登顶,流波海就在眼前。 长忘同时赶到,声音不似往常冷静,说着那句自来了求如山就一直在重复的话:“寒酥,跟我回去!” 阿莼烦躁的捏捏眉头,出乎意料,长忘执着起来竟如此难缠。 “我就不回去,你能怎样!”阿莼愤怒瞪大眼睛冲长忘吼。 阿莼的固执,长忘是见识过得,某种情绪在渴望宣泄,这是一种积压迸发,一种心神俱裂,双眼充血变得异常狠厉吓人,声声如地狱寒霜:“我能拿你怎样,笑着看你去送死吗?” “预知里,难道不是我去死吗?应该死的不该是我吗?”阿莼将自己这几天终于想明白的事,声嘶力竭大喊出来。 长忘整个人耳边仿佛有口洪钟狠狠敲了几下,轰鸣久久,木然的凤眸都僵了。 阿莼笑的凄然:“好奇我怎么知道对吗?当亲近之人,每天看我跟上坟一样;彻夜不归,再见我恍如隔世一样;有求必应,把我需要做的尽善尽美跟遗嘱一样;欺辱我之人,夸张做的跟报仇一样。这种时候,想不明白都难了。” 寒生,这个比寒晚还要让她心疼的大傻子。 忍不住,红了眼眶,酸了鼻腔,哑了喉咙。 今夜,注定是个谁都会脆弱,谁都会游离在崩溃边缘的夜晚。 而长忘却轻轻的说了句,却如重锤般砸向阿莼的心脏:“不,死的应该是我与寒晚。” 死的应该是? 长忘? 寒晚? 流波海边,涩风摇曳,熟悉的耳光风吹在身上,扇在脸上已经觉不出疼。 凄厉彼伏的惨叫,在入了流波海后各个成了没有知觉的傻子,游荡的不知归宿,我从哪里来?我要去哪里? 两人衣摆被吹得翻飞,青丝缠绕,孤影孑立,犹如半绽的墨花,心灰意冷的失了花期,随着一声霹雳,雷声闪电耀眼照亮两个人同样悲痛欲绝的脸,凉秋雨犀利,淋湿了魂,浸入了魄。 流波海惊天的出现一个巨大旋涡,深的看不见底,窸窸窣窣轮回转世的大门彻底打开,动荡的整座山都随着颤抖,夔兽自海而起,高大的可以这月蔽日。 一个声音从远方来,是夜阑,但怎么又似凉城,他们分辨在喊,尽显迫切。 “姐姐,快去,寒晚就在下面,我撑不了多久。” “姐姐,不要去,你会死!” 长忘死死抓住阿莼手腕,关节因用力过猛攥的发白,他自知说什么都是徒劳,本就不善言辞,又无能为力的拖住她。 阿莼笑的释然,满脸的水,震耳欲聋的秋雨中,已经分不出是泪还是水。 一心赴死的厉色大喊:“松手!” 长忘的眼皮在颤,近于崩溃,近于失态。 他深深体会到了什么是绝望。 又深深体会到了四肢百骸都颤栗的痛,一股郁结的气在筋脉血液里不断膨胀,胀的翻涌,涨的马上要炸开。 恐惧与愤怒让他很想将这整个求如山都毁了。 旋涡旋转的越来越急,似有即将愈合之势。 “寒酥,黄泉碧落,我都与你同在一处。”头痛欲裂的一句却换来的是无情嘲笑。 阿莼心如荒漠:“不需要!”挣开长忘,冲着那旋涡就跳了进去。 “寒酥!”长忘疯狂的大喊,手想去拉,落了空,毅然决然紧随也跳了进去! 紧跟的,还有匆匆跳进去的寒生,悲伤。 然后,在这凶猛澎湃高涨的旋涡即将消失之势,意想不到,有一道如流星般蓝色光滑过,速速在最后一刻挤入旋涡中。 待雷雨骤停,流波海恢复风平浪静,夔兽潜海,凄厉声再次绵延不绝,已经看不出方才轮回之门打开的模样。 “草……草……还是他娘的来晚了。”清筝一身狼狈的瘫在流波海边上。 还有急急赶来的花栖木,没想到的事,长谣、白玉沙、长庭也来了。 围观的还有求如山的弟子,一群人脸色极难堪的在海边站了好一会儿,束手无策的各自郁闷。 此番轮回大门一开,震动波及太大,整个十方世界都在这轰隆隆声中醒来,望着求如山的方向。 “草,到底他娘的怎么回事,你们谁知道,赶紧放屁。”清筝踹了个石子到花栖木身上,听阿莼念叨,他早就看这孙子不顺眼,整天没别的本事,一张破嘴比他还贱。 长谣给花栖木拍了下被石子沾脏的衣服,怒道:“你说话注意点。” 清筝小暴脾气:“我注意,如果不是你这花什么玩意儿弄这一出,从中挑唆,我兄弟能跳海?” 长谣维护花栖木道:“休要错怪老师,他也是顺应天意。” 清筝一听这称呼,失声指着长谣鼻间:“你叫他什么?老师?他不是长忘的师父吗?不是,你这……。”凌乱。 长谣疾言厉色:“赤水山只收一徒不假,怪只怪我生的晚,天生通未知之术,老师惜才,破例收我做学生授业,并非徒弟。” “草,也就是说,你也知道这档子事?” “是。我也预见过。” 清筝感觉自己有点乱,他缕了半天,先问了最重要的:“你,就你,先说说这怎么回事?” “正如你所见,他们下去灭魔妖去了。” “我他妈知道。”清筝气急:“就他们几个人,灭屁!” 粗鲁、无礼、长谣认为与这种人说话简直有辱斯文。 长谣缓缓几口气,眼前这人如果不是阿莼的朋友,他立刻就想把这人也摁进俗称有去无回的流波海。 “稍有不慎,阿莼姐会死,长忘哥会死,寒晚、寒生、悲伤也会死,凡是今日进了流波海之中的,都可能会无一避免丢掉一条命。” “草,什么玩意儿?”清筝激动的将妖珠一扔,揪住长谣领子:“你他妈说的怎么还不带感情色彩,合着找死的不是你?” 第一百一十一章 他俩只能活一个 长谣好不容易挣脱开:“万年前,父亲与那年春的朱山主去赤水山寻师尊,一个预知国运和未来国君,一个预知儿女福祉,结果算到,长忘哥与寒晚命中都有一死劫,而且是互为死劫,这代表什么,一个为灭世而死,一个会为救世而死。最无法接受的事死劫为死局,无法破解。后机缘巧合寻得破局之法,竟是阿莼姐。所以,你莫要将脏水往老师身上泼,自始至终,老师都在尽心尽力帮忙奔波。” 花栖木心态略有起伏回忆方才发生太快来不及反应的一切。依照自己与师父预知那样,按部就班,分毫无差的发展。只,寒晚本就是逆天改命的存在,寒酥又是个出人意料的性子,所以,此一战,充满变数,最后到底谁死,谁伤,谁重生都开始像谜一样,慢慢起了雾。 清筝心乱的不行,什么谁是谁的劫,根本没听进去,气急的语无伦次:“你知道寒酥是谁吗?她可是比凤凰还要厉害的朱雀后裔。” “我知道,所以,与寒晚一战,要看阿莼姐如何抉择。”长谣弓下腰捡起紫色珠子扔给清筝。 花栖木不经意将目光落在清筝的念珠之上,眼神渐沉。 “能不能一口气给老子说完。”清筝感觉自己要喘不上气来了,胸口一阵发闷,草,自己有生之年还能有幸体会痛彻心扉这他妈抒情的玩意儿。 “魔妖这俱躯壳,要用毁天灭地之火焚尽,否则后患无穷。所以,阿莼姐必会与寒晚有殊死一战,若想让寒晚活下,可能会……。” “他妈的会什么?” “以命换命!” “自焚?” 长谣心情也同样沉重,又不得不面对现实的点头:“是,自此灰飞烟灭,不留任何痕迹,无法重生。” 无 法 重 生 四个字狠狠砸在清筝脸上。 “不对,寒酥有寒羽,她可以抵命。”清筝仍抱有一丝期望说。 花栖木第一次开了口,声音虽然低不可闻,却再次重重砸在清筝心上:“长忘也去了。” 是! 长忘也去了! 阿莼怎会眼睁睁看长忘去死! 清筝笑的很难看,不愿意认清现实也不甘示弱的讽刺花栖木:“你就别自作多情了。寒羽虽说可抵命,但那可是灵器,尤其这种性命攸关时刻怎会轻易认主。就算寒酥有办法将寒羽渡给长忘,寒羽在新宿主体内需要至少两年以上或者更长时间磨合,痴心妄想。当然……撇去我说的条件,你觉得,长忘如此丧心病狂的欺辱寒酥,她能咽的下那口气?睚眦必报可是本能,懂吗?本能,怕是决断生死的关键时刻,巴不得让长忘大卸八块,魂飞魄散。” 以大家对阿莼的了解,似乎,是……实事! 长谣沉默下来。 花栖木在这一瞬,似乎看到了事情的结局。。 魔妖世界。 这是个怨气浓重,却又诡异的地方。 阿莼与长忘在一农家小院前后醒来。 两人先是目光一对。 声音同起。 “谁让你跟来?” “你没事吧!” 阿莼排斥的甩开长忘关切的手,站起身,退后一步与他保持稳妥生疏的距离:“后悔了?又从花栖木的怀抱脱离找我了?还是长在深宫惯了你一身左拥右抱的毛病?” 面对咄咄逼人的语锋,接二连三的躲避举动,让长忘忍无可忍上前一把将阿莼拥入怀中。 阿莼情绪猛然激动起来,发疯似的拼命挣开。 “寒酥,别动,让我抱会儿。”温柔声音在耳边落下,让她一时恍然忘了置身何地。 “吓死我了。”低低的呢唸,似是在告诉他自己。 吓? 阿莼想重新抬头看说出这句话的人是不是出自长忘之口,又被重新摁了回肩头。 自己竟然还能吓到任尸山血海摆在眼前都能无动于衷,稳如泰山,镇定如初的长忘? 恍然凌乱。 阿莼麻木的双臂垂下,任由长忘抱着,动了动唇,拒绝的话临到嘴边没说出口,又给咽了回去 “寒酥,我恐怕出不去了!”重重的一句,如鼓般敲在阿莼脑袋上,嗡嗡作响。 长忘低沉的嗓音略带沙哑,满是哀痛。然,他痛的并非自己命不久矣,而是……。 长忘双臂越收越紧,紧到恨不得将阿莼整个人溶进血里去,时时刻刻在一起,时时刻刻感知温热。 也是,花栖木与长忘根本不知如何利用寒羽操控续命之法,想来套话吗? 怪不得长忘敢与她赴死,原来是生怕自己灵器在他体内,不得其法维持,仍旧会死,所以想了一出苦肉计? 还真是……。 能!屈!能!伸!啊! 一股恨弥漫至四肢百骸,简直要将她折磨的痛不欲生。 “长忘。”阿莼没注意自己声音是没有温度的。 长忘低低嗯了声。 “你心里有过我吗?” 感受到自己怀中的僵硬,她浑身的所有经脉都要同时炸裂。 面对漫长的沉默,即便长忘现在答案是肯定的,苍白与无力只会让她更加轻蔑他的目的。 猛的将长忘推开,吼了声:“从今天开始,不要在跟我说一句话!”转身毫不留情的离开。 “寒酥。”长忘几步追上阿莼。 两人拉扯之中。 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有人在外边吗?” 两人本能默契的一对视,警惕的审视四周,没有任何人影,反而循着声音发现不远处有个朝阳的独立小屋,没有窗户,可以说四面都是墙,只有一个上了锁的门。 魔妖的世界,很难预料屋里到底锁着什么奇怪的东西。 小心翼翼走近,长忘试探道:“谁将你锁在里面?” 阿莼才后知后觉,怪不得两人呆了半天也不见行人,原是掉落在一户人家的小院,看起来家境比较殷实。 黑屋中的孩子轻松回应:“父亲母亲啊!” 难道是孩子犯了错被关在此处? 阿莼未等长忘深究,抬手一道寒光,干脆劈了这把锁。 吱呀! 门打了开来。 屋内一片灰暗,四面墙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却打扫的干净,突如其来毫无准备的光打在一个坐在地上,看起来约有十岁,瞪着恐惧小眼,身形偏瘦,皮肤病态发白的小姑娘。 “你们是谁?”小姑娘显然从未见过生人,新奇的想看又不敢看,哆哆嗦嗦将整个人缩起。 “你是犯错了?还是被买卖?为何被锁在这里?”阿莼尽量将声音放轻,但因方才被长忘气的血海翻涌,情绪一下子无法收缩自如,语气更像是在质问。 小姑娘哆嗦的更厉害了,被阿莼摄人的气场吓住。 长忘蹲下身子,颇有耐性的轻轻又把阿莼的问题问了一遍。 小姑娘见长忘生的好看,人又温柔,小心翼翼说:“我从小就在这里,父亲母亲都很疼我,再过一年我就能从这里出去了。” 阿莼与长忘不解,明明是囚禁,为何还要要说很好。 不等多问,屋外传来摔裂花盆慌错的声音:“你们是谁?谁给你们的胆子?”阿莼与长忘回头,是个气质不错的妇人,眉眼与屋里小姑娘很是相似,一看亲生无疑。 屋里的小姑娘见状唯唯诺诺喊了声:“母亲。” 眼见悍妇对着阿莼与长忘就要急眼动手。 阿莼先一步拧住妇人手腕:“谁又给你的胆子,把孩子扔笼里当鸟养?” “我自己闺女,关你屁事。”妇人蓄势待发,撒泼架势即将开始。 阿莼恶狠狠警告:“老娘今天心情特别不好,还就想管屁事了!” 孩子吓的就要冲出来,但门槛仿佛对她而言十分忌讳,迟迟不敢跨越一小步,无助祈求哭喊:“不要伤害我母亲,松手,你个坏人,松手。” 长忘正欲掰开阿莼的手腕示意不要与凡人动手,但他们一瞬间都忽略了身在何处。 妇人双眼开始发红,獠牙狰狞,手中凝聚一团诡异邪火,直冲阿莼面门而来,这样的速度,这样的毫无章法岂会是阿莼的对手。 魔妖! 阿莼轻易躲过,轰的一声,火球将背后房屋被烧掉好大一块。 沙粒石土呛的小姑娘经不起风浪的狂咳嗽起来。 妇人一听,立刻恢复本来面目,心疼的冲过去给小姑娘拍肩膀捋顺,然后不停关切。 阿莼与长忘更看不明白了。 待小姑娘好转,妇人自知也不是眼前这两人对手,很不客气道:“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既然已经与魔妖开始打照面,阿莼索性也不急着找寒晚,反而耐下性子寻了个磨盘坐下,跟地痞似的将手盘于胸口问:“我们是谁你不用管,就想问问你为何要将孩子囚禁于屋中?” 妇人警惕打量两人半天,带着孩子戒备后退出好几步:“你们不是这里人。” 阿莼胡说八道的本事放眼天下无人能比肩:“我们是新来的。” 妇人自然不信:“我要看看你的地狱火。” 这还不容易,若是从前,阿莼要凝神静气,把自己仿佛是十方世界最可怜的人,悲痛欲绝,撕心裂肺,万念俱灰……。 而现在,手指如莲花般随手一绽,阴邪鬼魅的地狱火便在掌中熊熊燃烧。 妇人警惕心很强:“你来说说,自己是何种执念来到此处?” 简直容易的不能再容易。 阿莼颚首指指长忘:“爱而不得呗!” 长忘:“……。” “你呢?看你仪表不凡,该不会是被她爱而不得来垫背吧。” 第一百一十二章 到底对谁爱而不得 阿莼兴致勃勃的等着长忘回答。 “我同她一样。” 妇人追问:“一样什么?” “爱而不得。” 长忘半眯着眼,睫毛细密又长,瞳色黑的如深海骤风,染着无法忽视的光,似如蛊惑般冲阿莼漫不经心一笑。 这一笑,便坏事了,阿莼扬天一呵,以前他与花栖木的感情躲躲藏藏,如今一张虚伪的面孔被撕下,到成了爱而不得了,难道是担心自己父皇长风万里将他们拆散,最后注定无法走的长久? 怪不得曾经为说服自己铲除魔妖之事,长忘能放出迎娶自己瞠目结舌的话,原是为方便他与花栖木暗通曲款。 妇人还欲废话,阿莼早已彻底没了耐性,她可不是闲着没事来被人戳伤口的。 颇有气势一吼:“你到底说不说!”眼睛瞪大,笑意全收,浑身散发狠厉猖狂,目中无人这一招是与清筝曾经在妖族混,打群架练的气势,震慑功力练的是炉火纯青。 妇人吓得一个哆嗦。 其实具体的,妇人也不知怎么回事,只说是魔妖世界的规矩。 凡是每家有出生的女孩,自小就要待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屋中喂养,不教化任何东西,实际跟养猪没什么区别,就是吃了睡,睡了吃,保证健康不生病就可以,说是为保持:天性纯良。 汗颜! 待到十一二岁时,选个吉利时辰将姑娘放出,让她自己去大街上寻觅佳偶。待抱住的第一个男子,便是共度余生的人。 然后,女子的余生便要交给这素不相识的男子,由男子亲自调教,授予他想让女子知道的东西。 简直不可思议,甚至用变态来形容。 养了十多年跟白痴一样的女子,跑到大街上选佳偶,甚至连男女、年纪都不一定分清,这是在糟蹋。 不等阿莼再发问,街上一阵敲锣打鼓,震耳欲聋。 妇人眼睛清亮,似是要迫不及待冲出去。 长忘与阿莼不约而同正琢么一探究竟。 妇人说:“这是有别家的姑娘选中夫婿,出嫁呢,快去看看,遇上有钱的,能洒金瓜子。”然后将女孩往屋里一锁,兴奋的跑出去了。 行为举止古怪,正常陌生人闯入自家院中,还差点将女儿带走,自身受到生命威胁,她应该寸步不离盯着陌生人直到离开才对,就这么缺心眼儿出了门,实在是让人找不出什么具体词来形容,反正浑身不舒服。 长忘也意识到这一点,说:“先出去看看。” 阿莼点头。 两个人出了院子后,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是棵巨大比山还宏伟高耸的树。 穿过两个如石般粗壮坚厚树枝间的朦胧结界,四处一片皑皑白雪,俨然冬天景象,却银云雾散以后,竟是密密参天枝叉环绕的池旁,绿绿葱葱,珀色的石子,温凉舒爽,优雅的溪流汇聚,清清缓缓,着实惬意舒服。 每一户都如鸟儿筑巢般盘栖在枝叉上,只是这枝叉相当粗壮,跟平日的道路没有什么区别。 顺着震耳欲聋声音走去。 一群人穿着白色衣服,带着白色礼帽,吹吹打打极其不整齐的迎面走过来。 在这群人中,两匹一黑一红的英挺高头大马一前一后上驮着两个人。 前面的事相貌端正的满脸喜色的穿着黑衣男子。 后面的是。 阿莼凑近一细看,吓了个哆嗦,简直比鬼还难看。 新娘浑身上下就血红喜服在整个队伍还算正常。年纪也就十一二,未张开,头顶围了一圈密密水晶长帘至腰身的花型金冠,虽没有盖头遮掩,但还是能看出水晶长帘后比死还难堪的妆。 凡是女子裸露之处,脸、脖颈、手全部被涂抹了白稠粘腻的东西,仿佛稍有动作,这些粘稠的东西就能裂开。 阿莼忍不住感叹:“这就是为了保持天性纯良吗?” 长忘也是第一次见,蹙起淡墨眉宇,令人炫目的脸,也被这一幕震的有点扭曲。 旁边看热闹的几个不正经的小混混不停吹口哨,喊道:“新郎官别急,小娘子涂这么厚,洗到明天早晨吧。” 阿莼最善于跟地痞无赖打交道。 凑过去说:“脱下裤子,办完再洗也一样。” 小混混一侧头,面生,还是个女子,但此处像阿莼这个年纪,早已是好几个孩子母亲了,旁边又站着长忘,理所当然认为是小两口。也忍不住逗趣:“小娘子,有经验啊!” 阿莼一挑眉,笑的无下限:“说的好像你没做过一样。” 小混混一看阿莼挺上道儿,凑近神秘的说:“我娘子当年涂的,撕都撕不下来,泡水里,洗了两炷香,才刚刚看出张什么样,别说,还算漂亮。当时急的我是火急火燎,现在想来,那是我这辈子最他妈有耐性一次。” “你可以学学人家小娘子,人家可是……。”小混混一歪头:“哎?人呢?” 阿莼与长忘被这奇奇怪怪规矩雷的外焦里嫩,走开了。 不用再向下问也能明白,有了本性纯良,后面定是什么与恩恩爱爱不分开。 “这么扯的规矩想不到竟是小晚订下的!”阿莼长呼一口气,摇摇头,还真是遗传的随心所欲,迸发的有点晚。 “寒晚的居所会不会在树顶?”长忘仰着头,发现树的高度已穿过云雾,看不清尖端了。 “上去看看吧。”阿莼不想直接御风至顶,一来用了法术暴露气息,容易打草惊蛇,二来,她十分想看看,寒晚希望的世界到底是怎样,三来,可能是最主要,最放不下,私心,在这时日无多的见面中,犯贱的想在多看看他。 两人并肩走,一时善谈甚少冷场的阿莼就任气氛冷下去。 因为是敛了气息,来来往往的人没有怀疑面生男女,以为是新来的魔妖。 阿莼用了黄金覆面还好,容貌平凡,但长忘的出色样貌,在一路上引起不小的轰动,甚至有夸张掉头凑过来认真打量。 一路上,两人遇到很多骇人听闻之事。 原来这个世界里,还分了好多旁枝小族,每一道两人高的城墙内便是一个族群。 比如,有个枝族,里面女子能一胎至少怀十五个孩子。 比如,有个枝族,里面的人冲着男子说,这姑娘真好看,冲着女子说,这公子真俊。 比如,有个枝族,全是巨人,偏偏惧怕另一个枝族的比蘑菇还要矮小的人。 比如,有个枝族,全是男人,像是修士,都板着脸,穿着深黑色道袍,浑身散发断情绝欲气息。整个族里连灵宠都是公的,阿莼路过时,里面人都非常敌视。 比如,有个枝族,看起来很正常,阿莼与长忘进去讨了碗水,明明他们应该表示谢意,而对方比自己还要客气,一个劲的哈腰点头,十分夸张,热热情情将他们送至族外。 比如有个枝族,全是女子,各种奇装异服,保守的,暴露的,花样多的在阿莼这里看来,自己简直要孤陋寡闻。女子们远远看见长忘,好像几百年没见过男人,差点一股脑全涌上来,把两个人吓得轻功跳走。 本想安安静静走几步路的阿莼有点烦了,愣是起初的旁支族里放出十一二岁姑娘,挑选良缘,一股猛力直冲长忘而来,想要抱住。 幸好早有心理准备。 长忘灵敏躲开。 小姑娘还挺执着,追上去,似乎就是非长忘不可,预要再去抱。被阿莼一把揪住领子,冷着音恐吓:“这大哥哥喜欢削人脑袋炖肉吃,你想试试?” 长忘:“……。” 谁知小姑娘还挺强势,掐着腰:“娘亲说了,我乃不死之身,不怕削脑袋。” 阿莼:“……。” 长忘:“……。” 阿莼被长忘用轻功一带,眨眼功夫,跳到十里外。 一路走来,两人暂时忘却先前不快。 阿莼见他还一本正经,调侃:“长忘,魅力无边啊!”然后又加了句:“这些女子恐怕不知道,长忘兄可是个很难驾驭的人,我都甘拜下风,一败涂地。” 虽是句笑话,但长忘听后明显不怎么愉快。 天,又下起了雨,算来,这里的阴雨时辰与流波海夔龙出海一样。 好在,魔妖世界并不缺茂密的树,阿莼与长忘随意找了地方躲起来。 但雨一下太大太猛,本就潮湿的道路,泥泞难以驻足。 “看看附近有没有客栈。”长忘直接牵起阿莼的手,随便问个人打听,拐绕半天,去了家楼层有六十几层的奇怪客栈,密麻的房间,恰好借助了大树主干蜿蜒盘绕,遥遥望去,格外招眼。 店家是个年过花甲的老头儿,仙风道骨略有佝偻,面相看起来算是和善:“二位客官,一间上房?”许是见一男一女,又牵着手,衣着品味相貌均是上乘,很有眼力劲的以为是夫妻,直接介绍上房。 “两间上房” 长忘财大气粗随手扔出块黄金:“一间最好的上房。” 黄金一显,老头眼珠差点瞪出来,殷切不敢置信接过,到底是开一间上房,还是两间上房,当然是听金主的话。 不等阿莼掏钱带,下一刻就被长忘强势拽走,临了还不忘揶揄她:“你来是为睡觉的?” 阿莼:“……。”理由竟无法反驳。 老头亲自将长忘阿莼二人送至房间门口,并赶紧嘱咐小二送点心送菜送酒送茶,然后弯了无数次腰才退出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明目张胆看美男沐浴 当阿莼将房门重重一关,挣开长忘的手,才彻底松了口气。 既来之则安之,长忘也没再执意,心事重重站在窗户旁,平静俯视这几乎用另类彻底脱离十方世界的奇怪地方。 店家看来是真上了心,饭菜点心果酒以极快的速度送上来。 话说回来,自出关后,阿莼就没好好吃过饭,眼下,虽依旧没什么食欲,但总之,还能与眼前这个人短暂的保持相安无事吃顿饭,心理上,略微舒服些。 什么也不考虑,万事抛掷脑后,在桌前做下来。 长忘自从入了流波海之下,眉宇就未舒展过,撩起衣袍文雅坐下,照旧将所有饭菜推的距离阿莼近些,然后拿起筷,文绉绉吃起来。 阿莼拿起比女子手掌小点的空青色酒盏,给两个人满上果酒,然后递过去问:“喝吗?” 曾经滴酒不沾的人,自初次相见让阿莼一番讽刺破例之后,基本她问,他很少拒绝。 从容接过,两指一捏,与阿莼碰杯,然后并非小酌,而是全灌了下去。 与此同时,阿莼仅是浅尝一小口,将杯放下,见长忘酒盏已空,再看看呈果酒的磨砂半透酒壶。 看量,这酒店家只备了四杯。 在喝酒这块儿十分了解的阿莼,一看一品便能知道,这酒虽甜,纯度浓度定是很高,况且魔妖世界让寒晚弄得这番古怪,谁知一人两杯酒灌下去,能醉成什么样。 此地,并非是可以放松警惕的地方。 可是长忘一杯饮尽,照常理,她也应该随杯,正欲也要饮尽之时,被长忘按住杯口:“别喝了。” 阿莼疑惑抬头,见上挑的凤眸尾很快染上丝粉晕:“刚才是不是喝太猛?。” 长忘眼皮下垂,揉揉额两边穴位,否认:“酒里有药。” “药?”难道被发现了行踪了?不可能啊,两人的修为功力不低,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忽的反应过来,又小心翼翼用舌尖甜了下,是催情的药,下的很浅,但跟后劲强的酒搁在一块儿,浓度就重了。 估计店老板误解两人方才虽牵手,但表情不愉,像是小夫妻吵架,所以看在金子上,聊表促成一桩好事的美意。 阿莼摸摸衣服,掏出自己乾坤袋,什么药都有,就是没有催情解药。而自己虽说喝了不到一盏,浑身头脑也跟着烧起来。 努力保持冷静之际。 长忘已起身打开窗户吹凉风去了。 雨还在下,寒风将湿意吹进来,将他额前乌黑的发丝滴着水,整张脸挂满如朝露般的小水滴,顺着漂亮下颚流入曲线优美的脖颈,然后继续向下,消失不见。 从阿莼角度看去,笔直修长的身形,无可挑剔的容貌,这样看起来任何人做都可能很邋遢,很颓丧的举动,在长忘做来,好看的简直就像一副画,十分撩人,诱的她心尖痒痒。 如果两人从未在床上深入过,那么她多少还有顾及。 即便她明知长忘抽取过越来越记不清面红耳赤的记忆。 但,此刻,她已经够犯贱奢侈想与他同处几日,不想瞧不起自己的去做更卑劣更无耻的事,所以,自从来到流波海的魔妖世界,她与长忘的相处,连一句逾矩的玩笑都没开过。 本能的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她天性就不是严于律己的人,身体先与想法,最为诚实,不断蛊惑催促:时日无多,及时行乐。 阿莼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腾的站起身,挥袖将窗砰的一关。 长忘漆黑的眸疑惑转过来。 阿莼敞亮的冲长忘吹了个口哨:“长忘?”然后走过去,仰着头看他。 长忘垂目,轻嗅两人之间逐渐转浓的酒意。 结果一转眼,竟是第二天。 阿莼醒来,长忘并不在旁边,而自己整个人跟废了一样,尤其是脖子,挣扎半天才寻了个舒服姿势坐起来。 略略大概想起昨晚发生的事,阿莼的毛病就在于,但凡触碰没喝过的酒,度数一高,第二天保准失忆。 所以,她隐隐记得对长忘说了句:做吗?深入的那种? 然后就眼前一黑。 他把自己打晕了? 草,低低骂了自己一句。 先前还义正言辞,怎么将两人关系撇干净,一喝酒又二不愣登的凑上去。 隐隐的,听见屏风后有水声。她正要穿衣,偏见自己的衣物被长忘叠的整整齐齐,这令人发指的水平,她此生是望尘莫及了。 对了,她还有此生吗? 摇摇头,抛之脑后。 昨日又赶路,又探查,又淋雨,又喝酒,弄的浑身不舒服,所以简单穿了个鹅黄中衣,大大方方绕过屏风,便是看见一个诱人背影。 偷看他洗澡已经不是第一次,而两个人之前已有过深入了解,所以,长忘也懒得遮挡,侧过头,脸颊被热水蒸的透着红晕,轻声问:“醒了?我马上就好,一会儿换你。” 面对长忘的淡定,阿莼到不怎么淡定起来,一面对自己说差不多就得了,别继续自取其辱,一面又忍不住满脸色相垂涎美男沐浴。 长忘大方的旁若无人继续洗身上,他的皮肤比女子要白,虽说光滑,是相对于男子,并非女子那种细腻。肩膀很宽,肌肉不夸张,但结实匀称,哗啦啦的水流不时冲打他的身子,有的水丝汇集成流,有的飞剑四周,有的痴缠躯体,都甘愿化成水光浅薄的雾气覆在他身上,难舍难分,格外诱,惑。 哗啦,人整个从浴桶站了起来,怪不得长忘不介意自己看他洗澡,原是身下缠了条白色布巾,想是早就堤防她这一手。 顿时泄气,重新将目光移上来,恰好与他眼睛对上。 阿莼尴尬又直白称赞:“身形不错。” 长忘勾着唇,慢悠悠的从浴桶出来,带着淅淅沥沥悦耳的水声,每滴答一下,仿佛都在击打她的心里防线。 他拿了块干燥的浴巾在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冷冷的,凄清的,玉雕般的人,上挑凤眸还有未散去清晨浅倦,赤着上身,明明一副凛然不可侵犯之态,可偏偏浑身散着致命吸引力。 阿莼的心脏又他妈不合时宜重重跳动起来。 她想要冷静,可根本冷静不下来,反而越来越燥热,头皮越来越麻。 由不得多想,她从进了流波海之后再见到长忘以后,就告诉自己,不要再多想。因为,除了绞尽脑汁的累,便是鲜血淋漓的痛,转身艰难抽身暂且离开。 待长忘换新水,阿莼不得不承认,长忘平日看着冷冷清清,一副清心寡欲模样,但凡放开,其实比她还会撩。 就那么不声不响,动作自然,一个眼神就能让她魂儿差点勾走。 “水好了。”长忘自屏风后走出来,已经穿戴整齐。 说起沐浴,差点忘记自己背后还有伤,但自下了流波海之后,明明先前因御风太急被重新撕裂的伤口,忘记用药,现在竟然莫名其妙愈合了,而且还有飞速好转趋势,简直太奇怪。 下意识反手摸了摸伤口,一模竟有药的味道。 长忘耳根有点红的说:“先前地狱火反噬的你灵力,现在我们所处地狱火的中心点,心石相辅,会有助于你恢复灵力。愈合的药是昨晚你睡着之后,我给上的。”语气极不自然。 睡着?你确定不是晕过去? 现下,多仅仅计较这些有什么意思? “你当时下手可真狠。”阿莼随口敷衍了一句,俨然忽略自己到底为谁受伤,长忘因何暴怒。 长忘斟酌着问:“寒酥,你为何对凉城那么好?” 为何那么好! 已经不时第一个人问过她。 “此事说来话长,若有以后,我会讲给你听。” “但他明显对你不怎么忠心。” 阿莼没正经的流露一丝苦笑:“长得好看就行,忠不忠心我不在乎。” 长忘显然对阿莼的随口驺见怪不怪:“你就这么喜欢他。” 阿莼已经不是第一次听长忘介意凉城的存在,仿佛有很大的敌意:“他碍你事儿了?我可不相信,八殿下是在吃醋。” “所以,自始至终,我对你而言,与他们一样吗?” “他们?男宠?” “难道不是?” “是与不是对你而言有什么区别?”阿莼笑的让人心灰意冷:“长忘,我认为,你从来不是个在喜不喜欢上矫情的人。” 长忘沉默。 “长忘,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寒酥笑意收起。 长忘抬起头,清亮的目光直视她。 “你喜欢我吗?” 阿莼自小到大无论见任何人,从来都是三分笑意,假惺的,虚伪的,猖狂的,阴沉的,冰凉的,流氓的,不要命的,各种各样情绪外漏的笑,可长忘唯独没见过现在这种伤心欲绝的。 长忘虽面相柔和,但一双黑幽幽的瞳仁寒气愈加浓重。这个答案,他当然可以非常肯定的告诉她,而且心坚如石。可此时此景说出来又如何,又能改变什么? 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他太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太知道自己伤害了她多少,一幕幕,一句句,一次次,年复年的等待、相遇、错过、违心,谋划如疮疤陈痂总被揭起,伤口未愈,反而呕出脓血。如酒越酿越浓,越酿越陈。 他明白,阿莼当然不会相信,她有多伤心,他比她还伤心,她有多痛苦,他比她还痛苦。 在歇尽压制翻腾而起的五脏六腑时,他听到了低低的一声冷笑。 第一百一十四章 疏远我,或许能保命 “长忘,我们之间果然不太适合聊抒情的东西。”阿莼重新扬起笑脸,嘲弄而又决绝。 长忘同样也勾起唇,语气淡淡顺其转移话题:“你伤口愈合过快,想过是什么原因吗?” “有刀吗?”阿莼懒得隔空化物。 长忘也不是个含糊的人,掌中现把精致小匕首,意会的分别在阿莼与自己指尖轻轻一划,鲜血未等流出,伤口就以肉眼的速度开始愈合。 两人对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原来自己伤口加速恢复也并非地狱火的原因。 夜阑说,寒晚用自己做引,炼化魔妖。恐怕并不是什么引,而是献祭她自己神身。 不死之身,伤口愈合本就比常人要快。 虽长忘体内有她寒羽,但还不至于伤口迅速愈合。 而她没有寒羽,伤口愈合必然慢。 长忘深虑:“恐怕你我之力根本伤不了她。” 神身越强,愈合能力越快,就越伤不了她。 阿莼沉默,因为她根本没有打算伤寒晚。 她想的是如何将长忘安然无恙送出流波海,送回生界,跟他的狗男人相聚。 自己他娘的何其伟大! 长忘情绪涌动:“我会尽己所能帮你。” 阿莼沉吟,什么也没说,淡淡一笑。 又在施展感人战术让自己泄露寒羽的秘密? 长忘啊,我怎会让你出不去,怎会让他去死? 所以,现在你对我越好,我越伤心,你不惜施展美色,我越痛恨,别再执迷不悟下去,疏远我吧! 我怕,一时搭错筋,真拉你垫背! “饿了吗,吃点东西?”长忘与阿莼各自整理衣服,两人从前一个沉着镇定,一个玲珑敏慧,因为现下各怀心思,自以时日无多,不快、顾虑、疑惑乱七八糟情绪统统全部抛之脑后,开始处处深入麻痹自己。 长忘又财大气粗扔给小二一块黄灿灿金子后。 小二几乎绞尽脑汁,把店里所有漂亮可口早膳,按两人份摆了上来。 令人食欲大增满满一桌子,阿莼深深怀疑是断头饭。 又累又饿,几乎是没有形象的狼吞虎咽。 其中一巴掌大小碗中的甜食,竟同时容纳冷热两种口感,雪白一片还配有黄的果肉与粉色花瓣。 “这个不错。”阿莼吃完连连称赞。 长忘默默将自己的未动的一份端过去。 阿莼也不客气的埋头又吃了一碗。 出了客栈,两个人继续向上走,越走越高,却没有冷意。 周围的景色在不断变化,阿莼隐约发现:“长忘,这是棵四季树。” 想不到,这一方世界竟是从下由上承载了世间四季,两人进入分明是冬季,在秋季出住了一夜,如今两人已感到热气阵阵,是夏季。 不得不说,真的很漂亮。如果不是这个世界有那么多古怪的人,古怪的规矩,她真的挺喜欢这方世界。 “你很喜欢?”长忘问。看到偶有跳到阿莼身上的虫子,知她害怕,默默给拿下弹一边去。 阿莼毫不掩饰的点头:“如果秀山也是这样的一座四季山就好了。没事去山下玩儿个雪,饿了去秋季采个果子,下秋雨了,去夏季,躲在枝叶繁茂的大树下,听听青蛙声,然后摘个莲子吃,最后回到那年春,闻闻花香,泡个雨后茶,倒是很惬意。” 长忘听了,神情浅倦温柔。 说到这里,阿莼想起什么,怅然:“恐怕是看不到了。” 长忘不语,沉重的看着前方。 走了好一会儿,终于到了春季边缘,阿莼与长忘都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因为这春季简直就是建了个一模一样的那年春,轻轻一触,竟有结界。 阿莼见到熟悉相似的那年春,并不怎么亲切,反而有些抗拒,一时止步。 “天色已晚,不如我们在附近寻个客栈住下,相商对策吧。” 阿莼也正有此意。 三里之内,有个客栈,其实客栈若不是门外的两个大字,门内热情的店小二,她真以为是个寺庙。 漂亮的屋瓦,挂着一排桐制的铃铛,热风轻妩,发出令人宁静的声音,如果这是流波海之外的世界该多好,她真想就这么躺在树上,舒舒服服睡一觉。 客栈中,店小二极力推荐面特别好吃,长忘对面没什么要求,做的干净漂亮就行。但阿莼说了一堆,要细的,要圆的,不要扁的,不要葱花,不要香菜,多放辣,多放肉,口味重些。 小二面色扭曲,看样子有点后悔客套的最后一句。 长忘扬眉:“你吃个面讲究不少。” “我不喜凑合。” 长忘不置可否。 寒晚或许就近在咫尺,两人选择在大厅吃,想无意打听些事。 一路走来,这里生活的所有人说话,做事,其实都与普通人无异,偶有爆发行为,都能看出性情都偏向过激。仿佛他们都知道,无法相互伤害,即使伤害也无法致命,甚至还会急速愈合。 每个支族都像一个缩小的世界,有特点,有法则,且自给自足,一棵树上,分布一年四季,美轮美奂,似乎要把天下所有完美的东西都给照搬而来。 这或许就是寒晚内心渴望的,最敏感,最介意的东西,她本能的不想伤害任何人。而且喜欢一切美的事物。 自始至终,她有两点不明白,其一:流波海下看起来很是完美,魔妖为何要离开此处?其二:魔妖是如何逃出流波海跟求如山的双重结界,而不被看守弟子,悲伤发觉呢? 长忘当然与阿莼想到了一处。 别看他平日自持自重自律的吓人,但行事上他并非是个一板一眼的人,除了修行者之外,他毕竟还是云阳宫皇子,耳濡目染的机敏与灵活,从来都是别人行一步,他早已想到三步开外。所以,日积月累的沉稳,相对阿莼浮躁来说,算是信服的。 长忘叫来看似清闲小二,塞了块抵上三年工钱的金子,看似随口问:“说几个趣事,听听。” 此树旁支族落很多,还有几个很神秘,互不来往的,所以,想探听其他族落趣事,这很正常。 小二掂了掂,兴奋弓下腰挺上道儿的问:“这位客官,趣事儿太多,不知想听关于什么的?” “一方世界之主,可有什么趣事?” 在昨日客栈,阿莼与长忘无意听过,一方世界之主,也就是寒晚,行迹神出鬼没,不喜见人,从未有人见过她真正的模样。只知道,这一方世界之主,心善,修为很高,法力强大,除此之外,便没有靠谱的传言了。 有说寒晚其实貌丑,不敢见人的。 有说寒晚是个弃妇,厌世,想报复。所以才建魔妖世界。 有说寒晚是个将死老太婆,悲悯这些执念的妖,给了让他们重新活下去机会。 这些人,阿莼发现,他们不记得是怎么被炼化成魔妖,不记得自己曾经是被活生生炼化。都被灌输了,他们都憎恨流波海外在聚集在了一起。 而相对细细分别,每个小小旁支族落,他们脑子灌输的东西又略有不同。 阿莼感叹,寒晚的心思真是竟细腻到了变态的境界。 小二听到是一方世界之主的趣事就泄了气,依依不舍的似准备将金子还给长忘:“这位公子,就属你问的这个最没趣事。” 阿莼说:“怎么无趣,说来听听。” 小二先是说了长忘与阿莼一路听来的,然后就是知道,听说这为世界之主,总是在闭关。 闭关具体做什么,阿莼跟长忘认为估计潜心炼化魔妖有关。 其中有不少人抱有好奇心有人曾好奇去触碰春的结界,奈何谁都没想到,结界之中还有结界,简直像一张天罗地网,有去无回。 “迄今为止还没有破过结界?”阿莼问 小二兴致缺缺的摇头:“时间长了,便没人再生出兴趣了,所以说姑娘与公子问了个最无趣的问题。” 不过有一点小二说的很神秘,但也很不确定,全是臆想跟猜测,但的确符合那年春的作风。 听说魔妖王也就是寒晚偶尔化作踢球的孩子,卖饭的妇人,砍柴的男子,扫地的老头,行色各异在四季树的族落中穿梭溜达。 为何能有这样的传闻? 一是,从未有人在魔妖世界见过如此纯正猛烈的地狱火。 二是,有人曾无意见过可笑的形象从容走到春季结界之处后,消失了。 虽说都是传闻,但小二说的绘声绘色,若让不了解寒晚的人听去,定会当真。 阿莼跟长忘目色一对,很明显,寒晚带了黄金覆面,别人看不出真面孔。 再往后便问不出什么,便准备回房间休息。 “姑娘可是新来的?”小二突然在阿莼与长忘起身时,笑眯眯的随口问了句。 自从来了魔妖世界,阿莼与长忘无论睡着活是醒着都保持警惕的蓄势待发状态,小二的回答猛听起来没什么。 阿莼反问:“你怎看出来的?”她不信店小二能识得整个世界的所有魔妖。 小二便收拾桌子,容色轻松的用块发灰的破抹布擦干净桌子说:“闻着呗。” “闻?” “闻着新啊!”小二说着古怪的话,端起碗去了后厨。 房间中。 长忘问:“寒酥,相隔万年年,若再见到带黄金敷面的寒晚,你能分的出吗?” 阿莼谨慎的想想,迟疑的点点头,又摇摇头。 “当年她离开的时,也就普通孩子年纪十一二左右,现在恐怕早已变了模样,我不确定她还有没有以前的影子,怕就怕举止神态都变了。寒晚没了寒羽,没了神躯,魂魄也变成魔妖气息,万年不见,我不知道还能凭什么能认出她。” 第一百一十五章 全是假的 其实,阿莼更想说,自己没了寒羽,血脉之间的幻术感应会减弱。 母亲当时打造的黄金敷面,其实除了让子女可以隐藏不泄露身份,更是怕子女未来万一成仇成怨,也可自保。 所以,本来黄金敷面的感应就极低,两人又都没了寒羽相连。现在整个魔妖世界都有寒晚的神躯炼化,四处都弥漫她的气息,真真假假的混淆,让阿莼如何辨别? 长忘点了点桌子,突然。 两人话也没说,默契冲下楼,再去找方才问话小二时,早已没了踪影。 问店家,说方才出了趟门,刚回来,不知什么事。 再问其他店小二,说是方才与阿莼长忘说话的小二是自己要求过来帮个忙,而且不要工钱,方才也不知去了哪里,找不到人了。 “长忘,我们大意了。” “怕是我们一来,已经遇到不少次寒晚的幻化。” 一路走来,他们遇上过形形色色奇葩,要分辨哪个是寒晚,真是难上加难。 “算了,目前她还不至于真想害我,顶多试探。” 两人心事颇重坐在房间里一杯接一杯饮茶,越喝越郁闷。 “长忘,我发现你是真喜欢喝茶。” “什么都不想做的时候,我才会喝。” “花茶喜欢吗?” “别太甜的,可以。” “等此事了结,送你几种那年春的花茶,味道不错。” 其实,两人都心绪不宁,谁也不知最后的结果怎样,到底有没有命活着出去,更别提喝茶了。 怕是日后要浇在坟头上! 很久的沉默之后,寂静到人心空。 “好。”长忘的喉结抖动,沉静做掩饰抿了一口茶。 为了缓和气氛,阿莼又三句不离老本行,忘我的胡说八道起来:“经此一路,我算是知道为什么有人喜欢跟财大气粗的人凑一块儿了,看你给我花钱,很爽。”附又补了句:“从前,都是我给别人这么花钱,当时闲来还养了几个小公子,模样嫩的能……。” 明明紧张的气氛,生生被阿莼的絮絮叨叨畅想渲染耀眼历史趋势给终结。 “闭嘴。”长忘忍无可忍。 阿莼倒是真听话的闭了。 “寒酥,收心对你而言是不是很难?” “不难,很简单。” 意有所指,绕来绕去,合着又绕回去了。 两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但凡一聊感情的问题就开战,绝对是两败俱伤。 长忘一放杯,事已至此,他解释不了。 如是往常,阿莼定会计较这一言半语,顺便调戏胡扯一番。 而现下,生死之间,短短两日,她已经逐渐释然了,左右反复间不过就那么点破事,先前弄的跟活不下去一样。 “长忘,对你而言,我怎么样?” “很好。” 寥寥两字能得到他认可着实不易。 “嗯。” 阿莼突然接不下去了,心脏一阵不可言喻的刺痛。 今天过的仿佛格外漫长,因为两人一直在沉默,沉默着如何让对方活下去,把整件事做到最好。 砰!门被毫无征兆打开。 两人反应迅速,几乎同时要出杀招。 “寒三酥。”寒生瞪着眼惊天一吼。 “哥!”阿莼整个人都是蒙的。 然,除了寒生,身后还跟着个走到哪儿气场冷到哪儿,冻死大片人,依旧一袭白衣的悲伤。 “谁让你们来的!”阿莼顿时非常生气。 “先别管我们,我们各有办法出去。”寒生很是疲惫,因为阿莼与长忘是敛去气息的,所以他们寻起来很吃力。 悲伤先冷不吭声走到桌前,虽然面无表情,但贴心的给寒生先到了杯茶。 寒生自然接过一口全部喝掉,两人旁若无人挤眉弄眼一番,寒生面色才略有和缓:“说说吧,你们的打算。” 阿莼说:“哥,预知之事,现在是不是能说了。” 寒生重重一吐息,看看长忘,再看看阿莼,攥攥拳,言简意赅:“此劫之后,会有一婴儿出现在流波海旁。” 长忘与阿莼面面相觑。 重生,会有一人重生。 寒生难得语重心长,算是近来第一次对长忘有了好脸色:“我不确定是谁。长忘,你可为自己想了后路?” “未曾。”长忘凝视阿莼,说的干脆利落。 阿莼心里却在冷笑。 面对死亡,悲伤表现的是不寻常的冷静,仿佛如睡觉吃饭般的简单,他既随了寒生进来,便做好了百年白秋或千年白秋,乃至万年白秋才能转世的准备。仍旧做到置身事外,打开个小布兜,吃那年春特意风干的花,放了糖,腌了蜜,很好吃。吃的旁若无人,吃的自在飞起。 寒生问:“味道如何?” 悲伤答:“不错。” 看两人突飞猛进浓情蜜意的样,怕是风干的花出自寒生之手。 阿莼与长忘一层鸡皮疙瘩。 于是,寒生喋喋不休说了这一路与阿莼相似的经过,唯独自始至终没认出寒晚。 噔噔,又传来敲门声。 四人戒备齐刷刷看向门外。 又是虚惊一场,是个普通店小二。 被四人一下,店小二神色慌张递了封信来。 问送信是何人,是男是女,什么模样。 小二简简单单交代:“是个漂亮的姑娘,她说,叫小晚。” 阿莼与寒生匆匆冲过去并未理会信,直接往外冲,门口方圆附近都转了一遍,哪还有人影? 待兄妹二人回去。 信已被悲伤长忘打开,内容很简单,约寒音、寒生、阿莼明日中午那年春见。 只有一句话,却透着古怪。 那年春,想必指的肯定不是南方世界的那年春,魔妖世界的春,也叫那年春。 寒音,大姐?难道寒音也在魔妖世界?寒晚不会无缘无故这样写。 大姐寒音,一个把寒生、寒酥、寒晚缺点聚集于全身的人。 非常可怕,非常恐怖。 整个人,除了脸看起来柔柔弱弱,不堪一击,其他地方都将每个不言而喻的缺点发挥到极致的人。 寒生推测说:“大姐定是知道寒晚的死劫之日,也赶回来了。” “我们怎么联系大姐呢?” “不用联系,寒晚连我们都知道,估计信也给大姐送去了,明日早到一会儿,那年春门外见就行。” “我是怕大姐……。”阿莼没好意思说后面的话。 寒生倒是不以为意:“大姐那半吊子法术,我怕她会误事。” 谁都没想到,身为大姐,竟是那年春,修为最差,资质最差,干什么都是最差的一个人,却经常不以为意,引以为傲。 吐槽大姐,阿莼一张巧嘴,竟无力反驳。 说了半天,一直没说到正点上。 “阿莼,说说你的打算。”寒生迫切想知道,看看有没有补救之法。 阿莼故作放松一笑:“没打算,就是想喊完了。” 长忘听后眉头稍动。 寒生寂然。 悲伤声音没什么起伏的开了口:“这里的东西全是幻境。” “什么意思?”阿莼问。 “没发现,吃不饱?” 经此一提,阿莼才反应过来,自从来了这里,总是会饿,每次吃饭就跟饿死过又活回来一样。 悲伤小抿了口茶说:“世界之中,除了魔妖是真的,所有都是假的,包括我们现在喝的茶,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替代。” 阿莼:“……。” 长忘:“……。” 寒生:“那你还喝?” 悲伤忍不住碰碰寒生手指,惊人从冰冷眼中流露一丝温柔:“我试了,没毒。” 阿莼:“……。” 长忘:“……。” 喝空气呢! 阿莼忍不住问:“你们俩,什么程度?” 寒生义正严襟抽回手:“先说完正事。” 悲伤坐的很随意,单手撑额,一双漂亮桃花眼倾泻春风,直勾勾盯着寒生:“我都陪你去死了,还不算正事?嗯?”最后的尾音,略微内涵向上一挑。 “这个……回屋说。”寒生用了个眼色,拍拍悲伤的手似是安抚。 眉来眼去。 阿莼:“……。” 长忘:“……。” 最后,阿莼清清嗓子:“嫂子,你继续。” 悲伤:“……。” 寒生:“……。” 长忘:“……。” “魔妖是活人炼化,执着且半死不活的状态让他们记忆混乱,自始至终停留在脑海最深、最遗憾、最想完成实现的那一刻,称为执念。这就是魔妖为何能心安理得像个木偶待在这里,每日继续未完成的事。” 长忘接话:“我注意到这里的人,每日都在做重复的事。” 阿莼因为一路走马观花,新奇旁枝小族,没特别留意,唯独在昨日那家客栈有所停留。 两人入住的客栈当日在大堂吃饭的人,做的位置,穿的衣服,跟第二天如出一辙。几乎是相同的,甚至小二两天见到他们说的话也是一样。 悲伤:“这个世界是假的,有没有想过,当魔妖知道自己看到的,付出倾其所有的,全是假象,每天看到的妻子是假的,养的孩子是假的,挣得钱是假的,日日 勤加修炼是假的,会作何感想?暴怒,杀人?”悲伤不亏为下方世界之主,一针见血侃侃点醒在场三个人。 长忘轻轻敲敲桌子:“这就是我们一开始困惑魔妖不似傀儡,如何操纵。” 悲伤:“所以我担心寒晚逼急了眼,会毁了幻境,让魔妖清醒过来,引起暴动。” 寒生:“自时,我们无暇分身。” 悲伤:“寒酥,你的火术到底修习怎么样了?” 三个人齐刷刷看向她,因为都清楚阿莼闭关时期将火术修行到何种程度,独独不知道最后这不到一年的时间,天天安安静静抄写佛经能有什么用处。 长忘拳头微微攥紧,是成是败殊死一搏。 第一百一十六章 彻底决裂 毁天灭地之火是彻底铲除魔妖,荡平魔妖世界的主要力量。而现在,修未修成,从头至尾目前只有阿莼自己知道。 在三人对阿莼投去等待的目光之时。 阿莼选择了缄默。 悲伤敲敲桌子既隐晦又警醒她:“我知道,你想用什么方法给寒晚渡劫,就怕凡事脱离掌控。” 这次,阿莼肯定又坚韧的告诉悲伤:“不会!” 寒生在一边听的云里雾里:“你们说的什么,我怎么没听懂?” 悲伤与阿莼双双默然。 长忘不知听没听明白,还是自己早有主意,目光没再像先前那样克己守礼,而是逐渐彻底放开也不避讳的在阿莼脸上扫来扫去,一张宛如透明苍白如纸的小脸,此时此刻,看入他的眼中,是故作轻松的已有些笑不出来。 活泼跳脱的性子现下沉默,就像刀子无时不刻在剐着他的心。 自来了流波海下的世界,他几乎没见她真心笑过,偶尔调戏几句,也是强打起精神。 即便两人再也没有互诉衷肠,但浮于表面的偶尔客套,偶尔熟络,忽近忽远,忽冷忽热的距离让他快要崩溃。 跟阿莼这样的人接触,她身上有股劲儿,就像被逼着喝酒,味道,呛,辣,热还冲鼻子,前味儿强,后味儿绵长,让人但凡上瘾,便难以戒掉。 她骨子里的侵略性,每每夜晚看向自己支离破碎的眼神,即便再能情绪收放自如,泰山不崩于色的他,被即将到来的一天,要逼崩溃了! 没有人知道,没有人猜透,他无比平静,无比内敛的情绪下是怎样风起云涌。 在阿莼看来,虽然屋里人不多,但不正常舒缓放松的交流,让她深深感触到格外压抑。 豁的!站起身对悲伤跟寒生说:“哥,你们也累了,先去休息吧。” “我们还没商量出对策!”寒生眼白因过渡劳累布满血丝。 在场的人,或许都知道明天 艰险,尤其对阿莼而言,即便后果再严重,哪怕一死,最后以寒羽在十方世界某处重生。 独独阿莼自己知道,她再也不可能醒来。 而在阿莼看来,自己再也不能醒来,恐怕长忘也知,但近日他所表现的除了对自己越来越好,好到令人发指之外,没有任何心痛惭愧哪怕弥补之意,仿佛想倾尽全力在自己临死之前将寒羽的秘诀套出来,然后安安静静看自己去死,了却万一被重生报复的心愿。 起初是心痛,后来,每每看到长忘柔的不能再温柔的眼神,她浑身连毛孔一碰都是疼的,而今,若明天就是自己的死期,那么,她现在真是疼习惯了。 悲伤很会审时度势,见气氛诡异,给寒生有点绷不住的脸使了个眼色。 寒生揉揉皮笑肉不笑绷了半天的脸,站起身,被悲伤拽出了门,阿莼临关门前,门突然被寒生一把抵住最后缝隙,硬咧咧唇,露出琥珀色瞳仁与漂亮梨涡,声音略带哽咽:“阿莼,别怕,你还有哥。” 阿莼眼睛一酸。 一夜,注定是各怀心思不得安宁的一夜。 阿莼与长忘各穿中衣平躺在宽大的床上,这个床宽大到两个人中间还能再睡一个成年男子。 他们一静一动之间,阿莼注定是最耐不住性子的那个。 “长忘,你怕死吗?” “不!”不会怕,因为自小便知,几万年后,预言他要因救世而死。这件事被装入脑海太久,久到已经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甚至说,他有时候希望这一天快些到来,早做了结。 但真当知道有一女子能不知何因救自己于水火,又与之熟识时,他,莫名留恋。 “我,突然有点害怕,是不是晚上感情格外丰富。”阿莼苦笑着说出来。 长忘胸口猛疼:“你不会死。” 阿莼笑的凄然:“是吗?” “所以不用害怕。”长忘还在平静的安抚之中,阿莼猛地一句在宁静间炸响。 阿莼:“长忘,寒羽在你体内可用的惯?” “你说什么?”长忘如遭重击,震出一身汗唰的坐起,胆战心惊审辨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长忘,事已至此,我也不怪你。”在阿莼释然说完这一句想看长忘被揭穿虚伪面孔是何种颓丧模样时。 恐怕此刻是阿莼第二次见长忘真正生气,目光越来越沉寂,几乎可以用一潭死水来形容更贴切。呼吸用轻变重,重的越来越具有危险性,像要恨不得将她撕裂看看胸口里是不是还装着心脏,是不是早就空了。 他竟然现在开始质疑自己孤注一掷,用命护住的这个人到底值不值得。因为这个人根本就把命当玩儿。 “寒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长忘抿着唇,也顾不得什么仪态,坐的十分洒脱,他依靠在床的另一头,一腿放开,另一条腿绻起上边随意搭了一臂,凤眸死死盯住阿莼,时不时闪过想要杀人的目光。 “长忘,是不是该我问你,你到底怎么想的?”阿莼也慢慢坐起,拿了跟枕头靠在腰后,两条匀称的小腿绷直交叠,舒舒服服来回晃悠,完全忽视长忘已经绷紧的神情。 长忘何其聪明,他也并非第一天认识阿莼,再用无比沉痛的目光将她上上下下打量无数遍之后,终于问出了:“你以为我想让你去死?独占寒羽保命?” “不然呢?”阿莼笑的残忍。 对阿莼而言,她总是一副笑脸,但每一次笑并非都是善意的,就像现在,无比残忍。 不然呢! 长忘一口气吸入鼻中,用了好大力气。 “你与花栖木用魔妖做了个局,引我入瓮。既想保命又想除掉魔妖,让我们那年春自相残杀,一箭三雕,最后好的名声全都在你们,当真好计谋。”阿莼噼里啪啦不留余地的将长忘说的心死如灰。 “你不要否决,否则,铲除魔妖明明是十方世界的事,为何独独下来了我们几个,别的世界之主暂且不管,花栖木怎么不下来,你怕他死?” “长忘,迄今为止,我们既然挑破,别再惺惺作态了。你突然性情大变,一昧的对我好,无非就是想套出寒羽如何在你体内长久融合保命的口诀不是吗?” “你为何抽去的我记忆?我们做了什么让你都能恐惧到不允许存在?我也懒得去细想,但没法不去想是你怕对我负责任?怕我赖着你?更或者担心我会借题发挥让你与花栖木有情人无法终成眷属?” “一脚踏两船,还能装的如此无辜,真是厉害!” “当然,像长忘殿下此等身份,此等相貌的人,脚下指不定深藏不漏踏着几条船呢。” “从来没尝过我这一款女子吧?尝起来还挺刺激吧?” “长忘,你把我心想的太小了,我还能杀了花栖木不成?” “我这样的人,你还不知道?有些东西,对我而言没你认为那么重要,什么伤风悲秋,哀怨自怜不适合我。” “这世间又不是只剩下你一个男人了,十方世界那么多俊杰,我还非你不可?” “不过玩玩儿而已,做都做了,别玩儿不起! 冷笑! “我他妈忍不下去了!” “长忘,第一次有人让我感到恶心!恶心都他妈的有负担!难道费尽心思对我好,就会忽略坚持让我去死的伤害?” “长忘,我很喜欢你,你根本想象不到,我他妈有多喜欢你,甚至用命护着你去喜欢,但同样,你换给我的除了凌迟痛苦的阴影,怕是立刻去死也摆脱不了!” 阿莼太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凶猛的攻击,一句比一句狠。 自始至终,长忘的神情是令人发指的安静。 “算了!” “长忘,算了!” “我他妈真受不了了!” 阿莼艰难的长舒一口气,似交代遗言般:“寒羽的秘诀你不必担心,我既有能力更换新的宿主打入你的体内,已经做好融合的万全之策。所以……。”重新扬起冷却无情的双瞳看向他:“愿你将来活的顺心,如意!” 黑暗中,只能瞧得出长忘大体轮廓,隐约看见起起伏伏的胸膛明显快要被气的郁结,所有的努力与天生的骄傲碎了一地。无法逆转的误会让长忘已经不知如何解释,一旦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 指尖颤起来,在攥拳时,忍不住感受掌中留下两道留疤的浅痕 他的心越来越累,累的想尽早了解这一切,给个干脆。 危险的气息在弥漫。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长忘情绪几乎就要失控。 “不然呢,难道八殿下现在还要无比认真又滑稽说一句,寒酥,不是你想的那样?然后加一句,我喜欢的是你?”阿莼声音不自觉拔高。 “不要自作多情,你有什么值得我去喜欢!”长忘气的脱口而出,即将失去理智。 “长忘!” 阿莼吼道:“你除了这张小白脸,全身上下,从里到外简直烂透了!”阿莼吼回去。 “这么烂,你不也喜欢的死去活来吗?”长忘难得把话说的一句比一句难听。 猝不及防直戳阿莼痛处,怒气加重:“告诉你,我能对窑子那些俊俏小公子天天变着花样说不堪入耳的话。” “你除了胡说八道,嘴里到底还有没有真话?”长忘的喉结抖动厉害,非常努力隐忍。 “真话?长忘,你好意思问我嘴里有没有真话,你嘴里有几句真话自己敢承认吗?” 第一百一十七章 各自赴死 长忘上挑的凤眸迸发出并冰刀般摄人目光,沉默着,什么也没说,但眼神分明有无数句话在迸裂翻涌,迟迟组不成一个句子。 阿莼越说越大胆,继续敞开了说:“好!不是要真话吗?真话就是在我眼里,你不如凉城,不如窑子的小公子玩着带劲,够不够!” 砰!哗啦! 两人之间的桌子,直接被长忘震成粉末。 “寒酥,你果真不是一般女子!”论无赖胡言乱语程度,寡言的长忘根本不是阿莼的对手,唇色被憋气到苍白,整张脸像被浸了霜,紧紧手中嘎吱响的负屃扇,压下喉咙血海翻涌,外袍也没穿。啪!甩开门,急步走出客栈。 紧接,屋里,哗啦! 是阿莼一脚踹碎椅子声音,还有低落抖动的肩。 她的心脏越来越痛,是另一半心石的感应,早在寒生未离开收到寒晚送来信时,就开始隐约疼起,她猜,心石提醒,定是想单独见自己。至于为什么,去了才知。 方才她是故意将长忘激怒赶走,目的就是不想让他掺和。 临了,她还是犯了贱。 打开窗,轻轻一跃,动用法术,眨眼到了春的结界处,抬手试试结界竟然消失了。 林木深处,传来幽幽声:“阿莼姐,我在房间等你。” 阿莼正要开口,后腰被重重撞下,一个趔趄,她就被人结结实实压在地上。 “他娘的,瞄歪了!” 熟悉又久远声音自阿莼耳边响起,一张眉目相似清汤寡水却多了沉稳阅历的脸放大在她眼前。 “大姐!” 此人正是进入流波海的最后一道寒光,寒音。 “年纪不小了,胸怎么还硌人?”寒音挑着眉,在阿莼胸前肆意扫。 “我不在乎胸,我更在乎男人尺寸。”阿莼看到许久不见的寒音,内心暂时愉快很多。 “好妹子,尺寸这种东西,别像寒生,看了挺让人难过就行。”论胡说,寒音算得上阿莼启蒙,更变态。 远处的寒生梦中打了个喷嚏。 “放心,他找了个大的。”阿莼安抚。 “多大?”寒音。 “悲伤兽。”阿莼。 “哦,是挺骇人。”寒音。 姐妹两人竟忘了置身何地,一本正经讨论半天尺寸问题还有持续彪远架势。 林中寒晚像是忍无可忍:“快进来,我都等不及了。” 寒音哼骂:“小晚儿,对咱们浪股什么劲儿?” 这里是跟那年春一模一样的地方,但又不一样,就如悲伤说的,这里毕竟是幻境,是魔妖的世界,完全没有秀山那年春的鲜活,生灵,此处,薄雾密布,空旷阴冷,偶有叽喳鸟鸣,犹如惨叫。 足下的鲜花,每一种颜色艳丽不似真的,每一棵漆黑的树仿如枯木逢春,每一处溪流流的波光粼粼,甚至有点粘腻,犹如人体下的膏脂。 园子中,偶有来回似木偶般的侍从,半死不活的双眼,迷离的微笑,穿着与那年春同样花枝招展,色泽艳丽的服饰,但除了瘆人,没有任何让人努力想要欣赏赞美的感觉。 四处透着阴阴郁郁,像极了曾经的寒晚。 迎上来的是个相貌与那年春梧桐相似的女侍从,恭恭敬敬一拜,什么也不说,拎了盏花型的灯笼引路。 阿莼见她与园中半死不活的侍从有所区别,问了句:“姑娘叫什么?” 女侍从低低道:“小奴花桐。” 阿莼若没猜错:“你与梧桐是?” 夜色还深,烛光又低,看不清花桐脸上表情,但声音明显一顿:“是小奴妹妹。” 寒音不明白阿莼想做什么。 阿莼突然手速极快握住花桐手腕,一抚脉。 花桐大惊奋力扭开,花灯差点歪掉。 阿莼低声质问:“你非魔妖。” 花桐:“是我自愿陪四小姐来到此处,所以,四小姐在此事不予为难。” 阿莼:“你可思念、相见自己妹妹?可知梧桐过的怎样?” 花桐沉默片刻,不被诱惑:“她会照顾好自己。” 阿莼:“我已留梧桐在身边做了贴身。” 花桐微微行礼:“恩谢三小姐多加照顾。” 阿莼骤然一笑:“知道我为何留她在身边吗?就草草恩谢?” 花桐一时拿不准阿莼想干什么,但也规规矩矩回应:“三小姐能将小妹梧桐留在身边,自是小妹修来的福分,也是与三小姐有眼缘,至于具体理由,三小姐定是有一番不能与小奴细说的道理。” 阿莼心道,花桐果真是比梧桐本分沉稳些。 “你可听说云阳上八殿下长忘公子?” 花桐顿了顿:“听说过大名。” 阿莼:“长忘是我喜欢的人,偏偏你这小妹也不知死活的喜欢上了,所以我才让她做了贴身,往后下场如何,你不是不知道我这喜怒无常的手段。” 花桐拿灯的手都不稳了,但还是努力沉住气,也不退步:“小妹不是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不知自己身份的人,她年纪还小,性情天真,无意做了令三小姐跟长忘公子误解之事,还请向来最辨是非的三小姐别理会,也别误解。不过,您说倾慕八殿下,据我所知,整个十方世界,倾慕他女子也不少,三小姐也不可能将天下所有女子杀绝。” 寒音听的没头没脑,碰了碰阿莼别浪费时间。 阿莼用手平了平自己有点皱的领口,故作懒懒语气,开始威胁:“花桐,整个那年春谁不知道,我最胡搅蛮缠,辨别是非要硬按,我们姐妹兄四人,认真想想,貌似谁都不合适。梧桐就在我手里,我让她死的花样有很多,酷刑的,折磨的,侮辱的。对了,最近我养了十几个男宠,他们想我想的饥渴不行……你觉得最后这个办法好不好?” 花桐太知道那年春最不着调的三小姐手段,她是真能干出来。索性撕破脸:“三小姐,话还是先出流波海再说。” 阿莼高扬:“我们自有寒羽护身,怎会出不去。” 花桐没再说话,烛光将她似灰似明的唇照亮流露一丝狠意。 阿莼通透,花桐最后一句话,略略对寒晚目的心中有了打算。 “我看得出你也想早点解脱,离开此地,与妹妹家人团聚。但鉴于寒晚对你有恩,你出去忠诚不得不伴与此处。实话说了吧,今日,寒晚没有我,她是出不去的,出去,便是死!” 花桐听的心惊肉跳。 阿莼看她脸色:“想必你也知道,小晚的寒羽给了夔龙吧。” 一听夔龙,花桐的脸色更难看了。 快行至寒晚门口处,阿莼私语花桐:“将要发生什么,你我心知肚明,相互都是有备而来。你与寒晚相处万年,还能不染未堕抱有仙者之心,也是定力非常。如真是为了她好,你应与我们站在一边,助她渡劫。” 花桐低头不语。 阿莼:“她命中本就有生死大煞之劫,天定,以为脱离十方世界就能躲过,怎会?作为亲血脉,我与大姐二哥不会看她在此故作欢颜,时候到了,来接小晚回家。” 花桐私语:“你们根本不懂四小姐到底想要什么。” 阿莼也不废话,干脆利落私语:“她想要的是让我们都留在魔妖世界,永生永世陪着,对吗?” 花桐惊住,恍然回神因为梧桐,方才似一气之下,多了嘴,懊悔之下,索性沉默下来。 “花桐,你知道该帮我什么,若这次助小晚渡劫成了,今日当大姐面,我以寒酥名义起誓,不再为难梧桐,还许你与梧桐离开秀山给另择一处仙山自立门户,成我族旁枝如何。” 寒音、花桐同样一脸不可思议。 阿莼与寒音临进门时,偷偷将一样红色的东西交与花桐手上。 花桐故走远,掌心慢慢打开,一根极纯的红绒羽静静发着炽热夺目光。她脸,严肃起来。 门,吱呀,打开。 暗色案几上,躺着黄金敷面,幽幽的烛光,照亮了一张因长久不见阳光青白的脸,最显眼的仍旧是双漂亮的大眼睛,但相比年少时眉心那股散不去的忧郁现在化为戾气,嘴角留着笑,如果不是阿莼与寒音都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否则光这不说话,光这笑能让人吓得浑身颤栗。 发,留的比寻常女子要短些,相当简单用带花的木枝挽了发髻插上。 身上依然穿着她最喜欢但在别人眼中老气横秋的檀紫色衣裙。 就这样背着手,用俯视众生的哀怨半垂眼皮与阿莼还有寒音互相打量。 这就是,神秘的魔妖王。 谁也想不到是个娇俏的小女子。 寒音先一步上去,二话不说,一把将寒晚搂在怀中,声音是控制不住的哽咽:“死孩子。” 寒晚闭上眼,略有动容,微微抬手,却又垂了回去,只是静静略有生分的叫了声:“大姐。” 相隔万年,终于见到寒晚,还是在这种情形下,相对阿莼来说,除了跟寒音一样有重逢的喜悦,还有就是敏锐的察觉寒晚细微变化。 阿莼没寒音那么容易肉麻,情绪决堤,两步上去,简简单单一抱寒晚,拍拍肩膀,干脆利落分开了。 三人落座。 又一时哑然。 寒音双眼通红,情绪高涨,握着寒晚的手不放开。 对阿莼来说,她更理智,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因为她更想知道寒晚要准备说什么。 “姐,你们是来杀我的吗?”寒晚把杀,说的无比平静。 寒音手一抖。 阿莼也不拐外抹角解释,抿唇一笑:“是。” 第一百一十八章 真他妈心累 寒音赶紧踹了阿莼一脚,忙满脸堆笑,似老母亲般安抚:“小晚啊,我们朱雀后裔即便死了,也会择地重生,你别害怕啊!” 寒晚笑的如没有生机般荒漠:“既然生死被大姐二姐说的如此容易,不如陪小妹一起去死可行,流波海的轮回中,我们就此之间做个伴!” 寒音脸一黑。 阿莼哼笑。 寒晚古怪的哈哈起来,然后顺势一收:“既然你们都不愿意去死,凭什么,有何权利决定我的生死!” 重重抵触,如一声闷雷,在阿莼跟寒音耳边炸响。 寒音是个很犹豫的人,凡事总喜欢想想,此情此景,她还真去想了。 阿莼心里深深无助,早知把寒生悲伤一起叫上了。 “大姐恐怕还不知我的寒羽没了。” 寒音一惊一乍:“什么!你他娘给谁了?” 寒晚:“阿莼姐没给你说?” 寒音又踹了一脚阿莼:“你他娘的还瞒着我。” 阿莼扶额,寒音总听风就是雨:“大姐,我还以为你都知道。” 寒音:“我他娘的从哪知道?我又不是赤水山的乌龟老王八。” 阿莼放弃讲理。 “若没了寒羽护命护体,你如何重生?”寒音急眼。 寒晚没理会寒音,把阴冷的目光抛向阿莼:“三姐,你的火术,成了没?” 阿莼一笑:“成不成不知道,恐怕第一次尝试要拿小妹练手了。” 寒音现在无心火不火术,逐渐进入自己的世界里:“阿莼,寒晚若没了寒羽拿什么重生?你不是有备而来吗?” 阿莼捏捏额头,她预先的设想,预先烘托的气氛,被寒音毫无默契的打岔,完全往另一个被动的方向而去。 话赶话说到这里。 阿莼放沉嗓音:“如果我不但能给你逆天改命,还会让你重生,小妹,你愿意现在安安静静去死吗?” 寒晚脸色是死般灰暗。 寒音继续打破刚刚升起的怒张气氛:“你真有办法?世间除了寒羽还有能让神躯死而复生的东西?” 阿莼耸肩放弃:“没有!” 寒音感觉自己像是被耍了般:“那你说个屁!” 寒晚像是早有预料,笑看阿莼与寒音一来一去相互拆台。 听够了。 “行了,姐姐们,既然来了那年春,恐怕是再也出不去了。”寒晚像是目的达成般,嘴角含着诡异的笑,乐悠悠的给寒音阿莼斟茶,看的毛骨悚然。 “你要将我们都关在这里?”阿莼早有预料。 寒音倒是满脸惊恐疑惑。 “不是我!”寒晚将茶壶慢慢一放,曾经明亮的大眼浸染阴郁。 “不是你?”寒音凌乱了。 在阿莼看来,寒音她就不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是夔龙。”阿莼相反越来越镇定。 寒晚倒是没想到的丧气的脸上涌上一小股惊讶:“三姐是如何猜的出?” “难道你忘了寒羽是在何种情形下才能更换新的宿主?其一,血缘。其二,相爱,其三,协议。你们一无血缘,二,我实在看不出你们之间有什么爱意,如此看看,只能是其三了。” “三姐倒是说说,我为何要与夔龙联手将血亲还有不相干的人留在流波海?” “这恐怕要问你,到底是你出不去,还是夔龙不让你出去。” 寒音听的云里雾里,一片迷茫。 什么协议? 寒晚扬起唇:“三姐的聪慧灵活更胜从前。” “所以,我必须先杀夔龙,夺回寒羽。” “姐姐恐怕会后悔。” “怎么,你担心夔龙。” “我记得三姐身边有个男宠,名为凉城,是个树妖。” 听见凉城的名字,阿莼头皮阵阵发紧:“跟他有什么关系?” “凉城与夜阑有相似之处,我不信,三姐观人方面迟钝了。” 果然,阿莼手指慢慢攥起,一个不敢相信的答案呼之欲出:“他们,到底什么关系?” 寒晚骤然笑了,笑的如轻飘飘的花:“凉城是夔龙的分身。” “不可能,凉城我探过,他真身分明是树妖。” “夜阑的真身还是只黑猫呢。” “不一样,夜阑的真身能探出诡异虚假,凉城不能。” “夔龙将心石交出,灵力早就损失大半,夜阑不如凉城撑得长久,自然,存于黑猫的魂魄也不及凉城完满。” 答案几乎是呼之欲出,怪不得悲伤会如此讨厌凉城,怪不得凉城总每隔一段时间就借口离开一段时间,怪不得每次见到夜阑神情都是充满了愤恨,怪不得在求如山凉城找借口总想留的久一下,怪不得凉城天分如此高却迟迟修不了仙,怪不得……凉城对她好到无可挑剔,原来,竟是个……套话的细作。 两万多年的日日夜夜相处,一切皆为虚假之后,到了阿莼嘴边,只凝成了一股无可奈何的笑:“各有各的命数。” “三姐真是狠心。” 她们同出一脉,即便外表流露的性情再有不同,但骨子里的执拗狠辣,对认准的东西无比执着是改变不了的。 “小晚,我们一起就听阿莼的,杀了夔龙,夺回寒羽,然后重生怎样?”寒音思想终于绕了一大圈,稍稍偏正回来。 “大姐,你还不明白吗?我不想认命,你看这些魔妖,他们不会恐惧我,不会讨厌我,不会因我而受到莫名其妙,天灾人祸的牵连,难道,这样的一个世界,不好吗?” 寒音颤着声音:“小晚,可你用的都是仙人啊!” 寒晚辩驳:“仙人怎样,都是他们自愿,我给了他们想要的功法大成,他们要献上自己的躯体。你们可知十方世界中,有很多人与我有着差不多的天命吗?被旁支大小族厌弃,驱赶,排斥,活埋,浸水,献祭,诅咒,遭受非人折磨,死后魂魄游离,喊冤不肯转世,是我费劲救回。” 寒音抹了把湿润的眼:“你们以为,我是厌世,恨世,要聚集众魔妖为驳天命,讨伐挑衅十方世界吗?” “你们明明知道,魔妖除了命数与流波海外生界有区别,他们从不会主动伤人。” 阿莼接话:“对,但魔妖都是有执念的,几乎失智的,他们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不死不休的纠缠打斗,你明白吗?杀人灭族何其残忍。” “如果没有魔妖,若有人杀了长忘,你会去报仇吗?我们不死不灭又跟魔妖有什么区别”寒晚情绪失常,失常之中带股狂妄韧劲。 寒音拱拱阿莼胳膊:“小晚说的有道理,长忘是谁?” “大姐,你先喝点水。”阿莼很想堵住寒音的嘴。 阿莼:“所以,在你眼里,这些,都很正常?” 寒晚:“难道不是?” 阿莼歪着头,指尖有一下无一下敲桌子:“听意思,你还挺喜欢,准备继续下去?” 寒晚强硬:“是。” “所以,你跟夜阑的协议就是,夜阑若想冲破封印离开流波海,必须死,有了寒羽护体,他就可择地重生,以新的身份活下去。而你,会永远呆在这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做魔妖王,顺便以夔龙的身份使用地狱火给魂魄渡劫。” “三姐说的有一点不对,他需要的不是一个寒羽。” 阿莼乍然反应过来,一瞬间的不妙袭满全身,哐!一拍桌子:“你把哥怎么了?” 寒音坐在这里就跟个摆设一样,她完全跟不上阿莼与寒晚的跳跃话题。直到话题停留在把寒生怎么了。她重新追上话题:“小晚,你把寒生怎么了?” 寒音诧异寒晚怎变成这幅阴险性子。 相比之下,阿莼早就对这类人见怪不怪,但毕竟是自己亲妹妹,即便内心再强大,表面再冷静,亲耳听到寒晚用低劣手段对付没有防备的寒生,一股怒火开始在胸口燃烧。 寒晚苦呵呵几声:“两位姐姐,我实在尽己所能了,哥,我叫不动他。” 寒音完全是误打误撞来的,而阿莼是心石感应。 “小晚,我们也别试来试去绕圈子了,你就直说,到底想怎样!”阿莼敲敲桌子。 寒晚失常的笑起来,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笑的寒音愈加迷茫,刚刚找到的方向,貌似又错了,笑的阿莼脸色越来越下沉。 “阿莼姐,你还真是没变,如此没耐性,我还准备很多说辞跟多讲几个故事呢。” 阿莼,砰!一拍桌子。 寒音吓了一跳。 “寒晚,别他妈废话了,你我速战速决。” 寒晚笑意猛收,漂亮的五官又狰狞起来,狰狞的似乎要哭,然后先是红了眼眶,泪珠大滴如暴风雨瞬间湿了整张脸。这跟神经病似的转变打了两个人措手不及,搞不明白这又是哪一处。 寒音安抚半天没用,寒晚反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阿莼皱着眉头,没有动作。 寒音与阿莼本坐在寒晚桌对面。寒音索性站起身绕过桌子坐到寒晚对面拍着肩膀开始温柔安抚。 “二位姐姐,我没有害人,我只是用自己的方式救人而已,为了不妨碍十方世界的人,特意以流波海为界,重新建了一个世界,在这里,我感觉很好,没有人把我当个祸害,我也不用每天除了看脸色,连门都不能出。” “你们看看,这里是不是跟那年春一模一样,有雪尽洞,有因循湖,还有秀山没有的一年四季,许许多多你们从未见过的旁支小族,这里难道不比秀山那年春好百倍千倍吗?” 第一百一十九章 彻底撕破脸的危险 “你们肯定都在想我弄这么多魔妖到底想干什么,实话告诉你们,我不想干什么,纯粹为拯救他们脱离天命而已。而当我发现自己可以在这个世界实现价值时,最迫不及待的就想与你们一起分享,可你们没有一个在身边。” “而现在,姐姐,还有哥哥,你们都来了,我们以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再也不分开。好好看看,我的新世界,往后我们四人让这个世界更强大,怎样?” 寒晚颠三倒四,语无伦次说着寒音逐渐挺懂的话,安抚寒晚背部手稍稍慢下,陷入深思,正待松懈时刻,寒晚目光骤然闪过冷血的光,一把将手放在寒音胸口,强大无法阻挡的吸力让寒音发出痛苦的闷哼。 阿莼自认出手反应速度十方世界无人能敌,但竟还是稍稍慢了寒晚一小步。待她阻拦时,寒晚已经把寒音胸口的寒羽给快速吸了出来放至自己胸口。 寒音终于迟钝知道寒晚想做什么,惊讶生气:“小晚,你他娘疯了?”伸手就去夺。 寒晚笑的很开心,摸着寒音寒羽,露出离自己想法更进一步的得意:“大姐,魔妖的世界,不需要这些。还是做个好人送给需要的人吧。” “你他妈的以为是捐钱积功德呢?”阿莼顺口来了一句,她以为错了,原来寒晚与夔龙,根本就是一伙,将他们分开对付,中计了。 寒音毕竟是大姐,而眼前夺去寒羽的人也毕竟是亲妹妹,所以长年久经风雨,见多识广,没有先疾言厉色,反而镇定下来重新打量这个完全脱胎换骨陌生的寒晚。 阿莼可没好耐性,失态发展越慢对顺利助寒晚渡劫越棘手。隔着桌子揪起寒晚领口:“想好用什么手段对付我了吗?” 寒晚一点都不恐惧,眉眼变得锋利:“阿莼姐姐是最难对付的,恐怕要等你心甘情愿了。” 阿莼不松手:“哼哼……是想好拿什么来威胁我了吗?” 寒晚笑的似春天桃花:“能威胁姐姐的人,恐怕早已急的徘徊在结界门口了吧!” 阿莼另一只藏于袖中的手瞬间拳头紧攥,脸色难看,凑近:“你惹了云阳山最不好惹的人。” 寒晚脸色不变:“哦?我当然知道惹不起这位长忘公子,也知道结界他早晚能破。不过,我先前听说,这位长忘公子被魔妖地狱火伤过一魄,他所修木系法术,自是怕火,所以,我担心自己地狱火非上成,特意让夜阑在结界后特意加了最高品阶地狱火拖延时间。姐姐,那位长忘公子除非鱼死网破,否则根本进不来。哈哈……。” 如果眼前这人不是自己亲妹妹,她根本不会废话这么久,早劈了。 “你们狼狈为奸到还真是煞费苦心。” 寒晚婉儿一笑。 阿莼话锋一转:“起初我用寒绒羽给长忘替了一魄。绒羽毕竟神力有限,不能真正取代宿主所缺,极易让人性情易怒,易躁,要么术法不稳,为此……你明白的。” 死寂! 寒晚长久不变的情绪终于有了起伏。 阿莼拎起放在案几上黄金敷面,这是寒晚的黄金敷面,即使在昏暗烛光下,也隐隐泛着自负高傲的光,非常不完美的是,在敷面眼框周围留出的空相较阿莼大了好几圈。 仿佛哪里不对劲。 不得不得出一个结论:“你给夜阑的寒羽是假的?”阿莼说出这一句都不敢相信。 黄金敷面眼眶位置,并非眼睛大,而是黄金敷面注入母亲至高幻术修为,所以,想要假的寒羽乱真,她在幻术中掺了黄金敷面碎片。 这就是为何魔妖世界的人从未见过一方世界之主长什么模样,大部分都猜测的丑陋,因为黄金敷面一旦被破坏,除非母亲,他们自身根本无法复原。所以寒晚也无法用幻术幻出美艳方物的女子面相。 寒音更懵了,一头乱麻的拿过寒晚的黄金敷面来回翻看,心情越来越沉,逐渐覆盖方才姐妹相见喜悦。 阿莼:“你让我们留下,理由冠冕堂皇,实则,恶心的很啊!”话说的毫不留情,直白的撕开寒晚虚伪的皮。 寒音听得云里雾里:“小晚,方才不是说你的寒羽没了,怎么又有了?” 阿莼:“大姐,你想想,这流波海是什么地方,有去无回转世的地方,小晚需要活人炼化魔妖,她没有寒羽护身怎么出的了流波海?” 寒音天真:“夔龙啊!” 阿莼:“那为何魔妖有在流波海下的,有在十方世界的?魔妖没有寒羽如何出的流波海?” 寒音:“难道不是因为他们体内有小晚神体之引,有地狱火护身?方才平安出流波海?” 阿莼冷笑:“流波海乃十方世界死门,进出怎会轻易?原因就是小晚的神体做引之时用了寒羽之力,所以,魔妖是存于十方世界之外的怪物,再配合夔龙,且我们是择地重生,他们是择地穿梭生门死门。这就是悲伤无法察觉魔妖出入的原因。” 寒音手中的黄金敷面一滑,忍不住:“小晚,你离开那年春,整日就寻思琢么这些乱七八糟东西?” 如此复杂,也就寒晚有这个嗜好。 寒晚把阿莼抓自己的手轻拿开:“阿莼姐,现在你更应该担心的不是长忘公子吗?” 寒音忍不住插嘴:“这,长忘公子是谁?”似还要缕下去之势。 被阿莼不耐烦打断:“姐,你云游这些年是掉石窟隔绝人世了吗?” 寒音赶紧闭嘴,严肃认真沉浸在长忘是谁,脑补长忘与阿莼有怎样的感情爱恨纠葛一万字跌宕起伏之中。 阿莼深深的认为,寒音在这里,绝对是个身份摆设。 “哥的寒羽你是如何拿到?” 另一边客栈。 悲伤面露忧色将寒生晃醒。 漂亮的茶色眸子在涣散之后,陡然聚光,猛地回神从床上坐起,先是胸口处一痛,召唤,竟没有寒羽踪影。 悲伤在床边将乱扔一地的衣服捡起,寒生的递过去,自己慢悠悠将衣服在身上一件件拢好,遮住因欢好露出星点紫红痕。 寒生赤着上身,所有发丝全散开,略有消瘦,肌肤却比寻常女子还富有弹性美滑,深凹的锁骨,仿佛能呈下一潭泉水,只有悲伤知道,埋头吻上去,格外容易沉醉。此时正陷在早有心理准备,却现实真是这样的痛心中。 悲伤拿起寒生衣服,把仅有的耐性花在寒生身上,帮他穿上:“阿莼已经去了,应该还有大姐寒音。” 他身为求如山一方世界之主,身上祖祖辈辈浸透在骨子里的煞气,在魔妖世界中,气息反而能融入其中,随意徘徊,而不被发现。所以,在他发现寒晚在信中下了能让人一睡不起的药之后,便一直装睡,非常警觉。 他与寒生商量过寒晚的目的,想法与阿莼不谋而合。尤其夜阑大费周章,连哭带嚎,煽情刺心的努力把所有人往流波海引。 寒晚想把寒音、寒生、阿莼三人永永远远留在流波海陪她,而长忘与悲伤明显完全在意料计划之外。 而能留住他们三人的,唯有收走护命寒羽,这样出流波海,便是死。 悲伤略知阿莼打算,所以为暂时不激怒,不激起警觉性寒晚,顺从稍有波折让寒晚顺理成章的把寒羽取走了。 他与寒生时至今日,两个人都没走到最后一步,因为谁上谁下这个问题,两个人都不想做雌服的那一个。所以,只能互撸以解心中难耐。 其实,这撸来撸去,也十分痛苦。悲伤没想到,寒生瘦弱的身体,竟还能坚持挺久,撸个一两次手臂简直就要废了。 而相对悲伤,寒生天生便好龙阳之癖,所以手法相当老练纯熟,在床上相当放得开,各种小情趣,小时嗜好轮番上阵,悲伤是最受不了的哪一个。 想到这里。 寒生在悲伤帮助下,速速穿好衣服,两人急急直奔春季结界而去。 刚出客栈,发现远处红光漫天,邪魅烟云四处密布,似要将所有人吞噬之势。 “地狱火。”悲伤与寒生直接御风冲了过去。 印入眼前,是一条黑色半龙半牛独脚腾空不断喷着火的怪物,通身光滑的麟在火光下带着浓烈死气,迎面扑来。 而被十丈高包围的另一条身形修长,龙角似扇的蓝色巨龙,正仰面不顾一切,对准毫无弱势无缝隙的猛火十分迅速不要命直接冲出来。 黑色的是夔龙夜阑。 蓝色的是负屃龙长忘。 火是地狱火。 两人见面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一个比一个猛的显出真身。 长忘与夜阑真身都非常庞大,一黑一蓝缠绕想搏之时,夜阑明显除了地狱火能搏一下,论武功法力都不及长忘一半,说白了,他只是个常年封印在流波海中的困兽。 但独独,地狱火偏偏就能真伤了长忘。 长忘尾端燃着来不及灭的地狱火,带着满满杀意狠狠缠绕夔龙各方要害之处,张口嘶吼便是爆发巨浪滔天、天地崩塌的龙卷风,浑身每片逆鳞下犹如世间最尖锐锋利的上古神剑,接连不断刺入夔龙体中,瞬如糠筛。 夔龙痛苦扭动拼命挣脱但浑身上下仿若被蓝龙粘住般,挪动不开半点。正准备孤注一掷再次冲蓝龙喷发地狱火时。 悲伤暗叫不好,飞速御风,转眼成幻出真身雪白三尾的悲伤兽,他本不善搏斗,但论防御天下无人能敌。甩出一记寒光挡在蓝龙面前,但始终是慢一步。 第一百二十章 误会总会被知道 因为两龙缠绕太近,负屃龙避无可避,夔龙喷出的地狱火带着极致的凶猛邪狠,火热滚烫直扑负屃龙最脆弱的面门。 就在负屃龙准备哪怕灰飞烟灭也要与夔龙同归于尽之时,胸口突然爆发刺眼寒凉的气息,一枚寒羽自负屃龙体内而出,闪烁漂亮高贵冷艳的金光,将负屃龙整个庞大身体瞬间整个箍住。 下一瞬,吞噬的地狱火在喷向金光时,金光护住负屃龙迎上,顿时相激出最重最绚丽耀瞎眼的光花,照亮整片魔妖世界阴暗天际。 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 除了震惊还有痛心的寒生,拳头生生攥出血来。 而对化身负屃龙的长忘来说,剩下的三魂六魄连同整个肉身差点就要炸开。 那是什么? 寒羽? 寒酥的寒羽? 什么时候待在他体内? 不是绒羽吗? 何时换成她护命灵器? 是了,绒羽仅在体内待三年,三年已过,他却没有身体上的任何不适,总忧心魔妖大劫之事,竟忽略了本身。 怪不得,阿莼总说治愈丢失一魄有办法,旁敲侧击,却又笑着神秘避而不谈。 在闭关时因循湖也生疑逼问查看过寒羽,确确实实在她掌中,但也很快被她收起,现在回忆,想起那枝假寒羽,貌似是过于完整,没有因绒羽摘下的那个小缺口。 其实,自己当日稍稍花费点心思早就该想明白。 他听花栖木说过寒羽身为与宿主同生护命的灵器更换新宿主的条件。 一:血亲。 二:宿主自愿(若两人心意相通,寒羽在新宿主体内磨合期越短。) 三:旧宿主与新宿主达成某种协议,但因缺少真诚的本心,灵力减弱一半。 而寒羽在长忘体内没有令他引发任何身体不适,其首要原因是绒羽让本身体内有了阿莼熟悉气息,其次的原因,恐怕他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他终于明白了阿莼为何无缘无故的生气发怒。 原来,两个人都是同怀一个目的,却一直向两岔中走去,还越走越远。 没有比此刻,他更着急迫切想见到阿莼。 他曾无比自负,以为一切皆在掌控。 而她却用他最不屑的肤浅表面,将一切做的悄声无息,润物无声。 长忘从始至终,都忽视了,她本就是个能与他比肩的人。 论心思,到底谁能比谁更深? 可现下根本来不及想,夔龙方才地狱火是倾尽全身之力,却无意被寒羽重创,反噬之中,还想要一搏。 长忘开口:“夜阑,时至今日,你还不明白?寒晚的寒羽并不在你体内。” 夔龙迸发之势突然停在半空中,方才他不是没亲眼见寒羽如何护主,那么自己呢,自己感觉快要撑不下去了,为何没有寒羽来护着自己? 空荡荡的胸口,让他一阵迷茫,一阵愤怒,一阵醒悟,一阵苦笑,最后化为一阵认命。 咆哮的笑声,震动山河,震动天地。 他把自己的心石给了寒晚。 寒晚却还给了他一根寒羽最不起眼的绒毛。 万万年以来,期盼的自由,即将在最后一刻,灰飞烟灭。 很久很久之前,流波海的一个游魂因执念未了,抗拒轮回,想重回人间,便告诉了夔龙一个秘密,便是长忘与寒晚的生死之劫,还有解局之人。然,游魂的下场自不用说,依旧灰飞烟灭,但一番话却深深动容了夔龙。 他早就受够了流波海的鲜血淋漓丑陋的撕嚎,日日复日日的岁月。 他被困了太久太久。 于是,他开始谋划,用魂魄化了两个分身,一个叫凉城,一个叫夜阑。一个去寻阿莼,一个去寻寒晚。 劫数,便在他的掌控中,却又失去掌控的开始。 为了自由,他藐视天惩,以心石换寒羽,将妖魂送给寒晚炼化,掩护助纣抓她指定的仙人,做尽一切丧心病狂,万劫不复大逆不道之事,只为尽快促成大劫,引君入瓮。 为了自由,他搅乱了流波海,搅乱了因果轮回,搅乱了下方世界。 忙一通,耗干自己,最后临了,竟是个笑话。 不过,没关系,他的手中还有寒生的寒羽,下一个,还有阿莼,寒音,最后,寒晚,一个个都别想活着出去,永生永世待在这里吧! 夔龙崩溃游离之际,结界处火势骤小,悲伤与寒生在长忘抵挡下,速速进了这与那年春相似的园子。 寒晚房中。 三人都听到外边嘶吼声,尤其窗边陡然变亮变暗的天际,让阿莼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把夔龙劈死,把长忘砍晕,将他扔出流波海。 但,按照阿莼的办法,有些东西,必须要寒晚自愿,或趁她不备,但她警惕性一直绷着,让阿莼一直没找到机会。 “小晚,把你手给我。”阿莼将手伸到她面前。 寒晚不动:“这是做什么?” “带你出去找长忘要寒羽啊!” 寒晚仿佛听到什么不得了的笑话,差点笑出泪。 “你害怕有诈?”阿莼唇角不屑一勾。 寒晚:“姐姐,你当我傻呢!” “那好啊,你自己去拿。”阿莼收回手指向门外,让寒晚一时拿不准,没敢动作。 如此,换来阿莼轻声笑起来:“怎么,又怕有诈?我给你,你不要,自己拿,又不敢,就这点胆量还好意思称霸一方之主,还想护我等?我很好奇,你还准备用什么手段,把母亲气出关,把她老人家也搬过来。” 寒晚面对阿莼激怒讽刺,没生气,反而与阿莼一样也笑的很开心,笑的让人瘆起一层鸡皮疙瘩。 阿莼不以为意,看看天边夔龙与负屃龙打斗激烈:“小晚,你若再不出手,寒羽可就落到夔龙手中了。” 寒晚笑意猛收,眼睛一闭,一睁,片刻察觉出阿莼身上寒气掩盖之下有股截然相反力量在四处迅延,她脸上情绪反复无常,用单纯来掩饰的阴郁活像个变态,戾气开始在周身越聚越浓,浓到寒音也察觉不对,默默后移开几步。 “阿莼姐,你修成了火术?” 阿莼歪着头笑:“不知妹妹问的哪一种?是寒火,地狱火还是佛灯火?” 寒晚激动:“佛灯火,你何时修成?如何做到?”她始终没有悟出。 佛灯火,所有人都知道,在最后一年,阿莼日日抄写佛经下棋,并未修行,就连夜阑也不清楚阿莼到底有没有修成。 阿莼一脸玩味:“这个啊,小晚上个男人,就知道了。” 寒晚脸一红。 她缺失的,正是迟迟休不成的关键。 一个自小活在寂寥世界落寞的人。 看不空一切,绝不了一切,更是放不下一切。 正在这时,屋子仿如地震般轰的晃了好几下。 三人齐齐站起身。 心情不一。 寒晚目放邪魅:“长忘公子果真是个果绝之人啊,夔龙的地狱火竟然没伤的了他。” 地!狱!火! 阿莼全身的神经猛的被刺痛,瞬间不想再忍了,哪怕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亲妹妹。 砰!眼前的门被踹开,寒生、悲伤两人同样一脸冷意走进来,气氛瞬时冻结。 寒生与悲伤同样俊美,同样雌雄难辨,但两人身上的杀气寒意是不同的。 寒生抿着唇,甜意的梨涡浸满凌厉冷漠,这种尖锐冲破皮相,看起来难以接近。 悲伤神情本就不多,迷人的桃花眼一耷,戾气比寒晚还要浓重千百倍,一场无法阻止的风暴正在酝酿。 茶色的眸落在寒晚身上,咬了咬牙,兄弟姐妹终于凑齐,可完全没有重逢的喜悦,寒生指着寒晚张口就开骂:“寒四晚,想留下我们,想跟家人在一起,你大大方方说不就行?一句话的事儿,弄得又偷袭,又囚禁,又要死要活!再说,这个地方,我们留下干嘛?整天看着你?跟你一起变态?每天坐一块研究怎么分尸?告诉你,哥哥姐姐们什么明枪疾风猛浪妖魔鬼怪凶兽骚浪贱没见过?咱们那年春,就没一个知道含蓄二字怎么写。咱们做事平日是不顾及底线,但底线真正是什么,你自己心里真就没点数?就族规低调简简单单两个字你都做不到?弄得十方世界,人尽皆知,个个儿恨不得劈死你!魔妖是什么?就是群死不了的怪物傀儡。” 猛地被寒晚激动打断:“不是,他们不是傀儡,他们有自己想法。” “想法,魔妖说话做事颠三倒四,易怒易激,但凡被缠上就不死不休,整日重复一件事,你认为这是正常?”寒生还要再喋喋不休开骂,戳着寒晚脑袋恨不得给她戳出一个洞,看看里面还有没有脑子。 悲伤听的有点吵,拍拍寒生肩膀,示意歇会儿。 寒生今天受的刺激大了,甩开悲伤手臂,想要再继续说两句。 轰的一声爆炸,二龙嘶鸣,震的所有人耳膜痛的流出血。 阿莼强压下不去看长忘的心,趁所有人跑出房间去看远处时,抓住一瞬将心思转向天空夔龙方向的寒晚。 一股霸道纯净灵力顺着阿莼与寒晚相握的手如大海般迅速流到寒晚体内。 夺目的冷光让寒晚大惊失色,拼死甩开,自身魔妖灵力更贪婪新鲜的宿主,受起波动,正比大海还要高涨的直奔阿莼体内而去。 寒生与寒音反应过来,皆失声大喊:“阿莼。” 然,已经阻拦不住。 周围的屋子,被阿莼与寒晚顺势突然爆发的灵力,一一摧毁,可见真气之强大。 以命换命! 寒生疯了。 阿莼这是要以命换命。 第一百二十一章 需有一人赴死 “阿莼,让开,我来。”说完,寒生就要一撸袖子准备攥寒晚的手。却被悲伤一把劈开。 “你不行!”悲伤大骇! “我怎么不行?”寒生一把拥开悲伤。 “我们相信阿莼,她自有办法,我们不是来添乱的!”悲伤试图控制住寒生。 寒生上脚就踹了悲伤:“她有个屁办法,寒羽没了,就等于命没了,流波海,她根本出不去!” “换了你更出不去!你回来!”悲伤也急了眼,平日能不动就不动的人,今天动的格外多,寒生这一脚,那一掌的,虽都不伤及要害,但打在身上十分疼,悲伤统统忍下,就是拉着寒生不撒手。一双倾城桃花眼,痛的得满是血丝。 寒音眼睛忙不过来,相对冷静许多,自知上去也是帮倒忙,弟弟跟弟媳打架又不合适劝。 索性,生死之间,她竟成了一个最淡定最可有可无的人。 寒生看寒音事不关己的样,喊:“大姐,你倒是帮忙啊?看戏呐!” 被这一吼,寒音赶紧忙起来,忙的左右开弓,忙的焦头烂额,可根本不知道该忙什么! 寒生被悲伤箍在怀中,扶额!天呐! 在一片混乱之中,自天上御风而来两个人。 一个是长忘,一个是花桐 长忘精致的五官疲惫无力尽显,一双深邃的凤眸在飞速找到阿莼简单打量知道无事后,稍稍松了口气。他仍旧穿着一气而走的浅云蓝色中衣,但被火燎过,下摆成了黑硬,浑身看不出一点干净地方,即便狼狈,但最高贵傲然的气质,人群中,绷直的腰板,挺拔的身形,完美容颜,仍是最出挑的。 然,他来的终是晚了些,与阿莼遥遥一望,从她苍白变灰的脸色中,已然知道,她竟然想以命换命。 若不势在必行,否则,寒晚怎会轻易放弃割舍眼前自己近万年一手创下的所有? 他最想改变却又无法改变的时刻终是来了。 今天,要么就是阿莼抵命让寒晚跟长忘活。 要么就是长忘从中阻碍,与寒晚同归于尽,阿莼独活。 如此,阿莼越来越虚弱,命格换取,等同于两人互换毕生修为,寒晚的灵力早已被魔妖邪祟之气浸染的浑浊不堪,如此下去,佛灯之火在她体内根本无法迅速净化,毁天灭地之火无法融合施展。 长忘在于夔龙斗法之时,因地狱火已经伤了半数修为,索性有寒羽护体,否则,他命先不提,绝对成了废人一个。 无需多言,长忘反应极快,将负屃扇挥袖展开,轻甩出去,抛至阿莼与寒晚头顶上方,洒下薄雾似的白光,将两人箍在白光之内,牢牢牵制仍旧不放弃抵抗的寒晚,同样给阿莼暂时护法,防止中途戛然,否则前功尽弃。 命格相换岂是那么容易,在进行小半之时,远处已经出现逆反之象,群山连绵崩塌,山河浩荡倒灌,巨石倾泻,惊浪滔天。 “阿莼姐,你忍心送自己亲妹妹去死?”寒晚不长的指甲扣在阿莼手臂肉里,似乎要磨断她的筋。 阿莼闭目,凝神专注自己的事。 “阿莼姐,我自小过得怎样,你在清楚不过。族里人鄙夷我,正道厌弃我,就连区区妖魔鬼怪的世界都藐视我。你说,我这样的人,就不应该活着,出生就应该去死吗?” “既是这样,你们与母亲在已知我是这样的命数,怎不直接在襁褓之时,掐死我,一了百了?” “我这样的命格,难道不是你们欠我的吗?母亲欠我的吗?难道你们天劫不都是我给挡下的吗?” 阿莼照旧不离,她非常庆幸佛灯火修行让自己静了将近一年。 但寒生咽不下这口气,扯着嗓子大喊:“寒晚!哥姐都下来陪你黄泉碧落走一遭了,难道非要同归于尽你才甘心吗?” 寒晚本看着自己亲手一点点建造所有开始坍塌,离毁掉不远,早就游离在崩溃边缘。 缠绕在阿莼与寒晚周身的风越来越大,足下的地也越来越不稳,震耳欲聋的声音越来越开始刺痛耳膜。 待命格互换道一半多时,寒晚陡然纯净灵力大增,一个反力就要挣脱。 阿莼是施术者,一个心脉不稳,差点没抓住。 长忘在负屃扇白光之外,凝神两指再次注入灵力,灌入白光之中,将定身术施到最高层,牢牢控制寒晚。 阿莼与长忘就这样一内一外,一个硬换,一个硬控,明明一句话没说,眼神也没交流,却十分默契的配合。 而对寒晚来说,她开始不管不顾的挣扎,大力冲破禁锢,全身筋脉,猛的,似有爆裂之处,两口血,先后从阿莼与寒晚两人口中喷出。 “寒酥!” “阿莼!” “小晚!别再胡闹!” 翻飞的金袍,将无比执拗清纯白皙小脸衬的更坚韧,一股爆发式比寒晚更狠更能作死的将整个人牢牢抱过来,紧紧相贴,瞬间,命格缠绕,相互灵力窜于全身上下,比方才更快的换去过去。 地动山摇,天似有压下之象。 悲伤:“我们赶紧出去。” 寒生:“夔龙不在,流波海无法打开,怎么出去?” 悲伤冷眼一眯,薄薄说:“你当下方世界之主是死的?” 寒生红着眼:“不行,阿莼没有寒羽,她会死。” 悲伤牢牢搂住寒生:“她今日是死战,命中注定,你拦不住。” 寒生:“我把寒羽给她。”说罢将长忘给从夔龙手中夺回的寒羽自胸口拿出。 悲伤气的声调拔高:“寒生,毁天灭地之火,即便有寒羽也没用。” 寒生固执:“但我也不能看自己妹妹眼睁睁去死!” 寒音难得附和上一句:“对,我也不能!” 悲伤浑身千军万马的杀戮之气,瞬间迸发:“快走,难道你们真都想同归于尽?” 寒生寒音摆出有何不可架势。 悲伤把火气硬生生咽了又咽,差点把自己憋死!软下来,拉着寒生手温柔又瘆人:“小生,赤水山那老王八不是说过阿莼此劫,有惊无险,柳暗花明,你忘了?” 话虽这么说,但眼前这时刻徘徊在生死一幕,太过震撼,让他无法做到袖手旁观,即便帮不上忙,总归陪着也行。 寒音凑过去:“你们说什么?” 寒生悲伤双双沉默。 老王八说了,不能让第三人知道。 悲伤是猜的,寒生当时默许了。 终于,命格互换大成在即,魔妖宿主更替,新的魔妖王出世,魔妖世界幻境不稳,开始坍塌毁灭。越来越多的魔妖失控聚集于春季长忘新设的结界外。 失去了魔妖支撑的寒晚,纵有阿莼纯正高等修为,神体早已献祭,倒地不起,气若游丝。 阿莼在松开寒晚的一瞬,神体也一时难以接受魔妖两种邪气,四肢百骸的经脉错乱失控。她不能再等,眼神开始涣散,脑子越来越乱。耳边仿佛有无数男男女女小孩老人在说话,窸窸窣窣,有笑有哭,有抱怨,有尖叫,乱的一塌糊涂。 长忘收了负屃扇,慌错接过阿莼,温和气息,柔软的手臂令人舒服。 几根如温凉手指划过她脸颊,低低只是叫了声:“寒酥。”然后握紧她的手。 逐渐,阿莼不知长忘在干什么,她的意识在逐渐情形,猛地,反应过来,长忘在刚把自己换过寒晚的命格,换到他自己身上。 长忘自知与寒晚不是血亲,换不了命格,但他体内有阿莼的寒羽,他在尝试与阿莼再次更换。 阿莼疯狂的抽出手,疯狂的推开他,疯狂的晃动身子,疯狂的嘶吼:“你滚,滚开!” 奈何两个人现在的法力体力都半斤对八两,抗衡中,不相上下。 长忘紧紧抱住阿莼轻声说:“寒酥,出去之后好好活着,先前的糟心事都忘了罢,或者,忘了我也行。” 阿莼想踹开长忘,但他被灵活侧身躲过,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让长忘不许插手,眼看魔妖世界已有全部坍塌之势,一旦坍塌,魔妖冲进来,那么多不死不灭的怪物,她抵挡根本就是吃力。所以,来不及解释,发疯的喊:“滚,赶紧滚出流波海。” 长忘死死不松手,魔妖的命格还在源源不断更换新宿主。 阿莼对着寒生,悲伤,寒音喊哑了嗓子:“走啊!你们快把他拉出去啊,别傻站了!” 话刚落音,长忘就在两人背后设了层结界,另任何人都无法靠近。 阿莼瞪大眼睛,咆哮:“你疯了?” 长忘蹙着眉,不再废话,他不善言辞,性子内敛含蓄,但终归是个男人,骨子里的强势,是改变不了的。 论力气,阿莼压制不过长忘。 眼看,寒晚命格以渡给长忘过半。 阿莼彻底急了眼,直接弹指召唤了长忘负屃扇,在施术者最弱之时,用尽全身最后一股灵力,犹如利刀划开。 这是长忘打死也想不到的,自己傍身万年的灵器,阿莼竟然能召唤操控。 在长忘愣神中断须臾,阿莼转身飒爽展开负屃扇,锋利白光在呼啸而至长忘时,硬分散开来,没有伤他。 长忘瞪大凤眸看着阿莼,但没有后退躲让一步。 灵器,互认为主! 长忘体内有了寒羽,气息与阿莼越来越近,两人心意越来越近。所以,很自然,负屃扇有灵仙,感恩寒羽救了长忘一魄,自然也认了阿莼为主。 阿莼神情越来越严肃,再次凝聚大半灵力与负屃扇,毫无犹豫对准了长忘。 第一百二十二章 究竟是谁的死劫 这一次,负屃扇无法抗衡阿莼命令,无法停下直奔长忘而去。 长忘两手一抬,在眼前划出一道结界,固然虚弱,但仍能抗衡。 一重又一重,一次又一次的对搏,杀意逼尽,浑身解数,几个回合后,两人仍执拗相持不下。 一个拼命让走。 一个却想拼命留下。 阿莼满头大汗,湿了额前,湿了整张脸,她心知肚明,魔妖意识在快速控制自己。 于是,她重新蓄力,无视长忘满目伤悲,把负屃扇用的灵活似剑,迅速以快如闪电劈刺,了断干脆手腕,挑断脚脖,各处修行主要经脉,直接让他瘫倒在地,不能活动。 鲜血淋漓的场面让人无法直视,寒生简直要看不下去。 若是常人,被挑断全身重要经脉,早就剧痛到晕死过去,而长忘自知无力回天,生生拖着躯体,将一身三万年的修全部渡给了阿莼,将自己生生废成一个普通人。 长忘无法言喻的痛,依旧不能低过心脏被撕裂的看,阿莼将寒晚的大煞命格魔妖之气全部重新归于体中。 阿莼脸上开始呈现反常的阴鹜,双眼的纯净似要被灰败占据。 悲伤脸上凉气愈浓:“带上寒晚快走。”然后,去拉怎么也不走的长忘。 两个人就这么心思复杂却又仿佛早已看透对方的一望。 “走!”阿莼垂下眼皮,将带血的负屃扇扔给他,努力掩饰痛不欲生,寥寥最后扫了那精美无比的脸后,扭头向魔妖结界处走去。 长忘,哽咽的什么也说出,最后,还是低低叫了声:“寒酥。” 阿莼顿住脚,没有回头,抖着睫毛深吸一口气,心道:我的名字,独独长忘喊的最动听。 “寒酥!”撕心裂肺的一吼,终于把阿莼喊住。 她没有回头,唯恐露了真情,声音轻的虚无缥缈:“长忘,昙花节时,我甚是羡慕那些给你写情信的人,以后自己是没什么机会了,每年忌日你可以……。” 长忘领会,飞速打断:“我可以,我写,我给你写。” 阿莼仰着头,酸疼的眼眶让她无法闭眼:“随便写写就行,反正也看不见。” 长忘动情凝视她背影道,嗓音低沉:“不会。” 阿莼鼻子堵的难受,声音终是带着哭声,倔强的一滴泪也不流,忍了又忍,终不敢回头再看他一眼,哑声:“长忘,你对我太狠了!”不再看他一眼,离开。 长忘再也受不了,想要去追,奈何,身子如尸体般,垮的不行。 拳头与唇间争先恐后被心脏瞬间撕裂的痛,震出了血。 一阵热风吹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阿莼边飞走,身子从脚底升起一股熊熊烈火。 这是由寒火、地狱火、佛灯火合一的带着叱咤凶猛,带着冰冷无情,又带着佛般的坚决固执,澎湃的展现它的一腔想要恨不得毁灭所有的热血,激情澎湃的在闪烁,跳动。 “阿莼修成了?什么时候的事?”寒生失声。 寒音不知该笑还是该哭的架着半死不活说话颠三倒四的寒晚。 长忘,悲伤同样似有意料之中又有点意外的神情。 他一时间,哭不出,笑不出,通体皮肤因悲暮涨的通红,青筋毕现。 所有人,独独剩下还有理智的悲伤,连拉带扯,御风腾至流波海结界处。 众人俯瞰,一股浓烈的火光有燎原之势,速速在塌陷世界蔓延看来,这不死不休的毁天灭地之火,此时格外亢奋。 阿莼大开杀戒,两拳出去,毁天灭地之火带着疯狂肆虐的笑,随便去了一处,便是横扫大片魔妖,。 悲伤凝神在头顶呼啸的海浪之中,撑开一个漩涡,寒音待出去之时,三根寒羽自寒晚体内而出,将三人一齐送了出去。 长忘还欲在想回去,要随着一起去死,悲伤难得费心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来世,真心对阿莼。” 寒生眼眶早已红肿,早已做好心理准备,目光坚定看着悲伤,努力挤出一对漂亮迷人梨涡,用最平常口吻命令:“悲伤,不回来我就给阿莼换嫂子!” 慢慢,悲伤,一张冰冷没什么表情的脸,笑了,笑的很开心,笑的弥漫至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弥漫至整张脸,惊艳容颜,就在把长忘也推出去后,化成秋风,化成水滴,化作万物消失在流波海,消失在求如山。 都是男人,寒生没像个娘们儿似的一阵嚎啕大哭,而是坐在岸边,留下几滴泪,抹了把脸,呆滞的沉默不语。 待流波海大关,整个魔妖世界除了阿莼,半死不活的夔龙,还有一个被遗忘的人,就是花桐。 阿莼,慢慢抬起符文的右手指似莲花般流动,一根沉稳不失艳丽的红羽呈在掌中,拥有最纯正的火光,在黑暗中开了花,在整个人映的清晰。 红羽越来越长,幻成一把全身通红,纤细凌厉锋利,燃着熊熊烈火的剑。 待阿莼站在魔妖中心,纯净的双眼已早就杀红了眼,脸上,身上挂着混合粘稠斑驳腥臭又新鲜的血。 魔妖越来越近,自己站在最中心,故意让他们靠拢,野心极大,狠绝准备一击全杀。 与此同时,花桐也凝聚法力显出真身,一个开满了梧桐花的梧桐树。 此出,破土而出,以肉眼都看不来的速度,越长越高,越长越大,花越开越满,香气浓郁,灵气满布,直冲流波海结界,触动地狱火,俨然被灼伤了下。 阿莼回头一看,时机已到。呼的自魔妖之中腾空而起,另其措手不及,站在梧桐树上,默念法咒,以燎原之势迸发,先是一道惊雷,瞬间,火将她自内而外整个燃烧起来,燃到极致,表情极为痛苦,攥紧拳头,牙齿要紧,看谁比谁狠的迅猛炸裂,化为一股铺天盖地火雨,像魔妖,像这棵本就是个四季树的世界,自下而上,不死不灭,不毁不灭的燃烧起来。魔妖的嘶吼犹如万只上古凶兽咆哮,惨烈尖锐又震撼至极。 梧桐树,载着化为粉末,星点躲在梧桐花上,分不清到底哪个是阿莼,哪个是其中一部分的迅速冒死延伸出流波海。 流波海外,方才地动山摇的一声炸裂,悲吼,大家纷纷不约而同无声哽咽。 长谣守着无力站起,仿佛被剥了层皮的寒生与寒音。 清筝用外袍包着一个失去意识的婴儿,手中拨弄的紫色妖珠竟暗了许多。 花栖木依旧坐在大石上,无声却难掩震动的蹙眉看着流波海,似要看穿。 而长忘脸色苍白如这阴晦的天,早已没了一如往旧云淡风轻。只有痛不欲生,真真是痛不欲生,弥漫四肢百骸,五脏六腑的痛不欲生。 曾经那句:你喜欢我吗? 临别那句:你对我真狠。 最后死别都狠心的没看他一眼,竟成了他余生的噩梦。 反反复复的撕裂凌迟,让他每喘动一口气,都非常吃力,都蔓延至整个灵魂,掏心剜肺,排山倒海将自身血肉骨髓搅个粉碎。 一个大男人,有生以来,心那么硬,第一次无所顾忌在人前哭起来,哭的无声无息,哭的隐忍至极,哭的彷徨无措,平日穿透力极强的眼睛轻轻合上,再也不想睁开,透明的泪痕顺着精致面孔,蜿蜒滑下,被周围滚烫的灼热,给化为烟云,凄哀至极。 呼啦啦一群人围上来,白玉沙吓得赶紧给长忘口中灌药,奈何手实在抖得厉害,哆哆嗦嗦漏了大半。 长谣抹着泪,哑着嗓:“哥,疼不疼。” 所有人中,独独花栖木泰然处之,置身事外,迈着无关紧要的步伐走来对长忘说:“事还未了,躁什么?回去好好养伤,重新修行,耐心等待吧!” 等! 又是等! 他两万多年除了等没别的了! 嘴角猝然笑了,笑的不伤红尘,笑的不惊风雨,群目之下,笑到最后不知道什么才是他真正的表情。 “长忘!”花栖木稍稍严肃起来。 长忘抬起头,眼中没有半点温度的看向流波海,鲜血淋漓的袍子,死寂的气场将整个人包裹如从荒野孤坟中爬出来,随便动动手指,就能无情的拉个上神或者上仙陪葬。 直至,流波海如海啸般腾空而起,海浪翻卷,泛出难闻醒目血红色,一棵梧桐树顽强努力伸出头来,然后越长越高,被烧灼焦黑的梧桐花,粉色一朵接一朵,争先恐后呼吸道新鲜空气,重新披着水珠绽开来,美艳让所有人先是呼吸一紧,全都满怀期待,不约而同撑起身。 梧桐树高到一定程度,开始向四面八方延伸蔓延,顽强立于流波海之上,很快大到竟能将流波海拢在之下,犹如一片粉色浑厚的云彩。 而与此同时,一道暗黑色的光以最不引人注意的方式混在其中,混在梧桐树之上。 流波海轮回的残魂游魄本就因这流波海反常变化,夔龙消失,守卫弟子忙的晕头转向,有逃窜之势,并非所有魂魄都想流入因果,毁灭与轮回。它们同样有身死心郁结之事。 没想到的是,这棵梧桐树阴影霸道将整个流波海罩住之时,莫名其妙,所有逃窜魂魄纷纷被某种东西牵制,乖乖奔回来。自觉规矩跳入流波海,明明没了夔龙,但火却在继续,却在焚烧。 这火并非地狱火,而是每有一孤魂走入流波海,梧桐便会落下一朵开放真浓艳的梧桐花,身带纯正红色流火,飘在游魂身上,一碰即燃,连尖锐惨叫都没听见,甚至连痛苦都没有,瞬间散称飞灰,凡尘往事,爱恨情仇,哀怨自怜,全都随着海随波逐流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劫后重生 一朵接一朵,花雨如流星,浓密热烈,强势嚣张,像极了一个女子的性格。 即便死了,也要保持存在感! 长忘脑海挥之不去的轻佻嗓音。 “听说你是云阳宫城的头牌?” “我看上你了,咱俩试试?” “……。” 长谣惊呼:“是火羽!” 众人纷纷后退好几十步,垫着脚,仰头方能看见一根巴掌大,纯粹干净的红的羽毛昂首挺胸,自负倨傲散着灼热的光,似下雪般,一边大力吸收天地灵气,一边又将充沛灵力源源不断灌溉在梧桐花的每一处。 花栖木,修长双目逐渐露出懒懒散散的笑意。 长忘也在看到梧桐树时,想起悲伤弥留的话,满脸死寂,抖着眼皮,重新略有星光。 在所有人有幡然,有疑惑沉默之时。 寒音直言了句:“开个花啥意思?莫非咱们阿莼要转世成花妖?” 众人:“……。” 清筝指尖飞速转着暗紫色珠子,经过几天的煎熬,竟有所顿悟,想起很久之前自己因阿莼一句寒晚而遇佛求珠,为助阿莼今日一臂之力。直到,婴孩之身自流波海冲出,手中的竟然震动感知飞出去将应该接回落入自己怀中之时,终于顿悟自己的法号:莫遇。 莫遇,是该遇见你,还是不该遇见你呢?寒晚! 原来,他一直在等一个时机。 而时机,便是寒晚。 待寒音问出方才奇葩又众所想知的话之后。 清筝一改平日浮躁,静静说道佛家经书中的一句话:“凤凰非梧桐不栖,涅槃非梧桐花不生。” 寒音:“你是说阿莼跟凤凰傻鸟一样,涅槃了?” 凤凰一族:“……。当我们族人死绝啦!” 寒生忙无精打采安抚。 清筝突然正经起来,连自己都不适应,但胸口处,仿佛有种什么东西在死死制约着他,若是以前,早就说:草,阿莼要变成个蛋了! 但流出口中的话却是:“正是。” 花栖木说:“寒酥姑娘想必修成毁天灭地之火,本应寒羽同修,奈何,寒羽已更替新宿主。听说,灵羽从来都是一世只生一枚,若宿主还想得一枚灵羽,必须在机缘之下死后重生,才会新生灵羽。” “机缘可遇不可求,胜算又小。想必寒酥姑娘在闭关最后一年,悟出逆反天意规常,与天一搏,将命数逆转,便是羽寒晚互换命格,将寒火,地狱火,佛灯火三火合一,用魔妖不死不灭之躯先得火羽,而后得毁天灭地之火赴死。” 花栖木修长眉眼淡淡一撇长忘。 长忘深深凝望着眼前这颗梧桐树,不说话,很安静,强大的理智让身心逐渐恢复, 花栖木清清嗓子:“寒酥姑娘做事,总喜出其不意,但有如此深的心机与胸襟,寒山主,我看除了朱长老,真正能执掌那年春的怕是寒酥姑娘了。”说到这里摇摇头,自嘲一番:“想不到我这时时刻刻都能保持清醒的徒儿都能被绕进去,她当真是有本事。” 最后一句落音,转眼已经是两万三千年后。 阿莼初有意识时,她还是个游魂,五识皆跟没发育全一样,局限于五米之内的东西。 刚刚睁开眼时,她深感此生没有比这一刻更恐惧毛骨悚然的事情。 自己竟粘坐在一具尸体上,而且更换各种姿势都分不开。 尸体明明带着个黄金敷面看不清样貌眉目,却能感到背后飕飕彪满阴冷寒意,是在无不惊悚提醒她,老娘死了,死的很透。 连死,都能散发如此强硬气场,阿莼浑身瞬时被惊出一层鸡皮疙瘩。 尸体露出的肌肤非常惨白,她随意戳了下肌肤细腻的手指,谁知竟是无骨,软软的,像是全身上下每根经络都被抽空了血,装了很多水。 这尸体穿的很奢侈,也很漂亮,一身金色云形千水裙,还外搭了间滚雪细纱,皮肤细腻很白,乌发全散,整齐的拢在耳后。 那么一瞬,她有点好奇这具尸体是何方神圣,连死都要拉她做垫背还分不开。于是贱儿吧唧的想去戳开敷面。岂料,这敷面跟自己身子般,死死黏住了,怎么也撬不开。 咬牙切齿翘了半天,有还就不泄气,上了那股别扭倔劲儿,指甲都抠红,即便识别再弱,都感到痛,越挫越勇的顺手从身旁断了根树枝,管她毁不毁容颜的,非要弄开这破面具不可。 撬了半天,黄金敷面的肉被她挤出红印,破了皮,却没有血,逐渐,一阵疯狂后,她动作慢下来,先是看看掌中被敲刺毛树枝,上面还带了朵半开不开粉红的花,后知后觉嗅到清甜花香味儿,梧桐花? 猛然,又是一阵心惊肉跳。自己与这摆脱不开的尸体竟待在一棵巨大古树上,还是棵梧桐树! 什么意思? 老娘这是在哪儿? 未等深虑,听到沙沙声,树下貌似来了一个人,模模糊糊能看出修长笔挺身形与蓝色衣袍,是个男子。 阿莼拱起身子,略过尸体,撅着屁股十分不雅探下头,奈何这树委实太高,她就是把眼珠子扒开,也看不清这人,更别提认不认识了。 隐隐约约,这男子貌似有抬头动作,与阿莼来了个四目相对,她下意识心虚一缩头,以为下一秒这男子能爬上树来质问,你是谁?你怎么在这儿?你想干什么? 其实,她比任何人更想知道:老娘是谁?老娘怎么在这儿?老娘也不知想干什么? 然,貌似方才四目相对,并未引起男子注意,而是继续再树下低着头溜达好一会儿,然后寻了个石头撩起衣袍,规矩做好。 来了个活人,当然能比尸体更能引起阿莼兴趣。 深思熟虑后,她决定对着男子叫了几声:哎!哎!就你!哎!看上面! 声音明明是咧着嗓子吼出来的,发出来低到比蚊子哼哼还要微弱。 理所当然,男子肯定没听见。 于是,她大力挥手,好几次单手支撑失去平衡,不小心趴在水不拉几尸体身上,都瘆的更加费劲努力让树下男子看见自己。 而,面对阿莼凭空甩手臂,这古树枝叉花朵浓密,站在树下连个影子都看不见。 她可不是个轻易认命的人,不名尽全力,不用所其极,就不会罢休。 于是,也管不了自己是不是趴在尸体上,两只纤弱手臂用力晃动梧桐树枝。她相信这个力度一定很大,因为方才能轻易掰断树枝。 梧桐花因用力过猛,在没有遇到轮回魂魄,没实现毕生价值的,非常不甘不愿带着嚣张火焰,哀怨密密麻麻落入流波海,因熄溅起白烟发出噼里啪啦滋啦声。然后,阿莼顺手掰下一根梧桐枝对准男子,就扔了过去。 非常遗憾,瞄的非常斜,这一招很臭,很异想天开,因为虽不像花那样化作火球,但树枝在扔出的瞬间迎着海风化为飞灰。 一下子,阿莼有点泄气,因为,手头除了这棵树,貌似实在没有能引起男子注意的东西。 霍的!她想到压在身下的尸体。 狞笑,努力要把尸体与自己一起推下树去。 悲剧发生了!匪夷所思发生了! 这尸体竟是长在梧桐树上的! 或者说,这梧桐树上张了具尸体? 草!阿莼彻底放弃的一仰头躺在花海之中,震起大片花瓣,飘散中一朵顽皮在她鼻孔附近打了个转。 啊欠! 打了个喷嚏。 或者说,这声喷嚏都比方才喊声大。 如果方才噼里啪啦晃树那一阵,的确引起男子注意,起先以为是风,但这声喷嚏,虽仍低不可闻,两者前后,心思本敏锐,另男子再次扬起了头。 不过,阿莼早已累的气喘不想动弹了,丝毫未察觉自己的努力终于有了回应。她太疲惫了,从没想过自己这么不经折腾,轻易就累,沉沉睡过去。 这一觉其实睡得并不踏实,时间也不长,总觉得有个人在耳边窸窸窣窣的说话,具体说的什么刚开始她睡得太沉,什么也没听清,终于被躁的醒过来,却逮到个已经远去的蓝色背影。 是方才那个在树下的男子,他竟然真上来了,阿莼悔恨一拍大腿自己竟睡过去。 转念一想,又回头一看,自己与尸体睡得明明不是一个方向,难道这男子看不见?还是看见了,自己却错过了? 太渗人,太诡异,鸡皮疙瘩密密麻麻从脚趾起到头皮,一阵酥麻,紧接又是一层。 嗯! 打了个寒蝉! 好不容易定下神,开始迟钝打量这局限于方圆五米之内的风景。 自己与尸体所在的一片花海,仿佛量身定制,别处虽然花团锦簇,但每隔一小段就有缝隙,而且健壮树枝与脆弱树枝交叉生长。而自己身下的花团与树枝俨然就是长成了一团巨大无比,结实无比的花床,用手摁压,比寻常的床还要柔软,舒服。 而这每一朵梧桐花要比寻常梧桐花要娇艳,而且偏红色,且带着比星光徇烂的火光,在这夜色,忽明忽暗,像极了一群萤火虫。 阿莼试着靠近这火光,没有灼热感,而这火像是她身体一部分般,察觉到主人气息,拼命的讨好凑过来,舔舐她的手指,挠的很痒。 咯咯没忍住,笑出几声,将一朵梧桐花摘下,将神奇看似微弱的火把玩手中,奈何,这火一旦摘下,只是片刻,便熄灭了。 心道:这么弱? 呆呆又坐了半天,走也走不了,什么也干不了,愈发无聊。 开始想。 这尸体是谁? 自己与这尸体是何关系? 什么债让自己与尸体无法分开? 树下蓝衣男子是谁? 想着想着又没有意识的昏昏沉沉睡过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神交流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她别无选择守着这具无名尸体,赏着花,闻着香,感受不怎么存在的风,不太晒的阳光,听着连虫鸣都不存在,唯一声音便是蓝衣男子来了又离去的窸窸窣窣声。 听起来很享受,实则一旦腻了,每每深夜,瘆的她都想哭。 于是,除了花跟尸体,唯一能提起阿莼极大兴趣的便是这日日必来的蓝衣男子。只是自上次她与蓝衣男子完美错过后,蓝衣男子再也没有上来过。 隐隐的,给她种错觉,蓝衣男子惧怕看到这具尸体,怕到甚至去抬一下头。 至于为什么怕,为情?为仇?为亏欠?理由海了去。 蓝衣男子,每次来,基本就是在树下来回溜达,走的累了,便坐在石头上发呆,大多待半天,时辰不定,但从来不会是夜晚。 唯独有次,那是一个临近傍晚的黄昏,蓝衣男子又来了,步伐略虚,阿莼一看这模糊身形就知喝了酒。 这回,他没有来回走,也没有笔挺讲究的坐在石头上。 而是直接不管不顾坐在地上,衣袍散乱,前襟大敞开,露出白皙肌肤,阿莼的视线若不是差到可怜,否则口水怕是滴下去。 他仰头倚靠石头,胳膊随意搭在一条腿弓起的腿上,另一条腿伸长,姿势既潇洒又带着风流。但情绪却即便相隔五米之外,阿莼都能感同身受他身上的孤寂、落寞、悲痛、惆怅与无措。 可能是眼花缘故,真应了那句雾里看花,她仿佛看到蓝衣男子身形在坐了很久后,肩膀颤了几下,然后一直手就捂着眼睛,半天没拿下来。 哭了? 到底什么事能让一个大男人哭? 阿莼揉揉眼,再绷紧神经细看,蓝衣男子已又摇晃起身,却貌似被一人扶住了。 今天注定是特别的傍晚。 奈何,梧桐树花开的太密,她也略略仅看到树下一双漂亮纤细的手,担心的扶住蓝衣男子,姿势过于亲密。 柔和亲昵的嗓音不大不小正好传入耳中:“殿下,还是玉沙扶您回去吧。” 是个女子,听声音,看双手,察姿势,阿莼便能猜个大概。 此女,模样必定不丑,且出身名门大族,且与这蓝衣男子还有不为人知想入非非的关系。 对于蓝衣男子,也经过阿莼长时间趴在树上拼命细细探究回味,她能确定这蓝衣男子相貌不俗,且还不是好看,漂亮能形容。奈何,跟睁眼瞎一样,目前找不到更合适的词语。 其实,期间,阿莼也试过继续晃树,打喷嚏,但力气是个很神奇的东西,说没有就没有了,且还跟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似的一天不如一天,现在悲哀连朵花也摘不下。五识越来越弱,预计,现在也就感知到三米之内的东西了。 眼前的尸体,偶尔无意识碰触,已不像初次触碰那样柔软无骨,略略有了弹性,用力摁一下,她怀疑尸体正在长出骨头,简直是要复活的前兆。 相反,自己越来越弱,仿佛尸体在努力吸收自己做养分。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不爽的看看尸体,是要准备你死我活,咱俩只能留一个吗?就不可以做个你闭眼,我替你睁眼开开心心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看世界的好姐妹吗? 小尸,你为何如此自私? 她完全不想死! 大多时间,她也在略略想起些事情,但过不了一个时辰,又忘了。所以,断断续续,进入一个死循环,忆起,忘掉,再忆起,再忘掉。弄得刚要准备分析琢么点前尘往事,转瞬就卡住,根本进行不下去。 她要崩溃了,双眼望天,其实甚至连天现在到底是什么颜色都看不清楚。 一滴水落在脸上,她伸手刚要擦掉,又是一滴。 下雨了。 竟然下雨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 心情顿然愉悦到天崩地裂。 雨淅淅沥沥由小转大,她做好一切要爽把的准备。 仰起头,张开臂,闭上眼。 唰的! 停了? 我! 草! 她发蒙望望天,又不死心伸手空接,抓住一把空气。 日头,刚刚好完美出现,跟她招手。 连雨都下的这么有个性? 此处,还有没有正常点的事情? 自己在这里无风无雨没有任何活物,除了蓝衣男子哪怕连只虫子。死寂般的安静让人心力交瘁,阵阵凄然。 窸窸窣窣,蓝衣男子又来了,现在即便五识更迟钝,但看男子久了,即便聋了,瞎了,但这男子只要出现在附近,她都能感应到。 这一次,蓝衣男子没有在树下,而是轻盈跃起直奔花床,尸体旁。 阿莼吃了一惊,但也倍分欣喜,自己跟个孤魂野鬼似的独处不知多久,终于有个人能搭话。 十分不幸,自己今日已经不是局限于几米之内了,而是近在咫尺都是模糊的,跟睁眼瞎没有任何区别。 哀哀叹口气,盘坐,试着花床一动,便知道这蓝衣男子来了。 友好的打了个招呼:“哎!” 竖着耳朵,却没有任何回应。 但她明明察觉男子的确是就在近前,而且貌似在对尸体做什么,可能是在擦方才淋上的雨水。 难道是自己声音太小,男子没听见? 自己一个大活人呢,能装没看见? 高傲自大?目中无人? 阿莼索性不说,上手对准模模糊糊的蓝影就推一把,却从肉身上生生穿过去,整个人定住。 反反复复凑近看自己双手,再次垂向男子身体,又是一穿。 彻底傻了。 半天没回过神。 而男子对自己所有动作,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闷不吭声,专注深情的在整理擦拭眼前尸体。 阿莼彻彻底底,开始正视这具尸体,同时第一次打量自己。 自己虽说也是穿着金色衣裙,但与尸体身上的分明不是同一身,自己身上衣裙很旧,很破,很脏,还有被火燎过的痕迹,甚至不明血痕。 四周没有镜子,她不知自己到底是何模样。 但无论怎样打量,她都无法逃避一个竟然从来没有怀疑的事实。 自己难道不是人? 那是什么? 从尸体的还生之相与自己将死之相不言而喻。 游魂? 谁的游魂? 显然! 这具尸体! 难道自己与尸体是同一人? 想到这里,她任性的不想认尸。 虽说看不清周围,但就这棵会着火长尸体的梧桐树来说,此处必定不是凡俗世界,而男子也会些法术,难道他还未修炼到可以看见游魂地步? 所有问题被先前否定如今又密密麻麻接重而来,让她头疼。 蓝衣男子很有耐性,也很细心,擦完黄金敷面上的雨点,又整理衣服,恰好整理到她脚边。 她玩儿兴一起,用脚踹了下尸体,说是踹,力道着实小的可怜,但尸体裙边还是起了不易留心察觉的波起。 蓝衣男子起初并未多想,重新将阿莼脚边的裙再次缕平。 阿莼又是一脚,这次可是用了全力。 终于,裙边在蓝衣手下重新起了小小褶皱。 这下,蓝衣男子猛然抬头向阿莼方向看来。 蓝衣男子面孔在阿莼眼前虽模糊,但颜色还是能分出大概。 因低头黑色头发瞬间变成白皙面孔,眼睁睁看面孔冲自己就凑来,这气息分明十分危险。 即便知道这男子看不见自己,但还是被威胁到下意识向后一缩。 修长的手指穿过自己的身躯,略有颤抖的摩挲半天后。 两人同时失望。 一个是存在感太弱。 一个是希望落空。 但蓝衣男子反应很快,故意将方才皱起衣裙重新缕平,等待。 而阿莼貌似也找到取乐蓝衣男子的方法。 对准尸体裙摆啪的毫不留情就是一脚。 蓝衣男子手下的裙子明显再次鼓起。 阿莼看到蓝衣男子低着头呆滞很久,仿佛不敢相信什么。 于是接下来。 缕平! 踹起! 缕平! 踹起! 缕平! 踹起! 缕平! 踹起! 缕平! 踹起! …… 非常无聊又有意思的十来个回合后,阿莼腿软。 蓝衣男子故意缕平尸体腰身处的衣摆。 阿莼对准衣摆就是毫不留情一脚。忍不住想,若是这女子还活着,自己脚下是正常力度,女子定是浑身青紫。 蓝衣男子手抖的更厉害了,阿莼皱着眉努力凑近看的仔细,几乎要抵到鼻子上。 突然,耳边落下一声棉麻入骨的低沉声音:“寒酥。” 比第一次见到尸体鸡皮疙瘩起的还迅猛,阿莼赶紧缕缕手臂,搓搓脸。 寒酥? 这尸体叫寒酥? 别说,相比名字,还是男子的声音更能打动她。 话说,蓝衣男子是真的话少,在树上看了这男子很久,就没听见这男子说过一次话。 紧接着:“寒酥,是你?”蓝衣男子明显没有冲着尸体说,而是对着阿莼这个方向说。 这次阿莼没给回应,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叫什么。 蓝衣男子未得回应,不迟疑,指尖凝成一股火光,如烟花般散在梧桐树各处,然后变成飞灰消散。 阿莼没反应过来,蓝衣男子这是要做什么。 然后,蓝衣男子仿佛确定什么,声音有丝欣喜:“寒酥,你终于要醒了吗?” 要醒? 那我呢? 阿莼迷离。 非常不满,碰碰踹了尸体好几脚。 蓝衣男子终于明白过来了,不厌其烦的温和缕平,声音轻如羽毛:“我看不见你,你能看见我,对吗?” 阿莼踹了一脚表示:对。 蓝衣男子眉目仿佛生动许多:“想必你就是寒酥最后一魂命魂。” 第一百二十五章 重生归来 最后一魂:命魂! 自己果真与这尸体有渊源。 蓝衣男子见阿莼没有再动作。 继续对着根本看不见的空气,慢斯条理说道:“人有三魂七魄,其魂有三,一为天魂(幽魂),二为地魂(守尸魂),三为命魂(真魂)。其魄有七,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其中,命魂又主七魄,精魂之所在。只有你归位,七魄才可召回。” 阿莼依旧沉默,她笑容已不在,因为自始至终,自己对这具尸体没有丝毫亲切感,多得反而是日益月增的厌恶。 她时常在想,越来越想,如何摆脱这具尸体束缚自由离去。 蓝衣男子见手下没再有顽皮举动,一下子沉默,似乎能察觉到她在恼怒什么。 “回答我,是不是还有心事未了?” 阿莼不快的踹尸体一脚。 蓝衣男子垂目,沉吟后:“你不想回去,你想解脱?” 阿莼痛快踹了尸体一脚,难得蓝衣男子很聪明,竟能对着空气,凭她时不时一脚来断定心里想什么。 蓝衣男子似是动了动,换了个姿势,没有选择苦口婆心相劝,像是下了好大勇气问:“你喜欢俊美男子吗?” 俊美的男子? 阿莼本来跟个半依着树枝,跟个大爷一样,翘着二郎腿,有事没事全凭心情踹尸体一脚。 来回几乎,她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蓝衣男子非常对她胃口,貌似很了解她,而且很会抓自己兴趣。 美男,完全是本能的连续踹尸体好几脚。明知男子听不见,嘴里不停絮叨着:我喜欢,眼睛不要太大但犀利有神的,清清秀秀干干净净不娘的,性子嘛随意,身形要肩宽腰窄,肌肉紧实漂亮不突兀的,嗯……还有很多,说不完。 蓝衣男子见阿莼激动回应。 慢悠悠勾唇一笑,凑近似有若有勾引撩拨:“你觉得,我怎样?” 阿莼差点被这句撩到窒息,整个人从头到尾震了个彻底。 蓝衣男子自降身段引荐自己,显然对阿莼来说是个不小的诱惑,因为从初次见他,隐约的身段,清晰的声音,舒服的衣香,和顺的品行,标准的礼数,斯文的举止,聪明对胃口的头脑,就足以看出,男子身份、地位、相貌皆为上品。 可是,她看不清看不清看不清看不清啊。 另,更确定,他与这尸体有很深的渊源,急于色诱她归位。 差一点,就上钩了。 蓝衣男子见阿莼迟迟未应,也不急,继续撩拨:“既喜欢俊美男子,可惜你只是一残魄,没有肉身,没有法力,连将就宿与凡胎都不行,光看却又摸不到,多难受。” 这一点说的很对,阿莼直起身子,又看向根本比雾还朦胧的远处,又看向近在咫尺却摸不到看不清的美男子。 是啊,这样的自己解脱游离,又能做什么,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但,思想有时候就故意犯别扭,明知结果已定,但就是不甘心,仿佛非要闹个头破血流,心死如灰才肯回头,可她局限太小,仅仅是一魂,格局又小,突然,被钻了牛角尖。 “你不甘心?”蓝衣男子话不多,但句句能死死抓住阿莼要害。 是的,不甘心。 所以,踹了尸体一脚。 “十方世界有一家青楼。”阿莼可能不知道蓝衣男子已经准备拼了。 声音迂缓:“那是十方世界最大的青楼,聚集各类俊美秀雅男子,且他们都是自幼养起,琴棋书画,吟诗作对,修行研习各类神器,无所不知不会。最与众不同的是他们从来都是卖艺不卖身,要卖此生只卖钟情那一人。想不想,去看看?” 禁|欲类的?冰清玉洁类的?钟情如一类的? 她!喜!欢! 蓝衣男子再次提起阿莼好大胃口。她特喜欢或者说就喜欢挑衅这种爱答不理性子,然后证明自己有致命吸引力。 她沉默了,开始准备随时妥协,因为自己回归肉身,能做的事的确有很多,包括去逛逛这令她垂涎的窑子。 而蓝衣男子明显不想给她继续多顾虑反应过来机会。 继续趁热打铁,但声音却不急不躁,徐徐诱之:“与万物苏那些男子相较,其实我也还可以,不如……。” 然后……。 阿莼隐约看他像是在低头……。 努力凑近看。 他是在宽——衣——解——带! 若是阿莼还活着见到长忘此举,定会先喷鼻血,然后二话不说先扑倒再说。 两万三千年,足够可以改变一个人。 就连性子极度内敛的长忘也摆脱不了。 这么久的时间,他现在可以对症下猛药处理这些复杂情绪,从千丝万缕中找出一条极其清晰思绪,然后不被感染还能果断解决。 但相较于现在阿莼来说,就是趴上去也看不清,看不清啊!白花花的肉,近在咫尺,几块腹肌? 暴殄天物啊! 差点急死她! 咆躁的碰碰踹了尸体好几下。 蓝衣男子见状,唇边露出一抹令人心颤,目的达到的笑意,重新将衣服拢好,缓慢稳稳给阿莼下了定论:“面前的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你自己!” “看着自己这幅模样,你就不心疼吗?” “你叫寒酥,你是寒酥。” “不必担心你回归本体忘记,我说的话是哄你,放心,这些话你自醒来那一刻,便都会记得!许诺的,我会实现。” 阿莼低着头,喉头哽住。 “两万三千年……。”一声惆怅叹息。 阿莼深吸一口气。 “你睡得够久了!” “寒酥。” “我想你了!” “寒酥。”一声哽咽。 “我受不了了!” “寒酥。” “回来,行不行?” “寒酥。” 一声声唤的阿莼头皮发麻,胸口发闷,她只是一魂,并非完人,所以思虑不了更深层次的东西,她甚至没斟酌眼前男子既心悦这女子,又怎会真许诺带自己去逛窑子,选一好看男子共度春宵? 说实话,她很欣赏男子这份敏锐的反应,与空气对话,凭蛛丝马迹能牢牢抓住人心的这份悟性。 所以,即便为了好奇男子真实面容,她也要回归本体。 很没底线的,难过美男关。 五识仿佛在自身对男子的话有所认知后,更弱了,然后越来越弱,她没有知觉的好像晕过去,又好像睡过去。 她…… 她…… 她……感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是一个深深埋在心底无比重要的人。 可笑的是,这个人对她总是疏离淡漠的厉害。 叶飘零,雨落青,岁月荏苒,流沙褪尽,花开漫天飞红,雪飘万里悲色。 等等! 她在梦中禁不住苦笑,草!老了吗?这么多愁善感。 梦中,她就这么空想那个人,想了很久,熬到青丝变华发,熬成自己最怕最看不上的模样。 终于,就在今天,眼前一切皆成灰蓝,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只可恨岁月太短,惶惶度此生。 为了一个根本、永远不会将自己放在心上的人,惶惶度此生,对她这样自负到极致又因他自卑到深渊的人而言,真是可笑又可悲。 气若游丝临了之际,耳边仿佛又第无数遍出现,梦中那熟悉声音,“寒酥……。”呵呵,想不到,只是幻觉竟还能让将死之心瞬时跳的天崩地裂。 逐渐的,灰蓝也没了,黑色正在如墨汁滴水般扩散开来,眼皮无论如何拼命,依旧以最奈何不了的速度慢慢下滑。 突然,不知怎的,心太有不甘,于是她用尽此生弥留在世最后一丝力气,撕心裂肺大喊:“长忘……。”声音竟是颤抖,没出息的,心中悱恻,然后又唸唸:“长忘……”。一滴泪自眼尾滑至耳中,最后落到枕上,沾湿,便没有然后了。 就在这一天。 原本平静的流波海开始不怎么平静,凶猛又热烈,好像在等待欢愉一个人的归来。 因为这个人体内有半个心石,相当于掌管流波海的另一个新主人。 海浪传来能把筋骨震碎的嘶吼,电闪雷鸣间,磅礴大雨没有任何征兆浇下来,比夔龙还在时更大气场笼罩海正中整个梧桐树。 梧桐树化为人形,骤然消失,一道红光归于胸口,一道黑影溜走,阿莼整个人本能开始下坠,想要努力睁开眼,但浑身僵硬的跟冻住般,连根睫毛抖动都非常吃力。 性命攸关之际,红羽本想再次显形插手救宿主,但一道寒光比自己还要快接住宿主肉身,非常有眼力劲继续待在胸口,没有出现。 阿莼只记得耳边传来急促柔和的呼吸,将自己带入无比安全怀抱。 当她再次醒来时,是被一声十分悲凉的兽啼给吵醒,朦胧中,下意识摸摸周围,没有瘆人的尸体,嗅嗅没有甜腻的鲜花,这才浑身放松直起身子揉揉眼努力克服刚醒来的眩晕感。 清冽语速十分快的声音急急传入耳间:“阿莼,阿莼,你醒了?” 阿莼迷迷乎乎应了声,眼睛十分不情愿睁开后,转瞬清醒。 “阿莼!阿莼?阿莼……。”这清冽利索声音能将阿莼分不同语气、声调、心情唤出层次感的除了亲哥寒生,没有别人了。 茶绿色的眸与漂亮的梨涡深深印入阿莼眼中,寒生比先前看起来更瘦了点,目光难掩疲惫,依旧穿着最喜欢的深玄色无任何花纹与银丝外纱袍,气质相较于曾经竟与悲伤有了相似之处,雪清微寒,傲似冬梅。 “你是?”阿莼一脸茫然。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失忆 阿莼隐约不知是错觉,话一落音,就被寒生看的背后瞬间寒气浸了骨,心道赞叹:好功夫。 她揉揉僵硬麻酸的肩膀,简而环视这满屋的富丽堂皇后,目光重新落到眼前寒生身上:“姐姐,我叫什么?” 寒生目瞪口呆先是凑近阿莼像是要分辨下真假,然后一屁股重新坐回床上半天反应不过来,指着自己结结巴巴问:“你……你叫我……我什么?姐姐?” 阿莼又无比认真唤了声:“姐姐,你长得可真美。” “你闭嘴,叫谁姐姐,叫谁姐姐!”寒生猛的站起来,毫不犹豫对准阿莼的头噼里啪啦就一顿打,嘴里还开骂:“听不出老子是男的,男的,男的!叫他娘的哥,叫哥,叫哥!” 阿莼刚醒来,全身上下麻木的跟木偶一样,反应迟钝的跟放慢动作,挡又挡不住,赶紧跟上寒生节奏:“哥,哥,别打,别打!” 寒生停下手,迟疑:“想起我是谁了?” 阿莼一挑眉,双眼无辜:“你是谁?” 暴风雨的狂抽,比下拳头大冰雹还狠,手下毫不留情,根本不顾及阿莼是不是刚醒来虚弱经不起折腾,是姑娘家更不在寒生考虑范围之内。在他记忆力,阿莼是个比男子还要抗揍的人。 阿莼浑身瞬时通红发肿,脑袋求生欲般的滑过一个名字,赶紧高呼:“寒生,你是寒生,哥,赶紧住手!疼死了!” 寒生气喘吁吁,临了还有戳了阿莼几下脑袋:“跟你哥玩儿失忆,我踹不死你。” 相逢重生再相见的喜悦已经盖过方才一顿暴揍。 阿莼迎空啪啪拍手鼓掌:“看哥,方才不分轻重手法,身份定是上神吧。” 寒生方才气笑的脸重新凝固,眼眶血红,重重抱住阿莼。 “阿莼,涅槃重生的法子是不是不适合你?脑子忘长了?”说完就开始扒拉阿莼的头发,似乎还要掀开天灵盖的架势。 阿莼被吓得节节后退:“哥,慢慢来,别急,说不定过几天我就能想起。” “真的?”寒生歪着头,阿莼下意识保命的一句话,还认真了! “我……能说了算?”阿莼都不敢确定,她打心底里见到这男子发怵! 赶紧在寒生下一波发作之前打住,换个话题:“方才的兽啼是什么?” 寒生沉沉舒了口气,像是在压抑某种随时都能涌上来的情绪:“是悲伤兽。” 然后言简意赅说了阿莼的过去,经历了什么,以至于现在为何变成这个样子。 自流波海那一次后,悲伤也飞灰烟灭了。六百年后,他应季白秋而生,但兽形维持不了多久,而且年幼,总容易消失。这两万年多过去了,现在终于修成与先前曾经那副模样,方才那一声,便是他。” “那他记得你吗?”阿莼脑子缺根弦的问。 寒生夸张白了阿莼一眼:“他敢不记得。” 阿莼点点头,看来,寒生除了因为自己,还因为悲伤累的心力交瘁,隐隐听出两人感情不简单。 “他还不能化人形?” 寒生摇摇头:“不行。” 阿莼:“方才那一声,是在找你?” 寒生冷着脸,哼笑,什么也没说。 阿莼看明白玩味挑唆:“哥跟只兽也能吵起来?” 寒生继续冷脸,避而不答,指阿莼枕旁的衣服说:“换上吧,带你四处转转。” 四处转转成功引起阿莼注意,后知后觉发现整个屋子非常陌生,且时寒生口中说的求如山。 阿莼穿好衣服,这是件樱花色衣裙,有红、黄、蓝三色的小蝶并用金线勾边纯白纱衣。衣领袖口是芙蓉红底,银线绣的精致铃兰花,紫晶做蕊,淡雅非常。 最后蹬上葡萄紫,两侧均有镂空花锁边的布鞋,柔软轻盈。 阿莼在屋里戳戳各种漂亮精致的小玩意儿。 殿内每个角落,整体颜色偏暗一些,处处都透着两个字奢华,却也不失雅。稀奇珍宝,数不胜数,满满当当,令人眼花缭乱。 寒生拉着阿莼从殿内走出,踏上圆润如珍珠般鹅卵石,看到此情此景,令人忍不住发出声惊呼,四处鲜花满布,奇石逶迤而展,正逢春时,极为烂漫,景致绝佳,妙香弥久不散,让人不忍再多挪一步。 阿莼环视四周,原来自己所处的地方是整个殿的后殿,放眼整个殿外,从地面到殿顶,哪怕小小角落,无不是精心雕琢,完美到极致,四处随意流淌的溪流,仿佛天河银水,波光闪闪。 周身环绕仙气及其浓郁醇厚,如雾般从山的缝隙,花的丛中,倾泻而下。 “漂亮吗?”寒生正色问。 阿莼点头:“不错。”然后远望过去,这天清日明,绿丛茂密,万花遍布,春色怏然,无际的亭、台、楼、阁、轩、榭、廊,清一色的肃静威严,如平地别无二样,处处井然有序,远远向远处伸展。 寒生:“此山分四季,终年不变,四颜分明。由下至上为冬秋夏春,称为玄冬、白秋、朱夏、百春。” 阿莼笑意骤然少了一半,因为莫名熟悉,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或者听过,但心情不怎么愉快。 寒生情绪愈加浓重:“此处乃为神山,名为求如山,坐落于云梦大泽之上,是天地间汇凝之精的地方,是掌控十方世界因果轮回之处。” 阿莼笑意彻底消失,窒息的压迫感,震颤的冲击让她情绪无法没有波动,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莫名的情绪开始无比汹涌的翻滚,从头到心尖都是控制不住的疼。 寒生指着一个方向说:“空华殿。” 阿莼转身抬头,现在所处位置是这山最中心位置,凌驾云雾,而背后,一座大殿落于山石溪流之中,腾空凌于金云之上,看起来格外气势恢弘,金匾苍劲有力的三个墨色大字:空华殿。 殿外占了些许男侍卫,连陆陆续续从阿莼寒生身边经过的侍从也全是男子,颇像一个熟悉人的风格延续。 寒生似乎有些累,寻了个殿外亭中坐下来休,刚要说此处为谁的主殿。 此时,一年龄不过****岁,身穿白袍弟子模样的孩子慌张而来,看到寒生,急急立刻抱拳行礼:“寒山主,师父不见了。” 师父? 阿莼打量这小弟子稚嫩脸上浩气坦荡。 寒生骂道:“不让人省心的玩意儿。” 阿莼赶紧摆手:“快去,快去。” “等得空,再来看你,一会儿我把梧桐叫过来伺候你,有事飞书。” 不等阿莼回答,刺骨凉风飘过,二人消散成雪花,不见踪影。 “啧啧!千万别得空。”阿莼恐怖的撇撇嘴。 一下子闲下来,心不在焉,又理所当然盯着大门紧闭,守卫森严的空华殿。 思索着,徘徊着,闲哉哉的在园中乱晃半天,幽幽暗香不时从园中每个角落飘出,这里处处生香,绵绵漫漫,将人浸染期间,闻得几欲骨酥,方才消极的内心,逐渐放松。 百春,倒是令人心情愉悦又亲切的地方。 不过,花多的地方,有一点特别不好,有蜜蜂。 本来,人家蜜蜂披着黄金袍,提个小桶懒洋洋出来采个小蜜,却把阿莼吓得不轻,挥手本能就心随意念,灵术即出,让蜜蜂消失。 消失? 怎么可能消失! 阿莼看看自己没有任何灵力闪现的手指,凝神运气,经络竟毫无联系。 理智中掺杂无比失落:草!我——废——了!” 烦躁踹了脚花草,左看右看没人经过,乐观瞄准蜜蜂虚空一点:“起飞。” 蜜蜂差点笑哭,提着桶鄙视离开。 跟凡人无异的她,更不可能发现,有个深沉身影正立在高高在上空华殿门后。 愚蠢啼笑皆非的举动让她忽视了一只纯白毛绒的巨爪放到自己肩上,湿热的呼吸喷在耳边,格外痒。 阿莼迟钝低头狐疑,又木然瞅了瞅这爪子。 “阿莼,你傻透了!”好悲凉的声音,凄冷的仿佛令人能想起这万年来所有最伤心的事。 阿莼猛回头。 三人高,形态似熊,却有火红,金黄,脂蓝三色比自己臂膀稍粗,身高略长的艳尾,模样清秀,但这一双如同深渊的双目,冰冷的如同利刃,单只是在对视时,就仿佛在割肉,而且是不停地折磨,没有底,停不下,至死方休。 草! 草! 草! 什么东西! 阿莼收起笑容,惊恐的差点吓出泪,作死般后退两步,努力扬起脖子,满眼陌生。 “不但傻了,胆子也小了!”悲伤兽桃花眼直勾勾瞪着阿莼。 “你认得我?”阿莼勉强镇定。 阴恻恻的声音传来,客气道:“等等,你忍一下。”然后抬起兽爪对准阿莼就要抽来。 阿莼本能灵闪过,怎么跟寒生这么像,喜欢抽头,它一爪子下去,岂不脑浆迸裂? “阿莼,我能让你立刻想起来。”兽爪不放弃。 阿莼凡人之躯,退无可退,背后就是峰崖,赶紧认怂,能屈能伸,想起寒生与悲伤的关系,虽是推测,尝试喊出:“嫂子!”。 那跟山一样,无比凶猛的一掌才没落下,心满意足收了回去。 “生生呢?”悲伤兽一句废话都不屑于说。 阿莼指了指寒生消失的方向,也肉麻道:“你徒弟把生生哥叫走了。” 悲伤沉重叹息,让人胸口发闷,闷的好像天马上要塌下来。 阿莼小声试探:“你们,不和谐?” 第一百二十七章 忘了你 不和谐? 悲伤兽刷的从叹息声中抽离,眼神充满犀利疑惑。 “就是……那个!”阿莼挑了个眉,又抛了个媚,最后舌头帅气打了个响。 悲伤兽真的听了若有所思,思虑良久,低头贴近阿莼的脸,滚烫湿热的呼气如伏夏般灼烈,低沉说道:“生生提过?” 阿莼脸都绿了绿:“男人嘛,不就是非要讲究个谁上谁下!我认为,还是舒服最重要。” 眼眨了眨,悲伤兽一旦痛苦起来,那天底下没有能比看起来更难受,站在身边都能感同身受心脏被生生剥皮撕裂到碎片感觉。 悲伤抬起头,欲言又止:“算了,我回去找他。” 阿莼凝视目送高大背影摇摇头:“看来,真不和谐。” “寒施主。”人未到,远远传来如古院寺落暮钟的声音,分外洪亮。 这声音怎么很熟悉,又很陌生? 阿定神一看,神不知鬼不觉出现了个,头上只有九个戒疤能看出的出家人,手里不停把玩一小串精致檀色泛着淡紫光嵌白相间念珠,衣着暗灰绿色衣袍,腰系银丝花鱼纹宽带,看起来十分高大,有些消瘦,年纪约有二十三四,相貌生的尘垢不沾,俗相不染。 阿莼着实被震了下,震到瞠目结舌,惊愕失色,石破天晃。 出于真心问:“你是?” “贫僧,莫遇。”无比熟悉的目光在阿莼身上,来回打量七八遍之后,脸上露出不可察觉微笑,走到她面前,用最居高临下口吻说:“寒施主,睡了两万三千年,感觉如何?” 终于有人不再问她相不相识了,终于有人在乎她的感受了,颇为激动的说:“草!跟下葬一样!” 两万三千年,和尚好不容易转了性子,阿莼只是一句让他破功,喷了出来。 “酥酥,好久没听你胡说八道了!” 眼前的和尚正是清筝,相较于曾经,万年清修顿悟礼佛,已撇去浮躁,沉稳许多。 阿莼肆无忌惮的将清筝上下打量半天,忍不住赞叹:“好好一俊俏公子,怎么就堪破红尘了?” 清筝:“……什么玩意儿?” 鉴于前面一人一兽的粗鲁举动,保命般的后退两步,试着问:“你……我们认识?” 清筝瞪起眼,没忍住直接踹了阿莼一脚,目光变得坚定冷切,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怕是魂魄不全,怕是要重新死过再生一遍了!” “……什么玩意儿?”轮到阿莼变了声的嗓音。 正两人还没闹够。 一从容声音传入耳中:“小仙起风见过寒姑娘,见过莫遇大师。”茶色衣袍的英气少年,眉宇之间飒爽精神。 两人与起风点头。 起风礼数被调教的极佳,恭恭敬敬,却明显看出也不卑不亢:”八殿下请莫遇大师移步空华殿有事要问。” 清筝斜了眼阿莼问起风:“寒酥呢?他不见?” 起风为难看了眼阿莼,八殿下没说见,但也没说不见,但他很明白自家殿下对这女子的意思,所以,直说不见再让女子理解了其他意思,索性默默一摇头,让人自己意会。 清筝沉默,拍拍阿莼肩膀,凑到耳边低语:“定是有什么事不方便见你,我去给看看。”然后撩起袈裟,昂首挺胸上了高耸台阶,入了空华殿。 什么意思? 看起风与清筝面面相觑,欲言又止神情,倒像是自己与空华殿中的男子又什么显而易见的纠葛? 起风还没走,非常周全对阿莼说:“寒姑娘,站了这么久也累了,起风给备下些小食,请移步。” 阿莼随起风走到附近亭中,桌上不知何时多了满满瓜果肉铺。 “寒姑娘,这是紫棠茶,先前您也喝过,补气血巩修为的,尝尝,还是不是原来的味道。”起风拿起紫草色茶壶,将茶水徐徐倒入茶盏中给阿莼斟好,立在一边。 沙色杯中,飘着紫色花瓣,浮浮沉沉,香气清雅,泛起蜜意。 自清筝进空华殿,她脸上基本就没了笑意,皱皱眉,一口闷下。 这茶猛喝三四杯后,顿时身态轻盈,愈加飘飘然。 一杯接一杯,在旁侧闷不吭声的起风看不下去了,站起身迅速按住阿莼手中茶壶好言相劝:“寒姑娘,此茶不易多喝。” 阿莼夺过又是一杯饮尽,指着桌上一叠叠泛着光泽精美小食:“这桌上除了茶,没有一个合胃口。” 起风半天没反应过来,如果没记错,每每自家殿下从流波海回来心情不好时,就会要一桌这样类似小食发呆,偶尔吃上几口。 不可能啊,应该是寒姑娘爱吃的才对。 阿莼在空华殿外的百春园逗留半天,夜色都深了。 殿中之人根本就不想见自己,等这么久,就跟自己用诚意来证明自己多渴望见他似的。 欠吗? 索性站起整理下衣裙:“困了。”正准备走。 起风忙慌张拦住:“寒姑娘,我再去问问殿下。” 阿莼烦躁打开起风的手:“你们殿下算老几?凭什么要我等着见他?” 起风毕恭毕敬,老老实实回答:“我们殿下排行老八,现在是东方世界云阳城的储君。” 阿莼早就不耐烦了,冷呵:“干我屁事!滚开!” 起风再次拦住:“寒姑娘,我这就去问问殿下,不会耽搁太久。”他擦擦耳边汗,殿下现在总喜欢莫名其妙发火,弄得他分外害怕,唯恐一不留神做事又没做到殿下心里去。 “那就顺便跟你家殿下说一声,我没空见他。”阿莼一甩袖就要离开。 起风被阿莼的强硬逼的没办法,索性抬手就在她周围设上结界,禁锢。 阿莼转身一下就撞在结界上,重重弹到脑袋,若在以前,此等灵级,解开就跟玩儿一样。 但现在,把她气的犹如困兽,整个人的小世界,炸了! 刚要开骂,起风早就没了影子。 气,越憋越多! 过了好一会儿,她并未见清筝出来,但空华殿的灯却眼整整的灭了。 草了! 脑袋嘭!爆掉了。 抓狂的顺着结界摸过去,放眼望去,竟然是通向空华殿的! 百层阶梯,疯了一样,爬的那叫一个快。 但终走到门口时,沉重紧闭的大门,诡异的气氛,让她心竟慌的厉害,手心汗如冲洗。 攥攥拳,深呼吸了口气,推开门。 吱呀!闪开条缝隙,殿内比外面还要黑,别说人了,四处都是一团团的,瞪大眼睛也看不清任何。 “寒酥。” 如山巅雪水消融,单听两个字竟能撩人心魄,世上无人能比的悦耳声音。 咯噔,心脏骤停,关节冰冻。 阿莼将门更大推开,向殿里最深处看去,即便今夜月色再好,可散尽透过的光像是雾气弥漫般不仅消失不见,还显得更加朦胧模糊。 “寒酥,进来。”无比温柔,无比熟悉,无比渴望的声音再次响起,即使她再怎么告诉自己冷静,警告自己避开,但这颗拼命想靠近的身体与乱跳的心脏怎么也阻止不了。 纷乱的思绪,极为复杂用尽全力一把推开沉重高耸的大门,沉闷的吱呀,让整个月光透了进来,平滑的石砖反射出殿内大体轮廓,迅速环顾四周,就在距离自己五步之遥的窗边,有抹幽蓝黑影,正在望向不知何时已打开的窗外。 因阿莼此处背光,看见一月光舒缓洒在身形修长,线条清晰花案模糊的蓝袖袍上,犹如月光倾泻,冰泉幽淌,隐约间,渗着绵延孤寂。 一时间,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方才焦虑,突然缓下来。 眼前的男子,静时,就像空气,能越来越感受不到存在。 阿莼悱恻,不会死了吧!呵————呵————无声干笑。 终于,耐性彻底消耗干净。 阿莼隐忍情绪客套了下:“你是,八殿下?” 缓缓声音终于仿佛隔了好几年响起:“正是。”然后又说:“寒酥,走近些,让我看看你。”说完后,他转过身,幽深清静的眼眸与阿莼一双剪水的眸子碰个正着,微微点光下,由模糊朦胧到清晰,分外认真对视。 淡墨般晕染开的眉梢修长入鬓,清澈惊鸿的双眼优雅的一眯。 他的脸,微带棱角曲线,再怎么看,依旧不得不承认,时间并没有在此留下任何痕迹,无论时隔两万年,还是五万年,这幅模样,都是天地间最完美的杰作。 阿莼生生咽下干涸的唾液,喉咙开始发僵涩涩抖动。 “寒酥,你终于回来了。”男子伸出手想要触碰阿莼的脸,那深情目光,似有千金重,压的阿莼险些抬不起头。 阿莼抗拒一侧脸避开,男子手落空,长眉开始变化。 “寒酥,别这样。”男子声音带了几丝销魂,几丝温柔,几丝委屈,几丝纠结,几丝迫切,几丝伤心,各类情绪夹杂,从如此高高在上,清肃端正,沉和冷静的人口中说出,若不是亲耳听见,阿莼都不敢相信。 从前的自己,阿莼不记得,但现在,见到如此貌美的男子,不只会心软,还能腿软,因为她不得不承认,独独眼前这一个俨然就是按照自己最心仪模样长得,且才情能力,法术品性简直是极品,论谁会抗拒?论谁能狠的下心? 但请原谅阿莼心硬,沉睡着二万多年,没干别的,就练心去了,梦里,她渡过的整个一生,从青丝到华发的一生,当然,也是无比孤寂等待痴情的一生。 第一百二十八章 同居拜师 把一颗心生生练的比曾经更强大,更坚硬如铁,原本就有心石包裹的心脏,现在更严丝密和,透不进空气。 因为她也想学学,到底把安之若素,稳如泰山,沉默平静,内敛自持练到何种情绪深藏不漏的程度,才能做到一直冷血无情,疏离寡情。 但没成想,记忆给练没了。 眼前,都不妨碍! 因为她很确定,眼前的男子,便是日日在梧桐树下徘徊,让她魂魄归为的男子。 她上前一步,嘴角笑意轻佻,捏住男子下巴说:“原来你长这幅模样,看来我的选择没错。” 男子没躲,但神色明显不对。 “我记得你,在梧桐树上准备既要献身又许诺带我逛窑子那位公子,可对?”阿莼打趣,双眼透着的事一股毫不躲闪的陌生。 男子垂下凤眸,探究灼热视线如两把利剑直接戳向阿莼眼中。 阿莼凑的更紧,踮起脚,整个身体尤其胸故意黏上,两人鼻梁几乎要抵在一起。一个女子,将轻浮、浪荡在瞬间展现的淋漓尽致:“公子,既然你有那个意思,我倒也不介意今晚尝尝你。”阿莼笑的让男子目光看向视线过来时,狠不能剥她一层皮。 话罢,男子直接吻上曾经朝思暮想,全身血液沸腾,却能瞬时凝固的唇。 而阿莼仿佛故意恶心他,两指几下就把男子腰封带解开,扔到地上,熟练无比,因为她想试探他感情的真假,想必以男子三观极正的品性,怎堪如此折辱。 只是,她错了,时间改变了她,自然也能改变他。 然,改变,在心,是真的想去改变。 如不想,硬倔下去谁又能奈何? 在阿莼准备得逞抽离时。 若即若离间,男子唇齿间,流露出一声不明意味的浅笑,低沉声入耳:“好。”然后将阿莼整个人抵在墙上更狠的吻过去,纠缠交叠。 男子的反攻比自己还要强烈,大大出乎阿莼意料。 来不及多想,阿莼粗喘中抵触撇开头。 男子双手还按在她肩膀上,眼尾染上红晕,浓密睫毛抖动。 阿莼不应景的:“还没来得及问公子名字呢。我叫寒酥,你呢?” 男子一顿,辨别真假不是归根究底,而是他明显感到她刻意想要保持的距离。 “上床不知名字,待会儿咱俩高兴了,我叫谁啊是不是,总不随便喊吧!” “八殿下,我知道你不缺钱,但事后总要给点补偿是不是?” “你口活怎样?” “我觉得自己还行,咱俩谁先来?” 阿莼一句比一句狠,一句比一句难听纯粹恶心他。 “你闭嘴。”沙哑忍无可忍的打断。 如此挑逗的话,能让她说的生生没了兴趣,也是个厉害本事。 阿莼只觉肩膀猛一松,刚被点燃的燥热刹那灌进深夜凉风,吹得更加心醒目明。 男子沉默将腰封带捡起,麻利将衣袍整理好。 殿内忽的亮起,瞬时闪耀刺眼,光滑青白玉铺地的宽敞绵长延伸,殿内是无法想象的奢华,殿顶花草水彩壁画栩栩如生,金粉灿灿,被照耀的仿佛身临此情,每个角落无一处不透着精致恢弘,与男子风格有些矛盾不相符,说起来,这种张扬外漏,倒是与阿莼有些相似。 不知何时,男子竟坐在遥远之处的高位上,正襟坐在能容纳两人坐的宽敞榴玉石镶嵌的云锦雕花椅上,有着望而生畏的气势,让人看了,差之万里有别。 “你身子可还有什么不适?”男子远远打量阿莼。 “嗯,很好。”阿莼随口应声,然后漫不经心打量把玩殿中的宝物。 “过来。” 阿莼快步走到阶下,相隔九层阶梯之距。 “再近些。”说完,男子伸出手指空点了下身旁咫尺之距。 拿不准他想做什么,阿莼快步登上黄玉镶金台阶,落落大方,站到咫尺之距。 呼,男子毫无征兆,突然向阿莼的脸吹了下,前额的发丝乃至睫毛都被一小撮暖热的风带下,酥麻到骨子里去。 高挺鼻梁下如樱珠般圆润的唇,精致尾线向上微勾,明明没什么表情,却带着笑意。俨然,方才的事仿佛根本没放在心上。 他手掌在面前的案几上一滑,便出现了一暗白色的茶具,像往常那样,慢悠悠斟完两杯,修长的两指捏住,拿到阿莼面前一杯,然后自己不紧不慢喝完。 阿莼有点拿不准他,心思沉重,闷了杯茶水。 “空华。” 阿莼没反应过来:“啊?” “我的封号,空华。” 阿莼干呵呵:“原来是空华殿下。” 男子淡然抿唇一翘:“你还是直接叫我长忘就好。” “名字不错。”阿莼有种被长忘强大气场压到待不下去的感觉。 长忘缓缓起身,抬手宠溺揉了两把阿莼头发,自顾自慢悠走下台阶,向殿外走去。 不知不觉折腾一夜,远处,晨曦袭来,灰蒙蒙的像两人感情,一层怎么也戳不破的纱。 前一世,他披着用云淡风轻的伪装铠甲,而这一世他褪下后,她却接过来,穿上去,而这一次造化弄人的是她真忘了。 突然,唇上迎来一股热浪流淌,汹涌澎湃,还有点咸腥。 而不远处,幽蓝的长袍在这春风下吹得翻飞格外缥缈,整个人想什么入神。 阿莼边走边用手去碰触自己唇上流淌为何物。 放眼望去,此处是整个求如山的最巅之处,再向前一步是深渊,而这渊下便是寒生说的云梦大泽了,不过,即便如此危险,但依旧忍不住小心向下瞧,求如山的全景呈现眼前。 原来,这空华正殿且是欣赏美景的绝佳之处,山下,峦层叠起,陡峰寒洞,奇树异草,郁郁葱葱,绿出了层次,茂盛的无论从两边还是身后看,都望不到边,求如山独独坐落在云雾之中,若隐若现,中间瀑布环绕四季,雾气朦胧隐约却不显眼。 而这云梦大泽并不平静,看不清,但咆哮如猛兽般的巨浪声仿佛就在眼前奔腾呼啸着,浑浊的瀑布与流波海相连,从云雾中探出头,毫不犹豫的倾泻而下,水滴之间的相互碰撞,如飞花般飘的四处飞散。 此山单轮廓就以十分壮观,宽度足有万里,高度有千丈,终年奇珍之鸟盘旋围绕,枝叉盘结,花叶浓密,老新错落,高耸入云,瀑布飞流,池水飞溅,薄雾缭直通天殿。 欣赏正浓,长忘低头正欲开口,惊愕间伸出修长手指十分果决捏住阿莼下颚用力抬起,凭空化物丝帕,快速摁住她口鼻之处,修长的眉宇轻蹙,轻声道:“明知紫棠茶大补,你还喝那么多。” 阿莼抬起血淋淋双手,示意自己来,捂住手帕之下的还奔腾不息的鲜血:“我喝到最后起风才嘱咐的。”听起来像是第一次喝,话说口后,莫名熟悉长忘的话仿若曾经听过,自己貌似因紫棠茶贪杯放肆喝过像只有一次。 长忘也不予计较她到底想不想得起来:“你现在重生,虽是神胎,但神术并未与你归一,所以,往后怕是要从头学起。但眼下不用着急,以你的能力,修行跟召唤曾经法术共同进行,恢复会很快。” 这倒是正事,阿莼神情肃穆。 “明日起,你便搬来空华殿随我修行吧。”长忘下定结论。 阿莼反应很快,嘲弄笑急:“岂不是往后,我还要唤你一声师父了。” 长忘也反应极快噎她:“你若想跪我拜师,便是关门弟子。” 阿莼无论这辈子,还是上辈子,就没有她不敢做的事。 阿莼愤愤然指着地:“我敢跪,你敢受吗?” 长忘一挑眉,声音温柔却铿锵有力:“有何不敢!” 噗通!阿莼就在长忘话落以他还没反应过来的速度跪了下去,然后两掌相叠放在胸前恭恭敬敬一拜:“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猝不及防,长忘下意识还没来得及去扶。 阿莼无所顾忌疯起来,他也按不住。当下,跪也跪了,拜也拜了,事已至此,别无选择。 长忘不做犹豫,微微弓腰,单手虚扶:“嗯,起来吧。” 阿莼扬起脸笑的温婉,乖乖叫了声:“父亲。” 长忘没反映过来,年轻精雕细琢的脸上比吃了苍蝇还难堪。 “不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吗?从此以后您就多个闺女了,师父放心,徒儿定会好生伺候,养老送终。”阿莼语态仰重,这一个您,瞬间把长忘叫老好几十万岁,听意味还似有马上断气星陨挖坑下葬立碑之兆。 长忘两万多年都熬了,岂会在意阿莼这种啼笑皆非的小手段。不接茬,哼笑摇摇头,拍一下阿莼脑袋:“回去收拾下,明天搬来。” 阿莼心道:你会后悔的。 不远处刮来一小股带沙的风,愈来愈近,触及不防,被吹了一脸沙,还眯了眼。 如果没猜错。 “空华殿下。”那阵沙风显了人形,依旧是昨晚那身茶色衣服,正是起风。 长忘淡定从阿莼脸上转移视线:“何事?” “玉沙郡主得知寒姑娘重生醒来,想来空华殿看看。” “嗯,让她来书房吧。”长忘扭头对阿莼说:“随我一起?” 玉沙郡主? 还得知自己重生。 不难联想起自己还挺尸在树上时,长忘喝的大醉,安慰的手与听起来仿佛这辈子都不会生气楚楚动人声音,难道是她? 好奇趋势,答应下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 情敌来访 书房中……。 长忘与阿莼刚落座,白玉沙一脸急切,起风帮着拎一大包东西匆匆进来。 先是见长忘,明艳动人的五官刻画出四个大字:欣喜万分。 阿莼浸淫男女之事中由万年之久,即便失忆,也能凭本能看出玉沙郡主明显是打着看自己的幌子来看长忘,而忽视自己的眼神,可以不难推测出,上一世她与玉沙郡主相处的并不怎么愉快。 敌视而非仇视,即是敌视,不外乎就是为了男人,男人是谁,不必多想,正是眼前那位绝世容颜的长忘。 阿莼会心一笑,自顾自的吃着点心。 白玉沙打过招呼后,也不管阿莼在场,文淑的坐在长忘对面,与阿莼并肩,惊艳绝色的容颜绽开最美的笑容:“长忘哥哥今日身体有无异常?” “未有,劳烦挂心。”长忘语气浅浅,有些疏离。 白玉沙笑意不减“长忘哥哥,咱们自小一起长大,怎越来越生分了,难道是因为……。” 话外音:难道是因为有外人在场? 刻意无比生怕傻子看不出来的看阿莼一眼,唯恐她不误会。 长忘心不在焉的把玩负屃扇:“先前的事,寒酥都不记得了。” 白玉沙显然一下子没接受天降大喜,表情强忍又想装一下憋得很是丰富,失礼激动的握住长忘的手问:“真的?” 完全将作为第三个人的阿莼当空气。 长忘将手不着痕迹挪开,没说话。 玉沙难堪的将手抽回,即便心里再难受,也不放弃,转而目光似比见了亲娘还要热情,投去无比虚伪的关切,挤出一句话:“寒姐姐,醒来后,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阿莼冷呵:“叫谁姐?” 再次转世,阿莼的年龄明显是刚刚及第。 长忘唇边流露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玉沙笑脸僵住,鉴于还要再长忘跟前维持婉约识大体的形象,忙礼让道歉:“寒姑娘,是玉沙称呼不周,失礼了。” 阿莼摆手:“别这样,咱们素不相识,初次见面弄得我很斤斤计较。” 白玉沙,慢慢转身,正面对着阿莼,粉色的衣裙将她衬的如花中最嫩的蕊,摇曳的霎时好看。声音比刚才还要动听道:“寒姑娘,如若不介意,可否让玉沙给抚脉瞧瞧?”说完就要抓阿莼的手腕。 阿莼可不是吃软不吃硬的人,若不是不喜欢的人,就是装她都懒得装,甩开她的手皮笑肉不笑:“玉沙郡主,一上来三言两语不介绍自己,就动手动脚。怎么说我也是那年春直系血脉,下任一方世界之主,我不会轻易将自己隐秘随意给别人瞧。” 白玉沙相比两万年前持重很多,面色被阿莼当面直白一番脸色明显不好看,但阿莼看在眼里,装也装的很有境界,能忍便忍。 相比矫揉造作之下,阿莼反倒是过于粗鲁强势了。 白玉沙笑意不改:“寒姑娘的顾及很对。”然后一指包袱:“我给寒酥姑娘带了些云阳山小吃,都是姑娘先前最爱吃的,有肉铺,有酥饼,算是玉沙赔礼了。” 阿莼实在虚不过白玉沙,懒得做他人的假想之敌,先行起身,笑的纯净:“一夜未休,突感疲倦,你们好好聊,先行告辞。”潇洒转身,走的没有任何犹豫,白玉沙带的东西连看都没看一眼。 长忘神色变得黯然,点点头。 气氛一下显得很尴尬。 其实平日,长忘跟白玉沙并没有那么多话,而白玉沙也没有阿莼性子活泼,用词大胆,几句话就能煽动气氛的能力,所以,玉沙说多了,显得聒噪,说少了,两个人就无比沉默对坐。 阿莼一走,没了看戏的,白玉沙自说自话半天,显得很吃力。 若是阿莼在,即便自问自答也能玩儿一天,而且风趣的经常让长忘笑很久。 所以,白玉沙死赖着多待一会儿,其实,最后还是像曾经那样,长忘要么玩儿着扇子发呆,看几本书,写写字,查看求如山轮回转世名单,云阳城公文,玉沙斟茶作陪,或者研磨等起风做的小事。 阿莼房间……。 阿莼晃晃悠悠,心事重重回到自己殿中,迎上来的事一副清瘦憔悴的脸。 直接跪下行了大礼:“小奴梧桐见过寒三小姐。” 梧桐,自己的近侍,听寒生言简意赅说过。 阿莼笑意吟吟扶起:“快起来,马上就是做山主的人,往后不必行此大礼。” 梧桐扯出笑:“梧桐其实并不想离开小姐,也不想做什么山主,梧桐还想伺候在小姐身边。” 或许是失去记忆让阿莼清了心,一眼看出梧桐并非真心诚意要待在自己身边,而是别有目的,笑意逐渐变了味:“做山主的人想干伺候人的活,想必你姐姐花桐也必然不允吧。” 梧桐眼眶红了,似有要梨花带雨架势:“还请寒三小姐成全,若小姐成全,我姐姐必不会反驳的。” 阿莼慢慢收回手:“梧桐,我是个直来直去的人,有些话就不绕弯子了。你实话告诉我,你可使用有什么缘由想要留下来?” 梧桐一下子被戳中心事,吓得不知所措,毕竟道行不如阿莼高,再怎么掩饰,也被阿莼看了个透彻。掩饰不住但又硬想撇清:“不是,我是真的不想离开三小姐而已。”但话一出口,连自己都觉的此话不仅虚伪还站不住脚。 阿莼重生后,压人的气势更胜从前,仅是微微一笑看着,就能令人发怯。 咚!咚!咚! 三个响头,带着哭腔:“还请三小姐赎罪,梧桐心仪之人,乃云阳山八殿下。” 八殿下? 阿莼迟疑道:“长忘?” 梧桐壮起胆子:“正是。” “那你可没机会了。”阿莼毫无留情的打击梧桐, 谁知,梧桐早有心理准备,强大到阿莼汗颜:“小奴当然知道自己没有机会,明知八殿下心悦……。”话还没说完。 被阿莼接话:“虽说我不喜云阳山的玉沙郡主,但她本人,的确出彩,所以,你不是对手。” 梧桐:“……。”深思了一会儿:“三小姐,你怎么了?” “也没什么大事,就对从前的一些东西记不清了。”阿莼现在已经轻松的接受这个现实。 梧桐慌了一慌:“要不要寻个医师给三姐看看。” 阿莼摆摆手,继续热心解决梧桐的问题:“我明白你的心思,不寻求结果,只想日日看着,就心满意足,我认为,如若真心喜欢,就去告诉他。” 梧桐忙把手摆的都扇出风,吓到:“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你确定要把自己余生大把时间用在一个虚无缥缈的梦上?”阿莼问。 梧桐点点头,算是默认。 阿莼:“你也愿意看着他与别的女子成亲,高高兴兴希望他一切安好。” 梧桐眼酸了下,闷声点点头。 阿莼戳她脑袋一下:“你傻不傻?这世间缺好看的男人?这样吧,我给你说一门亲事怎样,给寻个好看的?” 梧桐诧异瞪起眼。 阿莼:“若我是你,现在立刻跟长忘表明自己心意,然后高高兴兴答应亲事提议。回去做山主,两不不耽误也不冲突,多好。” 梧桐简直不敢相信,小心翼翼问:“小姐,你为何要对梧桐这么好。”因为阿莼俨然忘了自己从前是多喜欢长忘,占有欲是多么的强。 阿莼今天动了太多脑子,疲了,边说边走房间里走:“你那样活,很累,有多累……我能想象的到。” 是啊,都死过一次了,多累! ……。 阿莼摸到床时,感觉好累,全身疲惫不堪,滴水未进,倒头睡了过去。 云里雾里,阿莼又睡很久,做了很多梦,无非在循环睡了寒生所描述的两万多年里的所有东西。 俨然,寒生出自私心,对于她跟长忘的关系只有寥寥数字,仅是并肩作战,点头之交的关系。 殿内是天即将蒙亮的初灰,阿莼懒洋洋挣扎两下哈欠还没来得及打,隐约感觉殿内有人,但绝不是白皑皑,毕竟是仙身,敏锐的察觉还是要比凡人警觉些。 猛如诈尸坐起,果然,在距床不远处的案几上,难掩清高与不可一世自信,换了身暗红带着金线暗绣的九条纹,虽说颜色邪魅,但日月交替的金光下,整个人越发清心寡欲。 阿莼慌错披上外衣,走到案几旁:“莫遇大师?” 莫遇大师? 呵呵? 清筝扬天长啸一番,意味深长,皮笑肉不笑的说:“寒施主,怕是要请你随我去趟妖族。” 妖族? 有点亲切。 阿莼抖抖唇:“有事?” 清筝抬抬眼皮:“你妹丢了,老子知道她在哪儿,但不方便去。” 老子? 阿莼蹙眉俨然不适应一个和尚嘴里吐出格格不入的二字,表情丰富的打量清筝。 “你他妈竟然把自己兄弟给忘了!”清筝终于忍不住想揍她。 阿莼手指点了点桌子,中规中矩的说:“我对你有点印象。” “滚!” 现在不是聊感情的时候,早就坐不住的清筝起身说:“走,找你妹去。” “寒晚?听哥说她做了你的徒弟?”阿莼似预要细细盘问一番。 清筝虽说努力维持面如秋水,但分明急了:“赶紧去吧!”撩起袈裟,好不容易练的持重瞬时破功,抓起阿莼,也不管她愿不愿意,拽出大殿。 第一百三十章 逛花楼 殿外,外边的天,昏暗即将蒙亮,看不清外边的景色,但花香浓郁,还有清脆流水声,十分舒心悦耳。 “莫遇大师,寒姑娘,二位这是要去哪里?”想不到殿外迎上起风。 清筝赶紧放开阿莼的手,一副清高不染模样:“寒施主对贫僧的朱夏殿非常有兴趣,正要去看看。” 起风一看就是来拦人的,挡在两人去路,语气恭敬:“空华殿下让起风来帮寒姑娘移殿。” 移殿! 明目张胆的要居住在一处啊! 阿莼没理会清筝目光如炬:“这边没什么东西可拿,告诉师父,今晚我便住过去。” 师父? 清筝与起风的眼珠差点当场炸裂。 两个人又在玩儿什么重口味? 起风怎么说也是从头到现在见证了自家殿下对阿莼七拐八绕的多舛心思,一时没过脑子木然说:“空华殿下想让玉沙郡主给寒姑娘探脉,看看放心些。” “昨日我不是拒绝了,怎么又问?” 可话到了清筝耳里,味儿就不对了:“玉沙郡主?她不是昨日就来了,难道以给寒施主简单检查身体为借口,在书房与空华殿下呆了整夜?” 起风:“……。”唇角抽搐。 阿莼想起昨日白玉沙时时警惕献媚又旁若无人的模样,笑的很坦然,不以为意对起风说:“回去告诉师父,徒儿就不扫他们二人兴致了。”话罢被清筝一阵风卷过,带离了百春园。 待两人落脚,阿莼的头发已被疾风揉成鸡窝。 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远方昏暗天迹边突然出现一片令人心死的灰蓝,愤怒席卷,翻滚着铺天盖地咆哮而来,成毁灭万物狂猛之势,腾起落下,怒嚎激荡,迅速侵袭。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这层层的云却逐渐翻涌出血色花潮,艳丽诡异,叠起绽放,惊艳倾城! 眼前景象着实扎眼刺炫,即便天色蒙亮略带薄雾,也能清楚分辨四处皆是一片紫红深蓝异像,树、屋、石子、河流,除了深浅之分,颜色几近相同,如此异象,美的,差点令人窒息。 “这是哪里?”阿莼不由赞叹。 “求如山山脚下。”清筝急急走在前面。 阿莼边走边看,放眼望去,这座城,深紫的枝枝叉叉,浅蓝嫩叶密密麻麻盘织出高耸入云雾,两侧不见边际的城门,盘根错节,十分壮观。 城门处,并无看守之人,其实,也并非城门,只不过是枝叉露出了可容三四人通过的残缺而已。 隐约,让她有种熟悉感,但又有所不同。 两人穿过窄巷子,浓郁的花香瞬时将阿莼呛得咳嗽两声。因为太早,来往路人并不多。四周的民屋、商铺几乎都与城外的颜色相差无几,各类临色鲜花密密麻麻布满能攀爬的每一个角落,却不显得多么凌乱。 此处更像是座花城。 边欣赏美景,盲目跟随清筝走到一恬躁地方。 “林公子,今晚再来,我可等着你!” “王大人,慢走!” 一阵嬉笑爽朗让阿莼脚步循着走了过去。 是各类不同身份男人在打情骂俏,一时分不出谁是嫖客,谁是被嫖。 这大白天的就营业,不应该是晚上吗? 原来此地民风如此开放! “青楼?”阿莼忍不住脱口而出。然后仰头望向门匾处:黛色新 苍劲有力的三个大字,竟还有点熟悉。。 阿莼指着问清筝:“这是?” “对,寒晚跟她姐一模一样,就好这口。”清筝站在门外无奈。 阿莼噗嗤一笑,都忘了自己还有逛花楼的癖好,一时亲切万分。刚准备相邀清筝,才反应过来叫自己来目的。 一是,清筝身份,定不会踏入红尘一步。 二是,即便他敢踏进去,心无旁骛去寻寒晚,但身份上,多多少少还是不便,索性将找阿莼来,既方便,她又欢心。 两人只是站在门外刚一停脚,周围俊色男子已经有几个热情将目光向清筝这儿飘来。 但竟甚少撇阿莼的。奇怪。 清筝姿态自然,此时此刻越发相衬整个人仿如荷花般,在这淤泥之中,纯净到不染一尘。 老鸨也是个男子,衣着最为艳丽,眼睛十分尖,摇曳着香扇迎上来,热情道:“这位大师模样好生俊俏,不如今日奴家请个貌美小公子给大师破破戒?”浓密的睫毛噼里啪啦闪烁,感觉能扇出风来。 阿莼双手抱臂,没忍住,笑出声来。如果这老鸨知道清筝曾经是何等欺横霸市的人物,就不敢这样公然调戏了。 所以说,清筝的相貌很唬人,生的白白净净,还与本性背道而驰的纤尘不沾,抿唇不语的气度哪非凡人仙人所能及,这样干净的男子,谁不想染指半分? 清筝脚步只是轻轻一顿,目空一切,置若罔闻,然后微侧身,便轻松越过,旁若无人待在僻静处。 阿莼尴尬笑笑,要进去被老鸨拦住。 “姑娘,看着面生,第一次来吧,简单说说规矩,我们这儿的俊俏公子是很多,可是只卖艺不卖身的。” 阿莼看那些男子不看自己,还拼命拽着来往男子。 发问:“你们这儿所有男子都有龙阳之癖?” 老鸨一提这个就怒了:“说什么那,说什么那,咱这儿公子可都是正正经经诗书礼乐调教出来的,对男子也卖艺不卖身,我们这儿女子进来是要少收银两的!”说白了,陪男人能挣的多。 阿莼不懂了:“不卖身,开什么窑子?” 老鸨不爽:“我这儿不卖身都比那些个其他窑子挣钱挣得多。告诉你,小姑娘,黛色新,做的可是正经生意。” 阿莼:“你刚说了自己这儿是窑子。” 老鸨:“……小姑娘废话那么多,嫖不嫖啊……呸呸!听不听曲儿啊,不听赶紧让道,挡着后面大爷了。”然后又笑着向别处去。 阿莼哼哼笑的很无语,夹在人群中,进了楼内,热闹的喧哗迭起,震耳欲聋。 人多,房间多,她要去哪里寻找寒晚。 不得不说,阿莼还是第一次见全是清一色公子的青楼,而且,各色形态都有,模样颇为耐看,行为举止一看的确像是老鸨口中说的细细调教过。让她忍不住想起长忘在梧桐树上提起的青楼,难道就是此处? 黛色新与寻常窑子公子相比,的确高出不知多少层次。 但,她现在只能忍痛不多看,找寒晚要紧。 身后有个绿袍妖娆男子带着小随侍路过,阿莼忙一把抓住,想想自己身上也没带银子什么,将头上仅有宝玉发钗摘下放到男子手中:“哥哥,打听下,有没有见过一个大眼睛姑娘来此处?” 妖娆男子掂量了下这钗,宝玉一看就不是凡物,等抵上他接七八个客人了,卖弄好几种技艺了,马上堆满亲切笑意。 先是简约一打量阿莼,热心道:“妹妹这是来寻人?” 阿莼忙点点头:“是,此人好像是昨日来的。” 妖娆男子想想,转头问了下身后侍从:“小白,这位姑娘说的,可听见过?” 这叫小白除了生的白,相貌平庸,是没有任何特点的平庸。 小白努力回想,确定摇头:“回姑娘,未曾见过。” 阿莼不放弃:“可否劳烦公子帮忙打听下。” 妖娆公子噗嗤一笑,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阿莼二话不说又从发髻摘下珠花,密密麻麻的珍珠且每一粒呈彩色,更是不凡,交到妖娆男子手中。 妖娆男子止住了笑,再次打量了阿莼一番,认真与小白交代。 阿莼心里想到,寒晚若是带了黄金敷面,凭面貌怕是寻不出,但她一直跟着清筝,耳濡目染,修佛礼佛,身上定会有特别的味道。 阿莼叫住即将匆匆离开的小白嘱咐:“如若没有,麻烦嗅一下有没有客人身上檀香味较浓重。” 万年浸染,想必这个味道不容易隐去。 妖娆男子说:“既然姑娘无事不妨在这里先等等,我还有事,不多留了,过会儿小白寻到自会来告诉姑娘。” 阿莼连连道谢。 过了大约一炷香时间,小白匆匆找来,见到阿莼仔仔细细说道:“姑娘,小奴问了下魏妈妈,也向其他公子打听,姑娘寻乐的却有不少,大眼睛的也不少,身上有檀香味的也不少,但个别浓重的,倒是有两个,但不确定哪一个是。” 阿莼眼睛一亮,感激拉住梅儿的手,问:“这两个现在在何处?” 梅儿答:“巧了,都在三楼小主子房间。” 阿莼说:“劳烦给指一下哪两间,我自去寻,绝不连累你。” 小白悄悄开口:“左边门口放兰花那间与,右边倒数第二件门口放萦绕草的两间便是。”然后生怕连累速速离开了。 阿莼准备速战速决。 兜兜转转,不得不说,这黛色新装扮的很是古朴又有情趣,墙上挂裱不知谁的名人字画。 阿莼走到三楼,这一层十分安静,走廊一个人也没有。她虽失了法术,但毕竟神身,灵力充沛的地方,感觉还在。 十分明显,她一看就知道这三层是特殊存在,专为有特殊要求客人准备的,因为每个房间都设了高等结界,普通修行者休想打开进入。 先是找到门外放着兰花的房间,阿莼小心先用指尖试试,咦,这个门竟怎么没结界,难道听到风声,逃了? 连忙一脚踹开,顿时傻掉,满地凌乱刑具,黑暗暗的,三个白花花的肉非常刺激的出现在阿莼眼前,一对二,厉害啊。不是不卖身吗? 第一百三十一章 他为她开花楼 两个少年头发凌乱,跪在地上,匍匐在一年过花甲老男人腰下处,分外卖力。听到砰一声,三人先是回头,抬头,然后惊了下,老男人一副非要千刀万剐阿莼的模样大喊:“谁啊你,来人,拖出去,弄死她。” 阿莼机智,忙装作一副醉醺醺模样,扶着门框,东摇西摆:“咦,我的卿卿呢,卿卿呢,这不是卿卿的房间吗?”然后踉跄离开,可步伐那是非常快。直奔门外放萦绕草的一镂空梨花木房间门前,毫不犹豫果断再次一踹,又没设结界,如此巧合? “谁!”警觉高声质问。 阿莼放眼寻去,不远处床上是两个衣衫半遮半掩人,率先站起来整理衣服的是气质出众的美少年。 另一个,熟悉无比,大眼中露出不敢相信,直接口吃:“姐……姐……阿莼……姐?”。 阿莼一脚迈进屋内,猖狂的捏起男子下巴,上下左右看了看,像是欣赏一件玩物,然后对寒晚说:“小妹,眼光还可以。” 虽说寒晚果然不是真面孔示人,但仅凭眼神,说话的语气,一股久违熟悉的心切涌上心头,下意识的就认出眼前不学好的人正是寒晚。 阿莼快刀斩乱麻:“寒晚,跟我回去。” 男子没想到看起来这么娇小不堪一击的姑娘,摄人的气场竟然这么足,眉眼中带了点惧怕,下意识转过身继续穿好衣服。 寒晚似乎还想有话要说,没有走的意思。 阿莼冷哼,一把拽过寒晚:“你才多大,赶紧随我回去。” 寒晚果断挣脱:“不行,还不行。” 阿莼脾气上来了,低声问:“怎么不行?你还没嫖完?” 一提嫖字,方才整理衣服的男子转过身,郑重跟阿莼说:“姑娘,黛色新不卖身,还请注意言辞。” 阿莼:“脱成那样,都不叫卖,自己哄自己玩儿呢。” 男子惊呆同时满脸通红,指着,全身抖的,被羞辱半天说不出话。 “姐,你不能这样说青玉。”寒晚拍拍青玉的肩,小声安抚。 青玉! 瞧瞧名字起的都令人遐想非非。 阿莼翻着白眼,咆躁威胁:“莫遇大师都堵门口了,要不要我请他进来,开开眼?” 寒晚一听清筝二字,竟被吓了一跳,畏惧道:“怎么,师父?师父也来了?”然后往门外乱瞅。 师父? “他是你师父?”忽的想起寒生提过魔妖之事后,寒晚被清筝抚养,以佛灯火净化剩余的魔气。 在青楼里耗时太久,阿莼担心清筝沉不住气,脸抽了抽:“你快点。” 寒晚反应过来后,明显不信,打算嚣张嘴硬:“师父怎会来如此红尘浑浊之地。” 阿莼挑眉,撇撇头示意:“自己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寒晚跟青玉又交代又安抚,脚步飞快,铿锵有力跨出门槛,匆匆下楼。 阿莼紧随其后。 刚到门外,便看到一群男子围着清筝,嬉笑浪声间连不断。 清筝额间冒出些许汗,难为他一直强忍着,若是曾经定会吼:“都给老子滚,想死是不是?” 阿莼暗暗无奈,修行不易。 寒晚粗鲁拨开那些男子,噗通一声怂到十八层地狱的声音传来:“师父。” 一声虔诚无比的师父,让阿莼隐隐约约想起上一世,寒晚是个内敛文静内心古怪阴郁的性子,想不到这辈子,性情活跃很多。想必是大劫已去,将真实的东西都还给了她。 想到此处,她很是欣慰。 本来清筝清冷的眉紧蹙,手指不断在转动念珠,脸颊泛红,情绪异常隐忍。听到寒晚声音后,纯净的双目透出死寂,紧紧盯着她。 寒晚吓到低头连解释都不敢。 清筝言简意赅:“小晚,随为师回去。” 寒晚目中含泪,瑟瑟发抖,却带着倔强,貌似还不想回去,但不敢说。 清筝沉寂许久,纯净眼神变得冷厉,语气震慑十足:“小晚,随为师回去。”此地本就是非之地,过客逐渐在附近停留起来,嬉皮笑脸看热闹,更何况清筝样貌、身份本就显眼, 阿莼无聊悱恻中,逐渐发觉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事态不妙。 看他俩同样固执不让步,只得出来调和:“小晚,你忍心看自己师父被这样围观?” 阿莼就没想到,寒晚冥顽不灵倒是没改,貌似比以前更固执了。 寒晚身子动摇半分,灵动大眼像是做了某种坚毅决定:“师父,徒儿还有一事未完,晚些时候必回求如山请罪。”刷的,化作一阵风,不见了? 阿莼清筝呆在原地。 而更无语的是清筝的暴脾气上来,也紧随一转眼不见了。 内心顿时万马奔腾。 什么事儿啊! 两个人都把她扔下了? 管来不管走? “就是那个娘们,抓住她,弄死她。”声音分外洪亮。 阿莼一回头,发现正是在兰花房间一对二,猥琐花甲的老男人,身膀六个奴仆凶神恶煞追出来。 想也不用想,自己废人一个,赶紧跑! 一路急喘。 跑到自己弄不清是哪里之时,忽看见不远处一座破败塔楼,赶紧顺势拐外钻了进去寻找藏身之处。 塔内,一圈圈楼梯直通塔顶,没有任何退路,闷着头猛爬,话说这塔还挺高,连爬了二十层后,终于到了顶,腿软舌躁。 她傻了,自己不会法术,并不代表别人不会。 几乎她驻足,就听见背后,咚咚,明显随着气息追了上来。 天要灭我! 阿莼大口喘着粗气,头探出塔窗,自己神身,跳出去倒是死不了,就是断胳膊断腿受罪。 她何曾如此狼狈过。 简直要丢死人。 非常快,一行人也半死不活的爬上来,老男人,差点没倒上气来,结结巴巴的喊:“跑……跑啊!再跑,老子……老子弄不死你。” 阿莼猛吞下口气,以前驳个嘴架,实力摆在那儿,翻云覆雨不过小菜。 现在情形,多说一句,就有被揍到六亲不认的可能。 一步步后退,指望清筝寒晚那两个人,你追我赶沉浸在征服与被征服的世界里也不靠谱。 思来想去,独独能侥幸一把的就是自己不死神躯。 一闭眼,伤就伤吧,她宁肯自己把自己弄死,也不会让被动弄死。 面对越来越近的几个男人。 眼神冷硬。 飞快上窗,纵深一跃,跳——了——出——去! 耳后明显传来几声惊呼。 身体急速下降,显然没有要减速自护的意思。 阿莼全身冷汗,颤栗闭眼不断默念:“摔不死,摔不死,摔不死……!” 呼的,感觉快要落地时,身下某种力量拖住,十分缓慢轻轻落了地,然后被一只温润的手一把拉起。 那抹动人心魄的蓝似水花般迎风稳稳站在阿莼身侧。 “寒酥,你胆子不小!” 阿莼抬头迎上即使如深潭千万丈也能纯净见底的黑眸,长长的睫毛低垂着,似乎每一下细微的颤动,都能让人方寸大乱,嘴角虽然上勾但明显不是在笑。皱到极致剑眉下,一双不寒而栗的眼神,如此温柔的面向此时是冷如冬天的碎冰,片片如刀,刀刀见血。 阿莼虽心里不害怕,但身体上本能还是带着些许恐惧,全身衣衫被汗浸湿,脸色泛白,但迅速缓神,因为她瞧见长忘身边还站着依旧艳丽倾城的温柔女子:白玉沙! 阿莼不以为然长忘担心,淡定整理了衣裙,飞扬跋扈,不屑一顾的气势仍然在,还有似要用眼神搏杀眼前这女子架势。 三人气质,衣着在大街上,很惹眼,身边陆陆续续开始围起很多人驻足。 众目睽睽的明显找茬,让白玉沙有些抹不开面子,想必自小到大没这么被生呛过,拿起手绢似要准备吹柳如雨。 长忘叹了口气,没有细问,从容道:“我们先去吃点东西。” 然后三人一前一后赶紧拨开人群离开。 离开时,阿莼还在好奇,自己从楼上跃下,那些人怎么没再追来。 长忘明显对此城很熟悉,一行进了家僻静,内饰古朴雅致的食肆,堂内不设散客,用来摆放那些不常见名贵的异石、奇花,不必街道的香气浓郁,仿佛隔绝了一样,淡淡欲欲,容易沉醉其中。 店家与五六个店小二见到长忘,热情迎上来,慌慌张张忙下跪行礼:“见过空华殿下。” 三人落座。 长忘贴心先问了问白玉沙想吃什么。 白玉沙脸色雨过天晴,笑的动人:“玉沙不挑,与长忘哥哥同样就好。” 然后长忘忽略阿莼,直接与小二点了菜。 听菜名,阿莼脸色微微不自然,因为几乎全是她爱吃的菜。 小二准备走,被阿莼拦了下:“再加个青菜,白水清灼,不加盐,一碗米饭,谢谢。” 小二奉劝:“姑娘,如此清淡您还要与米饭同食?” 阿莼拍拍小二,示意他别啰嗦。 小二为难的出去了。 白玉沙察觉到几丝不对劲,看看长忘。 长忘的内心想法情绪怎会被旁人轻易看出,表面依旧平静不以为意,斟了三杯茶,依次给玉沙、阿莼放过去。 阿莼没喝。 玉沙淡淡品了口,与长忘对视一笑。 两人在阿莼眼里宛然一对天作之合,无论性情、相貌完美到无可挑剔。 噔噔!传来敲门声。 门外:“空华殿下。” 长忘:“进。” 起风发间带着些许未干的汗。 长忘:“说。” 起风:“回殿下,都是些不入流的修行者,我已全给废了修行,自此轮回转世,再无修行可能,另外……。”欲言又止看了眼阿莼。 “说。” “黛色新已勒令休业整顿。” 阿莼:“……。”终于想起花楼门外的大匾是出自谁手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得到一人心的过程很漫长 花楼门外的大匾是出自谁手? 阿莼目光呆滞的看向长忘,他的传说,她听过,但清风皓月的身姿着实与开窑子联系不起来。 起风口中不入流的修行者,阿莼当然知道是谁,怔怔对上长忘的视线,一双凤眸还是温柔的能溢出水,但联系到废其修行,轮回转世,就一废人来说,和顺的表象内里竟是个狠辣果决的性子。 她忘记太多,以至于重生魂魄归位之时,长忘在梧桐树间几乎用央求口吻让自己回来的那一幕几乎成了印象最深刻的事,隐隐约约,她感觉自己错过很多东西。 长忘对起风做的比较满意,一摆手:“出去吃点东西吧,辛苦。” 起风立刻受宠若惊,拱拳退下。 屋内气氛冷却下来,而阿莼就任其冷却到凝固,陷在杂乱无章的思绪之中,不说话,不抬头,不喝茶,空等她的清灼无盐菜。 白玉沙为表现自己大度先跟阿莼示好道:“听闻寒姑娘醒来后,是忘记了很多事,很多人吗?” 阿莼懒洋洋回了个:“嗯。” 白玉沙:“想必是寒姑娘上一世用毁天灭地之火灭尽魔妖世界同时涅槃之时,神体灰飞烟灭没有全落在梧桐树上,必然有些流落在他处了。” 阿莼扯唇一笑:流落他处?自己术法应该还没那么不到家,据寒生描述,自己精魂神体当时控制很好,全部被禁锢锁在了梧桐树上,与之融为一体。 记忆全失,其实与刚刚苏醒的神体虚弱有关,记忆定会随之逐渐恢复过来,她还没傻到自己对自己一无所知。 阿莼仍旧带搭不理回:“嗯。” 白玉沙:“寒姑娘,还想找回那些记忆吗?如果想,白玉沙对自己医术还是有这个自信的。” 阿莼多精啊,谁知道她安得什么心,笑的寡淡:“没那些记忆,我还活不下去了?” 白玉沙悄无声息看了长忘一眼。 长忘垂眸把玩手中的负屃扇,视线逐渐抬起由阿莼又移到白玉沙:“你吃完饭,若无其他事,就先回去吧。” 白玉沙唰的委屈起来,可怜巴巴的拉住长忘,明显话里有话又不好当阿莼面直说,撒娇道:“长忘哥哥。” 阿莼又充当了一回空气。 长忘轻轻一拂袖子,拿开,似对阿莼解释:“寒酥,你沉睡两万三千年,是玉沙每三日用医术给你聚灵,耗费心力体力,能如此快醒来,你的确应该谢谢她。” 谢? 谢个屁! 她能安好心? 还是为未达成什么目的? 破凤凰涅槃都不用聚灵,老子一只朱雀后裔,天地而生神鸟,还用得着一只两年怀胎生下的老虎在这儿装猫给自己聚灵? 想到这儿,不露声色,嘴上感激却无比虚伪的说:“玉沙郡主辛苦……。” 说完了。 她就不信白玉沙平白无故耗费心神修为给自己聚灵。 白玉沙已经尴尬的接不下话去。 长忘默默给白玉沙添了杯茶水,算是安抚。 白玉沙纤纤玉指轻扶茶盏,礼节恰到好处:“谢谢。”然后硬没话找话道:“寒姑娘,茶凉了,再换一杯吧。”说罢就要帮忙。 阿莼更快一捂杯口拒绝:“我不喜喝茶,就摆这儿吧。” 白玉沙悻悻收回手,亮丽眉眼在思索什么,不时看着长忘,目光何其灼热。 噔噔! 小二敲门声传来。 菜齐刷刷上好,五荤三素还有一汤,颜色夺目,盘式好看,香气浓郁,竟有些云阳宫城内才能做得到的手法。 长忘拿起筷示意:“吃吧。” 阿莼不知在想什么,粗略一顿。什么也不管,闷着头把拿起米饭,只吃方才点的清灼无盐菜,然后不动其他,任凭肉香一股劲往鼻里钻,钻到筋疲力尽,可她打心底里就是不想吃。 白玉沙吃着吃着,有点看不下去,忍不住问:“寒姑娘,怎么不点其他的菜,听说你平日无肉不欢,这些都是店里的拿手菜,定要尝一下。” 阿莼把菜在嘴里跟凌迟般咀嚼完,俨然接了另一句话:“听意思,玉沙姑娘是这里常客?” 长忘表面虽看起来平静无比,但视线犹如两把冰刃,没说话,眼神在随阿莼低头无视间,把心情给暴露了。 玉沙夹在中间,察觉气氛不对劲,也如实交代:“是啊,我经常与长忘哥哥来这里,店中的菜色基本都尝过一遍呢。” 阿莼味同嚼蜡,终于跟作孽般吃完这顿饭。相比曾经,桌前,碗中,不留丁点残渣,与前世不拘一格吃饭大相径庭。 相对,长忘跟白玉沙各怀心事并未吃下多少。 长忘与白玉沙客套了句:“玉沙,再多吃点。” 白玉沙侧身拭净唇,用标准勾唇角度冲长忘一笑:“长忘哥哥不知我们女子也有烦恼,吃多了,怕是要胖。” 阿莼有点恶心,她就好奇玉沙是如何把矫揉造作四个字练到登峰造极。 长忘没问阿莼,而是在看到阿莼放了筷后,他也跟着放了筷,而与此同时,白玉沙当然不会再吃,才会找这种烂理由。 一顿饭,吃到三个人都快要窒息。 “师父,我找起风玩会儿,您与师母两人好好聊。”阿莼尖锐讽刺,先站起身拂袖开门。 留下静默的两个人。 长忘抬头凝视关上的门,鼻音深深一重。他可不认为阿莼这是醋意浓重。因为了解阿莼的人才知道,她从来都是喜欢迎难而上,不把对手奚落个体无完肤,不罢休。眼下,她这幅遇事就躲的姿态,俨然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对自己视而不见。 白玉沙这才担忧问:“长忘哥哥,寒姑娘这是?” 长忘摆手:“随她折腾。” 玉沙:“长忘哥哥这是收寒姑娘为徒?”语气诧异。 长忘轻:“嗯。” 玉沙劝:“长忘哥哥是打算什么也不跟寒姑娘说?” 长忘自讽:“她不会听。” 玉沙:“就这么拖着?你不累吗?” 长忘捏捏眉心:“再说吧。”然后拂袖而起,不想再聊。 玉沙也只得作罢。 另一边,店外。 起风与阿莼一同站在墙根依着,沐浴着阳光很是舒服。 “听说寒姑娘今天点了个白灼青菜,还不放盐?”上菜肯定要经过起风这一步,他要试毒。 阿莼噗嗤一笑:“我吃的菜很奇怪吗?怎么所有人都认为这菜我吃下去会死一样。” 起风性子跟阿莼差不多,性子爽快,办事雷厉风行,但他的分寸在于,凡是涉及长忘的,从来都是只字不提。 所以,没接话,苦笑两声。 阿莼突然想起有意思的青楼:“这儿的窑子真奇怪,我还是头回听说卖艺不卖身,尽量卖男不卖女。” 起风依旧保持苦笑。 阿莼又胡说八道几句,起风要么继续苦笑,要么装聋作哑,终于靠到长忘跟玉沙出来,这才如临大赦,忍到凌乱,长舒一口气。 长忘让白玉沙回去,而白玉沙明显像是赖上了,后又不好太不要脸,落寞道:“长忘哥哥,改日见。” 长忘礼节性敷衍了声。 白玉沙才恋恋不舍跟生离死别似的御风而去。 剩下他们一行三人回到求如山的空华殿。 阿莼正欲回到自己殿中。 长忘:“今晨,起风已经把东西搬入空华殿,你不必回去了。”其实她刚醒来,并没有什么东西好搬。 阿莼顺着长忘手指过的方向:“那徒儿先退下歇息了。” 长忘:“你今天做了什么,如此累?” 阿莼:“……?” 跳楼算不算? 极为出色的五官近在咫尺,阿莼深呼吸,尽量避免他这压抑的目光,想转移话题:“师父接下来还有安排?” 长忘那双穿透力极强的眼睛一眯:“下月是我父王大寿,你要随着一起去。” 长风万里大寿? “还有寒生、悲伤、寒晚、清筝都回去。” “大姐呢?”阿莼自醒来就没见过大姐。 长忘一挑眉,慵懒坐在椅子上,单手扶额,迷离醉人的眼眸下又换上笑到不惊风雨的唇:“你还记得寒音?听信清筝的三言两语就敢闯黛色新闹事,是不是所有人中,唯独对我最陌生?” 阿莼毫不吝啬点头:“对,是。” 长忘别有深意注视她,不再言语。 气氛逐渐沉重,他越来越知道她想做什么,她什么也不想解释,应是死扛着,于是,两人进入一种无法言表的追逐、放弃、又各种不甘心中。 虽说,长忘神情并无审核不悦,但阿莼却莫名绝的他有点生气了。 长忘似乎并不享受这种他问一句,她傻回一句的对话,撑起身子:“随我来书房。” 阿莼以为挫他几句,总能带搭不理,让自己赶紧离开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谁料,他还要继续较劲下去。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各个房间,进入书房。 这个书房比云阳山的仅小一点,但书并不少,且高,架子全部到了顶。 书,还是一如既往的分类整齐,一尘不染,纸香气息甚是好闻令人宁静。 踏着脚下深蓝带不知何种图文的地毯,柔软裹脚,隔绝听不见任何步伐声。 四处还挂着不知从哪里寻来的宝物灵器,挂在四处墙上,灵关闪烁。 书房中央,还是长忘的习惯,设了一个崭新看不出用了多久的案几,摆着月光色的茶具。 长忘将夜蓝用银丝绣的点点星星衣袍一撩,稳稳坐在蒲团上:“过来。”然后从桌上随手拿过来几本折子,就开始批复。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失忆的不怎么愉快 阿莼见案几左手旁有快有她身高,两人宽的独门柜子,门半开,无意好奇心上来装作不在意瞥了眼,密密麻麻,整整齐齐堆的全是信。 下意识的好奇问:“什么信啊,好多。” “情信。” 阿莼:“……,师父挺不安分守己。” 长忘:“……。” 阿莼:“以师父相貌,情信定是人走到哪里都能收到哪里。” 这也能联系起来? 长忘眼皮抬不起来了,眉宇中尽显令人猜不透的深沉无奈,索性说:“想看吗?”然后慢悠悠,给自己斟了盏茶,本想给阿莼也斟一杯,想起她说不喝茶水,又给她换了杯清水。 阿莼忙摆手:“我对小情小爱,酸诗酸词没兴趣。” 长忘抬起眼皮,眸中有一束不寒而栗的光闪过,快速回到淡然,无视阿莼的拒绝,直接侧身打开柜子门,从最下面,随手抽了封扔给阿莼。 阿莼本想再次推脱,但又显得太假,于是大大方方拆开看起来。 别说,字体还真漂亮,一张纸,开头没有称呼,内容惜字如金,落款还带着时日,名字也是能让人心化。 内容: 想你。 初融。 阿莼看完哑然一笑。 “怎么。”长忘放下手中的折。 阿莼指着信说:“此人即是与你表达情意,就两个字加一落款,是想引起你的好奇与注意吗?” 长忘忍俊不禁,薄唇划出优美诱人的弧度,点头:“或许是。” “名儿不错,好听。” 长忘声音不高不低,情绪不重不轻,口吻不咸不淡:“说不定是表字呢?” “也有可能。” 果然,天下的情信千篇一律,就光云阳山的昙花节,她就差点听到反胃,将信叠好,重入封中,还给长忘。 长忘没接,示意放在桌上就行,又问:“还看吗?” 阿莼摇摇头:“没意思。”完全没多想,一个平日惜字如金,遇事三缄其口的人,为何前后两次要约她去书房,又为何连续三次提醒她去看信。 其实,若是她看到第二封,就会发现猫腻。 “师父,要研磨吗?”阿莼不等长忘主动说,已经勤快的动起手来。 长忘方才暖意眼神逐渐敛起,变得幽深。 这瞬间变化,即使阿莼低着头专心研磨,也没能逃出她感应,寻思:长忘现在怎么越来越难对付! 想着想着,手里加大力度,墨在砚台中一个飞滑,墨汁溅到长忘折子上。 阿莼忙一擦,折子成了花脸。 长忘也没责怪,将折子放在别处先晾着,说:“无妨。”然后重新拿了一个新的,继续看。 阿莼一鼓作气,死死握住墨,在砚台中,疯狂转起来,那叫一个大展拳脚,举世无双,独一无二,尽显超群绝伦,豪爽本色。 两人手上,脸上,衣服前襟,桌上,附近折子、纸上,瞬时,全都受到阿莼临幸。 阿莼想,这下总该以后别想着指望我干活了吧。 长忘无奈将笔一放,想笑,但又不合适。 “先去洗洗。”长忘站起身叫起风打了水进来。 起风哪见过自己仪态端正的殿下如此滑稽过,没忍住,噗了一下,又憋回去,老老实实干活去了。 阿莼边洗边想,这长忘脾气还挺不错。 寒生整日与悲伤耗在一起,指望他是不可能。 寒晚性子虽大有改变,但不怎么着调。 寒音,还像之前那样神出鬼没,连自己醒来,都不知道。 算来算去,十方世界修行界翘楚,也就长忘最合适。 所以,当长忘说跟他一起修行之时,她没有任何犹豫。 “还没洗完?”长忘已将自己整理好,不仅摘下冠,还换了雅蓝色衣袍。这种头发微散的模样,将绝伦五官衬的更加世间罕有。 阿莼赶紧收回失神目光,想甩甩手,想起不是自己房间,又赶紧拿起帕子擦了擦才算完。 长忘突然走近,引得她一慌,还故作镇定不躲,下意识问:“怎么?” 温凉指尖在她未及第还稚气的脸上滑了几下,然后又沾水,再擦几下,最后拿过她手中帕子给擦净,什么也没说,转身回了书房。 阿莼深深吐了口气,也随后回到书房,坐到案几旁,桌面已经被起风收拾干净。 “磨吧。”长忘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示意。 还磨? 阿莼最不惧怕挑衅。 抬手就要撸起膀子大干一场。 奈何小手一下子就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然后在墨汁中缓慢旋转。 阿莼想抽出,力度又怎会大的过他,退缩反而显得心里有鬼,索性理得让他握住自己手转了好半天,直至磨好。 “会了吗?”长忘问。 阿莼刚要说不会。 长忘又加了句:“不会再教你一遍。” 阿莼义正言辞:“不会。”长忘将砚台中墨汁倒掉,然后倒入清水,拿起阿莼的手,再磨。 反反复复,耐着性子教了阿莼六遍。 再不会真成白痴了。 阿莼被长忘手带着晃的眼晕,她算是知道,如果自己二十遍说不会,他真能较劲教自己二十遍。 “行,我会了”阿莼泄气。 长忘没停留一松手,重新拿起折子,认真看起来。 阿莼磨了一会儿,左顾右盼,安安静静,也没什么好玩儿,站起身,这里碰碰,那里翻翻,很是无聊。 门外,起风。 “殿下,布膳吗?” 长忘看看已黑下的天:“端上来吧。” 两人在桌前坐稳。 阿莼看,三荤三素还有一个汤。 理所当然,阿莼坐在素菜那一边。 长忘也不意外,坐在荤菜那一边。 两人谁也不说话动筷吃起来。 一个人不吃肉换成青菜还好,勉强接受,但让一个长期不怎么吃荤的人来说,突然吃起大鱼大肉,心理负担,肠胃负担不是一般的重。 阿莼虽说闷头吃的很婉约,但余光总忍不住看长忘是如何将这些肉吞下去。 长忘的气质修养,一举一动皆是与生俱来的华贵清雅,所以,即便吃起这些并不喜爱的,神情咀嚼速度,也能堪称享受,并无阿莼多想的不适感。 两个人不知不觉,都各把一荤一素吃了大半,前后放了筷后。 长忘从书房寻了四五本修行心法的书递给阿莼:“拿去看。” 阿莼接过准备抱回自己房间。 “在这儿看。”长忘指了指不远处另一个案几。 阿莼:“屋里书房没区别吧。” 长忘:“不懂可直接问我。” 阿莼:“我悟性很高,基本都能懂。” 长忘:“你记忆不全,此世悟性说不定与上一世有差池。” 阿莼:“……。” 上一世,她纯靠自己惊人的记忆力超群的天赋撑起一身深厚修为。 而这一世,她突然想偷偷懒,有美男在侧,何乐而不为? 长忘当然不知道,自己一句话,阿莼早心有不端。 阿莼也不是个矫情人,下定决心后,顺从拿着书坐案几另一处,深吸口气,静下心开始看。 于是,一个月里,长忘与阿莼除了晚上睡觉分开,只要睁眼。 一日三餐,靠在书房,寸步不离。 不懂之处,阿莼真的去问长忘,而长忘也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给解答,并施术给她展示。 这一世,她是火体,资质天分极高,又有长忘亲自指点,短短十多天,法术竟是突飞猛进。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修行之时,长忘总有意无意的碰触她,从来不注意两人男女之间的分寸,主动的让她一头雾水。 难不成,眼前这人还真对她有点意思? 眼看距离长风万里寿宴时间越来越近,某日,吃晚饭间。 阿莼咀嚼着一颗嫩青色的菜心。 长忘小口品着一块五层分明的红烧肉。 两人看起来举止优雅,无比享受,实际心知肚明,这是一种赤裸裸的自虐。 阿莼将菜咽下去后:“师父,云阳山能不去吗?” 长忘淡定喝了口茶去腻:“你怕被发现自己失忆了?” 阿莼把一块笋使劲在汤汁中沾沾,好容易沾上点滋味,立马送入口中:“怎会,徒儿是最近感觉术法精进不少,想要闭关些时日,看看能不能突破火术第三式。” 长忘从盘中挑了块表层瘦肉丝,吃进嘴中时,又连吞了两大口米饭,才缓过这辣味:“闭关,悟什么?” 阿莼又重复遍:“悟火术中层第三式啊!” 长忘放下筷,用绢帕擦擦唇,模样明显有种终于吃完轻松很多的愉悦感:“这么简单,还闭关?”附加一句:“寒酥,你当我是摆设?” 阿莼叹了口气,也放下筷,用绢帕擦完唇后,又无比自然将掉落在桌上的一滴不起眼小菜汤擦去。完美,无论碗中,桌子周围,相当干净。 “徒儿并非质疑师父的能力,就是依靠自己试试。” 长忘站起身:“嗯,不急于这几天。” 阿莼也跟着站起身:“急,怎么不急,我现在很有感觉,有种,立刻马上闭关就能突破中层的感觉” 两个人终于又结束一顿饭的折磨。 长忘转身,低头问她:“告诉我,火术中层第三式是什么?” 阿莼认认真真回答:“御风。” 长忘:“区区一个御风,你就要闭关?” 阿莼越来越没底气的说:“这不是普通御风,需要用火术……。” 长忘叹了口气打断:“你随我来。” 两人出了求如山,很快,阿莼被长忘拎到荒无人烟的高耸悬崖之处。四处野兽鸣虫怪叫,让她一时觉得很渗人。 长忘不吭声走到悬崖最边探究深不见底,崎岖险要。 阿莼不明所以,也走过去追随长忘目光看这悬崖。 刹那,长忘天生微翘的唇滑过丝坏笑。疾风闪来,抬手当机立断,毫不犹豫一把阿莼推下悬崖。 第一百三十四章 记忆苏醒 即便上辈子阿莼也万万想不到,自己能被长忘无情的从悬崖之上推下! 惊慌失措。 手忙脚乱。 失控直跌。 啊!!!!!!! 惨厉的叫声贯彻整个山崖。 阿莼小脸悍然失色,就是黄金敷面也掩不住煞白的皮肤,长久修行的本能令她空中一个猛翻身。 望到的是在峰尖处有一身影,独自静静站在月光之下,黑夜之中,一抹冷色蓝袍长身玉立。 她大意了,从青楼处理小喽啰的手段来看,他定是个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狠必绝的人。 大脑一片空白,眼看就要落地之时,速度突然明显缓下来,整个身子被法力急速吸上去,不轻不重甩至崖上,长忘脚下。 阿莼惊魂未定,比没有比现在更狼狈的时候,头晕目眩爬起,前额头发都已被汗浸湿。 “背心法。”长忘目光幽深清净,一甩袖,阿莼愣是一口气没上来,又被方才那股疾风甩了出去,直奔崖下。 啊!比方才更瘆的惨厉声音响起 若方才阿莼认为这是长忘故意整自己,那么背心法三个字算是提醒了她。 原来,长忘是打算今晚给她突破第三层,以火御风。 比第一次更快的跌落崖下,复又再次弹起。 如此,阿莼被长忘像扔球般,足足被扔到二十六次时,阿莼才勉强习惯克制这忽上忽下作死的眩晕与恐惧。当然,心必须要相当强大。 第四十一次,阿莼已经可以根据风向风速来调整掉落姿势,旋转,倒立。 第五十二次,阿莼准备整理下被风吹乱的发,淡定抬手触碰发髻之时,碰到羽钗,脑中突然有什么东西要倾涌而来,却抓不着头绪。 崖间弹落之中,她稳稳闭住双眼,深吸一口气,尝试默念口诀,逐渐拨云见日。第五十五次,幡然顿悟,自嘲,她本就是鸟,重生火体,为何还要去多此一举学以火御风? 于是,她张开双臂尝试化形,结合心境,掌控达到心、神、真身重新合一。 天已蒙蒙亮。 第六十三次,深思熟虑,降落被弹起后,对长忘大喊:“再快些。”紧随一阵急风压下,如被人用被狠狠捂住口鼻,窒息难忍,还未反应过来,先掉到了了崖下。 不对,可能还不够快! 阿莼拼劲全力在风中大吼:“再快些,最快。”话落,整个人直挺挺被拍到崖底,直上直下。仿佛整颗心被攥碎未来得及拼凑完整,再次攥的更碎。 第七十次,粉末的心脏终于练就成如盾般坚挺。 阿莼吼叫:“莫再使用法术。” 她准备赌一把,说不定,绝望会生希望。 直挺挺的,第七十一次被硬生拍下后,身下明显失去托举术法。 一股猛烈的力量冲向四肢百骸,手臂双腿,迅速拉长,瞬间被艳红的毛层层布满,每一根火羽之下是寒色羽干,通体散发金色的光芒,真身比上一世更加高贵华丽,宛如世间最昂贵的宝物。一双如鹰般的锐眼,骄傲看向前方,山与山之间虽相隔几百里,却不敌她翅膀小半,坚硬的翅膀如最锋利的刀,割下山石。 伴随最震耳欲聋的嘶鸣,从山崖下腾空而起,掀起飓风,遮云蔽日。 阿莼得意的飞了一小圈之后,十分利索的落在长忘面前。 长忘嘴角露出难以捉摸的弧度,语气淡淡:“回去收拾下,今天随我去云阳山。”然后转身慢悠悠下山。 阿莼大口喘着粗气,全身的衣服都被汗浸湿,简单用袖子抹了把。 正欲离开,发现眼前有个小小低洼,正是方才长忘站的位置。 猛然发现,长忘所立之处,十米之内的泥土沙石绿草全部消失,露出被埋藏在下的石,几尽光滑如玉。 还以为他十分悠哉挥挥手指将她忽上忽下很有意思呢,没想到如此耗费心神跟灵力。 眯眼,望向几近黎明的天边消失背影,此等震撼,让她艰难坐在崖边,呆滞了好久。 不知是方才练的整夜,还是被这一幕还有自醒来后看到的一幕幕所刺激,如淤泥堆积的血液,重新顺畅流淌起来。 她仿佛隐约想起了什么。 求如山。 两人各回殿中,沐浴,洗去整夜疲惫。 阿莼像往常一样,麻利洗完,换好衣服在桌前坐等长忘吃饭。 今天的早饭是蒸包,竟还蒸出了各种颜色,模样小巧诱人,肉香勾着她鼻子仿佛在说:“摸我!吃我!” 她一瞬间有了个错觉,貌似肉馅儿应该比素馅儿更好吃,再准备刚要下手之时,发觉长忘还不出来用早膳,他作息向来规律,难道一夜未睡,累着了?其实就那块被磨光滑的平地来说,的确耗费不少灵力。 站起身,走到长忘寝房门外,正碰上起风出来。 “起风,师父还没沐浴完?” 起风一脸愁容,有话要说,还是忍下去:“请寒姑娘稍等片刻。” 阿莼抓住起风离开手腕,凑耳低声问:“有话直说,否则我破门而入了。” 起风叹了口气,也凑过来低声说:“此事与寒姑娘曾经的寒羽有关,说来话长,还是请姑娘陪殿下速速回云阳山。我先行一步,让玉沙郡主去静山空等候。”话落,化为一阵风,不见了。 寒羽? 阿莼一愣,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片刻,长忘一如往常,慢慢悠悠走进来。 阿莼神色马上恢复如常,有意无意去看长忘脸色,递过去一个肉包子,装作无意问:“师父整夜未眠,是不是累了?” 长忘瞅瞅天花乱瑞迷人眼的肉包子,斟酌再三,结果阿莼的包子暂时搁置一边,抿了口粥:“还好。” 阿莼镇定的咬了口素包子塞入嘴中:“师父,快尝尝啊,闻着很香。” 长忘迟疑拿起比阿莼拳头还小的包子,愣让他吃出脸盆那么大的感觉,小口抿的难受,过程艰难。 而让长忘隐忍的并非肉包子,还是体内波动的寒羽。 阿莼见长忘什么都不说,自己又不能视而不见,仰头豪迈将碗里粥喝完,扔下句:“师父,我吃多了,上园子里溜达消消食。”然后实在看不下去的出了屋。 阿莼前脚走,长忘就忍不住眉蹙,紧出几道深沟壑,疼的捂住胸口,汗湿发丝。 百春园中,阿莼慢慢踱步,静静凝视万花齐绽,深思起来。 恰巧在她脑袋放空之时,几个小蜜蜂拎着小桶鄙视路过,吓得她踉跄一蹦,如果不是被一只手扶好,她就要倒栽葱了。 “它们不会碰你,放心。”温柔的声音自耳上方响起。 阿莼回头。 长忘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身后,而且还换了衣服。 黑发部分是用嵌兰玉镂空雕花小银冠束起,部份散落后肩如绸缎顺滑至腰间与胸前。身着换了十分沉稳的粉末蓝,也是阿莼从未见过无法用任何事物做比拟的颜色。镶着蓝丝边流云纹的月牙色长袍,外搭银丝星点刺绣无袖幽蓝单夹衣似水流动,品味非凡。如此深沉,性格诡辩得人,只不过是个与年龄不符,看起来像个二十出头的翩翩少年。 碰巧,梧桐今日给阿莼准备的也是蓝色衣裙。一袭水蓝,暗银丝绣的片片轻羽,简单窄袖,穿上后相当利落舒服。 阿莼尽量忽略这无可挑剔容颜凑近:“方才的蜜蜂是精灵吗?” 长忘看着蜜蜂拼命的躲开阿莼点点头:“是。” 阿莼与长忘边走,想起件事,随口一说:“百春之地有个好处,不像那年春虫子多。呆了这一个月,除了蜜蜂,什么也没碰见过。” 长忘笑笑:“你想起那年春的事了?” 阿莼正不知道怎么回答。 “寒三小姐。”梧桐气喘吁吁追出来,看见长忘后,脸颊绯红:“见过空华殿下。” “梧桐,什么事?”阿莼问。 梧桐鼓了好大勇气,有点扭捏道:“请空华殿下,寒三小姐恩准梧桐同去伺候。” 阿莼自然明白什么意思。 从她俩搬来空华殿,梧桐日日殷勤,倒也不逾矩,可惜从未与长忘搭上一句话,即便是个嗯。 阿莼看看长忘,长忘却侧身看向别处去了。 阿莼:“……。” “我化形带你去吧。”阿莼是思虑长忘身体不适,负屃扇灵力驾控两个人好说,三个人,就有些耗费了。 长忘制止阿莼,手指一转,白玉色墨绿飘花蓝负屃扇自掌中徒然增大。 “上来。”长忘冷下声说。 梧桐硬着头皮连叩带谢,欢天喜地紧跟阿莼上了负屃扇。 万花叠丈随风而起,吹得我实在睁不开眼,浓香晕染扑鼻,浸溺其中,有软云拂面。 梧桐慢慢小心蹲下抚摸光滑扇柄,舒服的质感忍不住赞叹:“空华殿下的负屃扇真漂亮。” 下一秒,负屃扇剧烈晃动,震耳欲聋惊呼,差点把梧桐甩出去。 长忘邃眸微眯,寒意袭人的说了三个字:“别碰它。” 梧桐脸上飘过短暂的红。 阿莼心里哼哼几声,摇摇头没管。 一路上,三人无交谈,穿越层层云雾,远远看到云阳宫城金瓦之时,负屃扇稳稳将三人放到城门外,劲风褪去。 “恭迎空华殿下。” 阿莼被震耳欲聋的大场面给吓了一跳,不过很快也平静下来。 城外,有主要官员,侍卫纷纷跪拜。 还有熟悉的几人特别显眼,看模样早已等待于此。 长庭、长谣、寒生、寒晚,还有一身白色袈裟刺绣红色梵文的清筝。 独独不见悲伤,也难怪,兽身,多有不便。 第一百三十五章 他想成亲的人不是她(1) 司空见惯大场面的长忘,平日温和修长眼眸流露冷傲,冰冰疏离低沉说:“请起。”浑身散发似有似无眼高于顶,强大压迫气势,走近长庭长谣淡淡一点头,然后与寒生清筝打了个招呼,先行进了城门。 边走,长忘侧目轻声问寒生:“悲伤呢?” 提起悲伤,寒生脸色就不好看,随口道:“爱来不来。” 长忘淡淡一勾唇。 引得两边站守的侍女纷纷惊喜私语:“殿下笑了。” “看到没?看到没?” “嗯嗯嗯呢呢,看到了!看到了!”一个侍女激动地脚跟烫熟般,轮回高抬腿。 “好看,好看,好好看!” “绝色啊!” 一侍从瞪起大飞眼,恶狠狠指着小声骂:“仪态,注意仪态,干什么呢!干什么呢!大冬天就发春!” 阿莼与寒晚,梧桐跟随,三人都走在长忘不远处,但也不仅,看到这一景。 “姐,是不是太夸张了。”寒晚拽拽阿莼衣袖。 阿莼反而回过头与梧桐私语:“看见没,你的对手有很多。” 梧桐脸一红,赶紧低下头,羞涩说:“小姐,别乱说。” 寒晚一目了然:“嗷?” 清筝听自己徒弟狼嚎了声:“小晚,能安分会儿吗?” 寒晚立刻闭嘴。 阿莼噗嗤笑了,对清筝伸了大拇指:“你是如何降服她的。” “自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完清筝浑身僵了下,不敢置信的迟疑问:“你,都想起来了?”, 阿莼邪魅的一笑哼了声:“差不多。” “长忘知道吗?” “就你知道。” “听意思,你还另有打算。” “我还没来得及,缓缓再说。” 清筝自然不信阿莼能平心静气的对待上一世自己被长忘算计致死又骗色的事情。扬起干净无瑕的眼睛,规规矩矩说:“寒酥,即便两万三千年,你胡说八道的能力我仍然无法披靡。” 阿莼忙双手合十对清筝说:“莫遇大师,不要低估自己,找时间再切磋。” 话落,耳边又聒噪响起议论。 “看见没,那个和尚。” “天哪,一个和尚也长这么悦目。” “哎,哎,信不信,肯定是个雏。”最后一句是个男侍从说的。 清筝没当场撸膀子,算是今日积了大德。 那男侍恐怕是不知道自己无意间避开了血光之灾。 阿莼刹那笑到天昏地暗。 寒晚也生怕凑不到热闹,极低声问:“姐,是真的吗?” 阿莼没听见:“啊?”摇摇头。 “师父是个雏,真的吗?”寒晚浑身紧绷的要血管爆炸了。 一下子,周围几十号人,掀起层层递增的浪花,连最前面的长忘都没忍住回头看了眼寒晚。 清筝脸色彻底黑了,当场呵斥:“寒晚。” 寒晚赶紧拉着阿莼跑队伍最后了。 阿莼眼何其毒辣,肩膀一碰寒晚:“哟呵,胆子不小啊。” 寒晚一昂首:“据说师父是因我出家,又不是堪破红尘出家,我准备以身相许,好好报答。” 阿莼咬着唇郑重说:“你想逼清筝还俗?” 寒晚认真问:“把握大吗?” 不过:“清筝为何因你出家?”她也认为给寒晚净化魔气,用不着还非要出家吧。 寒晚:“哥说,我生来自带妖魔之气,每百年萌发一次,师父为给我净化,留在求如山,将我放在用朱夏之土造的大鼎中,用妖佛珠封印,配以地狱之火焚尽这些妖魔之气。 闭世百年,见世百年,直至燃尽。你也知哥让悲伤兽牵制,大姐又整日神出鬼没,师父有养我,授业解惑之责,所以身份上,索性就收了我为徒。” 阿莼当然知道,清筝之所以下定决心抚养小妹寒晚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自己。感动之余,嘀咕:“也不至于剃度。” 寒晚:“听说是突然顿悟了,悟了什么。哥不明白。师父也不说。” 很明显,寒晚对前世的记忆,在换命又燃尽之时,已经全部忘了,可是,怎么可能还留有妖魔之气呢? 阿莼看着寒晚,不知不觉想起在清筝小时,佛给清筝起得佛家法号:莫遇。 当时他还开玩笑,别遇见谁。 隐隐约约,又不得不想起清筝初次从上方世界求取的紫色妖珠,如今淡化不少。 如此,佛早已看出,两个人,有渊源。 想到这里,阿莼算是理解大半。 云阳宫城有比前世来的时候,漂亮很多,白到刺眼的回廊与浮云,宏伟的宫殿如高山那样连绵不断,又如陷在迷雾之中若隐若现,神秘诡妙。 走着走着,云阳宫殿近在眼前,回廊桥之中,天池止水粼粼荡漾,晓雾迷离,玉带晴红,朱栏倒影,金碧澄鲜。不时有仙鹤归林,鱼跃秋蓉。四处可见盈盈五彩喜绸喜花,到来者全是十方世界的尊贵,皆聚于大殿外,相谈甚欢。 “姐,这可比那年春气派。”寒晚目不暇接,被美轮美奂的情景给深深震慑。 阿莼打趣:“师父的九弟长谣还未成亲,正好姐姐与之相熟,给你说说?” 寒晚忙摆手:“先搞定师父再说。” 阿莼盯着亮到发光清筝后脑勺,曾经的玩笑怕是要成真,低低逗寒晚说:“嗯,妹夫不错,终于能压他一头了。” 寒晚没忍住,笑出声,锤下阿莼。 “长忘。” “长忘哥哥。” 一男一女声音同时发出,让一行人顿住脚步。 一个是隔世不见,与长忘神色相似却气质完全不同,眉眼能看透一切的花栖木。另一个是白玉沙,一身粉衣散开,如三月正开的花,满发点缀的星点透色宝石,在阳光反射下,另清丽夺目,容颜绝色。轻步徐徐,如垂柳飘在碧色湖面,春分拂吹,摇曳的美令人看了心脆。 “姐,那男子是?”白玉沙经常来求如山找长忘,寒晚识得。 阿莼侧头与寒晚说了几句。 今日,阿莼、寒晚、寒生都带了黄金敷面,所以,姐妹两人敷面幻术都十分默契幻化一张再平凡不过的脸,因为即便丢尽人,也不会被旁的记住。而寒生暂代母亲一方世界之主身份,所以,将模样幻化的很英俊,尤其一对梨涡,琥珀瞳显得整个人染丝风流。 一路上,长忘、寒生、清筝三人一行,在云阳城内掀起一股痴迷狂澜。 还有傻乎乎小侍女跟阿莼打听寒生有无婚娶,若婚娶,有无侍妾。 阿莼回:无婚娶,无侍妾,快去示爱,再慢一点让其他女子抢了去。 结果就是,寒生被小侍女,女官围的晕头转向。最后好不容易笑周旋脱困,转头恶狠狠掐了阿莼胳膊一把,瞬间青紫。 寒晚眼瞅着与长忘举止亲切的花栖木,对阿莼说:“姐,花栖木的名号我在求如山听说过,原以为是个老头儿呢,没想到如此年轻。你知不知道,现在他可是长风万里的身边两大侍者之一,统领天下万类,相当厉害。” 阿莼下意识皱眉:“什么意思?统领天下万类?世界都各自为主,他怎么统领?” 寒晚嘀咕:“不懂了吧,这人在哪里,人在哪里有何事,人在哪里何时有何事,他都知道,当然,也仅限于知道而已。这领是领会的意思,不是率领。” 阿莼挑挑眉,不屑冷哼:“老王八的后裔也就会算个卦!” “姐,我怎么听说,空华殿下与他师父,还有玉沙郡主三个人有点暧昧不清的关系?” 也对,两万多年,谁知道他们三人处成什么样子! 阿莼:“……宫城皇子,养尊处优,男女都尝试,才知道哪种更对胃口!” 寒晚被瘆到,两人嘿嘿哈哈笑出声。 寒生在前面听到声音,看看那姐妹两个人跟逛街似的溜达在后面,气不打一处来,自掉身份! 摆摆手,示意两个人赶紧上前来。 刚走过去,阿莼就听花栖木说:“何时请为师去你求如山的空华殿坐坐?” 白玉沙也赶紧插上一句:“长忘哥哥,我也要去。” 长忘敷衍道:“宴后我们再聊,先入内吧。”将客套仪态展现的恰到好处。 白玉沙也不气馁,众目睽睽之下挽住长忘胳膊,真是天作之合的一对璧人,哪怕仅是看背影,也如此舒服。 花栖木不知怎的,似有预感的回头快速向长忘身后一瞟,这一瞟不要紧,目光准确落在其貌不扬,拉在人堆也不起眼的阿莼,然后微微勾唇,仿佛在打招呼。 白玉沙心思敏感,仿佛也早就注意到能走在前面还与寒生并肩的阿莼面生,漂亮的眼睛淡淡在阿莼脸间停留后游走。 阿莼眉宇一跳:花栖木这人实在太可怕了。 仪式即将开始,在殿外闲聊的人开始涌入。 随行的近侍除了皇子的,一并等在大殿外,领所当然,梧桐不能如此,但并不气恼,反而觉的能跟来就知足了。 这云阳宫的大殿还是四处金碧辉煌,透着灵光。 长忘与皇子们坐在第一排,本应坐在七皇子还有老九长谣之间,但座位未来储君,他坐在了最前面与大皇子相邻。 寒生与其他几方世界长老坐在第二排。 花栖木身份特殊多重,最后被安排在与官臣一起,坐在对面第一排,算是与长忘距离远些。 第二排是各方世界长老山主举足轻重之位。 阿莼左边是寒晚、清筝随行之人坐在第三排。 白玉沙本该坐在第二排,奈何按身份排位,她的位置左右上下清一色男子。回头看了看阿莼右旁边空缺位置,忍了忍,艳丽的笑着坐在阿莼旁边。 阿莼没注意,长忘侧头跟起风低语了几句。 第一百三十六章 他想成亲的人不是她(2) 阿莼倒不在意,悠闲自得边吃瓜子,边打量对面很多不熟悉的新面孔,老毛病犯了,心里开始叽歪:这个小公子没长开,模样倒是水灵灵的,好嫩;那个公子正当年,嗯,就是单薄了点,没手感;咦,哪方世界公子?身形不错,就是这样貌,啧啧……怎么形容呢,难以直视?惨不忍睹?反正肯定拼命长了,长得是呕心沥血。 阿莼没注意,长忘侧头跟起风低语了几句,起风会意便越过第二排,众目睽睽之下,坦荡走到阿莼面前低声说:“寒姑娘,殿下请您移步前排。”声音不大,但周围的人白玉沙、寒生、寒晚、悲伤、清筝还是听得到的。 阿莼若是上一世,她早就过去了,还要用最挑衅嚣张目光瞪死那些对长忘想入非非的女人跟男人。 但这一世心态略有改变,心里第一反应就是极度排斥。每每感觉长忘想向她靠拢,她无法不想起上一世他是如何疏离到视而不见,还他妈的骗色! 不知出于由爱生恨报复,还是真的不想与长忘多牵扯瓜葛,打算在他身边修行个差不多就离开回到那年春,从此一别两宽。 手段低劣到她都觉得自己可笑,她凭什么要有风度?要有胸怀?凭什么要一笑了之,潇洒度日。这一世,她偏要为所欲为的斤斤计较,谁又能耐自己何? 所以脸上浮起难色:“起风,跟师父说,我在前面吃不饱。” 起风:“……。”脸上浮起难以言喻的神情。 白玉沙虽坐的端庄,在听到阿莼回话,动了动身形,似要毛遂自荐去前面服侍。 起风一头凌乱给长忘回了话。 阿莼见长忘侧头,余光明显瞥向她这里。然后与起风又交代几句,然后让身边侍女官过来也交代几句,女官匆匆离了殿。 若是仅仅一次起风来传话还算正常,前后两次传话,那就不得不引起更大范围的注意了。 何方神圣能让未来国君,当今太子前后两次请,还请不动? 腚沉么? 起风众目睽睽穿梭回来,低头含蓄的对阿莼说:“寒姑娘,殿下说了,您在前面放开吃就行,不用在意他的脸面。” 阿莼嘴角抽搐。 寒晚没憋住,噗出一嘴瓜子皮,碰巧连口水带皮落在旁边清筝手上。 清筝闭着眼念经装没看见。 寒晚默默虔诚给自己师父擦手去了,擦得那叫一个小心,擦着擦着还摸上了。 清筝猛一睁眼。 寒晚笑的无比灿烂,又默默回到自己座位。 寒生显然还沉浸无法自拔在与悲伤冷战中,无暇分身取乐阿莼。 白玉沙误以为要请自己过去,半起的身子,听起风这样一说,还是相邀阿莼,尴尬又不自然的整理下衣摆掩饰,重新坐了回去。 再一片喧哗议论中,阿莼无比高调的低头扶额坐在长忘身旁。 然后正逢女官匆匆走来,身还跟了几个乖巧侍女,手中端了别桌将近两倍的量,放在长忘桌上。摆好后,盘摞盘,直接遮挡住阿莼视线。 阿莼:“……” 众人:“……” 长忘看起来心情不错,桌上有两把壶,一壶清水,一壶茶水,他先慢悠悠给阿莼斟杯清水,然后又给自己斟了杯茶,细品。 阿莼在炙热的目光中,低头喝了口水。 “那姑娘是谁啊?” “没见过,面生。” “让堂堂太子爷伺候一小姑娘,来头不小吧。” “我听说,殿下最近新收一徒,不知是不是她。” “徒弟?刚才看资质挺平庸,没什么特别之处啊?” “徒弟就这么宠,看来是要与玉沙郡主一争高下呀!” 此时此刻,阿莼想说:很不错啊,年轻人们,谁给的胆量在老娘面前瞎胡哔哔? 对面,周围越来越多人加入切切私语行列,目光刺人,让她如坐针毡,并非是羞愧,而是想上前挨个把他们吧啦吧啦吧啦的大头拧下来,咔嚓一个,咔嚓一个,血花四溅。 长忘在雀躁中十分一如往常的淡定,似是早就司空见惯自己光芒四溢波及旁人,那股特别的漫不经心,确实存在感最强的,即便发个呆,也能自带强烈的吸引力。 还好,阿莼是个关注者越多,挑衅意味越明显,越能安然自若的人。不知不觉中,她被议论升华成了所有对长忘想入非非不分男女的假想敌。 要动手,以她现能力对持一个女侍还凑合。群攻的话……。 想着,不如站起身出去溜达一圈,顺便想办法溜达回去。 啪,阿莼手被柔软温凉的大手摁住。 整个大殿,阿莼彻底沦为焦点。 额间渗汗! 长忘放下手中茶杯,扬起一抹迷人笑意,浓密的睫毛下一双令人心神荡漾的黑眸,此刻正露不容置疑的注视阿莼。 “不必。”长忘沉声示意阿莼坐下。 与此同时,阿莼清晰听到对面一女仙迷恋失声:“你听到殿下说话没? “听到了,听到了,殿下的声音真好听。” 众人瞩目之下,阿莼重新坐在美食之后,懊恼将杯子放在长忘跟前,命令道:“倒酒,不喝水。”声音不大,对面的人看不到,但身后,旁侧的大殿下看的可十分清楚,看着长忘配合将刚送上来的酒稳稳给阿莼斟满,越来越郁闷的抽搐,纷纷议论,这个胆大包天相貌身形哪里都平庸脾气不好没教养处处失态失仪的女子到底谁? 就在此时,殿中进入另一个高潮点,顺着议论纷纷向殿外望去。 一白衣少年,白到异于常人的肌肤,整个人如冬天最冷之时飘下的一朵雪花,徐徐走进来。千年冰的面孔,时时刻刻直直摄入在场每个人的身体,冻住每一寸毛孔。修长眉下的双眸明明含着桃花,却深邃悲凉看不见底,挺拔鼻下的唇微微温润却透着漫不经心。 阿莼一眼就认出来,如此冷的气质,世间除了一笑必亡的悲伤,还能有谁? 他终于幻化的人形。 阿莼激动的看向寒生。 寒生眼睛虽早就忍不住看向悲伤,但明显还在赌气装作无动于衷,有一下没一下的甩着自己寒羽当飞镖玩。 “敢问,仙上名号是?”有位老者可能见到面生,又气度不凡,忍不住礼貌上去探寻。 而悲伤本就不怎讲究礼数,丢下两个字:“悲伤。”就这不声不响两个字引起殿中一片哗然。顿时又引起一片议论新巅峰。 “是悲伤兽。” “大胆,应尊称悲伤长老。” “就是下方世界之主,悲伤?” “不是听说下方世界,现在由空华殿下接任了吗?” “那是暂替,悲伤回来了,空华殿下理应回到云阳城处理国事了。” “唉唉唉,不是听说这悲伤上神不爱化人身吗,所以其他世界婚丧嫁娶从不参加,今日是怎么了,不但幻人身,还来……?” “……” 叽叽喳喳,七嘴八舌,让阿莼想那年春的鸟儿们了。 阿莼目光紧随悲伤走到寒生旁,直接紧挨落座,寒气似有似无袭来,让周围人倍感压抑。 悲伤貌似感受到阿莼火热目光,微微抬头,凉飕飕一撇。 阿莼喜悦摆手,口型叫了声:“嫂子。” 悲伤:“……” 自己哥哥终于熬到头了,阿莼瞬时心情好了很多,吃了几颗樱桃。 长忘指尖划着杯盏开始心不在焉。 就在这时,长风万里与皇后牵着手最后姗姗来了。 阿莼还是第一次见长忘的母亲,忙随着所有人微微躬身。 “各方山主,长老们远道而来,都太客气了,快快落座,快快落座。”长风万里笑咪咪的洪亮说道,看起来比两万年前有了点老态,精神也不如前。 长忘的母亲眉眼很大气,一副和善模样,性子换而不急,尤其笑起来,简直与长忘一模一样。细瞧,长忘大部分是神似母亲的,但除了唇,很大部分是与长风万里相像。只是,他五官不仅吸取优点,还格外精致。 这云阳山的最高权位夫妇二人,一身金袍,金冠,金簪,仪态优雅威严,堪称典范。 接下来就是有爱说拍马屁的山主或长老,有恭维的,有敬仰的,有叙旧的,然后逐个献礼。 长风万里嘴咧的很开,牙已经呲到最后面一颗。曾经那种就死给你看的状态不复存在,瞬间容光焕发了好几万岁。 就四方世界天地共主:朱叶青不知为何迟迟不出关,所以没来;白夺性情暴烈,独爱领兵打仗,听说,最近又不知道相中哪个小部落了,兴高采烈讨伐征服去了,所以没来;花离殇,平日除了算卦就是睡觉,要知,他算一卦,等于窥探天机,大大消耗灵力跟心神,据说前段日子,长风万里又去占卜未来,花离殇这一算,还没算出结果,就沉睡不醒了,所以没来。 所以,天地共主,现在唯长风万里独大,马屁奉承接憧而至,不常见的魔君、妖王都来了。 最令阿莼印象深刻的是魔君,年纪比长忘稍小些,眼睛很英锐狡诈,眉毛黑浓,锋利的鼻梁下是一张血红的唇,整张脸面部线条坚硬,身形高猛,浑身散着爆发式的男人气息,极具强悍压迫性的魅力,一身暗黑色带血色布袍,简单随性,整个人看起来就知道论武力,十个人不要命一块儿扑上去,上也不一定扳倒他后退一步。一脸凶相,是个狠角色。此时正百无聊赖,有一下无一下在桌上扔他的灵器是把小匕首。 砰一声,插一声,咚一声,惹的旁边几个长者总叹气摇头,却又被慑血的气场压的不敢说话,只得喝闷酒。 阿莼本没打算注意这个人。 但是......。 第一百三十七章 他想成亲的人不是她(3) 之所以没打算注意这个人。 其一:她口味偏淡,此人过重。 其二:脸面陌生,可一双狡黠的眸子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其三:妖族魔族两大族,还有鬼怪这类小族,从来都是以乱而闻名,打打杀杀简直家常便饭,睡觉都是枕着刀。今天你杀我,当王,明天我又杀你,当王。所以,并非歧视其他方世界之主,而是太乱了,谁知道下一任王与这一任是不是仇家? 如果没记错,这个魔君非常意外的在这位置上呆了时间不短,估计有四万年了,据夜阑说,寒晚之所以在魔族待不下去,很大一部分是魔王嫌她晦气,下了死令,不允寒晚再踏入魔族一步,寒晚就是再无敌,再强,单打独斗倒是可以一搏,但这拼人数,她就是赢不了,也会累死。 许是自己有意无意盯着魔君看了太多次,修行者的敏锐还是注意到阿莼。 两两相对,心怀各异,仅是看一眼,便风起云涌。 最终,魔君停下自己甩】刀举动,远远的拿起酒杯,似是敬阿莼一杯,玩味的仰头,尽了。 自己身边人一时的僵硬很容易让长忘捕捉到,余光散漫的随意撇去,便了然阿莼突如其来的不对劲。 “怎么?”长忘虽半侧身看向前方礼节性看献宝,但心思明显是放在自己身后这位身上。 对于魔君的敬酒,阿莼权当没看见,低下头用草莓做掩饰,边吃压声说道:“魔君四万年一直是不曾变化过模样?” 没来由奇怪的一句让长忘好好的想了想:“未曾变过,有问题?” “你看魔君有没有熟悉感?总觉的在哪里见过!” 长忘没动,表面上是继续一脸平静看着众人一个个献殷勤,实则眼神早淡然的投向魔君身上,默默抿了口酒:“是有些熟悉。” 阿莼霎时绷了起来,要知道,寒晚随着魔妖世界消失的那一夜,听寒生说,十方世界凡是有声望的人全都赶来了,而独独魔君是最后一个到的,但也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很奇怪,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师父,借我几个人!” “不必,交给我。”长忘意思很明显,阿莼现在根本不是在场任何人的对手。 “你想怎么做?” “你有想法?” 长忘的方法无非就是调查,取证,或别费一番心思的套话。 而阿莼的办法就粗暴了些:“想直接揍他。” 长忘:“……?”不解。 阿莼:“如果他是个聪明人,应该心里有数我为什么揍他。” 长忘:“……。”随她开心吧! 两人说完后,阿莼谨小慎微挑青菜,扎心略过一盘肉。 长忘装作没看见,任她自己虐自己,理智清正如他,竟真应了这么干脆直接又隐晦让受害人自己领会不可言传的暴力行为。 远远的,吊吊玩儿刀的魔君还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临怎样的无理取闹的血光之灾。 “八哥,九弟带疏星来敬个酒。”是长谣。 长忘拿着酒杯站起,阿莼也下意识站起,想起自己带了敷面谁也认不出她,自己还要装失忆,所以自然整整裙摆,重新若无其事坐了回去。 长谣:“……。” “哥,这是疏星,雨族的四女儿。”长谣眉目比之前张开很多,稚气褪去,脸紧致不少,眉眼更加灵动,笑起来还是很亲切。 阿莼无意瞥向疏星,接着被牢牢吸引住,实在是好美的人儿琼姿花貌,桃腮杏面,看起来想叫她年龄还要小些。 与此同时,疏星也牢牢的盯着阿莼看了半天。 两人无声待在彼此目光之中。 雨族掌管天下气候的瞬息万变,是最能掩盖一切,又能揭露一切的存在,在十方世界中,他们归顺与云阳山,是个说大不大,但实力不容小觑。这长谣与雨族联姻,说是雨族高攀,但论云阳山,除了雨族,还没有其他族类能与之抗,所以算的上是很合适。 长谣跟长忘交谈几句后,最后没忍住,悄声问了句:“我听说阿莼姐醒了,怎么不见她来,是还没恢复好?” 长忘没回答,一勾唇,拿起酒杯与长谣一碰,一口饮下。 长谣见长忘不答,也不多问,唯恐触及逆鳞,赶忙赞叹:“……长忘哥的酒量越来越厉害了。” 客套完之后,长谣先轻声叫了下:“星儿,走吧?” 疏星没听见。 阿莼第一次被个女子看的心虚,赶紧收回目光,拿起一个比自己拳头稍小的草莓就硬塞进嘴里掩饰。 长谣用陌生目光打量了长忘身旁这见自己不行礼,还无所畏惧胡吃海塞,毫无尊卑贵贱的姑娘,一时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星儿,怎么?”长谣皱皱眉。 没想到,被长谣忽的叫回神,疏星明显慌了下,忙摆手:“没事,没事。”然后推着长谣走了。 不等消停。 来了个略胖醉熏熏的中年男子,衣着浮夸,阿莼怀疑他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带在身上了,极具分量,给人种沉甸甸的星光璀璨。 男子晃晃悠悠但礼数还周全的走到长忘跟前敬酒,毕竟长忘是未来储君,所以巴结讨好不的委实太多,顺便都来瞧一眼阿莼真容然后脑补揣测一下。 阿莼是个大场面司空见惯的人,可能初来有点抵触,毕竟间隔两万年再参与这种场合有些不适应。但坐了一会儿,熟悉感瞬间油然而生,越坐越稳,越坐越扎实,还越有越谁也不放在眼里居高临下鄙倪嚣张架势。 熟不知,阿莼这股天然震慑气场,看入胖男子眼中,直接忽视,因为胖男子早已陷入未如脑补了一本书的阿莼是如何凭借下三滥手段爬上高贵无华的未来储君床上。 胖男子在自以为很自然从阿莼平淡无奇,吃相不好的脸上滑过后,又非常肯定了自己脑补是正确的。所以也不避讳:“太子殿下,陛下共有九子,除了您,其他殿下要么成亲,要么已有婚配之人,您还孑然一身,老臣都看不下去了。” “怎么,你还想给堂堂未来储君说媒?”花栖木本刻意降低存在感的没怎么说话,听闻牵扯长忘淡淡来了句。 阿莼抓起把花生,一脸玩味看花栖木灌醋。 胖男子不爽了,曾经早就有传闻这花栖木与长忘师徒关系有那点不同意味深长,而长忘好男风,整个云阳山无人不知,所以高声扬起:“怎么,花大人,整个云阳山都知道,但凡涉及自己太子殿下,你事事都要插手,如今这亲事你也要插一手?难不成那些……传言是真的?” 花栖木笑了笑:“长大人是在质疑殿下还是不放心我呢?” 气氛唰的紧张起来。 整个大厅几乎要静下来。 长大人?怪不得敢当众讽刺不给花栖木面子,原来是长风万里亲戚。 胖墩墩长大人一番脑补,一个男人将另一个男孩养大授业解惑,然后放倒在床的两厢缠绵悱恻的情景,实在恶心作呕。一下子,觉得跟花栖木多说一个字都脏。转身直接与长风万里说:“陛下在上,老臣身为未来储君叔父,连提议的权力也没有吗?” 今日毕竟是为长风万里祝寿,眼前长大人未免有点咄咄逼人了些,人家老爹还没着急,自家亲戚先着急起来,不过也难怪,朝堂之事,无非是巩固自己地位,拉拢扩展人脉,牵一发动全身的关系罢了。 长风万里此时此刻无论如何也没法拉下脸来,笑哈哈顺着意思问道:“不知长爱卿看中哪家姑娘与我儿相配?雷厉风行的非要在此一荐?” 长大人得意洋洋冲花栖木鄙倪笑了下,然后一副胸有成竹模样,故意卖关子看在场所有人一圈,大厅方才掀翻屋顶的吵闹,顿时都静下来,想看看祖坟冒青烟,好几辈子积德的幸运到底落在谁身上。 而阿莼丝毫没感到敌意或者醋意,反而异常心大加入看热闹的目光中。 “玉沙郡主!”长大人突然一指白玉沙,然后说:“我看着玉沙郡主就很好,与空华殿下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相互了解,即是西方世界白帝的女儿又是皇后义女,身份地位感情无一不匹配,简直天作之合啊!!哈哈哈哈……。” 在场除了白玉沙、皇后,所有年轻抱有幻想的男子女子全都变了脸色。 阿莼早就注意到,在长大人提议时,皇后明显就是一脸期盼,最后结果又分外满意表情。 那些奢望的年轻人失望归失望,因为就长忘的地位身份,修为造诣,除了四位天地共主的直系血脉,无人能匹配。 于是,阿莼低低无心附和了句:“确实般配。” 长忘显然不像阿莼那样轻松,反而心事重重,语气带着挣扎:“是吗?” 不等阿莼接话,皇后语气温和:“忘儿,你早就到该娶正妃的年纪,整日空悬也不是个事,不如跟玉沙早些选个日子订下吧。九个儿子中,自小你就是最让我与你父王放心的一个,这终身大事一拖再拖,如今老九谣儿都快娶亲了,你这……你父王年纪也大了,最近晚上总也睡不安稳,生怕你最后落的个孤家寡人……。”说到最后,竟然哽咽抹起泪来。 前有戳心大胆的提议,中有众目烘托的气氛跟完美言辞、后有老母亲单纯表达儿子好归宿的期盼,简直让人无法拒绝。 第一百三十八章 他想成亲的人不是她(4) 就连长风万里都有所动容,面露惆怅,语重心长问:“忘儿,我与你母亲都尊重你的意思。” 大多数的目光全聚集于长忘身上。 剩余的要么在看花栖木,要么再看白玉沙。 还有零散的落在阿莼背后,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谁在看自己。 一场大戏即将拉开。 阿莼不以为意,释然的淡淡一笑,其实,心里不住的在抖,错将酒当成水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将飘着花瓣的酒一口闷掉。 长忘喉结抖动,深思熟虑片刻,像是做了最令人期待的决定。 所有人都津津有味要看这位传言有断袖癖的未来储君如何巧妙施以言辞拒绝。 其中不少皇子对长忘、阿莼的事有所了解,眼神叫错,都以为此事必然不成,长忘自小就不是个任其摆布的人。 明明离得不远,却都纷纷伸长脖子,竖起耳朵。 喧躁的大厅,乍然一片寂静。 …… “儿臣没有意见。” 阿莼:“……”没发现手中酒杯不自觉捏紧,胸口被猛闷住,仿佛一道九天玄雷直劈面门。 寒生:“……。”没有像曾经那番冲动,虽有不悦,但陷入深思。 悲伤:“……。”伴有阴恻恻一笑。 寒晚:“……。”他爱他,他不爱他,他爱她,她爱他,她不知道他爱他,她爱他,他不爱她……,%&¥#@*……%,你们的世界好累。 清筝:“……。”内心破戒:草,这算什么事儿! 长风万里明显对于长忘摸不着头的顺从很是吃惊,沉吟下,最后给个机会,慎重问:“长忘,你可要想好,这不是儿戏。” 长忘微微躬身:“是,儿臣确定。” 整个大殿彻底静了下来,可以用死寂来形容。 然后整殿哗然,议论之声差点再次掀翻殿顶。 好几名年轻女子愤然离席,更有哭声嚎叫。 果然,一个男人长的太过吸引目光也是个错误。 阿莼抬眼随意撇过长忘以为会有喜色的五官,结果是与往常别无二致,情绪隐藏面色从容,流露难以发现破绽的淡然笑意。 白玉沙脸颊通红,倒也不小女儿姿态,落落大方还坐在原处,只不过脊背挺的更直了,不难料想还对阿莼有隐隐的挑衅。 纷扰中,一个清晰的声音传出:“父皇,母后,秀山那年春的寒酥姐姐怎么办?” 阿莼嗓子一哽,是长谣。 众人纷纷交头接耳,有人问:“寒酥可就是……?” 不等有人说完反应,长谣不管疏星拽着袖子,自座位出来,对长风万里行礼后,大声高昂道:“就是南方世界,秀山——那年春,火神朱长老第三女,寒酥。” 在座大部分各方世界掌权者,都知道这位火神朱长老,也有听说她有儿女,具体几个谁也不知,更不用提叫什么。只因这四个儿女都带施以幻术的黄金敷面,出门铲邪除恶,行侠仗义,一不用真容,二不用真名,十方世界最神秘的存在。 但自上次流波海魔妖世界覆灭之后,秀山那年春名声一下大震,毁天灭地之火重现世界,对秀山褒贬不一。 有说秀山之女大义灭亲,为保十方世界,以身献祭。 也有说,秀山的人早就听说行事随心所欲,嚣张猖狂,能出这样阴邪之人,火神之女以身献祭也算是应该,她不做这件事,还指望谁做? 但几乎没有人知道,这个献祭的人到底叫什么名字! 英勇献身的没几个人记住,但魔妖王是寒晚恶名天下知。 太扯淡! 所以,在长谣说出这句话时,不亚于又把两万年前震动整个求如山,乱了轮回的下方世界,掌控地狱火的夔龙失踪,流波海上一夜之间张了棵开满花的梧桐树等等各类匪夷所思整件事重新拿了出来。 长风万里猛的一咳,差点咳血,估计本来打算用风烛残年那一手,深思寿辰之日有不合适,愣是强忍着没做声。 有人试着问长谣:“不知殿下口中的寒酥姑娘与太子殿下是何关系?寒酥姑娘可与当年魔妖之事有关?” 长谣看了看一脸平静的长忘,点头称:“是,此女就是施以毁天灭地之火,只身一人灭掉整个魔妖世界的女子。” 虽说对那日之事,各方世界不靠谱的理解,添油加醋,能写成还几本书的解释都有。但今日长谣寥寥一句,算是给阿莼,对整个十方做了最正面的交代。 胖子长大人一耸肩,格外轻视:“说来说去,魔妖之事又与太子殿下婚事有何关系?” 长谣用你想欠揍的眼神看着长大人:“撇开寒酥救了长忘哥一命不说,两万三千年前,在寒酥闭关修行火术之时,父王曾经应允魔妖事成之后,为长忘哥与寒酥立下婚事。” “还有此等事?” “原来早有婚约啊!” “……。” 长风万里,皇后、白玉沙的脸上赤橙红绿青蓝紫更替的霎时好看,鉴于寒生就在现场,还冷飕飕的一言不发,无法多说什么。 长大人仿佛是下定了决心死荐:“九殿下,寒酥姑娘都用毁天灭地之火献祭了,再无轮回可能,即便太子殿下想,你要狠心让自己亲哥哥与牌位成亲吗?还有,今日太子殿下已应允与玉沙郡主婚事,人家本就情投意合,你也不能给硬拆啊!更何况……。” 故意一停顿,卖了个关子,然后话里有话委婉说道:“听闻连续两万多年,玉沙郡主经常留宿求如山的空华殿,一呆便是好几日,这名节……。怎么说,年轻人嘛,不管有没有……于情于理,总要给个交代。玉沙郡主自小倾慕空华殿下,这毋庸置疑。如今,好事多磨,太子殿下终于同意了这门亲事,显而易见的两厢情愿嘛,各位山主、长老还有什么意义?” 又是一片哗然。 白玉沙羞红了脸。 阿莼扯了扯唇,舌头在牙缝隙中徘徊一圈后,他妈的连牌位都想好了,真当她死了。 寒生的脸色就更不用提了,炸了云阳山的心都有,但还是抱臂想看这场大戏如何收场,将那年春的面子踩于何地。 长谣实在啰嗦不过死胖子,攥攥拳,直狠狠盯着长忘说:“哥,我想看你意思。” 长忘凤眸清明。 长风万里也不好当着目如冰刀的寒生面多言,只是磕磕绊绊问长忘:“忘儿,你跟玉沙的婚事不如我们宴后再议? 对长风万里而言,仗着自己有九个才情相貌各有不同却又各有所长,长处都登峰造极的儿子,除了下方、上方世界有所忌讳,剩余的八方世界,能沾边的,统统都涉及联姻了个遍,魔族,妖族,即便登不了儿子正室之堂,侧室还是要从中划拉一个的。 天地共主子女。 北方世界水神后裔:花栖木成了长忘的师父。 西方世界金神后裔:白玉沙成了长风万里的养女。 独独剩下南方世界火神后裔最另类的阿莼。 其实相对长风万里来说,那年春子女四人,都是软硬不吃,手腕不怕,诱惑不上钩中最为难办的。 而长风万里并非无情无义之人,诺言向来看的重,即便悔婚,当然要顾及表面上与那年春的关系,更何况寒生还在那里坐着,一言不发。 魔妖之事,那年春做了什么,阿莼为十方世界付出了什么,还对长忘有救命之恩,他心知肚明;至于阿莼是死是活,他也心知肚明,就是醒没醒,除了阿莼亲近的几个人还有白玉沙,在场的没有任何人知道,也包括长风万里。 所以,他虽忧愁长忘婚事,但中间的事情太复杂曲折,牵扯太多。由此,长风万里把决定的权力给了长忘,儿子长大了,又是个极有主意的,他想怎样便怎样吧,期间必有非做不可的理由。 窗外透入细碎的日光,耀在长忘儒雅出色的五官上,如此温柔的面相,却让人冷的瑟瑟发抖。一瞬气息更改和一个动作迟疑,然后声稳而洪亮:“不改。” 阿莼脸色不易察觉略微一变,那是被某种最尖锐最尖细的东西刺中心尖的痛处,不过转瞬就咬牙硬挺了过来。 长风万里重重点下头,算是应这门亲事。 宴席上不知为何弥漫各种诡异心思的气氛,最终,还是纷纷站起,一道恭贺。当然还有不时来看阿莼一眼的,可能她今日幻的这张脸太过不起眼,还不如一个末等女侍,所以,大多敬酒的人都是在她这里一扫而过,见长忘不介绍,约约都当等不了台面有伤风化比青楼女子略强的姑娘了。 终于沉着缝隙,阿莼趁长忘刚坐下,站起身,第一次仪态端庄冲着长忘深深一拜,眼睛欢愉的弯成月牙,如春水印梨花,声音低不可闻恶心他:“恭贺师父,徒儿终于要有师母了。” 长忘是个绝对能忍的人,无论什么事都能忍,忍得不动声色,可这次,是他忍的最艰难的一次,几乎没有停顿的将杯中酒喝净:“谢谢。” 阿莼也仰头一饮而尽,让杯轻轻放好,坐回远处,处之泰然看越来越多的人给长忘敬酒。 数不清,长忘到底喝了多少杯,不知不觉中,她发现他的酒量不知何时练的这样好,想起曾经滴酒不沾,处事疏离,沉闷吝啬言辞的人,如今逢场作戏的客套竟也熟练无比。 这么多年了,她依旧看不懂他,看不懂他因刚订下的婚事到底是真心喜悦还是故意喜悦。 第一百三十九章 没有人在原地等她 直觉告诉阿莼,无论真喜悦还是言不由衷的喜悦,世间没有任何事能勉强的了长忘。 席间,长忘能一心好几用,边吃东西,边与旁人闲聊,也能顺便把正事给办了,万事在握的镇定,让阿莼不得不感慨:自己睡了两万年,这两万年竟可以改变任何人任何事。 没有人在原地等她……。 没有人……。 阿莼笑的很苦涩,不自觉的又喝了一杯酒。 无论借口如何,结果就是,他要成亲了,娶得人不是她。 草!她什么时候开始纠结自己嫁不嫁人的问题了? 心态老了?年纪大了? 不,这一世重生,年轻着呐! 往后还是自己一个人走就是了,先前不也过得好好的? 皇后很趁气氛的手一扬,瞬时殿外飞满七彩祥鸟旋转盘旋鸣叫,花瓣罗英缤纷,腾空的花瓣落入每个神仙的桌子之上,瞬间变大,称为酒盏,中间有孔,如泉水般慢慢溢上,即满之时冒出一朵粉色的桃花,在酒中漂浮起落,十分可爱。 看入阿莼眼里,却莫名的讽刺反胃。 “众位卿家,山主,长老们,今日就先提前饮一杯订亲酒吧。” 长忘与阿莼两人之间开始产生一种强烈的压迫性,仿佛空气里有丁点火星就能爆炸,余下的时辰一点点流逝就像敲在紧绷的神经上,只是过了短短一会儿,就漫长的让人活活窒息。 阿莼当着长忘面,装着毫不在乎的模样,将订亲酒端起杯一口饮尽,还不忘将小花放在口中且嚼,如初雪般化无,还如花蜜般甜香。 长忘自说出同意与白玉沙的亲事之后,嘴角虽留着笑意,实则全是敷衍,他无时不刻在关注阿莼的一举一动。 而阿莼的记忆中仿佛真的没有他,即便是求娶她人的刺激,都唤不醒她。丧心病狂的面带欣喜,悠然自得抿着酒,还时不时偷看有没有入眼的男色。 长忘一杯杯酒灌入嘴中,似乎如鲠在喉,怎么也咽不下去。 阿莼却根本没注意长忘细微的心思,满脑子都是在琢么寻个缝隙离开让她分外不爽的地方。 鼓乐声响起,十对身穿月白色的男女自殿外飞进来,手执古褐色的剑,眼花缭乱的舞动起来,为首一对,看气质与不凡幻术身手就知道并非舞妓,倒像是某个族献艺。 阿莼听耳边大皇子与别人议论:“看对面最后排坐着那人没?听说他就是南方世界新飞升的树神,能力不容小觑,如今身为堂庭之山山主,掌管其中南方世界树木,凡是初成精成怪,都要到堂庭山留底,若这些个别精怪天资不错,他可助其指点修仙呢。此人纯善的很啊。要说,精怪本就不分世界,每方都有,乱的无人统管这烂摊子,此人将南方世界整个精怪给统管起来,还引领正道。对了,听说,其他方世界也有精怪来求见,想要修仙,凡是不在其管辖范围内,即便天资再优越,他都给拒了。原则性极强。” “原则?我看是死板吧!” “也是,谁不想壮大自己实力范围,谁不想自己弟子遍天下,名声传万里?” “你说,他这掌管树木,岂不是修行木术?怎么在云阳山没听说过他有官职?按理说,陛下定会拦聚这人才。” “孤陋寡闻了吧!不知这树神与云阳山有什么仇怨,陛下找人谈过好几次,连五殿下都出马,明确了想将此人纳入麾下,往后尽享荣华富贵,然后一统天下精怪的想法,但此人脾气硬的很,又倔得离谱,就是不愿意。” “要说,这修习木术,云阳山当然是巅峰之处啊。” “哎?你说此人既厌恶云阳山,怎还来让下面的人献舞?” “这还用问,定是不想献礼,献个舞既表诚意,又当送礼了呗!” “……。” 后面的话,阿莼听不见了,因为相距甚远的人,她眯着眼,越看越熟悉。 今天怎么总感觉有熟人? 奇怪的是,魔君不知为何,也如阿莼一般死死盯着新飞升的树神,只不过,他的意味就让人读不懂了,显然,魔君与树神是相识的,貌似还是老熟人。 突然,魔君不知为何离席了。 阿莼来不及跟长忘说,放下酒杯就匆匆跟出去。 熟不知,长忘面上还在应酬,右手举杯,左手空闲看似不经意的手势,起风得令,也匆匆离开。 话说魔君不知何事,怒气冲冲走出大殿正准备回魔界,长久保持的机敏令他立刻转身看是谁跟踪自己。 而阿莼不躲不闪,正如她先前说,大大方方暴露在魔君眼皮之下。 稀奇了,魔君有点哭笑不得的疑惑此人是蠢呢,还是对自己能力太过自信。 “跟着本君做什么?”魔君一步步,稳健走到阿莼面前,自上而下打量这着实平谈无奇,扔在人堆也吧拉不出来的娇小女子,不过,离得近了,总觉得这女子身上散发一种无法言喻的神秘跟足足摄人的气势,但都不令他为意。 阿莼也一步步走近魔君,似是寻找合适距离角度,慢慢仰视跟座山一样的男人。 不等两人有什么目光交流。 啪! 惊天一声响! 魔君整个人呆滞在原地,即便皮肤再光滑,再身经百战的厚,也抵不过这拼尽全力,毫无征兆的一耳光。瞬时,脸颊浮现一个完整红色手掌印。凌厉的巴掌,发生太过迅速,快到根本避不开。 长忘问她怎么做。 她说直接打。 怎么说,当然就怎么做,从不怯场。 阿莼相当有自知之明,在一耳光扇下去同时,迅速后退出好几十米远。 论速度,上一世,恐怕整个十方世界都找不到对手,这一世,虽说迟钝下,但本能的东西,不需要修炼。 魔君瞪着对自己施展了一系列荒唐无语的手段后不逃走还远远向自己示威的女子,气笑的舌头舔去嘴角溢出的鲜血,然后又顶了顶口腔发痛的那块肉,指了指阿莼,示威性的做了个过来聊聊的姿势。 阿莼比他更拽的不动身,反而就近找了块大石头坐下,顺手揪了跟仙草,叼在口中,然后侵略性的对魔君摆摆手,你过来! 魔君:“……。” 堂堂一方世界之主,还是嗜血的魔君,莫名其妙被个姑娘抽耳光,他平日随意惯了,今天没带侍从,孤身一人前来,否则,不等自己动一下眉,身后的人早就把小姑娘给撕碎了。 晃晃悠悠走过去,两手臂盘在胸前,蹙起眉,一副凶狠,不屑的刚要开口。 阿莼挪挪身子,让出个空,也不忌讳的拍拍身边,一副江湖老大我独尊的模样示意魔君坐下。 魔君摆手,示意不用,准备再次开口。 阿莼比他更快的说,而且气势十足:“怎么,我抽了你,你还准备抽回来吗?” 魔君:“……”眉毛快拧不下去了,难道不能吗? “你就欠抽知道吗?”阿莼天生有种锐利逼人的气势,目光中完无敬畏惧。 魔君再次:“……”他现在很想知道,以她现在武功修为都在自己之下,还能如此自信不开眼敢在这大殿门口动手? 有人给她撑腰? 魔君警惕的巡视一圈,没人。 待阿莼还要连环神般质问,魔君终于抢到话:“你想找死?” 阿莼一吐口中的仙草,满脸痞相嘚瑟的问:“不知魔君喜欢先聊后打,还是喜欢先打后聊?” 太嚣张了,太嚣张了,魔君把刚提上的一口气深深压下去,挤出魔性杀脑的一句:“你错了,本君不喜杀戮,本君信佛,万年来,一直食素!” 阿莼:“……” 方才谁说:是你想找死? 一个胡说八道,遇上另一个胡说八道,还都是顶级的,就乱不下去了。 “…………” “魔兄,我看你有点熟呢?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阿莼两个手指在自己眼前比划又威胁性的比划了魔君眼睛。 魔君一听,索性,眉毛也不拧了,凶狠也收起来,坦荡荡坐在阿莼旁边,也揪了个仙草叼嘴里,扬起与之不符的笑脸,笑的瘆兮兮:“是她派你来的?” 阿莼眉毛波动了下,一脸懵? 她? 他妈是谁? 魔君血性并不怎么佛性的脸上,逐渐绽出粉色,似春天的池水荡漾无比:“她心里还是有我。” 阿莼:“……。” 两个人貌似说的不是一件事吧! 魔君深情的说:“小姑娘,她有没有让你给本君带句话,骂的多难听都行,我爱听!” 阿莼:“……”站起身,整理衣裙,算了,神经病! 魔君手劲还挺大,扯着阿莼正要离去的手腕,失神痛苦小声喊:“没有吗?她马上大婚,一句话都不留,又让你抽本君一巴掌是何意?提醒本君以后不要忘记想念的这种痛吗?” 阿莼简直要:“……&%$#@*&^%。” 草!草!草! 不过? 大婚? 谁? 方才在大殿之上,要即将成亲的有两个女子,一个是雨族疏星,一个是玉沙郡主。 不过,她还要不要考虑这魔君有没有断袖癖?毕竟长谣与长忘皮相也是不错的! 娘的!! 都是什么事! 当起风追出来时,看到的是魔君激动之余紧紧握住阿莼手腕,一副生离死别之相。而阿莼又是一副貌合神离,崩溃边缘之相。 起风几乎想都不想迅速把剑抵在魔君下颚,冷声:“松开手。” 第一百四十章 吃醋(1) 魔君痛苦一收,马上警觉一转目,唸唸道:“起风?那小子派你来的?”、 几乎同时阿莼明白,魔君思慕的竟然是白玉沙。 起风忠诚发狠的一字一句警告:“不许侮辱太子殿下!” 魔君根本不管自己颈上是否溢出星点鲜血,反而更享受这种被刺痛的过程:“怎么,派来一个不行,又派来一个?这一次,沙沙让你带话给我了吗?” 阿莼:“……” 起风:“……” 两人#¥%#@#¥*交流后。 起风镇定说:“我是奉命带回寒姑娘的。” 既然阿莼对情敌来说很重要,魔君更不可能松手了:“把沙沙让给我,我就把小姑娘还给你!” 阿莼:“……。” 起风跟惯了长忘,是个从不废话的人,猛剑更狠刺入魔君颈部半分,瞬时,鲜血顺着剑流出来:“放手。” 魔君岂是任人宰割?一扭身轻松避开,又顺势反身,啪的抓住起风握剑的腕,大力单手将整个人当空抡起。 起风身形精瘦,在被抡到魔君头顶位置时,灵活的将剑一收,双手死死揪住魔君双肩,落稳后转瞬一个狠厉至极的过肩摔,魔君没料到这一下,他坏在体型高大,反应略慢一拍,趴着了地,发出沉闷撞响。阿莼还被抓着手腕,也被带倒,背部着地,疼的她哼唧了声。 阿莼哪吃过这种亏,奈何现实是,她死活甩不开貌似痴情又憨滞魔君的手。 “疼不疼?”她是被身穿一袭月牙色,手拿锋利雕刻镂空木剑人扶起来的。 不等接话,魔君喘着粗气,眼神一下变了色,转而玩味:“树神?” 树神没有理会,反而忧心忡忡的在检查阿莼身上的伤。 阿莼怒了!暴躁到简直受不了魔君娘们叽叽歪歪千回百转的脑子。 “若魔君真心仪玉沙郡主,不将她叫出,你们当面聊,怎样?”树神声调干脆,语气沉稳,但意思嘛,貌似在场的人都理解的面目全非。 魔君屏息,突然扭捏:“这样,是不是不太合适?” 阿莼:“……”啪叽!方才刚鼓起的气全泄了,泄到一塌糊涂。 起风还在执著魔君紧攥阿莼的手腕,眼看已经青紫一片还磨破了皮,后怕怎么跟自家殿下交代,哪有闲心去管操|蛋的儿女情长:“放手!” 结果,阿莼的手腕被魔君被迷般攥的更紧,攥的本就膨胀的肌肉血脉青筋显现。 争执中,起风其一,不能在大殿门口真打起来,毕竟魔君的身份摆在这里。其二,今日是皇上寿宴,不能生事。其三,阿莼的身份目前隐秘还不愿透漏,殿下命令不能伤她分毫。届时,奔溃为难。 阿莼从来没有如此无语凝咽过,即便是大姐曾经整日雷她,都没有今天劈的厉害,皮笑肉不笑用另一只空闲手拍拍魔君手说:“魔兄,我让起风把你沙沙郡主叫出来,然后你松手行不?” 高大如山般的男人,面色一悦又一羞,跟个情窦初开的小少年般,简直让阿莼不忍直视。 “真的?沙沙愿意见我?” 阿莼强忍住恶心,麻利摆摆手示意起风赶紧去办。 起风艰难转身迅速进入大殿,本想请示自家殿下,奈何长忘被长风万里单独叫走,估计是商量长忘方才出乎意料答应的婚事。 寒生与悲伤早不知去哪个犄角旮旯继续“冷战”了。 玉沙郡主倒是还在,但正被不少名门闺秀团团围住连连贺喜,聊天。 起风想半天说辞,怎么感觉都不合适。 碰巧寒晚在有一下没一下撩自己师父,清筝闭目转着比风还猛烈的念珠。 “起风,怎么?”寒晚瞧起风在自己眼前晃啊晃,晃的打扰她与师父二人世界。 起风计无可施,实在做不了什么主,小声跟寒晚嘀咕几句。 清筝挨得近,听得清楚,慢慢睁开眼,处理这种破事,他简直熟练到放眼天下无人能比肩。 低声对起风、寒晚分别交代几句后,胸有成竹继续一副世外高僧般模样,闭目念经。 寒晚授意,立刻强硬神挤入人群前,拽着白玉沙甜甜叫:“玉沙郡主,我三姐在殿外等你,说是要送什么大婚贺礼,不方便进来。不如咱们一起赶紧出去看看吧。” 贺喜的女子们自是不知寒晚是谁,更别提什么隐晦的三姐,但能在此宴与玉沙平起平坐的,身份地位自然不容小觑。 纷纷好奇,打量,猜测。 白玉沙当然知道秀山那年春兄弟姐妹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大婚贺礼! 不方便进来? 若论曾经阿莼的性子,没当场把她手撕就不错了,还送东西? 以防有诈,理所当然谨慎问:“这里也没外人,当面给就是了。” 寒晚凑近声音不大,却近处故意屏住呼吸的人都能听到:“听说是先前闭关忘哥哥身上的什么羽,我也不清楚。玉沙郡主,三姐就在大殿外,一,不是犄角旮旯,二,还有起风作陪,三,姐姐她法力低微。你若不放心,大家就一起去陪你看,当着各界人的面还能害你不成?” 寒晚这说瞎话与煽动气氛的程度,简直不用练,浑然天成,一出口便是登峰造极。边说,还把忘哥哥,三个字用的无比暧昧隐晦,另围着本就芳心暗许的不少女子纷纷起哄赶紧要出去看看。 一下子,白玉沙倒是好奇了,众目睽睽之下阿莼能耍什么花招?另外,便是寒晚口中的羽,应该是长忘胸口偶尔疼起的寒羽,这世间能无比了解寒羽的宿主,恐怕只有阿莼。 于是,众星捧月,大庭广众,大大方方站起身,仪态比来时更加端庄,在一群姑娘拥簇中,走出了一方世界之主的架势。 殿外。 等待中,阿莼虽被抓着手很烦,很咆燥。无比懊悔没让长忘去办,悠然等答案就是了。 说起来,差点忘了扭头打量新飞升的树神。 而树神早就不知道打量她多久。 无比熟悉的相貌瞬时印入眼中,相比曾经的稚气,算是彻底张开,浑然天成走到哪里就能让人如阳光沐染的朝气,更加深刻。双眼褪去谨小慎微跟怯懦,更替了自信的犀利英气,整个五官线条坚硬爽利。浑身散发似有若无的灵气,配上一身月牙袍,就像是暖意洋洋初春的太阳,不那么火热,有无时不刻都想靠近的舒服。 此刻树神正用不敢相信的目光,在阿莼脸上来回扫。 即便相隔两万年不曾见,再见时,无论她幻成什么样子,他依旧能认得出来。 就算认不出来,能正大光明坐在云阳山未来储君身边,让长忘亲自伺候,背后坐了一众秀山那年春山主寒生,断肠山女娲后裔清筝,求如山悲伤,十方世界站于顶端的人做后盾,除了霸气的阿莼,他再也想不出第二人。 “凉城,你可是比以前好看多了。”这笑眯眯轻佻言辞,在听如他耳里,却是久违的亲切,就像两人之间从未有过嫌隙,更像久别重逢的故人。 阿莼几乎能想象到,夔龙的分身,如何一步步咬着牙坚持,将坚持化为执念,化为不可动摇的决意,经历了无数道天打雷劈,才花了不长不短整整两万年化身成神,努力走到她的面前想要赎罪。 对凉城而言,死而复生,日思夜想的人终于、真正出现时,他根本无法相信这是真的,又不由自主确信这就是真的。 当,对面女子语调不变,还是从前那样正大光明调戏自己时,身体比最反应要快,再也受不了的将这女子一把紧紧箍如怀中,张了张嘴,带了喜悦与哽咽,唸唸道:“寒酥,你回来了。” 阿莼没想到凉城能这么激动,抱了她个踉跄,从前瘦弱少年,如今抱起来,能触到浑身上下结实有弹性肌肉。忍不住捏捏他肩膀:“摸着挺舒服。” 不等叙旧,熙熙攘攘的声音传来。 寒晚拉着白玉沙,身后还跟着半个宴厅的人,印入大家眼中的便是,一个姑娘左手被魔君拽着,右手无比享受的搂着树神,说是左拥右抱倒是也不为过。 就是这么巧,长风万里跟长忘在大殿后说了几句话后,也走了过来。 清筝精心设计让白玉沙情事败露,不守妇道的局,貌似潜移默化的换了个人。 众人禁不住议论高起:“伤风败俗啊,伤风败俗。” “那女子看着熟悉。” “不就是今日坐在太子殿下身边的女子?” “还真是,还真是!” “此女子不简单啊!不简单!” 长忘笑意渐渐收了起来。 白玉沙一见魔君,面上明显有点不自在。 魔君见白玉沙走近,迫切欣喜了喊了声:“沙沙!”后又觉得当众人面称呼不妥,忙改了:“玉沙。” 所有人闭了嘴。 白玉沙见到魔君本想当场就走,但眼下明摆着,走就是默认两人有什么,不走也光明不到哪里去。 长风万里,长忘都在,别无选择的微微欠身:“见过魔君。”然后明知的靠到长忘身侧。从百无疏漏的仪态、漠然不失礼节的四个字,到最后小女儿娇怯姿态众目睽睽下选择。完美诠释什么叫闺秀名门,什么叫莲步乍移,什么叫楚楚可人,什么又叫以夫为尊……。 相反。 阿莼,但凡是描述不守妇道的贬意字词语,在场的每个人都完全可以脑补出不同版本,因为,所以,结果,竟然是,最后故事的书。 当所有人都在议论揣测自己编纂的故事更靠谱些的时候,长忘目光却落在魔君强悍肌肉的小臂与攥的阿莼开始发出咯吱响的手臂之上。 第一百四十一章 吃醋(2) 幸而,凉城早就感知人群,已经松开阿莼。 不了解长忘的人,根本无法注意一如既往息怒不留与色的表情,整个额角线条已经紧绷起来,似乎在强制压制抽动的眼尾。怒意仿佛深压在岩浆底喷薄而出,转眼迅速冷却,在魔君与凉城两个男人身上徘徊之后,收敛成坚硬石头。 魔君仿佛满脑子都是如何跟白玉沙搭话,完全忽视能将自己五马分尸,撩火凌迟,活蒸剥皮了好几次的长忘。 直到比剑寒气还要十足的负屃扇柄搭在魔君绷起的手腕上,落下两个字:“魔君,手,是不是该松开了。”没质问,没威胁,简短的一句话,却从毫无波澜的语调里听出不少内容。 而魔君本就因心慕女子嫁与长忘,一腔妒意,故意就不松手:“太子殿下,不就是个侍女?难道比玉沙郡主还要重要?” 明目张胆挑拨离间的一句话,答案是负屃扇的暴击。 咔嚓,是手腕骨碎的声音,皮肤一点痕迹看不出来,却在阿莼、魔君、长忘三人耳边听得清晰。 魔君五官瞬时拧皱起,嗜血的搏斗,瞬间激起他的兴奋,忍着剧痛也不松手的眼神不怕死的示威继续挑衅。 长忘的唇缓缓勾起,明显不是笑。二话不说拿起扇柄一下又一下敲在魔君抓在阿莼手腕的五指上。每个指头一下,敲得无比轻松,落的是无比沉重。 对魔君而言,负屃扇扇柄看起轻飘飘,空有皮囊表象,在长忘慢悠悠弹指一敲,仿佛千斤重的锤子,准确无误砸在指骨上,一下碎一整根指头,经脉齐断,十指连心,痛到魔君要站不稳脚。 魔君额间的汗比黄豆还大流下,神情硬的仍不松懈,不过,他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整只手骨碎经脉断后宛如一块废了的肉,肯定抓不住。 于是,他不坐以待毙,另一只空闲手劈下去夺负屃扇,仿佛长忘就等魔君出手,抓住他手腕就反拧,咯吱骨断的声音在这逐渐发现不对劲的寂静中格外清晰。 魔君顺势接力拧身横扫长忘脚裸,这是个非常快狠的动作。因为躲闪会伤及到旁边的阿莼,长忘没躲过,但他早就练出一身无人能及的忍耐,生生受了这一踢后连吭都没吭,骤然发力一手拉住阿莼,抬起另一脚就踹向魔君胸口,这一下踹出数十步,而阿莼被牵制,长忘又拉着,所以三个人一起向同一个方向挪了十步。 长忘方才一脚力度之大,另如山般高大的魔君差点一个趔趄摔倒,他揉揉胸,发狠的伸手直锁长忘咽喉,向后猛推。 长忘一下子逼迫退后三四步,生生刹住脚,目的明确不顾自己,硬掰魔君死死牢牢内里快跟烂肉般的大掌。 长忘低头分神之际,魔君握拳趁此如大山般重量要砸到他头上,闪电般的速度根本躲不开,一旦砸下,必定脑浆迸裂。 一片惊呼! 同时的。 长忘负屃扇早在掌中一展,腕上灵活一转,扇锋锋利的横劈魔君手臂,瞬间泼出一地鲜血,深度骨头被割断一半,算是为今日寿宴留了情面。 而阿莼被像个木偶般拽来拽去,本想今天神不知鬼不觉恪守本分,低调吃完这顿饭赶紧回求如山完成修行大业。 可偏偏,她仿佛天生就是个无法被埋没光泽,处处都能成为垫脚立足被看的那个。所以,今天,她已经忍到极限,经常堆满笑意的眼睛堆满锋利与毒辣,对准魔君男人最脆弱处就致命一踹,虽说这样在江湖上做很不地道,她也甚少这样做,但形式迫人。 于是,魔君被上下两股剧痛刺的微微弓下了身。 长忘还要再上前,被阿莼伸手拦住示意停止,她的双眼在冒火,额角青筋暴跳,在魔君还没缓过气来,纵身一跳,一记手刀,直劈握紧自己他另一条胳膊。 魔君没料到,这个法力修为直接最末微的女子,速度竟是如此骇人,忙后退,可怎么又甩得开。 两个人一个防,一个攻,不是魔君不攻,而是阿莼的速度根本不容许他反应去攻。 阿莼紧逼不舍的手刀,一记又一记砍在厚实的肉上,虽说力度与长忘差之万里,但禁不住手刀密集,不留丝毫空隙,在攻防之中,若不是魔君躲得快,阿莼一记手刀,差点剁了他咽喉。 其实,与长忘修习这一个月里,他并未实实在在教她习武,她现在展现的完完全全是凭借上一世记忆。她的武力一般是靠修行,一半是靠与人打架练出来的,几乎就是纯粹的野路子,实战能力非常强,出手全凭心情,够狠,够快,够匪气,将残忍无情发挥到淋漓尽致,所向披靡。 魔君身高体壮,十分抗打,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娇弱到甚至有点虚的姑娘,竟能与堂堂魔君一搏。 终于,长风万里看不下去了,赶紧叫好几个侍卫给分开,自己也上前劝说:“千秋,长忘,住手,这个小姑娘,你也住手。年轻人比武要有个度,和为贵,快点,药王呢?” 魔君可能实在被长忘方才碎骨那几招弄得太狠,还有阿莼踢得中间一脚,简直让他断子绝孙,撑不住,正好长风万里给了台阶,终于悻悻松开手,问:“你叫什么名字?” 阿莼转着已经没了知觉手腕反问:“你叫千秋?” 魔君声色洪亮:“正是。” 阿莼转身向凉城走去,扔下:“我叫大梦!” 魔君:“……” 他的出现,注定一场闹剧必须要攀爬到顶峰。 魔君深情款款,又醋意浓烈遥望到白玉沙蹲下身,不顾男女有别的有翻看检查长忘脚裸,证明自己还没死的豁出去惊天一吼:“沙沙,我想娶你!” 霎时,局面就像是所有人掉进翻滚冒着油烟的炸锅,一声接一声的指责,惊呼,谩骂,支持,口哨声,一片声压过另一片声,差点把油锅给掀了。 其实,在长风万里看来,魔君最后欠收拾的一句无疑是对整个云阳山的示威。 魔君还欲要更大胆,被药王眼疾手快三枚针下去,如山垮般,昏倒在地,七八个手脚麻利的侍卫赶紧拖了下去。 白玉沙忙解释:“陛下,玉沙绝没有……。” 长风万里打住:“先给忘儿看伤。” 清筝先前在殿中察觉不对劲,混在人群中走出来,目睹全程后,走到阿莼跟前,小声煽风凉话:“寒施主的嚣张横行,肆无忌惮,脾气暴躁,还真是万年如一日啊!” 阿莼擦擦汗,侧头说:“怎样?看我重新兴风作浪,威慑震天,是不是欣慰无比?” 清筝哼哼,拿着念珠摇头,转瞬,他貌似看见了什么人,忙失了镇定,一闪,躲起来了。 寒晚刚插空要打趣几句,脱口而出的第一句是:“师父呢?” 阿莼翻翻白眼指了个方向:“那边。” 只有凉城惦记她手腕已经紫黑的伤,小臂整处被磨破许多皮,还布满密密麻麻血点,看起来很恐怖。 “阿莼,我方才问药王拿了瓶药膏,现在给涂上吧。”凉城心疼道。 阿莼余光无意或有意滑过不远处长忘,此时他正被皇子还有长风万里,皇后,外加一大群什么长老、山主、官员围了个水泄不通。统统在看玉沙双膝跪地虔诚的在医治不知被魔君踹成什么样的脚裸。 趁着场面混乱,眼下还没有人顾及揣测阿莼,未来储君为何因个不知名平凡女子与魔君大打出手。她压声对凉城说:“我们找处僻静地方。” 凉城明白点点头。 两人一行七拐八拐,从转折回廊走到不只是谁的大殿门口,找了个犄角树下坐稳,凉城细心又温柔的轻轻给阿莼整个手臂涂抹了药膏,想要用医带缠上,被阿莼制止住了:“不用,晾着好的快。” 凉城笑了笑:“你还真不娇气。” 阿莼将袖子一拉,可能是起猛了,眼前一花,又失重坐了回去。 凉城下了一跳:“怎么了?” 阿莼脑袋一热,喉咙咸酸,忙转身,冲到树下蹲着将方才在宴席之上,一股热浪将刚吃进去的美味从胃中大力推上来,吐得那叫翻腔倒海。 凉城忙也不嫌她脏的给缕背轻拍,直到虚脱停止。 吐完后,阿莼舒服许多,腰都酸了,慢慢直起,刚凉城递过来的一块雪白手帕擦完唇厚。 倒也不似女儿家那般窘迫,坦然道:“见笑了。” 凉城不以为然:“是宴席上的酒后劲足,方才你一番打斗,虽然时间不长,定是把后劲给催了上来。” 阿莼粗喘口气,缓解恶心:“这一世,酒量怕是要重新练过。对了,明日你若无事,随我回求如山怎样?多待几天,好好聊聊。” 凉城暖意融融的笑出声:“好。” 坐了好一会儿,阿莼感觉酒劲没消,还有逐渐上升趋势,眼神竟还是迷离起来,喝醉酒的人都知道,醉酒呕吐后只会有短暂清醒。清醒的头脑逐渐又被酒意迅速渲染,整个人紧接昏昏沉沉,乱扫四处皆是重影,努力晃晃脑袋克制,最后迅速转身又是吐到惊天骇浪。 阿莼上辈子醉酒也没这么吐过,脸皮再厚毕竟是一姑娘家,有点窘迫对凉城说:“你随我去个地方歇会儿。”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一夜多少钱 凉城虽然疑惑,但也没顾上问去哪里。 对阿莼来说,云阳宫城最熟悉的两个地方,一个是长忘的静山空,另一个便是九殿下长谣的居所了。 熟门熟路的走到大殿门口,也不管侍卫阻拦,强势蛮横的大喊:“长谣,出来迎你姐。” 侍卫当然没见过阿莼这号人物,但见树神相陪,有点拿不准主意。 凉城看出今日情形,似乎意识到阿莼本意要隐瞒自己刚刚苏醒这件事。眼下突然在长谣殿外这么一闹,不就等于暴露身份?后知后觉的凉城忙跟侍卫道歉,匆匆拉着阿莼就要走。 大殿。 因方才魔君那么没头没尾的一闹,长风万里虽久经风浪,但多少面子上有点过不去,草草散了席,而长谣未婚妻疏星,一介女子,长忘受伤又不能一个劲凑,所以,寥表关心后,由长谣带着回到自己殿中,打算亲亲我我一番。 结果还没走到殿外,长谣就听见熟悉又不现实的声音,以为自己幻听,抓起疏星的手就小跑几步,迎面而来就是凉城扶着脚步划着十字走路的阿莼。 先前他就觉得此女坐在长忘跟前,有恃无恐,举止自然,长者敬酒,也不随着起身行礼,完完全全的一个没有礼数教养的人。但自己与疏星敬酒之时,看眼神,喝酒,吃东西的方式,又是个特别懂得步骤与规矩的人,只有在经常见识参加无数次这类宴席大场面才能呈现的面不改色,从容不迫,泰然处之无比自然放松的状态。 而后,亲眼目睹,长忘与魔君没头没尾一战,明面上是因为魔君抓着此女子手不放,实际众说纷纭,以他对自己哥哥的了解,如果,今天魔君握住是玉沙郡主的手,估计长忘不会无所顾忌的失态。 为了坚定自己猜测,松开疏星的手,几步追上去拦住凉城与阿莼,试探道:“阿莼姐?是你吗?” 不等凉城阻拦。 阿莼眼睛半睁不睁指了指长谣:“少废话,赶紧给我弄点茶水,解酒汤,难受死了。” 熟悉的蛮横,即便脸再陌生,语调是久违的亲切。他简直不敢相信,阿莼竟然醒了,还活生生站在他面前。 失神片刻,激动之余竟都忽视了疏星,让侍卫,侍女连扶待拽的,带进正厅,好茶好点心好水果伺候上。 凉城立场本就尴尬,坐在阿莼旁侧闷不吭声的低头抿着茶,一言不发。 疏星不知此女与自己未婚夫婿之间有何渊源,但从席间总觉得此女身上哪里不对劲,一股极其强大的法术在她身上凝聚,又说不清哪里,于是,若有所思似有若无观察阿莼。 长谣殷勤的忙前忙后,亲自伺候阿莼把解酒汤喝下后。兴奋的拉着阿莼,差点哭出声:“姐,真的是你!” 阿莼本就头晕,现在更晕了,分辨不出到底是自己这一世酒量太差,还是席间酒后劲太足,脑袋重新热起来,如万千蚂蚁窸窸窣窣爬过,麻酥的双眼看什么花,一股咸酸再次涌上喉咙,捂着嘴作势又要吐。 长谣早就准备好,赶紧让侍候在侧的几个人近前,待阿莼抱住刚把整个头塞进去大桶,一股热浪直顶喉顶,吐得歇斯底里,翻腔倒海。 “太子殿下到,玉沙郡主到!” 在场的人都没想到长忘脚伤后没回殿中养着,还有心思来串门子。 为了谁而来,估计长忘、凉城、白玉沙都心知肚明。 当长忘一瘸一瘸由起风虚扶进长谣殿中,先看到的就是阿莼全无形象的滑坐在地上,一半裙摆还盖着木椅,两腿夹桶,整颗脑袋塞进桶洞中吐得旁若无人,吐得惊涛骇浪。 整个殿中漂浮的味道可想而知。 树神拿着帕子 九皇子端着茶杯。 两人丝毫没有掀起,像供佛祖般虔诚的左右侍候在侧。 白玉沙门还没进,就被难闻的酒味给熏得门拐歪儿干呕去了。 长忘脚步并没有减慢犹豫,松开起风直径上前,蹙着眉先是弓下腰拍了拍阿莼后背,让其舒服些,问:“她这样子吐了多久?” 具体长谣不知看向凉城。 凉城眼神始终没离开阿莼,说:“从与魔君交手之后就开始吐。” 长谣算算,预计有半个时辰左右,忧色重重道:“阿莼姐这是喝了多少?宴席的酒,后劲应该没那么足吧?我可是记得阿莼姐曾经……。”说到这儿明显顿了下,意识到:“不会重生后,酒量也要重新练吧!” 长忘沉吟:“席间的订亲酒,她把酒中的花引也吃了。” 长谣一听,噗嗤笑出来:“姐没喝茶?那茶不是解酒?” 长忘叹了口气,浅笑无奈摇摇头,即便没有吃花引,阿莼在席间扎猛子似的喝酒方法,想不醉都难。 阿莼自从宣扬失忆以来,处处跟长忘对着干。但凡自己先前喜欢的,如今都恨得不共戴天。 长忘当然不会信她的记忆真的一片空白,情绪控制很好的等她全力以赴的装不下去。 长谣憋着笑,指着长忘:“哥,你变坏了!” 花引,又名嘉荣花,千年开花,先是用花糖腌日晒百年,而后放入酒中浸泡又百年,后拿出再用花糖腌后夜晾百年,如此反复又是千年。最后,区区一小朵,普通的酒,一朵花引可酿十大坛。 而区区一小盅便奢靡的放了一朵三千年的花,阿莼吃下,不亚于瞬间喝了十大坛酒。 在云阳宫城,唯有皇室遇喜才上这样一杯劲大到顶十坛的酒,寓意无非是图个把酒言欢,同乐同喜吉利而已。但席间,为防止有像阿莼这种不懂得,还有曾经喝酒闹事的,都会配上解酒茶,而今日长忘边喝酒边喝茶其实就有此意,可阿莼偏偏非要灌白水,她的执拗劲上来,长忘也懒得劝,悠然自得看她自己虐自己。 阿莼终于缓缓抬起头,有气无力接着长谣的手灌了口解酒茶。 悲催的,方才与魔君打斗,酒已活络的打入全身经脉,一时半会儿怕是解不了。 长谣凉城一左一右将她拖回桌子上,侍女们点香的点香,开窗户的开窗户,打扫的打扫。 白玉沙徘徊在殿外许久,才松了一口气,走上前,礼节性的问:“寒姑娘,我给看看吧,光这样吐下去,怕是要吐坏了身子。” 阿莼本来趴着,被人一动,呼的抬起头,眼神及其戒备警觉,硬邦邦问:“你是谁?” 全场人:“……。” 白玉沙全当她喝多了耍酒疯,碍于长忘在,耐下性子:“我是玉沙,寒姑娘又不记得了?” 阿莼晃了晃头,眼神逐渐迷离,可吐字听清楚:“哦,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要与……要与……哎,要与谁来着。”然后目光锁定坐在身后青色银镶边榻上,手扶樱花木镶镂空白玉木桌,眼底似如深渊如长空无底无边,正转过一逝不寒而栗的光。 “对,你就是将要与这位俊俏公子成亲的玉沙郡主?” 全场人再次:“……” 这一次,阿莼说的正中白玉沙下怀,很满意的点头:“寒姑娘记性不错,那是太子殿下。” 阿莼没看长忘,继续问白玉沙,看起来醉意浓重,意识正处于半清醒半糊涂状态,带点酸劲儿的唸唸道:“想必玉沙郡主十分喜欢太子殿下吧。” 白玉沙脸红到脖子,女儿家娇羞的看看低头徐徐抿茶的长忘,未回答,但意思已经非常明显。 阿莼是低迷了? 终于露出了最真实,最难过的一面? 不! 她要现形了! 因为,阿莼从不按常理出牌。 接下来,白玉沙耳边落下阿莼无比讽刺的一句:“连喜欢都不敢当面说,就这点胆子,还想撩他?” 全场人再再次:“……。” 长忘若方才是心疼阿莼,胸口发闷,那么现在就是强烈的预感有什么不妙的事情发生。 白玉沙差点没忍住就要发作,努力维持仪态:“寒姑娘何意?” 阿莼脸上逐渐显现一种凌驾于人上的欲望,十分具有危险性:“一厢情愿!郡主——自信到盲目的病要治!” 火药味浓烈起来。 白玉沙万万想不到阿莼两万年醒来后,先前的又失忆,又安静,又不争不抢的淡然全是伪装,还是不改恨不得让人掐死的熊样子。精心修剪的指甲攥入掌中,渗出几滴血,忍了又忍,仅存的冷静来维持大气大度的一面:“寒姑娘怕是醉的厉害,赶紧带去偏殿歇息会儿吧!” 阿莼哼笑了几声,摇摇晃晃一撑桌子诈尸般站起来,走近白玉沙,近到几乎快要抵上鼻尖:“知道我为何能重生吗?” 白玉沙及其厌恶这种距离,但未有退缩,眼睛似要瞪出火来。 “因为我命硬,专克贱人!”话没说白,但意思再明显不过,这哪里是喝醉,脑袋比谁都清醒着呢! 白玉沙毕竟受最传统,最循规蹈矩的老人谆谆教导,纵使十分想撸开膀子骂,她也做不到阿莼这种彻底放开的无所顾忌。 最后,良好的教养控制住,但声音带了厉色:“寒姑娘,今日我全当你说的是醉话,不予计较了。” 而当白玉沙说出这句话的同时,阿莼根本是无视,她径直蹒跚走到长忘面前,秀气的目光逼视正仰起头看情绪没有任何波澜的凤眸。 浓重的酒气让长忘不得不皱皱眉,哪知,下颚被只光滑的小手不知轻重狠狠捏住,轻飘飘一句让在场所有人惊掉下巴。 气氛陡转太快。 第一百四十三章 肆无忌惮的调戏 “哟,小哥儿,长得不错啊。” 所有人:“……。” 公然调戏未来储君。 喝过酒的人,抗衡起来全是蛮力,完全没有轻重可言。阿莼夸张的拉近长忘与自己的距离,十分暧昧,凑近欣赏,然后闻闻,最后看起来很满意:“嗯~好香啊,小哥儿,一夜多少钱?” 所有人:“……。”慌错!今天的事会不会被灭口? 白玉沙瞬时急眼,大声呵斥:“寒酥,你好大的胆,立刻松手!” 长谣撒手不管,异常振奋看这场好戏。 凉城脸色明显不太好看,想要拉开阿莼。 而长忘一抬手,似是制止别人劝阻,唇角逐渐勾出一丝笑意,或者说一丝玩味,是甚少人从未见过的神情,任由阿莼摆弄。 凉城因为并不知道阿莼醒来后到底发生什么,长忘又为何毫无顾忌任由阿莼胡作非为,所以,斟酌下,非常不情不愿松开手,但人还是守在旁边。 白玉沙几乎可以用凝神闭气来形容了,两只手被指甲戳的不知不觉已经湿粘,任其血腥气弥漫。 长谣殿里近前侍奉的侍从,起风,避月与玉沙近侍,还有迟来的梧桐,共有二十个人,用死寂般的气氛来形容接下来一幕。 猝不及防,众目睽睽,阿莼突然笑的意味深长,笑的含蓄深远,大胆俯身仿佛要对上天生上翘的唇,最后却迅速落在上下起伏,线条清晰的喉结上,重重吮/吸。 长忘凤眸先是一紧又是一松,神经仿佛整个绷紧,手指不自觉攥紧扶椅,露出明晰关节。 而这一切其实发生太快,但也太过,阿莼点过即离,然后抬头不看长忘反而看着白玉沙,像是宣示主权,又像是挑衅,平日透透彻彻,看起来单纯从不沾惹是非的眼中,透出野性的锋芒。 长忘本就白到几乎透明的光滑肌肤上,多了块拇指指甲大的紫红吻痕。 周围……。 整个殿中……。 安静,心惊胆战的安静。 白玉沙天崩地裂。 不等有人说什么。 “我想吐。”阿莼醉怏怏说道。 屋里又乱成一团。 但殿内的人都诚惶诚恐留意长忘神情。 长忘一如往常镇定,凤眸是猜不透的深邃暗沉,沉默着抬起胳膊由起风扶着,华贵衣袍略微整理站起身,众目睽睽下,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扔下句:“带她去不惑殿,这茶已经没用了。”然后被起风搀扶,蹒跚着先行一步。 白玉沙恨不得现场活剐了阿莼,死死瞪了瞪却又暂时无计可施匆匆追出去。 凉城一边给阿莼顺着背,现在他也说不清方才阿莼到底是清醒了还是醉着。 良久,殿中传来长谣振奋高呼:“精彩,实在是精彩,我哥逆来顺受,处事不惊终于练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不惑殿。 云阳山中有座符禺山,长着一种似油葵的神草,红色的花黄色的果实,果子看起来像是小孩的舌头,吃了之后人就不会被骗,从此不受蛊惑,名为不惑草。 传说这药王因传世绝伦的医治手法与祖辈只传一人的秘密药典配方,另他方世界不少人觊觎。所以,而药王有财有权有地位,为人算得上风流倜傥,据说私下还男女不忌,奈何所有脑子都用在研习精进医术,男女之事纯粹不带丁点脑子图个放松作乐,最后结果肯定,免不了经常被——骗! 被骗的多了,他便一气之下将药王殿的大匾摘下,换上这不惑殿,每每起床第一件事,眼没睁就必须在嘴中吃一棵不惑草,然后振奋高亢一整天。 阿莼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不惑殿,只隐约感觉梧桐服侍将她衣服褪净,送入药池,泡儿足足一个半时辰,她才稍稍转醒,全身舒畅。 先前的话都不记得,唯独记得吐得不出什么来,药王貌似还给她矫正过手腕骨头,突如的刺痛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的进了不惑殿中。 对话都不记得,但还是有感觉。 阿莼从水中抬起先前紫黑,现在已经呈现粉红的手腕,下意识左右扭了下,虽说还有点酸痛,倒是不像是之前那么疼,想必魔君手劲太大,自己又与长忘三人同时打斗,连手腕错了位都不知道。 “清醒些了?”轻轻柔柔却又不失疏离感的声音,阿莼想不到第二人,只是…… 此处是个圆形可容纳两三人的露天药池,三面环石山,壁缝生花,非雅却绝妙。周围空无一人,连个侍从都没有。 声音从哪里传来? 自己眼前,圆形药池口边缘被架起一个与石山差不多高,三丈长的巨型深灰色布帐。阳光之下,有个十分不清晰的身影。 草啊! 阿莼现在浑身一丝不挂,猛的一捂胸,迟疑的:“师父?” 布帐后的身影不动:“看来是彻底醒了。” 现在的关键点不是醒酒,而是为何两人,一男一女要共在一个池子沐浴。 她泡过的水流向他处,他泡过的水流向她处。 太他妈……想象永远比直观更刺激! 阿莼试探问:“师父也是在药浴?” 布帐另一边声音底气十足:“不然呢?” 阿莼想起长忘的脚也受了伤。 但也用不了泡一个池子吧。 若是上一世,阿莼早就生扑过去了。 气氛猛地因阿莼沉默凝固起来。 “你在想什么?”布帐后的声音明知故问。 阿莼望天:我他妈还能想什么?长忘撩人还能撩的如此文雅,真是无比佩服。 “嫌这帐子碍事吗?” 布帐后的语气意味危险了,时时刻刻在戳阿莼的底线。眼见布帐后的身影越来越黑,越来越大,明显是越来越……正在靠近。 “别!”阿莼差点崩了的喊住,若不是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身形,她都要怀疑布帐另一边是换了人。 “不想看?”身影果然停住了,但声音还在撩雨拨云。 阿莼揉了揉躁动的太阳穴:“师父,你是被夺舍了?”长忘不会被赐婚收刺激了吧! 布帐另一边,长忘随意选了个地方靠着,指尖冒出盈盈蓝光,闲散的轻轻遇水弹出,一朵白到透明的小棠花,然后慢悠悠抱怨句:“没心没肺。” 相识这么久,阿莼还是第一次听长忘会发泄不满。 于是,话中有话的说:“师父都要成亲了,没心没肺四个字,不适合徒儿。” 长忘灵光幻花的手一停,喉头一梗:“你想说我没心没肺?” 分明是在套话。 阿莼勾唇一笑:“徒儿哪敢。” “你不敢的事,放眼天下,恐怕没有。”长忘是无与伦比的了解她。 两人又是一阵沉寂。 长忘静静在在水中用灵光弹着花,直至半水池,布帐另一边传来听不出情绪高低的声音。 “师父与玉沙郡主何时大婚?” 长忘的手指一停:“十日后。” “师父还真是迫不及待啊。”阿莼苦笑。 长忘敛下眼皮:“嗯,越快越好!”而后一顿,声音不大,像是自言自语:“其实我想三日后,母后说,成亲前要准备各类东西,十日,已是极限。” 阿莼喉咙梗塞,问出自己听都不爽的话:“师母有孕了?所以师父才急?” 长忘隔着布帐,双目微眯,摄人的目光一闪而过。一个词到了口中硬让他改了:“不知道。” 阿莼笑了。 在长忘听来,笑的很愉悦。 而只有阿莼知道,她在努力克制某种即将窜涌的嫉妒与心脏被无数次崩裂又重新拼凑的痛苦。 于是,发出轻到发抖的声音:“那徒儿可要抓紧给师父准备贺礼了。” 长忘在沉寂后说:“我很期待。” 阿莼不知是不是错觉,经过两万年,长忘言辞比以前雷厉很多,仿佛每一句,乃至每一个字都是经过精雕细琢,带着很深的含义才说出来。但其中含义是什么,她猜不透,又怕自作多情的猜错了,索性连想都不去想。 布帐后,过了会儿,传来漫不经心的一句:“凉城,你还记得?” 阿莼一时拿不准他想做什么,随意答道:“刚想起来。” 长忘:“长谣呢?” 阿莼:“略有印象。” 阿莼以为他还要再问什么长风万里,长庭谁谁。岂料,他仿佛知道她所有答案,没再发声。 另一边,沉如繁星的双眸,一层孤凉浮上,默默看着自己弹了这一池的棠花,起起伏伏。 “寒酥。”长忘叫了声。 阿莼:“师父?” 长忘重重闭上眼,沉在这满池棠花之中。 药池石山另一边传来其他神仙的声音打破尴尬。 阿莼与长忘这药池虽说设了结界,看不见,别人听不到他们声音,但池外的动静,可是清晰非常。 药池石壁后传来一女子清脆声:“哎,席间太子殿下身旁的姑娘你见过没?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如此维护,不惜与魔君大打出手?” 另一女子估计身形有些胖,声音粗壮:“说不定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姑娘。” 清脆女子语调嫌弃:“也对,我看那姑娘在席间无所顾忌的大吃大喝,也就殿下心善,还能纵容的下去。” 阿莼:“……。” 胖女子粗狂笑道:“你说这殿下要成亲了,要惊动伤心死世间多少爱慕他的女子啊!” 清脆女子不怕死的说:“成亲怎么了,你太不了解男人,像殿下这么洁身自好又保守禁欲的人,一旦尝到房中之乐后,彻底放开,多纳侧妃也不是不能,席间的女子不就是?” 第一百四十四章 调戏 胖女仙估计戳了下清脆女子,两人咯咯笑了半天后,又加重语气:“像太子殿下那样复杂的男人,一般女子可是很是难驾驭,你啊,还是别去挑战了!” 阿莼:“……。”透彻啊! 清脆女子啧啧道:“妹妹,你想太多,这男人都喜欢在床上有一手的,闺房之乐嘛,懂不懂?像郡主规规矩矩,束手束脚的女子,时间一长也就腻了,寡淡啊!” 胖女子笑骂:“你别说,前几日我花高价钱买了本书,上面有好多姿势……。”后面应是私语,听不清了。 阿莼:“……。” 长忘:“……。” “走吧。”长忘听不下去的淡淡说了句,方才陡然上升的暧昧气氛早已被山后两名女子说的烟消云散。 “好!” 阿莼上辈子就从来没有如此不自在过,难不成重生后,脸皮薄了?迫不及待的从药池出来,擦净身体,穿好衣裙。 山石后两个女子豪放无比,旁若无人,聊翻天的由长忘延展成聊男人,聊床笫之欢,器大活好……,越来越惊人,越来越不堪入耳。 阿莼不用掐指算也知道,以长忘办事雷厉风行,能重必重的手段来看,两个女子恐有血光之灾。 离开必须要掀开布帐,路过另一边长忘的药池。所以,阿莼刻意多等了一会儿,长忘性子慢,以防没穿好衣服。 现在的她到底是有多纯情,连偷看的心思都没有。 直到对面实在听不到任何动静。 阿莼本就分了神在听山后两名女子慷慨激昂,神魂游离无比自然的掀开布帐。 一瞬间,她脚下的鞋仿佛被粘住,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阿莼就万万想不到,这么久的时间,她都能脱下穿上,来回三遍,而长忘才刚刚将裤子穿好? 白色的里衣拿在手里,坦露口干舌燥不着寸缕的上半身,无比清晰的呈现在阿莼眼前。 那双令人猜不透的黑眸,令人呼吸一紧的脸,有型圆润,下颚却又可以尖的滴下玉露,肌肤上隐隐的光泽流动,如此温柔潋滟的面相,让阿莼艰难重新掀开布帐倒了回去。 窘迫解释:“你继续。” 布帐后传来窸窸窣窣穿衣声,结果长忘出人意料来了句:“好看吗?” 阿莼咽了咽口水,呼吸都困难起来,啪啪两只手拍拍脸,企图让自己清醒些:“师父快把衣服穿好,当心着凉。” 帐后没了声音。 阿莼以曾经对长忘的理解,脸皮极薄,还容易耳根红,现在应该是被自己抹面子,离开了。 她顺势掀起布帐就要离开,正贴上站在帐后,同时也要撩帐的长忘。 里衣是穿上了,就是穿的有点衣冠不整,领口凌乱的分到身侧两边,露出小片结实的胸膛,湿发上的水顺着肌肉,沟壑流进,转眼消失,正好是致命的诱惑。 阿莼下意识的警觉后退一步,试探:“师父?” 长忘低下头,精致完美的五官呈现的神情是阿莼从未见过的,让人不断被刺激欲念,难以抵制几乎要失控的勾引。 “摸吗?” 草啊! 草草草! 他到底想干什么? 勾引? 强撩? 阿莼的心早就跳到嗓子眼,咽了半天愣是没咽下去。 眼前这人真的是循规蹈矩,保守禁欲,清风齐月的长忘? 他到底受了什么刺激,变成今天这幅模样。 难不成魔妖之战,换命格的不是自己与寒晚,而是自己与长忘? 她深吸一口气,提着命给长忘拢好里衣,口舌都不利索了,僵硬笑笑:“师父马上大婚,还是不要让玉沙郡主误会才好。”说完就要错身离开。 背后掀起一股微风,温凉指尖在滑过她手后,停住了,刚要开口说什么。 试探与由急渐缓脚步声有门外近内传来:“忘哥哥,药浴的时辰到了。” 白玉沙知道阿莼与长忘同在一处泡药浴,急切的侯在药池外如坐针毡,眼皮左右轮着跳,生怕两人一时冲动发生什么。药王刚话落时辰到,她足下生风的几乎小跑进来。 结果,太过分的事儿的确没发生,但迎面看到的场景也不怎么美妙。 长忘平日的清贵矜持早已不在,衣衫不整真情难掩想去拉阿莼的手,待看见她进来,疏离的眉明显皱起,算是自然的收回手:“你进来做什么?”显而易见的责问。 白玉沙咬下唇,仿若没听见,艳丽小脸迎上去:“忘哥哥,脚可是好多了?”懒得敷衍直接无视越过阿莼,亲密服侍长忘系好前襟的带子。 “三小姐,您的手腕还疼吗?”白玉沙身后紧随进来的是梧桐,眼睛控制不住的偷瞟长忘,无意发现什么。 “呀,怎有水棠花,真美。” 原来是梧桐突然发现了长忘池中竟开满了白色棠花,情不自禁的忘记白玉沙也在,伸手捞了一朵就放在鼻深嗅,嗅完后,从善如流带着水泽想把白棠花放入袖袍之中,这种不次于阿莼当面挑衅,被白玉沙正好借了个由头把今天所有的气都发泄在梧桐身上。 “好大的胆子,太子殿下的东西你也敢随便能碰!”碍于长忘在,白玉沙的声调已尽量克制,但不傻的人都能听出怒意十足,仿佛下一秒就炸裂开来。 梧桐被唬的一哆嗦,可怜巴巴看向长忘,然后泪如雨下哭倒在长忘脚边:“请太子殿下赎罪,实在是殿下施术将白棠花幻的太美,让小奴迷花双眼,混了脑子,请殿下惩罚。”梧桐赞美的话说的太漂亮,白玉沙的脸更黑了。 阿莼一副看好戏的姿态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管,任由事态朝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 然,未等事态发酵,起风匆匆走进来,似是有事要说。 长忘:“何事?” 起风:“太子殿下,安平公子,还有另几位平日与您交好的公子今晚想约您一起去万物苏用膳,为贺大婚之喜。” 长忘点点头:“知道了。” 白玉沙当着阿莼面前故意想跟长忘亲昵:“忘哥哥,早就听说万物苏好生热闹,带玉沙去看看好不好?” 长忘简单整理了下湛蓝的雅致外袍,指着石山另一边还在嬉笑怒骂,视其他人为旁骛的大胆女子对玉沙说:“把她们处理下。” 白玉沙方才已经隐隐听见了几句,明白是怎么回事,但现在她可没闲心,对起风使了个眼色。 起风正要开口说自己去。。 长忘说:“你去万物苏安排下。” 白玉沙:“……。” 而后,长忘又低下头对看起来虔诚无比的梧桐说:“你这里跪到明日清晨再起吧。” 梧桐:“……。”央求的看着阿莼,想要让其帮着说情。 阿莼给了个,自己要勇于承受的眼神,便不再管了。 长忘说:“石地极寒,只稍跪一会儿,便会寒气入体,这次算是给你从不顾及后果,一意孤行的惩罚。” 梧桐虽刚刚跪了片刻,膝盖已很快酸麻。 阿莼本要走了,一听会寒气入体,还是心软的替梧桐说了句:“师父是要让她年纪轻轻就落下风湿的毛病?” 长忘无情道:“她觊觎了不该觊觎的,做了不该做的,早就该惩处,你确定我惩处的不够舒服?”犀利完美的话让阿莼无言以对,同情的拍拍梧桐肩膀:“这罚你认吗?” 梧桐思忖后,痴心点头。 阿莼扶额:“师父,请吧!” 两人一前一后出去时,阿莼下意识回头看一眼方才忽视的棠花,只见,方才沐浴的布帐不知何时消失了,药池的整个外形显露出来。 并非圆形,而是漏斗形,中间细细相连,轻风拂过,池中的白棠花摇摇曳曳,随波逐流顺着中间的小沟渠流入阿莼的药池中,逐渐消散,水莹莹的,闪如繁星。 阿莼:“……” 药池外,凉城与药王早已候着。 长忘经过药池水一泡,已行走正常。 阿莼手腕也不怎么痛,消了肿。 药王说:“太子殿下,脚伤刚刚恢复,近日切忌动武,忌多行走。” 长忘点点头,然后指指阿莼:“你也给她看看。” 当着长忘的面,药王即便再好奇阿莼身份不敢多打量。 看两人眼神,也不像令人遐想非非的关系,但偏偏去做了遐想非非的事。 药王一时拿捏不准两人关系,仍旧谦卑恭敬的给阿莼查看手腕伤势,扭扭转转:“姑娘,手腕已经接好,上面的淤青,三日内便能退下。多亏了殿下早些看出来,不然拖久了会影响往日练武,当时在大殿之外姑娘与魔君交完手,就消失不见了。可让殿下寻了好半天,后知姑娘去了九殿下殿中。不顾脚伤,亲自寻过去,姑娘要好生报答殿下的恩情啊!” 药王马屁拍的直接把阿莼拱到峰顶,不得不心里呵呵当面敷衍行个大礼:“多谢师父。” 药王一蒙,矢口:“师父?你是……。”话未说完,让长忘一记眼刀给止住。连忙回个眼神示意,不说,不说,什么都不说,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我没听见,咦,刚才我听见了什么? 而后,药王又关切的问:“殿下,药浴之后,胸口还发闷,眩晕吗?” 阿莼无意间想起起风也曾说过长忘相同症状,寒羽?定定略有担忧的看向长忘。 长忘看了阿莼一眼:“好多了。” 药王擦了把流成小溪的汗继续道:“殿下这眩晕胸闷症状药浴不是长久之计,这寒羽宿主还没醒来吗?” 第一百四十五章 我惯的 阿莼眉头越来越紧,寒羽难道没与长忘彻底融合? 长忘沉默后发出轻轻的一个:“嗯。” 药王一垂手:“寒羽有灵性,其实寒羽除了不能化人形,性子与原宿主根本就同为一人。原宿主怎样,直接影响寒羽心情。寒羽虽认殿下为主,但也是在原宿主心甘情愿,她也会心甘情愿的基础上。原宿主在魔妖一战中大义灭亲飞灰烟灭,寒羽感应后心已死,虽然原宿主重生,但始终沉睡不醒,怕是寒羽也随着睡了,仅留下支微末节灵力来行使使命,勉强代替殿下您丢失的一魄。” 阿莼没想到还有这些原因,但自己明明醒了,长忘怎还有眩晕胸闷的症状,忍不问:“若宿主苏醒之后身体不会再有异样?” 药王略略一深思。 长忘有意无意看略有关切的阿莼一眼。 药王说:“寒羽毕竟是秀山神物,且寒羽性情的性情怎样,灵性怎样,取决于原宿主。也是其精髓奥妙之处。现在,保守些说若原宿主醒来,寒羽也会随之同时醒来,而殿下身体不会一下转好,肯定是循序渐进才能恢复到从前。”又是沉思。 长忘:“若寒酥醒来,依旧不舒服呢?” 药王嘴里碎碎念叨,声音越说越小:“寒羽传说非血亲不融,非心意相通不融。按理说,寒羽应与宿主一同醒来,相互之间会有感应。若宿主醒来,殿下身体依旧么有转好迹象,除非……除非原宿主已不想与新宿主继续心意相通。”说完后吓一跳,忙躬下身:“殿下赎罪,臣也只是揣测,寒羽实在诡异神秘的很,它这性子,愿不愿意,完全取决于原宿主的命令与心意。而殿下又是天下寒羽融入体内唯一一人,寒公子说唯有闭关的朱长老知道。眼下,原宿主既未醒,一切还有转换余地。臣再想办法,再想办法。” 长忘:“寒羽再次离开身体会怎样?” 药王说到最后有点哆嗦了:“若抽离殿下身体,等同少了一魄,回到从前,非完人。殿下很快出现疲惫,焦灼,当然以殿下功力,这些暂时还能克制。时间一长,严重拖下去,会变得性情怪戾,修为大减,还有伴随疯癫、痴傻、记忆减退,五识封闭这些症状。这魂负责精神灵魂,魄负责肉体生灵,三魂七魄本就丝丝入扣,相黏相连,有所缺,必有所失。” 长忘点点头,敷衍挥袖:“退下吧。” 药王忙行了个好大的礼,唯恐长忘生气万一被牵连,赶紧拜送一行几人离开。 一路上,阿莼心不在焉,她因重生上一世原因,浴火而生,火羽的存在让她忽视了早已溶在长忘体内代替一魄的寒羽,自己也没想到竟还有这番牵扯。 药王说的话到给她提了个醒,自己现在内心若即若离纠葛的心,真的会对他产生如此严重影响? 难道寒羽只要在他体内一天,岂不是生生世世牵扯不清? 莫名其妙诡异的束缚感,全盘打乱她的计划,烦躁起来。 静山空殿门外。 待长忘刚要进去又停下,转身一言不发沉寂傲然凝视凉城,柔如春水的眉眼中流露冷意,明明没说话,却一个眼神把想说的,不能说的,全表示了,摆明:你不许进。 而凉城早就领教过长忘惊人的耐性,也不硬抗,眼睛故作看不见,飘到别处去了,身子完全没有让步意思。 阿莼何其精明一人,连忙将长忘拉倒一边,单独说:“师父,我与凉城好久不见,想叙叙旧,可否让他在静山空陪我小住几日?” 长忘柔和的五官写满拒绝:进都不行,还想小住? 阿莼忽的一阵子特别想威胁:不让他去,就抽回寒羽,要你命哟! 抗争之下。 阿莼先说:“师父马上大喜,肯定无暇估计徒儿,徒儿无聊想找个人陪着。” 长忘才不信这些屁话:“可以让寒晚来陪你。” “小晚与哥都有事,没空。” “我记得,先前你急于术法大成,待会我给多找几本书,近日且好好看,定不会觉的无聊。” 阿莼:“……。”待长忘压根不想废话的转身,被她一把抓住袖袍,豁出去生气的低问:“徒儿年龄大了,恨嫁呢,师父想坏了徒儿的好事儿?” 赤果果的威胁。 面对阿莼的猖狂,一抹笑意谈谈,寂寞孤凉:“玉沙也不曾得罪你,你因何抵触她?” 阿莼明显被噎:“难道师父还指望我胸怀大爱,喜欢所有人?师父,天下太大了,人又多,徒儿做不到。做到的,那是佛!” 长忘将袖袍自阿莼手中摘下,然后松开,语气轻若飘羽:“我也是。”然后先行一步进了静山空。 阿莼没办法,歉意的看着凉城。 凉城笑着体谅:“寒酥姐,九殿下离这最近,我与九殿下还算交好,不如先借宿在那边吧,你看可行?” 阿莼耸耸肩:“只能这样了。” 凉城扬起阳光的笑脸:“那你先回去休息休息,晚些我再来。”拍拍她的肩膀,算是安慰。 阿莼挑挑眉,也拍拍凉城肩,也算是安慰他:“好。” 静山空卧房,起风在给长忘准备晚间赴宴的衣袍。 长忘随意慵懒肩膀靠站在半掩的窗边,低头似专注于指尖灵活把玩的负屃扇,俨然与平日人前仪态端方大相径庭,浑身无时不散发让人望而却步的气场,此刻尽数退下,显露出非常不相符的玩味讽刺与戾气狠意。如此这样,他才更像个长在深宫城墙中的皇子。 窗外传来嚓嚓脚步声,停在窗外,一躬身低不可闻声音:“殿下,人去了九殿下那里。算是识趣。” 长忘:“前阵子云阳山抓的专食修仙精怪提升修为的狼妖还在不在地牢?” 窗外声音:“说是明日压到妖界,由他们处置。” 长忘:“扔到秀山去。” 窗外声音一凝:“殿下,此事牵扯不小,据说狼妖与妖王关系匪浅,妖王为了此妖,在陛下寿宴之上可是献了大手笔,若就这么放了,实在不好与妖王交代。” 长忘没耐性打断:“放手去做。” 窗外的人足下发虚,后退一行礼:“是,殿下。”然后匆匆走了。 长忘随手将窗自然带上,转身看由疑惑到恍然的起风,浅浅一勾唇:“总要给闲着的人找点事做。” 起风一边服侍长忘穿衣一边小心翼翼的说:“云阳山这边好说,可偏偏往秀山去了,寒公子那边怎么解释?” 长忘:“到解释的地步,就是树神但当不了这名号身份的地步了。” 起风没忍住噗嗤一笑:“殿下,岂不让树神吃了哑巴亏?” 长忘坐下,由起风给束好冠:“他可尽管来静山空算账。” 起风对着镜子给长忘正好冠,梳理好如瀑的墨发后:“殿下,起风实在不明白,您为何不将心中所想与寒姑娘说,直来直去,能省去很多误会。” 长忘正准备推门而出:“直来直去?” 起风说:“是,直来直去最省劲。” 长忘叹了口气:“我何尝不想,只是,时机总不对。” 起风随之沉默下来。 卧房外熙攘,将主仆二人目光瞬间吸引过去。 是来准备大婚的宫人们。 碧蓝粉白紫红相间的耀眼绸缎,将喜庆挂满整个静山空。 而阿莼正被一个矮小女侍指挥踩着层层树枝把彩绸盘的花球挂在最顶端。 起风:“……。” 此时云阳山正直初夏,虽说时辰以至黄昏,可这闷热与日暮刺眼的光,让阿莼一边擦着满头汗,又眯着眼,失去耐性的去挂花球。 “左边点,歪了,右边点,哎呀,再上,在上,对对……,在左一点……。” 阿莼真是自认倒霉,目送凉城走后,转身刚进静山空园子,就被一大大咧咧看起来像是个女官的女侍叫住:“哎,你,新来的人是吧,过来干活。” 阿莼莫名其妙才后知后觉整个静山空的侍从们都在进进出出,忙忙碌碌,四处放着大婚装饰未来及挂的东西。 “我是太子殿下的徒弟,并非侍从。”阿莼说完就要走,直接被女官大力拧住手腕,劈头盖脸就训斥:“徒弟?徒弟就更要干活了,现在不正是巴结师父的好机会?比你私下送个礼强多了!赶紧赶紧,你肯定会些功夫是不是,太好了,给,把这个花球挂上。”女官自成一套,不等阿莼拒绝,直接把花球塞进阿莼怀中,然后迅速找了个树好攀爬的位置,摆手:“来,姑娘,我扶着你。” 阿莼手捧花球,深叹一口气,莫名其妙的就着女官的力,一托,轻松上树。等上第一层,深吸一口气,非常庆幸自己脾气竟然比以前好多了。她一度怀疑毁天灭地之火是不是把自己脑袋烧坏了。 喜欢的人要娶别人,自己不但要装作欢天喜地,还要上杆子帮忙挂彩。 “姑娘,别愣神啊,快挂啊,后面还有六十多棵树呢!” 阿莼差点脚下一滑。 待阿莼刚挂好,听见树下女官清亮又羞涩的一声:“见过太子殿下。” 阿莼利索从树上跳下,满脸被晒的通红,皮笑肉不笑无比敷衍行礼:“见过师父。” 还不等长忘发话,女官愣了好几下,看看长忘又看看阿莼:“你还真是殿下的徒弟?哎呀呀,小奴以为姑娘在开玩笑呢。” 阿莼:“……。” 长忘柔和的脸上无半点温度:“你觉得不像?” 女官嘴快,因长忘面相温蔼,所以即便语气明明是责问,不了解他的人,甚少能看出来。所以粗枝大条还玩笑道:“小奴还以为是个新来不服管教的丫头。” 长忘立马回道:“我惯的,你想管?” 第一百四十六章 逛花楼 我惯的,你想管? 猝不及防的心动让阿莼差点把持不住。 对女官而言,如果听上一句是迟钝,这一句再听不出对阿莼维护之意,那就该削官回去生孩子去了。她既能爬到今天这位置,大风大浪圣怒都能挺过来还能圆滑混迹其中。忙收紧心,跪下察言观色道:“殿下息怒,是小奴眼拙,小奴逾矩……。”还有滔滔不绝喋喋不休连绵起伏惊天灌雷之势。 “起风。”长忘不耐烦打断。 不用言明,起风就知道该怎样做,先是给女官做了请的手势。 女官还想要为自己辩解几分。 起风直接毫无风度,不留情面给连拖带拽脱走了。 在场所有干活的人,在看完不动声色的一幕后,方才还聒噪声刹那归于平静,头都藏于胸前,看起来更忙了,在长忘眼睛一睁一眯下,无人敢造次。 阿莼:“……。” “你是想留在这里继续挂花球还是想去逛万物苏?”长忘穿了件黛色绣着云锦雨丝宽袖袍,搭了间轻灰色薄纱,相比往常穿沉稳或者尽显气质的蓝色,阿莼稍微有点不适应,这件衣服将他整个人衬的明媚耀眼。 腰间系了根黑色带子,挂着个水蓝色却看不出形状看不出质地泛着隐约彩色灵光透明异形挂了穗的石头,墨发小缕用银色盘丝错的低冠挽起,其余如瀑如光微散,将本就皮肤白皙,将五官衬的更加精致,精致到让人怦然心动。 或者说这才更像个皇子,像个整日闲儿吧唧玩权弄势,挥金如土,一人千面,傲然自负,视人命如草芥的皇子。 饶是阿莼能克制住这种男色,也没抵御的了万物苏三个字,想到没想:“愿伴师父左右。” 长忘方才神情过于冷峻,令人望而生畏,看阿莼一听青楼就把持不住,原形毕露的模样,嘴角无意一笑,精美的五官,犹如破开千年寒冰而来的春风,犹如天机四散垂落的浮光,令阿莼对长忘情绪飞速转换产生了错觉,一种熟悉的,想将美好占有的错觉。 但她并不怎么想继续深虑下去。 一路又是无言。 两人,不知该怎么开口,还是压根不想开口。 起风更是化为一阵风。 万物苏。 阿莼随长忘并没有从正门大厅走,而是绕到万物苏侧门,径直迈入。 虽说是侧门,但明显比正门大厅更奢华无度。 门内站着两名英武的男子,看起来身高体壮,武力不低,模样也不错。 见长忘进来,慌张的恭恭敬敬跪下行了礼:“太子殿下。” 起风说明来意。 其中一人忙殷切谄媚给三人带路。 这里是与正门彻底隔开的小园子,少了烦扰嘈杂,取而代之的是幽静,走进去一拐弯,看到的就是小厅用圆润如珍珠般的鹅卵石铺地和修的弯绕沟渠,引入清澈泉水,轻轻作响。沟渠边放着高矮层次错落,修剪得宜世间罕见的嫩色仙草与悉心栽培的仙花。 仰起头,可以看到灰色坊墙上镶嵌不少明灿华贵精致小巧的水晶灯,内放着比拳头大的夜明珠。接连路过的墨花飘白玉桌椅不用细看,就知品质上乘。 很明显,此处整个布局显得既贵雅,又柔和,哪怕一个小角落都是精雕细琢的绝妙心思,已经不是钱财可以衡量的园子,只为接待贵客稀客而设。 偶尔路过算得上极品的年轻男女,不像是寻常青楼那样肤浅生扑,一看就是精挑细选,私下经过严苛训练。声音,笑意,姿态都十分标准的姿态给长忘与阿莼一一行了礼后,匆匆退至一边让路。 两人被带到其中看起来像是这园子最大的房间,一入门,里面已坐了七八个衣着同样华贵仅次于长忘的年轻公子。 这些年轻公子见长忘进来,忙纷纷起身,熟络的打招呼。 阿莼眼睛简单在所有公子脸上一拂,相貌各个都是经过娇生惯养,细心呵护过得,一看就是都出于名门大族,其中几个貌似在今日宴席上还打过照面,看着眼熟。 “哎?这不就是今日坐在你旁边儿,还大战魔君的姑娘?年纪我看不大吧,太子殿下艳福不浅呐!” 阿莼顺着诧异调笑,语音注重抑扬顿挫的声音追过去,是个身穿栗色深绣金银错线看起来贵不可言的广袖袍与长忘身形差不多高,手拿白玉萧,模样俊逸的男子。 男子用像在菜市场挑菜,奴隶市场选奴的目光把阿莼前后左右上下打量个全面。 “安平,给她在我旁边安排个位置。”长忘没解释,但刻意的旁边位置四个字直接把所有人震的面面相觑。 要知,坐在旁边,和在旁边安排个位置完全是两码事。 听来,极像是默许了安平的话,与异样猜测眼光。 不过,皇子旁边的位置一般有两重意思:要么服侍取悦之意,当然多是身份低等的人;要么举案齐眉身份同样贵重的夫人,当然夫人,不可能带来这种地方。 但阿莼俨然两种都不是,那么就是第三种,身份地位与在场所有人是一样的,或者说只高不低。 安平略显错愕之后,倒也颇为会看眼色,赶紧不走心的给阿莼赔不是:“小姑娘,方才我是被雷劈了眼,没认清,得罪了。”后又为自己开脱:“只因殿下赴宴,向来起风服侍,从不曾带女子,一不小心错认。方才想起,我家前几日有人刚送上府一对玉戒,特别般配姑娘气质,一会儿送给姑娘算是赔罪,如何?” 可以说,又赔礼,又道歉的,不管阿莼心情怎样,反正是给足了长忘面子,也给了自己一个台阶。 而看入阿莼的眼中,安平定是个八面玲珑的人。 阿莼最会与安平这类人打交道,故笑的凝重:“安平公子,说来,你我算是素不相识,这素不相识就送戒指……恐怕。”然后意味深长的看向长忘。 安平本意想敷衍就算过了,一经提醒猛发觉大意送错,没敢看长忘眼神,周旋着忙要换赠礼。 阿莼上前拍拍他肩膀不予计较说:“素不相识就送戒指,即是一对,我便收了。日后遇上心仪之人赠予岂不正好。” 安平没想到眼前小姑娘性子如此洒脱,稍稍有点刮目相看。手掌在袖袍侧稍稍擦去汗液,话题暂敢于段落,忙安排大家入座。 阿莼心安理得坐在长忘旁边位置上,让在场几个想借此机会近身巴结的公子稍有不满。 但与长忘关系最好的安平都被当场驳了面子,便没再有人尝试闲语冷嘲热讽。 安平心不在焉听着旁人私语,又不时对阿莼抛去好奇目光。 今日宫城皇家寿宴之上,长忘将带了黄金敷面的阿莼放在身边,看起来不怎么起眼,其却是话风完全盖过了与白玉沙大婚。 在场的宾客,都认为,阿莼要么是个古灵精怪的小侍女,要么是个在床上有点功夫求如山养的外室。 而在所有人无一不再贬低小女子的身份名声时。 长忘却把此女子置于同等身份之上,给予尊重,维护,甚至恭恭敬敬的令人心慌。今夜与寿宴,阿莼两次坐了相同的位置,显然是像所有人暗意,十方世界昭示,此女才是未来的太子妃,未来的一方世界之后。 可惜,没人往更深的一层去想,或者说,没人敢往更深的一层去想。 什么也不说,闷不吭声,十分巧妙的将此女放在比白玉沙更高更受关注的位置。慢慢的,循矩渐进引所有人入局,的确很是长忘的行事方式。 只是最后,安平想来想去有一事实在不明,长忘既如此心仪眼前女子,为何偏偏还要答应玉沙郡主的婚事呢?长忘从来都是好男风,平日也是从来男子作陪,如今又是何时转了性子? 最后,安宁饶有兴致暗自笑,有趣,真是有趣。 待一道道精美的菜与小点心上齐,阿莼发现自己面前的是果汁而非酒,底气十足冲还在上菜的小女子一摆手:“姑娘,给我换酒。” 上菜的小女子愣了下,为难看看安宁,安宁一点头,小女子低眉顺眼上来把阿莼桌上的果汁拿走,去换酒了。 待菜一上齐,房间门突然大开,步伐徐徐轻轻进来形态相貌风格各异十男十女,站了两排。 在男前女后,俨然就是众所周知长忘好男风,先供长忘挑选。 不等长忘先选,阿莼比在场所有人都娴熟的指了两个身形修长,都相貌算得上其中最极品,一个性子看起来剑眉寒目,一个性子看起来桀骜不驯,都傲骨斐然坐在阿莼身边。 而阿莼当场提出再给自己加一张桌,嫌与长忘太挤。 所有人:“……。” 长忘一颚首。 安平会意,忙让下面的人照办。 阿莼是个从来不会亏待,又会享受的人,从前人到哪里,兴致来了,好吃好喝,美男作陪。 整间屋子,气氛低的可怕,唯恐说错一句被牵连,皆是草草选了女子作陪。 长忘照旧,不知是不是乱指,让距离自己最近看起来话少含羞的一男子作陪。 最后,酒过两三寻,在大家雀雀欲试眼神示意下,安平一脸玩味问长忘:“太子殿下不给我们介绍小姑娘是何方人许吗?一晚上,大家都好奇的食之无味了!” 说话时,阿莼懒得理会,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她的身份上辈子本就是神奇的存在,也就是带黄金敷面的本意。继续逗弄两位看起来好亲近的俊俏公子,碍于长忘还有他朋友在,算是知道怎么拿捏分寸,没做很逾矩的事。 第一百四十七章 请你入瓮 长忘余光看到玩的最开,最没负担的阿莼,兴致缺缺的对安宁说:“你自己问她吧。” 安宁:“……。” 其他人们:“……” 既是这样,安平也不客气,直言叫了声:“小姑娘。” 阿莼没听见。 “小姑娘。” 阿莼没听见。 “姑娘。” 阿莼没听见。 “姑娘,姑娘……。” 阿莼没听见。 那么大声,不仅阿莼没听见,连作陪的两个男子都没听见。 安平:“……”轻易放弃的风格可不是他,否则怎成为当今空华殿下的挚友。笑眯眯的端着酒走到阿莼桌前对边盘膝而坐。 阿莼这才惶然抬起头,两眼一眯。 安宁端起酒杯,声音难得柔色:“小姑娘,在下与你喝个酒。” 阿莼收起方才肤浅笑意,转而笑的别有深意,大方端起酒杯,清脆一碰,仰头干尽。 “安平公子,想问什么?”与实际年纪不相符的成熟与在酒桌之上的游刃有余,愈来愈刺激安宁的好奇心,当然,在场的人,纳闷的不仅仅是他自己。 安宁发问:“姑娘到底是何方仙女,把我们殿下迷得到哪里都要带着你?”房间竟非常看似和谐的声音愈来愈小,其实都说着词不达意的话题,最后一片寂静。 阿莼换了个更舒服姿势,洒脱坐着,毫不掩饰,底气十足回答:“仙女倒不至于,我是神女。” 安宁先是呵呵,然后呵呵笑的停不下来,俨然全场人都是轻视却又碍于长忘在不敢直接表现出来,最后硬憋完全不相信的笑声席卷整个房间。 甚至连阿莼都随着如银铃般咯咯笑起来。 独独没笑的,唯有低头抿酒的长忘,神色似往常般任其天崩地裂也面不改色。 安平最后笑出泪,其实他并没觉得多好笑,而是实在被眼前这女子纵使武力不低,纵能与没用法术的魔君打个平手,还是被长忘打出碎骨打出内伤差点断臂的基础上。 魔君之所以没用法术,犹如将军进宫城不允许佩刀是一个道理,凡是赴宴之人都要收起大半法术。所以,即便相隔几丈远不用探,就知此女灵力修为可算得上最末等。别说将她说成仙侍恭维,只怕就比普通人略微强一点点罢了,怕是连个小妖斗法都打不过。 “姑娘真是有趣极了。”安平好不容易收住声。 阿莼吃着几颗方才轻车路数哄弄好,两个看起来不怎么好驯服的陪酒男子剥的花生,故作话里有话的说:“我有趣的地方还有很多。” 安平看了眼其他人,意思是,果然没猜错,此女子必定是行放浪形骸,狐媚魇道的路子,在驾驭男人上面自有一套,否则眼前方才一看就是新来还不卑不亢,自视甚高的两个陪酒男子,被用了不过几寻酒的功夫就给驯的不怎么洁身自好也是本事。 安平自顾自喝了半杯酒后,不怀好意指着长忘说:“我们殿下可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驾驭消受的!境界眼光高着呢!像姑娘这类普通人,怕是无福消受。”说到最后还故作轻松闲聊的笑了笑,这话一是点醒要摆清自己位置,要识趣。二是想要激起阿莼不甘心的胜负欲,人一急不暇择会吐露更多。 阿莼却话锋一转,同安宁一样,看向根本不准备搭话,置身事外的长忘说:“安平公子觉得殿下长得怎样?” 即是送了个现成拍马屁的机会,安平瞬间换了个恭恭敬敬的模样,规规矩矩,言简意赅回答:“太子殿下的容姿风采、修为造诣十方世界闻名。” 阿莼笑着颚首:“安平公子还是没说你们长得怎样。” 安平笑的不紧不慢,直言道:“自是好看。” 阿莼一抬眉又说:“殿下好男风,你知道?” 安平似有不好预感,忙想要岔开话题。却被阿莼顺势抢了话:“从我一进门,安平公子就冷嘲热讽,后送一对戒指寓意暗示让我赶紧找个良人从这滚蛋,现在又不甘心的过来趁热打铁羞辱一番。安平公子,醋意这么大,距离这么近,你想熏着殿下?” 安平压根没想到眼前这看起来十分好欺负任由拿捏的姑娘小嘴如此厉害,忙慌张了下与刚刚看过来的长忘解释:“殿下,咱们多少年交情了,你还不了解我?这种事,我怎敢逾矩奢望?”再说,他对男人也没啥兴趣啊,但敢说吗?当然不敢。 阿莼玩味的抿酒:“哦?暗生情愫很多年?” 本来是一时兴起打听阿莼底细的话题生生转为安平公子吃醋撒泼对当今空华殿下觊觎很多年! 安平自知现在说什么都是错,也了解长忘的性子当然不会做真,站起身,将刚倒满酒的酒杯对着阿莼一敬,无奈苦笑,仰头全闷,算是服输,悻悻回自己位置。 阿莼笑笑,吃着另一个公子被细心切的小块糕点,也不得意,隐隐继续降低存在感。 一下子,无人再敢上前揶揄,因为有所顾忌,很难预料阿莼嘴里还能说出什么话来,掀起什么浪。 他们的目的本就在于奉承长忘,交好长忘,而不是拆台。皇家从来缺不了话题,所以,好奇便暂时被压了下去。 安平还算识时务,掌控大局,赶紧煽动活跃气氛,准备了一大盘刚出生就被开膛破肚烤熟的鹿肉,还有一人一小盅鹿血。 鹿肉壮阳大补,鹿血壮阳滋补更甚,男人本就出来找乐子,有鹿血鹿肉助兴,无意于每个人都吃了欢愉之药。 果然奏效,屋里气氛又高涨起来。 阿莼面前也有一杯鹿血,于她一女子而言,无非是讽刺。小手段都是她玩儿剩下的,反应极快赏给旁边伺候的两个男子,一人半杯鹿血。 酒局进行到后半场,其实就是欢纵的混乱,男女陪酒都很年轻,在座的公子也都有了酒意,有不慎将酒倒进女子胸里去了,非要亲手擦擦;有不小心蹭到小公子腰身下敏感处了,非要亲手揉揉;娇声轻声连绵不绝。 气氛之中,有三人不在状态,一个目光游离,一个耿耿于怀,一个不爽烦躁。 目光游离的不难猜出是长忘。 耿耿于怀的是安平。 不爽烦躁的便是替皇家外杀伐征战的将军,为人说话与长庭差不多,直言快语,一副成熟稳重模样名为,司然。 诡异般的热闹声,司然也端着酒杯走到阿莼桌前,坐的不怎么斯文,但还算规矩,浑身酒意浓重,也还算头脑清醒。 阿莼弯起月牙般的淡淡笑意,了然又有人来挑事,端起杯与他一碰:“司然将军,你可是与安平公子的目的一样?” 待两人前后净酒。 司然声音粗重:“老子喜欢女人。” 阿莼接话道:“难道将军这是看上小女了?”然后狐疑看向长忘。 长忘似笑非笑的勾唇,置若罔闻。 来回只是一两句,司然就领教了阿莼嘴锋的厉害。此话却不能较真,跟女人较真,男人永远不是对手,因为女人总是有各种理由让男人哑口无言。 司然更换战略:“姑娘,殿下既给这么个位置,大家都明白意思,闲话不说,姑娘总要报上大名,让兄弟们认识认识你吧。” 话听起来非常坦率,没有丝毫缝隙可钻,避无可避。这种小场面,若真想隐藏自己身份,自小养成的习性与理由,她有千千万万。 话到了嘴边,她还是没忍住余光看了眼从头至尾话没说几句,坐在近处,身姿挺拔如华茂春松的长忘。 自醒来后,她有点分不清,玩世不恭的,深于城府的,轻佻的,旷达的,,皎洁的,尖锐的,真挚的,温柔的,冷血的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人与人之间从来是越来越了解,而她对长忘是越来越不了解,越来越看不透。 今日白天寿宴与晚间这好友聚宴,阿莼直至现在才后知后觉,这是长忘给自己设了一个好大的局,请君入瓮,她毫无防备的跳了。至于这最后目的是什么,用这种方式承认自己的身份到底有何用。 其实,最后选择的主动权一直掌握在自己手中,只是,若自己今夜就是死皮赖脸胡说八道不说自己真实身份,她无法预计长忘还能再刨个什么样的惊天巨坑来坑自己。 这次,她沉默的比时间有点长,以至于屋内一片死寂都没察觉出来。 而长忘的指尖一直在摩挲杯口,看起来平静无比,实则垂下眼皮的凤眸中沉的深不见底,极容易掀起惊涛骇浪。 阿莼收回余光,回了神,一字一句重重砸在所有人脸上:“看来大家对我身份是相当好奇,如若今日不说,怕是大家夜夜睡不着了。” 司然继续做了个请的手势。 阿莼笑的瘆人:“知道我真实身份,是要付出代价的,将军跟大家确定都负担的起?” 司然话到这个份上,自然不会轻易撤退,势在必行的笑意浸慢在战场上才有的屠戮狠意。 安平不愧与长忘是挚交,见长忘从头至尾都不发话,也没对好奇的朋友再次责难,在喝过几杯后,突然通透了一件事。 所以,安平一气呵成接上司然的话:“姑娘,在场所有人都是十方世界里有名望的大族,多大的代价都能付,姑娘别有顾虑,但说无妨。” “灭族的代价都能付?”阿莼渐渐收起笑意。 一片哗然。 第一百四十八章 厌倦了你追我等 灭族的代价! 好生猖狂! 谁给她的底气? 将军司然血性大涌,一拍桌子,指着阿莼说:“姑娘,莫要放肆,灭族之力凭你一人想要贻笑大方?” 哄笑声起。 阿莼也随之咯咯笑出声,笑的确实截然不同,毛骨悚然。 骤然扬声:“放眼十方世界,还就有这么个猖狂的人,司然将军,我很记仇的,千!万!别!招!惹!” 司然将军久经沙场,最不怕的就是威胁:“姑娘连个名号都不敢报,家族之名也不敢报,浑身上下,武力法力都打不过你身边的陪酒下人,空有一副巧嘴,就豪言灭我族及他人族。”说到这里一顿,低言沙哑奉劝:“姑娘,别自以为会些下三滥的手段,就能目中无人,天下无敌了。” 阿莼左右两边被称为下人的两名男子皆是眉头一凛。 她低下头,轻轻揉了下太阳穴,窗外一阵风吹过,撩起她的发尾,黑眸犹如阴天浅浮的夜云,遮住当空皓月,越来越暗下来:“我被司然将军还有安平公子前前后后说的一无是处,又无时无刻被所有人用眼色从里到外扒了个精光,可你们殿下偏偏就好这一口,怎么办?” 司然一梗。 长忘余光似有若无扫过。 就现在而言,阿莼骂人的功力完全不输当年,距离曾经激进差远了,若是上一世,早就彪出污言秽语,字字句句比刀剑还要狠毒。 她就是那种三言两语把关注点瞬移到别人身上的本事。 最终,司然暗暗气笑:“姑娘好口才。” 阿莼自谦摆摆手,再次扬声:“大家切莫因我这过眼云烟,忘了今日真正该贺喜恭维的太子殿下。”然后端起杯侧身对长忘说:“师父,大婚在即,帮忙有用得着徒弟的地方,尽管说。徒弟一定当自己亲事般,尽心尽力。” 死寂中的死寂,离奇的结果让所有人都半天没反应过来。 长忘摩挲酒杯的手一停,今日他对阿莼一忍再忍,或者说自遇上这个女子,他除了忍,几乎别无选择。阿莼,从来都是那个脱离掌控的人,在迎上她灿烂的笑容时,他简直用尽毕生功力修为才绷住云淡风轻的脸,稳稳端起酒杯,依言:“好。”然后一饮而尽。 安平干咳了咳,温言亲切道:“原来是是师徒!初融啊,你何时收了这么个口齿伶俐的徒弟?” 初融? 他娘的怎么有点熟? 阿莼实实在在被震了下,以至于酒杯含在口中,半天没拿下来。 她记忆可是相当好,清清楚楚记得长忘书房有一橱子信,算下来要有上万封。 而当时长忘随便抽了一封递给了她。 便是言简意赅的四个字:想你,初融。 如果没猜错,满满一橱子,都是初融写的信。 而初融就是长忘,长忘想谁?上万封信又是写给谁? 目光不加掩饰心绪的看向长忘,她才反应过来,自己从未关注过长忘的表字,而且还粗枝大叶生疏了曾经临摹几千遍的字体。 那四个字分明就是长忘的字体! 草啊! 她是不是弱智! 而在长忘面无表情,神情寡淡看向阿莼仿若顿悟什么,脸色煞白,差点被震到内里倒灌,五内俱催,狂喷鲜血的架势。眉眼,在今晚,终于稍稍柔和起来。 于是简简单单勾个唇:“刚收徒弟没多久。” 安平:“初融,今天在这儿的都是兄弟,你快点说说,从不收徒也不近女色的人,不但收了个女徒弟,还与你性子大相径庭,难道是小姑娘天资有什么独特地方,我等没看出来?” “离经叛道,跳脱活跃,口不择言,任性自负,猖狂大胆,嚣张无度,我这徒弟是够独特。”长忘与阿莼旁边的陪酒男子都很识趣方才就以默默退到一边。 阿莼木讷对上太过明亮的凤眸,清肃端正,沉和内敛。 正是这无可救药的目光,让当年的阿莼认为,如若得他,纵使千刀万剐都值得。 然,重生之后,她发现,他不同了,也可能是自己心境不同了。 安平情场之上可谓如鱼得水,官场之上又修的一副七窍玲珑心,耐着性子连碰壁带添油加醋,终于看明白些阿莼与长忘之间的雾里看花。 一个爱而不得。 一个视而不见。 沉下心对阿莼说:“姑娘,我曾以为,初融心悦男子,是寻常因为女子无福消受。今日看来,姑娘的性子倒是个偏偏适合他的,不如别做师徒,换个身份留在初融身边长长久久的侍奉如何?”这话已经相当直白。 傻子都能听出什么意思。 阿莼性情乖张,很少人能意会她的套路。 但她决定沉下心去做的事,绝对是义无反顾,破釜沉舟。 思来复去,她从不否认,心里还是有长忘的:“适不适合,师父今日在大殿之上,众目睽睽之下,做出最正确的抉择,安平公子是在质疑师父的决定?” 长忘抿抿唇。 安平抓紧细节追问:“抉择?姑娘的意思是不满初融在你与郡主之间选了郡主?” 阿莼笑的眼睛朦胧,心思藏的越来越深:“你错了。师父贵为未来一方世界储君,权势地位,酒色财气,红粉佳人,声色犬马,不但未被诱惑迷花了眼,还能修的心如止水,能从过眼云雨之中,对未来巩固根基做了最正确抉择,乃是整个云阳山之幸。” 安平摇摇头:“姑娘,这都是你以为的,为何不直接问你师父为何要这样做呢?” 当着长忘的面,阿莼驳回去:“那是师父家事,与我无关。” 安平:“师父如父,自是算半个家人,怎能与你无关呢?” 阿莼:“等玉沙郡主过门,我自会绝无怨言把师父与玉沙郡主当做天地双亲般奉养到老。” 安平陡然想到一处:“若你师父娶玉沙郡主有难言之隐呢?你即为徒弟,不应该排忧解难?” 在场其他公子,各个都是在鱼龙混杂或尔虞我诈混出来攀附到现在位置的人精,刚开始听得云里雾里,渐渐听出点意思。 难言之隐四字,直接戳到阿莼某个痛处。 上一世,他欲言又止,仿佛也有难言之隐,但偏偏与花栖木做的那样绝。 现下,长忘不言不语的状态,她看在眼中,就像是有人在用小刀刮着准备死去又逐渐复燃的心,不深不浅,每一刀正好刻在最不能忍受的位置。 “安平公子,你到底想说什么,请直言。”被戳到短处的阿莼终于失去耐性。 安平看看长忘,又看看阿莼,急的一句话马上呼之欲出:“姑娘,难道你看不出……。” “安平,算了。”长忘终于出声打断一场看似闹剧,实则暗涛汹涌的话题,拿着负屃扇起身,对在场人说:“今日便到这儿吧。”然后也不管阿莼,一脸冷意,径直出了面面相觑的屋子。 阿莼喝尽杯中最后一口酒,没动身,问:“安平公子,我的戒指呢?” 安平:“……。”要不要把戒指扔掉? 这一夜,阿莼成功以不要脸的形象,刷出存在感。 静山空……。 深夜的风虽说凉爽,但带着季节独有的沉闷,长忘在书房单手撑颚假寐,额间出了层薄薄细汗,一只软如柔荑的手拿着丝帕轻轻拭去。 话说,长忘甚少发火,而这次看来是真动了气,也没管她,自行离开。 阿莼刚学会化形御风,飞的歪歪扭扭,差到淋漓尽致,废了半天力气才终于回到静山空。 本打算径直回自己房间,途径书房还亮着灯,没忍住又想起长忘让自己看的情信,思绪纠葛,心下一软。 回忆起魔妖大战诀别之时,自己随口一句,他竟当了真。 若是真的,他又为何娶了玉沙? 花栖木怎么办? 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 他的难言之隐还真是多啊! 满脑子疑惑,踌躇中,好奇心催起,还是决定去书房问上一问。 走近了,发现书房烛光摇曳下,并非一个人影。 印入阿莼眼中的画面就是长忘穿着浅蓝单袍坐在桌前,目光迷离的紧拉娇羞慌张白玉沙手腕,似有还要进行下去意思。 阿莼大脑几乎瞬间一空,几乎是立刻退出还把门带好。 “寒酥。”阿莼脚步发飘,没走几步就听见背后匆匆追上来声音。 阿莼随即夸张的用了术法,飞的速度回到房间,转身大力甩上房门,设上结界。 全是漏洞的慌张,将死灰复燃的心思泄个彻底。 因为,自己设的结界,对长忘而言如同虚设。 嘭!门果然被轻松打开。 “寒酥。”长忘即使平日再镇定,现在也掩饰不住两鬓渗出慌张汗液。 “师父大半夜来徒儿房间不合适,请回去。”阿莼眼皮都没抬,语气冷飕飕跟扔刀般。 “寒酥,我刚才……。”长忘难得解释一次,而阿莼压根不想听不下去。 “师父,跟我没关系!你的事,跟我没关系!” 长忘凤眼波动闪烁。 “回去吧,我累了,想睡。”阿莼毫不留情面的下逐客令。 长忘强大的忍耐力已经耗之殆尽,他重重叹了口气,抓着门的手气的青筋暴露,心底,突然升起淡淡悲沧,如世间最坚固的顽石转瞬分崩离拆,又如初夏下起深雪,旖旎至凛冽。无数的话,过了嘴边,竟挑不出一句能说出口。 他累了,他忍太久,他真的受不了了! 长久以来的等着,看着,追随,循环反复,累到身心俱疲。 第一百四十九章 硬碰硬 “寒酥,你到底想怎样?”长忘也少有的不耐烦,将门啪的从身后甩上,用法力设上结界一封。 阿莼脸色一变再变,被他徒然抖升的气势逼得一退再退,语气冷硬道:“师父,出去!” 长忘浑身酒意未消,理智清醒早就抛之脑后,一步步走近:“师父?寒酥,你这是在故意恶心我,当真以为我真不知道?” 阿莼咬牙切齿:“对,我就是恶心你怎么样?想起你跟花栖木那些事我就恶心。” 长忘笑的阴郁:“怎么,现在不失忆了?都想起来了。” 阿莼脸色越发难堪,索性彻底撕破脸,平日师慈徒顺的画面灰飞烟灭,声音无法控制的吼出来:“长忘,实话说了吧!从我醒来那一天开始,所有人中最不想记得人就是你。我无时不刻在悔恨为什么要认识你,去喜欢你,不但一遍又一遍忍受你拒绝,还要低声下气看你喜怒和笑看你对三百个男女挑三拣四,我恨死那样下贱的自己。所以,这辈子,你放过我,我也放过你,咱们就此好聚好散!”说到最后,阿莼已经是愤怒无处发泄,啪的一脚踹断个椅子,然后指着长忘抖着声说:“你他娘的爱跟谁在一块,跟谁成亲,不必跟我解释,你爱怎样就怎样。滚,滚出去,别让我再看见你!” 阿莼的话就像无数把刀子,争先恐后的把他割的鲜血淋漓。 她从来都知道如何刺痛他,知道怎么让他忍无可忍。 他的底线对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放低。一只手攥紧负屃扇,一直手狠捏眉头在用力克制。 他本就不善言辞,突然掀起的风起云涌怒气,让他恨不得掐死眼前任何人都能看出来,偏偏眼前这人看不出来自己心意,堪称眼瞎心瞎阿莼! 胸口不仅巨痛,还因阿莼情绪不稳寒羽同时感应到在他体内越发不容易控制起来,气息在四肢百骸乱窜,上挑的凤眼越发狠厉邪魅,重重喘了粗气后,目光在经历了无数个复杂情绪转变后,上前一把拥住阿莼,重重堵住她能气的人浑身血浪翻腾的嘴,深深吻下去。 阿莼砰的眼睛瞪大,压根没想到长忘这样温吞的性子也会情绪大变去主动做这种事,怒不可歇,扬手一耳光就要甩上去。直接被长忘一把接住然后顺便把她另一只都给拧到背后单手抓住。 两个人今夜都喝了不少酒,酒的作用下,神经都绷到最顶点,气氛瞬间点燃,高涨到不可思议。 阿莼双手被长忘牵制,整个人坚不可摧被箍如他怀中,自己现在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完完全全处于最劣势,任其摆布。 长忘的吻直接省去浅尝与调情,而是带着愤怒狠狠的去发泄,他另一只手伸到阿莼后脑勺向后一揪头发,迫使抬头打开齿唇。 阿莼吃痛,她哪里吃过这种亏,拼命挣扎就要骂,然后再次被长忘的唇堵了回去。 接下来,一发不可收拾。 阿莼的衣裙连撕带扯都被扔在地上,有的还挂在身上。 长忘直接将阿莼强势按在墙上,颠倒众生的魅惑勾唇一笑,粗暴将人打横抱起,扔到床上,然后压了上去。 阿莼闷声疼的大叫:“你放开我。滚出去。滚!” 可弓在弦上,怎能轻易松手。 他平日再修身养性,再极力压抑禁欲,终归是个成年男子,根本无法克制的欲念,长久等待的孤独寂寞,酒精渲染撩拨,凉城与两个陪酒的男子公然挑衅跟刺激,让他对她身体产生瞬间的燥热跟蠢蠢欲动。 身体不同寻常的热浪一层掀过一层,一丈高过一丈。 喊叫,怒骂,挣扎,他什么都听不见了。 阿莼咬着牙,闭着眼,放弃挣扎的一声不吭。 “出声,叫出来。”长忘磁性的声音在两耳之间盘旋,让人无法抵抗。 事后,因为实力相差太过悬殊,阿莼整个人跟滩烂泥已经没什么区别了,无能为力用手臂遮住眼睛,第一次在长忘面前抽泣,一个从来不在人前示弱,连死都不露怯色的女子,如今,因为不知该如何收场,走向越来越糟的感情,呜呜哭的像个孩子。 长忘哀伤之色也尽显。 于阿莼而言,长忘像是渗入五脏六腑被猛最的毒药,被最烈的酒腐蚀过,从寸寸骨节,到丝丝毛发,有知觉出,无知觉处,都在翻腾而起的生痛。 长忘平日做事很有分寸,他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不需要做什么,清清楚楚。自小就被训练不能因为感情冲动而失控。 这样头脑无时不刻的保持清醒,说好听了是成熟,难听了是薄幸。 然,偏偏,仿佛所有倾尽半生练就的分寸耐性、不骄不躁,都在这个女子面前尽数瓦解,而且是瓦解的彻底,让他根本控制忽视不了。 长忘给阿莼简单弄干净后,阿莼早已停止哭泣,潮红未退的昏睡过去。以她现在重生等同于普通人的身体,根本经不起粗暴无所顾忌的折腾。 迟缓的清醒,让长忘悔意心疼的皱起眉头。 给她掖好薄毯,自己穿好衣服,轻轻掩好门,去寻药王拿药。 而在门外,一个躲藏嫉妒到滴血的女子,在阿莼门外站了片刻,默默走开了。 药王还是第一次听长忘要这种药,哆哆嗦嗦解释用法,递了过去,然后嘱咐:“殿下,您操之过急了。” 长忘没什么感情说:“此事若与外人提起,你知道是什么后果。” 药王忙吓出一身汗:“殿下放心,小臣嘴紧的很。” 长忘不再啰嗦,拿着药急匆匆赶过去。 阿莼还在昏睡。 他小心翼翼掀开薄毯,温柔给她涂在伤口之上,触及伤痕,朦胧中刺的痉挛几下。好不容易起了层细汗终于涂抹好。然后将小人轻轻向里一推,他也躺了上去,从后搂住,他觉得心很累,从来没有这么累过,逐渐想到今晚哪里有丝不对劲。 然后睡意全无,匆匆离开去了书房。 第二日,阿莼是在一遍又一遍的扣门声中醒来。 她拖着跟断了筋骨般的身子,踉跄没底气问了谁。 “三小姐,是梧桐。” 阿莼转身就要回床上:“什么时候进来还要敲门了。” “三小姐,您房间被长忘公子用了结界封住了,我进不去。”梧桐在门外端着早膳为难说,俨然不知道长忘为何将此门封住。 长忘? 结界? 唰的一下子把阿莼拉回昨晚崩溃又不堪回想的画面。是真是假,略略走路就能得到肯定。 阿莼两指一点,结界便被解开了。 这跟她修为无关,完全是因为两人有寒羽互通,所以,结界在外人看来很难解开,在两人之间如同无物。 梧桐因昨天被长忘罚了跪,今日未伺候阿莼起床,赶的有点急,腿疼让她有点无法忍受一瘸一拐。 待看到阿莼身上衣服凌乱,有撕毁,还有不慎露出的肌肤大片欢/好痕迹,顿然明白了发生什么事,喉头一酸。 阿莼自然不是寻常女子,不哭、不闹、不言、不语、不埋怨,不发泄,坐在床边不理睬梧桐发了好一会儿呆后,脸色不怎么好看的站起身,简单拢了下衣服:“梧桐,把凉城叫来。” 梧桐为难:“小奴今早来,碰巧在静山空外遇上树神,侍卫说,太子殿下下了死令,不允树神踏入静山空半步。” “死令,半步?”阿莼冷哼哼几声:“长忘呢?”寻常都是叫师父,今日突直接唤了名字让梧桐摸不着边的试探:“三小姐想起殿下了?” 阿莼心情很糟糕,不耐烦道:“长忘呢?” 梧桐忙回答:“今早殿下约了玉沙郡主去量身定制大婚喜袍了。” 喜袍? 听起来可是相当已经不是刺耳了,简直是耻笑。 阿莼现在的脸色可谓印堂发黑,一时怒气与暴躁还是被长久练成处事不惊的强大心脏给按住了。 “梧桐,帮我做件事,你去趟妖界……。”然后低语了几句。 梧桐听完大惊,也不顾腿伤,噗通跪下:“三小姐,先不说此事这样做在云阳宫城不合适,在静山空不合适。于您名声来说,实在是……极大损坏。” 阿莼因为疲惫,摘下黄金敷面,如春风拂面,干净白到透明,极为清秀的小脸上,浸满与年纪背道而驰的成熟果决:“去做。”不容置疑。 梧桐知道阿莼是个不会轻易改变想法的女子,不再奉劝,摇晃起身。 阿莼摩挲着黄金敷面,看似心不在焉:“你先去药王那边拿点治腿伤的药。办完这件事后,想必你也在我身边待不下去了,快些去寻你姐姐花桐,先前我说替你寻一门好亲事的话还作数,你且静心等佳音吧。” 梧桐惶恐,立刻哭了出来:“三小姐,梧桐不想走。” 阿莼摩挲敷面的手一停:“你还不死心?信不信下次残的就不是你的腿了?长忘可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温顺和善一人。” 梧桐咬紧牙关:“梧桐是舍不得三小姐。” 阿莼深深叹了口气,一摆手:“我交代的事先去办吧,顺便给弄桶洗澡水。” 梧桐:“树神呢?他还在静山空外等三小姐。” 阿莼想了想:“说我昨晚玩儿累了,未起,让他先回去吧。” 梧桐蹒跚退下。 第一百五十章 在太子殿养猪 待阿莼整个泡到装满热水的桶中时,方才绷紧的神经算是稍稍放松下来,低下头,闭目养神。 昏昏欲睡之中,听见耳边似有……似有……猪叫? 猪叫? 草!猪叫? 阿莼睁开眼猛回头,一只比巴掌大些的幼年猪仔被端在耳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石破天惊的笑声差点震聋阿莼耳朵。 “姐,师父果然了解你,哈哈……。”寒晚笑的断断续续,这是自娱自乐了断征兆。 阿莼瞪眼瞧着蓬松棕毛算得上可爱的猪仔,挑眉好半天说出句囫囵话:“猪跟了解我有必然联系?” 寒晚抱着小猪仔,指着阿莼这一身欢好痕迹啧啧道:“莼姐再生一世,还是不改往日风采豪迈啊!” 阿莼摊开手臂任她看:“光不光芒?万不万丈?” 寒晚摇着食指道:“应该是激不激情,四不四射!” 阿莼收起笑容,闷着脸送她一个字:“滚!” 寒晚吹了个口哨:“谁干的?” 阿莼眯起眼。 寒晚会意忙改口:“莼姐——干的谁?” 阿莼点点头:“你跟清筝修行整天修这个?嘴怎么跟他一个贱样?” 寒晚不以为然,嬉皮笑脸打听道:“是不是……。”后面的名字没说出来,但口型是长忘姐夫? 阿莼气急瞬时泼了她一脸水,把小猪仔吓得不轻,哼哧挣扎半天:“你再敢把后面俩字重复一遍试试!” 四人之中,属寒晚脾气最好,所以她也不生气,拿起阿莼手旁赶紧毛巾一擦,顺便也给小猪擦了把无辜淋湿的棕毛:“莼姐,这姐夫我都叫了两万年了,实在不好改嘴!” 阿莼捂着发闷的胸口,不敢置信道:“什么?两万年,合着我死了,你还自发认下个长辈?” 寒晚安抚阿莼道:“我看叫他姐夫挺高兴啊,再说你本来不就喜欢人家嘛,听师父说你追了人家一生一世都没追上。你死了,人家答应了,也算是瞑目吧!” 阿莼气不可泄的两把水轰的就给寒晚迎面倒满身,连人带猪湿了个透顶彻底。 “把你师父给我叫来!”阿莼火冒三丈穿好衣服。 寒晚扬手用法术给自己弄干衣服,再次拿起阿莼的毛巾给猪擦毛,边擦边不放弃安抚:“姐,你是不是昨晚与长忘姐夫有点欲求不满?今天火气不小啊。是不是……他不……行?听说云阳山的药王何其厉害,莼姐,这种事小意思,小意思。” 阿莼捏捏眉头,头顶气的冒烟,从牙缝挤出几个字:“休要胡说八道!” 寒晚擦着猪坐在床边,打量阿莼努力克制狂躁的神情,试探:“难道是姐夫要与白玉沙成亲,姐姐醋了,然后将其……。” 阿莼猛的瞪起眼,瞪的杀气煞气聚于印堂,血光之灾马上就要降临到寒晚身上。 但寒晚还是用毛巾包好小猪仔,轻轻放在阿莼床上,忽略一地半床猪】毛,小心翼翼挪向门边:“然后被霸王硬上弓了!哈哈……哈哈……。”说完立刻跳出门外。 阿莼冲着门外大吼:“你的猪。” 寒晚回身远远摆手:“师父说送你的,自有用处!那可是灵猪。” 阿莼砰的甩上门,一大早被气的大喘看见寒晚带来的点心,打开纸袋,是块切的方方正正,香气扑鼻的枣糕。 枣糕! 枣糕——糟糕! 没有什么比现在更糟糕。 阿莼这下心是真的不堵了,捂着腮,气的她牙疼。 冲到床前,两指捏着撅着浑圆小屁股,在到处乱拱露出小尾巴的猪拎到地上,将枣糕扔给它,拍拍手上的渣。 小猪仔双眼放光,哼哼唧唧扭上去就把枣糕给干掉了。 阿莼笑的很邪恶:“不知把你做成肉铺好不好吃。” 小猪浑身一僵。 “对了,忘了件事!”阿莼一手就把小猪从地上抓起,在它后面两只小腿之间扒拉。 小猪四条腿朝天,像是被定住了般。听着阿莼嘟囔:“难道是太小了?怎看不出公母?” 猪:“……。” “公的,给你起个什么名儿呢?不如叫……大将军?” 猪:“……。”我他妈只是一只猪!无报复,无理想。 逗了会儿小猪,百无聊赖,见案几上放了两本前些日子未看完的心法书,又看向窗外书房的屋角发呆。 阿莼整日未出门,明明什么没干,却没想到时间过得这样快。 刚刚用过晚膳,起风来敲门。 阿莼:“什么事?” 起风一躬身:“寒姑娘,殿下有事让您去趟书房。” 阿莼想也不想拒绝:“不去。” 起风像是料到般:“殿下晚些回来时在书房俘获一只灵宠,问及侍从,说是今早见寒晚姑娘抱来找您的,不知这……。”没说下去,阿莼唰的才发现大将军不见了。 “走。”阿莼不情愿的走到书房门口,隐约听到悠扬缓慢琴声,顺着声音走到最里半掩门的琴室。 因为她平日对乐律不怎么感兴趣,即便听也是图个气氛,所以这个放着各类名琴宝琴的琴室,她也不曾进来过。 所谓琴室,摆、挂、供奉大小不一的全都是琴,无任何与琴无关的装饰,室内非常简单,却从门帘,屋顶仔细到每个角落,蓝白灰黄黑搭配和谐,每个角落一看就是细细琢磨过的,雅静清致。 长忘就这样背对着阿莼,坐在房间外有栏杆的长廊处,水蓝轻袍镶金边生丝袍,袖袍宽大,寥寥绣了几朵淡绿五瓣梅,头发墨黑散落,小部分挽发髻上插了跟枝叉模样的白玉钗,身姿清逸风雅夺目。而这打破美感和谐的事在长忘身旁五体投地趴着一只沉醉其中的棕色猪仔。 阿莼头皮发麻,大喘了口气,上去不怎么温柔的一把抓起猪就要走。 小猪吓了一跳,矫情的撕叫。 琴声止。 阿莼掐着猪喉咙,强迫它停止叫唤,扔下话就要走:“刚养的灵宠,不留神跑了,叨扰殿下抚琴了,告退。” 长忘起身一步跨近抓住阿莼手腕:“这是你的灵宠?” 阿莼回过头:“怎么,静山空不让养?” 长忘此刻用尽毕生所有涵养,不可思议道:“你要养猪?” 阿莼语气生疏:“我就喜欢养猪,殿下不允许?” 长忘松了手,无奈道:“随你喜欢。” “大将军,走吧。” 长忘:“……?”什么? 阿莼皮笑肉不笑的说:“得亏是只公的,若是母的,我就叫他郡主。” 长忘:“……。” 一时沉默。 片刻,长忘小心翼翼问:“你……身体,可还有什么不适?” 阿莼笑里藏刀:“怎么,我若说身体挺好,殿下今夜还要再硬上吗?” 两个人都装不下去了,师徒,相互恶心。 长忘身形终于动了动,一双柔目,变得如和煦日光,炽热灼人:“寒酥,你说话一定要带刺吗?” 阿莼:“如果殿下介意,就别再跟我说话。” 长忘:“你明知道不可能。” 阿莼:“殿下,我什么都不知道。” 两人打着哑谜,长忘袖袍的手指紧紧攥了又攥,灼人目光渐渐冷下来,凉意犹如深潭的黑眸,那天生轻轻上翘的嘴角,此时笑的冷似数九寒霜。 安静许久,久到阿莼足下有千斤重,身上有千万根刺无声同时扎进血肉,痛到竟惴惴不安。 最后,还是起风敲门打破窒息的安静。 “殿下,玉沙郡主来看您。” 阿莼搂紧了猪:“殿下,那我也不便叨扰你与郡主的甜蜜了。”然后头也不回走出琴室。 书房内碰巧白玉沙,身后还跟着两个提食盒的侍从。 阿莼将白玉沙视作无物,径直路过。 可玉沙没打算放过冷嘲热讽的机会,故作惊讶,姿态夸张,捏着鼻子发难:“寒姑娘手中的这是……猪吗?”低不可闻嘲笑几声。 阿莼最不憷的就是寻衅滋事:“怎么,静山空不能养猪?” 白玉沙想笑却又不敢明目张胆出声,凑近带上危险语气警告阿莼:“你以为静山空是什么地方?云阳城是什么地方?云阳山又是什么地方?” 阿莼声色也冷下来,眼神向白玉沙示意了下琴室位置,也凑近讥讽:“怎么办?郡主未来夫婿刚才亲口同意我在静山空,云阳城,云阳山养猪了。不如现在就去说,你不愿意,不允许,我就在这里等着他下命令,行吗?”然后慢慢笑开,笑的白玉沙浑身气到快要炸开。 白玉沙被揶揄到,后又想到什么,洋洋得意挖苦阿莼:“寒酥姑娘也太看重自己,我怎会因此等小事与殿下起争执,那是不懂事的傻子才会做的。无论殿下愿不愿意,九日后大婚,殿下最后娶的是我,不会是你。所以,无论你养什么,与我有何干系呢?” 不等阿莼反击。 “玉沙,进来。”琴室传来长忘的声音,打断这即将要起的火苗。 白玉沙第一次在阿莼这边嘴上功夫占了便宜,笑的格外明艳四射,虚扶根本没乱的发丝,居高临下看了阿莼一眼,步伐摇曳的进了琴室。 阿莼向来百折不挠,而长忘明显是帮着白玉沙,还真是一对狗男女啊!但她能怎么办?打一顿?实力不够,骂一顿,定会被嗤笑。 深深的,她咽下了这口气。 第一百五十一章 我腻了你 距离长忘成亲还有八天。 自亲事订下日子之后,整个静山空是云阳宫城里最热闹的,阿莼只要还待在云阳山,就无法错过有关长忘与玉沙成亲的任何事,任何物。 处处挂彩,处处喜色,简直比皇帝登基还要热闹。 长忘也很忙,忙的根本抽不出任何时间教她任何修行之术。通常,都是早早出去,夜晚根本不知何时才回来。 而阿莼闷在房间内抱着一只猪仔,心不在焉的看书看了一整天。 第三日,距离长忘成亲还有七天。 天未亮,阿莼被轻轻敲门声扣醒,然后就是小心的脚步声。 “三小姐。” 是梧桐回来了。 阿莼揉揉眼,迷糊坐起身:“怎样。” 梧桐:“都带来了。” 阿莼清醒的很快:“安排个住处,每天来一个。” 梧桐:“静山空的守卫不好打点。” 阿莼手指搓了搓被角:“你现在先带一人在静山空门外角落守着,每日大早,玉沙郡主便会来找长忘,他们同去准备大婚的东西,你且……。”后面没说出来,梧桐明白,拂身告退。 静山空门外。 梧桐与一身穿紫袍,手拿玉笛的俊俏公子站在僻静处。 约有一个时辰,白玉沙带着六个侍女浩浩荡荡的来了静山空。 梧桐忙带着紫衣公子迎上去,混在玉沙侍女后面就要往里近,果然被侍卫大声制止住着陌生男子:“你,什么人就往里进?” 白玉沙本没有回头之意。 梧桐忙特意大声说:“这是寒姑娘特意让小奴找来解闷的小公子。” 白玉沙果然顿住脚。 梧桐眼看奏效,赶紧继续扬声:“侍卫大哥,就放我们进去吧。” 侍卫严厉呵斥:“不行,除非殿下亲允。” 梧桐装的为难,急的生怕阿莼责怪。 阿莼曾经的豪迈习性,白玉沙当然清楚,本就愁不能给阿莼跟长忘之间增点嫌隙,好事送上门,正中下怀。 连忙识大体的返回去,见梧桐欲哭无泪的想跟侍卫解释,白玉沙抬手做了个止声的手势。 “放他们进去吧。” 侍卫自是知道不能驳逆白玉沙,毕竟她将是未来的主子,略有松口迟疑:“这……殿下会怪罪。” 白玉沙笑容绽开的刚刚好:“就说是我同意的就行。” 意料之内的假惺惺,让梧桐也赶忙装腔作势行下大礼:“谢谢郡主,只是,今日之事您也明白,千万别让殿下知道!” 白玉沙今日涂的红唇看起来格外丰润诱惑,但说出的话却让红色看起来像鲜血般瘆人:“想借手,让殿下怒急责怪我?你们三小姐真当别人没脑子?回去告诉她,做事前,别光看着猪,容易弄巧成拙。然后转身又换了副人畜无害的笑意,去寻长忘了。 梧桐深深的松了口气。 阿莼房间内,见到人带来了,问梧桐:“怎么样?” 梧桐:“三小姐,咱们非要用这两败俱伤的法子吗?” 阿莼压根听不进去,两败俱伤,什么都没开始,伤与败从何谈起? “梧桐,把人叫来。” 梧桐叹息,却也无可奈何,将门掩好,退了出去。 接下来的连续四日,离长忘距离成亲还有三天。 阿莼房间夜夜笙歌,琴声,笛声,箫声,筝声,各类声乐不断,嬉声娇小不断,酒杯错落声不断。 离长忘距离长忘成亲还有两天。 欢愉的靡靡之音终于停下了,梧桐吓得直哆嗦的跟阿莼回禀:“三小姐,明雨公子跟纸鸢公子被殿下拦住关进地牢去了。殿下很生气,要您立刻去书房见他。” 阿莼浑身酒气,眼神迷离,喝着仅剩的几滴酒说:“这么快,我还以为玉沙能把长忘拦到后日成亲呢。” 梧桐不解:“小姐如何肯定玉沙公主会让太子殿下暂时回不了静山空?” 阿莼将酒杯一扔:“白玉沙说情那日,正好是她与长忘去云阳山下准备祭天的日子,大婚祭天需三日,之所以能多拦两日,无非是白玉沙想让我多放纵,同时又能将自己摘干净,还能加重长忘的愤怒。你想想,若是白玉沙早早的说我招了些青楼男子来房中作乐,长忘还会按时去祭天吗?” “太子殿下早晚会知道青楼男子都是得到玉沙郡主同意才进来的。” 阿莼扶着床站起,草草整理来不及换的衣裙,醉醺醺说:“装无辜啊,那不是她专长?跟长忘说:玉沙不知那些人是青楼男子,看公子都手拿乐器,以为寒酥整日修行房中烦闷,即是特意寻人上门奏乐,听曲,放松。当然,肯定还有很多贬低我的废话,稍加润色可能更难听些。”说完,阿莼扶着门步伐凌乱的向书房走去。 梧桐想要跟上虚扶。 阿莼摆摆手示意梧桐回去:“这种事你就别掺和了,想进地牢是不是,回去等着。” 梧桐感激的双眼朦胧,止步在阿莼房间门外。 书房内。 精致的五官满是疲色,几天本来三日就可以回来,结果第四日白玉沙偏偏发了高热,昏迷不醒。 第五日清早,匆匆带药王过来的起风告诉长忘,阿莼近日在静山空的所作所为。待弄清前因后果,交代好起风与药王,扔下未醒的白玉沙,礼服也来不及换的匆匆赶回静山空。 巧了,正碰上梧桐将前一夜的人送出去,迎今日的新人,把他气得太阳穴差点爆掉。 近日这段时间,他一边被迫无奈忙大婚之事,一边应付经常除了惊吓还是惊吓的阿莼,累到筋疲力尽。 书房的门打开,一股浓重酒气瞬时熏满整个屋子。 阿莼踉踉跄跄,眼神迷离,毫不顾忌举止仪态的一屁股坐在长忘案几对面,酒气逼人,熏得长忘剧烈咳嗽起来。 “起风,端醒酒汤。” 长忘阴着脸,正欲给阿莼倒茶。 阿莼却就着长忘的杯子,直接喝了:“甭客套,咱俩都熟到上床了,用一个茶杯就行。” 长忘仿若没听见,还是选择给她重新倒了一杯茶,推到眼前。 阿莼托着腮,盯着茶叶在杯中的起起伏伏,吊着嗓子无力道:“殿下,把那两个小公子放了吧,他们只是赚钱为生计,何罪之有?” 长忘没说话,身上还穿着祭天的正服,令人呼吸一紧的脸,有型圆润,下颚却可以尖的滴下玉露,肌肤上隐隐的光泽流动,让整个人禁欲到挠的阿莼心里身上四处痒痒。 长忘重新将自己的茶杯也斟好:“若不是因为那两人关进地牢,你根本不会过来,对吗?” 阿莼嗓子还带着宿醉的哑,似是默认:“那你说,咱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聊的?” 是,一见面就吵,又能聊什么? 长忘明显带了怒意,哐一拍桌子:“寒酥!没有男人,你是不是就活不下去?”一双上挑的凤眸看得人脊背发凉。 阿莼身子有若无骨,丝毫不顾虑他到底是何心情:“对,我本就是这种人,殿下第一天知道?” 长忘:“……。”低下头重重捏了好几下眉头,近来,他心中有团火,迟迟发不出来,长期郁结,让他一压再压,犹如一个箱子本放了石头,后来填了沙,最后还能再装盆水,上次做出失控之事,这次万万不能。 阿莼:“幸好啊,殿下慧眼明智,娶了玉沙郡主。明艳绝世,姿性贞淑,冰清玉洁,仪态如燕……。” 长忘不耐烦:“寒酥!” 阿莼自嘲:“不像我离经叛道,跳脱活跃,口不择言,任性自负,猖狂大胆,嚣张……。”一字不落顺序都没错的把长忘在当日万物苏酒宴上对她的评价背出来。 长忘再次打断:“寒酥,你我非要次次都针锋相对吗?” 阿莼抬起迷离的眼终于自进了书房第一次迎上他的目光:“不然呢?你有什么值得我和颜悦色?脸吗?” 长忘一双星眸剔透如泉,美好的让人移不开眼,对视须臾:“知我要与玉沙成亲,你是心不悦,醋了吗?” 阿莼自醒来后犹如变了个人,若是往常早就暴躁的拔高嗓门,而如今,越过激动的情绪越平静,犹如深不见底平静的死水。 “不悦?醋?长忘,当初你能入我眼不过是模样好看而已;耐着性子待你好,无非是求而不得,这两点你自己最清楚。可是现在,两万多年了,再美好的东西,我也倦了,烦了,腻了,想在寻些更新鲜的人,哪点不对?我大姐,我二哥从来都因为寻男宠之事管过我,你又算什么,想管我?” 长忘忍无可忍忽的站起身,声线极力压低,却已是在失控边缘,今晚,他已经对阿莼用尽毕生所有的耐性与镇定:“若非你现在还有求于我修行之事,是不是早就回了那年春?” 阿莼懒洋洋,晃晃悠悠也站起身,非常精准戳着他痛点:“对,长忘你现在忍不了我,同样,我也忍不了你,既然两厢生厌,那么咱们就快些把修行的书尽快缕清了,你我都解脱。” 长忘五指一挥,书房内所有的灯全部点燃,犹如白昼,方才一团怒火,神情终于清冷下来:“好,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阿莼:“后日就要大婚,殿下明日不忙吗?” 长忘从书架上拿下几本书,扔到阿莼面前:“明日即便有事我也不会离开这里,你放心看书便是。”然后对门外喊了声:“起风。” 第一百五十二章 无处发泄的烦躁 起风擦了把汗,其实他早就弄好醒酒汤,方才刚要准备进门,就见两人正好都在撒气,没敢进去。 阿莼几口就将解酒汤如饮酒般豪迈干尽,不拘小节用袖子擦擦嘴边汤汁 这解酒汤做的很浓,她舌头近日喝酒都喝麻了,竟也不觉的苦辣。 书案前。 阿莼深呼吸努力平息了下方才翻腾的心情,谈不上与自己还是与长忘较劲,翻开书后强迫自己看进去,即便现在看什么都是花的。 意外的,解酒汤很管用,片刻不到,她已耳清目明。 深了,风轻夜静,月白花香,碧水清波。 心好不容易安下来,沉谧的能听到十里之外传来的潺潺流水声,花落声。 许是长忘实在太累,万年都不易动怒的人,所有的火气全都聚集于一人身上,她总是知道如何让他生气。 焦脆,浑身没有一处都是累的,不一会儿,长忘单手撑额,挺不住,睡了过去。 然,并没有激起阿莼的任何同情心。 她的嘴角流露出几丝怪笑。 将长忘给的几本书,随便记下十来心法问题,轻手轻脚走到他跟前。 啪!猛一拍桌子。 长忘凤眸在阿莼意料之中瞬间睁开,全身被吓得一颤。 “殿下,我有些问题实在不解。”阿莼将顺手写了十几个白痴问题的纸,递给长忘。 虽不至于触怒,但总要不耐烦或者蹙蹙眉头。 阿莼失算了。 长忘脸上根本看不出丁点厌烦,顺手喝了杯茶水,清清嗓子,低头在这些问题上一扫,阿莼的心思昭然若揭,他也不拆穿,勾画其中几个,又拿一摞新纸,仔仔细细边讲边写,要点方方面面记在纸上,繁复基本都给简化概括,条理清晰,方便理解。 说实话,若非两人嫌隙,长忘恐怕是阿莼此生唯一膜拜的人了。 很快,一炷香过,他收了笔:“可还有哪里不明白?” 许是长忘的声音过于有感染力,不知不觉的阿莼听了进去,走了心。 待长忘问道,才恍然回神,声音没什么情绪起伏,干巴巴说:“没了。”阿莼拿起长忘记的纸,重新坐回书案前。 窗外夜色更深了,长忘欲言又止瞧着极为认真看书,不知疲惫,天人交战的阿莼,喉结上下波动,什么也说不出口,又重新在案几上,合上了眼。 又是一炷香时间,阿莼见长忘不知何时再次睡过去。 她准备干票大的! 不把长忘惹怒,心里总是不痛快。 站起身,轻轻走到书架前。 静山空的书房很大,所有书架比一成年男子还要再高些,而摆放并非整齐的一排排,一列列,而是相互错开,却错落有致,边角相冲,但凡一个不小心倒下……。 哼哼,后果不堪设想。 阿莼看好位置,找到距离长忘最近的书架旁,突然发力,猛的一推! 惊天动地! 震魂摄魄! 书纸翻飞! 破碎支离! 犹如平地一声闷雷,在书房炸响! 长忘再次被惊醒,惊出一身冷汗。 起风连带门外七八个侍卫也哗啦啦冲进来,刚一打开门,被眼前情景给震的无从下脚。 纷纷仰着头喊:“殿下,殿下,您怎么样?” 长忘收回手臂,先是看了眼无事偏生事的挑衅的阿莼,没有任何怪罪之意,淡定平静的仿若不过掉落一个茶杯,飞溅身上几滴水:“起风,带人进来收拾好。” 相反,却是阿莼最不愿意看到的。 起风好不容易连跳带爬走进书房,大喘了口气,看自己殿下没事,又看向显而易见的罪魁祸首,没忍住多了句嘴:“姑娘是想毁了殿下书房?” 阿莼笑的天真无邪耸耸肩:“我不是故意的,脚下一滑。” 起风挖苦挑明:“寒姑娘,这一脚力度没用上万年功力,想必是推不倒吧!你可知这沉水木……。” “起风!”长忘打断。 “殿下。”起风实在看不下去了,他不明白,自家殿下如此纵容眼前这个骄纵任性女子,到底图什么。 长忘扫视一圈,世间不容多得神木——沉水木被毁的木渣横飞。 淡淡瞥了阿莼一眼,最后笑的满面春风:“寒酥受累了。先回去歇息吧,明日稍晚些,我让起风去叫你。”仿佛她做了件泣鬼神的大好事。 起风不敢置信。 阿莼诧异非常。不过还算事不算做绝,绕着墙角,离开书房。 起风还欲想说什么:“殿下,这……就算了?” 长忘倒是了解阿莼,亲自蹲下捡书:“你还指望她帮忙收拾,自时怕这书也保不住。行了,快些整理吧。” 起风见平日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殿下,连续将近八日没怎么休息的殿下,现在蹲下任劳任怨。牙齿狠狠咬住下唇,渗出血。 接下来,静山空迎来了大工程。 整整后半夜。 起风先是从其他殿中挪来几个书架,安置好。 侍从们,有的将剩余五个算是囫囵的沉水木书架补补修修;有的将书重新分门归类。 待到天明,整整两个时辰不停不歇,终于将所有的书全部规整完毕。 所有人刚刚告辞,长忘也好不容易得空坐在桌前歇,简单用完早膳,白玉沙款款来了,见书房外还有打扫收尾的侍从,又无意发现略有参差的书架,一看书房就是经历过一场浩劫,惊讶道:“长忘哥哥,这……怎么回事?” 长忘笑而不语。 起风咽不下那口气,抱怨道:“昨日寒姑娘在书房挑灯夜读,不但不让殿下睡觉,还把整个书房差点炸了。” 白玉沙听的心惊肉跳,低声细语拿起长忘的手关切道:“长忘哥哥,你没受伤吧。” 长忘将手抽回:“怎会,还不至于。起风,去把寒酥叫来,看书。” 起风受不了:“还看,殿下,要不要考虑换个地方。这些书全是珍品,孤本,实在经不起第二次折腾。” 白玉沙也在旁奉劝:“长忘哥哥,明日你我大婚,今日我父王母后要从太华山赶来,还有不少十方世界的长老山主宾客,现下忙的紧。不如让修习之事先缓缓可好?” 再拖几日? 四个字猛的刺激到长忘,瞳孔瞬时就收缩:“再拖,多听几日曲?” 白玉沙刚大病初愈,脸上血色本就不足,一下子煞的更白:“长忘哥哥,我只是……。” 然后把早就想好的开脱之词说出来。 难料,长忘根本就耐性听,他的耐性全都毫无保留用在了阿莼身上。 “玉沙,前日书房中的熏香怎么回事?” 熏香? 把白玉沙吓得汗液渗出发丝两鬓:“长忘哥哥,什么熏香?” 长忘清和的脸上肃静威严,满满的警告之意:“玉沙,有些事情我不说是因为给你留足了面子。催情香,你以为我闻不出来?” 三个字在白玉沙耳前炸响。 其实长忘并不太通药理,只是自小到大,有太多女子前仆后继的在他身上施展手段,变态到层出不穷,所以,这种催情的香气对他而言简直是毛毛雨,不值一提。 白玉沙知道解释无用。索性心一横,娇声细气:“长忘哥哥,玉沙认为,我们既然要成为夫妻,有些事不在早晚。” 长忘寒栗的目光投向玉沙,摩挲负屃扇比刀片还薄还利的扇叶:“玉沙,姑娘家还是要矜持些为好。” 白玉沙:“寒酥呢?她如此放浪,殿下怎不劝她矜持?” 长忘:“你先管好自己在说。” 白玉沙:“我不甘心,玉沙到底哪里不好,总也入不得长忘哥哥的眼?难道就是因为在情事上放不开吗?” 长忘有点不耐烦:“你对寒酥的理解有失偏颇,莫要再敌对。” 白玉沙:“殿下不是也忌惮树神吗?” 长忘将负屃扇唰的一合:“忌惮,玉沙,词别乱用。” 玉沙:“如果不是,为何不准树神踏入静山空。” 长忘:“所以你生怕寒酥见不着树神无聊,故意放了些乐人进来供她饮酒作乐,缓解空虚寂寞?” 白玉沙哑然。 长忘敲着桌子,警告白玉沙:“摆正自己位置。大婚前一日,按理两人不可相见,你回去吧。” 另一边,阿莼房间。 梧桐把阿莼叫醒:“三小姐,起风公子请您去书房了。” 阿莼睡眼朦胧,打了个好大的哈欠,点点头,被梧桐扶起来。 “三小姐,您这一身酒气,是不是应该先沐浴再更衣?” 阿莼摆手,不必,把昨日的衣服拿来继续穿。 梧桐面露难色:“三小姐,那衣服已然穿了三日了,不适再穿。” 阿莼:“又没脏,拿来。” 梧桐:“三小姐,殿下洁癖,又是未来储君之尊,您这样做,实在是不合礼数。” 阿莼见梧桐推脱,自己拿过来,自己穿上:“梧桐,你要记得,你家主子,是我,而我日后也是要继承秀山山主的,从身份,地位,权力,财富,与他是平起平坐,所以,你与起风说话不必总觉的低人一等,与长忘说话,也不必觉得跟欠他全家命一样。知道吗?” 梧桐忙察觉自己失言,跪下:“是,小奴谨记。可是,您这……。” 阿莼打开门,回头对梧桐说:“我想怎样就怎样,你再劝,说不定本小姐一时兴起,穿这身参加他明日大婚。” 梧桐禁声。 待阿莼见到起风,近日放纵喝酒,不洗澡,不换衣,总之就是长忘讨厌什么,她就怎么来。 第一百五十三章 她越来越看不懂他 起风一见阿莼有失往常的邋遢样,先是被酒气熏的退后:“寒姑娘,要不要先沐浴更衣再去?” 阿莼:“就这样去。” 起风:“寒姑娘是不尊重我们殿下吗?” 阿莼一耸肩:“你们殿下大可以不尊重我。” 起风被揶揄:“寒姑娘,别欺人太甚。” 阿莼:“我乐意。” 起风:“耍无赖?我们殿下性情和善,待人纯良。日日事事顺着姑娘,任何吃食全部按照姑娘好来,其实并不指望姑娘能感恩戴德,最起码能对我们殿下客气点,可您把殿下送的所有东西原封不动全扔出来。即将成为一界君王的大男人,何等尊贵,整日低声下气对寒姑娘体贴入微,纵容娇惯。殿下到底哪里做的让您不满意,大可直说,莫要这样过分逼他。要知,脾气再好的人,也是会急的。” 阿莼不嫌事大的说:“让他急给我看啊!” 起风:“寒姑娘,前些日子您与殿下共同赴宴万物苏。场合上,殿下算是给足您面子,任您找两个公子陪酒,愣是什么也没抱怨。而后,您把静山空当青楼,日夜纵乐纵酒,因殿下关了乐人,您又毁了书房,殿下不但没责怪,反将地牢乐人放了。寒姑娘,你就没一点良心吗?” 良心? 到底谁没良心! 阿莼嗤之以鼻:“起风,你我身份悬殊,训斥,质问,不在你职责范围之内吧!。” 起风一听,先是给阿莼行了个非常得体的礼,心有不甘:“是起风逾矩,冒犯三小姐,还请见谅。” 阿莼:“我从来就是个随性不喜束缚的人,怎么,你是想替长忘管管我?” 起风:“……。”他是见识过不少次,阿莼把白的说成赤橙红绿青蓝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左言他顾的本事,一般人根本不是她对手。 索性接下来起风还算识时务,一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阿莼刚要走,想起什么:“梧桐,猪呢?” 起风脸抽搐半天。 梧桐不敢违命将能吃能喝还喜欢听曲儿的小猪仔塞到阿莼手里。 于是,阿莼就一身异味儿还抱着猪去了书房。 阿莼与起风刚踏入书房门就听见。 白玉沙声音哽咽说:“长忘哥哥,你不能这样对我。” 长忘声音无奈:“我不是答应与你成亲了吗?” 白玉沙:“可我要你心里只能有我,当初明明答应过的。” 长忘沉默。 白玉沙情动绪不稳:“长忘哥哥,有些事你瞒得了别人,但根本瞒不了我。” 长忘抬起头。 白玉沙:“什么好男风,断袖癖,你根本就不是,我们自小一起长大,长忘哥哥到底对谁踹着什么心思,我根本不用猜。” 长忘:“玉沙,你有完没完?” 白玉沙继续自说自话:“长忘哥哥是又想拿自己师父做挡箭牌吗?你在求如山呆了两万年,算来,我也是日夜寸步不离相陪一万多年,花长老前后来了不到两次次,玉沙想问,相互心悦之人,并非是这样吧。” 哽咽须臾:“赤水山,水神花家,历代传授修习预言之术,向天献祭起誓要断情绝念,视为清修,不因任何杂念来混乱预言精确。虽花栖木虽收长忘哥哥为徒,但并未传承预言之术,所以,不会哥哥断情绝念。而长谣有预言天分,身为皇子更不可断情绝念,所以,只认作学生,也无法传授绝学。其实从头到尾,花栖木并未收到真正传承衣钵的徒弟,是吗?” 噼里啪啦的几句,将阿莼震了震。 长谣的老师竟也是花栖木。 长忘:“看来,你打听不少。” 白玉沙:“事关长忘哥哥,玉沙不敢马虎。难道长忘哥哥至今都不敢承认,与花长老举止亲密是故意做戏给别人看吗?” 长忘:“那你说说,我这样做的理由何在?” 白玉沙一仰头:“长忘哥哥的理由,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花栖木之所以收殿下为徒,是因为一个预言,而你们正是因为这个预言,在做戏。” 起风听得汗意津津,忙正欲禀报,被阿莼一个杀意眼神给抬手止声。 片晌,长忘说:“玉沙,成亲之事,你总要给我时间。”算是默许方才白玉沙的话。 白玉沙似乎意犹未尽:“长忘哥哥,对我而言,你心不在焉浪费的每一天,对我而言都很奢侈,因为……”阿莼怀里的猪哼唧唧挪挪不舒服身子。 “谁在那里!”白玉沙立马擦干净脸上的泪,恢复自己大方得体的模样,稍稍离开长忘一小寸。 起风带着阿莼进来,逃离退下。 长忘见到阿莼,下意识回忆方才说了什么,阿莼又听见了多少。 阿莼看长忘焦虑模样:“殿下不必回忆了,我听见不少。” 白玉沙语气还算和顺,但背对长忘,瞪像阿莼的眼睛,似乎恨不得要撕碎她。 阿莼不以为意两人的各怀心思:“起初,我以为只有自己会装,原来,二位也都是个中高手啊!是我技不如人,你们继续缕,我回去喂猪了。” 白玉沙看起来永远不会生气的温顺,似乎在阿莼这里,总像猛雷遇上烈火,一点就燃个昏天黑地。 “寒姑娘,你来长忘哥哥书房,不焚香沐浴,一身臭烘烘也就算了,还抱着只猪来,是在刻意侮辱长忘哥哥吗?” 阿莼听后也不气,反而咯咯笑起来:“我是有多招人恨,今天早晨一睁眼,个个都想训到我头上,起风如是,郡主如是,连个我的近侍都想说两句。说的我好像略微动动手指,就能弄脏你们心目中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一样。” 白玉沙:“寒酥,你配不上他。” 阿莼:“我从来没说要配他。” 白玉沙:“是吗?我怎么看你像个妒妇在撒泼。” 阿莼:“郡主闲的与我斗嘴,不如去窑子好好学学怎样驾驭调教男人把心思放在你身上吧!” 白玉沙被气的难以压制,口不择言道:“寒酥,若不是长忘哥哥自知亏欠你一命,又受你寒羽之恩,你以为人人都能做到长忘哥哥的任意迁就?” 长忘眼看局面要失控,呵斥:“玉沙,你回去!” 阿莼似笑非笑看看长忘又看看白玉沙,终于明白长忘怎样都不生气的源头了。 虽然她也想过,寒羽能无比迅速融合在他体内,试探到他对自己也是喜欢的,偶尔捕捉的眼神,语气,更有情信其后,逐渐坚定又踌躇的去试探。 即便自己劝自己要放弃,但那颗噗通噗通为他极力跳动的心脏,是挟制不了的。 “长忘哥哥,你是整个云阳山除了陛下,最尊贵的人,何必为了她做到卑躬屈膝的地步?” “玉沙,今日你的话太多了。”长忘站起身,和顺的面色已经消失。 “长忘哥哥,你为她付出多少,她又回报给你什么?” 长忘冷邦邦说:“玉沙,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白玉沙泪流满面,心痛的用力戳自己胸口,拉着长忘手腕说:“我已置身事内了,怎又能无我无关?长忘哥哥,你还要为了她卑微到何地才能罢手?” 轰!震耳欲聋的声音再次响彻书房,刚刚梳理好的书架重新摔倒在地,这次真是碎的彻底。 阿莼用法力将十来只粗细不同的毛笔,乱七八糟沾上墨汁,在混乱在地书上乱涂乱画。 前前后后不过一眨眼,阿莼的速度这次是用了半数灵力,生生毁了这些四处万年收集珍藏的孤本,残卷,名书,还有修行之书尽数,多到无法计算。 守卫原本想冲进来,在门外都被起风给拦了,经过昨夜之事,今日再收拾一遍,已经不算什么了,但有些事,还是要赶紧让殿下看清楚。 白玉沙怒气扬手自腰肋骨间抽出锁神鞭鞭,滋滋冒着杀意:“寒酥,你简直欺人太甚。” 阿莼却笑嘻嘻后退,那笑意仿佛可以泯灭任何威胁。 长忘一步挡在两人之间,颇为认真奉劝对玉沙说:“你不是寒酥对手。” 阿莼差点笑死,上一世,她灵力尽失,就领教过这神鞭的威力, 而这一世,她就跟个废人一样。可眼前这个男人却说,白玉沙不是她的对手? 排山倒海的杀意渐渐渗出阿莼眼睛:“殿下怕是说反了吧。” 玉沙,啪的!腾空一甩鞭子:“打不过也要打。” 阿莼抱着猪也不躲:“玉沙,今日你若打了我,不怕明日你大婚我给搅了吗?” 玉沙气的手哆嗦,用鞭子直指阿莼:“你敢!” 阿莼边抚着猪,挑起眼皮直言道:“整个天下,我就没怕过谁!” 玉沙哼:“你可真不要脸。” 阿莼:“对啊,你就是太要脸,所以得不到男人心。” 玉沙气急,扬手夺命般对准阿莼的脸就甩出一鞭,被长忘眼疾手快抬手一把抓住,掌间瞬间划开条皮肉翻飞的深口,鲜血滴落,染红鞭尾。 玉沙心疼失声:“长忘哥哥。”即便当时已情急收回大半数法力,但此鞭毕竟不是普通俗物。 长忘趁此将玉沙鞭子用力一夺,然后盘在手中,不动声色将阿莼挡在身后:“够了!” “长忘哥哥,她这样做你都不生气?”玉沙瞪大失落极致的眼睛,然后转向不依不饶阿莼:“寒姑娘,今日我们索性就把话说开了。你对长忘哥哥到底是什么心思。” 第一百五十四章 我将他让给你 不等阿莼说话,长忘将带血的鞭子扔还给白玉沙:“若寒酥说对我有心思,明日的亲,你就不成了?” 白玉沙着急说:“当然不可能。” “那你就做好本分之内的事就可以了。”因抢夺锁神鞭,长忘掌心划上一道如火灼般焦糊的伤,他仿佛感觉不到痛,任其粘腻鲜红流满整只手。 白玉沙心一痛,欲要上前给长忘查看伤势。 长忘却疏离的轻轻后退,对白玉沙打了个止步的手势:“你出去,让起风把药王请来。” 一场越来越看不懂的戏,印入阿莼眼中,看似无动于衷,实则余光看那深红伤口顺着指尖花落在地毯上献血,一滴,一滴,又一滴,仿佛滴在了她心口上,像胶,将整颗心脏层层包裹,风干后,厚的喘不上气来。 白玉沙抖了抖唇,大滴泪滑过明艳的脸颊,也不顾及还有阿莼起风在:“长忘哥哥是打算过河拆桥吗?” 长忘深喘了下:“已定的事,我不会改变。” 白玉沙指着看似毫不在意还在逗弄一只猪,貌似还事不关己看好戏的阿莼,哽咽了下,长年养成的良好仪态,令她很快调整完情绪。但说出话来,仍旧带有哭腔,似是准备豁出去。 “寒姑娘这一世胆子小了不少,连自己喜什么厌什么都不敢说了吗?今日,玉沙就想要寒姑娘一句话,对长忘哥哥到底是何心思。如若没有男女之情,请不要让长忘哥再误解。若有男女之情,只管来争,我不会退让。” 长忘无奈了,白玉沙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难缠过。 阿莼想必也是服了白玉沙依依不饶,目光滑过长忘急需医治的手,郑重其事对白玉沙、长忘说:“你们夫妻琴瑟之事,我这个外人就不掺和了。”说完就欲离开。 白玉沙手疾眼快一把抓住阿莼手腕,气的几乎变了声:“寒姑娘是默许对长忘哥哥有心悦之意?” 卧槽!你杂听出来的? 我可不认为咱俩心有灵犀。 阿莼望天。 “寒姑娘,不敢承认?”寒玉沙继续展开深海般的联想。 阿莼脾气本就不好,能和颜悦色到这程度,白玉沙真可以回去烧高香了。她一根根几乎用掰断的力度将白玉沙手从自己腕口拿开。 真是想不到,平日看起来端庄大度的白玉沙,能因为感情这类事,失态斤斤计较到这种程度。 一件事,一句话翻来覆去,无非就是太计较得失,太怕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面对咄咄逼人的白玉沙,看来今天这事儿不掰扯明白,日子就挺不下去。 “你脑子是不是抽筋了?” 白玉沙:“……。” “上一世我与长忘没互诉情意,也没在一起过,这一世更没有,你从头到尾都没弄明白,感情这种事,其一是你情我愿,其二是你若想拢住男人的心,根本原因不在别的女人身上,而是在这个男人身上,明白吗?”说完,然后看了眼阴晴不定又平静到完美的脸,颚首讽刺白玉沙:“你确定这个男人能驾驭的了吗?” 丢下让白玉沙脸红耳赤的一句,头也不回的抱着猪离开了。 白玉沙好多话一下子堵在喉咙中无处释放,其教养令她无法做到像阿莼那样洒脱。 呆呆凝视长忘,他看起来是对阿莼所说毫无反应,但实际越是平静,越是暗涌猛烈。 两人相顾无言,白玉沙终于稍稍恢复点理智:“我亲自去请药王。”然后不敢再多触碰,唯恐触怒长忘悔婚。 门外。 起风见白玉沙面色沉重的出来,才带十多个已经准备再次收拾书房的侍从如鱼贯入。 阿莼房间中。 梧桐见阿莼闷不吭声,从进门到现在已经不言不语逗弄那猪已经一个多时辰,猪都烦了。 小心翼翼试探:“三小姐,心情不好?是殿下又惹了您?” 其实谁都知道。 长忘现在敢惹她? 都是她惹长忘,次次两败俱伤而已。 不提还好,阿莼正欲戳进小猪鼻孔的手一顿,也不避讳的直接问:“梧桐,你说说,你真心悦长忘?” 梧桐吓得噗通一跪:“小奴知道,是小奴逾矩了。是三小姐一直有容人之量,若是旁的主子,早就将梧桐处置了。” 阿莼浅扶了把梧桐:“行了,总来这一套,你不嫌絮啊?我就想问问,这个长忘除了长得好看,他还有什么值得你去喜欢的,值得那么多女子还有男子为他蜂拥而至?黯然伤神!” 怎么这么多人喜欢长忘,喜欢到他怎么冷血无情都坚定不移? 弱智吧! 梧桐边给阿莼布菜边小心说:“当今天帝共有九子,其中殿下为第八子,真身与当今陛下最为相似,天资云霞妙笔,华文绝伦,生性也最为温顺。两万年前,三小姐自尽又重生,悲伤长老于同年秋转世为悲伤兽,暂无力处理流波海大战魔妖遗留之事。所以殿下特向陛下请求,抛开云阳山一切事务,特来掌管求如山,决天下万类之劫。” “说来也奇,这座灵山本是座死山,无植无灵,凄寒无比,自殿下去了之后,平故分了四季,年年复年,不曾改变,而大殿处于山巅,临近煞气最重的流波海,而流波海又有我姐姐花桐供养小姐的火体肉身,火羽灵光普照,暖意似逢春时,周围,冰雪霜片消融,正所谓:云开水阔现晴空,暖风吹尽雪初融,莫道寒梅无绿意,万般春色藏蕊中。因此,择,字初融。听闻凡是历经磨砺之人,但愿他们守得云开见月明。” “三小姐,殿下这表字初融,不正是因您而起的吗?” 阿莼:“那空华殿呢?为何起这么奇怪的封号?” 梧桐仔仔细细的说:“奇怪?那是佛陀之一的天人师特赐,天帝亲封,空为佛语,空华又为空花,意为繁花皆为虚影,让殿下未来要掌管一方世界,不要被纷繁的妄想和假相迷惑,虚实善恶当要明。” 阿莼又沉默下来,不再言语。 梧桐给阿莼夹了筷子无比鲜绿的青菜说:“三小姐,梧桐有一事不明。” 阿莼:“说。” 梧桐:“三小姐当真不明白殿下心意吗?” 阿莼听到这儿,淡笑:“梧桐,我是个直来直去的人,我不喜欢猜,所以你这样问我,我自然是要回答你不明白不知道。” 梧桐:“可三小姐与殿下有寒羽相连,彼此心意不昭然若揭吗?” 阿莼:“连你都知道的事,他那么聪明,怎会不知。” 梧桐:“三小姐,我真的不明白。” 阿莼:“他若喜欢我却又不说。要么,他不想说,就是说了也不想与我在一起,或者有些事阻碍无法与我在一起。要么就是想说,可总也找不到合适机会。” 梧桐:“那三小姐何不趁大婚之前,与殿下直接说清楚给个合适机会说开?” 阿莼摇摇头。 梧桐:“即是这样,三小姐在殿下大婚后还要继续跟随吗?” 阿莼叹息:“不了,亲眼见他婚成之后,我们悄声离开便是。”然后问道:“梧桐,你明知与长忘没有可能,如此耗费自己年华,是不是傻?” 梧桐笑的很坦然,大着胆子说:“三小姐,难道不傻?” 阿莼将盘中青菜厌恶没胃口拎到一边:“如此说来,咱们倒是要与那昙花节三百名男女划到有缘无份队伍中去。” 梧桐:“三小姐悲观自谦了。” 阿莼:“我可不想靠思慕一男人活着。等回到那年春,我再多寻个俊美男子便是,近处嘛,凉城就很不错。哎对了,凉城呢?” 梧桐:“树神还是呆在九殿下殿中,不曾离开,自从得知三小姐出不来这静山空,便一直在九殿下那里等着您去见他。” 阿莼啪的一放筷子:“走,找他一起吃饭。” 梧桐:“那这些,都不吃了?” 阿莼:“装不下去了,这日日吃青菜,我看到绿色就想吐,你找人去通知凉城一声,然后伺候我沐浴更衣。” 梧桐为难:“三小姐,是不是先要与殿下禀明一声。” 阿莼脸阴下:“再多嘴,我就把你送给白玉沙当做陪嫁丫头。” 梧桐禁声,乖乖退下。 酒馆雅间中。 阿莼与身穿偏灰松花色窄袖长衫的凉城坐在桌前,两人先是逗乐闲聊几句,待菜上齐,酒空一壶。 夏风习习,蝉鸣低吟。 凉城一丝微笑如朗月,淡淡梨花开,如此翩翩公子,刚入这酒馆一路就有不少女子难掩眉眼心悦之意。 可阿莼不是一般人,她纵使喜欢欣赏美男,活了两世,真正能入她心入她眼的唯有长忘一人而已。 “寒酥,我还以为明日长忘大婚才能见到你呢。”凉城再次给阿莼斟满酒。 “你现在是不叫我姐,叫长忘也不称殿下,实在胆大的紧啊!”阿莼打趣。 凉城指尖沾了点酒,在桌上乱写道:“阿莼是还没见过我更大胆子呢。” 阿莼惆怅闷了杯中的酒问:“尽管说,看你胆子能有多大。” 凉城细长的指尖一停,也将眼前的酒喝尽,湿了还占有酒意的食指与拇指相互摩挲又斟酌片刻,最后仿佛终于下定决心一样,一双暖意又带着忐忑柔情的目光凝视心不在焉的阿莼剖白,一字一句清清晰晰:“阿莼,阿莼姐,寒酥,我喜欢你,喜欢了数万年。” 第一百五十五章 心情不爽逛花楼 阿莼刚想夹肉的筷子掉地上一根。脸色倒看不出多震惊,久经情事却不曾深究的她,最后慢慢将筷子自盘中重新拿起,稳稳把心仪的肉夹如盘中,然后低头一口塞进口中,任由凉城炽热的目光变得冷却。 接下来,阿莼沉默的又夹了块肉,不顾及任何形象的大口接连吃了整盘,中间几次差点噎到,就了口酒。 凉城索性也不说话,整个人乖顺的看阿莼似好几天没吃饭狼吞虎咽吃完整盘红烧肉。 最后,阿莼不拘小节用袖子一抹唇边留有的肉汁,借着酒壶仰头灌了半壶酒后,待看向凉城时,他眼眶竟是红的。 “明日长忘大婚后,晚上你随我回那年春吧。”阿莼站起身,正欲往外走。 “寒酥,你这是……?”凉城对阿莼的决定不是喜悦,而是无比痛苦。 “有些事早晚要断,有些事早晚要开始,既然早晚都是这个结果,我为何存心日日让自己过得水深火热。凡事痛快些,总比找不痛快的好。至于你,魔妖之事,背不背叛,背叛多少,我都死过一次了,上辈子的事懒得追究。往后若想追随我,拿出真心实意来,两面三刀,在那年春,可没什么好下场。”阿莼还是头一次说的义正言辞,在凉城愣神间,头也没回的离开酒馆。 守在门外的梧桐不知又受了什么刺激,面色灰败:“三小姐,现在回静山空吗?” 阿莼酒意刺激下,兴趣正浓:“云阳山最有名的窑子来了两次都没仔细逛逛,今日本小姐心情甚佳,带你好好玩玩儿,张张见识,开开眼界,别总盯着一个男人看。” 心情甚佳四个字,听到梧桐耳里便是烦的想杀人。不敢反驳,硬着头皮,跟上阿莼。 万物苏。 其实相对于正门与侧门,接待普通客人与贵客的寓意,阿莼还是更喜欢正门那种各色喧闹与火辣热情。 前脚刚踏进万物苏,阿莼浑身上下莫名熟悉的刺激兴奋重新归来,熟门熟路,在一层大厅转悠半天,许多脂粉浓重的男子,娇声娇气上来搭讪。 谁知竟遇上。 “莼姐?”这清脆响亮至今唯一敢这么叫她,没大没小,跟某些人越学越不着调除了寒晚没别人。 “小晚,你怎么在这里?”阿莼看看她身后,并无清筝身影。 寒晚穿着身梦粉色衣裙,缥缈若仙,粉黛略施,将一双灵动的大眼睛衬的格外似天上的星星。 阿莼打量寒晚半天,啧啧道:“小晚出落的真是越来越耀眼夺目了。” 寒晚拍拍阿莼肩,江湖气的说:“莼姐,咱们姐妹俩就别互捧了,走!妹妹带你浪。” 论起浪,绝对是祖传。 两人就这么勾肩搭背去了二层包间。 寒晚招来个在外服侍房间的小侍从,交代几句,小侍从匆匆下去了。 一切交代好后,寒晚注意到梧桐,语气冷淡:“今天你也留下一同享受吧。” 梧桐忙给寒晚拂身:“四小姐使不得,梧桐在旁侍候便可。” 寒晚虽不记得上一世与梧桐到底有何渊源,但自她及第后,清筝凡是把能说的都毫无隐瞒的仔仔细细告诉了她,包括魔妖王之事。 这一世,清筝自小给她灌输强按的佛理,给予的关怀,阿莼以命给换的命格,其他人因为她所做的牺牲,她已然成了个性情开朗,活泼善良,凡事以他人为先的姑娘。曾经阴郁古怪,冷血残酷,失常毒辣全然无存。 所以,阿莼看在眼里,是真心想要找个机会谢谢清筝的。百转千回,清筝竟与自己四妹联系在了一起。一切切,到底是与从清筝因为自己当时讲的小妹遭遇,他一时兴起去上方世界求得佛珠开始,还是从更早他离开蛇族被赐予法号莫遇开始呢? 不待阿莼深思。 寒晚语中带刺说梧桐:“怎么,你还幻想为姐夫守身如玉?” 阿莼酒意上头,砰的一拍桌子:“你姐夫明日就娶别人了。” 梧桐噗通跪的干脆:“四小姐真是冤枉小奴了,奴从怎能与主子同起同坐同乐?” 寒晚不管她那一套:“据说,上一世,姐姐与姐夫闭关,选中你老实又是我曾经近侍,所以前去伺候,这伺候着就伺候出感情来了。梧桐啊,你早已不是下人,也不必时时刻刻低贱自己。我姐姐向来大度,从不喜斤斤计较小事,只是我没想到,她能大度到缺根筋的程度,既然她不管,我这做妹妹的,你原来的主子要多说两句。” 梧桐额间渗出丁点汗:“四小姐教训便是。” 寒晚悠哉的将腿一盘,那年春的嚣张自负气势瞬间攀升:“梧桐,儿女情长这种事我就不说了。咱们先撇开莼姐,说说姐夫,若日后他真的与玉沙在一块儿,以莼姐性格,这辈子她也不可能再见他,所以你更加没有在见他的可能,日日活在相思中,若日后他与莼姐终于修得正果,你虽能见他,服侍他,但他那个狠倔脾气,你确定他就会看你格外最顺眼?我看你不像是个聪敏的,倒像是个执迷不悟的,有没有想过哪天他烦了你在眼前晃悠,不会对你下重手?” “这整整两万年你也算是日日侍候在姐夫跟前了,他可曾有对你有超过任何主仆之间的眼神话语?” “下着冰雹让你去种药草的园子用灵术给那些让莼姐用来聚魂魄早日醒来的药草,护法砸到头破血流;去悲伤嫂子殿外清扫几十万年堆的都不知多厚,日复日踩实成路的落叶,为了弥补悲伤因我落入流波海丧命转世,因莼姐毁天灭地之火重生之力受了损伤,受了不少罪,用了两倍时间才修成人形;日日中午最热时让你把整个百春园的虫子抓干净,只为担心莼姐怕虫子;晚上没事就让你去流波海边缘外守着,但凡有轮回孤魂野鬼叨扰莼姐肉身,赶紧驱散。” “你这连连续续、日日夜夜、不眠不休,还当姐夫在锻炼你,看重你,故意熬你呢?这样,梧桐,我手里有一味另任何男人都无法抵御的春药,有本事下给他,自己试试去,行与不行,今日你就鼓起勇气去试试吧。”噼里啪啦说完,寒晚从袖中拿出来一小盒扔给梧桐。 梧桐吓得根本不敢接,求助的看向阿莼。 阿莼叹了口气:“小晚,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如此逼迫也没什么用,只有更不甘心罢了。” 寒晚少有的严色:“梧桐,你是真不想,还是真不敢?” 梧桐低头看着寒晚给的那药:“既不想,也不敢。” 寒晚坚决不容反驳道:“去办,不想不敢,也要去。” 梧桐浑身哆嗦的又去看阿莼。 阿莼使了眼色示意梧桐先不用理会,退下。 梧桐连谢都没敢谢,逃出包间。 阿莼从地上捡起那白色小瓶,收了起来。 寒晚一挑眉:“姐姐春]心荡漾?” 阿莼哼哼笑着喝了口寒晚给倒的竹酒:“小晚,今日怎与个近侍计较起来了。” 寒晚:“姐,我就不信你眼瞎,看不到姐夫对你的心思。” 阿莼置若罔闻,很不想谈论长忘,换个话题颚首道:“你说要带我玩儿的新鲜呢?” 寒晚也不再深问,喊了声:“进来吧。” 一个衣着光鲜,气质儒雅,透着书卷气的年轻公子,肩上背着个约有小臂长,一扎高的木匣子。 进来后稍稍欠身行了个礼:“见过二位姑娘。” 寒晚热情招手示意近前喝一杯:“你就是这里最贵的画师?” 男子有些自恃清高,忙后退一步:“还请二位姑娘见谅,陆某不陪酒也不卖身,只在这卖弄点技艺,博客人一笑罢了。” 阿莼打量,这类人她曾经也常见,本就没打算随便找个男人共度春宵,所以也不勉强:“你姓陆,名字是什么?” 男子规矩回答:“回姑娘,惜文,陆惜文。” 阿莼:“看你模样也不像是愿意留在青楼的人,难道是有迫不得已苦衷?” 陆惜文似乎不怎么愿意提及私事:“姑娘,来这儿之人,大都要么无家可归,要么被卖,我的故事不好听。所以为了不影响姑娘来这儿解乏放松的心情,还是不要听的好。对了,不知二位姑娘想画什么花样?可有早就想好的图纹也可以,画在何处?” 阿莼一听,看了眼笑意不怎么单纯的寒晚,又对陆惜文说:“早听过有些女子或男子将好看的图样刺在身上,并涂以颜色,可终身不掉,但这也太疼了,我享受不了。” 陆惜文诚恳答道:“姑娘多虑了,我这儿非刺青,而是用宝石与各色颜料,按照我这独有秘方调配,只是浅浅画上,能保一年不褪色,待褪色后,可再来寻我,重新换个新图样。” 阿莼感觉很有意思的跟寒晚说:“想不到这云阳城你倒是比我还熟了。这些都知道。” 寒晚解释:“还记得姐姐刚醒来与师父一起的去的那个青楼吗?其实我也是因为此事,奈何那人画还好,就是用了不到一个月就掉了,后来才知,是陆惜文的徒弟。我慕名而来了。” 陆惜文歉意说:“是徒弟实在心思不正,学了皮毛就想出徒,我也没阻拦,任他走了。” 寒晚喝了杯竹酒后:“走的好,求如山下那青楼也已将他驱逐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谁为她开了一家花楼 陆惜文:“可是那孽徒犯了什么不可轻赎的错误?” 寒晚摆动食指:“非也,是他漫天要价,投机取巧,刚开始无人注意,但时间长了总斤斤计较,比如我。” 陆惜文试探寒晚身份:“求如山下?可是卖艺不卖身的那处黛色新?” 寒晚:“正是。” 陆惜文:“不知阁下是求如山哪位长老?” 寒晚:“你怎猜的我是求如山长老?” 陆惜文:“听闻这处黛色新归属与求如山一位长老直接执掌。所以黛色新名义上是供人欢愉的地方,实则其中正经的紧。不仅卖艺不卖身,还清一色全是男子,自小教导,各腹有渊博的诗书才华,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若想离开考取功名,这黛色新不仅不需要赎身金银,还会赠予足够盘缠,劝其走正道走官道。” 寒晚:“听公子之意,很向往此处。” 陆惜文苦笑:“若真能脱得开身,谁想待在这种地方。只是黛色新收人,要么是孩子便于自小调教,要么未弱冠男子与成年男子都要经过层层考核,实在难,我那徒儿离开我时,已到快要弱冠年纪,想必他能进去也是不容易,哎,可惜了。” 阿莼听出点意思。 寒晚大方说:“若你今日给我与姐姐画的满意,赎身跟给你换地方两件事都不是问题。” 阿莼噗嗤一笑:“小晚,酒意浓了吧,听着跟你家开的青楼一样。” 寒晚古灵精怪一挑眉:“嗯,也算差不多了。” 陆惜文一听:“姑娘还真是黛色新背后真正的执掌人?” 阿莼也饶有兴致。 寒晚清清嗓子,又喝了口酒,故意卖关子道:“真不是,但加个人还真不是问题。” 陆惜文本没抱多大希望,全当谈笑闲聊,因为来这里的,空话大话许诺话时万万不可当真的。 “姑娘谁先开始?” 阿莼心思让寒晚带的有点偏,纹样还没想好,胡乱翻着手中图册:“小晚,你先来吧,我再挑挑。” 寒晚爽快点头。 “姑娘是想纹哪里?” 寒晚开始宽衣解带,接着酒意凑近调戏:“胸上行不行。” 陆惜文很尴尬将头瞥向一边:“建议姑娘可选择手手臂、肩胛、后颈,画些花草,山水,鸟虫有趣东西,一来增添自身魅力,二来吸引心仪男子。” 寒晚不再逗他,她毕竟还没修炼到阿莼张口撩男人,面不改色无下限,撩到床上,还能服服帖帖同睡一张床,只是安静相伴到天明的本事。 “手臂上吧。纹个……纹个蛐蛐儿吧,再加点花草,生动些!”寒晚挽起袖子露出整个光滑细腻的小臂。 阿莼抽抽唇:“为什么要弄只虫子在上面?”她两世都对虫子提不起兴趣。 陆惜文搬来个小凳子,将寒晚手臂在桌上摆放好固定,从随身带的匣子中,拿出总粗到细的五只笔、装满三十四种颜色的颜料盒,一块薄薄的调色板子,还有一块干净擦笔帕子,整整齐齐摆在桌上,准备开始。 寒晚坏笑道:“莼姐,知道蛐蛐跟蟋蟀的叫声有何不同吗?” 阿莼:“?这不是一种东西……?” 寒晚:“一个叫起来是蛐蛐蛐蛐,一个叫起来是嘻嘻嘻嘻。” 阿莼:“……。” 寒晚瞅着手臂被陆惜文寥寥几笔就勾出大概形状的蛐蛐,指着说:“姐姐不觉得好玩儿?” 阿莼:“我只想知道此等谬论是谁告诉你的!” 寒晚喷笑,笑的浑身抖,不答。 阿莼哼哼道:“果然是你那个不着调的师父。” 寒晚的很简单,墨灰相间的一个蛐蛐,躲在鹅黄绿枝条下,粉色小花,似有似无飘落散下。此画迎着烛光,竟还泛着亮晶晶光。 阿莼新奇问:“这些亮闪闪的东西是什么,好漂亮。” 陆惜文说:“是金粉。金能护肤,还能提升女子气质。” 阿莼赞许:“你倒是想的真全面。” 寒晚手臂暂时还不能动,需要晾一下未干的颜料。 陆惜文:“姑娘可是想好纹样了?” 阿莼:“你见过朱雀了吗?” 陆惜文忙恭恭敬敬说:“听闻是秀山一方世界之主,但这位山主为人做事从来都很神秘低调,所以,小人见过的无非都是这各方世界中流传的不同模样。” 阿莼:“真身还没见过?” 陆惜文摇摇头建议:“我看姑娘实在喜欢朱雀,不如画只凤凰怎样?凤凰族行事高调,喜欢显山漏水,所以,小人对凤凰的真身还是了如指掌的。” 寒晚饶有兴致的含笑。 阿莼把凤凰岂配让我画在身上这句话想了想还是咽回去,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个大体形状。她从不善大家闺秀擅长的任何东西,所以这画,自是想描述表达的东西,简直一言难尽。 陆惜文为难的呃,呃了半天。 阿莼将笔一放,语气强势道:“大胆画,照着画。” 寒晚凑过来,被阿莼画技惊叹一把的小声附耳说:“这是画的你自己真身?” 阿莼:“你见过?” 寒晚:“废话,你魂魄刚聚齐的时候,本就是只鸟,不过说实话,这身火羽可比寒羽气势多了。” 阿莼摸摸寒晚小脸:“嗯……,这马屁拍的舒服。” 陆惜文终于得空插嘴:“姑娘是想把火鸟画在何处?” 阿莼大大方方将衣领解开半数,露出一半在烛光下都泛着光泽紧致的肩膀,目光不带任何情色之意:“画在肩胛处。” 寒晚:“莼姐做事还是不改一鸣惊人。” 阿莼:“你学的跟清筝一样,胆小,嘴贱。” 寒晚笑而不语,吃点心去了。 因为陆惜文不知,与朱雀相似又与凤凰相似的火鸟到底张什么模样,所以,迟疑的画来画去总,总不满意,进度很慢。 突然,门外传来梧桐颤抖声:“殿殿殿下,莫遇大大大大师。” 寒晚似有不祥预感,敏捷的从凳子上炸起,手忙脚乱,爆发力极强的把裸露手臂遮好、擦擦嘴边点心渣、最后整理好衣服,以最端庄姿态恭迎她的师父大人。 相反,阿莼示意陆惜文不用停,继续,更加坦然享受的坐在凳子上。 门被嘭的打开。 阿莼懒洋洋一抬头,正巧与长忘一脸玩味,清清淡淡目光对个正着。 疏星看着未踏进房间站在门外的清筝,这人因为她一再破戒,屡屡徘徊在青楼之外,能忍气走到此处,她无法想象回去惩戒的后果,实在没勇气迎上那澄澈无比,通透无比的眸子,低着头迎上去结结巴巴撸起袖子解释:“师父,我就来画个蛐蛐儿玩,真没干别的!上次画那个保持时间太短了,我听闻……。”语无伦次的说了半天,连自己都绕晕了,清筝耐着性子等她说完,远远看了眼还在僵持的长忘和阿莼。想了想:“上次给你画画那人就是此人徒弟?”然后抓着寒晚手臂细看。 清筝手心火热温度由寒晚粉嫩的肌肤传至整条胳膊都像被火燎过一般,寒晚红着脸唸唸道:“是,徒儿还许诺他,若画的好,给他赎身去求如山下的黛色新。” 清筝用低不可闻声音问:“寒酥知道这黛色新是谁开的吗?” 寒晚肯定道:“不知。” 清筝一松寒晚的手,示意她进去:“你现在就去跟那画师说,今夜给他赎身,赠予盘缠,让他去黛色新。” 寒晚反应快,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故作为难道:“那师父,这次我偷溜来青楼是不是能功过相抵?” 清筝笑的尘垢不染,两指敲敲寒晚的头:“快去办,办砸了,加倍罚。”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寒晚笑嘻嘻凑到阿莼与长忘旁侧,见两人还僵持。她打破凝固气氛。 “莼姐,既然姐夫来了,我就先随师父回去。” 阿莼故对长忘视而不见,索性把眼睛闭上,听寒晚这厮没出息的要溜,念及是她亲妹,:“回去吧。” 接着就听寒晚熟络说:“惜文啊,我说话算数,今晚便给你赎了身,怎样?” 陆惜文本就这形状修改的难以细看,尤其背后又站着个气势极度压抑,衣着仪态相貌都堪为最佳的男子,他忙被宠若惊推拒:“是姑娘高看陆某了,陆某实在不配。” 寒晚不理会,看向长忘继而道:“姐夫,上次驱赶的那个画师就是此人因行为不端逐出师门徒弟,我看此人颇有文采也有风骨,还画画自有一套独门绝技,他不甘却又不得不流落青楼,姐夫能否答应让他去黛色新,给他一片新天地?” 阿莼震惊的缓缓睁开眼。 震惊的并非这一声又一声的姐夫。 而是……回忆起。 ——“你觉得,我怎样?” ——“既喜欢俊美男子,可惜自身只是一残魄,没有肉身,没有法力,连将就宿与凡胎都不行,光看却又摸不到,多难受。” ——“你不甘心?” ——“这十方世界有一家最特殊的青楼。” ——“那是十方世界最大的青楼,聚集各类俊美秀雅男子,且他们都是自幼养起,琴棋书画,吟诗作对,修行研习各类神器,无所不知不会。最与众不同的是他们从来都是卖艺不卖身,要卖此生只卖钟情那一人。想不想,去看看?” ——“与万物苏那些男子相较,其实我也还可以,不如……。”宽——衣——解——带! 第一百五十七章 解开曾经的谜团 没有比长忘这样规矩克己守礼,洁身自好,举动堪为典范的人能去开窑子更令人热血沸腾,高亢振奋的事了。 阿莼忍不住重新打量这个极为出色,心思深沉的男人,自醒来后,她装失忆,他看破不说破,陪她傻,她专挑他最厌恶的事去做,他能视而不见,无比纵容,她毁了这云阳宫城除了当今陛下便是静山空无比尊贵的书房,他却在阿莼走时,对白玉沙说那些书不过身外之物罢了。 她做的所有一切,到了他那里,不过都是微风吹拂柳,轻沙卷衣帘。 长忘在阿莼出乎意料的目光中,勾起温柔多情的唇,淡淡一声:“好。” 陆惜文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寒晚忙催促陆惜文:“快谢啊,这就是黛色新真正的主人。” 陆惜文混混沌沌,云里雾里,便谢了。 长忘伸手说:“把笔给我。” 陆惜文不知所以,忙双手恭敬将笔递给长忘,然后起身给让了位子。 阿莼有点绷不住,直起身:“殿下这是做什么?” 长忘大体看了眼颜料色彩,然后又审视这火鸟轮廓,方才站在那里就明白大概:“虽说不只我见过火鸟,但能画出来还画好的,恐怕也只有我了。” 阿莼从未见过长忘画画,不过断断续续听闻云阳山八殿下是个喜欢无论哪方面都能做到精,做到最好的人,可谓才华绝艳。 长忘低头骨节分明的指执笔在墨间沾了些许之后,凤眸缓缓投向阿莼,眼底无笑意,带着几分审视,几分探究,安静看着:“我要画了。”白皙透亮的肤色在入窗洒金的月光下格外令人着迷。 上一世,在妖界的沧水阁就听过,长忘这双眼睛,要是钓女人比渔翁钓鱼还简单,现在看来,这话是真的。 自始至终,阿莼有点紧张,如此近的距离,她根本无法做到心无旁骛,索性低低嗯了声,闭了眼睛,任一笔一笔勾的她浑身痒痒。 寒晚不知与清筝不知何时离开的。 她耳朵只听得长忘沙沙衣服作响,咫尺之距,无可挑剔的脸异常清晰就在眼前晃悠。湿热呼吸,肌肤沾着求如山的幽幽百花香,让她紧张即使闭着眼,但眼珠子还是在眼眶中乱转。 中间微微睁开一条缝隙,认真下敛的深邃目光,正心无旁骛的勾勒着。 “公子,陆某给挽起袖袍吧,这衣服名贵,沾上颜色可不容易清洗。”陆惜文看的长忘画勾勒看的入迷,现下也算缓过神,眼前这人是自己新主子,自然有些东西还是要考虑全面。 长忘没有停笔,说:“你来吧。” 陆惜文忙上前,小心翼翼将宽袖给长忘仔细挽好。 比阿莼还白皙的手臂出现在眼前,区别于文雅样貌,腕部的血管与肌肉相间膨胀盘旋,结实有力,一看就是勤加习武,日积月累。即便见过不只一次,但好男色的她还是忍不住眯着眼多看两眼。 当阿莼目光还停留在长忘刚刚裸露手臂上时,手臂忽的却抬起,用温热一根手指抵住她脸颊,用力一摁,示意侧头。 阿莼忙配合微微头,合紧眼,努力再次回归自己内心宁静。 酥麻一声落在耳间:“好看吗?”紧接刚调好冰凉红色颜料落入暴露肌肤上,她浑身打了个颤。 看来大型已经勾勒好,现在是涂色,长忘下笔很利落,没有任何犹豫,一停,紧接落下第二笔。 他湿热呼吸不停喷在她的脖颈处,偶有几根丝滑墨发有扎在她的皮孔中,温凉手偶尔不时在她肌肤处滑过或轻点……。 终于,这看似再自然不过的小动作,终于让自认为脸皮很厚的阿莼根本控制不了的彻底红脸,而且是红到脖子根。 女人果然对好看的男人有很差的抵抗防御力,而且还是如此潋滟的男人。 “明日就大婚了,你可真闲!”阿莼试着想些其他,来凝神静气。 长忘停笔,俯身在她锁骨下的火鸟处轻轻呼了几口气,吹干。 “我们回去吧!”然后轻轻将笔一放,袖袍自己优雅拉好,这才稳稳站起。 阿莼看也没看锁骨处的火鸟,直接拉好领口,她本就不是个乖乖听话之人:“乐子还没找呢。” 陆惜文看事态不对,先行退下了。 长忘倒也不急,坐在阿莼对面,寒晚坐过的地方,温柔劝到:“寒酥,不要闹了,随我回去。” 阿莼酒气未消的说:“我是你什么人,想管我?” 长忘深吸了口气,说的无比艰难:“寒酥,你能不能,等等我?” 阿莼哈了声:“等你?昨日不是还对白玉沙说让她给你时间吗?我知道,你们云阳宫城里三妻四妾,左拥右抱这很正常,但长忘,你这样一边吊着我,又跟别人成亲,我真是……。长忘,事已至此,咱们千回百转就不要在峰回路转了,太累了。往后,我把你当兄弟,你也把我当兄弟,咱们干干脆脆就先这样处着吧!”说完闷完杯中最后一口酒,起身不想再深入谈下去,离开了。 留下长忘一人惆怅的看着刚才阿莼沾过唇的酒杯,重新导入竹酒,就着阿莼用过并且唇接触过的位置,整杯闷下。 云阳宫城内。 阿莼在挂了无数彩绸,贴了无数喜字的静山空外徘一站,迟迟没有进入这刺眼的园子中。 就在此时,有个侍从过来跟阿莼一弓腰行礼后:“姑娘可是寒姑娘?” 阿莼带了黄金敷面,因长待静山空,所以面容于那日寿宴并未换新面孔。打量面略熟的侍从:“你是长谣近侍?” 侍从点头称是:“寒姑娘,我们九殿下有请。” 阿莼看看夜色已深的天空:“你怎知我这个时候回来?” 侍从说:“是殿下听树神说寒姑娘离了静山空,所以殿下另小的在这殿外等候。” 阿莼:“你怎会算到我今晚一定会回来?” 侍从笑道:“小的没这么料事如神,料事如神的是我们九殿下,姑娘还是当面问九殿下便知道了。” 阿莼犹豫。 侍从又说:“九殿下说,知道姐姐近日心情不好,长夜漫漫,不如与聊聊天,谈谈心,说不定能解郁结。” 阿莼挤出笑容:“你们殿下怎么越来越神叨了。”刚要走,一顿步。 侍从不等阿莼开口,预知说道:“姑娘不必担心,凉城公子不在,只有九殿下在等您。” 阿莼摇摇头:“走吧,前面带路。” 长谣殿中。 长谣正穿着身舒适缃色的窄袖绸衫坐在桌前泡茶,见阿莼来了,忙喜盈盈挽住阿莼胳膊先是亲切问道:“阿莼姐姐,十日不见,受伤的胳膊可好利索了?” 阿莼撩起已经好的看不出任何痕迹的胳膊说:“全好了,药很管用。” 长谣低头查看下,又看看阿莼气色,赞许道:“长忘哥哥的药浴果然管用。” 阿莼:“不是药王弄的药浴?” 长谣打开壶盖,嗅嗅味道,又看看茶色,感觉差不多,然后将茶水分别在眼前两个茶杯中斟好,分给阿莼后说:“姐姐是神躯,被魔君攥了攥就紫黑成那样,不懂的当然以为是姐姐不会法术,抵御力弱,但这分明是体虚,而且是大虚。自姐姐重生与梧桐树上之后,迟迟不醒,长忘哥哥发现姐姐有一魄不归位,他认为,或许因为寒羽在他体内缘故,上一世两人之间的结界就可以互通若无,所以这一世,或许两人体质会在某些地方会有相似相连。 长忘哥哥寻了可以牵引魂魄相连的迷榖(gu),让魂魄间相互感应,姐姐即便沉睡,但对哥哥来说犹如自己,你的气息,情绪变化,魂魄游离,他都能感知。” 说到这里,阿莼明白自己当时还不想归位时,长忘是如何敏锐感知自己存在了。 不过,阿莼问:“迷榖(gu)这个东西,我听闻,偶尔使用一次会强身健体,但使用多了会嗜睡,还会反噬自身灵力,体虚。” 长谣示意阿莼尝尝这茶:“没办法啊,长忘哥哥喝了一万多年,除了每天去看你,还要重修被废了的功法,努力强身健体,生怕自己弱了,你的体质随时也弱,又怕感应不到你,有时候困意上来,累的外加反噬,站在那里就能睡着。” 长忘一身武功,是阿莼在流波海下亲手给废的,他花两万年终于练到与曾经一样,还更上一层,其中坎坷痛苦不是她能想象到的。 “阿莼姐姐,那日在药王药浴中,长忘哥哥便在药浴中放了一次迷榖(gu),让你睡着顺便把酒解了,若我没猜错,你们二人必定泡的是同一药浴,长忘哥哥想探知你魂魄归位如何,是否体虚,现在看来,应是问题不大了。” 阿莼:“你的意思是,因为寒羽我与长忘几乎同如一人,同强同弱。” 长谣:“差不多是这意思,寒羽在谁身上,谁就必须强。寒羽在哥哥身上,若是哥哥不如姐姐,寒羽会没命的抽去姐姐灵力,渡给弱方,达到平衡。所以,哥哥现在若不是与姐姐共同分享的灵力,哥哥的法力在这十方世界怕是难以寻到敌手了吧。” 阿莼沉默,轻轻抿了口茶,然后又抿了口,这茶的味道有似曾相识感觉。不是阿莼喜欢喝茶,而是,这茶的味道确实特殊,不同于其它茶的苦涩,这种茶喝入口中,味道很甜,而且咽入喉中更清甜,再入腹中,甜蜜之意能弥漫全身,像是能活络了筋骨。 长谣别有深意问:“姐,茶怎么样?好喝吗?” 第一百五十八章 抢不抢亲 茶……。 阿莼瞧着杯中淡淡熟悉的粉,隐隐想起,粉茶喝入口中,游齿入喉滑过清甜,落入腹中时,甜蜜之意能弥漫全身。 阿莼迟疑:“这是?” 长谣故弄玄虚:“姐姐从没喝过?” 阿莼不难想起长忘怪异护着的一罐粉色茶,当时自己还抢了小撮扔进茶壶:“应该是喝过,怎么,茶很特别?” 长谣待阿莼喝完杯中茶后,壶中的茶水明明还很浓厚,却另近侍给换上其他新上供的绿茶。 阿莼疑惑。 长谣略露涩意说:“此茶,当今世上共有九饼。姐姐明白什么意思吗?” 阿莼脸上的表情绷起来。 长谣接过新换的茶壶,给阿莼斟好说:“茶,我与哥哥们,每人一饼。其茶的珍贵之处,主要出自母亲之手,且废了不少功夫用花蜜制作。所以,茶有点特别,就是名字俗了,名曰媳妇茶。” 阿莼方才喝入喉中的蜜茶,分分秒秒变成了苦的,苦到口舌干涩,眼皮重重闭上,粗粗一呼吸,想起长忘对那罐粉茶来历连续两次的支支吾吾,顾左言他,原来竟是这层意思,拿她抢着喝了,岂不……。不敢深想。 长谣将与长忘一模一样被阿莼方才忽视的粉罐给小心密封收好,打趣道:“我的媳妇茶只能给姐姐浅尝下,若是让星儿知道,醋了我可哄不起。” 呵呵!我也喝不起! 尼玛,接连喝了两个男人的媳妇茶! “阿莼姐,我记得,你第一次去长忘哥哥房中,喝的,便是媳妇茶,没错吧。那晚,我去哥哥房中,诧异的并非你留在房中吃晚膳,而是喝的媳妇茶。” 阿莼差点把茶杯捏碎,她感觉自己的每一口呼吸都是疼的,不敢深想,呼的站起身:“长谣,今日无论你讲多少,都无法改变他明日要娶别人的事实。所以,即便他为我做的再多,再感天动地,与我而言不过是曾经的事。走了,有点困。” 长谣忙起身拦:“姐姐,我还有几句,能不能耐心等我说完。” 阿莼有些恼怒拨开他手臂:“长谣,你长大了,办事说话也比以前稳重攻于心计,可连你怎么也不明白,感情这种事,有时……罢了,你们都饶了我吧。” 长谣:“莼姐姐如今怎么变得畏首畏尾,犹豫不决?有什么问题你说出来,咱们爽快解决不好吗?姐姐向来不是最喜欢直来直去的吗?” 阿莼情绪起了波动:“上一世,我还不够直接吗?长忘都做了些什么?我得到的回报又是什么?这一世,难道我还要继续恬不知耻吗?” 长谣也激动了,一语道破:“姐,你真不知道长忘哥是什么意思,还是不敢深想什么意思?” 阿莼头皮发麻,无比排斥的说:“我是,根本不想知道他什么意思。”然后决然出门,想起什么回头问:“你怎知我今晚一定回来,而不是留恋于外边青楼之中?” 长谣:“姐给哥的贺礼不是还要连夜准备吗?哪有心思还呆在烟花之地!” 阿莼:“你怎知我没提前准备?” 长谣:“姐姐从来就是个一路荆棘也敢往里跳的人,但在感情之事上,你与哥哥貌似都喜欢不到最后,不被推波助澜,就不会多走一步。所以,姐姐,这大婚前一夜,想必是最后要回来做个了断吧!所以我猜,这贺礼,貌似被赠送之人,看来并不怎么愉快。” 阿莼拍拍长谣肩膀:“长谣,你长大了,真的长大了。” 长谣早就预料劝说无果:“师从赤水山。” 阿莼:“我听清筝说过,花栖木是你的老师。说你有预见的天资。不过,今天的事,你也预见了,所以猜的如此准?” 长谣:“是我遇见了更远的事,从而推测出近日之事。” 阿莼沉吟:“我就不让你泄露天机了。即是天定之事,想必今日你力挽狂澜也是垂柳拂深潭。”然后离开。 长谣望着阿莼的背影长叹:“八哥与寒姐姐性子都够硬的。这么些年,两人感情一直原地踏步,也是奇迹。” 静山空。 阿莼的房间亮了整夜,连梧桐都被关在门外不让近前伺候,所以没有人知道阿莼到底在房间忙了一晚上什么。 而书房也是亮了整夜,孤孤单单修长的身影定在阿莼房间方向一处,似是定住般久久不动。 大婚当日。 静山空外,清晨,天还呈现朦胧的灰色,震耳欲聋的欢喜轰鸣,响彻整个云阳山,阿莼在房间被吓了个激灵。 梧桐轻扣门:“三小姐,准备更衣吗?”寒大小姐,寒二公子,寒四小姐,悲伤公子,莫遇大师,树神,还有殿下的七个哥哥,弟弟九殿下,都已去了正厅。” 阿莼熬了一晚上声音还有点哑:“进来。” 梧桐见阿莼颓废,其实她何尝心里好受,但还是安抚阿莼道:“小姐,熬过今日就好了。” 阿莼将翻看过的几本书一扔,突然笑的狰狞:“我为何要熬。” 梧桐被阿莼陡然转换的情绪下了一跳:“小姐,您这是……?” 阿莼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面色沉下来:“沐浴熏香更衣。” 梧桐忙服侍:“是。” 待沐浴好,阿莼穿上芙蓉色散花金纱水雾百褶裙,黑发难得似大家闺秀般,被梧桐细细盘起,没带任何首饰,而是带上幻成红钗的火羽。 “小姐,敷面。” 阿莼将黄金敷面三拿三放:“不带了。” 梧桐大惊:“小姐,这有违族规。” 阿莼:“哥不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带?” 梧桐:“小姐是女子,而且小姐自小周身泛的灵光本就刺眼,法力低的看小姐,怕是会伤人。” 阿莼:“那就伤着吧。” 梧桐还欲再劝:“小姐。” 阿莼语气坚决:“上妆。” 梧桐只得哆哆嗦嗦给阿莼添上淡妆。 阿莼生的眉宇干净清秀,五官冰清玉润,尤其一双眼睛不大却格外纯净,犹如这世间晨曦的风,无人接触的深泉,雪峰尖初化的水。人人都是相由心生,而她偏偏心与表面是相反不一样的。 所以,但凡谁看了这张脸,总要以为是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娴静姑娘。 发丝俯]弄芳容,淡扫峨眉,清眸雾看花,唇珠樱点,娇小的体态,走的雅步生风。整个人没有白玉沙明艳绝的样貌,偏偏有让人不得不多看两眼,议论纷纷,与众不同,气场全开的吸引力。 越来越多的人再议论这个面生的女子是谁是。 寒生与悲伤碰巧在正殿外旁若无人调情,见阿莼竟不带敷面还气势十足走过来,就要上前训斥几句。 悲伤:“生生,今日与往日不同,随她吧。” 寒生这才重新打量阿莼特意的与众不同,信步迎上去,低声调侃道:“阿莼,你是要与与玉沙郡主一决高下啊?” 阿莼鄙倪:“她配吗?” 悲伤难得凑个热闹,也低声调侃:“那阿莼是要抢亲?需不需要帮忙?” 阿莼挑眉:“哥,不管管自己夫人吗?” 悲伤的声音瞬间冷到没有一丝人气,差点暴走:“你说谁是夫人?” 寒生忙半抱住悲伤,但脸上露出难掩的喜色:“悲伤,你怎跟个小姑娘计较起来。” 阿莼不走心的附和:“哥,快跟嫂子玩儿去吧,我的事自己解决!” 悲伤的声音已经有了杀意:“嫂子?” 寒生忙将悲伤拖走:“乖,不生气,不生气!” 见两人远走。 阿莼还没来得及松口气。 “阿莼姐姐,真是耀如春华呀。”长谣从议论群中顺着视线发现被差不多快要围观的阿莼,带着疏星走过来赞许,以为自己的话她想通了。 阿莼扫了扫四周:“挑男宠当然要正式些,十方世界的贵胄都来了,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 长谣的笑一下子憋住,特别像吃了只苍蝇,不敢相信的小声确认:“姐姐不会是受刺激了吧。若想抢亲,谣弟义不容辞,咱们有兵!” 阿莼抽抽唇:“不用,带你媳妇该干嘛干嘛去。” 长谣俨然还想再劝。 阿莼摆摆手:“谈情说爱,千万别搭理我!” 长谣笑笑拂袖带着疏星离开。 “阿莼,今日是要比新娘子漂亮啊!” 怎么又是这句。 阿莼转身微笑已经绷不住:“大姐!” 寒音听闻长忘成亲,新娘不是自家妹妹,急急出了关,不为别的,就为来给阿莼镇场子。 “阿莼,抢亲不?姐现在可厉害啦!” 阿莼扶额,满脸灰败:“不必,大姐。今天我不抢亲。” 就在此时,长忘发别金冠,半数微散于肩后,五官仍旧精致到完美,身穿一袭殷红色,墨蓝边金绣锦袍,上面绣着雅致祥云镂空花纹,镶边腰系金丝滚边玉带,在众人拥簇下徐徐走下阶梯,衬的他贵不可言。 一个面向姣好,衣着华丽不知哪家姑娘,失态的扑倒长忘脚下。 没有让人反应缓冲的时间,抱着长忘大腿,张口哽咽就雷破天惊的剖白,说多么多么心悦长忘,越说越哭,越哭越抖擞,就这样还能把话说的字字清晰,跌宕起伏,荡气回肠。 寒音一副看好戏问阿莼:“真热情,看的姐姐我激情澎湃的,姐姐我是不是也该找个男人了!”寒音嗓门本就响,今日静山空园子中站的全是人,热闹喧天,所以她生怕阿莼听不见,嗓门更大,开始有人交头接耳看向阿莼与寒音这边。 第一百五十九章 看他娶别人 阿莼打击寒音:“音姐再不成亲,年纪大了,孕时不好保蛋啊!” 寒音被打击暴走。 阿莼又指给梧桐说:“看了没,此女日后能成大事啊!” 梧桐似乎有所触动,但越又畏畏缩缩不应声。 而所有人都在等长忘给这场闹剧给个回应时。 他上挑的凤眸是没有丁点喜色的,不知是被这女子扫了兴,还是压根不想成这个亲。 他的悲望,不外放,也不会去发泄,去絮念,去失常。今日所有的待人接物,只有起风知道,自家殿下已经把身体静默成一块空心木头,不冷不热,却能知道里面少了一块。 若是平常,起风早就把这不看局面事态的女子给拽走了,可今日,他想帮殿下多拖一会儿,过了吉时,便过了吉时,只要殿下能舒服些便好。 众目睽睽,长忘抵着头,竟没有应付,而是躬身单手将女子虚虚扶起,温色道:“谢谢抬爱,往后莫要因为男子而轻贱自己。”然后叫来一个侍从将女子带下去整理仪容。 “寒施主,此女可比你猛多了。”清筝不知何时与寒晚站在旁边。 阿莼自嘲:“年纪大了,经不起那种歇斯底里的风吹雨打。” 清筝清亮的眼睛打量阿莼,不信道:“哦,是吗?瞧寒施主这身打扮,让贫僧以为……。” 阿莼忙打断:“不比美,不抢亲!” 清筝哼哼笑出声:“随你。” 阿莼与清筝凑头小声问:“哎,你打算何时还俗?” 清筝:“寒施主何出此言?” 阿莼:“我妹那点心思,你万年老妖还真看不出来?” 清筝转动念珠的手一顿,笑意有点僵:“我从不好情这一口,你别明知故问。” 阿莼:“清筝,自你的法号莫遇降临身上,佛珠求来之时,你与小晚的命运已然联系在一起,佛珠的妖魔之光,虽微弱,但迟迟灭不下去,连毁天灭地之火都不能奈何,你就不怕哪天这妖魔之光大盛,妖魔卷土重来?所以,你未剃度之前,各种方式都试了,后来孩子也养了,家也出了,既然无用,何不试试另一种方法?” 清筝说:“什么方法?” 阿莼颚首:“谈情说爱啊,要知寒晚上一世她最缺什么,最需要什么!魔妖到底因何而生。我不管了,妹夫,自个儿琢么去吧。” 清筝被吓得不轻,结结巴巴:“……妹……妹夫?” 阿莼:“我早就说过,你是我妹夫这件事跑不了。” 清筝从来说不过她,抓起不明所以的寒晚就遁走。 阿莼伸了个懒腰,还有谁?再敢来刺激我! “姑娘,看你有点眼熟!”这粗声其实让阿莼也有点熟悉,抬头一看,这如山般身躯伟岸的男人正是魔君。 “千秋?胳膊接上了?”阿莼冷笑哼着嗓音,这魔君还真不简单,自己变了副模样竟能认出来。 “大梦,手腕好利索了?”魔君现下确定自己没认错人。 阿莼:“……我就纳闷你怎么认出来的!” 魔君:“我也纳闷你灵术明明烂到匪夷所思,可脸上幻术如何修的毫无破绽登峰造极?” 阿莼:“毫无破绽还能被你看出来,难道魔君是想证明自己这双跟铃铛一样大的眼有多么敏锐锋利所向披靡吗?” 魔君被她有趣大胆的比喻捉弄的噗嗤一笑,为了在这人群中做到不怎么起眼,憋得很痛苦,其实他一开始也不确定,因为他方才只是无意间站在了阿莼附近,这个角度正好正对静山空门外,恰好看见白玉沙怎样翩翩而来,然后想着寻个契机……。碰巧阿莼旁边的人一轮接一轮的打趣,那说话嚣张不停顿的方式,隐约挺懂旁人拿长忘,白玉沙来打趣她,很明显他能联系到当日坐在长忘身旁后又来挑衅扇耳光的女子。 阿莼对魔君认出自己不以为意,倒是更好奇他是怎么沉得住气看心爱女子嫁给别人。 “千秋,来抢亲?”阿莼故意无所顾忌冲魔君吹了个口哨,引得周围人没听清说的什么,但因口哨纷纷回头。 魔君忙装无辜也看向阿莼,待周围目光重新回到长忘身上后。 “很明显?”魔君挑挑眉。 “这么土掉渣的想法你还真打算用?”阿莼撇撇嘴,啧啧。 “看来大梦姑娘有良策。”魔君低下头凑过来。 “……,要我说,这亲今日你是抢不成了。” “那不行,过今晚就生米煮熟饭了。” 阿莼双臂抱胸仰起头轻蔑打量魔君:“想不到你还有处子情结?” 魔君忙做了个嘘声:“不是我有,这女人不都在意第一个男人……。”后面的话实在不适合跟个姑娘讨论,也实在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 阿莼做了个我懂我懂我全都懂的手势:“没事,今日还有一整天的时间,你有机会。” 魔君来了兴趣:“什么机会?” 阿莼让魔君低下头。 魔君与阿莼身高相差实在悬殊,弓下大半身子时,两人凑一块儿在外人看来这样的姿势已经很亲密了。 放在大闹过的女子被送走后,长忘准备在众人拥簇下迎候玉沙。或许是日益相处熟悉的感觉,又或是受寒羽两个宿主之间的牵扯,他向阿莼的方向看过去,变看到今日光彩耀人的阿莼与魔君凑得极亲密耳语逗笑的模样。 拿负屃扇的手攥的扇柄咯吱响。 起风十分会看眼色,尤其今日,更是提起二十分警惕来察言观色。顺着长忘目光看去,便看到相同一幕,忙低声安抚长忘:“殿下,有何吩咐?” “闲杂人等,赶出去。”长忘凉声刺骨。 起风不为人察觉故意绕了个圈,向阿莼方向走去。 而阿莼这边正与魔君摒弃前嫌,无比和谐的讨论如何抢亲。 “千秋,女人你不能总是强上,想白玉沙极度缺爱的女人,你要猛撩,撩到她骂你才行。” 魔君抖抖脸上的肉:“大梦姑娘此言差矣,先前沙沙嫌弃我匪煞之气严重,浑身血腥,令我多修佛法,一心向善。” 阿莼哼哼,她当然看得出玉沙喜欢长忘这种沉默寡言,一身正气,雅正清和的。 “……,千秋,你不觉得这样做下去与殿下有相似之处了吗?你也不想做个替代品吧!所以啊,凶狠的脾气多收收,男人嘛,还是要坏一点,猛一点,女人才会喜欢。” 魔君:“你少唬我,殿下那么正经,喜欢他的人少?相反,喜欢老子的,歪瓜裂枣的倒是很多。” 阿莼看这魔君脑子就是个冬瓜:“千秋,如果今天你把这亲抢了,等于作死,你信不信!” 魔君:“大梦姑娘,我算是听明白了,噼里啪啦说那么多废话,就是想看殿下把白玉沙给顺利娶了是不是!” 阿莼扶额:“千秋大爷,你说说,我那样做有什么好处!” 魔君恼了:“大爷,谁是你大爷!你有什么好处会告诉我?想必自是夜深人静偷偷在自我回忆浸/淫。” 阿莼也急了:“浸……浸什么?我平日不浸,偏偏非要在他成亲之日浸,这说的过去吗!” 魔君俨然开始陷入深度怀疑中,声音不自觉高起来:“我看大梦姑娘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能力让人望尘莫及啊!。” 刚走到魔君与阿莼背后准备要说话,听见争吵声的起风止步。 阿莼嗓门不甘示弱:“今日你不找死,心里不痛快是吧!” 魔君僵着笑给了个必杀的眼神:“姑娘如此生猛,怪不得太子殿下瞧不上你,看中我的沙沙。” 阿莼难以置信:“合着,你还挺自豪?”深深反思,她跟魔君聊天从开始就是个错误。自己竟然还异常耐心叫他如何撩女人。如果不是实在看魔君不顺眼,思路完全跟任何人都不在一条线的脑子,简直跟自己大姐天作之合。 魔君重新回了冷静,望向微微泛红喜鸟飞鸣的天际:“难道大梦姑娘看着空华殿下,没有与我相同的想法?” 阿莼:“……。魔君的境界已经超凡入圣,我等俗人,还看不透。” 起风见机插嘴:“魔君,静山空请于静山空门外等候。” 阿莼:“……。”这么快被发现抢亲了? 魔君:“……。”这么快就感到我在的压力了!禁不住自负一番。 “魔君,请。”起风没有解释为什么,三人却均是心照不宣,魔君看今天这情景,引起警觉,故不好抢亲,被起风很轻松请出静山空外,与不愿热闹的贵宾门站在一起,并不显得起风此举多失礼。 长忘余光一直到魔君被起风请出静山空的园子,才在礼官多次叮嘱催促下重新抬起头。 按身份,同为各方世界天地共主子女,但玉沙未来不继承一方世界之主的位置,所以,按身份她是不如长忘尊贵的。 出嫁从夫。 云阳宫城规矩,长忘不只身份尊贵,又是未来储君,不能去迎新妇,只能站在静山空外等待,由玉沙坐飞轿被侍女们带来。 天空乍现彩色的光芒,仙鸟盘桓鸣叫,一顶大红色踏着纯白飞雪的轿子,由数不清侍环绕,自天际缓缓落下,溅起大片满天白色冰花。 阿莼周围的人太多,听不清那礼官说了什么,总之,就是长忘挑了轿帘,玉沙一袭艳红长裙,全身首饰,还有穿戴,都装饰了天工巧匠给精雕细琢的清凉冰花,然后由灵术给护住为保不化。 去大殿路上,踏着满地花瓣,叮叮当当,十分悦耳,越来越远。而静山空的人也起着哄,跟在其后,一起去大殿看礼成。 第一百六十章 他与别人礼成 “阿莼,不去看吗?” 凉城看出阿莼落寞。 长忘很有意思,即便今日大婚,也特意嘱咐守门侍卫,不允凉城随意进入静山空。若非方才趁长忘与白玉沙去大殿行成亲礼,凉城才能混着人群进来,否则还在园外晃荡呢。 阿莼笑的让人心疼:“为何不去?” 凉城忧色:“阿莼,我还是陪你四处走走吧。” 阿莼婉拒凉城好意:“凉城,别把我想太弱。”然后转身随着人群一起涌向大殿。 身后凉城追上来:“我陪你。”然后扬起最阳光的笑容。 阿莼迎上这个笑容,心情好了很多,算是默许了。 起初,她与凉城明明在人潮的最后,还是不起眼处,因她身形娇小,早已被淹没,诡异的,到大殿之后,自己却被硬生与凉城冲散,像是早有预谋的挤到了最前最中央,何其显眼,貌似彰显她的迫切。 待长忘跟白玉沙摆天地时,恰巧转身看对上正不屑一顾,神色冰到深渊的阿莼。 一拜天地。 白玉沙娇羞恭恭敬敬拜完。 而长忘情绪无比压抑的凝视阿莼,这一眼,仿佛跨越了万年之前两人初识之时,那一抹惊鸿的蓝。 久久的,阿莼流露出漫不经心的笑,凉薄到没有一丝人情。 “长忘哥哥,怎么了。”白玉沙见长忘迟迟不动,顺着目光看向今日相比往常耀眼的阿莼,咬唇窃窃故作亲昵提醒:“长忘哥哥,大家都看着呢。” 长忘看似平静徐徐一拜。 而这一拜不知是拜的天地还是给阿莼赔的礼。 待,夫妻对拜之时,阿莼心脏针扎般的痛让她眼眶泛酸,往事种种,齐刷刷涌上脑海,唰唰毫不留情的一遍又一遍的过,似求如山的烈风,噼里啪啦的抽自己耳光。 窒息感。 撕裂感。 燃烧感。 崩溃感。 绝望感。 接憧而至。 那双张初见云淡风轻的凤眸,完美精致的脸。 那天生上翘的唇,一旦勾起,无比温柔。 那不骄不躁,不疾不徐的性子。 那熟悉又难以忘记的一抹幽蓝。 那声低沉有致命吸引力的嗓音:寒酥。 那曾经的纵容,宠溺,现在竟开始萦绕着,熏灸着,煎熬着。 血液仿佛因这一瞬沸为烈火,又在一瞬凝结成冰。 她努力强忍浑身的不适,从一个多月前醒来后,自己就一直压抑很多翻涌的情绪,谁知情绪积压的久了,越来越排遣开来。 自重生之后,她从不敢静下心回忆过往,看清现实,在面对长忘默默对自己的好,她都选择视而不见,无法深想,不敢深想。 因为若在此时此刻深究下去 她害怕,她会忍不住! 她恐慌,她会受不了! 其实,她也不想多么强大。 其实,她也不想穿着铠甲。 其实,她也想撒个娇,示个弱,服个软。 只是,她经历太多,长久养成的习惯,自己去解决、容纳、消遣。 可她也是个女子,她也需要依靠,需要别人哄,需要被紧紧拥抱。 令人望尘莫及的豁达,让她在凝望长忘的背影后没有伤色,还是发出近乎自虐的轻笑。 当五脏六腑伸出蔓延出来的像是把她整个人生生撕碎的疼痛不轻反而加剧时,一旁的凉城实在看不去,抓着阿莼胳膊,出了人群。 在沸反盈天的热闹声中,礼成,两个字让阿莼在离开时双足犹如灌铅。 “别听,走吧。”凉城紧了紧手指,加快了脚步将阿莼牵了出去。 而长忘这边,急急回身,人群之中,阿莼早已不见踪影,当下心慌的厉害,急急给起风使了个眼色。 起风领命离开。 中午的喜宴,阿莼本想再去自虐一番,被凉城连色诱,带哄好不容易说服,才在云阳宫城外选了个雅间安安稳稳吃饭。 长忘大婚,是整个云阳山同庆的事,整个街道贴的全是恭贺,空华殿下,大喜,优惠,打折字眼。 根本无处可逃。 云阳宫城外,一特色的小吃店。 两个人借长忘大婚的福,吃了个全场半价的饭菜。 “阿莼,现在回那年春不好吗?”凉城看阿莼黯然伤神还强打笑脸的模样,很是心疼。 阿莼幽幽道:“贺礼还没送出去呢。” 凉城建议:“可让寒公子,寒大小姐,寒四小姐转送!” 阿莼承认了,她的心情现在不怎么好控制起伏:“凉城,我的事还是让我自己解决的吧。” 凉城眉眼滑过一丝妒意,转而换上忧色:“你昨晚没睡好?” 阿莼揉揉脸努力放松:“是有点。” 凉城叹了口气:“去客栈开间房,你先休息会儿,晚些我叫你怎样?” 阿莼想了想,略思:“也好,谢谢你,凉城。” 凉城笑的失落,小心试探碰上阿莼的手:“寒酥还要一直打算跟我客气吗?” 阿莼没有将手抽开而是正视凉城:“你是打算当我的下一家?” 凉城:“……。” 阿莼:“看长忘成亲,没人要我,你准备接手?” 凉城:“你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寒酥,魔妖之事,我因为夔兽分身,有些意念之事,自己无法控制,如今,我……,寒酥,我保证,绝不会再伤害你,定会好好珍惜你。” 阿莼淡淡笑笑,迎上迫切又焦灼的目光:“凉城,你与我在一起,就不怕长忘日后会寻你麻烦?” 凉城郑重其事道:“他都成亲了,若敢有脸来那年春,我自会相迎不惧。” 阿莼:“长忘的绝,但凡逆了他的麟,出手狠到我都猜不出。” 凉城僵住,阿莼这话看似真切,实则把他一颗心拒到十万里,艰难的扯扯唇:“寒酥终于承认他心里是有你的,而不是欺骗。” 阿莼手一抖,曾几何时,即便她看到的现实再残忍,听到的背叛再毁灭,恐怕心底里,都会对长忘留有一丝信任与仁慈。 “寒酥,在你心里,我从一开始,就是卑贱的。为了你,我好不容易修成神,虽然自知身份地位还有许多无法与你匹配,但往后的事我努力,也会尽力一搏。” 阿莼:“凉城,我不喜你,并非轻贱你,也并非低看你现在拥有的东西,你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足以证明,你并非寻常男子,也够特别,你品行不错,相貌好看……。”阿莼看凉城慢慢撤回紧抓自己的手。 “寒酥喜欢冷冰冰的男子?”现在仿佛有把锋利的匕首,无形之中再戳凉城的心。 阿莼晃晃了茶杯,一双眼睛明亮:“不,我贱点儿,喜欢自己拼命也得不到的东西。” 凉城哈的苦笑:“倘若我一开始对你爱答不理,冷眼冷语,你就会对我感兴趣?” 阿莼停下茶杯,静静微笑。 凉城:“难道我仅仅用的方式不对?” 阿莼并未注意:比他晚些来寻你这句话,摇摇头,劝言道:“心悦一个人不容易,要知两情相悦更不容易。我们没有相互相悦并非你用错了方式,也并非你与他早来晚来。”说完站起身,拍拍还在原处愣神,往日洋溢阳光的脸此时正如阴雨乌云密布。 阿莼继而说:“凉城,要知,我活了两世,你是唯一一个在说心悦于我,被我耐着性子拒绝安慰解释,还愿意带回秀山的人。所以,你很好,只是不适合我而已。”然后开间房,补觉去了。 事实证明,阿莼很疲倦,可根本没有睡意,她辗转反侧躺在床上,即便窗户关的很死,但仍掩不住恭贺长忘大婚喜悦的欢呼与天空七色彩鸟的鸣叫与盘旋。 她不想深想,也不敢深想,生怕想多了,如海啸袭来收不住,唯恐做出比今早剖白女子做出更歇斯底里,石破天惊的事情。 她太了解自己脾气,一旦出手,不搅个天翻地覆,黑云卷月是不会罢休! 这一世,她有些佩服自己,是不是受长忘感染,心情稍稍沉稳许多,既然决定要远离,而他既然没有选择自己,那么,算了? 看着天边越来越红,越来越暗的黄昏,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总是是努力让自己放空,呆呆傻傻躺了一下午。 而凉城中途没有打扰过她。 撇开长忘,凉城的确是个良配,俊美、纯善、人暖、耐心、乖顺、而且出乎意料的懂她,他清楚自己的位置在哪里,他太知道自己在合适的时候去做什么事。 可在阿莼看来,缺了那么点刺激,她不喜平淡,不喜退而求其次,难道这十方世界没有比长忘更适合自己的人了吗? 直至晚膳时辰也过去,门外传来轻扣。 “寒酥,回宫城吗?” 是凉城。 阿莼从床上起身,草草收拾了下头发与裙摆:“回吧,再不回,这晚宴要结束了。” 回去路上,看凉城面色,似是深思过什么,估计面对阿莼的拒绝,心里早有准备,所以谈不上多么沮丧,只是笑意浅了些:“不知阿莼准备了什么贺礼,还偏偏要亲手奉上?” 阿莼想起自己熬了一晚准备的贺礼:“自是任何人都不敢送的大礼。” 凉城:“寒酥送出的东西,我怕除了惊没有任何喜意可言。” 阿莼一拍凉城胳膊,爽朗说:“越来越懂我了。” 凉城轻笑。 待两人赶回云阳宫城后,晚宴刚刚散去,阿莼回到静山空,原以为能是非常热闹的场景,岂料现实与这名字应景,静到死寂,守门的侍卫神情严肃,相较往日更严肃。凉城自是进不去,忧色对阿莼说:“我在此处等你?” 阿莼:“不必。”然后问侍卫:“长忘可在?” 第一百六十一章 搅乱他的洞房花烛夜 今日阿莼没带黄金敷面,换了副样子,侍卫自是认不出,扬声呵斥:“大胆,敢直呼太子殿下名讳!” 阿莼临来静山空之前已经飞信告知梧桐,不知梧桐为何没有再园外等候。她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猖狂起来,区区一个小侍卫还想拦住? “你去禀告便是,管我叫他什么。” 侍卫警告无用,准备直接动武:“放肆,整个云阳山谁不知今日太子殿下大婚,良辰洞房花烛时,还敢来面见,若敢放肆,我现在便要将你压入地牢等候处置。” 凉城上前想辩解几句给阿莼抬手止住。 阿莼从乾坤袋中掏出一本书,一个盒子给侍卫看:“我是来送贺礼的。” 侍卫嘲笑,粗粗一看,笑的粗狂:“这算什么狗屁贺礼,你想蒙混进去?小姑娘,像你这种不死心还变着花样纠缠的,我在这静山空早就见多了去。赶紧滚开!”说完将她拥开。 阿莼也不急不躁不发火,嘴角露出任何人无法挟制的笑:“别后悔!” 然后用侍卫根本反应不过来的速度一跃围墙之上,对准灯火通明,红烛摇曳的卧房大喊:“长忘,你给我出来!” 轰的! 整个静山空像是水沸出了锅,侍从纷纷从房间出来,还有探头,不明所以,又都忍不住看新鲜。 “你是要找死。”侍卫刚刚跃起,就被凉城抽出木剑抽了下去。 阿莼回头,月光下,冲凉城一个极灿烂的笑:“多谢。” “快去!”凉城与侍卫纠缠起来,能守静山空的侍卫自然不是棉花,法术武功都是经过长忘亲自指点过得,十分难摆脱。 待阿莼自围墙之上轻轻跃下,卧房门正好急急打开,长忘已经褪下繁复喜袍,风卷起因晚宴更换一身轻盈华贵的窄袖烟罗深蓝紫色,苏绣月华长袍,脚步区别于往日温吞,匆促向阿莼走来。 清淡的酒席轻轻扑来,看得出,他喝的并不多,却有些不胜酒力,玉白的脸颊与唇色相呼应染成了海棠色,乌发因过来的急,如流水般有俏皮的落在肩前。阿莼在他沉着深邃又带点迷离的凤眼直视下,在这越来越乱的夜里,不同平日高华清雅,令人怦然心动到不敢正视。 待撩人心魄的脸越来越近时,在阿莼近处轻轻一叹,叹息绵缈悠长,像风略过瑟瑟枝叶,在叶尖碎了无声,低至不可闻。 “这一天,你跑去哪里?” 阿莼听到这声叹息,余光看向紧随踉跄出来,今日最亮眼夺目面色不善白玉沙。 不知怎的,明明狠下心,但看见了是心口压不下去的窒痛,努力抬头笑起来,笑的及其灿烂,黯淡了月之光华,喉头轻咽,咽下的不知是何种滋味,轻描淡写道:“玩儿去了!” 长忘扬声:“玩儿去了?” 阿莼也扬声:“不然呢?在这里看你跟别的女人大婚,然后吃两顿喜宴吗?” 长忘定定看着阿莼,忍不住走近一步。 而同时阿莼立刻随着后退一步,在瞩目之下,保持得体距离。 阿莼侧头见梧桐正茫然又不知所措的看着此刻场景。 “梧桐,端壶酒,在拿两个酒杯来。”阿莼颚首道。 梧桐慌错,忙称是,去后厨。 阿莼扬声制止:“不用,长忘房间不是有合欢酒吗,直接拿来。” 梧桐踉跄滑稽转了个方向匆匆往卧房去了。 他长身玉立在阿莼对面,方才还炽热的目光,逐渐冷到不寒而栗。 而白玉沙与在场五六十个侍从侍卫更加不明所以,方才窃窃私语,都彻底不约而同禁声。 除了白玉沙,长忘,还有梧桐,园外的凉城,没人知道,也更没人猜得出,这个一口一个直呼自家殿下名讳,犯了大忌,让殿下貌似还不生气,还眼神不对劲的陌生姑娘是谁。 梧桐很迅速,抖着手托着金盘上面放了一个小巧的酒壶与两个小盅不怎么稳当出来。 阿莼先是拿开一个小瓶,打趣梧桐:“这点场面就把你吓着了?”然后无比自然将小瓶的药粉先后撒入两个小盅,倒入酒,耐心摇匀。 梧桐害怕低头,因为她隐约知道阿莼要做什么了,那个瓶子明明是前一日寒晚给自己让男人欢愉兴奋的药。 长忘眉头越皱越深,当阿莼心神坦荡的递给他一小杯时。 “今日殿下大婚,我贪玩没赶上喜宴,所以,亲自斟酒调酒敬殿下,祝殿下与郡主洞房花烛交颈鸳鸯双得意,夫妻恩爱和鸣凤鸾两多情。” 长忘垂眸凝视着杯中酒,听着阿莼的话,若有所思。 阿莼帮着长忘将酒顺势向上一抬,抬到嘴边,然后又是一脸笑意道:“对了,还要再加一句:永生永世永不合离,怎样?” 长忘将酒杯接着手劲挪开唇边:“你在里面放了什么?” 阿莼再耐着性子重新给长忘推回唇边:“不是毒药,是助兴的药而已。” 白玉沙看不下去两人拉拉扯扯,但她又奈何不了长忘,径直走上去,看也不看这酒有何不妥,端起整口闷下。然后将酒杯向地上轻视一扔:“谢谢寒姑娘美意。若是没事,请回吧,这良辰美景,洞房花烛,寒姑娘不合适再待下去吧!”说完后,舌尖一麻,嗓子发烫,这种烫,很快弥漫全身,令人焦灼躁动,十分渴望什么。 白玉沙精通医理,当即震惊:“你竟放了这种下三滥的东西!” 阿莼轻笑,懒得搭理她,用酒杯硬生顶开长忘的唇,徐徐诱之:“喝掉,我就不闹了。” 长忘侧头抗拒另阿莼手一抖,洒出半杯。 白玉沙强按下身体不适,上来要抢:“忘哥哥,酒不能喝。” 阿莼眼疾手快趁乱之势,大力捏住长忘下巴,然后毫不顾忌他感受的将剩下半杯给强势灌进嘴里,然后捂住他口防止吐出,另其眼下。 长忘极其失望的将阿莼手打掉:“寒酥,你够了!” 够了? 当然不够! 比起两世的接连伤害,一杯助兴酒,怎么能够!怎么能弥补? 阿莼将一本书扔到长忘怀中:“太子殿下,这可是我花费整夜功夫给画的贺礼,现在不如一并看了点评下吧。” 话罢,书丢入长忘怀中,书页不甚散开,他低头碰巧看到其中中内容是什么。 一男一女,眼神陶醉迷离,正做着令人想入非非无限遐想之事。 长忘气的将书向天一扬,用法术直接给撕成飞灰。 整个静山空,一下进入令人难堪的安静,他们对视良久。 凉城虽在静山空外,熟知阿莼急脾气,听着里面声音不小,恐怕今夜的事怕是要脱离掌控闹大,分别给寒生,寒音,清筝,长谣,寒晚,清筝,穿了飞书,而长谣也把花栖木给叫了来。 镇定到仿佛世间任何事都经不起一丝波澜的唱完,终于露出一丝破绽,噗的,唇中溢出一口血,方才那药实在生猛,让他气急攻心,用内功一下连血带药齐齐给一同逼了出来。 周围的人大惊,但谁也没敢上前,遥遥呼喊:“殿下!殿下!” “忘哥哥。”白玉沙赶紧平息,给自己封住经脉,尝试把药逼出来。 长忘想说什么,却终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即便这样众目睽睽之下,她让他失态出丑,他也并不怪她。 活了五万年,自经历过阿莼灰飞烟灭,这是第二次感受到无助的绝望。 阿莼:“长忘,我马上就要回那年春,今夜算是道别。” 长忘:“你要离开?” 阿莼:“是,我要离开。” 长忘声音难以平静:“你是要彻底离开我?” 阿莼觉得他问的可笑:“是,我要彻底离开你!” 长忘:“你以为静山空是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走,我是你相见就能见,不想见就不见的吗?” 阿莼笑道:“怎么,众目睽睽,殿下还想囚禁我?再说,你以为,我是你想囚禁就能囚禁的了吗?” 长忘:“若是我想,没有什么不能,再说,你打不过我。” 阿莼看着愤懑的白玉沙说:“新婚之夜,不赶快与新娘洞房,强留另一个女子,不合适吧!” 长忘像是终于急了,日积月累的泰坦不崩于色早就碎的一塌糊涂,较劲的抓住阿莼手臂:“寒酥,你可愿听我解释。”天知道这样平日沉默寡言,冷淡疏离,贵不可言的未来储君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低下头说出解释二字,是多么艰难。 阿莼想挣开手臂,根本被箍的死死:“怎么,你都成亲了,凭什么要禁锢我?又以什么身份禁锢?师徒吗?咱俩都觉的恶心,身份吗?貌似咱俩还是平起平坐。” 长忘一双穿透力极强的凤眸盯着阿莼,沉着声说:“寒酥,我的心意你当真看不出来吗?”惊天动地的一句话,即便没直说喜欢,但再笨的人也能听明白,哗然响起。 云阳山空华殿下在大婚之夜,当着新娘面对另一女子表明心意,对玉沙郡主是何等屈辱,对太华山是何等藐视。 白玉沙丢脸的腿软,被两个侍女架着。 自阿莼醒来后,不停的有人在告诉她,他的心意,他默默做出的事,默默给予的关怀,希望她能明白。 为什么,几乎身边熟知的人,都在用各种语调眼色拉语重心长奉劝她,长忘是喜欢她的,的的确确是喜欢她的。 为什么,他不能直接告诉她自己的心意呢? 第一百六十二章 决裂 她有时候也会混乱,也会不自信。 长忘的喜欢这种喜欢,到底喜欢还是归根结底是报寒羽之恩,还是救命之恩? 可若是真喜欢,今日又怎会娶了别人? 解释,在今日他居然说要解释,之前明明有那么多机会解释,他从来没有尝试过跟她解释。 情的世界就是这样,有些被忽视的伤害不知不觉中,已经累积成割裂彼此的高墙,在一次又一次忽视不敢面对后,陡然有一天,心冷了,整个人累了,于是迫切头也不回想要离开。 一股不甘,偏执,嫉妒,愤怒,有怨,有恨瞬时涌上头脑,猛力使出法力挣开手臂:“长忘,你到底是何种心意,我猜不到。” 长忘:“……” 阿莼:“当然,我也不想猜。” 长忘纵使教养再好,镇定修炼的再强,性子再顺和,也敌不过这日益月累,千疮百孔感情将他整个人差不多要掏干净的虚空,胸口即将爆发某种情绪开始起起伏伏,他受不了了,他真的受不了了。 终于,在他再次强硬拉住阿莼胳膊说:“寒酥,我是爱……。” 白玉沙浑身一抽。 “你闭嘴!你别说!你什么都别说!”阿莼疯了一样打断他的话,她知道他想要说什么,眼前这个让她怅然若失,若即若离的人,使得自己仿佛被一种理智尽失的火烧起来,她突然间癫狂了,豁出去一样大喊:“长忘,你不是就喜欢憋着吗?那你继续憋着,全憋着,憋到海枯石烂,山高水远,憋到咱们江湖不见!” 所有的人都震在原地,包括刚刚被人告知静山空有人闹事,赶来的长风万里,皇后,还有其他七位皇子。事越闹越大,向着完全不可控的方向奔涌而去。 寒生夹在其中,深深捏了把汗。平日他处事圆滑,舌灿莲花,但今日这场,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 阿莼崩溃的失望与怒意,让长忘在定定望着她,多么冷傲要强,一身逆鳞不服软不妥协的人,在经过初时错愕之后,他眼睑往下一垂,当值错愕之外的情愫,等在抬起眼的时候,他眸如起了一场大悟,再次将所有的情绪遮掩。 “寒酥……。”在所有人揣测长忘后面那一句是什么时,都万万想不到长忘艰难轻声说了句:“是我的错。” 长风万里简直不敢相信,平日引以为傲的儿子,今日,众目睽睽,为个女人低三下四到这种程度。 大声一呵:“忘儿,你在胡说什么。” 长忘并没有撒手放开阿莼的意思, “忘儿,大婚之夜,你这是在做什么。” 长风万里看着阿莼面生,但这与嚣张不容人的气势让他很熟悉。刚才自己儿子称这女子是寒酥。寒酥,寒酥,寒……,默默看向寒生与寒音。 一惊,惊到结巴:“你……你你你……醒了!你竟然醒了!” “陛下,恐怕我醒的不是时候。”阿莼说。 长风万里还有点没缓过来,想都没想嘀咕:“我就说忘儿为何急着要成亲。” 阿莼今天没有闲心叙旧,对长忘说:“你放开!” “不放!” “洞你的房去!” “我不去。” “你放手!” “寒酥,你当真要把事做绝?” “绝,真正把事做绝的人是谁?” “我不是说了,我解释!” “你什么都别解释,你不是善于隐忍喜怒不露于色吗?你不是喜欢瞻前顾后吗?你不是喜欢算计吗?所以,继续做好你自己!” 长忘在情事上,本就不善于言辞,而且与阿莼这种咄咄逼人方式,他若意气用事,必是要顶起来。 修长的眉拢起,眼中是藏不住的痛处,瞬间满溢而出:“那你想怎么办?” 阿莼坚决:“刚才我说了,咱们往后江湖不见。” 长忘又紧了紧阿莼胳膊:“你当真想如此。” 阿莼:“诀别的话,我甚少开玩笑。” 长忘重复:“诀别?” 阿莼:“对,老死不相往来,可不就是诀别!” 长风万里知道自己儿子是个闷性子,也较为清楚自己儿子与阿莼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难得他也收起脾气,顾全大局劝道:“寒姑娘,不如去朕书房喝杯茶消消火气,你们俩都先冷静冷静。” 岂料,阿莼的脾气一旦上来,任谁都压不住:“谢陛下,我与您儿子言之可尽。现在请容我回秀山那年春吧!” 长忘万里好一阵尴尬。 “寒姑娘,这门亲事朕还有话要跟你说。” 未来储君对这姑娘低声下气就够结舌,谁能料到甚至连这当今圣上见了这姑娘也如此和颜悦色。 一时间,静山空园子里越来越热闹,就连本来打算闹洞房还未来得及离去的宾客听到风声重新赶了回来。 气氛高涨到比倾城成亲还要热闹,场面盛大到远远超过两万年前流波海人人避恐不急逃之千里的妖魔大战。 白玉沙失声对长风万里喊道:“父亲。”为什么人人都要向着寒酥。她到底哪里不好,哪里做的不对? 阿莼随便出现就能搅了她的洞房之夜,平日仿佛怎么都不会生气,温柔似水,端庄大方的白玉沙也急了眼:“寒酥,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既然要走,还与忘哥哥拉拉扯扯不走做什么,做戏给谁看呢?” 阿莼怼回去:“合着大家都做戏给你看呢,好看吗?” 白玉沙:“……” 寒生借此机会赶紧出来说了句话:“陛下,两万年前,您亲口给两人许了婚事,我记得,当时他们二人虽并未相互挑破那层窗户纸,但并未反对,显然是默许了婚事,而如今,你见我三妹半死不活睡于流波海,昼夜难眠,唯恐自己儿子就这么给耽误毁下去,借臣子之口,顺水推舟勉为其难却实则迫不及待给自己儿子找了门亲事。是你们无情无义无信在先,如今还要拉着我三妹说解释?” 寒生审时度势,推波助澜,由劣转优,日积月累给阿莼收拾烂摊子的嘴皮子,无比干净利索的,把眼看要那年春无理取闹太子殿下洞房无法收场的局面,生生扳回成云阳山当今之主,生怕儿子无后,不但失信毁婚约,而这婚约不是别人,正是两万年前为护十方世界而以身献祭的功臣。 寒生继续不依不饶道:“敢问陛下,您是要劝三妹给太子殿下做小,还是给些金银珠宝或什么承诺打发我们从此不再声张,偷偷回那年春?如此,您就不怕我们母亲被气出关吗?不过也好,我们兄妹好几万年没见母亲了,甚是想念,正好借此机会好好团聚一番,你们四方世界的天地共主正好也凑一起好好聊聊,陛下,您觉得如何?” 长风万里:“……。”没想到看起来风一吹就倒瘦弱的寒生,平日一副文绉绉不言不语,不争不抢的性子,发起火来,竟跟着阿莼一样难对付。 那年春的人都是疯子,个个喜欢走极端这话一点也不假。 阿莼不耐烦,再次拽胳膊:“放手!” 哗!长忘出乎意料真放了,阿莼差点被晃了个踉跄。 “你走吧!”长忘垂着眼皮,他从来就没有这么生气过。 阿莼转转手腕,似乎没想到长忘怎么又转变主意。 “阿莼,我们还是回那年春吧,现在想来母亲自小教导我们避世不无道理,秀山好男子也不少,哥哥回去再给寻个你喜欢的。”寒生拽着阿莼就要走。 “如此,愿寒酥姑娘日后一定嫁个好郎君。”长忘紧跟冲着即将离去阿莼的背影神色黯然说道。 阿莼猛的顿步,回头目光复杂的瞪着长忘。 正在此时,凉城终于摆脱控制了门外侍卫,径直向阿莼走来,情景不用说也一目了然。 而长忘看到凉城含情脉脉,一脸关切站在阿莼身边,火气上来,便是任谁也扑不灭。 阿莼挽起凉城手说:“好,借殿下吉言。”然后对白玉沙放出挑衅之言:“我看夜色正浓,又有我的薄酒助兴,愿殿下与郡主多多努力,早日怀上龙子,给陛下诞下龙孙。” 纯粹是为了恶心白玉沙,但她还接了:“借寒酥姑娘吉言,玉沙的愿望与姑娘的一样,也愿姑娘尽快觅得好亲事,说不定往后姑娘的孩子还能比我与忘哥哥的孩子年龄要大呢!” 明摆着暗讽阿莼做人不端,水性杨花。 若平日,白玉沙偶尔惹怒阿莼,阿莼又心情没那么差,要么无视,要么逗几句也就不理会了,但今日,白玉沙不知天高地厚的,结结实实撞到了阿莼的最不痛快的禁忌上。 阿莼一甩寒生胳膊:“玉沙郡主说的话可是出于真心。” 玉沙被阿莼气势略微一压:“自然是真心。” 阿莼指着长忘石破天惊如苍雷附体道:“我与殿下上床时,的确是在你大婚之前,算来,可真比你早了。 玉沙:“……。” 长忘:“……。” 长风万里:“……。” 寒生:“……。” 悲伤:“……。” 寒晚:“……。” 清筝:“……。” 凉城:“……。” 其他所有人:“……。” 死寂。 比乱葬岗还要阴风阵阵的死寂。 见惯这种糟糕场面反应最快的事寒生,生怕阿莼还要再说口不择言,把刚扳回的局面给扳回去,捂住阿莼嘴:“赶紧滚回去。” 长风万里作为父辈长辈,他的后宫再乱也没乱到敢有人在明目张胆说床笫之事,但毕竟是天地共主,掌控全局他还在努力:“寒公子,寒姑娘,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喝喝茶?” 这一次,寒生与阿莼异口同声吼:“不喝!” 长风万里:“……。” 第一百六十三章 决裂(2) “寒酥!”压着声悲痛嘶哑的一喊。 凉白月光倾洒在他哀伤痛苦,精美绝华的脸上,看疼了所有人的眼。 阿莼与寒生身形没动。 长忘说:“寒酥,事情到了如今这一步,我承认,大部分的果,都是我曾经种下的因。你说,让我什么都别说,让我自己憋着。可我何尝不想告诉你。重生以来,你处处远离我,处处与我作对,处处装傻,让我如何去开这个口?而你,寒酥,今生今世,你为何不想知道,不来问我对你到底是怎样心思呢,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还是害怕知道?说来说去,你我都在无数次错过,即便再怎么努力,空有缘,没有份罢了。”说完,长忘自胸口处唤出差不多已融为一体的寒羽。 “忘哥哥!” “忘儿!” “殿下!” “……” 静山空重新轰动起来,这件事知情人很少,所以,待长忘自胸口处唤出寒羽之时,很多没见过却千百种传说听闻过这独属于那年春朱雀一族的灵物,都好奇怎会在云阳山皇子身上。 少了寒羽,等同于少了一魄,这无意于让长忘变成个傻子,疯子,或者失忆残缺的人。 “殿下这是要还给我?”阿莼的声音在抖。 “是。” 阿莼下意识是抗拒的。 寒生忙低声劝:“阿莼别冲动,你若接了,日后气消了保证后悔。” 后悔? 他是想当面彻底撇清关系,斩断联系。 好! 很好! 阿莼把食指放在唇间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她猝然笑的很邪魅,重新抬手念决自胸口处唤出火羽,冰火两羽瞬时相吸,升至半空,建起某种亲密感,白光火光迸发出刺眼光芒。 寒羽待得地方毕竟不是真正宿主的身体,灵力大不如火羽。而寒羽因与宿主心意相通,上一世阿莼修成了寒火,从而寒羽与火羽并不相斥,极大渴望的猛吸火羽灵力。 而火羽仿佛很大方,尽极大努力,挥发浑身灵力,似要散尽趋势。 待火红变得光芒微弱,寒羽大放异彩,灵光阵阵,寒火灵力交融,另寒意变得温暖柔和许多。 长忘见两羽并未合并而是火羽将大部灵力传给了寒羽时,当下就知道阿莼要做什么。 可他的速度怎会敌得过阿莼。 阿莼突然抬手,如这世间最锋利的刀片,轻跃而起,直直劈向,两羽之间。 紧接着被长忘纵身拦住:“我不需要你这样做!” 阿莼定然打不过长忘,而是反应迅速换了只手再次劈向两羽之间。 长忘将她两只手都死死箍住:“我说了!我不需要你这样做!” “放手!”阿莼仿佛只能跟他说这两个字。 长忘:“不放!” 阿莼仰头看着火光越来越弱的火羽:“再不放,火羽可就成了死物了。” 在场所有人只有阿莼能控制火羽。 长忘情急:“你!” 阿莼挣脱出两只被攥的通红有点脱皮的手。 很顺利,劈向两羽之间后,两羽仿佛突然发出婴儿般的啼哭尖叫,刺耳的所有人都捂住耳朵。 长忘、长风万里,玉沙,凉城,寒生,还有几个侍女离得最近,耳朵被震出了血。 阿莼自天空飘下,面色苍白,一股咸腥别再喉中被强忍压了下去。她先将委屈灵力大弱的火羽按回胸口安抚养伤,然后不顾长忘反对,三番交手,给借机狠狠拍入他的胸口,而且加了那年春无解的封印。 终于,在昨晚这所有人都匪夷所思的举动后,阿莼压了好几次的咸腥,还是不可控制的涌上喉头,顺着阿莼嘴角流了出来,即使这样,她也咬牙没强忍没吐出来,她真正强硬起来,是男子也比不上的。 凉城忙忧心将阿莼自后揽入怀中,附耳说:“可还撑得住。” 阿莼抬手握了握凉城,意思是,不太好,然后抬起眼,牙齿含血:“长忘,寒羽从此与我无关。” 寒生大惊失色:“你斩断了自己与寒羽的联系?” 凉城蹙着眉,手在阿莼腰间不自觉握了握。 阿莼露出一丝鲜艳猩红的微笑。 寒生心一疼:“那你……。” 阿莼轻轻摇摇头:“凉城,哥,我们回家。” 凉城轻应:“好。” 寒生按按发酸的眼眶:“走,哥带你回家!” 这一晚,对白玉沙的打击不小,看到阿莼终于离开,足下终于蓄了力点力,松开侍女的手,缠住长忘,声音温柔的抚慰:“忘哥哥,咱们回去歇息吧。” 长忘望着她决然离去的背影,凤眸发出的光寸寸被剥裂,浓浓的悲哀和绝望充斥他整颗心,明明月色大好,可他的世界就如同乌云避月的黑夜,如浓墨,浓的化不开。 他谁也没有理会,在所有人呼喊,涌上来之下,他将自己关进了书房。 只有白玉沙看见,他的眼睛是空的,触摸的手指是冰的,往日多么和煦似三月春风般的人,此时带着一股阴风令人都在书房门口止步,不敢靠近。 “沙沙,你没事吧。”魔君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窜出来吓了玉沙一跳。 “你滚回魔族去。”白玉沙今夜算是把维。持好几万年的良好教养耗之殆尽,她甚至嫉妒阿莼能跟个泼妇一样的肆无忌惮做自己想做的事,说自己想说的话话,只是为了图自己痛快。 魔君抓着白玉沙的手腕仿若很动情道:“沙沙,若我帮你去得到太子殿下,你会不会多看本君一眼?” 白玉沙瞪着哭红的双眼,脆弱的让人心疼:“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魔君做事风格果然不同于正常人:“我说,我帮你不择手段去得到他,若最后他还是不能喜欢你。自时,你愿不愿意选择跟本君走?” 白玉沙沉默下来,她与长忘一起长大,自小心悦长忘,说用过手段谈不上,但能想尽的小女儿家法子都用过是真的,可她万万没想到,长忘能对阿莼那样简直上不了大雅之堂又不可理喻泼妇般女子情根深种。 手段,无可厚非,今日这门亲事,她的的确确是用了点平日最不屑的手段才得到的。所以,人一旦有了第一次,就难以再排斥第二次,妥协无计可施的后退一步想着若有人帮自己更好。 眼前这曾经很早有过一面之缘的魔君,不知怎的竟突然在陛下寿宴向自己剖白,那时还禁不住吓了一跳,都没认出来。 如此细细想来,送上门来的利用,自是好的。 自大婚那夜起。 长忘就在书房呆了整整十日不吃不喝不言不语,让担心他的人一度以为是不是气的辟谷了,可即便辟谷至少要喝些朝露。 起风之所以能在长忘做近侍呆的时间最长,归功于他很会察言观色,即便长忘是在自虐,他能做的就是待在书房结界外,挡住一切想苦言相劝的人。 白玉沙还算懂事,每日准时端着一日三餐站在门口就只喊一句:“忘哥哥,玉沙前来布膳。”然后等半个多时辰,饭菜凉透,然后红着眼睛,默默离开。每晚带着琴在书房外抚音,仿佛在细细低语,宁静悠远,容易静心,琴技颇妙。 十日中,长风万里中间来过一次,然后就是派人前来盯着,随时传回情况。 皇后也来过,带着手绢差点哭晕在书房外。 七个皇子也轮番来过,都是叹着气走的。 长忘的朋友安宁也来过,话不多说,只问了句:“初融兄,要么我给你去秀山替你出口气,要是你非好那一口,我从十方世界再给找一个来。”然后屋里没有回应。安宁被起风给请了出去。 可见静山空那一夜闹得有多厉害,名声一夜叫响的不是太子殿下大婚之夜不与郡主洞房,而是隐世神秘的秀山天地共主之女怒甩云阳山天地共主之子未来储君。噼里啪啦天雷滚滚地神拍案叫绝胡纠八扯各种版本争相传遍整个十方世界。 然,不知何故,偏偏长谣没来探望。 终于,在第十日深夜,一个侍从自云阳宫城门外而来,满身泥泞跑的飞快进了静山空长忘书房外。 起风一看此人,便知出了事。 “七羽,怎么弄得如此狼狈?” 七羽歉意道:“回风公子,实在是太急,小奴差点被发现。太子殿下可在?” 起风:“即是这么急,幻个飞信传书不就行了,何必冒险亲自跑一趟?” 七羽擦擦额间的汗:“小奴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急于带给殿下。” 起风哼哼:“殿下心情淤积,你还敢给他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七羽:“……那,两个坏消息?” 起风:“……滚。” 七羽:“风公子,到底让不让说。” 起风:“赶紧。” 七羽:“三小姐回了那年春重新加固结界,无法飞信,还对秀山再次施了隐匿术,若殿下往后再想去秀山,恐怕再也找不到了。” 起风:“不过隐匿之术而已,她还能凭空将山搬走不成?之前能解,殿下这次也能,再说不是还有你吗?” 七羽:“这次秀山的隐匿术是那年春的秘术,是天地共主用火羽自创,肯定不与其他方世界相同,除了施术本人,根本无法破解,三小姐拿出自己火羽,亲自施展此术,必是顾虑殿下能凭借寒羽找到。另,这术施了,其实跟搬山也差不多了,哎,风公子去看了便知,原先那处已经成了片空无一物的树林。还有,恐怕等小奴回去,秀山隐匿,小奴是回不去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她也要成亲,新郎不是他 起风一下哑然:“连你们自己人也回不去那年春?” 七羽摇摇头:“是小奴被树神给发现了。” 起风这下奇怪了:“他怎么识得?这不可能啊!” 七羽更郁闷:“小奴委实想不出来。” 起风:“那秀山的旁支小族怎么办?也去不了?” 七羽:“支族长老都更换了与秀山联络秘术,小奴在秀山品阶太低,起风公子见谅,小奴无能,只伴风公子,殿下到此了。” 起风叹了口气,眼见阿莼似是真下了狠意与长忘断绝,一点探听消息的狭缝都不留。沉重拍拍七羽肩膀,帮他摘了身上几根碍眼的枯草:“万年来,真难为辛苦你了。殿下定会给你个好去处。” 七羽忙单膝跪下谢恩:“谈不上辛苦,殿下对小姐情义小奴看在眼里实在感动不忍,能尽绵薄之力,是小奴荣幸。” 起风点下头:“隐匿避世秀山就是你所说的坏消息?” 七羽:“非也,……是小奴亲口告知殿下,还是由风公子转告?” 起风本想还是如往常一样转告,思虑:“先说说大概。” 七羽:“坏消息是,三小姐要大婚了。” 起风唰的从绷直身子,声音都颤了:“你说什么?” 七羽面露难色,意有所指:“确定要在此处说吗?” 起风马上尝试轻扣书房门:“殿下,七羽来了。” 书房里没有反应。 起风刚要再次试探。 书房的结界消失了,起风十日来疲惫的神情终于松了口气。 “进来。”声音及其沙哑,甚至像是被拉断了的弦撕扯。 起风先将定时更换还温热的茶水接过,与七羽两人匆匆进了书房。 这轻轻的书房门簌唰声,瞬时,引起在静山空里、外各宫派来守着的侍从关注,全都激动兴奋纷纷回跑送信。 起风与七羽刚进门,迎面第一幕就是满地的纸,确切的说是信纸,每一张信纸的落款都有相同的名字:“初融。” 两人一时不知从哪儿下脚。 此等私密之事,不可假意人手。起风先将部分信一张张捡起,暂时放到桌前,清出一小条路来,顺着走进去,直到书房的最里,才看见坐在蒲团上单手扶额脱水几乎要昏厥的长忘。 起风哆哆嗦嗦的先把茶水端到长忘嘴边,轻唤:“殿下,先润润喉。” 长忘很无力的端过茶杯连着喝了整壶才算缓过劲。慢慢睁开悲沧虚空的眼睛,在起风与七羽脸上徘徊一眼后,声音还是哑的:“说吧。” 起风何时见过自家殿下这幅模样,心疼道:“殿下,不如先用点薄粥,再听?” 长忘捏捏眉头,强打起精神:“不必。” 起风言简意赅先将那年春重新用秘术封山事情禀告完,附有提起第二件糟心的事。 长忘捏眉头的手一段,哑声问:“何时大婚?” 不知为何,七羽见此情景,竟生出痛彻心扉之感,清清嗓子,稍稍调整说:“回殿下,后日。” 起风矢口:“这么急?” 七羽为难的点头。 起风又问:“云阳山怎么没听到消息?喜帖可是已经下给其他十方世界了?” 七羽:“若不出意外,等天亮了,喜帖应该就会到。” 起风焦急看着长忘。 长忘终于抬起熬的发红双眼:“是谁?” 七羽没反应过来。 起风解释道:“殿下问,寒姑娘与谁成亲。” 七羽:“是树神凉城公子。” 起风赶紧示意:“不是还有个好消息么。” 七羽忙说:“大婚当日,秀山会撤去一日隐匿之术,方便十方世界所请宾客寻得去路。” 起风心里暗暗骂了句:这也叫好——消——息?忧心忡忡看向长忘:“殿下,需要起风去做什么?” 这时,门外有人禀告:“太子殿下,九殿下来了。” 起风一时提起精神,要知十天里,独独九殿与花栖木下来,花栖木做事向来匪夷所思,暂且不论,而九殿下做事从来都有因有果,有头有尾,他自小与太子殿下交好,不但深知还撮合殿下与寒姑娘的事。 大婚争吵那晚,唯独九殿下、花栖木没前来安慰,而是一前一后匆匆离开,谁也不知去做什么。不来,自是有原因,来了,自是有个结果。 长忘:“让他进来。” 长谣风尘仆仆进来,即便华丽的衣服,也掩不住满脸疲色。 “长忘哥。” 起风见没有七羽的事,便带下去好生安顿去了。 书房重新被设了结界,只留同样无比疲惫的长谣与长忘。 “做什么去了?”长忘给长谣倒了杯茶。 长谣不顾形象先闷了口,缓了缓一笑:“自是为了哥的事,特意去了趟赤水山求了求老乌龟。” 长忘神情稍稍放松了些:“师尊能见你?” 长谣:“我可没那么傻,当然把老师也拽上了。” 长忘:“师父呢?” 长谣:“累趴回房补觉去了,说此等儿女情长小事,以后他就不跟着掺和啦!” 长忘无奈摇摇头:“师父向来心系天下运势,能帮我到如此,真是难为他了。” 长谣忍不住哼笑道:“阿莼姐当年可是想把老师宰头放血炖汤的心思都有了。” 说到这里,长忘仿佛忆起往事,没忍住,笑的苦涩。 长谣叹了口气:“哥,我就说当年你太损,竟散播自己是断袖损坏名誉。阿莼姐问过我好几次,我都不知怎么给圆过去。” 长忘:“她还向你求证过此事?” 长谣说到此处有点激动:“当然了,两万多年前,你对阿莼姐嘴里可是没一句实话,她多精一人,自然向我求证。” 说起阿莼,仿佛提起多么愉快轻松的事。 长忘给长谣斟了一杯茶:“没那么夸张。” 长谣又一口闷了,擦擦嘴角流出的水,言归正传:“哥,先说说你这边情况,七羽怎么亲自来了,他几万年来不是都飞信传书那年春阿莼姐的动向吗?” 长忘便将方才的事简略一说。 长谣一思,貌似想通又不通什么事。 “原来与阿莼姐大婚的人竟真不是长忘哥你?” 长忘拿茶壶的手一僵:“什么意思?你预见了?” 长谣诚实点点头:“是,在阿莼姐离开的那晚,我的眼前突然划过一幕,只是男子看不清样貌,问及老师,老师为了稳妥,我们一起去寻了师尊。” “连师父都没底。”长忘食指滑过杯口。 长谣哼哼,苦笑:“这次师尊也没底了。” 长忘:“……。” 长谣打量长忘衣服泛起褶皱,拢紧的墨发周围略有发丝漂浮,精致五官间除了灰败与困倦,竟还能维持平日干净利落,实属不易。 “长忘哥,咱们这次是真都没底了,自己决定吧。”长谣悄悄观察长忘脸色,然后敲敲桌子提醒:“一念之间!” 长忘将手中负屃扇打开,关上,打开,再关上,打开,关上,打开,再关上,唰唰生,跟在长谣眼前武剑一样,生怕一道寒光甩到自己脸上,默默向后坐坐。 “行,我知道了,你回去歇息吧。”长忘毫不留情下了逐客令。 长谣原以为自己千里迢迢弄来的消息,提出的疑惑,长忘要与之计谋一番,谁知是让他回去睡觉,这个节骨眼上:“哥,嫂子都要被抢了,你还沉得住气呢!” 长忘紧了紧牙,站起身,因太久没吃饭,脚力虚浮,先是眩晕下之后,草草说:“此事你与师父都别插手,我亲自办。” 见长忘态度坚决,长谣也知好作罢:“哥想怎么办,能否告知长谣,万一遇上突发之事,也好心里有个底。” 长忘拍拍长谣肩膀,扔给他两个字:“硬办。” 话说的饶有意味,让长谣其一不敢相信出自长忘之口,其二吓得不敢深想。 待长谣出去,发现园子里呼啦啦站了黑压压一片人。 忙一一行过礼。 长风万里与皇后急切切迎上去:“谣儿,你哥没事吧。” “父皇,母后不必担心。”长谣老实回答。 长风万里与皇后也不细问,一前一后相互搀扶匆匆进了书房。 白玉沙自然也是担心长忘,正要进去,却被长谣拦下。 “玉沙姐姐,先别去凑热闹了。” 白玉沙整整十日独守空房,受尽煎熬,好不容易这结界撤去,比任何人都急切,但再急焦灼也要强装温婉:“九殿下,忘哥哥是我夫婿,现在不进去关心下,怕是不妥吧。” 长谣侧身对白玉沙做了个请的手势:“姐姐真是越来越不会审时度势了。”然后大摇大摆出了静山空。 白玉沙第一次在众人眼下被奚落,攥了攥拳,指甲把手掌刺出血。 身旁的近侍问:“郡主,还进去吗?” 白玉沙紧紧闭上眼,强忍忍,收回脚挤出一个字:“等!” 而直到一个时辰长风万里与皇后相互搀扶,面色凝重出来时,结界重新设上,任谁也没有进去。 皇后眼角的泪还没完全干,怜惜的看看白玉沙欲言又止,颤颤巍巍被侍女扶着离开了。 偌大的静山空园子里,所有人都撤去,侍从该干什么干什么,而独独白玉沙痴望着书房不准备为她敞开的门,几滴泪在明艳的脸上交汇。 “郡主,小奴扶您回去歇歇吧。”近侍将白玉沙扶两人回去。 走后不久,静山园子终于冷清下来,起风端着温好的粥正欲敲门,仿佛幻听书房内踹桌子,还有什么瓶罐摔地的声音。他相信自己肯定听错了,自家殿下境界极高,不是个喜欢拿东西发泄的人。 第一百六十五章 杀她新郎 秀山……。 那年春,好生热闹,赶制的喜服,成垛的喜帖,忙碌的厨房,还有侍从张罗挂各种艳丽红绸,彩饰。 悲伤一如往常,拿了一小袋寒生用温泉水亲手洗好的鲜花,坐在一棵树上,吃的眉飞色舞。 阿莼走到树下,仰起头随手摘朵花弹到悲伤脸上。 悲伤冷风嗖嗖的瞪了阿莼一眼后,懒散讥讽道:“瞧这脸色,还没成亲怎么跟死了夫君一样。” “你这是咒我还是咒你自己呢?” 悲伤拿出朵花,使坏冲准阿莼扬起脸抖抖水珠,不掩刻薄:“我与生生能一路披荆斩棘,遭遇生死两隔,大起大落的走到今天,真是谢谢你。” “都是一家人,别那么客气?”阿莼毫不在意,擦擦脸上水,跃上树与悲伤挤坐在一起。 悲伤颚首这满院子挂的彩绸,越吃越无奈。 阿莼安抚道:“男人嘛,总要走这一步,嫂子轮回那么多世,修人形时,模样也不知道变变,有点区别” 悲伤有种莫名不祥预感,停住手中的花,一双桃花木在酝酿排山倒海的杀意。 阿莼:“不知我哥有没有问过先前嫂子的心仪之人们,是否还健在?是否转世?是否修仙又或者修神,曾经有没有与之成亲,生子?如若还在,又是否还记得嫂子这号人物?孩子又多大了?当然,以嫂子这幅要模样有模样,要身形有身形,性子又狂傲不羁的男人,怕是难以忘怀吧。待今日,我向十方世界广撒喜帖,昭告天下,让她们也来……。” 悲伤听不下去了,直接打断:“有事直说。” “打得过长忘吗?” “你说什么?” “揍他一顿。” “生生不让我打架。” “……嫂子,其实我哥想揍他很久了。” “你刻意用秘术封山,又借成亲之事开山,就为将他引来揍一顿?” “怎么办,我自云阳山回来后辗转难眠,咽不下那口气啊!” “万一他不来呢?” 良久,清风拂过阿莼淡然的小脸,含笑道:“那我要做些没底线的事儿了。” “你还能超过自己无人披靡的底线?” “保你开眼。” 悲伤将剩下的花全都倒入口中,拍拍手跳下树:“我若真揍了他,你舍得?” 阿莼:“别给我留面子。” 悲伤:“对自己男人这么狠?” 阿莼:“再狠也狠不过他。” 悲伤冷锋般的脸稍稍有点不明笑意:“话说回来,你怎么谢我?” 阿莼一看他那张不坏好意的脸,放弃一嘴牙:“请你吃花式包子皮。” 悲伤满意的去找寒生了。 阿莼的牙隐隐又有点疼。 大婚前夜,注定是个让人辗转反侧难眠之夜。 大婚清晨,凉风习习,浓浓稠密的大雾,迎着日出的光,翻腾着如劈山般的震动,缓缓散开,飞鸟群散,一座由清障河与浊漳河环绕,百年,千年粗壮树木交叠郁葱,飞花漫天,灵气充沛,瀑布飞流,三步一景,十步一园的神山完整美到令人震撼结舌的现世于十方世界。 宴请宾客,在这美景之下,纷纷而至。 唯有一抹忧蓝被一袭纯白给拦住。 “等你半天了。” “劳烦嫂子亲自带路。” 悲伤被雷的差点没倒上气,寒幽幽道:“妹夫说话越来越有趣了。” 长忘把玩着负屃扇,一句比一句紧:“无趣人怎做一家人。” 悲伤也来了兴趣:“妹夫今日怎么不说一句兜一句了?” 长忘:“嫂子既明知故问,还是带路吧。” 悲伤其实比长忘还急,他只想速速解决这件棘手事,别让生生等烦了。但脸上还是那副没有任何神情,冰冷刻薄的模样:“妹夫,不是我阻拦,而是三妹留话,让我在这儿必须揍你一顿。” 长忘把玩负屃扇的手一停:“我不确定这事儿能速战速决。” 悲伤深深一叹气,刚想说你直接别动,我打你几掌意思意思的了,生生还等着呢。背后就传来窸窸窣窣一群脚步声,细听预计百十号人。 瞬时,百十号女子将长忘与悲伤围了起来,引得后来的宾客像看戏似的驻足指点,都认出被围起来的两个人是谁。 什么情况? 悲伤被吓了一跳,挑起冷眉看出这是那年春的人:“你们想做什么?” 为首女子掐着腰高喊:“悲伤长老,三小姐说怕您一人招架不了,特派我们来助阵。” 悲伤:“……。”扶额,这丢人丢到兴师动众,甘畅淋漓的本事,也只有阿莼能干得出来,眼尾一扫,冷的那是不寒而栗:“妹夫,你惹了那年春唯一一个将不要脸发挥到极致的人。” 当越聚越多的人都在议论从大婚当日到现在两女共夺一夫,这一夫偏又好男风的谣言传的是沸沸扬扬,今日这么在秀山大门口一闹,沦为众矢之的,可谓是把长忘万年的修雅端正给毁了个彻彻底底。 很难得,长忘在某些方面修的登峰造极,一张俊美的脸竟没崩坏。 “带路。”长忘并未理会这围绕的百十号人,还有围观的上千号宾客,语气平淡对悲伤说。 待终于走到人圈的边缘,那人对长忘一行礼:“太子殿下,得罪了。” 这群人定是受了阿莼的意思,并没有单打独斗的意思,而是如蜂窝般一拥而上,全部比饿狼还凶猛的各种棍棒刀剑的毫不留情挥去。 悲伤直接被无视拥出圈外。 刹那,人群中没了蓝影。 悲伤现在非常想把阿莼揪出来,教教她如何做人,是没打算给自己留后路吗? 突然,人群中出现一道裂缝,负屃扇陡然变大,锋利的扇叶飞速在长忘手中旋转,白光闪烁的刺眼,将先围绕的七八人给吓退几步,这扇所有人都能看出是神物,而且,但凡被沾上,必能凌迟血肉。 长忘也不主动攻击,稳稳站在原地,用犀利的凤眸鄙倪俯瞰每个人:“若不想见血,麻烦给让条道。” 就在此时,可笑的事发生了。 方才与悲伤说话为首的人一抬臂:“时辰到。”哗,一百来号人,方才还气势汹汹,瞬间客客气气消失个没影,将神经病的气势发挥到淋漓尽致。 所有人:“……。” 悲伤:“我小看了阿莼,想不到脸皮这玩意儿能与日俱增。” 长忘:“……。”他记得方才所与人出手想打在自己身上时,刀是没开刃的,棍子是脆的,剑是破的。 两人一头黑线的往那年春去。 悲伤带长忘避开议论纷纷宾客的正门,走了另一清净道门。 “妹夫这次来时抢亲的?” “不是。” “观礼的?” “也不是。” “那是?” “杀人的。” “你与三妹真是一条道儿上的。”悲伤可能认为方才所言没有力度,附有加了句:“寒酥方才之举,摆明就是让你丢面儿的,她这样做你都不生气,果然,脸皮厚的不只她一个,你俩,绝配啊!” 长忘不语。 “若是三妹是个男子,你俩这脾气甚是投缘,拜把子做兄弟也不错。” “嫂子,你与寒生公子拜把子了?” “……” “做兄弟了?” “……” “脾气不投缘?” “……我倒是忘了你也有那种癖好。” 两人无比和谐,又不怎么和谐的来到那年春。 四处喜气洋洋,欢歌笑语瞬时冲击了长忘眼睛。 悲伤急于离开,对长忘说:“阿莼房间你熟,路我就不带了。两个人有话好好说,既然你别又急眼。”生怕搅和今天大喜日子。 长忘打量这与心情天差地别的那年春:“凉城在哪里?” 悲伤原本都转身离开了,忽的明白过来长忘方才说的难道不是开玩笑:“你想干什么?” 长忘将负屃扇打开,似是悠闲扇着风,但眉眼流露的杀气是根本掩饰不住的:“刚才不是与嫂子说了。” 若是平日,悲伤压根懒得理会这些与自己不相干的事,但今日不同,今日的日子不同,所以,任何人都别想在今日捣乱。糊弄说:“凉城可能与阿莼在一起,你去她房间找找吧。” 长忘哼了声:“今日寒酥大婚,时辰未到,两人怎可能在一处?” 悲伤急着走,却又糊弄不了他。 就在此时,一个侍从急急跑来,像是找了悲伤许久:“悲伤山主,寒二公子找您许久了,让赶紧去准备。” 悲伤忙招呼都没跟长忘打,离开的飞快。 长忘脑海嘣出两个字。 惧夫! 与此同时,云阳宫城的长风万里与皇后,除了大皇子留守,其他皇子们前来贺喜,遇见先到的长忘也不意外,都心知肚明,长风万里与皇后先被迎了进去,哥哥们纷纷因为前两日将自己闷了十日的事,简单表示了关切之意。 长忘在众皇子之间巡视一眼,发现白玉沙竟也待在其中,热切的目光与冷到极致的目光一对,转瞬即离:“长谣呢?” 长庭说:“他不是说先来吗?你没看见?” 长忘一蹙眉,后知后觉方才在山下空对百十号人时,就没发觉起风隐形在身边。 不等多想,许多侍从过来将皇子们还有长忘引进去,说是吉时已到。 二皇子说:“这么快?” 五皇子说:“这是个什么时辰?” 长忘一下明白,阿莼为何让悲伤等着自己要,同时又派一百多号女子做如此啼笑皆非的事了。 起初他与悲伤想的一样,以为是故意羞辱自己,现在真是小看她。方才混乱中,结结实实拖了一个时辰,若是悲伤与一百号女子再有点时辰上的误差,恐怕,她早就礼成了。 真是护凉城护的周全! 第一百六十六章 他其实一直在等的人是你 试问十方世界有几个是长忘的对手? 同时与阿莼关系亲近的,又能与长忘说上几句话,地位、术法、武力、口才又与长忘不相上下的都有谁? 算来算去,唯有悲伤了吧! 在长忘看来,一边刻意让悲伤拖延时间,实则是怕自己寻凉城麻烦,一边无所顾忌将成亲时辰提前,真是好手段。 寒酥,你真的就这么迫不及待的与凉城在一起? 长忘的心在慢慢沉下去,仿佛要沉到深渊里去,凉透彻底,耳鸣的嗡嗡作响,以至于连新郎官是谁的名字他都没听到。 与此同时,阿莼房中。 起风与长谣满身是汗搬来一个大橱子与阿莼面面相觑。 阿莼拿着火羽幻化的金钗摆弄打趣:“这是给我从嫁妆来了?” 长谣弓着腰,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擦擦汗,拍拍的橱子咚咚响,:“阿莼姐,你当真要嫁给别人?” 阿莼假装听不懂:“没事,嫁给谁都能给你当姐。” 长谣气急:“……。姐,你当真不要长忘哥了?” 阿莼嘴边泄出嗤之以鼻的轻笑:“说什么呢,先成亲的可不是我。” 长谣将带来的橱子猛的打开门子,是起风连夜整理好的书信。 “姐姐可知道这些信?” 其实,当橱子搬进来时,阿莼就已了然其中装的是什么,但纵使内心再强大,两万三千多封信满满当当,整整齐齐再次出现时,还是没忍住让一股痛弥漫至四肢百骸,去触动最脆弱的神经。 但她从来对自己都是又狠又硬,散漫道:“知道又怎么样,他还不是情深意切的娶了别人。信中,无非都是愧疚,让他自己心里好受些的话,我不看也罢!” 长谣被阿莼的薄情给惊呆了:“姐姐,这可是长忘哥哥给你写的,整整两万三千八百四十六封信啊!。” 不用长谣提醒,她记忆力如此之好,怎会忘记上一世魔妖世界濒临死亡喊出根本不抱希望的话。 她临死随意的一句悱恻,抱怨。 于长忘,成了每日执拗完成的遗言。 若非一堆信摆在眼前,逼她直视,她依旧不愿意深想。 但情这个东西,不是想避就能避的,尤其它无时不刻在你来不起喘息的时候,眼前晃悠。 是什么样的感情,如一层最薄弱而且透明泛着甜香的糯米糖纸等着双方有人先去化开。 阿莼慢慢走到橱子边,目光有点控制不住定在一封封仿佛还残留有他余温的纸上。 “你重申这些信,这些数量又有什么意义呢?”她最后还是选择木然强扭开目光。 长谣当然是有备而来,迎上句:“姐,在你的上一世,自小到大是不是过得顺遂?” 陡然话锋一转,阿莼竟还听出点意思:“怎么,我过的顺遂也要与长忘有关。” 长谣认真道:“姐还猜对了,真是如此。” 阿莼张嘴想笑,但没笑出来,因为自己自小到大闯的祸真不少,寒生收尾的事也不少,她也曾调笑寒生怎会有如此大的本事,所有人最后都能选择妥协。 长谣:“若不是长忘哥暗里帮衬寒生哥收拾姐留下的烂摊子,恐怕,光这族规,阿莼姐挨罚就能轮好几十个来回吧!” “我相信姐姐一直好奇,长忘哥是如何能分辨出那年春扮做侍从混在人群迎接我们兄弟三人,偷看他沐浴,还有当夜参与晚宴的是同一人吧。若长谣没记错的话,姐应是带了黄金敷面的。” 阿莼明明不怎么口渴,却要掩饰失控的情绪,硬灌了好大一口。 长谣:“姐,先别好奇我是如何知道,自然不是长忘哥告知。我就是好奇,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到底要熟悉到何种程度,才能在那人无论无论幻成变成什么样子,在这人眼里,都是一样的!”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到底要熟悉到何种程度,才能在那人无论无论幻成变成什么样子,在这人眼里,都是一样的? 这是曾经长忘好奇清筝是如何分辨带黄金敷面千变万化的脸是自己。 阿莼无声握紧了茶盏,门外的鸟鸣忽然热闹起来,仪式要开始了。 “三小姐,快请尽快梳妆,树神来了。” 长谣急的一跺脚:“姐!” 起风知道自己身份不适合多言,但既然跟着来了,有些话就是面临去死,他也要说出来。手心里攥着汗。 所以,从不忤逆以长忘命令,甚少多言的起风终于也开口:“寒姑娘,时辰紧迫赎起风直言。殿下其实并不好男风,是心悦他的女子实在太多,找陛下说亲事的权贵也实在太多,他担心未来寒姑娘介意,所以放言自己有断袖之癖,才绝了大部分女子心思。” “殿下其实并未与自己师父在一起过,他完全是为刺激寒姑娘尽快达到修成地狱火的心境,才做到这一步。” “殿下从一开始,他就分外知道寒姑娘讨厌什么,喜欢什么,寒姑娘可知道,上一世,光在您身边伺机而动被殿下不动声色灭掉的虫妖精怪多到负屃扇花了一百六十二年才将其渡化掉。” 阿莼不禁想起上一世夹在负屃扇中的蜈蚣精。 “殿下在姑娘闭关时,把先前在宴席把侮辱、煽风点火,但凡对姑娘有顶点不满的鸟族旁支都再寒公子默许下,一一给了惩戒,轻的只是更替新首领,得罪过姑娘长老无一例外有好下场,重的,族里莫名其妙断粮,断水源,最重的是天灾,水患,妖魔鬼怪横行,等同灭族。自此,再未有人敢对那年春不满,对寒酥姑娘还有寒晚姑娘不满。” 阿莼想到闭关两年内,长忘总是在忙着写什么东西,但自己没在意。 “殿下之所以能容忍梧桐继续呆在寒姑娘身边,为的就是将姐姐花桐安排在寒晚身边,为的就是怕日后真在流波海一战中,寒姑娘最后走了极端,与魔妖玉石俱焚,无法去轮回。通过凤凰之术在开满梧桐花的树上重生,实则是殿下的下下策。” “殿下虽性子温和,实则内里很为强势执拗,心硬又从来不会示弱的人,在寒姑娘化成飞灰时,日日等待的二万三千年,也从未觉得多难熬多难过。因为对殿下而言任何关于寒姑娘存有希望的事,都能沉得住气,都算不上绝望。可就在殿下大婚那晚,姑娘的一举一动是真真彻彻底底伤了殿下的心,他竟然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根本不顾及自己身份,先是向您示了软,而后在您离开时,被气红了眼将自己关在书房不吃不喝不言不语生生关了十日,” “殿下是个沉闷的人,是个孤注一掷的人,又是个对自己狠到不留余地的人。” “殿下的一生在等待中渡过,他在等待每一个时机,而这个让殿下每一次等待的人,从来都是寒姑娘。” 说到这里,起风噗通单膝冲准阿莼跪下来,声色哽咽:“寒姑娘,莫在于殿下置气。” 等待时机。 阿莼深吸了口气,良久,重重合上眼睛转身,她的头皮是麻的,舌尖是苦的,喉咙是堵的:“你们早就预知过能根除魔妖的人,所以当时是刻意接近我?” 刻意接近。 起风俨然听出自己一番肺腑,阿莼理解变了味儿。 不等起风开口解释,长谣抬手示意自己解释:“是我,我能预见有关姐任何鸡毛蒜皮的小事。” 阿莼笑的生硬:“从头到尾,你的太子殿下一直在演欲擒故纵?” 长谣不答反问:“姐姐难道不记得自己儿时顽皮经常不带黄金敷面,灵光不受控制,突然大放光彩伤了一个孩童眼睛吗?” 眼睛,这是阿莼生平做的最有罪恶感,最介意的事。 阿莼蹭的转过身,面露吃惊后,转而欣喜扭住长谣定住那双眼睛看了好半天:“那孩子是你?” 长谣笑笑:“拜姐姐所赐。从那日起,但凡与姐有关的事,我总能提前预见。那日是我与长……。” 噔噔,噔噔实在等不及的梧桐带着近侍急的破门而入,端了眼花缭乱的服饰:“三小姐,得罪了,真来不及了。” 屋中的三人面面相对。 阿莼先松开了放在长谣身上的手,不顾长谣与起风的眼神强烈发对,坐在梳妆台前,闭上眼,对梧桐说:“开始吧。” 呼啦啦一群人将阿莼围了个水泄不通。 事实证明,拗劲儿是遗传的,长忘拗,长谣自然也会拗,劲儿一上来应挤过侍从群,堂堂一皇子也顾不得身份的蹲坐在阿莼蒲团旁央求:“姐,你不能与凉城成亲。” 阿莼微微睁眼,嘴角挂着轻笑,戏谑道:“不是能预见吗?今日的亲事成没成,你不知道?” 长谣泄了气:“我道行太浅,过远的预见不到,只隐约看到姐姐一身红衣去成亲。” 阿莼强忍住笑:“那我礼成了没?无人捣乱吧。” 长谣还惭愧抵着头没察觉阿莼嘴角笑意:“姐姐做事从来都出其不意,所以,我眼前只能预见大概,至于细节,过程还是差强人意。” 阿莼越发自在的继续摆弄妆容:“长忘成亲没见你急眼,我成亲,你急眼有什么用?” “还不是因为长忘哥答应……。”一个答案即将脱口而出,就被侍从打断。 “寒三小姐,凉城公子等候多时。” 第一百六十七章 选她还是选我 阿莼摆摆手示意:“我一会儿就好。”然后扭头看长谣急不可耐,水深火热的神情,明知故问又加了句:“云阳山的太子殿下来了没?” 侍从乖乖回答:“来了,正在大厅外携家眷与莫遇大师,疏星小姐还有魔君在聊天。” 家眷? 两个字仿若惊天雷鞭炮遇上地狱烈火,炸了。 阿莼皮笑肉不笑等着表情难堪的长谣说:“家眷?我怎么听说云阳山有但凡女子嫁入皇室,不达高位不得随行外出这一规矩?长忘都请恩带夫人来给秀爱了,你还在劝我回头看看他有多无辜?” 长谣没与云阳山大队伍一起走,当然不知,擦擦汗,看阿莼已经画好妆,盘好发,忙对进来禀告的侍从说:“把太子殿下请来。” 侍从为难:“这……毕竟是寒三小姐闺房。” 长谣一看事有转机,呵斥截断:“我与起风都进来了,还怕再多一个?” 侍从见阿莼没有反驳之意,匆匆去请了。 那年春正厅外。 白玉沙还未与长忘说上句话,就被远远一声打断。 “太子殿下携家眷特来给寒酥贺喜?”清筝即便剃了度,也挡不住总喜欢穿十分扎眼显摆的衣服,一袭月牙白色袈裟,内搭华丽檀色长衫,衬的整张不染尘埃的脸更脱离世俗,手拿紫珠,这哪是皈依佛门,清心静修,完全就是个没了头发禁欲漂亮的公子哥。 寒晚也带着黄金敷面幻了张不太显眼的小脸,穿了身粉的百褶流苏裙,总想挽着自己师父,被清筝早就看出来,故意走的飞快在前。 长忘打量了番清筝,又将寒晚的眼神尽收眼底:“莫遇大师,修不懂就别难为自己了。” 清筝扒拉的珠子飞快:“即便修不懂,但贫僧还是能看得出殿下已然入了个死局。” 长忘余光扫过清筝手中紫光微弱但弱现了两万多年还未消失的珠子:“大师的路有无数条,恐怕已然兴奋的不知怎么走了吧。” 清筝将手中的珠子一停:“殿下变了,这话多了可不是一点半点,怎么,不玩儿深沉了?” 长忘:“大师还是一如既往的锱铢必较。”懒得再多说,直径去向去阿莼房间的那条路。 “太子殿下这是要扔下自己家眷去哪里?”长忘背后传来粗粗嗓音,一回头正迎上一脸玩味又故意凑近魔君那张欠揍的脸。 清筝与寒晚本来要准备去找寒生,听到这不高不低威胁的一嗓子寒晚先顿了足,却被清筝一拽似是要赶紧避开。 举动被魔君盯到,故意对着长忘继续喊,眼睛却看向清筝:“莫遇大师,手里的珠子好生耀眼,可否让本君看看。” 长忘不得不转身将刚迈出的一步,迈了回来,骤然想起阿莼提起魔君千秋的有点熟悉,但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这个人。 清筝拿珠子的手忙躲开魔君的大手:“魔君,佛珠是贫僧的贴身之物,借给把玩恐怕不妥。” 魔君也不恼,又将目光转向寒晚,话里有话继续道:“不知这位紧随大师的姑娘是?” 寒晚在清蒸口中听过在魔族曾经遭遇,对眼前这说话不阴不阳的人开始心生厌恶。 清筝不漏痕迹将寒晚半个身形一挡:“是贫僧的俗家徒弟。” 魔君点点头,话挑开一半,顺着说:“哦,不知法号是?” “夜寒。” 反过来就是寒夜,稍一琢磨就明白与寒晚意思相近。 但无心之人,不会深想。 怕的就是本就意图不轨之人。 果然,魔君笑的猖狂:“夜寒?好名字,莫不是姑娘是冬天夜晚降生所以才叫这个名字?” 清筝与长忘稍稍一对眼,继而平静回答:“我徒儿还小,若魔君有其他意思,还是换个与魔君身份年纪相当的姑娘最为合适。” 魔君说话可不怎么喜欢拐外抹角,试探两句,紧跟就是一句让人喘不上气的话:“本君真是钦佩大师,整日把两个炸药带在身上,就不怕哪天一不留神粉身碎骨吗?难不成……大师也通晓重生之法?” 两个炸药。 一个是曾经的魔妖王。 一个是……。甚少人知道。 此言一出,长忘、清筝、寒晚的脸色都变的灰暗。寒晚的身份十分敏感,整个天下都以为那日被毁天灭地之火烧死的事寒晚,再无重生可能。即便重生,但曾经魔妖王身份,恐怕避世的那年春也保不住她,必会毫无立足之地,不死不休。 白玉沙一时拿不准魔君这是什么路数要帮她,只是静观其变。 长忘笑里藏刀:“说说你的打算。” 魔君语气阴郁:“太子殿下,本君也不跟你绕弯子,只要你现在离开那年春,我必不会声张此事。” 长忘性子再温吞,也不代表他反应慢,目光极快的在白玉沙略紧张的脸上一滑而过,口吻赞赏道:“魔君急于给自己添堵的本事,一般人还真学不来。”然后深意盎然一笑,懒得理会,就要走。 魔君的拳头早就攥的咯吱响。 白玉沙一急情绪不受控制说:“忘哥哥,你答应我的,说过不反悔。” 长忘语气淡淡:“只是与她说句话而已。” 魔君在长忘背后高喊:“殿下就不怕这寒三小姐再来一回毁天灭地之火,重新再回流波海躺个万年?” 话刚落音,长忘负屃扇已经瞬间在掌间展开,毫不犹豫带着杀意直直向魔君喉间而去,速度之快,魔君若不是早有防备,脖子就与身体分家了,但再有防备,他体型太过庞大,还是被击中,庆幸稍稍偏了点,还是被豁了好深的一道口子。 大厅外,来来往往的都是人,虽不知他们聊了什么,但把素来脾气温和的云阳山太子殿下逼急眼出手,定是出了不小的事。 献血喷涌而出,流了一肩,魔君被这咸腥刺激红了眼,挥起大掌就要还击,迎空被一直手死死禁锢。 清筝早就忍无可忍了,这出个家想要想明白点东西真是太难了,果然,天性这种东西,根本无法改变。 张口无比自然就来了句:“草,找死是不是!” 寒晚趁清筝说话之际,一脚毫不留情踹向魔君男人下半身柔弱处,那用单纯遮掩的阴狠露了出来:“千秋,我可没记得今日喜宴那年春邀了你,说!你是怎么进来的?” 白玉沙努力掩饰自己紧张。 魔君知道今日但凡动了手,必定寡不敌众,而且他目的也不在于此,强忍脖颈与柔弱处剧痛,故不答,犯狠低声威胁:“信不信我现在就喊了你身份!” 寒晚笑的古怪,逐渐与上一世有重合之势,清筝看在眼里,心道不好。 她低声垫脚凑到魔君耳边也威胁道:“大可一试,只是,你确定还能重生?” 魔君脸色一滞。 这时,阿莼派过来的侍从气喘吁吁近前,想不到方才远远看到和谐的一幕怎围绕一群人,还有打斗争执。 时辰紧迫,管不了多少,找到长忘直说:“太子殿下,我们三小姐有请房中一叙。” 争执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侍从与长忘身上。 长忘欲走,手腕再次被白玉沙执着的拉住,端庄华贵的脸上满是伤色,近乎于失了态:“忘哥哥,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在场僵持的五个人,都心知肚明,但凡长忘与阿莼见了面,有些东西必将扭转什么。 所以,不能见面。 所以,不能改变。 所以,必须离开。 侍从长期跟在阿莼身边,耳濡目染也是个口舌伶俐的人:“太子殿下,宾客到齐,树神已在门外等候寒三小姐,寒三小姐,也已梳妆穿戴完毕,再不去,恐怕……。” “忘哥哥。”白玉沙这一嗓子近乎于变了调:“忘哥哥,当初若没有玉沙,她怎会还有心思在这里成亲?” 在场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所有人都在悄言低语十几日前云阳山太子殿下大婚之夜那场闹剧,没想到今日有幸看到延续。 长忘锁着眉,眉陷的很深。 清筝讽刺白玉沙:“你打算给殿下出选你还是选寒酥的难题啊。”一语道破,围观人的恍然大悟。 阿莼派来的侍从悄然离去,速速回去报信。 此时,阿莼身着华丽的泛着耀眼红色带金光的裙子,坐在妆镜前,撤去所有侍从,与起风还有长谣静静等待。 侍从扣门进来。 “寒三小姐,太子殿下现在有些脱不开身。”然后将方才见到的一幕与预想跟阿莼大致描述了下。 阿莼听得饶有兴致:“选我还是玉沙?真难为他了。”嘭一拍桌子,唰的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凉城呢?” 侍从忙在身后附和:“树神早已侯在门外。” 长谣去拦:“姐,姐,其中有误会,你听我解释。” 阿莼怒意本就正浓,有点快要压制不住的吼了声:“闭嘴!” 出门便迎上如美玉般绽放淡淡华彩的凉城。 等了很久,依旧暖意正浓迎上前来:“阿莼。”然后喜悦的打量摘了黄金面具的阿莼。 阿莼握住凉城的手,先是真切一笑:“这么美的男子快让我把持不住了。” 凉城笑的耳根有点红:“又打趣我。” 阿莼慢慢将笑意收起:“凉城,容我先去办件事。” 凉城脸色微变,拉住阿莼:“何事能比现在还要急?” 第一百六十八章 选她还是选我(2) 阿莼抽出手:“若有空,你也一起看热闹去。”说完撩起裙子直奔喧闹的正厅。 此时,今日的重点已经不是成亲,而是另一场闹剧的开始。 长忘没想到白玉沙今日是彻底豁出脸跟名声也要拦住他去寻阿莼,简直丢尽了云阳山跟太华山的脸。 叮叮当当的熟悉脚步传入耳中,无比亮眼清丽的阿莼踏入人群。 霸气嚣张的气场另重重人群默默的让出条道。 “哟,这不是太子妃吗,在云阳山没作够,又在那年春作,是被殿下惯的还是自小养成的啊?”阿莼气壮山河的一吼,丝毫不给玉沙留情面。 白玉沙一抹脸颊的泪,彻底撕破脸,不顾及仪容:“寒酥,你就是个癫痫的疯子、泼妇。” 阿莼转而温婉的点点头,在场只要不瞎的都能看出谁是疯子,谁是泼妇。她懒得计较,指着白玉沙跟长忘说:“她骂我。” 等于又抛给长忘一个选择,帮她,还是帮我! 实在难为了向来对女色避而远之的长忘一而再再而三因为女人卷入众矢之的。 “起风,带郡主回云阳山休息。”长忘面无表情对起风下了命令! 白玉沙一下崩溃了,哭喊道:“忘哥哥!你答应过的!你发过誓的!” 长忘欲言又止,步步维艰,极像走在刀剑之上。 魔君来了句:“大梦姑娘,今日不是你成亲吗?二位新人怎都没穿喜袍啊?” 围观的人再次进入议论的新丁点,因为那年春下喜帖时,是凭花枝前来,只知竹叶青的子女成亲,但都不知道是其中哪位。 那年春无论为人还是做事,都很隐秘,所以,即便不说,来这的贵客也并未有任何疑虑,拿到花枝哪一刻,竟还觉得好奇刺激。 经魔君一提醒,长忘这才注意阿莼相较曾经,的确是衣着华贵许多,但并非喜裙。而跟在阿莼身后的凉城,也非喜袍。 其实长谣、起风,长忘见到阿莼第一面都没怀疑是因为她素来喜金色,平日服侍也与此色沾边,喜服即便是金色也只能说她从来都喜欢独特,是什么颜色,根本不容任何人疑虑。 阿莼倒也不疾不徐,挤出一句话:“谁说今日成亲的人是我?” 可想而知,此言一出,长谣、起风、长忘、被拖在半路上的白玉沙都无比震惊。 阿莼不顾任何人眼光,走到长忘咫尺之距,仰起头大胆说:“今日成亲的是我哥与悲伤。” 言外之意,放眼诓骗你来的是我。 长忘瞳孔紧缩,多年练就隐忍刹时破功:“为什么?” 阿莼手指下意识攥成拳,皮肉之间发生擦响,一句话另全身皮肉都发紧的话涌上喉头就被白玉沙一嗓门压了下去。 咆哮:“寒姑娘,你是不是闲的有病?我与殿下大婚你捣乱还不够,今日还想继续再当众将殿下羞辱一番才算解气吗?” 众人的目光瞬时复杂起来。 窃窃私语,无非是那年春的人本就霸道嚣张,现在还要被盖棺定论斤斤计较,被扯上就撕不掉的定论。 阿莼看向长忘。 而长忘对于白玉沙的咆哮没有任何制止,也没有任何接下来的动作,仅是静静的同样凝望阿莼。 四目相对,没有深情。 满满的都是试探。 良久,阿莼紧紧了牙关,气的口中全是苦涩:“长忘,你可真有本事,每次在我看到希望的时候,总能有办法再次挥拳将我打回崖下。” 长忘缓缓沉下心说:“今日太子妃身体不适,我就先带她回去了。以免扫了寒山主与悲伤山主大喜日子的兴致。” 白玉沙立刻露出欣喜:“忘哥哥。” 太子妃! 多么刺耳! 这是第一次,长忘在她面前承认白玉沙的身份。 好! 很好! 但是……。 草啊! 自己就是犯贱! “长忘!”阿莼豁出去般的喊了一嗓子。 将要离去的背影定住 排山倒海的痛意逼得长忘差点撑不下去,好多话到了嘴边好几个来回后,最后还是汇成两个字:“告辞。” “长忘,你为什么就不能承认?你他娘的为什么就不能直接告诉我?”孤注一掷的阿莼脸上一股斧凿刀削的狂霸之气彻底绽开,针扎般的失望与怒意席卷她整颗心脏,在得不到任何回应后,声音冷如玄冰,但仍不失傲意:“长忘,今天是我此生最后一次问,你愿意与白玉沙和离,跟我成亲吗?” 这是她自重生一来,第一次示弱,第一次将不要脸发挥到极致。 若让寒生听见,他会认为阿莼把整个南方世界的脸都给丢没了。 白玉沙感到紧握自己腕搏的手越攥越紧。 一片哗然。 喜厅外竟然比喜厅内还要热闹,把早先坐在正厅密间的长老山主门,还有长风万里,皇后,甚至成亲仪式根本无法进行下去的悲伤还有寒生都给震了出来。 白玉沙的腕在抖。 然,抖的并不是她,而是长忘放在自己腕上的手,她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筹码,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唤:“忘哥哥。” “痛快!寒酥,你真他娘的痛快!”高声捧场的不是清筝又是谁! 而白玉沙还在长忘跟前低语:“忘哥哥,若今日你应了,玉沙往后怎么做人?” “忘哥哥,你答应过我的!你说不会反悔的!” “忘哥哥,若你回了头,魔君定会把寒晚身份公之于众,自时不仅寒晚成了众矢之的,寒酥也同样,万一逼到份上再死一次呢?” “忘哥哥,难道你在我身边连三年都忍不了吗?” “忘哥哥,若寒酥心里真的有你,短短三年,过眼云烟,怎会轻易放下。” 一遍又一遍念经般重复。 “忘哥哥……。” “玉沙,真难为你算计到这份上。” 长忘重重一声叹息,这声叹息却足以激起白玉沙内心的惊涛骇浪。 阿莼深深望着那抹幽蓝,无比熟悉的却如怎么抓也抓不住的梦。 终于,长忘转过身,方才流露剥皮抽筋刻骨的痛意被掩的消失殆尽,如沐春风的凤眸只有身边的玉沙才能读出一逝而过的崩溃。 无奈悲沧天生上翘的嘴唇一弯,笑的不经风雨,不沾红尘,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现在应该表现出怎样的表情,无比精致漂亮的五官让所有人自觉噤声行瞩目之礼,安静等待这场闹剧的最终结局。 “谢寒酥姑娘抬爱!”长忘拧着心,拧着全身上下所有神经挤出无比沉重的话,他说不下去了。 所有人的目光没有放下,而是纷纷提起,全部齐刷刷看向满满杀意恨意的阿莼。 “长忘,你的心是万年玄铁做的吗?” 不等长忘说话,白玉沙早已将泪擦干,亲密相挽,仪态端庄,高贵艳丽,声色高亢:“寒酥姑娘,今日大庭广众之下说此轻浮调戏之言,是要对我西方世界太华山金神挑衅侮辱吗?” 所有人吸了口凉气。 阿莼:“哈哈……哈哈……。”轻蔑笑了几声对长忘说:“若太华山与秀山两族打起来,你帮谁?” 白玉沙:“……” 所有人:“……。” 清筝将两手盘胸对寒晚赞叹道:“草,寒酥这话真是绝了。” 旁边不知哪个族落嫌弃打量:“一个出家人说话怎如此不注意身份。” 清筝两眼充血一瞪:“草,老子现在还俗了,再瞎叨叨,戳死你。” 在所有人都在等一个答案时。 长忘说:“四方天地共主还是要以和为贵,铲除渡化歧途妖魔为己任,勿忘初心。”一句话说的相当趋利避害,圆滑事故。 阿莼狞笑:“我都忘了你还有顾左言他的本事呢。” 长忘没有争辩,而是语气平稳:“告辞。” 阿莼急了多上前一步吼道:“若现在你带着她走,秀山那年春便从此彻底避世!我也不会再见你!” 长忘离开的脚步又是一顿,掌中的负屃扇几乎要被攥裂。 清筝看这场面有点收不住,忙悄无声息走到阿莼身后,戳了戳:“寒酥,差不多得了,你急什么。这摆明就是有难言之隐,何苦再逼他。” 寒生也忙在人群中打圆场:“时辰都到了,怎么还不来大厅观礼?大家难道不想见见求如山应季而生,一笑必亡的悲伤兽?” 悲伤:“……” 但对众人来说,貌似阿莼、长忘、白玉沙这一出更精彩,脚步都象征性的挪了挪,其实半天根本没挪窝。 难掩之隐。 阿莼既然豁出去,自然豁的彻底,突然话锋一转:“牵引魂魄相连的迷榖(gu)怕是只有太华山才有,而且是秘宝吧。” 白玉沙猛的回过头。 长忘眉头一紧,眸光越来越暗,越来越深。 阿莼:“为了让我早日醒来,期间要耗费不少迷榖(gu)附加你医治的灵力吧,若我没猜错,以你现在灵力估计也就比普通人强点!” 白玉沙惊恐的眼睛越睁越大,这件事只有除了父亲,只有长忘跟自己知道,百思不得其解阿莼到底怎么知道! 阿莼笑的肆意而又张扬:“真当我是个不学无术的人呢,十方世界但凡值钱宝贝的东西我可都清楚的很呢。” 众人纷纷心紧,想着回去再给自家宝贝多加几层结界秘术。 阿莼:“用这个法子胁迫云阳山太子殿下与你成亲,还有胆子跟这理直气壮!” 白玉沙气急:“寒酥,我知道忘哥哥不选你,所以你恨我,但休要侮辱我与忘哥哥之间的感情。” 阿莼突然觉得很可笑:“恨?侮辱?白玉沙,你他妈就根本不配这么浓烈的字眼。”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一浪未平,一浪又起 白玉沙表情像是被噎了苍蝇那么恶心,斗嘴,她实在不敌阿莼什么词都敢扔出去的本事。 “忘哥哥,我真的累了,我们回去吧。” 见白玉沙想逃脱。 阿莼第三次喊:“是寒晚吗?” 清筝拿佛珠的手指一紧一停。 即便过了两万三千年,寒晚这名字一经那年春的人口中亲自吼出,众人纷纷背后还是不受控制渗出冷汗,敏感换上戒备神色。 寒生看自己妹妹又要往不受控制的祸事方向去,忙也如清筝般悄声无息走到阿莼身后低声叮嘱:“慎言,慎言。” 其实,按照侍从描述,还有之前魔君被待下去治伤狭细的伤口,她聪明通透,怎会想不明白,以长忘隐忍识大体的性子,怎能想不明白因何能不管不顾的在喜厅外动手。 长忘不得不制止,语气尽量看起来平淡:“寒酥!” 清筝当然要保护自己徒弟,唇动身子不动,看起来像是自言自语:“别瞎折腾事儿哈!” 悲伤慢悠悠给长忘秘语传音:“这家人祖传犯拧,现在已经失常了俩,再不走,他们那个不着调的大姐上阵,我们几个可都不兜不住,寒酥我来开解,你赶紧走吧!” 事实证明有些人经不起念叨,大姐寒音不知从哪儿蹦跶出来,错过了最激动人心的大戏,看这阴森气氛跟上坟般气氛,茫然半天,碰巧身边就是寒晚,忘了幻俗家法号,习惯直呼了声:“小晚,怎么回事。” 比寒晚更快想去捂寒音的嘴。 比寒生更快的想要用近义意思圆过去。 比清筝更快想大骂两句转移话题。 阿莼一时没转过神来。 悲伤放弃般合上桃花目。 就在寒音话落与此同时,长忘声音更大的盖了过去:“寒酥,你多保重。”然后两手抱扇微微做了最标准的告退之礼。给起风使了眼色,独自带着白玉沙化为白光离去。 此等告退之礼只其一对长辈,其二夫妻,以他长忘未来国君身份,又偏偏选择再众多炙热目光之下对阿莼做出了此举,心思即便不说,也可谓昭然若揭。 所有人一时都没注意那声小晚,反而被长忘这最后的举动给惊的议论声一浪高过一浪。 长风万里与皇后两张老脸,毕竟见过各种大场面,幸而长忘提前说过,都有心理准备,还算绷得住威严。 那年春领头的侍从顺势高喊:“仪式正式开始,请宾客入座。” 个别与那年春交好的人,也应和着:“散了,散了!” 短短不过一小会儿,那年春重新恢复了热闹,当人还未来得及多议论回味几番方才惊天奇闻,就被一身红袍雪衫,如冰雪精雕,浑身上下冷到没有一丝人气的悲伤缓缓走了进来。 那种冷到骨子里的优雅与难以驾驭的野性在他眸中闪烁,另来的年轻姑娘红了脸。 男男声势浩大的成亲,放眼整个十方世界恐怕仅次一对。 今天来的贵客,因为方才阿莼精彩的一出,个个都越来越高亢。 百闻不如一见,匪夷所思的事今天全都跟商量好似的凑在一块儿,上演最劲爆的戏。 阿莼房中……。 所有人都去了看成亲礼。 阿莼实在没那个心思,除了沦为激烈讨论的笑柄,还容易抢寒生大喜的风头,索性回了自己房中。 而凉城自始至终,没有掺和一句,神情只有永无止境的痛苦。他在默默注视阿莼回了房间后,又脚步沉重的回到喜厅,艰难的挤着快要死的笑容。 独独长谣与起风重新跟了回来。 长谣看阿莼脸色,压抑的他紧紧喉咙:“姐,长忘哥有难言之隐,你莫怪他。” 阿莼现在的怒气还未消,啪的一拍桌子:“我他娘的早就知道。” 长谣被吓的一个咯噔,屡屡自己胸口:“我虽未预见,但总感觉长忘哥与白玉沙姐早晚会合离。” 阿莼哼了声:“合着,我今天就够不要脸了,还要再不要脸继续等着?他到底哪里值得我去这么做?” 长谣情绪有点被带动的激烈:“今日长忘哥离开,一是因为对白玉沙守诺,二是因为怕寒晚身份暴露成为众矢之的,担心姐再如上次那样玉石俱焚。想想长忘哥为姐做的一切,想想长忘哥因为姐的几句话在书房中整整十日不吃不喝不言不语……。” 阿莼烦躁打断又啪的一拍桌子:“行了,你当我傻呢。你以为我没事费劲连跪带求撮合哥与悲伤成亲是闲的,若不是我用假消息把长忘引出来,他早躺书房里了。” 原来如此! 起风与长谣万万没想到,阿莼故意对他们放出假消息,竟是因为担心长忘性情沉闷,自己憋出事。 起风也不隐瞒了:“寒姑娘怎知殿下在您身边安了人?” 阿莼用带刺的目光打量了番起风:“那年春的鸟眼,都尖着呢!” 起风:“……。”他被阿莼这压迫人的气场压的喘不上气,想不到一个娇小的姑娘,瞪起人来,比殿下还恐怖。 长谣忙打圆场:“姐,长忘哥又没揣坏心思,咱们就别计较了。可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就不能换种安静的方式来敞开谈谈呢!” 呵呵! 哈哈! 以阿莼性子,气急眼刚在在静山空骂了一圈,潇洒走后,再跌面回去说:我约你谈谈? 滑天下之大稽! 所以,她选择了最别扭的方式,要让长忘亲来字说。 于是,义正严襟的口吻:“长忘那性子,我自然要逼一把。”说完一双黑亮的眸子不知在想什么的还是在起风身上打转:“往我身边安排耳目?细作?” 起风问心无愧:“寒姑娘,殿下只是关心您的近况而已,并无其他想法。” 阿莼:“那我在他身边安插个耳目,细作关心下近况是不是也可以?” 起风额间开始流汗。 阿莼:“我也就不另找,就你了,反正又不害他,还是偶尔帮忙传个话,你能做的到吗?” 起风内心俨然是抗拒的。 但却被长谣愉快的答应了,至少能让两人藕断丝连着。 起风擦擦汗。 喜宴结束,已经是晚上。 静山空书房。 长忘自己呆在里面静静看书,至于有没有看进去,另说。 “殿下。” 长忘换了个姿势,站起身:“回来了。” 起风在回来的路上已经被长谣洗过几番脑子,在榆木脑子最后终于开窍生出与长谣同感后,长谣才敢将他放回静山空。 若是往常,起风定会说个:“是。” 但在长谣短短的调教下,无事生非的多嘴了句:“寒小姐看见起风就如看见殿下,让起风永远不要出现在秀山附近,否则会另树神不舒服。” 长忘将手中的书哗冲书案一扔,声色淡淡却明显有丝恼意:“凉城一直都在?” 起风:“是,我们走后,树神就进了寒姑娘房间,起风专门与长谣公子故意在附近溜达一个多时辰,他一直未出。”这话是真的。 长忘走到窗前,似是赏月,不吭声低头思忖片刻:“云阳山地牢中的精怪还有多少?” 起风擦擦汗:“需要再多抓些吗?” 长忘沉默。 起风再问:“还像上次那样到扔到秀山?” 长忘沉默。 起风心里没底,他太知道自家殿下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是招狠的、绝的。 终于,长忘像是方才斟酌了轻重:“你连夜再去趟那年春找清筝,说让他带着紫珠来一趟。” 起风似乎明白自家殿下要做什么,顿时大骇:“殿下,那珠子含妖魔之气太重,实在难驾驭,万一利用稍有不慎,魔妖卷土重来,自时……。”语重心长,喋喋不休奉劝。 长忘轻叹了口气,捏捏眉头,实在听不下去打断:“起风,你何时也变得聒噪了?” 起风立马停了声。 长忘:“快去。”他担心阿莼随意哪根筋再搭错,秀山本今天面世,提前给施行隐匿术。 起风当然不能放弃再劝,魔妖可不是能拿来吓唬人的小事,大着胆子再次劝谏:“殿下若想将树神置于死地,还有很多办法。但是魔妖重现会将那年春重新置于锋口浪尖。殿下,请三思。”说完跪了下去。 长忘无奈将起风虚扶了下,难得解释句:“不过是让一两个精怪沾点珠子上的魔妖气息罢了,魔妖没有神体祭奠,怎会轻易席卷重来。清筝紫珠魔妖之气不灭,现在已经出现觊觎之人,要尽快解决。” 起风恍然:“属下明白,树神断不会留此精怪存活于秀山,必将秘密的处决,不让一丝消息传出,可殿下废了半天劲就是为了让树神忙活几天?” 长忘:“同时,把消息放到魔族。” 起风一顿,了然,不再有虑,闷不吭声做事去了。 那年春阿莼房间。 凉城轻扣门进去,见阿莼独自一人坐在窗子上闷头独饮。 清澈透亮的眼睛此时迷离的看了凉城一眼,扯唇:“今日没顾得上你,对不住。” 凉城将手附在预要拿瓶再喝的阿莼手上:“别喝了。” 阿莼手没动,还有力气调笑道:“手可真滑真软。” 凉城顺势将瓶子夺下放到桌子上,扶她从窗上下来,阿莼坐了一下着地双腿麻了下,一个踉跄无法控制栽到凉城怀中,正欲起来,被眼前这欲言又止的人抱了紧。 阿莼仍旧不动,笑得灿烂无比,却笑得凉城心抽疼。 第一百七十章 从你眼前消失 “阿莼,即便如此,你也不能回头看我一眼吗?”凉城唸唸的自言自语,怀中的娇人身体因酒变得柔弱无骨,在他看来却硬冷的不亚于一座怎么都打不穿毫无缝隙的冰山。 “这不看着你呢,多俊俏一张脸,来,姐姐摸摸。”阿莼站不稳,上下其手开始对凉城耍流氓。 凉城任她蹂躏,目光流露专情的水似乎要溢出来。突然,呼吸加重,一只不老实的小手滑进自己衣内。 “小公子,让姐试试你手艺如何。”阿莼的话越说越不着调,随手熟练就给凉城结了衣带。 凉城重重吸了口气,强大理智攥住阿莼的手:“阿莼,你可识得我是谁?” 阿莼在凉城怀中废了好大劲才站稳,定定把五官翻看个来回,笑的嫣然:“你是檀琅?不对,原希?不太像呢……。” 凉城可没长忘那么好的定力和耐性:“我是凉城。” 阿莼猛的一拍凉城肩:“对,我说怎么看的熟悉。” 凉城黑眸中闪现的光被方才一串陌生名字给浇灭,默默将衣带重新整理好:“阿莼,过了这么久,我对你而言,还是曾经那副样子吗?” 阿莼重新贪恋的扑如凉城怀中:“不会,怎会,你比我遇见那些人长得好看多了。” 凉城冷笑了下:“那相比云阳山的长忘呢?” 阿莼还真的想了想,绕着圈子如实说:“你俩不一样,比不了。他是外柔心硬,你是外柔内软。” 凉城:“所以你就宁肯漫无目的等一个逆着自己的,也不愿要我这个顺你宠你的?” 阿莼:“你很好。” 凉城:“仅仅是他皮相好看吗?” 阿莼:“对不住。” 凉城:“仅仅是他比我早相识你?” 阿莼:“对不住。” 凉城:“他娶了别人,你还能如此死心塌地?” 阿莼:“对不住。” 凉城:“人啊,为何总贪恋得不到的呢?” 阿莼半醒半迷糊的哽咽叫到:“凉城。” 凉城挤出笑意:“即便你喝成这样,也能分辨出,长忘与男宠们的区别。如今看来,他真是刻入了你的骨。”后莞尔一笑:“我又何尝不是。”一双暖意充满眸子在此时格外清亮,却透着一股浓浓挣扎,似乎在强不忍强,退不忍退中徘徊。 阿莼接连给凉城说了三次对不住,已是今日清醒承受的极限。 不知怎的,空气波动的情绪会相互感染,酒精作用下,阿莼陷入某种情绪中无法自拔,让藏在人心底最深的想法毫不顾忌彻底剥露开来,委屈,伤痛,哀伤,心寒各种情绪徘徊好几个来回后,强忍了一天,终于浑身颤抖,崩溃的大哭发泄出来。 这痛哭没有预热,没有过渡,也没有女孩应有的细腻和楚楚嘤嘤,从一开始就强烈悲伤,充斥这难以承受的崩溃。万年来的郁结硬生生逼出,难以承受的感觉越演越烈,无法收场,在一拳拳锤向凉城胸口时,没有弱下,反而是歇斯底里的哭嚎跟嘶吼。 喊了声:“凉城!” 她终于受不了了,就好像长忘为了在梧桐树上唤她魂魄归位,也说过,受不了了。 她从来没有如此赶场淋漓的哭过,从小到大皆是如此,即便是天大的委屈,非人的疼痛,更别提是当着另一个人的面哭。 凉城知道,这一哭其实明明不是为了自己,却将阿莼在怀中越箍越紧,喉结抖动,轻柔给阿莼拭泪,声音早已哽咽,半天挤出一句话:“这辈子非他不可?嗯?” 一下有一下的拍着阿莼肩膀安抚,像安慰个孩子般,他多希望这一刻是好的开始,多希望哭过之后,与云阳山那人断个干净,与自己试着开始,哪怕一开始做个替身呢?自阿莼这一世醒来后,就从未见她真正开心笑过,总是一副强忍如临大敌,全身戒备又或千愁万绪,黯然伤神的模样,看了令他心疼。 良久,阿莼哭累了,心累了,下意识抬头胡乱在凉城通红眼眶外霸气一抹,哄道:“行了,姐姐以后会好好宠你”。然后没心没肺的趴在凉城肩上彻底睡了过去。 凉城将阿莼放到床上,撤去发饰与鞋,用热帕细心擦过脸上泪痕,手上残酒后,怔怔又忧伤片刻后,眉眼逐渐剩下古怪的冷静和坚定。 寒生房中。 悲伤递给寒生一杯合欢酒:“今日委屈你了。” 寒生接过也不交杯,只管自己痛快饮尽:“这事儿答应阿莼的时候,我就心里有数了,只是没想到姑娘越来越敞亮,快活成个爷们了。” 悲伤见状沉寂将自己合欢酒闷掉:“往后再补给你。” 寒生啪的一摔杯子,不敢置信道:“补?你他娘的还不累啊!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来第二回。” 悲伤的眼睛不断在悲伤边脱外袍边抱怨的身上流转,眸色渐深。 寒生察觉到这不寒而栗的目光,意识到什么突然停了手,怪笑道:“怎么,想看爷?” 悲伤走近,嘴角的笑意变得浓重:“继续,我喜欢看。” 呼吸急促。 悲伤抓住寒生不安分的手:“生生,今天你累了,让我伺候吧。” 寒生反抓悲伤的手:“你年纪大了,我要尊老。” “看生生这话说的,我不刚重生嘛,身子骨年轻着呢。” “咱们今天按辈分来。” “我认为还是按强弱之分来最好。” “悲伤,你确定我这身子骨,明天还能爬的起来?” 这句倒是实话。 两人之所以耗了两世,都没彻底相互拥有的主要问题,就是过于在乎谁上谁下的问题,纠结到悲伤耐性终于彻底耗尽,蛮力将寒生双手背在身后。 寒生胳膊一阵酸痛,对准悲伤的腿上去就是一脚:“你敢!。” 接下来的情形可想而知,先是文斗,再是武斗,转而继续文斗,再是武斗,无数死循环几个回合后。两个人四仰八叉毫无形象可言气喘吁吁连手指动都费劲的躺在床上。 后半夜。 悲伤不得不暂时后退一步:“一人一天怎样?” “什么?你还想每天?” 悲伤败了,怒气冲冲一翻身:“睡觉!” 寒生就没见过比自己还拧的人,他早就疲厌于整日纠结此事,同为爷们儿,既然悲伤先大气忍让一步,最后终于答应:“行,一人一天。” 悲伤激动翻身。 那么,今天谁先来呢? 据说那夜之后,寒生整整七日没下来床。 阿莼房间。 次日,阿莼是在腹痛、困倦、呆滞、震惊中醒来,仿若被雷劈了般看与自己同样穿一身里衣,还领口大敞的凉城躺在身边。 对,是与自己同床共枕。 从来不逾矩的凉城,竟然……。 难道是自己? 她突然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质疑。 魂魄离体好一阵才归位,但前一晚喝多等同失忆的本性,实在无法解释向来对自己规规矩矩,保持分寸的凉城能突然如此转了性子大胆穿成这样,还躺在这里。 似是察觉灼热视线,凉城睁开琉璃般漂亮的眸子,酥声道:“醒了?头还疼吗?” 即便事实就摆在这,阿莼还是不死心的问了句:“我把你给……睡了?”这比爷们儿还爷们的话让凉城噗嗤笑出声,带着刚起床的哑,低沉的笑了好半天。 反问:“睡没睡你没感觉?”然后无意扫过被阿莼刚才震惊忽视的腹痛,慌了坐起身:“阿莼,你……来月事了。” 阿莼忙后知后觉懊恼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用被子盖住,声都变了调:“把……把梧桐叫进来。” 凉城衣服来不及整理,把守在房门外的梧桐叫进来。 梧桐先是在凉城身上目光一滞,接着明白这个房间夜里发生了什么。不知是为长忘不值、沸郁还是为自己的诧异、欣喜,好几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在阿莼面前失了仪态。 阿莼何其精明,当下阴着脸警告:“若这事传出去丁点,你……就彻底滚出那年春。” 梧桐噗通一跪,极快认错后,赶紧给阿莼拿来干净衣服还有月事带,将脏污床褥收起来匆匆离开去清洗了,因为有些心慌,出门看到还未来得及穿衣的凉城,差点绊倒。 待凉城将熬好的药端进屋,阿莼已经穿戴完毕,只是脸色很不好看。 “肚子疼吗?”凉城当然知道,阿莼生平最怕的就是来月事,每次一来,就跟死了一次没区别。 而今日,阿莼浑身乏力,面却血色,却丝毫没有曾经半死不活的模样,反而稳稳坐在椅子上喝热水:“没事。” 在凉城看来,阿莼月事给身体带来的损伤恢复如寻常女子,仅有两种情况。 要么:阿莼重生,新的命格,新的躯体,月事自然也会有转变。 要么:她以不是……。 凉城更愿意麻痹自己相信第一条。 连续五日,凉城寸步不离,关怀备至,晚上非常自觉在房间的另一张小床上和衣睡觉。白天几乎不需阿莼下床,伺候洗漱,喂热粥,熬红姜汤,焐热小腹,讲话本子,备一堆肉铺点心零嘴。 所以直至第六天,阿莼才用红羽对秀山施了隐匿之术,算是重新避世。 梧桐担心劝:“寒三小姐,那日太子殿下明明有难言之隐,万一,难言之隐解决在想来找小姐,寻不到怎么办?” 阿莼检查隐匿术是否有余漏,确定完美后,回梧桐:“我没那么贱,招之则来,挥之则去!再说,找不到,那是他没本事。” 梧桐便闭了嘴。 第一百七十一章 你陪夫人,我逛花楼 弹指一瞬。 三年中,即使避世,阿莼也能知道这十方世界发生的事。 清筝有教化之责,住在了那年春,且也还了俗,可把寒晚给欢喜到夜不能寐。 但即便还俗,清筝还是一副不近女色模样,把寒晚给急得用尽法子,依旧没什么成果。 某日。 “师父,等等我。”寒晚急匆匆追着清筝。 清筝猛一顿足。 寒晚砰的就从后面撞上,捂着脸,喊了声:“哎呀!” 清筝:“为师净个手你也要跟着?” 寒晚脸色粉红娇笑:“师父,你屁股好弹。” 清筝:“……。” 某日。 寒晚:“师父,你要沐浴吗。” 清筝:“有事?” 寒晚:“没,没没没,您赶紧去。” 半个时辰后,寒晚色眯眯悄声无息溜进清筝房间,清筝穿戴整齐,手拿佛经,一副我就知道这样的表情,依靠在浴桶旁怒视寒晚。 寒晚:“……” 某天。 寒晚:“师父,我好像受伤了。” 清筝:“伤在哪里?” 寒晚:“胸上……?” 清筝站起身去找女侍,被寒晚一把拉住:“记错了,好像是后背,对,后背,徒儿够不到……不不,是腿根,我确定是腿……。师父,你别走,小腿行了吧,其实是小腿……,算了,师父我也不瞒你,是手指头……。” 清筝:“……。” 而凉城这边,按照长忘的计划,忙碌很多,根本顾不上阿莼。 秀山每隔上三四天,深更半夜总有一两个精怪在秀山附近的清障河转悠,刚开始粗略气息断定,以为是魔妖,让先是让他吓了一跳,紧密的将其抓住后才知,只是沾染了魔妖之气的妖而已。 整个那年春都在惶恐,愁眉不解,精怪究竟从哪儿沾的魔妖气息呢? 祸首清筝当然知晓,事不关己悄无声息好几天没现身,而后歉意承认紫珠丢了,什么时候丢的,丢在哪儿,还想不起来了,然后振臂高挥扬言一定找回,找不回紫珠就永远不回来,就死在外边云云,走的悲壮决然,其实是带着寒晚离开那年春游山玩水去了。 寒生刚开始当然信任清筝,连他身上想都没想。 紫珠子一丢,霎时,寒生作为山主坐立难安,废寝忘食,床笫之欢也没了心情,日日愁眉不展让从来置身事外的悲伤一边愤懑非揪出这觊觎紫珠的孙子,一边用祖宗脑子满天下琢么谁能干这匪夷所思的事。 而凉城作为树神还掌管一方世界精怪,平日跑来的精怪,若是往常,赶出去就算了,可这是沾了魔妖气息的精怪,必须亲自秘密的处决,若其放任,必将又要重掀腥风血浪,讨伐秀山。 所以,他派出手下全部弟子,分成两拨,一拨没日没夜的寻山,做的低调隐秘,一旦发现魔妖气息精怪,立刻就地屠杀,不留任何把柄,可谓干净利落。一拨迅速分布其他九方世界,查看是否同样有魔妖精怪存在。 派回来的弟子证明,占有魔妖之气的精怪,只匪夷所思的出现在秀山附近! 任寒生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此举是长忘所为。 谁能知道长忘外表芒寒色正也喜耍些小手段,比如一石二鸟,一箭三雕,一举四得……。 长忘得到的消息是,魔君确实有古怪,虽突然转了性子吃斋念佛,但身为魔,注定专为执着于某件事而生。 魔族,妖族长年压于四方世界大族之下,忌惮威严,忍气吞声,早就想壮大势力,一统十方世界。 他研究清筝的紫珠已久,本还没有那么急,以喜白玉沙为癫狂借口,从而接近阿莼、长忘这群人,想要炼化违逆天下,又令天下惶恐的魔妖。 紫珠丢失,魔妖重现,无论真假,让他一时振奋,派了好几拨人前去清障河周围探查一番。 云阳山。 白玉沙为能引起长忘注意,可谓呕心沥血。 每日按照长忘的喜好,亲手准备饭菜。 然,被起风辗转带进的膳食,长忘虽顾及她面子留下了,但从来都是一句辛苦,或感谢之类的话语,便再也没有下文。 自那年春回来,她想见长忘一面,难于登天。 每夜,长忘就宿在书房,偶尔上朝,下朝碰上热切的白玉沙,他性子愈加寡淡,眸光愈加清冷,心境更加难以拨动,经常给白玉沙一种错觉,他是不是要看破红尘,踏入虚空了。 白玉沙无数次在皇后耳根处软磨硬磨,哭哭啼啼,皇后心软,与长忘提过几次,而他充耳不闻,连夫妻的样子都懒得做。 白玉沙自小在云阳宫城耳濡目染,被谆谆教导要循规蹈矩,但天性本就喜欢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即便手段非人。所以,长忘这一举动,并没有打消白玉沙的积极性,没有泼透凉水,反而更大刺激那些内心最隐晦,阴暗的东西。 所以,每每被长忘无视,白玉沙就会记恨阿莼百分,千分,万分。 但凡看到长忘抱着阿莼留下的小猪仔发呆时,她就想把阿莼碎尸万段,剁成猪食。 于是,白玉沙在作死的道路上开始越走越远,不断以一己之力来挑战长忘几万年修炼的耐性和底线。 半夜赤裸爬长忘的床,而且坚持不懈的一次又一次,起先长忘顾及她是一女子,名义上正妃,自小一起长大的妹妹,有些事不该做绝,有些颜面还是要给,披上外袍在案几旁坐着睡了整晚。 后来,长忘发现白玉沙简直抛之自尊,除了动手动脚,还想扯他衣服,最后还想抱着必死决心探向他敏感之处。 他从来都不是对任何人都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风没骤起而泰然处之的耐性。 仅仅,阿莼是个例外。 每晚,长忘直接在书房设了最稳固的结界,检查好几遍才敢睡觉。 白玉沙一招不行又换一招,先是让侍女传话让长忘去房间,说是有急事。然后等长忘推门而入时,浴女撩人,热气沸腾的场景香艳上演,而且这种手段不分白天晚上,随时就给长忘来这么一出。 从此,长忘再也没有踏进白玉沙的房间一步。 事实证明,脸皮这玩意能与日俱增,阿莼天生就是,逆境中,不惧迎难而上的女人白玉沙更是。 她已经根本不会去顾虑合不合适了,而是粗暴的考虑必须!一定! 于阿莼重生而言,长忘毕竟有欠于白玉沙,凡是又不好做的太绝,鉴于白玉沙最近有赶超阿莼作天作地架势。 碰巧某日,长忘被西海皇子邀请赴宴,得之千年难得的蓝绿白紫飘花粉五色藻玉,直接送给白玉送,言外之意让她安分消停几日。 但白玉沙俨然回错了意,激动到浑身颤抖,万年的玄冰终于开始在她的不懈努力下,开始消融。 从收到五色藻玉开始,白玉沙花式借口穿着领口特低的衣服就每日与长忘巧遇,无孔不入的蹭,贴,粘,用尽柔媚无辜小女儿家之态,然这对从成长与花草丛中片叶不沾身的长忘来说,除了颠覆自己对白玉沙认知,逐渐剩下了抵触,漠视,滑稽,避之不及,最后平静到连眼皮都懒的抬一下。 长忘跟白玉沙的一举一动,被起风非常死板,并未掺杂个人想法传至那年春。 所以,阿莼看到飞信臆想的是: 深更半夜长忘玉沙共寝一室; 白玉沙与长忘白日沐浴; 白玉沙衣冠不整与长忘公然调情; 白玉沙与长忘亲密出行; 长忘日日吃玉沙亲手做的膳食; 长忘亲自去海底寻来千年藻玉,又寻专人给白玉沙打造独一无二的女儿家首饰。 什么魔妖。 什么天下。 什么使命。 那都是屁! 如果说,白玉沙开始了作天作地,那么阿莼就是除了作天作地还有狂奔向作死的迹象。 因此,相比表面刺激日日有“惊喜”实则清心寡欲的长忘,阿莼的生活那是枯燥乏味又单一。 被梧桐暗地里传入云阳山飞信是:奔放高亢,丰富多彩。 起风每每给长忘读信时,从一开始的面红耳赤,到最后的麻痹自若,终了还能安慰长忘:“殿下,昨日寒姑娘在花楼少召了两个小公子。” 秀山青楼三日,召一男。 妖族青楼两日,召四男。 求如山青楼四日,召三男。 太华山青楼五日,召八男。 赤水山青楼两日,召两男。 厌火山青楼一日,召六男。 岐舌山青楼四日,召十男。 大运山青楼三日,召五男。 女戚山青楼一日,召两男。 ……。 “今天她又换了哪家青楼?”起风十分佩服阿莼做到这种程度,自家殿下还能镇定自若在书房写写画画,批批改改。 起风打开密信一看,前半句笑了笑,后半句跟吃了苍蝇般难堪。 长忘一抬眼皮:“说吧,我真是好奇,三年里除云阳山把天下青楼转了个遍,她到底还能翻出什么新花样。” 起风难色说:“这次,寒姑娘是乖乖呆在那年春,只是有树神作陪整夜,房外设了结界,梧桐实在不好探听。” 长忘批改折子的字最后一点顿时粗了一块。 “凉城,最近又闲了?” 起风怎么会听不出长忘的意思,稍一想,试探:“殿下,不如再从地牢中,放两个精怪?” 长忘略沉吟:“这次,一个放到清障河,一个扔到魔族。” 第一百七十二章 来啊,互相伤害 一个放到清障河,一个扔到魔族? 起风愣住:“殿下是要打算暴露秀山吗?” 长忘神色淡然:“告诉放到清障河的精怪,若想保命就告诉凉城其中一个精怪因手有紫珠,被千秋抓住了。” 起风恍然:“与魔君兜转三年,殿下是想树神之手,除掉魔君吗?” 长忘一放笔:“千秋觊觎清筝的紫珠太久,若云阳山再不动手,恐掀起的波澜更胜从前。毕竟两万年前,寒晚出于某种善意偏激的执念炼化魔妖,而千秋目的就不简单了。凉城除不掉魔君,不过多拖延,给他找点事做,同时又能提前消耗下魔君罢了。” 就在这时,白玉沙将晚膳送来,殷切道:“忘哥哥,今日玉沙特意煲了汤,放在温火上足足有两个时辰,快尝尝。” 长忘早被阿莼气饱了,他真是佩服阿莼总能知道,如何让自己动怒! 所以,听见白玉沙声音,重新垂下眼皮掩饰情绪,拿了份折子继续批,清冷交代给起风:“先放着,一会儿再说。” 白玉沙笑眯眯的粘上来,娇声:“不如玉沙喂忘哥哥怎样,既不耽误公事,也不耽误用膳。” 起风不慎在布菜时听到,留着汗匆匆出去忙把这一句记到密信上。 奇怪的,长忘听到白玉沙粘腻的一句,竟没有反感,而是放下笔认真直视她:“留下一起用膳吧。” 白玉沙差点激动的流下泪,内心风起云涌的澎湃直接超越上次长忘赠玉镯的好几十倍。 艳丽的脸上绽开最甜美的笑容,欣喜体贴呃给长忘夹这个,夹那个。不断的暗示自己:一切努力没有白费;自己的不要脸到底有多值得;寒酥,你究竟不如我;果然远水救不了近渴……。 今天,是成亲三年以来,两人第一次能如此融洽吃顿饭。 膳毕。 白玉沙给长忘斟茶。 “不必麻烦,玉沙,你先坐,我有事说。” 气氛一下从温馨摔到深渊,寒冷到凝固。 白玉沙仿佛心有预感,手一抖,不慎将茶倒在桌子上。 长忘接过茶壶,不紧不慢将桌上的水擦干,也不拐外抹角:“玉沙,三年期限已到,我们合离吧。” 白玉沙方才发抖的手换成整张脸都在抖,嘴不受控的张开,却半天没发出声,颤声带着哽塞:“忘哥哥,你当真就如此绝情?合离后,我再嫁给谁?谁还愿意再要我?” 这是两人必须要面对的问题,而长忘也早就打算好。 “你不仅是太华山的长女还是云阳山的郡主,两重身份无上高贵,再许你富可敌国金银,我会另父皇母后给你留意,十方世界好男子任你挑选,如何?” 长忘已经把能想到的全都做好了准备,他自然不会亏待了白玉沙。 十方世界好男子任你挑选! 简直莫大的讽刺,放眼天下,在她心中,谁又能比得上长忘? 钱财? 白玉沙生于长于皇城,身份尊贵,早就视这些东西为无物,为浮云。 两样,她都不想要! 几滴绝望的泪落在长忘手背:“忘哥哥,玉沙喜欢你的时间可一点不比你喜欢寒酥的时间短,你就如此狠心对我?” 白玉沙在长忘面前,提到最多的就是狠心二字,长忘也时常被她这两个字困扰,困扰久了就容易被禁锢在圈子中逃不出来,但他狠下来,从来都是连自己不放过。“玉沙,那年我陪你回太华山求得至宝迷毂,答应以你散尽灵力给寒酥重聚魂魄只为提早将她唤醒为条件,答应白山主娶你,照顾你。” 白玉沙接话:“若不是忘哥哥在魔妖一战中将灵力全都传给寒酥。只怕散尽灵力给寒酥重聚魂魄的就是忘哥哥你了吧!” 长忘不置可否。 白玉沙自讽:“说起来,我倒是趁人之危了!” 长忘神情肃穆:“玉沙,谢谢你。我定会让师父助你尽早恢复灵力。” 灵力? 她根本什么都不想要。 白玉沙嗤笑:“忘哥哥对玉沙就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长忘轻轻叹了口气,如实相告:“有感情,但并非男女之情,毕竟你我自小一起长大。” 白玉沙太了解长忘,她做了那么多都得不到他回头看自己一眼,是心里真的装不下自己。嘴角扯出牵强的笑意:“好,我同意合离,但有一个条件。” 长忘拇指摩挲着茶杯若有所思:“说。” 白玉沙:“我想要个孩子,我们的孩子。这孩子我带太华山自己养,以后绝不会叨扰你半分。” 悲催的,没等长忘回答,这句被刚刚记录完准备撤走膳盘的起风又给听了去。默默麻利出去在密信上记一笔,擦擦汗,反复斟酌该不该说,这不是撮合两个人,这摆明居心叵测拆了两个人呐!最后,慎重的把要孩子这件事给抹了。 秀山那年春。 梧桐将密信递给阿莼。 阿莼一眯眼:“你念吧。” “太子殿下与郡主情真意切,难舍难分,郡主未殿下膳食,方便腾空批阅公文; 太子殿下与郡主商讨准备要个孩子……。” 念到这里嗓子一梗,小心翼翼察言观色阿莼的脸色。 “三小姐,这孩子恐怕是郡主一厢情愿,殿下肯定不会答应。” 阿莼对梧桐笑的毛骨悚然:“你倒是比我还要了解长忘。” 梧桐噗通跪下:“小姐,这么多年,您还不知梧桐的忠心?” 阿莼古怪的哼哼两声,哼哼的梧桐浑身哆嗦,哼哼的心里没底,试探道:“小姐,还是照往常一样,不理不睬,静观其变?” 阿莼随手拿了个核桃抛啊抛,抛的梧桐心慌。 最后落到桌上被阿莼一拳头给怼碎:“明日一早给起风送篮子鸡蛋,切记包的漂亮些,多有大红喜绸,知道吗?” 梧桐蒙然:“小姐这是?” 阿莼一颚首懒得解释示意她去办。 梧桐郁闷琢么去了。 当屋子仅剩下自己一个人时,阿莼长长叹了口气,她站起身走出屋外,望着充满回忆的园子,还有那棵满了白花的流苏树,美的让人沉醉。 阿莼先前那么能折腾的人,竟然清心寡欲闭关修行了三年。 而看似不长的时日中,对长忘的那段感情,一直在慢慢淡化,但貌似不怎么明显,因为每每收到起风的密信之时,洋洋洒洒写满了他一日所做之事,详尽到仿佛这个人不曾离开。 所以,感情犹如海水的浪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难以控制。 曾几何时,自己再也洒脱不起来。 胸口一阵阵的发闷,日益月增下仿佛淤积了一颗随时会炸的雷。 他从未承认过心悦自己! 自己却多情又没有任何理由的干耗着! 云阳山静山空。 长忘刚洗漱完,早膳还没吃,书案上多了一篮子用扎眼大红喜绸热气腾腾,看了心潮澎湃的鸡蛋。 “这是?”长忘不解,随手拿起一个。 同为男子,起风还是个在情事上未开窍的男子就更不明白了,提着篮子琢么一路也没明白阿莼是何用意。 “殿下,这是寒姑娘托梧桐送来的。” 长忘拿着烫手的鸡蛋没敢吃,她连媚药都敢当众拿,谁知道蛋里又放了什么! 直到两个大男人把鸡蛋看凉了,也没想出一二三来。 没毒。 没助兴药。 完完整整的双数还挺吉利。 各个饱满浑圆,没有残次。 起风迟疑其实自己也不相信的说:“殿下,会不会是寒姑娘送来给你补身体?” 长忘差点气笑:“她不害我就不错了。” 就在这时,白玉沙又端着丰盛的早膳进来,先是看见这比鸡窝还要大的篮子,又看到满满六十多个鸡蛋。 当下扬声欣喜:“忘哥哥,这是谁家诞了麟儿,送这么多鸡蛋。” 长忘与起风同声而起:“什么?” 白玉沙随手拿了一个开始剥,见长忘与起风都不敢相信:“难道送鸡蛋不是这个意思?” 起风会看眼色,断不会认为长忘能拉下脸去问:“还请郡主赐教。” 白玉沙:“一般普通人家生了孩子,都会送鸡蛋,除此,玉沙真不知道送这么一大篮鸡蛋还有什么意思,红绸子明摆着呢。只是咱们云阳宫城内,不时兴这些俗东西而已。”说完,将浑圆的鸡蛋剥好后,让近侍把鸡蛋从中割开,不想……。 白玉沙惊讶:“还是双黄蛋呢。” 长忘的脸灰暗可怕。 结果可想而知,任白玉沙怎么劝,这早膳算是免了。 起风不知该去还是该留,最后还是鼓起勇气试探:“殿下,要不要属下去问问梧桐。” 长忘站起身远远一挥手,用法术将一篮子鸡蛋碎个稀烂,修长的指尖关节捏的噼里啪啦响,跟鞭炮一样。 自三年前他从那年春离开的那一天起,他每天睁开眼,每一口呼吸都是疼的,时时刻刻有团火在心里燃烧,烧到今日已经焦糊,焦糊到皮开肉绽,根本无法愈合。 而她,却依旧活的像曾经一样,没心没肺,玩世放纵,仿佛天塌下来,她依旧能笑的那么灿烂。 气粗粗一喘,站起身,拿着负屃扇就要向外走。 起风忙阻拦:“殿下,殿下,不能去!” “为何?” “殿下,即使您现在去,与寒姑娘定还会因为现在的婚事吵架,最后不欢而散。” 长忘当即呵斥:“你敢拦我?”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三年之后再相见 起风擦擦汗,继续壮着胆子再劝。 “殿下所计划让魔族归顺之事眼看大成,您这一走,魔族那边稍有变动,属下怕无法及时应变。况且……况且以属下看来,寒酥姑娘应是故意气您而已,姑娘向来心高气傲,有殿下摆在这儿,放眼十方世界,论相貌才学,论修为武功,论身份地位,还有数不清在各方各面的造诣,能有几个能与殿下相比?这全天下的人有一点类似,就是身边有最好的,若再挑选,眼光自然会向上看,怎会向下看?树神相貌才学,修为武功的确算上不错,但离殿下还差的远,远之千里。” 长忘静静凝视起风。 起风后退一步,被这凝视看的瘆的慌。他头一次拍马屁,不但拍的跌宕起伏,还不夸大其词,一不留神竟甩那些整日溜须拍马的官员好几座山。 待起风颤栗的越来越厉害。 难得,长忘脸色真的和缓许多。 “殿下,是属下逾矩了。” 长忘抬起负屃扇对准起风脑袋就敲了一下:“难得,你终于开窍了。” 起风长舒一口气,傻呵呵一笑。 碰巧,这时,外边侍从前来禀报:“殿下,魔界传来的军报。” 五日后,秀山那年春因循湖闭关处。 阿莼正重新温习佛灯火心决。 梧桐匆匆进来。 “三小姐。” 阿莼一放笔:“没来?” 梧桐摇摇头。 五天五夜,先不说长忘,连起风都没来。 “可有传书?” 整整五日没有密信传来,这是三年中从未有过的情况,而今日第六日,内容却令人实在实在难以启齿,梧桐索性展开摆在阿莼眼前:“三小姐,这是刚来的。” 阿莼拿起,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内容能够打击到自己。 虽五日没有传书,但其内容并不复杂,十分言简意赅: 太子殿下与郡主同处内室五日五夜,如胶似漆,难舍难分。 字条瞬间变成飞灰,阿莼当场就炸了,她从来不知道,自己静了三年,有朝一日,听到长忘对不起自己的事,还能如此愤怒,重重一拍桌子起身就要向外冲。 梧桐连忙拦住:“三小姐,事已发生,除了像前两次大闹一场,平白让别人看笑话,去了没用啊!” 阿莼胸闷的极为不痛快:“敢情鸡蛋送过去是促成他俩好事了。” 梧桐:“三小姐,两人同处一室,也说不定是其他事呢?” 阿莼拎着火羽,敲的桌子啪啪响:“当我傻呢,什么事在内室说五天说不完?” 梧桐:“太子殿下作为云阳山未来一方世界之主,日日都要向陛下请安的,这五日不出门,有点牵强了些。” 阿莼吼声都变了调:“他俩上床,合着你还要让我耐着性子掂量时辰跟细节?” 梧桐噗通又跪了下去:“赎小奴多言。” 阿莼不耐烦指着梧桐:“给老子起来,甭动不动就跪,腿贱是不是?” 就在此时,有人在房屋外来报:“三小姐,魔族大乱。” “进来说话。” 阿莼重新坐回案几后,甩手将火羽幻成一根纤细的钗子别到发髻上。 侍从说的语无伦次:“三小姐,方才有人给寒二公子禀报,魔族大乱,云阳山太子殿下,树神,清筝公子,寒四小姐不知什么缘由与魔君打了起来,现寒二公子,悲伤山主,已经赶了过去。” 阿莼一摆手,急不可耐:“梧桐,速速随我去,对了飞书给你姐。” 梧桐一惊:“三小姐,您这是。” 阿莼嘴角流露一丝察觉不出的笑意,故意问:“怎么,巴不得我死吧。我死了,你就有机会接近长忘了。” 梧桐噗通跪的恨意:“小奴知道自己不配。” 阿莼把梧桐扶起:“走,看来是紫珠有了下落。” 一个时辰后,魔族。 花桐收到飞书,等在魔族结界外,三人一行进了魔族 这是一个比求如山轮回转世更像地狱的地方,黑暗,压抑,谧静,处处的暗无天日透着让人想崩溃歇斯底里的挣扎。每踏进一步,都感觉浑身在发颤,不堪一击的魔物偶尔有刺耳尖叫腾空跃起,虎视眈眈,贪婪的围绕这少见的纯净灵力。 然,这些魔物对这三人而言,太过自不量力,轻松披荆斩棘入了魔族大殿。 横尸遍野,孤魂肆意,粘稠血液任性的在地上画着看不懂的符图。 远望去,浩浩荡荡几万人还在厮杀。 阿莼皱着眉,想不到自己闭关三年,懒得理会不相干的事,魔族竟乱成这样。 这些人群中,不难看出有魔族的,有凉城带来弟子,有长忘带来云阳山士兵,还有白玉沙带来太华山士兵,还有数不清的其他世界小族。 阿莼震惊看着寒生与悲伤也嗜血的投入其中,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一个紫珠竟能乱成这样? 甚久不见的凉城,满身带血,衣衫不整,疲惫不堪晕坐在大殿地上,已无力再战,神化的木剑不知无限循环扎入多少个魔的弱处,已起了毛刺。 寒晚俨然就是来看热闹的,给自己跟凉城设了个结界,手里还拿着一袋未嗑完的瓜子。与上一世盛气凌人,唯我独尊,非要称霸天下的性子完全相反。 阿莼匆匆穿过混乱进入寒晚结界,劈头盖脸就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寒晚欣喜还有心思招呼阿莼吃瓜子:“姐,怎么还急上眼了,不就是打个群架吗。” 阿莼一指外边的血流成河,又指着昏迷的凉城:“你这心大到快跟大姐一样了。大姐呢?” 寒晚吐出一口瓜子皮:“大姐尝我这瓜子好吃,方才出魔界去买了,大姐让我给你带个话,说别着急,一会儿就回来打。” 阿莼扶额,寒晚两句话就让她脱了力,声音弱下来:“说说吧,你们师徒二人不是找珠子去了?怎么还让这么多不相干的人都来找了?” 寒晚闷头噼里啪啦磕了几个:“我不敢说,怕挑起你跟姐夫矛盾。”一句话毫不犹豫的就出卖了。 阿莼再次扶额:“长忘干的?” 寒晚继续吃瓜子装聋作哑。 阿莼:“我就说谁还能有这么厚的胆子。” 寒晚硬往阿莼嘴里塞了个嗑好的瓜子,安抚道:“姐夫这样做还不是为了咱们那年春,师父的紫珠气息,当年没接触过魔妖的人不知,但此珠魔性极大,怎能瞒得住魔君,而魔妖不死不伤,好控制吸引力有多大,放眼天下谁人不贪恋觊觎。得到紫珠者,万一重新炼化出魔妖,不就等于将天下收之馕中。” “师父手拿紫珠,大多人都知道师父与那年春交好,若不借个引子由头,把所有觊觎紫珠的人都牵连进来,否则最后牵连的估计是那年春的人。所以,姐夫让我与师父以出门寻紫珠为名,去各族造谣魔君偷用师父佛珠炼化魔妖去了。” 阿莼:“各族长老也信?” 寒晚:“信啊,为什么不信,我就是魔妖王,有何不信!再说精怪身上确确实实有沾染的魔妖气息,多得是人居心叵测想要抢紫珠回去一探究竟呢。” “你还把自己身份暴露了?” “嗨!别紧张,有姐夫跟师父两个靠山呢,别怕。” “小晚,你是心大,还是弱智?” 阿莼不想再废话理论又问:“清筝呢?” 寒晚指了个方向:“找姐夫去了。” 阿莼:“长忘呢?” 寒晚茫然。 等于没问。 说是巧,寒音兴高采烈,灵巧躲过刀剑进入结界,见到阿莼,还一脸惊讶:“三妹没出去打啊?你不是最喜欢凑热闹?” 阿莼瞧寒音手里一包瓜子越看越扎眼:“大姐遇事就躲出于本能的天性让三妹真是敬佩仰慕啊!” 寒音天真问寒晚:“三妹怎么不高兴?” 寒晚:“……。”耸耸肩。 阿莼不敢再耽搁下去,当下也不指望姐妹二人,交代看好凉城,就要出去找长忘,预感他必定与魔君交战于某处,一颗心提的老高。 寒音贴心指了与方才寒晚相反方向:“妹夫在那边,刚才路过看到。” 寒晚蹭的站起身将瓜子塞到寒音手中:“我去告诉师父。” 敢情清筝还置身事外呢! 阿莼:“……。” 阿莼带着梧桐、花桐一行三人来到寒音指的方向,这是大殿后方的一个两山之间的狭隙,窄到只容下一人从中过。 此时,阿莼看去,长忘背影是一身束腰束袖银丝绣龙利落长袍,墨发大部分竖起带玉冠,看不见神色,但远远数里就能感受到从未见过强悍的杀意。 掌中的负屃扇展开蓄势待发,洁白的扇面带着寒光熠熠仿佛怎么也染不红,如雨般向下低落粘稠咸腥。 而魔君此时紧紧箍住白玉沙脖颈,威胁口吻:“交出紫珠。” “交出玉沙。” “交出紫珠。” “交出玉沙。” “交出紫珠。” “交出玉沙。” “你小子耍本君玩儿呢?” “不然呢?”陌生戏谑的笑意从长忘嘴角飘出。 “哦,本君算是想明白了,你费劲心思绕好大一圈让本君与凉城斗智斗勇三年,如今两败俱伤,你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合着凉城与那年春姑娘有一腿,而本君不时给沙沙写过情信。你醋意大发,故意寻个幌子给本君和凉城找事干呢?想不到啊,看似清心寡欲的太子殿下,竟是个多情种,娶着一个,还想挂着一个,真男人,够厉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屁呢!” 长忘背后传来无比熟悉的声音,猛然回头。 第一百七十四章 终极一战(1) 哈哈屁呢! 四个十分不上道的字,让魔君千秋如当场吃了屎般恶心。 一身在阳光下刺眼的金色羽绣火红长裙,因来的匆忙,乌发全部挽起随意折了根带花的木枝,碎发还多多少少停留在额前跟耳前,显出未带黄金敷面白净清纯的小脸,手拿火羽幻化利剑,带着肃杀的气场,走到长忘身旁。 阔别三年的对视,让阿莼心忍不住一颤,抬头对上那双让自己无法自拔的凤眸,先前的怨怒非常没出息随风而去。不过短短三年,仿佛比自己两万多年重生的时间还要长,隔了一世又一世。 自重生醒来,她发现,自己除了一意孤行的无理胡闹,从未真真正正打量端详过长忘的变化。 而今这一瞬,长忘猛然回首看向自己的眼神,才迟钝发现,他青涩的少年模样早已全部褪去,自小日积月累的隐忍不发早被沉睿稳重代替,独独不变的是那双耀眼的凤眸,犀利深邃如常。 “大梦姑娘,你也想跟着掺和?别忘了我们还是盟友。”魔君脸上的疲色还有浑身深可见骨的伤一看就是出自长忘负屃扇,能被长忘逼到这条有去路无回路的山缝中,用白玉沙要挟长忘,看来是孤注一掷了。 阿莼被魔君一唤,如梦初醒眼眸自一转:“千秋不提,我差点忘了。”抬头对长忘说:“魔君心慕郡主已久,又不会害她,咱们就别管,走吧。” 魔君:“……。” 白玉沙一听急了眼,嘶哑嗓子费劲喊:“寒酥,你就是个不要脸的祸害。” 阿莼笑的坦然:“你三年来犯尽了贱日日倒贴与长忘宿在一处,到底是谁不要脸?” 长忘皱起眉。 白玉沙:“我与殿下本就是夫妻,宿在一处理所当然。自是比不得待字闺中的寒酥姑娘逛遍十方世界青楼,美男作陪,夜夜笙歌啊!对了,姑娘送的那篮子双黄鸡蛋,真是恭喜了,不知是孩子父亲是哪位青楼头牌啊?” 阿莼猛地一愣。 梧桐眼神下意识飘离。 见惯了大场面,阿莼当然知道现在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生生压制住被欺瞒的怒火。 “草,什么情况。”清筝穿了身花哨公子哥衣袍,头发也长到肩,后脑勺绑了个俏皮的小揪,活脱脱一个混子,哪还有尘埃不沾莫遇大师空灵的模样。 “姐,借手杀人多好的机会,还杵在这儿干嘛,直接上啊!谁死谁倒霉。”寒晚气喘吁吁兴高采烈见白玉沙被魔君掐着脖子。 魔君一见寒晚与清筝眸色大亮:“莫遇大师,你紫珠呢?” 清筝掐着腰还在倒气:“草,老子还俗了,叫清筝。你!重叫。” 魔君:“……。” 清筝眯着眼凑到长忘侧面:“你这是拿着谁威胁老子呢?” 魔君:“……。” 静默。 魔君突然将白玉沙甩向身后设上结界,直冲寒晚而来。 长忘凤眸冷淡撇去,先将阿莼一推,挡在寒晚身前,抬起负屃扇对准魔君手腕一拂,若不是魔君收的快,手差点被割掉。 魔君一招不行,在上一招,三年来四处打探,整整与凉城大战五日,其实能挺到这个时候,与长忘过招,早已是空有一副强装躯壳,强弩之末挣扎。 扇气将山石削的碎石滚滚,飞溅四处,裂痕霎时劈成深不见底的鸿沟,足见杀意浓烈。 魔君倒是机敏,累到这种程度,脑子还能转的飞快,自知打斗不过长忘,转身对准阿莼而去,其招数狠辣,直冲阿莼命门而去。 重生的阿莼自当不是魔君对手,但反应速度机敏非常,抬剑一股地狱火对准魔君而去,此火不死不灭,按说魔君理应躲避至少惊慌才对。 但地狱火燃到魔君身上,他却阴森一笑,轻松甩手就给熄了? 所有人大惊失色! 阿莼、长忘面面相觑,一时摸不透魔君的老底。 霎时,魔君比阿莼甩出更纯正更凶猛的地狱火,借着方才长忘转身阿莼之时,护直逼寒晚而去。 俨然就是没有目标的混打。 寒晚本是来凑热闹的,嘴里还正悠哉的磕着瓜子,见魔君袭向自己,措手不及。 清筝一看不好,手中突然紫光一闪,大喊:“紫珠在老子这!有本事来抢。” 魔君放在寒晚脖颈出生生停了手,转变攻击目标,直追清筝而去。 长忘本意生擒魔君,带回云阳山审判,但方才魔君灵活使出的地狱火,让他发现魔君的身份貌似不是那么简单。 凡是都容不得深想,清筝急情之下将紫珠暴露,貌似不是个很好的决定,隐约感觉要坏事。 清筝倒不以为意,第一次,竟然现了原身。 瞬时拔地而起三丈高,下半身裤子以无法承受之力撑爆变成碎片,竟出其不意显了原型,人身蛇尾,与幼年阿莼见过比蚯蚓粗的小蛇差之万里,形象顿时升华几十个层次。 白色的蛇尾缓缓扭动,鳞片在阳光下泛起珍珠般纯净的光。 情形紧迫之下,清筝改不了炫耀本性:“酥酥,告诉老子好不好看?” 阿莼还挺配合,一只手遮阳光,对视碧色蛇目:“清筝,你裤子没啦!哈哈……” 清筝:“……。” “师父,你眼睛好漂亮!” 师徒二人可能以为还是在野外嬉戏,视若无睹身处魔界,周围厮杀漫天,血流成河,何等危险,寒晚一时兴起化为寒鸟,寒羽成碧亮的浅蓝色,兴奋鸣叫环绕在清筝身边。 所有人:“……。” 阿莼捏了捏眉头,还打不打,不打她回家吃饭去了。 魔君高喊:“寒晚,留下为本君炼化魔妖,本君自不会亏待你。” 师徒二人继续戏耍。 魔君见二人如此情形还有心思谈情说爱,简直是对自己侮辱无视,勃然扬起自己灵器短刀,对清筝甩出去:“……,本君现在就成全你们师徒一起去地狱!” 清筝还未动,寒晚见状灵巧扇起翅膀,一阵狂风,就将短刀给扇落在地。 “来啊,有本事跳起来拿。”清筝一副居高临下傲娇模样,单手炫耀紫珠,居高临下,洋洋得意。 阿莼与长忘同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啪! 玩火****! 一片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清筝在指尖甩的太快,一时不慎,竟飞了出去,正正好好,稳稳当当,不偏不起飞到魔君怀中。 魔君没忍住,爆笑。 阿莼长忘漠然无语。 霎时,长忘、阿莼、清筝、寒晚、梧桐、花桐连眼色都没对,默契的一拥而上。 魔君将紫珠带在手腕之上,将地狱火凝于其中,霎时魔妖之气大放环绕,疲色褪去,双眼充血,功力以完全承受不住的速度飞涨。 照着速度下去如不加以控制,恐怕会爆体而亡。 长忘扬声:“千秋,摘下来。” 魔君哪里会听,朝思暮想的东西终于揽入怀中,凡事不能耽搁,耽搁定会误事。他闭上眼,哪怕身体再承受不住,仍咬牙坚持。 “他是想将自己炼化成魔妖!”寒晚一喊,眼神顿时变得犀利阴郁,扬起比剑还有锐的嘴尖,就要去抢魔君手腕上的紫珠。一边骂道:“做你千秋大梦去吧,在炼也比不上当初老娘厉害,老娘可是神,知道吗?神!” 大梦姑娘(阿莼):“……” 魔君虽不是神身,将自己炼化成魔妖达不到不死不灭,但功法会一直处于极速恢复亢奋状态,这样打下去,会先把周围人累死。 长忘与阿莼一左一右夹击,在这柔软的春风里,肃杀之气划破弥漫魔血浊气,让这片令人避恐不急的禁地显得阴森恐怖。 流窜于火羽剑的炽热光芒,将阿莼秋水般眸子映的璀璨生辉。 锋利负屃扇扇叶爆发出炫目白光,将长忘深不见底的凤眸衬的更加寡淡冰冷。 其他人也断续反应过来,将魔君围绕其中,群起攻之。 血肉飞溅。 梧桐、花桐自是不敌魔君,倒地不起。 清筝利用身高优势,将蛇尾甩的像鞭子,飞快的甩在魔君或身上,或周围。 现在的魔君在紫珠的庇佑下,犹如百战之躯,亢奋高涨。 趁其不备大吼唤来狂沙暴雨,阴气大盛,卷起碎石,比刀子钝,比剑锐,噼里啪啦,场面无比疯狂的扑向在场的每个人。 若不躲过,瞬间会被穿成筛子。 这一招,阿莼与长忘在妖界是见识过的,若与当时相比,魔妖冥心使出的简直就是低级,即便低级,他们还因此都受了伤。 简直恐怖。 阿莼惊悚到变了声,大吼:“快躲!” 长忘一把将阿莼拉倒身后,负屃扇快速扬起,划出耀眼结界将所有人遮在其后。 与此同时,飓风袭来,大半风沙暴雨,被迅速硬生扇了回去,但还是抵不住,漏沙掺和了灵力,凶恶的穿过结界,划破所有人肌肤裸露之处。 令人张目结舌的是长忘法术运用更胜从前,娴熟与疾速反应转换快到发指。他挡在最前面,伤的最重,双手很快被猩红粘稠的液体覆盖。 阿莼不但躲在结界中,还躲在了长忘背后,安然无恙。 寒晚方才情急无处躲藏,被清筝一下拉入蛇尾中,如木桶般坚固卷了起来,只湿了大半衣服。 清筝方才还泛着珍珠光的鳞片,也被飞沙刺出大大小小无数小洞,窸窸窣窣如细雨般,留着不起眼的血。 第一百七十五章 朱雀出关归来 魔君本就无心恋战,他本意在于抢到紫珠,炼化魔妖,照现实情形再打下去也只会平手,两败俱伤,还占不到丁点便宜。 此时紫珠在手,目的达到,方才用飞沙做掩护,正准备带着白玉沙准备跃向山口。 而长忘与清筝都想到一处,有先见之明齐齐堵在了山隙出口。 待飞沙卷起的尘土消散,所有人才互相看到对方的伤势。 寒晚哪见过清筝吃过这么大的亏,真身也愤怒飞起也挤在山隙之中,切断魔君上方去路。 魔君抬头,又看前方,飞快审时度势,当然挑较弱的下手,对准寒晚就是硬生生一击。 寒晚硬撑不躲,发出痛苦鸣叫。 清筝的心骤然扯得一疼,见魔君又要唤出飞沙一招,蛇尾灵活袭向魔君,趁其不备勾住魔君,层层卷起,拼尽全力勒住。 魔君被勒的满脸通红,伸出灵器短刀砍对准蛇尾如狂风暴雨,劈头盖脸刺下去。 鲜血爆涌! “清筝!放开!交给我!”阿莼眼睁睁看清筝身中十几刀,刀刀入骨,浑身一麻,痛心大喊。 奈何,山隙太窄,魔君前后上方都被包围,阿莼根本挤不进去。 清筝哪里能听的进去,他从来都是占便宜的主。 阿莼头一次见他这么不要命的较劲,将魔君越缠越紧,越缠越紧。 魔君拼命在清筝身上密密麻麻的扎。 寒晚重新飞起,盘旋上空,各种嘶鸣急红了眼,如锥子般各种角度迅速去戳预要叼走紫珠,接二连三的失败。 清筝与寒晚杀的毫无章法,配合混乱,眼看魔君要逃。 就在此刻,长忘遥遥对阿莼大喊:“寒酥,用火羽幻化火绳!” 火羽能幻化各种灵器。 阿莼会意,立刻念决,愤怒之下,一把利剑刹那幻成燃烧毁天灭地之火的绳子,恨不得现在亲手勒死魔君。 “暂时不要伤他性命,留着还有用,佛灯火。”长忘见状提醒。 阿莼眼看魔君扎了清筝那么多刀,若不是清筝现下与与魔君纠缠不开,她哪会用绳子,根本不用顾虑直接用毁天灭地之火屠了他。 阿莼暂时摁下杀意,咬牙切齿用绳子换了不骄不躁的佛灯火:能让魔君魂魄与肉身暂时游离,昏厥。 然后还不忘细心将绳子两头用寒冰掩盖火焰,方便长忘拿握使用。 阿莼一跃而起,根本不用喊。 长忘配合默契的伸手。 阿莼用力扔了过去。 长忘接住! 魔君当然知道长忘与阿莼打得什么主意。当下放弃攻击清筝,将白玉沙重新紧固与结界之中,翻身伸手召唤地狱火,就想袭向长忘。 此番举动被寒晚看出,疯狂挥动剑锋般的嘴去轮回戳魔君的手,肃杀的鸣叫响到振聋发聩。 长忘趁魔君转移注意力之际,麻利用火绳死死勒住他脖颈另其无法喘息。 魔君何等强悍,即便下半身被蛇身缠住,脖子被火绳勒住,他也要拉上个垫背的,先是用刀砍长忘手臂。 顿时三刀血淋淋深可见骨的大口。 寒晚再次自上攻击魔君拿刀的手。 魔君暴怒,甩手用刀迎上寒晚再次迅猛攻击。 这下,任何人都无法分身。 阿莼在旁一直绷紧了神经观战,她在看懂魔君路数之后,几乎用了瞬间化为出真身,无人能敌的速度冲到寒晚跟前。 迟了! 也庆幸! 魔君一刀本正中胸口,被长忘及时拼力向后一勒一转,魔君角度偏离,甩到寒晚翅膀上,寒鸟霎时脱力落在正迎风而来的阿莼真身背上。 清筝呼吸都困难了,近乎于绝望的崩溃,走向变态的极端,魔怔般张开两尺长的大嘴,直接将魔君一只带紫珠,一只拿刀的两只手撕下咬断嚼碎全部吞入腹中。 震天嘶吼! 殿前还在打斗不停歇的人纷纷住了手,面面相觑,开始往这山隙边奔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竟吞了紫珠?!!”魔君的眼珠几乎怒的差点瞪出来,扯着嗓子崩溃大喊,他痛的不是双手,而是如同血肉的紫珠! 清筝的声音如雷劈下:“老子今天非把你肠子从嘴里挤出来!” 这……就很恶心了! 围绕在魔君脖颈上的火绳,长忘趁机再次用力,佛灯火大盛,由脖子开始燃烧,实则根本不会伤及皮肉,却烧的三魂七魄碎离,四肢百骸剧痛,经脉绷断错乱,崩溃来袭,方才承受不住的灵力陡然消失,三年几乎不眠不休,五天五夜奋劲大战,身下脖颈各种窒息,终于让这山一样强壮,寡不敌众,晕了过去。 “清筝、阿莼,先去看寒晚,千秋交给云阳山审问,到时定会给个交代。”长忘失力的松开绳子,疲惫的靠墙粗喘。 魔界一站,阿莼几乎是最囫囵的一个,这要归功于时时刻刻在护着他的长忘。 清筝嗜血的蛇眼转了转,回头又望了望阿莼怀中晕厥过去的寒晚,逐渐松了蛇尾,幻回人身,直奔寒晚而去,一双腿犹如灌了血浆,凄惨骇人! 寒晚熟悉的身体就在不远处,论清筝怎么跑也跑不过去,突然,腹部剧痛,呕出几口血,竟是紫色,眼睛一闭,在阿莼呼喊声中,也晕了过去。 魔界大战,相比流波海魔妖大战,参与人数简直堪称壮观,少数聪明人避开群战,悄悄观战魔君与长忘清筝一行人的打斗,想借机坐收渔翁之利或分一杯羹。 谁又能想到,这珠子竟被清筝嚼碎给吃了。 越来越多的人赶过来时,打斗早已结束,当然,这其中不乏有伸张正义,也有似魔君般心怀鬼胎的。 总之,浩浩荡荡一群人,死伤无数后,像被开了个玩笑,两手空空的撤退了。 就在有位山主提议看押清筝时。 长忘手中的绳子还未放下,眼睛还流露杀意未褪,魂魄胆寒的灼热火光,脸上,手上,衣上,鞋上都沾着斑驳血迹。将雅致五官衬的更绝色出尘,气质卓然。 凤眸在人群中一扫,最后定在方才提议的山主身上,虽说目光淡的很,却让人不自觉禁声。 “这位山主是对魔妖抱有希望?” 山主恼怒:“难道太子殿下是想包庇吗?” 长忘口吻从容不迫:“清筝为无肠国国主之子、女娲族人。而女娲族人天性有种能力,身体可净化一切,血液越浓,净化越纯。清筝既敢吃了珠子,就代表他有能力净化这魔妖之气,所以,诸位不用担心。” 山主哼笑:“若是这么厉害,上一世直接让无肠国族人来挨个吃魔妖不就得了,寒酥姑娘还修什么火术。” 这种白痴的问题,长忘根本不会理会,该解释的已经解释过,点到即止。 寒生、悲伤也挤上前来,把清筝和寒晚在中众目睽睽之下带走。 “慢着,方才受伤幻化成寒鸟的人是寒晚吗?”方才那位山主还没挑衅够! 一时哗然,死死盯住寒晚不放。 长忘一步一步走近山主:“你认得?”寒晚一直带黄金敷面,相貌幻化无常,这世间有几个能见过真容? 山主俨然心虚,但依旧不惧色:“听闻秀山那年春有三女一子,方才一个先救树神走了,寒公子就在这里,方才火鸟应该就是修成毁天灭地之火的寒酥姑娘,那剩下这位昏迷不醒方才在众目之下唤成寒鸟的不是寒晚,又是谁?” 阿莼现在心情像盆烂西红柿,若果现在手边有块砖,一定拍在这人嘴上。 还挺了解! “听闻?听闻本就不实!不但敢拿听闻的东西侮辱诋毁秀山那年春,还敢叨扰小妹亡魂,你是不想在十方世界混了?” 山主被反咬一口气的哆嗦:“早就听说那年春朱长老子女自小目中无人狂妄自大,性情极端,现在一看,果真如此。怕自家妹妹身份败露,还要威胁我。” 另一人附和:“对啊,我明明听见那魔君叫那姑娘是寒晚。” 再有人提议:“等魔君醒了问问不就知道了。” 长忘、阿莼、寒生、悲伤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们均受了大小不一的伤。 最重要的事清筝与寒晚需要赶紧医治。 白玉沙久长于深宫,从未见过如此血腥大场面,身上原本流淌野性的血液早就被各种规矩,各类条框给圈死,所以,在遭受各种恐吓颤栗之后,加上万人讨伐,压抑吵闹算得上振聋发聩,非常适时的晕了过去。 云阳山、太华山,秀山,求如山的士兵、弟子从中硬挤出一条路,却又被很快压了回去。 眼看根本瞒不过去,讨伐的声音近乎于疯狂,扭曲的嘴脸,贪婪的人性在这一刻淋漓尽致。仿佛得到清筝,得到寒晚就能炼化魔妖,就能称霸十方世界。 骤然,天空传来陌生又久违熟悉的鸣叫。 扑脸的滚烫,灼目的灵光,让所有人纷纷低下头,发出难受的呻///吟低哼。 黑影遮日,大放异彩,一团猛火就这么唰的落在阿莼长忘之间,人群之中,显出人形。 顿时,万人皆惊! 看到了什么。 气若幽兰,面容清丽,头戴火羽金钗,身穿火红烟紫绣金羽拖地长裙,与阿莼同样干净的眼睛却生出千娇百媚,但鄙倪天下人我是老大你算老几的气势让人不难联想到,这竟是十几万年不曾面世,又闭关许久的朱雀。 声音此起彼伏。 “是朱长老。” “母亲!” “……” 阿莼与寒生盼了那么久,一时间激动中又不知所措。 第一百七十六章 压轴 朱叶青将目光在阿莼、寒生脸上徘徊之后,又落在重伤昏迷的寒晚身上。 声音清脆轻悦:“三个笨蛋!” 所有人:“……” 阿莼小声提醒母亲,现在不是训斥的时候:“母亲,小晚流血过多,需要速速医治。” 朱叶青作为母亲很是淡定,仿佛不是自己亲生般:“大不了一死,又不是没法再活。” 所有人:“……” 悲伤低低对长忘说:“我算是知道寒音这不着调随谁了。” 长忘不语,深表同感。 “你们两个……是?”虎视眈眈,情形紧急之下,朱叶青还有心思在儿女身上流转匹配佳偶。 悲伤与长忘眼神一对视,恭敬行了个最规矩最得体的礼:“朱长老。” 朱叶青摇摇手指,走到悲伤跟前,用凌厉的目光扎过去。 悲伤抬起桃花目,还之三分魅意,三分狂野,三分坚持,一分冰寒。 “你应该叫娘!”朱叶青的眼光毒辣。 所有人:“……” 悲伤再次行了大礼:“……母亲。” “反应还挺快。”朱叶青颇有气势拍拍悲伤肩膀:“回那年春后,记得要跪,要奉茶!” 悲伤:“……。” 所有人:“……” 然后,朱叶青走到长忘跟前,忽的凑近,鼻尖几乎要对上。 长忘眼皮淡淡一垂,万年修炼的处事不惊,安然自若,云淡风轻在此刻发挥到极致。 “云阳山龙族的,你是……?”万事逃不开朱叶青察言观色的锐目。 “回朱伯母,云阳山老八,长忘。”长忘这一行礼,将良好涵养,得体持重给展现出来。 朱叶青拉着长音:“噢……万里的儿子,模样比你老爹强多了,性情嘛……啧啧,一看就是阿莼的眼光。”然后扫到昏厥半坐在长忘怀中的白玉沙:“姑娘是?” “太华山长女白玉沙,我的夫人。”说到夫人,长忘并无明显底气不足或担忧,反而说的坦荡。 朱叶青一脸纠葛看看阿莼,心知肚明点点头。 然后再指指下半身血肉模糊的清筝,又指指寒晚:“无肠国女娲族的?” 阿莼为了节省时辰,直言:“他与小晚未成。” 完全忽视上万人剑拔弩张的紧张叫嚣,反而三言两语,先屡清楚几人与子女之间的关系。 方才起哄的山主弄不清朱叶青想唱哪一处,不耐烦吼道:“朱长老,你是来主持公道,还是私心包庇的,别忘了,您贵为天地共主,肩上背负十方世界责任。” 朱叶青指着昏迷的清筝问大家:“谁认识他?” 想不到异常多的人高喊:“认识。” 山主轻蔑的说:“这人自小顽劣,被国主赶出无肠国。无拘无束,长年流连于青楼,躲与妖族,努力成了一名混子,十方世界寻衅打架,坏事做尽。” 另一名山主接道:“听闻,他后来良心不安,自知罪孽深重,说从上方世界求得佛珠炼化,流波海魔妖一战后,突然出家法号赎罪。现在又不知怎么了,说还俗就还俗,简直是对上方世界佛陀的大不敬。” 先前挑衅的山主扬言:“呸!什么出家,不过是接着名义想收魔妖王转世之身为徒,拿紫珠,借神身重炼魔妖!” 罪名一下子给扣大了! 朱叶青听完,噗嗤,在极为分开严肃的气氛中,略有轻浮的笑了,满脸透着你们都是弱智的神情问:“大家既都紫珠是从上方世界佛陀那里求来,简而言之,是佛陀炼化了魔妖之气?” 方才起哄的山主一下子把脸憋红。 朱叶青猛的收住笑,问的怪异:“知道清筝为何混账,为何未婚配,为何法号莫遇,又为何吞下紫珠吗?”朱叶青问出四个让人哭笑不得的问题。 其中一位山主怒喊:“我们管这些做什么?” “管我们屁事。” 其他人起哄表示藐视。 眼看压不住! 朱叶青气势正盛,压根就没将这些放眼里,鄙倪再问:“知道清筝带了四万多年紫珠成不了魔妖,魔君一带就成了魔妖吗?” 众人唰的一静! 竟然谁都没有注意这个问题! 有一幕突然闪过阿莼脑海,方才山隙之中,带在魔君手腕的紫珠忽明忽暗,忽弱忽强,而与之相呼应的是寒晚在不断的被魔君袭击。 断断续续。 想起清筝常说的一句话:“老子对女人没兴趣,对男人更没兴趣。”一个长年浸[淫于窑子的人,没事儿卖床笫之欢用品禁书的人,细细想来,竟对情事提不起男人应有的感觉? 他离家甚久,阿莼从未听他伤风悲秋后悔过,或触景伤情过,从而更绝少提起出生之地,无肠国。 反而更好奇阿莼口中孤寂大煞命格成魔的寒晚,八竿子打不着,竟说感同身受,非要去佛祖那里求取办法另其渡化。 研究紫珠甚久,却迟迟不得奇法。 最终削弱紫光,却是在寒晚重生后。 她与清筝都以为,紫珠削弱是因为清筝出家,收寒晚为徒动了渡自己渡他人的善念,想不到竟是因为……。 面对议论纷漫天飞。 朱叶青说:“闭关之前,我曾去赤水山见过花长老,他说寒晚命格会毁天下,她不死,孽不灭。所以我令儿女必须有一人学会毁天灭地火术,亲手了结她,还大义与天下。我身为人母实在下不去手,对不起儿女,所以逃了。只是没想到阿莼竟想出更换命格,牺牲自己,又学凤凰浴火重生聚魂之法,让自己用另一种办法活下来。” “朱长老,这些我们都知道,说这些废话干什么!” “是啊!” “是啊!” 朱叶青不理会继续说:“寒晚孤寂大煞命格,前因是谁若跟她在一块儿,无论亲朋好友,哪怕是棵树,是朵花但凡沾了她就要倒霉。所以她从来不愿意出门,整日将自己关在一个小房间,害怕别人叫她灾星。甚至连自己姐姐哥哥都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有什么霉运牵连自己家人。” “试问,有谁能受得了这种忽视?” “于是,她唯有拼命修行法术,寻求解脱,奈何心魔太重,无人护法,入了魔,自此被我赶出那年春,自此性情古怪,魔念愈重。然,千秋又将她赶出魔界,放眼十方世界竟无她容身住处,只能去求如山流波海用地狱火寻求一死。谁知竟误打误撞助了同样孤寂无所依野魂,自此献祭身躯堕落成了魔妖王,藏于流波海下专助与她同样的可怜人,专助这些人了结世间未了之事。” “凡事都有脱离掌控的那一天,有些魔妖利用自己不死不灭之身逃出流波海,闯出大乱,换来天下讨伐。” “这个错,我们那年春认!寒酥也用命给了天下一个交代。” “魔妖是应执念应孤寂而生,而紫珠却是应肃清魔妖而生,再问,得紫珠怎会炼化魔妖?” 众人议论直接沸腾起来。 相对阿莼、长忘、悲伤、寒生像是都不同情况的揣测过,淡定很多。 一人喊:“魔君方才带了紫珠,明明就成了魔妖,法力大涨,好多人都看着呢。” 朱叶青幽幽道:“那是有人在旁边与他打斗,不断消耗,若无人理会,任他法力会猛增,最后他会爆体而亡。” 众人再次沉寂,切切私语讨论真实性。 对于魔妖之事,十方世界传言无数说法,而且流传二万多年,在场每个人心里都选了个自己最愿意相信的话本。 所以,在朱叶青以天地共主身份,从头至尾言简意赅叙述整件事经过与最后结论时,大部分人是根本无法信服的! 朱叶青突然扬起声,激愤:“最后问,清筝为人方才被你们说的一无是处,试问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人,佛陀将炼化魔妖的紫珠交给他,是故意怂恿让天下大乱,准备在上方世界坐收渔翁之利吗?” 上方世界佛陀打坐中,突然打了个喷嚏:“……” 这一问,倒还真的将整件事串联起来。 “你们,身为一地之主,多多少少也接触过魔妖,清筝紫珠随身带了四万年,是魔妖之气,还是净化魔妖之气,你们无法分辨,暂且不怪。若说相似,不过是在流波海遇到重生的寒晚,沾染命定之人刚改变孤煞命格残留魔妖气息而已。” “若说清筝为何带此珠不成魔妖。那是因为,女娲后人身体可净化世间污浊万物。所以,我的小晚要百年一闭关,百年一现世。此珠不断吸纳救赎渡化那些在寒晚身上的冤债,又被清筝通过身体净化。” 朱叶青又突然低下声:“若说,这珠子为何是何等灵物,其实……。”然后看向下半身已经泡在血水里的清筝,心有波动,艰难道:“此珠不过是清筝流落在外的一缕情丝而已。所以,佛陀在他儿时看了命格后,说了句:陌路相逢遇知己。俗家法号,莫遇。他吞的不过是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注定与小女有场纠葛。所以……。”再突然指向头顶高喊:“各位长老山主,若对魔妖之事还有任何顾虑,不相信我说的每一句,就去上方世界找佛陀要个说法。” 所有人齐齐仰头。 上方世界佛陀静坐没有任何征兆狂咳起来,差点咳出血。身边弟子忙担忧上前:“师父,可是身体不适?” 佛陀掐指一算:“近日可能要有血光之灾!” 第一百七十七章 战后审问 朱叶青:“诸位,我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出来,就是给各位提个醒,如若今后有人敢拿着魔妖当幌子对秀山不利,我等儿女重生不死不灭,定会耗死各位祖祖辈辈!” 阿莼跟寒生没忍住! 噗嗤!笑出来,见情形还严肃,低下头忍得很痛苦。 敢明目张胆威胁天下人,四方世界的天地共主,也只有朱叶青了! 朱叶青振奋激昂指着眼前乌泱泱一群:“让开!今天我们的人若死一个,挡路的我让你们死全家!” 朱叶青的霸气不是长期浴血奋战养成,而是浑然天成。 时不时冒出杀你全家灭你全族毁你一方世界嘴巴,与瞪来瞪去的眼睛流露恶毒阴险敏锐冰冷恐吓,无比默契配合情绪起伏,让上万人被这讹人喉咙的气势吓得不自觉让出条路。 一件有关魔妖、无肠国、那年春,预言,人与人关系,紫珠,重生各类谜团在朱叶青软硬兼施,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最后加了个不信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的封条盖棺,把所有责任给无比自然顺畅的推给了上方世界佛陀。 自此,那年春再与此事无关! 在离去路上,悲伤难得有心情打趣,跟长忘说:“这朱伯母说了一堆,其实最想说的都在后头呢!不亏是天地共主,放狠话都没让人觉得突兀!” 长忘:“不是母亲吗?” 悲伤冷声:“改口的银子还没给。” 长忘:“……。”他本想带着白玉沙回云阳山医治,岂料,朱叶青好像看出来似的,故意热情扬声:“麻利都回那年春医治。” 长忘只得带着白玉沙重新换了方向,在他眼里,阿莼不是善茬,她母亲更不是善茬。 而在悲伤眼里:整个那年春都不是善茬。 一行人回了那年春,瞬时乱成一团。 清筝伤势最重,流血最多,整个下半身可谓千疮百孔,没法直视。 寒晚肩上的刀被拔出,溅了半床血。 凉城早早寒音带回来,虚弱的无法下床,因伤口布满全身,所以省去衣服,上下裹满药布。 寒生悲伤并未与魔君交手,所以,那些魔族将士还不足以能将他们伤的下不来床。 白玉沙被稍微一扎针就醒了,其实就是吓晕了。 长忘除了脸上的十来出被沙子滑过的伤痕,最重的便是与魔君交手的手腕,身上伤的较轻。 阿莼相比算是伤的最轻,因为长忘不时护着遮挡,所以,除了裸露之处薄些皮肉山,便是简单的青紫。 此次大战,最为完整置身事外有闲情雅致卖瓜子嗑瓜子的人就是寒音了!无比天真还带母亲出关喜悦被叫去训话了。 客房中。 白玉沙虚弱脸色苍白,心情波动剧烈,柔情似水的看着正在给自己喂药的长忘:“忘哥哥,你受了这么重的伤,疼不疼,吃药了没?” “吃了,无需担心。” 白玉沙挣扎拉过长忘端药的手:“忘哥哥,我给看看。” 长忘抽回:“无事。” 白玉沙重新拉住长忘衣袖,红了眼睛委屈抽泣:“忘哥哥这是拿我当外人了吗?” 长忘一叹气,将手中的药放在桌边,给玉沙重新掖好被角站起身:“玉沙,等你恢复之后,我们就合离吧!” 顿时,白玉沙整个身体像是被大刀阔斧砍了般,气若游丝哭着问:“我到底哪里不如她。” 长忘不想在这些事上纠结,索性沉默。 白玉沙见回应不成,忽而泛起恨的咬着牙说:“若我不愿意呢?” 长忘用失了耐性,没了任何温度的眸子看着她,良久:“这三年里你私看我信件,冒充起风改写给寒酥的信,我可以不计较。” “我宁肯你计较!宁肯你跟我发火!宁肯你骂我!更希望你能借此恨我!至少,我能在你心里占有一席之地。”白玉沙不快的低喊! “若我不愿意呢?”长忘语气凉下来。 白玉沙没明白:“什么?” “若我不愿意与你再做夫妻呢?”长忘定定与白玉沙对视。 “那我们就纠缠到死吧!”白玉沙指尖拧着被子,犯狠说。 长忘立刻转身头也不回出了客房。 白玉沙哇的哭出来,歇斯底里,溃败不堪。 阿莼房中。 凉城有些尴尬的露着半个肩膀,全身用药布围着,梧桐刚进了房门准备给喂药,阿莼坐在旁边不时在他身上打量的人发毛。 “阿莼,我在你这儿养伤,不太合适。”凉城说。 “这有什么不合适,那年春的药草天下最全,你若回了山下,来回送药多耽搁时间。”阿莼爽快说。 “可我睡这里,你睡哪儿?” 阿莼指着曾经凉城睡过的小床:“我睡你哪儿不就成了?” “同处一室,我又这幅样子,朱山主又出关了,怕是不合适。” 其实,凉城与阿莼说的是完全两种不同心境。 阿莼满不在乎:“名声在我这儿不值钱,你伤势太重,我亲自看着放心。”她对凉城早如亲人般对待,所以才不会在他曾无心伤害过出卖过自己,也未深责。 梧桐刻意的刺耳:“树神与三小姐现在真像一对小夫妻呢。” 阿莼与凉城没怎么当会事。 但门外又一正欲扣门的手,停了下来。 “梧桐,玩笑不能乱开。”凉城苦笑。 阿莼皮笑肉不笑打量梧桐,她的耳力早已听出门外有人,而且还是长忘,他的脚步,自己再熟悉不过。 梧桐的突然转变,智障般的制造两人误会,几乎不用证明审问就将她偷着给长忘传密信的事,给心虚又准备豁出去孤注一掷的暴露出来。 傻啊! 真是个傻子! 曾几何时,阿莼以为,梧桐是心悦凉城的,后来竟不知怎的看上了长忘,堪为百折不挠逆水行舟。 梧桐边给凉城喂着药,边不要命的打趣:“树神怎么说与小姐同处一室,断断续续同寝了三年,怎么说是玩笑呢?记得每次月事,树神都专门……。” “梧桐,什么时候需要把这种事翻来覆去提醒我了。”阿莼声调一低,眼睛一瞪,把梧桐吓禁了声。 门外立刻传来噔噔离开脚步声。 阿莼几步走向门处,忽的打开,便看见一抹熟悉蓝色决然离去背影。 “梧桐,你给我出来!”阿莼阴着脸,决定自己太放纵梧桐了。 梧桐忙可怜兮兮拿凉城做挡箭牌。 凉城已经猜出方才门外离去的人是谁,看了梧桐一眼维护:“阿莼,这不关梧桐的事,别拿小姑娘出气,等我身体恢复好些,去与太子殿下解释。” 阿莼本就脾气不好,火气越燃越旺,对梧桐的隐忍大度怜惜在一瞬间犹如千军万马蜂拥而至疯狂践踏:“梧桐,我再说一遍,你!给我滚出来!” 凉城还欲再劝。被梧桐止了声,她知道,这一次是逃不过了。慢慢挪向门外,满脸忏悔噗通跪在了阿莼面前。 阿莼一看她又来这一套,怒不可歇上去就踹几脚:“犯贱呢,站起来跟我说话。” 梧桐低低还挺顽强说:“身份有别,梧桐还是跪着吧!” 阿莼现在根本不是计较的身份的问题,两只手上前揪住梧桐前襟衣服将比她还高的人揪起来,怒气冲天问:“信的事我先不追究,就问你,明知长忘在门外,还要故意挑唆,到底怀了什么目的?” 梧桐也不害怕,嘴角挂着淡定浅笑,故作惊讶:“回小姐,梧桐给树神端药回来,碰巧遇上了太子殿下,本想先行一步回禀的,结果一不留神给忘了。” 简直幼稚! 简直可笑! 阿莼怎么也没想到,数万年,自己诚心相待的梧桐,竟能在自己无比信任,又无比包容的眼皮之下一而再再而三耍这种小手段,可怜可恨自己还一而再,再而三的跳了进去。 “梧桐,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待我?”阿莼哗的一松手,猛用力将梧桐摔在地上。 梧桐本就一身是伤,现下更无力再起,语气满是敬意,可脸上明显绷着劲,写着各种不服:“小姐的容忍之量与关怀之心的确是这世间除了姐姐之外,您是第二个对我这么好的人。但那又怎样,梧桐就是控制不住的嫉妒。” 阿莼:“你有这劲头怎么不去挑拨他明媒正娶的夫人,还有云阳山倾慕他的那三百人?你怎么不去一个个灭掉?” “因为太子殿下心悦的只有小姐你!那年春上上下下都看的出来,就小姐你看不出来。”梧桐终于掩饰不住妒恨。 阿莼蹲下身:“你怎知,我不知?寒羽非心意相通不溶。我早就明白,再说,知与不知干你何事?” 梧桐咬牙切齿:“既知,小姐怎还与树神同床共枕。如此不知廉耻,举止放荡。小姐,你根本配不上太子殿下!” 啪!响亮的一巴掌不是阿莼打的,而是难得管闲事的悲伤打得。 寒生做事向来事故周全,想着忍忍,关问凉城,长忘,白玉沙的伤势。 悲伤心疼寒生受伤不让其下床,代寒生查看,没想到刚走到阿莼门口就停见这么亢奋的一句。 “长忘就喜欢这样的,怎么办!” “长忘就喜欢这种不知廉耻,举止放荡的女子,怎么办!” 悲伤勾着阴郁的唇,用最尖锐的口吻一次又一次戳向梧桐的心脏。 第一百七十八章 心知肚明的伤害 梧桐哈哈笑的有点疯癫,扬手擦去嘴角的血:“你又不是太子殿下,又怎知道他喜欢设么样的。” 啪!又是一耳光扬上去:“你口中清华高洁的太子殿下特意在求如山给寒酥开了间青楼,你说,若不是阿莼太过不知廉耻,臭名千里,他怎会为了讨好去做这些令人结舌讨骂毁名声的事?” 梧桐忽的止住笑,神色灰败。 啪!第三耳光扇过去,力度之大,梧桐脸颊肿的在月色下发亮。 “你太不了解男人,像阿莼这种女子,对他那种司空见惯名门淑女极难驾驭的男人来说,犹如飞蛾扑火致命吸引力。而我,都说男人不能打女人,理由一大堆。可有些女人犯起贱来,简直比男人还欠打。今日这三耳光,算是本山主赏你的,现在滚回你姐姐哪儿去,若在出来兴风作浪,我就把你们两棵梧桐树给劈了烧柴包肉包子吃!”冷到没有一丝人气的说完,一招手,让跟随的两个侍从给拖了下去。 梧桐不甘疯了般挣扎。 阿莼蹲下一拍:“知道我为何你对这么放纵吗?” 梧桐拧着头不说话。 “谢谢你上一世能陪在小晚身边。” 言外之意:谢谢你能在梧桐最孤寂,最不愿意见人最怕连累我们时,不怕性命之忧的陪着她!这人情债,今天算是还完了! 梧桐听后逐渐放弃了挣扎,仿佛想起了什么,刚才还疯癫的模样,冷了下去。就这样,像被拖烂布一样,拖了出去。 “想不到,你这脾气也有容人之量。”悲伤重新审视阿莼。 阿莼一跳勾过悲伤的肩膀,将高自己一头多的大男人拉下:“嫂子,我大气,还是哥大气?” 悲伤哼一笑,低声在阿莼耳边嘀咕了一句。 阿莼笑到不能自以:“你竟能把哥给压了!” 悲伤打算进去看看凉城,将阿莼手从脖子上放下:“所以,嫂子不能乱叫!” 两人闹了一阵,悲伤独自进了房间。 阿莼沉思着朝向长忘消失的方向看了看,脚不受控制,寻了过去。 房中。 “忘哥哥来床上睡吧,你比玉沙伤的重,最应该好好休息。” 那年春的药很管用,白玉沙喝过之后,已经能下地了,就是脚步还有点飘,长忘见她精神好转,劝其回自己房中修养,但于白玉沙而言,好不容易有个正大光明的借口可夫妻共处一室,怎会轻易离开,反正脸早就丢尽了,再往深里剜了肉去也无所谓。 长忘从阿莼房间外回来后,他明知梧桐有意为之,且并不代表的的确确有真实发生的事情。 越想越憋闷,最后闷了一肚子怒气,拿着书,随意翻看其中一页,烛火晕染,愣是一个字也没入心。 夜色已深,白玉沙将繁琐衣裙头饰拆下,穿着若隐若现的里衣,虚浮无力如水般软在长忘身边。 一股女子自带的体香扑鼻而来,让长忘不着痕迹向外挪了一寸。 白玉沙自然不会放过,紧紧又粘上去,见长忘方才出门回来后,脸色一直不好,略一思忖试探:“忘哥哥是去寒酥姑娘房中碰壁了?” 不提还好,一提想起在阿莼门外听到的话,眉头就难以忍受的皱在一起。 白玉沙一见猜中,细声柔语的开始挑火:“忘哥哥难没听,近三年寒酥姑与树神的风言风语?” 长忘慢慢放下书。 白玉沙见火苗以起,开始吹风:“我听闻,寒酥姑娘三年里过得比男子还快活,不但经常流连忘返与烟花之地,还经常让凉城留宿于自己闺房之中。” “忘哥哥,难道这些起风都没探听到?” 长忘少有的跟白玉沙交流兴致:“你是怎么得知?” 白玉沙自知偷窥梧桐传给起风飞信暴露,巧言辩白:“是玉沙之前看到梧桐信件,内容实在不堪,恐伤忘哥哥的心,便自作主张将树神那几句给抹去了。” 长忘笑的别有深意:“你倒是费心了。” 白玉沙刚要表达自己专一、担忧、心疼等等情深似海之类能感化冰山的话,却无意听到门外传来迟疑的脚步声。 能这个时辰来她与长忘房中,还略显缓慢兜转的脚步,恐怕只有……。 她稍微察言观色了下长忘神情,碰巧他在专注倒茶,哗啦的清脆声并未让他在意门外,且这个时辰还有人来造访。 于是,若说方才只是点火吹风,那么现在她要准备卖力扇火了! “忘哥哥不嫌弃寒酥姑娘与树神同枕共眠过吗?”白玉沙俏皮抢过长忘刚斟好的茶,就着他的杯子喝下去。 长忘根本不会回答这种很傻很天真的问题,自己与阿莼并未在一起,虽说她找谁,都与自己无关,而且根本管不着。 但,自己与阿莼之间的感情。 是未明说! 是绕了不少圈子! 是激化过重重矛盾! 是在未牵手一起的情形下并肩击破坎坷阻碍! 却神奇的慢慢奔向心知肚明,两人潜移默化为了某种将来可能要发生的信念,生了绝对执着的意志。 这种感情信念的积累,实到如今已然成了一个郁结积深,无法剔出的心魔,再也挥之不去。 所以,无论飞信的内容怎样,他根本不关心,关心的是经常知道她每一天做了什么而已,哪怕再出格,说实话,他都能容忍。 至于,什么夜夜笙歌,什么与凉城同床共枕,从在与魔君一战,他就看出,阿莼这突飞猛进的法力武力与反应速度,绝不是日日沉迷男色能练出来的。 在白玉沙问自己嫌不嫌弃,厌不厌恶时,即便真的发生了,他当然要亲耳听阿莼承认,若是真的,然后……能怎么办? 他认为,他还是只想要她一个。 在阿莼重生的两万多年,他时常觉得自己完了,这个女子简直就是世间最毒的毒药,无解。 因此,阿莼在门外听到的是沉默,而这个沉默作为确有此事,还至此一次不知到底发没发生的人来说,底气并不那么足的人,再猛毕竟是个姑娘家的人来说,自然不会往多么明媚多么好的方向去想,于是,理所当然的,心一揪。 门内,对玉沙而言,沉默正是对好的答案。 “今日,我认真想过忘哥哥发自肺腑说过的话,若说同意,也未尝不可,玉沙有一要求,不知忘哥哥能否答应?”在暖色的烛光照耀下白玉沙笑容极美,纤纤玉指放到长忘手上,两个人有那么点相濡以沫,恩爱似海的味道。 长忘并未在意这些小动作,心思一下跳跃到白玉沙话中,有点难以置信她执着这么久,还耍尽手段的感情能这么轻易放弃。 但还是顺着问道:“说吧。” “忘哥哥,我们要个孩子吧!” 长忘抬起无情的凤眸,什么话也没没说,却直直的把看到白玉沙浑身发凉。 砰! 门被硬生生踹开,阿莼可没长忘那么好的涵养。 她不但要亲耳听见,还要亲眼看见。 迎面就是如此感人动心的一幕,心被扯裂。 长忘马上就意识到白玉沙的打算,辩解无意,神情却立刻肃正起来。 而见到两人的僵硬,俨然就是自己无端打搅正浓的气氛,搅坏相依偎的好事儿。 重重一喘:“你们继续!”无话可说将门一摔,冷涩走人。 长忘眸色暗下,犀利的目光逼向白玉沙,明明什么都没说,却仿佛什么都说了。 白玉沙见目的已达到,也不为自己辩解,慢慢站起身:“忘哥哥,我也倦了,先回房休息,你也别熬的太晚,夜深露重,容易伤身。” “玉沙,我看你的伤也好差不多,明日回云阳山禀告你我父王母后,抓紧]合离,勿要再拖。” 白玉沙陡然睁大眼睛,一股酸痛涌上整张脸:“若我就是不同意呢?” 长忘也站起身:“让你同意的办法有很多,非要一一尝试不可?” 白玉沙蓦地回头:“忘哥哥舍得玉沙用手段?” 长忘:“你在我身上用的手段还嫌少?” 白玉沙的眼眶瞬间红如火:“哥哥明知我只是想方设法靠近你而已。” 长忘:“我喜欢谁,自小到大,你不知?” 白玉沙:“自小到大我一直喜欢谁,忘哥哥难道也不知?” 同一个纠缠不休的问题,从不同的人口中说出,意义大不一样。 两人同时沉默。 他当然知道。 她也当然知道。 最后,直到白玉沙哭到泣不成声,长忘才从袖中拿出快绸帕递过去:“擦擦。” 白玉沙接过却几步扑入长忘怀中,哽咽到不能自以道:“忘哥哥,你真打算弃了玉沙么?” 长忘叹息的很深,抬手轻拍了拍白玉沙肩膀:“若你非要这样纠葛到底,我也只能闭关与你永世不见了。” 白玉沙浑身一抖:“为了躲我,宁肯跟寒酥一起,要去闭关?” 长忘没有回答,而是劝道:“你确定要耗到风华逝去,容颜垂暮?要知,那年春的人可是有重生之术,不死不灭的!” 白玉沙僵住,紧紧攥攥拳。 长忘不愿多说:“今夜你好好想想,明日随我回去。”然后松开白玉沙,出了门。 而另一边,阿莼愤懑的直奔寒生屋中。 寒生与悲伤正难得有心思气氛高涨衣衫半褪。 “生生,今夜定会让你舒服。” “其实,我也想伺候你。” 啪! 门被无通传,无征兆,无感情的给踹开。 “嫂子!”刚喊了声,就被这不堪入目的画面给镇住。 两人慌错拉被子挡住。 “作甚?”寒生磨牙。 第一百七十九章 要不要表白 阿莼不亏为早间流连花草之中的人,立刻淡定下来:“叫嫂子出去一趟。” 寒生杀气腾腾瞪了悲伤一眼。 难得今日寒生受伤不动,有了兴致,被阿莼这么一扫,悲伤怒气飙升格外重。 “何事?” 阿扬声莼:“请你吃肉包子皮去。” 悲伤一动摇。 阿莼相当会看寒生眼色,这可是自小看到大不用直视就能心领神会的独门绝学。 “哥,我心情不好,借嫂子一用。” 寒生一哼:“什么时候跟悲伤关系这么密切了?” 虽谈不上醋意,但绝对是致命一问。 阿莼回道:“哥,你若能从这床上爬起来随我出去走走,还能再喝几壶酒,我当然不会找嫂子。” 寒生沉默,他当然清楚能让阿莼心情不好的人是谁,是什么原因。清筝重伤不醒,寒晚相陪,寒音被母亲叫去彻夜,自己也伤的不轻,凉城她最近又刻意疏远。算来算去,这那年春也就剩下悲伤了。 寒生冷幽幽瞥了悲伤一样,手还在被子下,默默将悲伤还放在自己裤间的手给拿出来:“想去吗?” 致命二问。 悲伤咽了咽不存在的唾液:“自家妹妹,生生说了算。” 自家妹妹。 这半点闲事不管一点的,竟为了个包子皮,都能说出自家妹妹,四个字。 “去吧,我正好也累了。”寒生大方的一挥手。 悲伤装的很假:“去什么去,你的伤我怎放心出去。阿莼,抱歉。” 寒生就看不得他半点装:“赶紧滚!” 悲伤无比麻利起身,温柔给寒生掖好被角:“我尽早回来,别等。”然后即便兴冲冲,但也掩饰的异常沉重不舍与心疼担忧。 把老练的阿莼都给看信了浓情厚意。 难料,悲伤与阿莼这一走,喝了整夜。 待两人一个喝的失忆,一个撑得弓着腰走回来时,已是天明。 一进那年春,入口处就有寒生贴身近侍上前来急急说:“悲伤山主,寒三姑娘,请速速移步正厅。” 阿莼打着酒嗝,晃晃悠悠说:“怎么?没什么重要的我要去睡觉。” 近侍急的语无伦次:“出大事了,昨夜太子妃不知何故,突然自缢了。” 阿莼与悲伤同样一震,紧跟毫无同情心的一喜:“死了?” 近侍摇摇头:“若不是太子殿下及时察觉救下,太子妃怕是就交代在咱们那年春了。” 阿莼与悲伤又是面面相觑,一副我就知道结果是这样的表情。 侍从边将阿莼跟悲伤往正厅方向引,一边如实告知现在厅内的情况:“太子殿下今日一大早说要来此行,现在,山主,寒大小姐,寒二公子都在呢,就差三小姐与悲伤山主了。” 辞行! 也对,闹成那样,一哭,二闹她是没见过,但一言不合就去死的威胁,绝绝世宫中女人善玩儿的把戏,为了个男人,白玉沙可真是拼了。 悲伤自是比阿莼想的更深,拉起她手腕,直奔正厅,准备助其快刀斩乱麻。 待两人来到了正厅,所有人都义正严襟闲聊。 朱叶青一看阿莼那副模样,淡淡瞥了长忘那个方向,故道:“借酒消愁去了?” 阿莼坐下,看不出情绪回道:“昨日一战,多有疲惫,喝点酒,解乏。” 长忘的目光似有似无落在她身上。 朱叶青换了个舒服懒洋洋姿势:“你啊,一个姑娘家整日活的比男人还不着调,当然,要怪,还是要怪我这个做母亲的没尽到什么责任,小音又不靠谱,最后辛苦了寒生。你,天性太过外放。现下,自己经的事也多了,见得人也不少,也该收收心了。” 在场所有人都有种很强烈不好的预感。 “听闻,你经常将那新晋升的树神凉城留宿在自己房中。” 阿莼不等解释。 朱叶青做了个止的手势:“那孩子我见了,虽说年纪小点,能自己一步一步那么短时间修成神,还掌管两方世界精怪,算是能力不错的。虽从家世上背景做不到门当户对,但配你,我看倒也算是不错。太子殿下,你觉得怎样?” 长忘拿茶杯的手,僵住,直到朱叶青第二次唤,才回过神,抬头冷厉目光滑过阿莼更僵硬的脸后,声音一沉:“不合适。” 朱叶青来了兴致:“哦?怎么不合适?” 在场没有外人,都口中含笑,至于为什么不合适,都心知肚明。 长忘沉稳端起方才半天没拿起的茶,抿了口,没有回答,故意凝视阿莼,将此生的云淡风轻发挥到极致:“寒酥,你以为呢?合适吗?” 寒生憋的辛苦,一口喷了出来,忙用光袖遮住脸,留下肩膀在颤抖。 朱叶青一副看好戏的神色,实际她也忍的很辛苦。 寒音难得,这次跟上大家的脚步,也饶有兴致看阿莼回答,等待一蹴而就,等待圆满美好的因果。 这种完完全全,唯唯独独把面露死色的白玉沙排斥无视在外的气氛,让其脸变出五颜六色,霎时多彩好看。 悲伤看在眼里,本打算撮合阿莼与长忘一把准备好的言语,收了声。他算是明白了,哼哼……这全家戏弄人,不仅能看热闹还能把事办成一举两得的本事原来是遗传。 一帮小骗子。 巧了,事与愿违,因为酒意未消,长年思想无比跳跃的阿莼,此刻仿佛寒音附体,根本就与大家想到了两个方向。 既不想违心说合适。 也不想真心说不合适。 若是曾经的阿莼,定会一拍桌子,干脆利落不绕弯子说:“我这辈子就打算跟长忘死磕到底。白玉沙,今后你最好见我绕道走,否则,见一次,我让你生不如死一次!” 但再振奋,再激昂,再活跃,再直白的人感情这种事,拖久了,也有疲的那一天。 更何况拖了万年。 一段干净,经历万年风化,早已面目全非。 阿莼避开长忘的凝视,两指尖敲敲桌子,不耐烦道:“行了!母亲,此事我们私下再议,今日听闻是要来给太子殿下送行的?” 由大喜到大悲的因果一转,让本意撮合的人当场呆了呆。 阿莼见所有人跟白痴傻子般没说话,重新对视上长忘:“殿下,何时启程?” 长忘:“即刻。” 阿莼率先站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亲自送你。” 寒音、寒生、悲伤同时无语看向朱叶青。 朱叶青置身事外,兴致盎然看两个年轻人究竟能把圈子还能兜到哪里去。 白玉沙冷哼一声也站起身,去牵长忘的手:“忘哥哥,人家都送客了,我们要识趣。” 长忘目光在阿莼身上,脸上,眸中徘徊了好几个来回后,徐徐站起身,将蓝袍一整理,拿起负屃扇,拂开白玉沙的手,径直走到阿莼身前,精致的眉宇一簇。 求如山百春园的花香气息瞬间扑鼻而入,袭人不能自控。 性感的喉结就在阿莼眼前上下一动,紧抿的唇角,忧郁的眼神,仿佛整个房间的空气都被他吸走了,让人不只不能自控,还要窒息。 长忘就有这种不言不语,单是勾人的凤眼看着你就无法镇定自若的能力。 一阵发毛瘆人。 “我在前面带路。”阿莼大脑一片空白木偶般先行出了大厅。 所有人再次面面相觑。 情形下,就属白玉沙心中最舒畅:“忘哥哥,寒酥姑娘平日可是甘畅淋漓洒脱性子,方才,那么明显的意思,她都绕开不答,而眼中一直也对忘哥哥没有丝毫情义。哥哥确定还要在此耗费心力时间?” 长忘看着等待在外的阿莼说:“这些都与你无关,我们还是先回云阳山。” 白玉沙预要不顾场合的再反驳。 朱叶青稳坐如山的笑道:“白姑娘,像你感情算计的如此容易,不也是合离的下场?” 姜还是老的辣,一句就让白玉沙骂也不是,反驳也不是的闭了嘴,气的出了正厅。 寒生站起身走上前,拍着长忘肩膀说:“小妹就这么个阴晴不定的性子,什么都不如你早就早回。” 寒音看的心憔悴,凑上前:“妹夫,你现在出去直接出去说自己喜欢三妹,然后将离开那年春目的解释一下不就行了?” 悲伤双手抱臂,暗暗的摇摇头,时机不合适。 这一幕被寒音发现了,有点不爽的指着悲伤说:“弟媳啊,你既嫁了进来,有些闲事还是要操心的,阿莼待你也不薄,你怎么如此情凉?” 悲伤双手往两边一滑:“弟媳?嫁?”简直比听嫂子称呼还惊悚。 寒音一瞪眼:“难道不对?” 寒生戳戳悲伤,示意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悲伤深深的吞吐后:“我认为现在说不合适。” 寒音哈了声:“难为你看他俩一直兜了一圈又一圈。” 悲伤眼睛冷幽幽的一眯:“你不信我?”你竟然不信祖宗的脑子? 寒音怂恿,指着长忘:“妹夫,试试去。” 长忘保持沉默,他现在的身份去说这个名不正言不顺。 谁能想到不靠谱的一家人竟萌生点燃胜负欲,非要将两人今天给撮合成了,才放长忘走。 白玉沙遥看正厅那才像是一家的人景象,下唇咬出血。再回头看依靠在距离自己不远处树边闭目克制酒后眩晕的阿莼,慢慢走了过去。 “寒酥姑娘。” 阿莼慢慢睁开眼,听出是白玉沙声音,脸头也懒得转:“有屁就放!” 白玉沙:“……听今日意思,寒酥姑娘与树神的好日子将近,不知何时能喝到喜酒?” 第一百八十章 崩溃的争吵 阿莼抬手猛揪了一把花,带下大片,连树枝带叶全都砸在白玉沙脸上。 “等你与长忘的孩子出生时!便能喝到我与凉城的喜酒”阿莼将手上的花扬天一洒,仿佛支离破碎的心也随之飘零。 白玉沙脸色一暗。 自己当然不会与长忘有孩子,所以,阿莼自然也不会与凉城成亲。 白玉沙,淡定扫去肩上的落叶木枝,故意笑的纯粹:“那岂不是快了。” 阿莼身子僵住,慢慢看向白玉沙。 白玉沙轻揉腹部:“两月有余。” 阿莼自然不会信,笑的嗓子疼:“你想被长忘上想疯了吧你!” 白玉沙大大方方将手腕伸了过去:“寒酥姑娘自小长于那年春,终年与花相伴,这药草药花的,你也能略通医理,喜脉暗之流利,圆滑如按滚珠,姑娘大可一试。” 阿莼笑意渐失,低头看送到眼前白玉般的手臂,想起三年来梧桐给念的飞信,白玉沙与长忘两人大多夜里同处一处。自昨夜梧桐所作所为败露后,她也分不清这飞信中的内容到底还有几分真假。 她不会真傻到去碰白玉沙的胳膊,因为白玉沙精通医理,就算故意弄了个喜脉糊弄自己,自己也看不出来。 所以,重新扬起笑意:“把脉能看出是谁的种吗?” 白玉沙脸色瞬间黑的彻底:“你是在辱殿下?” “错了,我是在侮辱你。” 白玉沙口舌之争当然不是阿莼的对手,所以,看长忘与其他人出了正厅往自己与阿莼方向走来时,若是从前耻于出口现在彻底豁出去的话,凑到阿莼耳边悄悄说:“你就这么相信一个皇子,一个男人,能躲过夜夜全身不着寸缕,百密无一疏算计到各种手段,精通医术神不知鬼不觉下各种药的女子?”说完,白玉沙在阿莼眼眸见到瞳孔收缩后,露出满意娇艳的笑容。 然而这个笑容并没有维持多久,在长忘一行人诧异吃惊中,阿莼飞快自发间抽出火羽,瀑发全散,扬手将火羽幻成火绳,一把勒住了白玉沙的脖颈,死死后勒,实在难以解恨。 “寒酥!” “阿莼!” “……” 白玉沙因当初救阿莼为配合迷毂,散尽灵力,如今,断断续续,也就恢复五六成,论反应速度,论狠厉,她哪是阿莼的对手。 这火绳性子极烈极猛,阿莼还没用全力,白玉沙脖颈间勒痕黑紫,眼睛开始反白。 长忘忙一跃而上,伸手自绳一边滑进硬挤入绳与白玉沙之间,不顾灼伤,咬牙蹙眉好不容易给白玉沙扯出一个手指的空隙。 白玉沙昨夜刚自缢过,虽然没成,外加魔界一战受到的惊吓,身体接连打击,委实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霎时咳嗽干呕半天也没缓过来,白眼一个劲儿翻飞。 寒生忙从另一边拉扯阿莼:“要伤她也不能在那年春,难道你想给太华山留下话柄吗?” 阿莼明显跟长忘较上了劲,不听劝告,疯了般反而更紧的勒住。 长忘的手一下被灼出血,他知道,火绳显然是被阿莼收了九分灵力的,只是想单纯吓唬教训白玉沙。否则,白玉沙咱现在早于魔君那样或魂魄离体,或灰飞烟灭了。 对长忘而言,他此次回去是要与白玉沙合离,可若在白玉沙受了重伤,合离之事,太华山必会找各种理由一拖再拖,所以,他当然不会让这种重伤的情形发生。 “寒酥,松手。”长忘一手艰难拉着白玉沙脖颈下方的绳子扯出喘息空隙,一手握住阿莼紧绷的手想另其夺过火绳。 阿莼狞笑的可怕:“怎么,心疼了。” 长忘严肃的可怕:“先把手放开。” 白玉沙逐渐缓过神,推波助澜:“忘哥哥,怪玉沙方才失言说树神资格配不上寒酥姑娘,把姑娘惹恼了。” 什么时候信口胡诌成看家本事了。 阿莼懒得浪费口舌,直接将火绳加长绕着白玉沙脖颈又是一圈,加重力度,不解恨的往死里勒。 长忘何等精明之人,经过多事,怎能看不出来白玉沙此行目的,俨然是故意拖着合离而去。松开握住阿莼的手,再次滑入勒住白玉沙脖颈火绳的第二圈。 阿莼想要她的命。 长忘想要去护她的命。 谁也无法接受。 谁也不先妥协 此时,白玉沙的脖颈满是鲜血,格外惊悚醒目。有长忘的,也有她自己的。 僵持中。 论法术,阿莼不可能是长忘的对手。 论武力,阿莼不可能是长忘的对手。 独独论感情。 谁也不不是谁的对手。 寒生与长忘对视,两人像两边分别用力,好不容易将阿莼与白玉沙扯开。 鬼门关上走一遭,差点无意识死掉,让她受了好大的惊吓,这种程度远高于当时自己被魔君劫走,一下子全身软晕在长忘怀里。 阿莼对白玉沙低劣烂到令人发指的手段嗤之以鼻,对长忘自始至终偏离摇摆不定的态度愤怒失望至极。 看长忘忧心白玉沙伤势,她心中燃起一股无名烈火,酸意怒意交织在一起。 她死死盯住长忘那张平静疏离的脸,无法释放派遣的压抑袭遍全身。 原来,从头至尾只有我自己难受! 原来,从头至尾只有我自己痛苦! 原来,从头至尾只有我自己等待! 原来,从头至尾一直是我自作多情! 所有的所有全部从头至尾交织在一起! 明明发生过什么,现在看来却如此不值一提,仿佛最多不过是两个暧昧不清偶尔的一次放纵,一次随心所欲罢了! 想到不敢深想,崩溃指着长忘咆哮:“滚!你们都给我滚!” 悲伤一看情形不妙,忙在一边劝:“阿莼,你冷静下。” “冷静,我还不够冷静?要多不要脸才能冷静?我他娘的冷静够了。悲伤,当年是你说,长忘是因为救我才跟白玉沙成亲,二人不多时肯定合离,我怕自己乱想,我怕自己忍不住杀过去,闭关了整整三年,起先,飞书的内容我半信半疑。现在看来……。” 阿莼慑血的眼眶发红发涨的厉害,恨意慢慢的对着长忘说:“现在看来,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像太子殿下这种心软多情的人,怎会真舍得伤害自小长大的青梅竹马呢?” 长忘突然笑了,笑的明明艳阳高照,却整个笼罩在阴暗之中,令人不寒而栗。 “寒酥。” 这一声喊得不高不低,却让所有人包括侍从都纷纷看过来。 长忘将白玉沙小心交给旁边的侍从,双手留着猩红的血,如春雨般湿了脚下的花草。 他每走一步都感觉无比沉重,沉重的到他无法呼吸。 这世间完美到无可挑剔的脸细细凝视愤怒到脸变形的阿莼。 片刻,声音深沉低哑:“从头至尾原来你都是这样看我的?” 阿莼怒气上来,什么话都敢不计后果往外扔:“还想让我怎么看?你是对我矢志不渝了?还是对我情深似海了?在你眼里,就是除我之外,天下任何女人男人都能入你怀!” 悲伤与寒生同时拉了下阿莼,意思别再说了。 长忘是真的动了火:“对,你说的不错,以我身份地位十方世界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何必在一个眼瞎的人身上浪费半生时间!” 阿莼胸口熊熊烈火无处发泄,哪会仔细分辨长忘话中含义,瞪着发涨双眼,雪上加霜道:“我他娘的当初就是眼瞎才看上你。幸好凉城用他的百般好给我医痊愈了,现在眼睛无比清明。所以,你赶紧带着自家贱内滚出那年春,永远不许再踏入秀山。” 长忘将负屃扇攥的咯吱响,竟因用力过猛把灵器负屃扇外侧修饰的水蓝符文给攥下半块,掉落在地。 “你当真如此想?” 阿莼耸肩做无比轻松状:“字字肺腑之言。” 长忘的平静只是表面。温柔起来,稍稍一勾唇,能能让人迷得神魂颠倒,冷厉起来,一个眼神能让人哆嗦。若真动起气来,实在很难把控,或残暴,或阴鹜,或狠辣,花样百出,非死既残,毫不含糊的暴躁,无比复杂。 但若用在阿莼身上,他会用最伤透两人淋漓尽致的方式。 “看来你也不过如此。” 所有人喘息一屏,谁都没想到这种话能从长忘口中说出来。 在旁人眼中,要知道,自相识长忘以来,他对阿莼的无理蛮横可谓是处处忍让,哪怕阿莼说再难听的话,他也是要么隐忍不发,要么一笑了之。 阿莼声音被气的变了调:“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我也不过如此!”听到这句,曾经埋藏在心中很多美好值得回味的东西在这句:你也不过如此,话后,瞬间垮塌。 寒生与悲伤对了个眼色,悲伤走到长忘身后,试图想劝说长忘。 其实,两个人的感情能耗到逼到今日。 若再不坦诚相待一次; 若再不鱼死网破一次; 若再不毁你灭我一次; 恐,无法——拨云见日! 长忘:“寒酥,你看上的不过我的一张皮相而已。而你,全身上下,修为武功,样貌才华,相比玉沙,有哪一样值得我喜欢呢?” 此言一出! 阿莼简直不敢相信长忘能大庭广众,众目睽睽,当面这么伤她,瞬间心崩的像个疯子:“对,我当初就看上你这张脸,全天下窑子中的公子都没你好看。但今日看来,你也就剩下这张脸能看。肤浅薄漏,放眼十方世界,也就太华山恬不知耻的白玉沙能配得上你!” 第一百八十一章 我心悦的人一直是你 长忘:“如此说来,寒酥,你,我还真是高攀不起。” 阿莼:“太子殿下谦逊了。” 长忘脸上挂着不怒自威的冷,在这明媚却越发幽沉的日沐下,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更显得漆黑明亮,带了几分审视,几分探究,几分沉思,几分忧愁,几分明朗,几分悲痛,几分愤怒,几分痛苦,最后越来越安静地凝视阿莼,逐渐没有一丝善意。变幻莫测的情绪,布满精致五官,使人无法招架。 悲伤冲准两相沉默缝隙,忙劝:“长忘兄,还是赶紧先回云阳山解决……。” 还未说完,被阿莼听到赶紧回云阳山六个字刺激到,认为长忘早就要迫不及待带白玉沙离开。 日日宿在一处。 我们要个孩子。 你就这么相信一个皇子,一个男人,能躲过夜夜全身不着寸缕,百密无一疏算计到各种手段,精通医术神不知鬼不觉下各种药的女子。 …… 三年的飞信内容再次重新如猛火、飓风、海啸似魔咒般奔涌而来。 她本不信。 她本不屑。 但没法阻止,突然积少成多,多到淤积,难以控制的怒上加怒,失尽仪态,兽血沸腾,歇斯底里指着长忘狂喊:“滚!滚!滚!别再让我看见你!立刻,现在,滚出去!” 寒生忙硬将阿莼揽入怀中,拍头安抚:“不气,别急,有话好好说。” “哥……我不要了……,太累了……,算了吧……!”强势的阿莼活了两世都没在任何人前示过弱,这一次竟众目睽睽之下,双肩颤抖起来,哭的及其压抑,无比痛苦压抑。 这种压抑,这种哭声透着绝望,顺着喘息一寸寸爆发出来,这是猛兽被逼到绝境愤怒的哀嚎。 而在咫尺之距的长忘听来,身上的血正在凝固,肉仿佛被撕裂了般。难以忍受,无法镇定,堂堂云阳山未来储君,一个大男人,万年练就的发生任何事都不崩于色,即便当初阿莼死在眼前也没流一滴泪的长忘,经常绷紧的某根弦,在今日彻底绷断。 只是一瞬间,他也湿了眼。 两人彻底剥皮去骨的争吵,其实在悲伤看来,也是件好事,不然,兜来兜去,藏来藏去,又要下去多少年,两人才能将这颇为坎坷的感情缕的清。 悲伤什么也不说的安慰性拍拍长忘肩膀。 受情绪感染,在场的所有人,大多都一片揪心,隐隐还有跟着此起彼伏的哭声。 相对,朱叶青坐在正厅外的玉石桌间,秉着年轻人的事自己解决绝不插手过来人心态,淡定吃着悲伤着人奉上的花,还挺脆,挺甜。 突然,嘹亮焦急声音非常不合仪响起:“妹夫,说你喜欢三妹,直接说!” 所有人:“……” 这气氛,你确定合适? 寒生赶紧示意近侍,把不知哪根筋又搭错的寒音请下去。 热闹没看完,寒音哪会走。 长忘缓了一会儿。 寒生配合放开阿莼。 长忘温柔强势抓住阿莼手腕。 阿莼怒气重涌,还未来得及甩开。 长忘已经缓缓开口。 “五万年前,父王与与朱山主在赤水山共同得知预言,云阳山下一任国君我,与那年春能得火术真传者的寒晚,我们二人将来要互为死劫,一正一邪,同归于尽,而且思来想去,没有解决之法,焦躁愁苦中,碰巧长谣贪玩跑到赤水山下贪玩,被人误伤了眼睛,待我们赶到山下,伤他之人,已逃之夭夭,而逃之夭夭的人,竟被花长老推演出是我与寒晚死劫的破局之人,或许,这就是天意。” 阿莼当然听得出,逃之夭夭之人是谁,但她正待解释。 长忘似是会意,示意他都明白:“当时长谣双眼血肉模糊,痛苦无比。而前来报信的花长老徒弟一时也说不上何人伤害,但识得模样。而朱伯母貌似当时一眼看出问题,却被话花山主叮嘱,万事不可插手,顺其自然为上策。” “临行之际,花山主将方才送信的唯一亲传徒弟指给了我,便是师父花栖木,因为师父是除了长谣,唯一见过逃之夭夭之人。” “散离时,朱山主问我:往后能否好好待渡我死劫之人?” “当时我年纪也不大,怎看的明白生死那么深的东西,语气也生硬些,说:伤我弟弟之人无胆无责,又怎会真生出渡我之心。” “而朱山主三问:你怎知此人无胆无责?你怎知此人不是回去寻人来救?你又怎知长谣眼睛受伤是坏事?” “话别,我与花栖木隐形等在长谣受伤过的树下,想等看未来能解我死劫之人,是否真如山主所说,会回来。” 听到这里,寒生一下子将几万年所有人的事全部串在一起,清冽的脸上写满原来如此:“我说那天阿莼急着拿了一包乱七八糟神花仙草,非要去什么赤水山,我怕又出什么她解决不了的事,便偷偷跟了,结果什么人也没瞧见。不过也幸好那次,阿莼再也没有随心所欲的将黄金敷面摘下过。” 长忘点点头,语气悠长:“当时我与花栖木隐与树后,那是第一次见到她。” 阿莼听了,指尖很难不为所动的颤了颤。 “长谣,眼伤虽然严重,好在恢复的快,没有留下任何令人担忧的痕迹,反而被师父发现,长谣无端生出预知能力,而且大多竟能预知与寒酥相关的事。” “结合各种可能,师父很快推演出寒酥你的身份,而我迟迟对你能解未来死劫不放心不信任,先是做番了解,得知,寒酥天性自由,极为贪玩,还专好些寻常女子不敢为之事。 “后来,我逐渐把握寒酥经常出山规律后。若云阳山无事,我便去秀山脚下等,自此隐形跟着她去了不少地方,也帮着收拾了不少残局。” 寒生听到笑的释然:“我说后来阿莼的祸怎么越闯越少,即便滔天大祸,等我去了,也能被莫名其妙摆平,越来都是你?” 长忘点头,算是默认。转而重新看上已听滞却始终不看他的阿莼:“后面的事,大体都已知道,师父说,大劫当前,不可动情,否则必会生出变数,死的有可能是三个人。” 阿莼眼前泛起一层水雾,湿润密密麻麻的粘在睫毛上,掩饰情绪的慢慢垂下眼皮,所有的一切,她曾经猜个差不多,却从未想过,自己与长忘竟有这么层渊源。 在她的眼里,长忘的心从来是硬的,性子从来都是疏离的,简简单单的置身事外,常常能把她逼疯。 “寒酥。” 长忘小心试探的两手轻轻握住她圆润的肩膀。 “寒酥,自始至终,从小到大,我心悦的只有你一人而已。” 寂静。 死后即将重生前的寂静。 “此番离开,除了处理魔君归顺之事,还要与白玉沙合离,需要禀明双方父母。” “其实,我一直想解释,可后来的事越来越多,时机越来越不对,所以,一再错失,拖到至今。我性子温吞,还望你体谅。” “寒有些事本给我身为一男子该做的,没想到都被你次次抢了先。” “往后不会了!” 阿莼的手中的火绳不知不觉幻回红羽发簪。 “十日后。”长忘轻轻抚上阿莼好不容易略有缓和的脸,温凉触上火热,拇指摩挲。 “十日后我定会来寻你。” “走了!”长忘留下情深意切又利落的眼神,然后转身对朱叶青等一行人还从方才话中没缓过神的人微微一行礼:“告辞。”离了那年春。 率先打破这气氛煞风景的鼓掌声是寒音。 “精彩,精彩,妹夫好智谋,好魄力啊,这种彻底撕破脸的对骂,都能力挽狂澜,最后把三妹撩的春心荡漾,厉害,真是厉害。”然后又得意洋洋戳了下悲伤:“怎么样?凡事还要听姐的吧,我就说,这种事,你再不戳破,两个人要把圈子兜到哪里去。兜到你生孩子啊!” 生孩子?悲伤一翻白眼:“阿莼什么也没说,你怎知长忘这样做就是对的?” 此话说得对,所有人看向越来越冷静的阿莼。 而阿莼脸上喜悲哀乐尽失,低头捡起地上负屃扇破裂掉下的一块符文石,沉默端详半天后,什么也没说,谁也没看,没回屋里,而是径直去了因循湖闭关处。 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一行人。 朱叶青拍拍衣服:“热闹看的差不多,都散了吧。” 寒音:“谁赢了?” 朱叶青用犀利的目光打量寒音:“秀山是要给你安排点事做了。” 寒音:“母亲,我最近有些忙。” 朱叶青:“忙着听东家长李家短,三个盘子四个碗?” 寒音:“……” 十日中。 魔君被十方世界之首一部分声讨诛杀。 而又有一部分声讨囚禁。 针对寒晚,明显讨伐就弱了很多,归因于寒晚天命不死之身,虽重生与邪再无纠葛,无法保证寒晚是否重新席卷重来,但奈何有实在强势一方世界朱叶青作保,谁也不敢提议囚禁寒晚。 所以,最后结果,便是魔君被佛灯火自此囚禁在上方世界的地牢中。 看似风平浪静的结束,却被上方佛陀看出,魔君竟也为夔龙夜阑的分身。 而两万年前,长忘已打散夔龙三魂七魄,绝无重聚可能,至于分身为何没受到波及影响,说来说去,最后成了一个迷。 魔界暂归顺云阳山,由五皇子长庭暂代魔君之职。 第一百八十二章 捉床上了 长忘与白玉沙的合离,在太华山闹起不小动静。 相反长风万里与皇后提前有了心理准备,一边送金银贡品精锐军队给予太华山各种安抚,一边推辞两人老了,婚事全凭两个小的做主,管不了。 最后终于砸出小半云阳山的财富,彩礼不退,陪嫁全奉旨还,两支精锐部队,许诺定再给白玉沙找个只上不下的婚事等等,太华山这才骂骂咧咧算是作罢。 如此重大损失等于挖了长风万里胸口边的肉,心疼的连夜咳血,抑郁不振,一夜之间滋生百余根银发。 朱叶青在那年春听到此事,吃着悲伤送的茶叶芯,敲着桌子玩味道:“算云阳山那老东西有脑子。不过身为天地共主,怎就那点胸襟,区区身外之物就给熬的卧床不起?” 寒音不嫌事大的说:“若长风万里知道咱们那年春富的能买好几座云阳山,联想到三妹嫁妆,或许能返老还童!” 朱叶青一听,没控制好情绪啪的一拍桌子。 寒音不知错在哪里,吓得一哆嗦。 朱叶青劈头盖脸就是骂过去:“蠢货,财不外漏,族规低调你又抛之脑后了是不是?” 寒音委屈:“这里也没别人啊,就咱们母女俩。” 朱叶青急的都把嘴里的茶叶末喷出来:“老娘还不知道你,自小嘴碎。若两万年前我闭关不让你云游,待在那年春是不是早就都给我秃噜了?行,你也别继续维护自己,去雪尽洞反思一个月。” 寒音:“……” 寒音萧瑟的身影离去后,寒生也来朱叶青房中。 “母亲,大姐她?”寒生来到门口碰巧听到了个大概。 朱叶青一颚首:“我说你们四个怎么个个奇葩……。” 寒生:“……。”随谁? 眼看朱叶青要开启喋喋不休训诫,当即灵活转移话题:“母亲叫小儿来可是为阿莼之事。” 朱叶青一听阿莼,就此打住,深深叹了口气:“她真闭关了?” 寒生点头:“是。” 朱叶青:“你说多活泼聪明一孩子,怎么让个男人整成这副样子?” 寒生:“给阿莼点时间想想也是好的。” 朱叶青:“听意思,你也不怎么满意云阳山那小子?” 寒生看不出情绪的笑笑:“母亲,我们四人中,属三妹性子最野,最拗,最有主意。您素来开明,从不插手过问我们感情之事,所以,满不满意那位皇子,要看三妹,而非母亲与我们。” 朱叶青哼了声瞥了眼寒生:“想不到,这些年在山主之位上待得越来越会说话,越来越圆滑了!” 寒生又是不明情绪的笑笑。 朱叶青喝了几口茶,斟酌半天:“那就先让云阳山那小子先解决好阿莼,再来摆平我们吧!” 解决! 摆平! 远在云阳山的长忘喝到唇边的茶莫名的撒到衣服上。 寒生额前当即冒出几滴汗珠,淡淡回道:“理应如此,母亲大度。” 十日后……。 夜里晚风送爽,落英缤纷袭香,枯坐无眠,心事难掩,浅酌到破晓。 一阵熟悉的脚步不紧不慢,不匆不忙来了这因循湖闭关之所。 轻易的穿过阿莼设下的重重结界,打开屋门,迎面就是股清淡酒气。 先是巡视扫了一眼凌乱到无从下脚的屋子,又从一堆乱物中找到坐在地上睡深的阿莼。 慢慢拿下手中的酒瓶,轻轻将人抱起,小心放到床上,掖好被子,又把整间屋子给收拾了,才松了口气。 这人坐在床边歇息,迷恋看着醉意熏熏的阿莼,轻柔抚上她的脸,将发丝一根一根整整齐齐别在而后。 最后,脱了外套,躺在了床边,合上了眼。 天越发亮了起来,伴着鸟鸣,花香,长忘非常顺利的入了那年春山门。 一入那年春就被侍从告知阿莼在因循湖的小屋中闭关。 长忘听后,轻轻点头,便向因循湖走去。 而在因循湖这边。 阿莼自从上一次喝醉与凉城同处一张床,就有了浓重的心理阴影。 所以经常半夜诈尸惊醒,四处摸摸,确定床上没人,然后重新晕睡过去。 这次她睡得时候近乎于破晓,所以,半夜诈尸到没有,但能近乎敏感的察觉身边不对劲,几乎本能催始睁开眼,看到身边真有个熟悉的人时,吓到言语一滞:“凉城?” 凉城本就未睡,闭目养神而已。听见阿莼因自己而醒,歉意坐起,披上衣服道:“阿莼,是我。” 阿莼看看他,又试试自己设下结界:“你怎么进来的?” 凉城暖意笑着,体贴的先给阿莼披了件衣服说:“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何要来?” 阿莼:“那你为何要来?” 凉城下床给阿莼倒了杯热水。 阿莼道谢接过,捧着暖和手。 “又忘自己月事是哪天了?” 阿莼恍然,刚要开口。 门就被打开。 映入长忘眼里的场景,便是飞信中寥寥几字给场景还原,名曰:以何种姿势与树神同枕而眠。 屋里的空气瞬间降到冰点。 三个人,谁也没先开口,任其事情在脑中自有发展延伸。 感情这个事儿,就是你越解释,就越乱,而且稍不留神就能乱的惊天动地,乱出境界。 接下里的发展却出乎意料,原以为素来高傲自负的长忘能转身气走,或上来就给凉城一扇子。 未料。 不气不急,深沉的凤眸在凉城阿莼还有一张两人共睡过的床上流转徘徊几眼后,走进屋来,关好门,浑身还带着风尘仆仆气息,抬手将负屃扇往桌上哐当一扔,寻了个座位,用凉城给阿莼准备的热水,毫不客气给自己斟好,喝下整杯。 二郎腿一抬,手放在桌子上把玩着茶盏,哪还有平日谦恭规矩的姿态,俨然就是个吊儿郎当,风流洒脱的公子哥。 全程,阿莼与凉城唯是看着,没出声。 玉杯不轻不重在桌上一放,云淡风轻的声音传来:“说吧,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审问,绝逼冷酷无情的审问。 声音明明如羽毛般轻柔,却割的肝儿颤。 两人还坐在床上维持没动。 阿莼预要再次开口,被凉城挡了回去:“凭何跟你解释?” 长忘天生上翘的唇令人胆战心抖的一笑,黑眸全是摸不透的情绪,目光跨过凉城,直逼阿莼:“寒酥,你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吗?” 熟悉的致命一问。 长忘的气势太足,理直气壮的灼灼目光,燃到阿莼眼中,明明两人还没确定什么关系,但凝固的一幕就好似夫君将自己捉奸在床,硬了半天没强势起来。 声音虚无缥缈:“凉城其实是……。” 凉城替阿莼反驳一句:“太子殿下与寒酥姑娘,一未定情,二未订亲,没必要解释。” 长忘幽幽接话:“所以,就冲这两点,你就钻空子爬上一个姑娘家的床,毁她名节?” 凉城一惊,一怒,倒也不避讳:“我自会对寒酥负责。” 长忘将负屃扇打开,轻轻摇起:“负责?她愿不愿意,你就急着负责?” 熟悉的致命二问。 凉城被猛的堵了口,同样的目光幽幽看向阿莼。 阿莼纵使内心在强大,也扛不住长忘这极有涵养看到这令人无限遐想一幕还能安然自若眼神。 忙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迂回圆场:“都是误会,误会。凉城是来关心我晚上有没有受凉的。” 长忘的目的本就不在事情的真像,而是想借这件事将整日说不清道不明的凉城彻底摘出去 “所以,他来送关心,就关心到床上去了?” 阿莼:“……。”尬笑。 凉城:“寒酥还没说介意,太子殿下就算是介意,又能怎么办呢?” 阿莼现在的求生欲已经盖过长忘的杀伤力,不时瞟向背后的窗户,思忖以什么姿势翻出去,才能尽快不被抓住的逃离这场置身冰窖的灾难。 长忘懒得跟凉城瞎扯有关什么身份,介不介意的废话,而是问了一个同样让阿莼转瞬即逝想知道的问题:“敢问树神,你是如何在寒酥沉睡之时,轻松穿过了结界?” 凉城目色一滞,又转瞬即逝的恢复常态:“这件事,我私下会跟寒酥解释。”言外之意,跟你解释不着。 长忘勾唇,笑的凉薄:“便宜都占尽了,解释有何用?树神大半夜偷爬姑娘的床,是学青楼小官儿的勾人把戏,行洁出尘不染,让姑娘对你负责?” 凉城噌的站起身,俨然怒到不顾及品阶:“太子殿下,你辱我至此,难道自己就光明正大吗?” 阿莼从前只知道长忘寡言少语,却从未曾想到他也能将话说的如此刻薄。 长忘最不屑于偏离目的的口舌之争,又喝了杯热水,站起身,收好负屃扇,走到床边定定凝视阿莼:“寒酥,今晚的事,你自己缕,还是我帮你缕?” 致命三问! 意思再明显不过,长忘哪是帮忙,说白了就是直接动手! 阿莼打心底里想将事赶紧平息下来,可现实情形向着不受控的方向飞奔而去,若要缕,她唯恐凉城说出三年前自己叮咛大醉,两人同床共枕,到底做没做那事儿的一夜。 于是,她被长忘底气十足的气势给压心虚了。 “凉城,我其实……。” 凉城当然知道阿莼要说什么,索性打断,对长忘连续致命三问做出第一次送命一答:“我与寒酥已有了夫妻之实!” …… …… …… 第一百八十三章 跟我成亲 阿莼抱住了头,她知道自己是说不清了。 长忘分明听到自己承受太多的心脏拆的七零八落。 然,阿莼听到自喉部最深处发出的轻问。 “然后呢?”长忘一步步走进凉城,绝意的速杀场面即将展开:“上个床就想禁锢一个女子的下半生?”负屃扇白光隐隐闪现,被长忘猛一用力抵在凉城的心脏。 阿莼眼看就要收不住,忙从床上下来,拉住长忘准备动手的手腕:“你俩行了。” “凉城,明日我有话跟你说,今天先回去吧。” 凉城被长忘气脸涨红,隐隐攥攥拳,最后挤出得体笑意,拍拍阿莼肩膀,颇有风度的先行离开了。 不等阿莼正若其事的与长忘说话。 “你……。”一个你字突然飙到高音变了调。 阿莼被长忘非常不雅粗暴扛起,面无表情径直越过刚出门的凉城,无视因循湖外来往惊呆的侍从,回了她闺房。 将门一踹,进屋,再将门一甩,最后将阿莼好不怜香惜玉扔到床上,然后整个人就禁锢了压了上去。 “怎么,殿下这是想白日宣]淫?” “我自云阳山来,已把所有的事都处理好了。” 阿莼不明怎么没头没脑说起这个:“什么意思?” 长忘邪魅的勾唇:“先前不能动情,后来你又故意找别扭,而我各种束缚制约傍身,感情之事拖到至今。简而言之:寒酥!我已经挑明心意,准备豁出时间跟你死耗到底,靠在这里了!” “什么意思,说明白点!”阿莼声音再次变了声。 长忘低头亲了阿莼鼻尖:“寒酥,别闹了,直接跟我成亲吧!” 循循善诱,娓娓而来的本事简直给了阿莼一道天雷,直直劈下不带拐弯。 面对长忘无比勾人无比潋滟的脸,阿莼竟十分没底气说不出拒绝话。 而长忘最擅长的就是等待,所以,颇有耐性有极为玩味的压着阿莼把玩她的头发,拨弄她的睫毛,无所不用其极的各种方式撩她,撩的浑身燥热。 阿莼终归不是单纯小女儿家,猛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殿下还真是心胸似海,看我与其他男人睡一块儿,能做到不闻不问不生气。试问,云阳山皇室,真让你娶一个不守妇道,淫】乱宫闱的女子?” 长忘:“我们一未定情,二未订亲的,你怎么就不能考虑其他人了?” 阿莼陡然瞪大了双眼:“你是不是男人?” 长忘:“看来刚才我应该当场打死凉城才对。” 哈? 阿莼:“现在出去也不晚。” 长忘:“凉城那事,我权当你无聊玩玩儿了。” 阿莼被长忘无比大气的玩玩儿三个字震的不轻:“你一个大男人真不计较这些东西?” 她根本不会怀疑长忘会私下会对凉城玩儿点阴的。 阿莼:“三年递向云阳山的飞信,内容被白玉沙和梧桐改的面目全非,你就没信过?” 长忘挑挑眉:“有完没完了?” 阿莼真的无法理解,长忘轻易就这么算了。 长忘知她所想,轻轻叹口气:“对我而言,真与假根本激不起什么波澜。” 阿莼不太信的眼睛半眯 长忘飞快在阿莼唇上亲了下,缓缓睁开浓密睫毛下的凤眸,如深潭中的月光,静到人的心里。 “他不敢!” 阿莼:“……。” 其实并非凉城不敢,而是他对她自小到大的信任与了解,因为爱她,所以,有种莫名其妙的信任存在。 好听低沉的声音传入阿莼耳中。 一刹那,长年淤积胸口如玄冰,如磐石的东西,瞬间碎化无物,她感觉眼眶突然要涌上什么东西,抬起双手忙慌错捂住。 长忘没有强迫拉开她的手,而是距离更近的与她说:“所以,如果接下来你还想故意找我别扭,扬言再考虑其他人,劝你还是不要走这一步。” 阿莼声音带了浓重鼻音:“怎么,我考虑其他人,你还准备报复?” 长忘:“你可以试试。” 阿莼:“但成亲之事,我目前真不想答应。” 长忘:“为何?” 阿莼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发泄之意逼退,放下微湿的手:“太快了。” “哪里太快?”然后凑到阿莼耳边轻轻诱惑说:“要不要试着算算时辰?”话落就在晶莹的耳垂上一吻,手挑拨的同时滑到腰间,暗示再明显不过。 阿莼腰一躲,半撑起身子恼喊:“长忘!你何时脸皮变这么厚了?” 曾经一撩耳根就泛红的长忘去哪里了? 两万年竟让一个人改变这么多? 长忘唇间留着一抹笑意,坐起身随手已整理方才挤乱的袍子:“想跟寒酥姑娘凑一块儿,脸皮若薄了,怕是呆不久!” 精髓,长忘直接掌握了与阿莼在一处的精髓! 一说脸皮厚,阿莼戏耍的计谋丛生,也坐起,两指在膝盖处点了点:“长忘,你说的不错,脸皮薄了,确实在我身边呆不久。不如,今晚我们先去练练胆量如何?” 长忘看出阿莼不安好心的捉弄心思,故意上钩:“寒酥是想借成亲之事做威胁?” 阿莼不让步道:“若殿下不看重这成亲之事,便就构不成威胁。” 长忘一拍阿莼的头宠溺揉了几下:“说吧!” 阿莼瞧着大亮的天色,故作关切:“你赶路也累了,稍作歇息,晚一些我去寻你如何?” 长忘唇一勾,温声说:“好。” 晚上,长忘身份毕竟是云阳山未来储君,虽来那年春有心知肚明还不易宣扬的目的,所以,朱叶青在正厅设宴,寥寥数人,吃了顿便饭。 “小晚,清筝还没醒?”朱叶青算着自上次魔君一战吃了紫珠之后,昏睡十多天了。 寒晚瘦了许多,先前的俏皮不见,没什么胃口的唉声叹气:“天天扎针,没有反应。” 阿莼唉声叹气:“小晚,待会儿我随你去看看清筝。” 清筝房间中。 还是那张熟悉不可一世的脸,却因失去血色显得很是苍白,另阿莼万分想念不染尘埃清透黑眸此时正紧紧闭着。 身上的伤正在飞速般愈合,可见用药之精贵。 阿莼静静看着,静静打量裸露在被子之外密密麻麻的一寸寸深可见骨现已凝扎的伤口。 她自记忆中,就从没与清筝这样如此安静的待过片刻。有那么一瞬间,曾经相处的过往唰的如猛浪般接连而来,心一阵阵揪的生疼,眼酸的几欲掉泪,她望天强忍住,也不知最近到底是怎么,总是容易伤风悲秋。 就在此时,耳边落下轻声一句:“无肠国国主近几日便会赶来,他们应该会有办法。” 阿莼与寒晚皆是猛地一惊。 十方世界,东北方,无肠国,女娲当年避世之处。 后人所建的无肠国可是由当年补天石庇护,自开天辟地之后,便隐于十方世界,所以,世人紧紧是听说过此族,偶有救某些部落于水火或善意或大义之举,各种赞美传说流传于世间。 因无肠国有神石庇佑,即便天地共主也很难找到具体位置。 听说,即便本族之人,若想回国,必须在距十里之内关闭五识,凭感觉跟身体天生的指引才能入了一国之门。 显而易见,朱叶青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有给无肠国国主带口信的办法。 一边清筝迟迟不醒,一边找不到清筝族人。两边如此耗下去,把那年春的人急的无从下手。 “姐夫是如何找到?”寒晚忍不住问。 长忘:“寒酥曾提起过,莫遇这法号是儿时上方世界佛陀所起,那时,清筝并未离家,又是与父亲同去,所以我去了上方世界,见了佛陀。” 寒晚:“然后,佛陀就说了?不对啊,我与三姐也去了,佛陀说什么也不知道。” 这还分人? 长忘看着阿莼轻描淡写说:“不过多废了些口舌罢了。” 能让寡言的长忘多费口舌,显然是废了不少力气。 阿莼无法做到无动于衷,少有一本正经的说:“费心了!” 寒晚激动到唇在抖,抖了半天终于说了四个字:“谢谢,姐夫。” 一声声姐夫喊的长忘很受用,捏捏阿莼手臂稍有消瘦的肉对寒晚说:“这谢字你们都替他说不着,等清筝醒了,亲口与我说。” 阿莼叹口气,坐在床边对清筝说:“妖族白市又开了家新的青楼,名曰美人笑,扬名舞技绝世,穿的甚少,最妙的全是俊美男子,与求如山的青楼有相似之处,今夜本意带寒晚去开开眼,可她非要留下陪你,我也没法再劝。改天吧,我把那些男子都请到你这儿房间来,地方我看也够大,直接跳给你与寒晚看,都解解闷,你也顺便开开眼。” 在寒晚与长忘精彩表情中,阿莼站起身看看仍没有反应的清筝,落寞说:“走吧。” 妖族白市。 美人笑门口。 灯火通明耀眼的让长忘想到阿莼坐在床边故意刺激清筝几句话,他本以为是胡言乱语,想不到还真有其处。 随意扫视,来寻乐的女子可真不少,当然,有龙阳之癖的男子也多。 熙熙攘攘的拥挤,呼声,不难听出夹杂的几句。 “听说今晚有脱衣舞。” “这男人跳起来,脱起来,可比女人耐看啊!” “我就喜欢猛的!” “……” 阿莼已许久不踏足这种寻欢作乐的地方,站在美人笑青楼外的门口,缓了好一会,才找到趾高气昂的感觉。 第一百八十四章 纵容你喜欢到吐 其实,她只听下面的侍从隐约提起过有这么个带劲重口的地方,想想就激动澎湃来尝尝鲜,碰巧带上长忘故意刺激刺激他。 “进吗?” 既来之则安之,长忘一目了然阿莼将她带来青楼的目的,但幸与长年累月对她的了解,还算坦然的晃着负屃扇,注视来来往往的嘈杂。 他一身华贵公子哥衣袍,相比阿莼就像个跟来的丫鬟。 阿莼用黄金敷面给自己幻了张美艳绝伦的脸,媚眼一抛:“来都来了,当然要进。” 两人进去,迎上来的老鸨忙客气道:“二位,表演马上就开始了,位置也所剩不多,想买哪一排呢?” 长忘一扫,不等阿莼细看。 “最前排。”阿莼熟练的扔给老鸨块色泽不菲的宝石。 老鸨眼睛一亮,忙亲自殷切引领过去,让长忘与阿莼坐在最佳观赏位置。 在这样的位置代表什么。 代表,你看见各种白花花的腱子肉。 你可以伸手占各种便宜。 你能比别人更快一步花钱买到某个表演者的整夜。 所以,在阿莼难掩猥琐内心狡猾看实在与此处格格不入,光风霁月的长忘,一边忏悔自己此番做法是不是真的过分,一边却又认为像他这种皇子,见识过的绝逼不少于自己,想着想着,还越来越心安理得起来,大有长忘欠自己挺直腰杆理直气壮架势。 然,表演还没开始,阿莼貌似忽略了长忘顶着一张招人侧目的脸。 虽说他早就被围观惯了。 当第五个女人蹭过来试好长忘,被长忘淡淡一声抱歉,谢谢赖着赶不走时,阿莼内心的犹如一碗水,由凉到沸腾。 “大姐相貌长得如此辛苦,还好意思出来勾搭呢!”阿莼仰头帅气扔了个花生到嘴中,鄙夷的都懒得看那妇人一眼。 女子虽说长相普通了点,到也真不至于阿莼口中所说一无是处。浑身上下,散发浓重我比谁都有钱,我可买天下的一切土鳖豪迈气息。 幸而,妇人根本不把阿莼这类看似喜欢口舌之争的小姑娘放在眼里,早被长忘的禁欲清冷给自撩到小心脏兵荒马乱。 “公子,对面的客栈就是我开的,不如,移步一叙?”女子说着就要轻浮猛浪的去碰长忘的手,被长忘提前换了个坐姿避开了。 长忘对待此事的态度从来都是,言简意赅,若来人继续执意,他便装聋作哑,直到把对方逼退为止。 而阿莼被长忘这种不紧不慢,拖泥带水的行事风格弄得有点不耐烦,故幸灾乐祸的戳戳提醒长忘:“此小妇人生猛彪悍,迫不及待想上你呢!” 长忘凑过来,声音极为诱惑:“男人与女人,应该是我上她!” 撩人不成反被撩的阿莼脸笑的有点僵,勉强还能保持自然,凝视不怀好意挑起凤眼的长忘半天,猛心一悸,话顺着就出来了:“口味挺重,老女人都不放过!” 长忘继续循循善诱:“你挺在意?” 阿莼自知又入了长忘的套,不搭理了:“殿下以后自会妻妾成群,爱上谁上谁去!” 长忘摇着扇子,笑着没再接话。 谁知,妇人耐性不错,脸皮够厚,兴致然然还在等长忘回应。 预要再劝。 可阿莼只听到:公子二字,便没了声音。 一侧头。 咦? 人呢? 长忘气定神闲的晃着扇子:“别找了,被起风丢出去了。” “起风?我怎么一直没看见他?”阿莼的确好奇过,每次出门长忘怎么不带近侍。 “平日无事,他如暗影,化为周围的风,化为无形,所以,你当然看不见他。” 阿莼点点头。 一切又暂归为平静。 就在此时,烛灯唰的一灭,所有的光全聚集于用紫纱黑纱交叠的台子上。 近在咫尺的看台上依次上来六位风采各异的男子,从相貌举止来看,果然都是上等。 口哨声,狂嚎声,刀子般的目光恨不得立刻将台上的男子衣服划成碎片。 一件又一件,不像想象中那番如女子般妖媚,健硕的肌肉,让整个台子被渲染上充满雄性霸道的浓重气息。 直到六位男子身上衣服所剩无几,便开始在台子边缘徘徊台子。 顿时不少缺爱、挥金如土的人,疯狂的往男子仅剩的衣物中塞钱,顺便占个便宜。 阿莼歪头问长忘:“怎么不脱了?” 长忘反应极快自袖中扔给阿莼一块金子,也不避讳,爽快问:“想让哪个脱?” 阿莼当然不会闲着没事自取灭亡,但今天是她心怀目的相邀长忘,想可以触碰探测他的底线到底在哪里,绝对不能反被挟制。 最后选择自寻死路:“都脱,最好。” 这时,六个男子从台子上下来,从第一排就是贴身热舞,目的了然,想占便宜的占便宜,钱多的继续塞,另有想入非非要竞拍大价钱包夜。 阿莼继续挑战长忘底线:“脱没什么意思,还是包夜有趣。太子殿下,一块金子估计不够。” 长忘勾勾唇,语气深浓:“好。” 阴暗中,阿莼的笑意又弱了一分。 碰巧,六位男子依次走了过来,健硕光滑的肌肉晃的阿莼眼晕。 在阿莼实在眼馋手贱的准备伸手占个小便宜时,六位男子竟然视阿莼与长忘于无物,径直越了过去。 “哎,还有我呢。” 六个男子:没听到,没听到,听到命就不保了! 阿莼一猜就知道是长忘玩儿了阴的。 长忘一脸无辜:“你没说想嫖。” 阿莼急眼:“我摸一下,跟嫖有什么关系?” 长忘极为认真问:“想嫖?” 阿莼当然不会示弱,作死道:“自然。” 谁知,长忘竟真的站起身径直去找了老鸨,具体谈了什么,阿莼不知道。 不过看见,六位男子草草在人群中一转,就离开了。 长忘回来,拉起阿莼:“走。” 阿莼幸灾乐祸道:“醋了?将那六个男子又给私下怎么处理了?” 长忘笑的阿莼起鸡皮疙瘩。 阿莼就这么被长忘拽着没离开花楼,反而去了二楼刚包下的雅间,看样子,应该是最大最奢靡的一间。 两人刚刚入座,方才在大厅弹奏的乐人纷纷涌入,六名脱衣的男子已经穿好衣服,也跟了进来。 阿莼猛的头皮发麻,脑袋混乱,指着:“这是?” 长忘淡定给阿莼与自己各斟了一杯茶,颚首:“开始吧。” 动人的乐曲响起,六位男子开始重复在舞台上的动作,一件一件脱起来。 阿莼瞬间五雷轰顶,但她不动声色的挺住了! 长忘行起事来,那股狠劲果然还是让人措手不及。 很快,又是衣服所剩无几。 乐声止。 阿莼还没发声。 长忘语气轻却显得不容置疑:“再来一遍。” 六位男子忙拿起地上的衣服挤到屏风后,穿好。 乐声想起,六位男子再次出现,继续重复,一件一件脱起来 阿莼恍然,手指紧紧抓住了裙摆,但仍旧挺住了。 最后,衣物所剩无几。 长忘:“再来一遍。” 六位男子:“……” 乐人:“……” 于是,整夜,整整一夜。 乐人弹破了手皮。 六位男子脱得筋疲力尽。 阿莼看的想吐,强压住恶心。 再好看,再诱人的事物,也禁不住这样重复。 长忘没有喊停,直至天明,茶杯稳稳一放:“再来一遍。” 这一次,要死就不要全尸的阿莼插了一句:“全脱。” 六位男子全身一僵,经过这一晚,所有人大体都看明白了什么事,所以,纷纷不看阿莼,而是等面前这拥有惊人俊美相貌的男子决定。 长忘神情淡淡,语气如冷泉:“听她的。” 六位男子虎躯一颤。 屏风后,都在担心事后会不会阉了他们。 于是,这一遍,六位男子可谓脱得极慢,等着面前这两位客官赶紧喊停,免去万一被阉之苦。 可没有! 没有! 面前这两人身体绷的跟石像一样。 终于,全身仅剩最后一间,六位男子面面相觑。 长忘直接下了命令:“脱!” 六位男子,眼睛一闭,唰唰! 白晃晃,白花花,挺拔的身躯展露无疑。 说实话,苦了阿莼,活了两世,加起来将近六万年,逛窑子最出格的事也就摸过公子的手,亲过公子的脸,搂过公子的腰,最出格的便是三年前喝醉与凉城同床共枕的一晚。 相对长忘,就是偷看,也仅仅偷看过他洗澡,还是上半身。 毕竟是个姑娘家,她不可能不维护女子最在意的东西。 下意识,本能的,在六位男子脱到仅剩一件同时,她选择了闭眼。 长忘面无表情的瞟了阿莼一眼,原本要同时抬起,早就展开的负屃扇,换为轻微缓和的摇了两下风。 六位男子迅速麻利求生欲超强的用衣物遮住身子,跑到屏风后。 其中一位像是领头的男子穿好衣服,低声问:“公子,再来一遍吗?” 他们跳了整夜,越跳越心惊。 长忘抿了口茶,语气还是与平常无异的温柔:“寒酥,还看吗?” 这句话被阿莼听到耳中,简直就是挑衅,她当然明白,长忘平白无故投其所好不是哄乐自己,纯碎就是为了恶心自己。 意料之外,从到了花楼门口,长忘应该就了然自己的目的,而现在,分明是两人在相互探底,看谁能撑到最后。 她就知道,长忘的内心并不像表面那样良善。 第一百八十五章 男宠汇聚 想到这里,她更不能认输。 啪!啪!啪! 响亮的三声巴掌。 “不错,不错,继续,继续,我还没看够呢。对了,跳了这么久你们也累了,换拨人来,继续。” 在场的六个男子终于松口气,连衣服都没穿利索,逃命般冲了出去。 长忘见天已亮了,也不问她累不累,困不困,只是问:“要边吃边看吗?” 阿莼笑的直率:“甚好!” 于是,接下来,两个人不眠不休,就在这间屋子看了整整五天五夜的脱衣舞。 看到最后,明明气氛奏乐都无比愉悦,而听的人,阿莼,简直是万蚁噬骨的折磨。 眼前的男子换了一拨又一拨,模样气质眼神韵味各有不同,身上或强健,或条顺白花花的肉晃她眼晕,即便男子都保留底线袭裤,但在阿莼看来,就是全脱了,她也没什么可激动澎湃。 终于。 熬的阿莼脸色苍白,看见男人一脱衣服就胸闷想吐。 “行了!”阿莼还强撑一摆手:“下去吧。” 乐止! 舞止! 纷纷看向长忘。 虽同样陪阿莼熬了五天五夜,长忘依旧能做到,服无褶,发不乱,面红润,风度仪表,耐性涵养都展现到极佳状态。 长忘一颚首,示意可以下去。 所有人如临大赦。 弹烂三把琴,击破两个鼓的乐师们,如重生般,阳光沐浴般还算不失仪态的退下了。 两人沉默。 阿莼郁闷喝掉杯中茶,哐一放杯子:“走。” 然后头重脚轻与长忘一前一后出了美人笑。 妖族现正直清晨,白市的热闹正逐渐褪去,纷纷回去补眠。 就是这么巧。 “寒姑娘!”柔到女人都自愧不如的声音。 阿莼下意识回头,但马上就后悔了。 一个高挑秀雅,身着上好墨色绸缎,刺绣竹叶花纹和暗灰雪白滚边的袍子,头戴羊脂玉发簪,面相颇有点风流,五官灵动的活泼少年迎了上来。 阿莼藏在袖子里的手掐掐自己,仿佛预感到有些人要保不住,一下子心痛到不能自己。 人都有惯性,她平日幻脸,若重要事,会仔仔细细回想哪张脸没有用过,眼睛再小些,鼻子再塌些,嘴再窄些。 若平时,就会习惯的连想也不想,脑子经常出现的几张脸随意换着用。 可今日,她为与长忘逛窑子不输气势,竟幻出曾经包了几个供自己解闷男宠,那张将他们迷得患得患失的脸。 长忘一眼就瞧出眼前跑来的男子与阿莼关系不同寻常。 故意问道:“这位是?” 眼前少年打量了下长忘,气势上明显被长忘碾压一下,又被惊艳容颜给震了一下。 形势略弱的试探阿莼:“寒姑娘,这位是您新纳的……?”后面的男宠二字还没说出来就被阿莼一句堵了嘴。 “大白天怎么还出来乱转悠?” 少年责怪的轻轻打阿莼几下:“还说呢,你两万年都没来看我门,有些兄弟都熬不下去了。”说着说着,竟还带着要命的哭腔。 阿莼一边被少年吓得手忙脚乱想去哄,但在长忘阴沉目光中,她着实下不去手安慰,又狠不下去让少年走,怎么说,曾经也凑一块儿热闹过那么久。 没想到,长忘先开了口,分外有礼的问:“敢问公子名号?” 少年见长忘语气温和,不像面相般疏离,直爽道:“叫我萧霄就行。” 长忘一勾唇:“萧霄公子,既与寒姑娘许久未见,不如我们寻个地方,坐下好好聊聊怎样?” 哈! 天要亡我。 阿莼忙摆手,惊骇到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来。 萧霄想不到长忘竟是个如此痛快的性子,当即一拍即合,自来熟诚邀长忘与阿莼说:“寒姑娘,不如在妖族多待几日,华云飞,清池也已许久不见你,正好也与这位公子认识认识,做个朋友。事不宜迟,我这就把他们从其他方世界都叫来,大家一起还像以前彻夜敞开痛醉几场怎样?” 阿莼刚发出不的音。 长忘先一步替阿莼应下:“甚好!” 阿莼脸原本熬的苍白,现在青灰! 萧霄也是个急性子,忙激动的就去张罗,刚走没两步又掉回头问:“兄台,你叫什么?” 长忘语气淡淡:“初融。” “好,初融兄,你且与寒姑娘等着,咱们晚上见。”说完没了影。 阿莼一阵头晕目眩,挖苦道:“你精力还真是大。” 长忘:“你爱热闹,我自然要投其所好。” “呵呵……。”阿莼干笑的难看,破罐子破摔:“我突然想起还有几个,是萧霄不知道的,择日不如撞日,叫来,一起乐呵乐呵怎样?” 来啊!互相伤害啊! 阿莼已头脑不清醒的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岂料长忘不但没恼,也没冷下脸,出乎阿莼意外,他笑的让人胆战心惊:“寒酥的想法不错,快些准备吧。” 阿莼在路上给曾经的养的男宠传了飞信。 两人来到白市最贵的客栈。 店家,是个眼神犀利又圆滑的老头。 “二位客官是要开一间房?” 长忘:“两间。” 阿莼:“一间。” 两人异口同声。 店家老头笑呵呵:“还是姑娘开明。” 长忘语气一凝:“那就一间。” 阿莼想着那么多男宠聚在一起,房间不能太小。那些人有的比她还能闹腾,觉是根本不可能睡的,所以,开两间也是浪费。 想到这里,问店家:“老板,给我个你们这里最大的房间!” 店家老头一点就透,忙殷切说:“有的,有的姑娘,这就给安排最大的房间,保准房间够大,床够大,浴池也够大。放心,放心。” 阿莼:“……带路。” 两人来到了房间。果然够大,快赶上长忘云阳山的宫殿了。 阿莼看到床有种久违的亲切感,一脑袋扎进去,柔软舒适的包裹,瞬间疲惫的闭上眼不想动弹了。 听到长忘将门关好,走到床边,无比自然的一坐,一躺。 阿莼五天五夜不眠不休精神上的折磨,已经着实无力与长忘计较你睡哪里问题,翻了个身钻到靠里的床边,眼皮沉重,睡着几乎就是瞬间的事情。 长忘其实没有阿莼那么累,早先,花栖木为了锻炼他异于常人的忍耐力,专注重复某件事,熬的十几天不眠不休,把他的忍耐力可以说熬到了极致。 所以,他知道以阿莼这种浓烈不羁,凡事将自己处于沸点极端的人,自然要以同样极端迅猛手段磨平最出格的刺。 若文火慢炖,恐怕要么把她磨烦了,要么把自己磨烦了。 如此嚣张狂傲的性子,哪是那么好收的。 长忘轻轻将阿莼的乱发缕到而后,露出白皙秀气的小脸与脖颈,轻轻在额头上亲了一下。 胸口的寒羽隐隐发出蓝色寒光,感知曾经主人,默默重新开始与火羽建立联系。 不知不觉,长忘也慢慢睡了过去。 鸟睡觉天性本就很轻,所以,阿莼是被门外一群人上楼熙熙攘攘声音吵起来的。 身子,一动,背后好像抵着个什么人。 她一动,长忘也徐徐睁开眼,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醒了?” 阿莼被长忘低沉的声音撩的浑身一麻。 长忘到没觉得自己手搭在阿莼腰上有何不妥,自然收回手,坐起身,刚整理了下衣服,就听到门外说:“萧霄飞信上说是这间客房吧,没错吧,里面怎么没动静?” 阿莼一听赶忙从床上利落翻滚,对着铜镜重新幻好先前那张迷惑人的脸。 长忘见阿莼整理妥当,上前敞开了门。 乌泱泱,竟有二十余人。 阿莼经过小歇,精力恢复大半,重拾战斗戒备。 “快快进来。”阿莼笑的格外耀眼,上前招呼。 二十几位公子,如鱼灌入,同处一间屋子,有相熟的,也有压根没听说过对方的,气氛有些奇怪呃膈应。 眼下,长忘瞧着二十几位公子身形都差不多是高挑修长,相貌除了各有特点,绝对个顶个都算得上好看俊美。 阿莼眼光不错! 从衣着来看,的确有一看曾出身于青楼,有普通人家,也有修行大族的贵公子。 性格多样:有活泼好动的、有斯文腼腆的,有风趣幽默的,有成熟稳重的,有温柔体贴的,有伶牙俐齿的,有乐观豁达的……总之,凡是能与阿莼合得来的性子,如他人收藏绝世孤品般,都给收集了来。 一眼望去,就是没有长忘这类性情阴沉,复杂多变的。 “这是,寒姑娘的癖好?”长忘寻了个清净处坐下,摇着扇子闲懒散问阿莼。他从萧霄第一次叫阿莼寒姑娘时,就知道她肯定没报自己真名,索性,也随着这些人称寒姑娘。 不知是与长忘在一起待的,还是重生另加最近修行静惯了,先是被五天五夜的折磨又被二十几人的聒噪,多少有些不适应,选了个与长忘同样的位置,身子依靠在木柱上,双手盘于胸,大言不惭的说:“对,加上初融公子,世间美男算是收集全了。” 长忘不以为意:“我好奇,寒姑娘是如何在这么多美男中还能守身如玉,全身而退的!” 阿莼直言不讳:“处成兄弟不就行了!” 长忘噗嗤笑了几声。 阿莼凑过去低语:“你笑话我?哦,我倒是忘了初融公子自小长与宫城,哪有什么洁身自好,全然都是鱼欢之乐吧!你们那儿,貌似不占点便宜,不耍个手段,不上个床,每天都过不下去吧!” 第一百八十六章 她的初恋 长忘淡笑不言。 阿莼抖抖唇继续道:“后宫的女人,每天不就是讨论怎么把自己弄上男人的床,或者再嫉妒谁用何种粗俗手段上了男人的床,你说,那么多女人,就抢一个男人,这男人忙的过来吗?” 长忘不气,眉宇间还少有的愉悦:“寒姑娘,你这坚硬的性子里还真是透着股傻气!” 阿莼猛的绷紧身子:“你说谁傻呢!” 这一嗓子,让整个屋子静下来。 二十余人有个别听过对方名字,并未真正见过,有相见恨晚的热络聊着,被阿莼方才嗓子,所有人都回过神怎么忽视了最应该重视的人。 轰的一下,全聚于阿莼身边,如乌云盖日,围了个水泄不通。 长忘步伐悠闲的晃着扇子另寻僻静之处。 这些公子不乏有人打听性子疏离的长忘,见他不言不语总在望着窗外出神。身姿挺拔,华茂春松,胆子大的便过去搭讪。 长忘对陌生人的寡言少语阿莼是领教过的。 所以,接连好几人都被长忘的嗯,好,行还有对持的沉默给打发回来了。 晚膳席间,放了两个大桌,把酒言欢。 酒过三巡,有不胜酒意的提议对诗,转酒瓶,第一人随意吟一句诗,下一个被酒瓶口指着的人,要以上一句诗最后一个字再吟诗。 有人问整张席间不喝酒只喝茶还不说话的长忘:“初融公子,一起来吧。” 长忘起身让出位置:“你们尽兴。”就没打算说个理由,明摆着没兴趣,不参与。 有个名为华云飞性子是个强势的:“我等都看出初融公子衣着谈吐身份必定不是一般人物,可今日聚到一起,自是以友人平等互称,玩玩儿而已。公子是瞧不上我等粗鄙,还是游戏无趣?若是无趣,再换个公子喜欢的不就得了?” 长忘寻个了稍远的地方坐着:“你们陪寒姑娘玩儿好就行,我的兴趣不重要。” 阿莼仿佛被什么一噎。 “听听,初融公子的境界不低啊!”阿莼耳边传来清池的声音。 华云飞像是什么都能看明白似的:“哼,我看这位初融公子与那顾惜颜没什么两样,相比之下,还是顾惜颜更讨人喜些。” 阿莼脸色突然变了下。 长忘虽看似不在意,但余光一直有意无意扫过阿莼的脸,扇子也随之顿了顿。 清池才反应过来,忙伸脖子把二十来个人反复确认好几遍:“唉,我明明喊了惜颜,怎么没来?” 华云飞看看外边已深的夜色,故意对着阿莼开玩笑:“都这个时辰了,来干嘛?睡觉啊!” 肤浅的荤段子,让人一阵哄笑。 有些人,就是经不起念叨。 门外传来轻轻扣门声。 所有人面面相觑。 阿莼脸色又灰败一层。 难得,一整晚,终于有件事提起长忘杀戮的兴趣。 萧霄离门最近,上前唰的敞开,惊喜:“惜颜,刚刚才提到你,都以为你不来呢。” 进来的是整个身子被黑色带帽披风拢在里面的男子。 在妖族呃世界,即便隐了气息,周身缠绕的上仙灵气格外明显。 男子歉意先是慢慢帽一摘,露出如一双星河般璀璨的眼睛,整张脸如诗似画,待整个披风褪下,内穿一身裁剪合体月牙白锦袍,将身姿衬的清瘦挺拔。 先是被屋内如此大的阵仗一震,转而镇定,从一群人中找出最娇小,还是如曾经那般穿着最喜欢的金色衣裙阿莼。 步履轻缓,如芝兰玉树,说不出的尊贵雅致走了过去。 “寒姑娘,许久不见。”声音珠圆玉润,余音绕梁。 众目睽睽,阿莼不好意思装瞎,忙站起身如曾经那般拍拍他的肩膀:“惜颜,许久不见,好看到出门都要把自己遮起来的地步了。” 顾惜颜笑笑:“寒姑娘风趣不改。” 萧霄十分会来事的让清池挪开,添了把椅子放在阿莼旁边。 阿莼的脸稍僵了下,但马上被自然带过。 顾惜颜坐下后扫过桌上倒的七七八八的酒瓶,有些担忧把手放在阿莼手臂之上:“你又喝多了?” 阿莼不动声色抽回,又安抚性的拍拍他的手说:“没,没,小酌几杯而已。” 顾惜颜紧盯了片刻被阿莼放回的手,失落神色隐去,不再计较:“你喝多,次日总是失忆,往后还是少饮些吧。” 长忘摇晃的负屃扇不知在何时早已停下,不动声色听着,却没去看。 阿莼嗯,嗯的敷衍着。 “寒姑娘,曾经你不是最喜顾惜颜吗?见了我们谁都惜颜长,惜颜短,可人家惜颜面子大,我们他是谁也瞧不上,现在人都主动送上门,怎还害羞扭捏起来了,这不像你啊!”华云飞在同一桌上听不下去打趣道。 怕什么来什么,阿莼故意扶额,用手遮住看长忘那个方向。 长忘从始至终,是背对着人看窗外,看了许久,一动都不懂,谁也不知道他什么风景让他看的那么入神。 他的无动于衷,让阿莼更没底。 但想起他故意恶心刁难折磨自己看了五天五夜的脱【衣舞,就陡然升起一股报复欲。 所以,她重新把手搭在顾惜颜手上,乐哈哈道:“这不是人多么,我担心惜颜在意这些。” 耳边响起此起彼伏的口哨声。 顾惜颜与阿莼两万多年不见,无限感慨。 有人不识得顾惜颜,起哄非要让这里面资历最老的萧霄讲讲两人认识的始末。 两万多年前,顾惜颜还是一末微灵仙,与同门师兄下山历练,徒经一小镇,竟被一上古凶兽裂天兕,设了集结,将小镇禁锢于内,供其自己吸纳修炼。 里面的人,如牲畜般,拱其暴饮暴食,活的人不人,鬼不鬼。 顾惜颜与同门师兄一行五人,其中品阶最高的也是太仙距离上仙还有两个层。所以,应对上古凶兽十分吃力,五人纷纷受了不同重伤。 碰巧,阿莼那时极为好动,斗志激昂,一身高强法术已能在十方世界算得上个人物,奈何遇上的小兽都太弱,用不了几下,小兽们都翻了白眼。 游手好闲,整日无用武之地。 那日,无意在此小镇相遇,欢天喜地抽出寒羽,几下就将那母裂天兕给震晕了,这次打得十分畅快,所以,压根没在意还躺在地上的仙人,哼着小曲,将凶兽又贴符咒,又用困兽锁的五花大绑收入特制的乾坤袋中。 直接看待一行仙人。 待阿莼转身要走,被身后一好听的声音叫住,这才后知后觉。 顾惜颜好学,迎上来,先是聊表谢意,又问阿莼师承何处,用了什么法器,什么法术将凶兽制服等等。 而阿莼统统没答而是问:“你叫什么?” 顾惜颜一愣,还是规规矩矩答了:“小仙顾惜颜。” “惜颜!”阿莼念了几遍,仿若回味,然后手指轻佻的勾了下他下巴:“张的不错,仙族,有空找你玩儿去。”然后扬起银铃般笑声,看着顾惜颜目瞪口呆还绯红的脸颊,离去。 于是,待顾惜颜历练刚回仙山,阿莼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他历练已归,第二日就 将他约了出去。 因为有救命之恩,顾惜颜不好拒绝,但想起当日分别阿莼的调戏,心有余悸,不过,有些事逃避终不如早做了断。 当下做了决定,去赴约。 不过,阿莼真的与他认为,他想象,他见过的女子太不相同。 第一次见面竟约在一座郁郁葱葱,人迹罕至的神山山脚下。 顾惜颜身为一男子,到不认为眼前这娇小女子能把自己怎么样。 可能太过出乎意料,省去繁文缛节,直言道:“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阿莼本来也是个爽快性子,对一来二去的表面功夫也甚烦,所以也直言回答:“助你修仙。” 短短四个字,对顾惜颜来说,没有诱惑力,是不可能的。他见过阿莼的身手,绝对不是一个上仙能做到的。 见阿莼周身灵气浓郁,法力绝对在自家师尊之上。非妖非魔,又来了这仙进不去的神山,那么极有可能是……,。 “姑娘是神?” 话落,阿莼以凝神化开山的结界。 拍拍顾惜颜肩膀:“走呗!” 见顾惜颜迟疑。 “怎么,孤男寡女,你还担心我对你用强?”又是轻佻的一句,让顾惜颜心下无底。 “姑娘,你我仅有一面之缘,这骤然见面,扬言就要助我修仙,实在是……。”顾惜颜谨慎说。 阿莼多通透,当下明白:“回答你两个问题。第一,我的确是神。第二,我就是看你好看,仙姿又不错,最近遇上瓶颈无法化解参透,好心助你一次罢了。行了,一个大男人比我还扭捏,去不去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乱想些什么,再犹豫,小心,我在这山下就如你所愿。” 顾惜颜被阿莼这毫不顾忌几句撩的耳根逐渐通红,长年禁欲,未尝过情爱,总如书上般那样断情断爱,哪经过,哪见过这种事,这种开放的女子。 如此,阿莼又趁热打铁。 “哟,还真想!你先脱,还是我先脱。”话罢阿莼伸手作势去解顾惜颜衣领,吓唬他。 顾惜颜认真一想,自己身为一男子能怕什么。 会退一步:“那就谢谢姑娘了。” 就这么一次,阿莼的见多识广,风趣幽默,胆大心细,术法武功高强给顾惜颜难以磨灭的深刻印象。 第一百八十七章 初恋剖白 有些事,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第七次……。 由此,阿莼有事没事就去仙族溜达,因为仙与神的法力悬殊大,所以,阿莼经常帮顾惜颜去抓各种凶兽,祸害又不守本分的妖魔鬼怪,还有助其各种灵丹药草,凡是顾惜颜有求,她必应,在顾惜颜眼中,阿莼几乎无所不能。 而阿莼本身性子跳脱,上到天南地北,下到粗俗文雅,什么话都能信手拈来,为人热情仗义,出手大方。 一男一女,而且是一好看的男子,与一好看的女子,(阿莼的相貌是幻化。),同是年轻气盛,总凑在一起,以阿莼这样如酒般对大部分男人都有绝对吸引力的性子来说,若说生不出丁点情愫,恐怕真是和尚了。 奈何,他当时执意修行,法术增进,当发现自己内心萌生难以接受心思时,非常狠的,开始疏离,直至最后避而不见。 刚开始,阿莼还是执意来找他,想问个缘由,奈何,他根本不会相见。 阿莼也托过相熟的朋友去问,也没谈出过个结果。 事情一直延续到两万三千多年前,没有人再来问过他,而他全当她放弃了,专心终于修到上仙,再次下山历练,无意遇到萧霄再次提起阿莼,这才知道,此女子,仿佛如水雾般蒸发不见了。 于是,剩下的日子,他也曾通过多种途径打听过阿莼,奈何,他只知道阿莼被称为寒姑娘,却从未好奇过她的本名到底叫什么。 结果不言而喻,天下寒姓那么多,而且,顾惜颜压根就没仔细问过,阿莼是哪个寒字。 于是,顾惜颜,暗自伤神了许久,其实他心里也没底阿莼对自己是何种意思,因为自始至终,阿莼除了对自己很热情外,偶尔调戏两句,搭搭肩,拉拉手,抱了一下,根本没有其他逾矩的动作,由此想来,当时,是自己心胸狭隘了,若当普通朋友处着,还不至于音信全无。 所有的回忆在看到阿莼奔涌而来,又在阿莼重新放在自己手上感受温度奔涌而去。 “寒姑娘,我们能单独聊聊吗?”顾惜颜被一群人虎视眈眈盯着,浑身不自在。 口哨声此起彼伏的更热烈。 “惜颜,一来就想吃独食啊!” “也太不把我们放眼里了吧。” “寒姑娘,不能区别对待啊。” “我们跟了你时间也不短了!” “对啊,对啊,两万多年,我们可都一直守身如玉等着你呐!” 阿莼的老底,真是不泄则以,在长忘面前,这次是抖搂了干净。 她再怎么狂妄,心里到底是记挂着长忘心情的。 第二次当着顾惜颜的面偷看依旧看窗外长忘的背影时。 顾惜颜心思敏感的同时看了过去。 随未见长忘容颜,但仅仅是一个背影,就让他不由的心里咯噔一下。定是个拥有绝世之颜的男子。 无法忽视,问道:“寒姑娘,这位是?” 阿莼见被顾惜颜察觉,也不扭捏,大大方方介绍:“初融公子。” 顾惜颜听的有些熟悉,但人多心乱,一时没想起来,再次耐着性子提议道:“寒姑娘,想借一步说话,可否方便?” 阿莼也是与顾惜颜许久不见,倒不是怀有什么令人遐想非非的心思,而是想问问两万年前,他为何突然对自己唯恐避之不及。 “好。”阿莼也站起身来,正斟酌要不要去长忘交代一声,但满屋子都是跟着自己混的人,顾惜颜已是区别对待,若再与长忘相商,面子上恐怕有所失,再说,今天这局,分明是长忘设的,什么后果,就让他自己担吧。 想到这里,凭空增生几分底气,与顾惜颜一前一后出了房间,找店家重新开了一间。 屋子中,少了主角,一群人,喝的也没什么意思,按萧霄说的,阿莼已经给各位开好房间,纷纷回自己房间睡去了。 其实,各位男宠的房间是长忘让起风去安排的。 “初融公子,你看起来脸色不好啊!”长忘耳边传来萧霄声音。 长忘转身想下楼透口气,就被萧霄拦住:“难不成见寒姑娘与惜颜离开,你醋了?” “不是。”长忘将他拦住的手拿开。 “公子也别急于否认,像寒姑娘这种性子的人的确是最召男人喜欢的,但也是最难驾驭的。我认识了寒姑娘三万多年了吧,能跟在她身边长久的,我还没见过一个,你啊,排队吧!”其实这是萧霄无心开玩笑之举。 现下,长忘心情碰巧有点郁积:“你是在告诉我她男人缘有多好?” 萧霄完全没有察觉到这面相斯斯文文的男子,内心正涌动什么,以为长忘意有所指,大大咧咧道:“你说顾惜颜啊,这女子嘛,都对自己得不到的多在意多留恋些,其实,像我们,习惯就好了。做寒姑娘身边的人,开心就好,别跟个小女子般计较太多。”然后对长忘吹了个坏坏的口哨,出门休息了。 整个房间很快,空了,徒留满地狼藉。 长忘站在其中,一对剑眉皱到极致,他从来不知道,阿莼还有驭男之术的能耐,即便两隔两万三千年,这些男子竟还能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服服帖帖,无怨无悔的等待。 一直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浑身生出股不寒而栗,看的已然悄悄现身的起风害怕。 斟酌再三:“殿下,要不要我去叫寒姑娘回来?” “不必。” “你也别跟着我。” 长忘一脸戾气的推门而出,化为一道白光,消失不见。 而阿莼这边,心不在焉的编了很多故事来回答顾惜颜的问题。 例如,为何不再去仙界寻他,回答闭关修行。 例如,为何两万三千年音信全无,回答闭关修行。 例如,初融是谁,可是新的男宠。回答,是朋友。 等等……。 逆行而施,有意为之的阿莼,如坐针毡,虽说想心爽,想重气长忘,让他别在捉弄自己,别在让自己难堪。 挣扎的时间耽搁长了,她又开始心虚,担忧,长忘顺和的性子真会生气。 虽说,临危不乱是她看家本事,可躁动的心越来越不受控制。 最后,终于在顾惜颜一句:“寒姑娘,其实,从头至尾,我一直是心悦你的。” 猛的让阿莼清醒,长忘在那年春的一句:寒酥,自始至终,从小到大,我心悦的只有你一人而已。 相比之下,后者的一句更令她心动。 再也坐不住。 快刀斩乱麻,三言两语结束:“惜颜,喜欢的人我已经有了,但朋友倒是紧缺,若不在意,往后我们还像曾经那般就好,无需改变。我还有事,告辞。” “寒姑娘。”顾惜颜站起身,不明白自己以为的,自己深思熟虑的怎就出了偏差。 阿莼顿步,回首嫣然一笑:“还有事?” 顾惜颜滞了一下,从袖中拿出封信递过去说:“寒姑娘,有些话实在难以启齿,但我都写在了信中,等回去再打开看。” 阿莼因为急着走,但还装作淡定将信仔细收起,又见顾惜颜耳根脸颊微红,调笑了句:“给我的情信?” 顾惜颜笑的含蓄,但意思十分明显:“寒姑娘不是有事,快些去吧。” 阿莼双手抱拳:“告辞。” 顾惜颜心事重重望着跟风般消失的阿莼,明亮的眼神逐渐暗了下去。 荒唐的一夜,阿莼以最快速度跑回先前一群人的房间中时,整个房间早就空了,狼藉也早已收拾好,床边只坐着个起风在拭剑。 “长忘呢?”阿莼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焦躁,见长忘不再,心下一沉,急急问。 起风懒洋洋挑了眉:“你这么能作,难道殿下还要高高兴兴,老老实实等你回来不成?” 阿莼没空跟他口舌之争,不自觉扬高嗓门:“我问你,长忘哪里去了?” 起风见自己殿下如此憋屈,心里本也不舒服,也斩钉截铁喊了句:“不知道!” 接连六天的精神熬煎,让阿莼将一股火隐忍到了极点,瞬移到起风跟前,用了八分力气死死捏住制衡起风拭剑的手臂不能动弹,她是真急眼炸毛了,咬牙切齿:“我再问你最后一遍,长忘去哪儿了?” 起风能待在长忘跟前如此之久,自是不能轻易被威胁之人,自家殿下不悦,他感同身受,浑身血脉没有通畅的地方:“我也最后一遍告诉你,不知道!” 阿莼猛的一甩起风的手臂。 在起风以为她可能要用性命威胁自己,用自残威胁自己,用忏悔威胁自己,用痛哭流涕威胁自己,用污言秽语威胁自己,甚至想到想掐死自己做威胁无数个设想之后。 独独没想到阿莼狰狞一笑之后。 嘶! 起风衣领大敞,露出精壮胸膛。 他还从未有过喜欢女子,即便被女子调戏过也没有上来就扒衣服的。 字不成句:“你……你……你要做什么这是。” 阿莼揪住起风的衣领就往自己面前带,两人的脸近乎咫尺:“绿你殿下,怎样?” “你疯了!”起风喊了一嗓门,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从窗台上跳下,跑出自认为安全的距离。 阿莼指着起风:“你说不说,再不说,咱俩孤男寡女的可就说不清了。”边说,麻利的要给自己解衣服。 “停!”起风崩溃大喊。 第一百八十八章 我瞧着你近侍不错 阿莼洋洋得意停下。 “先说好,我是真不知道殿下去哪里,因为他出去不让我随侍,你那二十多个男宠都被安排在客栈不让走,想必,殿下接下来还有安排,应该不会走远。” 阿莼看起风说话不像作假,一步一步故作暧昧的走近威胁:“长忘平时有没有经常去的地方,或者他心情不好,有没有习惯做的事?” 起风一步步后退,如若无法还手的困兽,被吓的回忆分外仔细:“殿下没有固定喜欢常去的地方,若说常去,无非就是秀山脚下去看姑娘你。殿下喜静,人又温顺随和,心情不好的时候甚少,也没有习惯做的事。若有,每次做的事也不一样。” 阿莼一听,有些棘手,但也不能坐以待毙:“你说说,他心情不好都做什么?” 起风数着:“弹琴,静坐,不言不语,不吃不喝,基本就这些。” 现下,白市已天空放明,妖族的白日属阴,艳阳高照甚少,多是阴雨连连,现下,外边的小雨绵绵不绝,虽说不大,若常人在这极阴之地又淋了雨,必是会轻则生病,重则留下风湿的病根。 “算了,我自己出去找找吧。”阿莼从起风套不出什么有用的话。 临走,起风叫住阿莼:“寒姑娘,你与殿下体内寒羽当真断了联系?” 阿莼差点忘了还有寒羽,下意识捂住胸口,匆匆出了门。 寒羽是随她真身成长的最后灵性的一枚,如同血肉,如同影子,只要现宿主与原宿主还心意相通,还在一起,是根本断不了的。 阿莼自胸口化出火羽,怜爱摸摸:“找你寒妹妹去。” 火羽是有意识的,发出微微的光,开始引领。 火羽就在客栈没动,意思明显,长忘并未走远,应该就在客栈附近。 可阿莼依照火羽的指示围这客栈转了五六圈,连脏兮兮的泔水桶附近走找了,哪有长忘的影子。 她站在细雨中,忍无可忍的吼了声:“长忘!”手中的火羽瞬时不受控制如烟花般窜到了天上。 仰头一看,蓝色的袍子正在雨中飞扬,那张五官精致的脸在水滴中,干净温和到了极点。 嘴角勾着静谧的笑,凤眸清冷流光,又放肆孤旷的正站在客栈房顶低头凝视她。 即使这样相隔六层楼,细节看不清晰,但也能感受他的发与衣袍上的浸入湿意。 轻轻一跃,阿莼跃到长忘跟前,随手化物,手中多了把伞,撑在长忘上面:“你就一声不吭,看我傻不拉几围着客栈转了这么多圈?” 长忘接过伞,稍走近些给两人撑好:“我若是,你能怎样?” 阿莼:“打又打不过你,说又说不过你,心眼不如你多,手段不如你狠,你说我能怎样?” 轻轻悦耳几声轻笑,长忘:“寒酥过谦了,舌灿莲花,巧言善变,我可真不是对手。” 或许是这白天的细雨蒙蒙,让整个白市,整个妖族格外寂静,而两人又站在高处,同赏着美景,不由的心旷神怡,仿佛近几日的烦躁都随着这雨坠落在地,沉入泥土,消失不见了。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长忘轻声一句。 阿莼坦诚道:“长忘,那些人与我来说,亦是朋友,也是兄弟。往后若有空,你若愿意听,我事无巨细。” “朋友,兄弟,都要你养着?” 阿莼现在也不避讳了:“其实他们身份大部分都非富即贵,也不全靠我钱财活着,算了,我今晚都与他们一一说清,遣散,殿下可满意?” 长忘问:“顾惜颜呢?” 阿莼:“萧霄该说的不都说了?” 长忘:“喜欢他?” 阿莼:“我喜欢谁,你自小到大跟着我,不知道?” 长忘:“我并非日日相随。” 阿莼叹了口气。 长忘:“若你心悦于他,我不勉强,告辞。”转身作势就要离开。 阿莼拦住,坏兮兮调笑:“怎么,殿下也有醋的时候?罕见呐!” 长忘还之以笑:“刚才有件事忘记说了,三日后,又到昙花节,近日无事,我可要回去准备了。” 阿莼脸色一下由红变黑,三百人啊!她这二十人算个屁! 于是,接下来的坦诚相待画风便顺势扭转。 “那我也不耽误殿下选妃了,不就是封情信吗,不就是说情话吗?”阿莼气急之下自袖中抖搂出顾惜颜给写的信,然后炫耀说:“我也有。” 情信。 再为熟悉不过的两个字,让长忘的脸上慢慢弥了层天山之巅的凛冽之气。 他并非斤斤计较之人,但一想到自己写上万封,如今还老老实实呆在橱子之中,她不看一眼。而顾惜颜的信,竟然还要拿出来显摆炫耀。 难得怒气以最缓最克制的速度冲上来,一双凤眸此时穿透力极强:“寒酥,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把凉城、顾惜颜、萧霄那一堆人,关系全部处理干净,与我在一处。要么,你继续与那些男宠们一起,而我们,就如你曾经所愿,江湖不见吧。” 然后把伞往阿莼手中一递,头也不回的轻跃下楼。 割舍,抛弃,选择。 阿莼胸口一闷,她深深一吸,重重一吐。 若是抛弃整个过去,她与深闺的女子又有什么区别。 虽有不舍,但为了长忘,有何不可。 针对于长忘的陡然来气,她俨然会错了意,以为是醋了那些男宠。 阿莼与长忘在一起,就如棋逢对手,旗鼓相当的两个极端。 而长忘又是个平日懒得说话的人,但凡开了口就字字如刀,刀刀见血。 想着,回客栈去哄哄长忘。 房中,长忘如往常般淡定自若的喝茶,见阿莼堆满讨好的笑意,就知道她死性不会轻易改。 “长忘,我们再商量商量,话与事别做太绝。” “你想商量什么?” “他们我会遣散,但朋友还是要做的。顾惜颜,凉城,我自会说清,但总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吧。” 其实若没有阿莼方才炫耀那封情信,他也不至于把话说的刻薄。 长忘:“藕断丝连?” 阿莼何曾见过他这样计较:“长忘,你这是不信任我!” 长忘口气决绝:“那就没什么可商量的。” 阿莼笑的轻蔑:“……,我是不是也可以让你跟云阳城那些女子老死不相往来?” 长忘眼皮垂下,掩饰黯然,指尖在袖中逐渐攥成拳,见阿莼预要解释。 “行了!”长忘根本不想听这些越来越乱的关系。 阿莼矬着后牙:“看意思,现在就不想忍了?我与他们之间干干净净,没你想的龌龊。” 长忘简直不敢相信事已至此,她还有心思维护那些根本不想干的男人:“寒酥,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有没有你不清楚?” “我要你亲口说出来。” “就不说你能怎样!” 两人一句比一句快,一句比一句猛,一句比一句伤人。 长忘被激的一拍桌子站起身,忍无可忍低吼了声:“寒酥!” 阿莼也一拍桌子气势汹汹瞪过去,喊了声:“长忘!” 长忘一指门的方向:“出去!” 阿莼蛮横:“就不!” 长忘:“寒酥,你行事再出格,也要有个度!” 阿莼:“口口声声自小到大喜欢的人是我,那曾经为何要去参加昙花节?三百多人供你挑选。长忘,你的分寸又在哪里?” 长忘:“昙花节是整个云阳山都在庆祝。皇室内,兄弟九个,只有我名义上未有婚约,自然必须要领头走这个过场。众目睽睽,我一未行眉目传情,二未逾矩暧昧,我问心无愧。” 阿莼听到解释,怒气不消反涨:“对,对,对,我眉目传情!我逾矩暧昧!” 长忘:“难道你没有?”他想起上一世阿莼时不时就抱一下,亲一下,搂一下的狂放举动,当时看了仅是生闷气,现在想起简直五脏六腑要炸开。 阿莼面对长忘的质疑,难听的讥讽:“与二十多个男人不清不楚,这样的我,你为什么还要喜欢?” 长忘的拳头在袖袍中攥的咯吱响,似乎所有骨骼要被自己捏碎,抿着唇,生怕自己说出口不对心,更伤人的话。 阿莼继续将残忍无情发挥到淋漓尽致:“你不是要让我遣散那些男宠吗?不是要让我与凉城、顾惜颜撇清关系吗?还有,你不是要与我成亲吗?长忘,我天性就是好色,就是放荡,已经烂在了根里,改不了了,你就不怕,成亲后,我天天给你带绿吗?” 长忘被气到紧紧闭了眼,强忍到额间,脖颈溢出了汗。 阿莼说到最后,在长忘耳边重重一炸:“我瞧着你近侍起风就不错。” 长忘猛的睁开眼,眼眶满是猩红,越过案几一把抓住阿莼的脖颈,死死往中间掐,这个没心没肺,将自己心意轮回践踏的女子,恨不得掐死。 阿莼因毫无防备的窒息,脸瞬间憋的通红,却满是挑衅的目光,毫无央求悔改之意。 门唰的打开,起风冲进来,见到情景忙喊:“殿下,殿下,放手!”其实他早就想进来,早就听出不对劲,能把自家殿下百余年都难得生一次气,还能逼到想杀人的份上,寒酥真不是一般人,一字一句简直无比精准戳着长忘要害说。 第一百八十九章 哄他(1) 长忘其实手中有数,并未失了理智,不过是想惩戒吓唬她这无可救药的嘴。 冷着脸,松手。 阿莼并没有狼狈的大喘一口气,或者后怕,而是,绝情的笑起来,笑到流出几滴泪,一步一句把自己与长忘往绝出逼:“长忘,既然看不惯我的行事作风,心又累,不如完后,就别喜欢了吧!”然后看也不看他一眼,跑了出去。 长忘仿佛魂魄抽离,呆滞看了看自己手,几欲崩溃,如无骨般,坐回蒲团上。 起风焦急的看看自家殿下,又看看跑出去的阿莼。 选择非常正确的出去追阿莼。 “寒姑娘!” “寒姑娘!” “寒酥姑娘!” “寒酥!” 起风喊了好几声,阿莼才终于停了步。 声音带着哑:“若要说与长忘有关之事,劝你闭嘴!” 起风先是婉言安抚:“寒姑娘,旁边有家茶馆不错。” 阿莼咬牙切齿:“我最讨厌喝茶。” 起风赶紧又说:“我知距离这不远处有家点心铺不错,做的玲珑精巧,不如去瞧瞧?” 阿莼回头看打量了眼起风,意味深长:“你这是打算哄我?” 起风忙规规矩矩抱拳行了个大礼:“姑娘,您就绕了在下吧!” 阿莼是个爽快的人,浑身烦躁的正愁无处发泄,既不想回那年春,又因最近没吃好睡好,正好逛逛吃吃,排解排解。 “带路。”。 起风没想到阿莼能答应的如此痛快,忙走在前。 两人到了点心店,阿莼也不计较什么规矩身份,要起风不用伺候,坐下一起吃。 阿莼随意尝了几个甜食,味道果然不错。见起风不好意思吃,还欲言又止。 “说吧,想给你们殿下说什么好话!” 起风听阿莼语气以不像是路上那般紧绷:“寒姑娘这是气消了?” 阿莼喝了口果汁:“他想掐死我,我还要兴奋不成?” 起风接过阿莼递的殿下,刚一口就被噎了下,因为当时他也惊呆了,没想到自家殿下能被气到逼到那份上。 “寒姑娘,殿下怎么说也是个男人,你不惜毁了自己名节,也要揶揄他,谁能不气?” 阿莼沉着脸不说话。 起风可是自始至终看的最清的旁观者:“寒姑娘,殿下他不是个普通男人,还是位高权重,任何人不敢忤逆,从来没吃过亏,占有欲极强的男人。” 然后悄悄凑到阿莼耳边,试着调解下阿莼对长忘的误解:“你别看殿下是个好脾气的,其实,他凡事最讨厌脱离掌控的人。而据我所知,寒姑娘恰恰就是那个经常离经叛道,十分不靠谱的人。” 眼看阿莼要生气。 “哎,寒姑娘。说实话,你也能看得出来,殿下即便没有一身华贵,紧紧凭那张脸,要什么女人没有?更何况是像殿下这样要什么有什么的男人!可他偏偏好几万年就死认住您不放,所以,姑娘浑身上下,绝没有自己认为那样一无是处。” “寒姑娘,有句话我知道有些逾矩,但还是要说。您与我们殿下都是个好面子的人,今天吵到这份上,其实,归根到底,谁都下不来台。” “我们殿下的性子你也了解些,那二十几个男宠齐呼啦整整齐齐在一个房间跟您……我知道什么也没有,但殿下不这样想啊,他能不言不语等您自己去处理这些关系,没当场全给宰了,就已经做了很大让步!” “姑娘,起风还要旧事重提,不知您是否还记得求如山那家青楼,殿下能为迎合姑娘喜好,去开了家青楼,仅此一件,试问整个天下,哪个男子能为自己心悦女子去做这件事?” 即便这家青楼卖艺不卖身,非常清汤寡水。 “起风知道,姑娘其实就是咽不下一口气,姑娘也是挂念殿下的,可您与殿下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没有阻碍能在一处,总是见面就吵,多伤感情。起风明白,您与殿下都是强势之人,但若谈情说爱都要较量个高低,这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啊!” 阿莼一口点心吃的极慢,像是听进去了,像是心不在焉,又像是烦不可耐。 起风站起,恭敬趁阿莼没恼之前相劝最后一句:“寒姑娘,殿下是个长情的人,若姑娘真想与殿下长久日日在一处,稍微克制些,温柔相待,可好?”说完,又是行了一个好大的礼,默默退下。 阿莼闷闷的喝了口果汁。 温柔。 克制。 谦让。 自小到大,她由哥哥带起,从没有人教过自己身为一女子要温柔,要忍让。 她所耳濡目染的全是男子的那一套,强势暴力、不拘小节,热血仗义,刚猛直接。 其实,她本没有打算听起风说的话。 可,无意的,起风所说每一个字都扎在了她的心上。 她想过,她很早就想过自己对长忘做的事,说的话是不是有些过分。 毕竟,自始至终,无论自己不可理喻闹出多大动静,说出多难听的话,长忘都不曾指责,伤害过她一次。 但,有些事逼到份上,她的脾气根本控制不住,仿佛只有看到他痛苦,自己才能甘畅淋漓的舒爽。 事实是,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堵塞。 不知不觉,她在这家店里坐了许久,待摇摇晃晃起身,白市的雨滴早已停歇,天色已暗,街上陆陆续续小妖多了起来,熙攘的热闹即将重现。 阿莼站在客栈之外,犹豫、徘徊、迟疑、纠结半天,还是踏了进去,退一步又何妨。 待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将门一推时,屋里早就空空如也,心瞬间被石头重重砸个稀碎。 “寒姑娘,你起身了?”背后传来萧霄打着哈欠的声音。 阿莼的心神还没从长忘不见的现实打击中做到归一,茫然哈哈两声。 “寒姑娘可是找初融公子?”萧霄问。 阿莼一下子没掩饰住焦急:“你知道他去哪里?” 萧霄点头:“对啊,他说去,去云阳山,对,云阳山。” 阿莼唸唸道:“回去了?” 萧霄拍拍阿莼肩膀:“寒姑娘,听闻两日后便是云阳山昙花节,十方世界美女美男聚集的地方,怎么样,一起去看看?” 阿莼将门啪的用力合上:“看个屁!” 其他好几处男宠们也纷纷洗漱完毕,活色生香的围在阿莼身边,阵势颇为壮观,令人生羡。 而阿莼现在真的是什么心情都没了,就如那些浑身上下全是肌肉的男人脱光了跳舞,她看了也只会吐。 阿莼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她真是佩服长忘不言不语的手段,自己好男色这一口,生生给她扭成了心理阴影。 阿莼站在男宠之中,说了一句大义凌然的话,又说自己闭关参悟术法要领,又是万年不得相见,让其不要等自己,然后散了好大一笔银子,保证他们万年衣食无忧,还能另寻佳人共度余生,废了好大劲,这才算是敷衍了事。 即使,有不少人还是愿誓死追随,都被阿莼好心拒绝了,安抚道都是朋友兄弟,以后有难处飞信相联。 当所有人退去,顾惜颜皱着眉哀伤问:“寒姑娘,我的信可看了?” 阿莼摇摇头:“未来得及。惜颜,昨晚我的话不变,时至今日,斗转星移,曾经那些轻浮的小心思,我早就放下了。你也遵从本心,好好修行吧。” 顾惜颜一双璨若星河的眼满是不舍不甘,握住阿莼的手:“你可是在生我当年的气?” 阿莼拂开:“惜颜,过去的就过去吧,勿要再纠结细节对错。你我依旧还是朋友,对了,我还有事,告辞。” “你的事,就是云阳山的太子殿下?”顾惜颜叫住,像长忘这样过目难忘的人物,他虽没有看脸,仅仅凭一个背影,终于想起。 阿莼嫣然一笑,化为一缕光,消失不见了。 无比沮丧伤神的顾惜颜也笑起来,相比嫣然,笑的苦涩,原来,只有他,仅是他活在了自以为是的幻想里。 阿莼出门多日,先回了那年春,一是怕母亲与兄姐担心,而是记挂清筝有没有醒。 果不其然,那年春很是热闹。 几个侍从再逗一个还奶声奶气的小孩子玩耍。 阿莼见这孩子竟带着一副黑色面具,一时来的兴趣:“这是谁?” 侍从见是阿莼回来了,欣喜道:“回三小姐,这是无肠国的三公子。” “无肠国,清筝的弟弟。”阿莼见到这孩子一下亲切起来。 侍从:“正是,三小姐。无肠国国主携带夫人,二公子,三公子来的。” 阿莼抬手就要给小孩摘面具,岂料,这孩子反应极大,猛的抱住脸,怒斥:“大胆,本公子的面具岂是你能摘的,脸又岂是你能看的?” 阿莼简直想仰天长笑:“怎么,摘了还非嫁你不成?” 结果更惊人的是小孩镇定下来:“你竟然知道,还敢摘,我可不想娶你这么老的。” 阿莼一阵头晕目眩:“我怎么没听说你们无肠国还有这规矩?再说,我见清筝时,他也没带面具啊!” 小孩一本正经背着手说:“就因为大哥叛逆不服管束,才被赶了出来。” 阿莼:“他不是因为自己俗家法号与父亲争吵吗?” 小孩认为自己什么都懂,语气故作成熟:“姐姐,这是我们族内机密之事,勿要打听。” 阿莼故意逗他:“你哥哥叫清筝,你叫什么?” 第一百九十章 哄他(2) 长忘其实手中有数,并未失了理智,不过是想惩戒吓唬她这无可救药的嘴。 冷着脸,松手。 阿莼并没有狼狈的大喘一口气,或者后怕,而是,绝情的笑起来,笑到流出几滴泪,一步一句把自己与长忘往绝出逼:“长忘,既然看不惯我的行事作风,心又累,不如完后,就别喜欢了吧!”然后看也不看他一眼,跑了出去。 长忘仿佛魂魄抽离,呆滞看了看自己手,几欲崩溃,如无骨般,坐回蒲团上。 起风焦急的看看自家殿下,又看看跑出去的阿莼。 选择非常正确的出去追阿莼。 “寒姑娘!” “寒姑娘!” “寒酥姑娘!” “寒酥!” 起风喊了好几声,阿莼才终于停了步。 声音带着哑:“若要说与长忘有关之事,劝你闭嘴!” 起风先是婉言安抚:“寒姑娘,旁边有家茶馆不错。” 阿莼咬牙切齿:“我最讨厌喝茶。” 起风赶紧又说:“我知距离这不远处有家点心铺不错,做的玲珑精巧,不如去瞧瞧?” 阿莼回头看打量了眼起风,意味深长:“你这是打算哄我?” 起风忙规规矩矩抱拳行了个大礼:“姑娘,您就绕了在下吧!” 阿莼是个爽快的人,浑身烦躁的正愁无处发泄,既不想回那年春,又因最近没吃好睡好,正好逛逛吃吃,排解排解。 “带路。”。 起风没想到阿莼能答应的如此痛快,忙走在前。 两人到了点心店,阿莼也不计较什么规矩身份,要起风不用伺候,坐下一起吃。 阿莼随意尝了几个甜食,味道果然不错。见起风不好意思吃,还欲言又止。 “说吧,想给你们殿下说什么好话!” 起风听阿莼语气以不像是路上那般紧绷:“寒姑娘这是气消了?” 阿莼喝了口果汁:“他想掐死我,我还要兴奋不成?” 起风接过阿莼递的殿下,刚一口就被噎了下,因为当时他也惊呆了,没想到自家殿下能被气到逼到那份上。 “寒姑娘,殿下怎么说也是个男人,你不惜毁了自己名节,也要揶揄他,谁能不气?” 阿莼沉着脸不说话。 起风可是自始至终看的最清的旁观者:“寒姑娘,殿下他不是个普通男人,还是位高权重,任何人不敢忤逆,从来没吃过亏,占有欲极强的男人。” 然后悄悄凑到阿莼耳边,试着调解下阿莼对长忘的误解:“你别看殿下是个好脾气的,其实,他凡事最讨厌脱离掌控的人。而据我所知,寒姑娘恰恰就是那个经常离经叛道,十分不靠谱的人。” 眼看阿莼要生气。 “哎,寒姑娘。说实话,你也能看得出来,殿下即便没有一身华贵,紧紧凭那张脸,要什么女人没有?更何况是像殿下这样要什么有什么的男人!可他偏偏好几万年就死认住您不放,所以,姑娘浑身上下,绝没有自己认为那样一无是处。” “寒姑娘,有句话我知道有些逾矩,但还是要说。您与我们殿下都是个好面子的人,今天吵到这份上,其实,归根到底,谁都下不来台。” “我们殿下的性子你也了解些,那二十几个男宠齐呼啦整整齐齐在一个房间跟您……我知道什么也没有,但殿下不这样想啊,他能不言不语等您自己去处理这些关系,没当场全给宰了,就已经做了很大让步!” “姑娘,起风还要旧事重提,不知您是否还记得求如山那家青楼,殿下能为迎合姑娘喜好,去开了家青楼,仅此一件,试问整个天下,哪个男子能为自己心悦女子去做这件事?” 即便这家青楼卖艺不卖身,非常清汤寡水。 “起风知道,姑娘其实就是咽不下一口气,姑娘也是挂念殿下的,可您与殿下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没有阻碍能在一处,总是见面就吵,多伤感情。起风明白,您与殿下都是强势之人,但若谈情说爱都要较量个高低,这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啊!” 阿莼一口点心吃的极慢,像是听进去了,像是心不在焉,又像是烦不可耐。 起风站起,恭敬趁阿莼没恼之前相劝最后一句:“寒姑娘,殿下是个长情的人,若姑娘真想与殿下长久日日在一处,稍微克制些,温柔相待,可好?”说完,又是行了一个好大的礼,默默退下。 阿莼闷闷的喝了口果汁。 温柔。 克制。 谦让。 自小到大,她由哥哥带起,从没有人教过自己身为一女子要温柔,要忍让。 她所耳濡目染的全是男子的那一套,强势暴力、不拘小节,热血仗义,刚猛直接。 其实,她本没有打算听起风说的话。 可,无意的,起风所说每一个字都扎在了她的心上。 她想过,她很早就想过自己对长忘做的事,说的话是不是有些过分。 毕竟,自始至终,无论自己不可理喻闹出多大动静,说出多难听的话,长忘都不曾指责,伤害过她一次。 但,有些事逼到份上,她的脾气根本控制不住,仿佛只有看到他痛苦,自己才能甘畅淋漓的舒爽。 事实是,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堵塞。 不知不觉,她在这家店里坐了许久,待摇摇晃晃起身,白市的雨滴早已停歇,天色已暗,街上陆陆续续小妖多了起来,熙攘的热闹即将重现。 阿莼站在客栈之外,犹豫、徘徊、迟疑、纠结半天,还是踏了进去,退一步又何妨。 待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将门一推时,屋里早就空空如也,心瞬间被石头重重砸个稀碎。 “寒姑娘,你起身了?”背后传来萧霄打着哈欠的声音。 阿莼的心神还没从长忘不见的现实打击中做到归一,茫然哈哈两声。 “寒姑娘可是找初融公子?”萧霄问。 阿莼一下子没掩饰住焦急:“你知道他去哪里?” 萧霄点头:“对啊,他说去,去云阳山,对,云阳山。” 阿莼唸唸道:“回去了?” 萧霄拍拍阿莼肩膀:“寒姑娘,听闻两日后便是云阳山昙花节,十方世界美女美男聚集的地方,怎么样,一起去看看?” 阿莼将门啪的用力合上:“看个屁!” 其他好几处男宠们也纷纷洗漱完毕,活色生香的围在阿莼身边,阵势颇为壮观,令人生羡。 而阿莼现在真的是什么心情都没了,就如那些浑身上下全是肌肉的男人脱光了跳舞,她看了也只会吐。 阿莼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她真是佩服长忘不言不语的手段,自己好男色这一口,生生给她扭成了心理阴影。 阿莼站在男宠之中,说了一句大义凌然的话,又说自己闭关参悟术法要领,又是万年不得相见,让其不要等自己,然后散了好大一笔银子,保证他们万年衣食无忧,还能另寻佳人共度余生,废了好大劲,这才算是敷衍了事。 即使,有不少人还是愿誓死追随,都被阿莼好心拒绝了,安抚道都是朋友兄弟,以后有难处飞信相联。 当所有人退去,顾惜颜皱着眉哀伤问:“寒姑娘,我的信可看了?” 阿莼摇摇头:“未来得及。惜颜,昨晚我的话不变,时至今日,斗转星移,曾经那些轻浮的小心思,我早就放下了。你也遵从本心,好好修行吧。” 顾惜颜一双璨若星河的眼满是不舍不甘,握住阿莼的手:“你可是在生我当年的气?” 阿莼拂开:“惜颜,过去的就过去吧,勿要再纠结细节对错。你我依旧还是朋友,对了,我还有事,告辞。” “你的事,就是云阳山的太子殿下?”顾惜颜叫住,像长忘这样过目难忘的人物,他虽没有看脸,仅仅凭一个背影,终于想起。 阿莼嫣然一笑,化为一缕光,消失不见了。 无比沮丧伤神的顾惜颜也笑起来,相比嫣然,笑的苦涩,原来,只有他,仅是他活在了自以为是的幻想里。 阿莼出门多日,先回了那年春,一是怕母亲与兄姐担心,而是记挂清筝有没有醒。 果不其然,那年春很是热闹。 几个侍从再逗一个还奶声奶气的小孩子玩耍。 阿莼见这孩子竟带着一副黑色面具,一时来的兴趣:“这是谁?” 侍从见是阿莼回来了,欣喜道:“回三小姐,这是无肠国的三公子。” “无肠国,清筝的弟弟。”阿莼见到这孩子一下亲切起来。 侍从:“正是,三小姐。无肠国国主携带夫人,二公子,三公子来的。” 阿莼抬手就要给小孩摘面具,岂料,这孩子反应极大,猛的抱住脸,怒斥:“大胆,本公子的面具岂是你能摘的,脸又岂是你能看的?” 阿莼简直想仰天长笑:“怎么,摘了还非嫁你不成?” 结果更惊人的是小孩镇定下来:“你竟然知道,还敢摘,我可不想娶你这么老的。” 阿莼一阵头晕目眩:“我怎么没听说你们无肠国还有这规矩?再说,我见清筝时,他也没带面具啊!” 小孩一本正经背着手说:“就因为大哥叛逆不服管束,才被赶了出来。” 阿莼:“他不是因为自己俗家法号与父亲争吵吗?” 小孩认为自己什么都懂,语气故作成熟:“姐姐,这是我们族内机密之事,勿要打听。” 阿莼故意逗他:“你哥哥叫清筝,你叫什么?” 第一百九十一章 哄他(3) 阿莼差点被桌上的点心噎着,咳咳,咔咔! 寒生默默递过一杯茶水。 兄妹俩可谓心有灵犀。 阿莼对寒生使了个眼色: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怎么没告诉我? 寒生回了个眼色:就是今天的事,我不是飞信给你了,怎么,没收到?我这边感应你收到了呀! 阿莼再回眼色:没啊,飞信不是只到主人手中才可看到吗?你不会飞信错人了吧! 寒生皱眉寻思半天,迟疑,回眼色:没……吧! 阿莼郁闷了,她是真没收到飞信,否则回来之前先去找凉城了! 寒生突然一拍桌子! 阿莼被震了一下。 寒生急的瞟个坏了的眼色。 阿莼回之:怎么。 寒生坦诚眼色:我一急,忘了火羽,记成你寒羽密令了,这飞信必是被长忘看去。 阿莼也啪的拍了下桌子! 寒生被震回去。 阿莼一攥拳杀意的瞪着寒生:我说他怎么回云阳山了,合着因为这事! 寒生不可思议眼神:这点小事就被打击到了,看他不像是个脆弱之人啊! 阿莼回之:你不懂! 寒生回之:呵呵……。然后摇了摇头。 朱叶青:“你俩眉来眼去完了?” 兄妹两人撇撇嘴。 阿莼:“母亲,我想去凉城谈谈。” 朱叶青:“我知道你的意思,让他做个小也不错,我看你与那个长忘若日后成了亲,肯定也不得安生,自时,正好让凉城弥补下。” 如此霸道的母亲,问世间,有没有? 有没有? 没有! 绝对没有! 寒生的双肩抖的停不下来,五官却充满敬畏,看在阿莼眼里,这是憋笑憋的辛苦。 阿莼手心全是汗:“母亲,这就不必了,但求一人一心就可以了。” 朱叶青:“哈!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再说,若长忘那边你不好说,母亲亲自替你去说,长风万里那老头,他打不过我,自时,收了云阳山那一方世界也未尝不可!” 寒生的腿也颤了起来,手指紧紧攥着拳,似是幸灾乐祸的爆笑眼看要压抑不住。 阿莼噗通跪在朱叶青面前,接连扣了三个头:“母亲,您就绕了女儿吧!” 朱叶青吃了口悲伤之前献上蜜饯鲜花:“没事,母亲闲着也是闲着。” 阿莼忙给朱叶青指了条明路:“母亲,大姐最近瞧上一男子。” 朱叶青手一停:“谁?” 阿莼:“无肠国二公子,清宁。” 朱叶青想了想:“正愁让无肠国怎么谢咱们呢。” 阿莼不明:“谢?这清筝是为了小晚昏迷不醒,神医也不是那年春的,合着咱们就出点人力还有药草,人家有什么可谢的,没找麻烦就不错了。” 朱叶青:“你以为我闭关不知道,你什么好东西都拿给清筝,供着,养着,我知道你只将他当兄弟,不当男宠,那也是我们秀山将他养大的,这养育之恩其一。” “至于他有此劫,在上方世界佛陀降临,无肠国国主求俗家法号莫遇之时,就料到今日之事。吞了紫珠并非全是坏事,历次劫难,他可是要功力术法连上三层的。参悟了四万年才能悟透,也是够迟钝!想来,还是你与寒晚,还又长忘助了这一臂之力。这是渡劫之恩其二。” “这渡劫之恩其三呢,无肠国国主说,若想醒来,清筝术法又低微,估计要躺个千年万年,全凭自己。你看,小晚,如此死心塌地,而清筝宁肯自己千疮百孔也不舍得让小晚受伤,所以,我做主,将小晚护命寒羽给了清筝,配以神医医术,早日醒来,行成亲之礼吧!” 阿莼听得一愣一愣,顿时感觉眼前这位母亲形象又升华到高山仰止。 “母亲真是深明大义,心胸豁达之人。” 朱叶青红唇一笑:“行了,快去吧,你们一个比一个痴傻!”然后又对寒生说:“你去把寒音还有清宁带过来。” 阿莼知道朱叶青又想来一套霸王硬上弓,忙相劝:“母亲,清宁还没到弱冠年纪呢!” 朱叶青一挥袖,示意少啰嗦:“你大姐那个磨叽性子,指望她上手,估计人家孩子都有了。不然,小音也不会耽误到这个时候。今日,我就非逼着寒音给清宁摘了这面具。” 寒生惊了,与阿莼,大喊,阻拦:“母亲,万万不可!” 兄妹两人把朱叶青好一顿劝,才算是说服,商量着先问问寒音意思在做决定。 待从正厅出来,两人都擦了把汗。 寒生:“何时启程去云阳山?” 阿莼:“后日是云阳山的昙花节。” 寒生来了兴趣:“又到昙花节了?真快。记得上次长忘因要守在求如山,还是长谣代皇室露的脸。如此,遇上了一世相随的避月!” 阿莼堵心:“这次我看他巴不得回去见那三百美女美男。” 寒生:“皇室九子,就长忘现在无妻妾,这说的过去吗?别人还以为长忘一男人有什么隐疾呢!我看啊,这一次昙花节,长忘若不再有所动作,他老爹该着急了。” ……………… 云阳宫城,静山空。 “殿下,真要按照陛下说的做吗?”起风胆战心惊看长忘自妖族回来,就沉着脸没笑过。 长忘心不在焉的拿起书,放下,又拿起,又放下。 最后决定:“就按父皇说的办吧!” ……………… 昙花节第一日傍晚。 一百男女散去,长忘累的不想说话,揉揉额头,喝了口起风递来的茶水。 这些男女不只从哪里听说殿下不喜大家闺秀,规规矩矩女子。 都全凭本事各展神通,连脱衣舞都有,着实把起风下了一跳。 还有一个女子,荤话不断,满是污言秽语,想撩不成把长忘震的让起风给拖了出去。 另有男子,长的英武,刚踏足,还没见到长忘面,就被起风拎给侍卫,带去军营报到了。 总之,这一天,相比之前的昙花节,男女的剖白露骨了好几个层次,春药,摸手,眉来眼去,递情信,背情诗,简直无与伦比的清新。 长忘与起风都感觉进了趟窑子,差点骨肉不剩。 起风给长忘捏着肩:“殿下,寒姑娘怎么还不来,她真不担心吗?” 长忘没说话,来道窗外站了好一会儿,身影萧瑟,良久:“睡吧。” 昙花节第二天傍晚。 今天还好,起风守在门外,看到面色可疑,举止豪放准备一展拳脚之人,都宣告号作废,不能见空华殿下,如此惩处了二十多个人,剩余的,抖收敛很多。 “殿下,今日我看了看,寒姑娘并没有混迹之中,虽说那年春幻术顶级,起风认不出脸,但姑娘气场明显与旁人不同。所以,起风确定,寒姑娘没来!” 长忘一摔杯子:“谁让你寻她了。你很闲?” 起风仿佛被噎住,慌慌张张退下了。 昙花节第三天傍晚。 最后一位姑娘双目含情告退。 起风打断长忘的沉默:“殿下,结束了。” 长忘站起身,舒展了下麻木的肩膀双腿。 “殿下,现在传膳吗?” “先准备下,药浴。” 起风担忧:“殿下身体可是因为寒羽波动不适?” 长忘脚步一顿,回头目光淡淡在起风身上打量须臾。 起风心悸赶忙不再问,先去药王的不惑殿准备去了。 半柱香后……。 长忘已将昙花节正式的的衣袍褪去,换了件清雅淡蓝的简袍,乌发微散,两鬓束在脑后随意挽了下带了根白灰木簪。 “殿下,药王都给备好了。请入内沐浴吧。”起风端着更换的衣服随着长忘进入还是上次漏斗形的药池之地。 浅浅的药香已经挥发作用。 起风放下长忘更换的东西就要走。 “慢着!”长忘说。 起风:“殿下吩咐。” 长忘:“留下侍候。” 起风面色一变,应下:“是。” 长忘站直身子张开双臂:“更衣。” 起风顿了下,手脚有些不利落的给长忘宽衣肩带,直至露出阳刚的胸沟、腹沟,结实的肌肉随着呼吸起起伏伏,像涌动的巨浪,有力拍打着起风双眼。 一时失神,回神后忙跪下:“起风失礼,殿下赎罪。” 长忘自己将里衣退下,叠好问:“今日怎么心不在焉的?” “是殿下风姿卓越,一下迷了起风的眼。” 长忘赤着上身,俯下捏住起风的脸迫使抬头迎上自己探究到底的目光。 起风被吓得眼神飘忽,想了无数个长忘可能问的问题,自己要准备的答案,而却,长忘陡然一松手,穿着裤子走近药池之中。 突如其来的冷漠,让起风心虚。 “殿下,要搓背吗?” 长忘背对着起风不说话。 起风有点摸不着长忘路数:“殿下,需要备点茶水,点心吗?” 在起风试探了四五个问题都得不到长忘应声,委实不明白一个眼神能让长忘生气成这样。 最后三缄其口,也转身乖乖背对着长忘,守在药池边缘外。 不知过了多久,起风要昏昏欲睡之时。 “起风,这三日,可选好合适的?” 起风立刻回神,忙转身回答:“已助殿下选出容貌、性情、家事匹配十六位女子,需先由殿下复阅再次挑选,再走流程。” “十六人?”长忘重复。 起风:“是。” “不用那么麻烦,全纳了吧。”长忘霸气道。 起风话都说不利索的应声:“是,属下这就去安排。殿下,侍妾是从哪日安排侍寝呢?” “今晚。” “是。” “一起。” 第一百九十二章 哄他(4) 起风一梗:“殿下意思是?” 长忘:“十六人,一起。” 起风哆嗦:“是。”脚步虚浮,正欲离开。 长忘:“等等。” 起风以为长忘是说气话,改了主意,欣喜:“殿下吩咐。”话落音,脸上被扔个块帕子。 “搓背。” “……,是。” 起风一只手轻轻抚上光滑结实的脊背,另一只手即小心翼翼又有些带了点泄愤情绪不知轻重的搓了上去。 瞬时,洁白的后背红了大块,还有血印。 “你还有心事?” 起风捏了捏布子:“寒姑娘与殿下性情都过于强硬,实在不属良配。属下认为,殿下还是适合温柔体贴,识大体的女子。” “说的不错,你认为文太傅的爱女文蓉蓉如何?” “殿下说的可是正妃?” “嗯。” 起风以最快的速度给长忘搓完背,声调不变的说:“殿下喜欢就好。” 长忘慢慢扬起不易察觉的笑容。 起风觉察气氛越来越鬼气森然:“属下这就安排侍寝之事。”转身就走。 “起风。” 一次又一次的被叫住,起风快要沉不住气了。 “殿下吩咐。” “凉城与寒酥何时大婚?” 待起风转过身,而刚好长忘也半侧过身,被热气晕染,双颊粉红,一双凤眸更如桃花般撩人。 起风忙敛下眼皮:“这个……那年春还未探听到。” “那你说说凉城这人如何?”长忘懒洋洋的靠在浴桶之中,搭在边缘的结实臂膀,裹着星闪般的水渍,一滴两滴,仿佛不是落在地上,而是撩在某个人的心上。 起风现在浑身如千万蝼蚁啃食,一气之下:“树神年轻有为,仪表非凡,术法武功也不低,品行端正,对寒姑娘也痴情相待,实属不可多得男子……。” 话未说完,他本就并未走远,身子突然被法术大力一吸,整个身子拍入水中。 哗啦,巨浪掀起。 待起风丛水中冲出,胡乱摸两把脸:“殿下这是何意。” 长忘早就猛的逼近,肌肉分明手臂将人牢牢禁锢在池边,上勾的唇带着海棠色诱惑至极,声音沉哑:“小骗子。” 自水而出的并非近侍起风,竟是阿莼。 幻化男身本就极耗费灵力,她这一世还没达到上一世出神入化程度,而此术缺陷又怕水,她知道无论怎样掩盖气息,都能被长忘知晓,所以,特意穿了起风衣服。 正想着长忘怎认出,明明没有什么破绽。 腰带一松,衣袍大敞,露出中衣。 其实露出中衣里衣,经水一泡没什么不同。 但若隐若现束胸因水浸透,更勒的紧致,一阵喘息困难。 “不难受吗?”长忘的手伸过去就要帮阿莼宽衣解带。 阿莼下意识慌忙推开长忘的手:“我自己来,自己来就行。” 长忘在水中反握住阿莼的手,声音落在耳边:“人都不请自来了,怎么说我也要表示下,伺候你,以显诚意吧!”话落,指尖已碰到束胸,在阿莼背后轻轻摩挲一圈找到接口,轻松解下。 阿莼顿时一阵轻松,喘息通畅,但温热的水浪冲起了一身颤栗。忙将大敞的衣服胡乱陇上:“想不到太子殿下撩人也能撩的如此文雅!” 长忘没有在捉弄的意思,但也没放开阿莼,依旧禁锢:“来了几日?” “昙花节前一天。” “为何不直接来找我?” 阿莼反问:“直接找你,就不参加昙花节了?” 长忘示意阿莼松开手,规矩的帮她在水中系里衣带子,眸中一片清澈:“还真有可能。” 阿莼看他不似开玩笑表情,问:“什么时候起风是假的?” 长忘将她里衣给系好:“不才,今日才看出。” “哪里的破绽?”昙花节这三日她本分的很,怕露馅,话也少,行为举止几乎都在他专注做别的事时才有所动作,其实,起风的说话语气她也能说出个七七八八。她很会藏拙。 所以,不经意,长忘压根没多想,气息相近不突兀,她才能安安稳稳化作起风呆了这三日。 “我泡药浴起风从不问缘由。而寒羽,只要不牵扯你,与之有过激言语行为,它根本不会波动。另外,你比起风聒噪敏感多了。” 原来如此。 长忘将她中衣外袍直接褪下:“快去换了。” 她可不傻,现在站起来,全部贴服在身上的衣服,跟直接占便宜有什么区别。 不露声色指着外面:“你先去换。” 长忘全身上下只穿着一见令人遐想的衣物,他俩是半斤对八两,凤眼一眯:“你想占我便宜?” 阿莼呆若木鸡,眼睛不受控的向药水下看去。 而长忘不躲不闪,任她打量。 实则,药水浑浊,连隐约都看不到。 泄气。 “挺失望?” “太子殿下自小成名,皇家楷模,众人对其品行学术评价极高,我以为,殿下无论在何时都是个有道德洁癖,境界无人能敌自我约束的正人君子呢。” 长忘的笑意看似无奈,嘴角某种朦胧笑意散开:“难得寒酥如此高看我!” “回过头去,我要换衣服。”阿莼又恼。 “你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长忘目光灼热的打量,玲珑圆润的少女躯体在紧裹衣服之下的曼妙线条,喉间一阵干涩。 阿莼转身正欲出来,听见背后传来哗啦啦水声,头皮一紧,转身:“你要干什么?” 娇小的身躯被长忘一把捞回怀里,重新禁锢:“改主意了,天时地利人和,若不做点什么,对不起你绞尽脑汁赖在这里。” 流畅的身形,深陷的锁骨,浑身带着令人目眩的水泽贴了过来,非常有安全感的让阿莼沉沦下去。 “你不清心寡欲了?” “你不故作矜持了?” 故作? 阿莼正想抬腿踹过去。 温凉的唇就这么毫无预兆的落下来。 要么说,专注较真的男人最可怕,也最有吸引力。 清晰的喉结抖动,唇瓣的反复摩擦。 让阿莼心脏狂跳的厉害,她从来没细细看过,长忘动情的模样真可以化了自己。 不知不觉的,柔成一团软软的水,瘫在长忘怀中,无比缱绻贪恋想去索取更多。 她无法想象“身经百战”的自己,竟能被一个吻,亲的浑身发颤。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掌心到指尖,严丝合缝将阿莼手合十的裹住,紧贴住。 炽热的气息萦绕在她耳边,越来越热切,越来越急切,猛的分开。 阿莼眼神还在迷离,并未一下能恢复清明。 “快更衣吧,別着凉。”胡乱揉了下阿莼的头,尴尬的走向一边回避去了。 阿莼方才感觉到了,浮沉的隐忍,还有他嗓音被某种火烧的焦躁,十分克制的没有更多举动。 而当下,两人的确不适合有更深入的了解。 两人各自换好衣服之后,脸上分别挂着不寻常的红晕,绕了个僻静远道才回到静山空后。 长忘才反应过来忽略个人:“起风呢?被你弄哪儿去了。” 阿莼无辜一挠头:“啊,被我灌了药,绑房间呢。” 长忘赶忙让手下人去救起风去了。 书房中。 阿莼坐在长忘旁边,似有似无的总想靠一起。 长忘意会不语,抬壶斟茶,只倒了一杯,再预倒第二杯时被阿莼用手盖住茶盏,明目张胆的调戏:“我想跟你喝一杯” 长忘放下茶壶:“有何不可!” 阿莼拿起茶杯饮下一半。 长忘就着阿莼唇碰过的地方,将剩下的一半饮尽。 “不行,这也太瘆人了!”阿莼打个冷颤。 长忘搂过阿莼有点肉的腰,紧紧在自己身上一贴,唇在她耳边低语:“这一世怎么还胆怯不少?” 上一世,她可是用尽一百种借口将他哄骗上床的人! 刚沐浴过的药香、长忘衣衫熏过香气,还有阳刚温热混在一起,让阿莼从未有过连续心慌,掩饰不自在,嘴硬:“细水长流更有神秘感!” 长忘:“两万多年了,寒酥还想回避多久?” 阿莼:“什么意思?”抬头迎上他滚烫目光。 长忘:“自己意会。”然后松手,又重新斟了杯茶。 阿莼有点尴尬的整理下衣裙,吃着桌上备好苹果。 长忘也拿起桌上折子,旁若无人批复起来。 阿莼先打破沉寂:“殿下,还要不要我让起风给安排昙花节选出的十六位侍妾。” 长忘本要落笔,一停,抬头看她故意试探还要装做不以为然的神情,顺着说:“好啊,我这静山空太冷清,多些人气也不错。” 阿莼咬了口苹果:“那么多女子,个个如狼似虎,你顾得过来吗?” 长忘:“与寒酥相比,我一男子体力还不如女子?”暗指男宠。 又提! 又提! 阿莼愤恨把苹果摔在案几上,苹果肉汁飞溅,不乏有飞到折子,砚台墨汁之中,长忘手上,发丝上。 “我已将所有男宠散干净,再说,我与他们只是志趣相投,喝酒聊天解闷而已,相互间也算克己守礼,并未行鱼水之欢,夫妻之礼,此事休要再提。” 长忘淡然的用案几上的帕子擦飞溅的苹果肉汁,一边说:“不巧,我这十六个侍妾可要各个行鱼水之欢,夫妻之礼的。” 阿莼非常肯定自己来云阳山纯粹是来找虐的。 噌! 站起身就要走。 “你要去哪?” 阿莼背后传来长忘极为平静的声音。 “关你屁事!”阿莼去拉门。 “回那年春跟凉城成亲去?” 敢情疙瘩在这儿呢! 第一百九十三章 迟来的剖白 阿莼转过身笑的灿若明霞:“是,凉城体贴,知道我不愿离家,特意入赘呢。就冲这一点,杀了殿下,怕也是做不到。” 两人目光厮杀须臾,气氛由沸腾再次掉入冰点。 明明一个是波澜不惊,一个豁达开朗。 偏偏凑块儿。 一个有胆勇! 一个善战斗! 斗的天雷地火。 激烈到不死不休! 长忘冷下声:“好啊,你去!” 阿莼心一沉,应下:“告辞!” 待转身,门不开,反关的严丝合缝! 阿莼来不及反应落在熟悉的怀中,狠狠摁在门上,暴雨般的亲吻落在阿莼的脖颈上,脸上,最后是唇上。 惩罚仿佛要吸走她所有空气。 在她呼吸马上窒息之时。 乍然,他离开,与之鼻尖相抵。 两人均是急喘。 “寒酥,我并非没有脾气,耐性也不总是那么好,经不起你一次次试探。” 阿莼抓住长忘游走在自己腰间的手:“有话好好说,别耍流氓!” “告诉我,你到底喜欢谁?”长忘这次显然是彻底耗没了耐性,绕够了圈子,猜够了哑谜,非要一个确切答案。 面对死磕到底,坚硬深沉的黑眸。 她又何尝不是! 阿莼沉了沉,问长忘:“先回答我应了陛下侍妾之事怎么办?” “寒酥,事到如今,我们一起经历那么多,你连个答案都吝啬给我吗?” “行了!”阿莼深吸一口气。 上一世,她剖白的如此简单轻松。 为何这一世,说出这句话,身上仿佛压了千斤重的责任。 绕来绕去,自己怕是永远不可能割舍这命定的缘分了。 “你嫌我丑吗?” 长忘一蒙。 “我长得不好看,品行一般,好酒,好男色,清筝说我看见漂亮公子就一副老鸨神情,还……。” 长忘气笑打断,指尖抚上她白嫩脸颊柔声说:“寒酥是我见过最灵秀的女子。” 阿莼稍稍挽回点自信:“长忘。” “嗯!” 阿莼猝不及防亲了长忘唇一下,调戏道:“好不容易找了个容貌最潋滟的,不收回家做相公,难道还要便宜外人?” 长忘眸色一深,瞳孔一紧。 阿莼抬指勾了勾长忘下巴:“没变!长忘即使死而重生,对你的喜欢,一直都没变!” 长忘喉结在发抖,平日犀利深邃的凤眸柔化成水。 他等了太久,久到这种等成了一种不可割舍的习惯。 轻轻如至宝般将终于软下的人揉进怀中,慢慢抱紧。 两个人相拥许久,仿佛两根柴放在一起燃烧,越燃越旺。 未避免继续牟足劲烧焦。 长忘小心翼翼推开阿莼,体贴问:“饿了没,传膳?” 阿莼自是知道长忘为何又突然转移话题,故意贴近撩拨,胳膊搭在长忘脖子上,迫使弯下来,简单粗暴:“不饿,再亲一会儿?” 长忘憋笑:“再亲下去,可不是你喜欢的细水长流了。”然后松开阿莼的手,打开门,传了膳。 起风正鼻青脸肿,十分委屈、恭恭敬敬等候多时,见了阿莼,仿若见了鬼,炸起。 桌子上,久违的半素半荤。 仿若回到很久两人初次见面之时。 用膳后。 起风有话要说,见阿莼又迟迟不离开,欲言又止。 长忘:“起风,但说无妨。” 起风只得惯例询问长忘对昙花节的选出女子如何安排。 长忘抬起眼皮看了眼阿莼。 阿莼正托着腮用凌迟目光在起风身上划着刀子。 “你问寒酥意思吧。”长忘给起风指了条黑暗之路。 起风不明长忘意思:“殿下这是?” 长忘意味深长:“就是你理解的意思。” 起风心凌乱,我不明白什么意思。 突然,灵光一闪,起风看着两人无比和谐神情。这是……将要马上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 起风胆寒,为难走到阿莼身侧:“寒姑娘,昙花节挑选的女子怎样安排呢?” 阿莼想不都想后果,粗豪一摆手:“让她们从哪来回哪去!” 起风好言相劝:“可是陛下那边不好解释。” 阿莼指了指长忘:“不是有你家殿下吗,让他解释去。” 起风崩溃,求助长忘:“殿下,您看,这,真如此办?” 长忘颚首:“明日自会去向父皇解释,寒酥让你怎么办,你就怎么办吧!” 起风不敢反驳:“是。”脚步虚浮退出去了。 见起风离开,阿莼拖着腮戳戳长忘:“若我没来,你真打算将这些女子纳了?” 长忘笔未停,继续批阅:“你肯定来。” “哈!你对自己还真是自信。” 长忘:“并非自信,而是人情。” 阿莼听出长忘似有隐瞒:“什么人情。” 长忘批阅完,收笔:“清筝啊,若我没猜错,你还有事相求吧。” 阿莼脑子活,忽得明白。 想起无肠国国主还是长忘找到请来的,他能有本事知道无肠国隐世在哪里,能不知道如何救醒清筝方法? 即便两人在妖族没争吵,没不欢而散,长忘也自有无数办法让自己有求于他。 原来,这是用了一计。 当场怒了:“长忘,你又算计我!从咱们认识开始,你算计我多少次了!数的过来吗?” 长忘忙柔声安抚:“能让云阳山未来君王追求个女子连勾心计谋都用上了,寒酥,你不简单。” 这情话说的。 阿莼听着甚是舒爽,打趣他:“殿下撩人撩的很老练啊!”言下之意,在深宫之中,女子之群,经验丰富。 长忘轻轻拍了下阿莼脑袋,站起身将她拉起:“夜深了,快去睡吧。” 阿莼给长忘抛了个暧昧的眼色:“一起睡?” 长忘偏了偏头,唇腻在她脸颊一下。 微凉细润的唇丛同样细腻如遇的颊边掠过,如珠光粼粼的水面蹭起层层水纹涟漪,无声无息荡漾在阿莼心上。 “早晚都是你的,急什么。”勾人的耳语落在阿莼耳边。 下一刻,长忘就把还没回过神阿莼关在门外。 待阿莼糊里糊涂回到房间,才迟钝反应过来,满脸愤懑的怨怼。 点火不灭火俨然就是报复她上一世对他的出格举动。 想到这里,肚子突然阵阵疼痛,不巧,葵水来了。 阿莼赶紧出去周折找了个女侍,终于把个人问题解决了,待躺倒床上难受的辗转反侧越睡越清醒,无意间计从心生,得意忘了疼,傻嘿嘿乐了半宿。 这一世,她的葵水并没有疼的死去活来,呕吐发烧,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独自忍受,直到第二日正午,依旧昏昏沉沉不想起。 长忘除了上朝,还要回禀昙花节之事,长风万里差点又气晕过去,无奈又忌惮朱叶青不管不顾的冲动性子。 太华山因与白玉沙合离损失不小,与秀山实力稍稍悬殊,揉着太阳穴暂且只能由长忘做主。 但长风万里让长忘保证,这次不能再出偏差,赶紧成亲,勿再要让云阳山的人耻笑。 拖拖拉拉直到黄昏,长忘才回到静山空。 遇到侍从随口问:“寒酥呢?” 侍从担忧说:“寒姑娘整日未出房门,也不吃不喝不让进,听嗓音有些虚弱,碍于寒姑娘设了结界,奴婢们实在进不去。” 长忘一听脚步加快,责问:“怎么没人来跟我说一声?” 侍从忙说:“是寒姑娘不允,说睡会儿就好了。” 长忘想了想,难道是在药池中着凉生病了?匆匆让起风吩咐一番,朝阿莼的房间去了。 阿莼设的结界,挡谁都挡不住长忘。 长忘进屋看到的是依旧昏沉不醒的阿莼,一双清目痛苦蹙着分外疼人。 他抬手先试了试额间,抚脉,没有异像,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阿莼察觉脸上一阵温凉,慢慢睁开眼,待摄人心魄的容颜近在咫尺嵌如黑眸,抬手就揽上长忘脖颈:“亲一个。” 长忘在阿莼调皮的唇上轻轻一啄,忧色问:“身体哪里不适?我让不惑殿的人给你看看?” 阿莼用上十分力气,一个灵巧翻身,将没有防备的长忘给翻进床里,然后小巧的人压上去,引诱道:“不急,我饿了,先尝尝你。”说完就去亲。 长忘撇开头,被阿莼这着急主动的模样逗笑了:“在床上躺了一天,就为计较昨晚的事呢?” 阿莼死死不老实在长忘身上乱摩挲:“殿下,你我要不要深入了解下。” 长忘好不容易奋力掰开阿莼的上下其手,自己可是一忍再忍,憋了好久,她完全不知道这火是轻轻一擦就燃,克制正在慢慢逝去:“你是认真的?” 阿莼坏兮兮的笑,奋力摆脱:“谁拿吃亏这种事开玩笑。” 长忘一个猛翻身反将阿莼压在身下,眸光深下来,带着势在必行的威慑,看的阿莼一阵心虚,赶紧闭上眼。 几个吻由轻到重落在脖颈,呼吸越来越急促,激烈的火焰在一瞬间点燃。 两个人从一开始就莫名的契合。 长忘熟悉的第二次心绪荡漾波动,如飓风彪过,狂跳的心脏好像要把整个人给震碎。 猛火迅速被点燃。 待长忘伸向阿莼的衣带之时。 骤然:“呀!我来了葵水。”阿莼相当会挑时候的来了这么一句。 长忘整个人都不好了! 阿莼一脸无辜:“我真忘了。” 温凉的手前去试探,瞬时,换成阿莼整个人不好了,哆嗦下想躲开:“你干嘛?” 长忘当真摸到不可言喻的带子环在腰间。 “寒酥!”长忘隐忍不发的怒气一拳发泄在阿莼耳边的床上,然后迅速从床上爬起,匆匆出了门。 砰! 响亮的关门声! 阿莼笑的歇斯底里、鬼哭狼嚎! 这仇,报的漂亮! 第一百九十四章 晚上,用膳长忘没来与阿莼一起吃,两人各自解决。 没找她聊天,看样子是真生了闷气。 而阿莼丝毫没有悔改之意,打算硬耗。 相对长忘而言,即使再气,夜深之时,派人熬了红糖水还有舒缓汤药,手炉,体贴备至。 侍从也特意告诉阿莼,神医已启程去了秀山那年春。 悠扬缥缈的琴声浅浅飘来,荡起少女的涟漪。 侍从听见说:“殿下在琴室。” 长忘即便没再眼前,他也能用尽各种方式来证明自己无处不在。 实在过意不去,阿莼去了琴室。 有风轻送,柳枝微拂,月光之下的蓝衣男子正沉浸其中弹着把七弦古琴,精美文雅的容颜似举世无双的画般刻入阿莼眼中,久久无法自拔。 一曲终了。 长忘站起身,给阿莼倒了杯热白水递过去:“怎么不坐下听?” 几口热水下肚,舒服很多。 “教我弹弹琴呗!”阿莼颇有兴致走到琴旁拨弄几下。 “你还是饶了琴吧。”长忘压根就没有教的意思。 “殿下看我不是学琴的料?”阿莼不服。 长忘把阿莼拉起:“你我现在不需要靠学琴来拉近关系。” 这是什么鬼展开? 阿莼与长忘凝视半天。 “想必有女子借学琴之事来套近乎的不少!”阿莼转了几个弯,转过来。 长忘哼哼,算是默认。 阿莼倒是来了兴致:“快说说,追求太子殿下记忆深刻的手段。我也学习学习。” 长忘反咬:“寒酥是以什么身份来探我的底?” 阿莼刻意提:“哟,怎么忘了那年春还有个俊俏小公子等着入赘呢!我赶紧会去瞧瞧!” 长忘:“……。” 凉城之事,迟迟没有下文,简直成了长忘逆鳞,恨不得自己替她解决,因为他三观极正,所以,斟酌责问,还是选在尊重相信她:顺势有点半强迫问:“凉城之事,你准备怎么解决。” 阿莼在折磨人上面,向来精益求精,笑而不答。 长忘凑近她几分,关节分明的指尖捏住圆润的下颚,迫使抬起:“其他人处理的干脆利落,为何独独凉城拖泥带水?” 阿莼缄口不言继续笑。 长忘凤眸危险的半眯,指尖捏紧:“什么意思?” 阿莼最不惧迎难而上,一耸肩:“我花心啊,生平就喜欢朝三暮四。太子殿下遣散我那么多男宠,好歹高抬贵手,仁慈无边,给我留下个。” 阿莼说的半真半假,让长忘心冷下来,泛白的指尖陡然松开:“回你那年春,别再来找我。” 不等阿莼开口,屋门已被打开,逐客令的意味明显。 阿莼既然来了,当然会死赖着不走,凉城之事固然棘手,但绝不是长忘所想的那层意思,见逗弄的差不多,适时收手,重新将门关好,安抚道:“天下女子,只要不是眼瞎,凉城与太子殿下选谁,那是显而易见的事啊!” 长忘现在看阿莼犹如雾里看花,沉默冷观接下来她能憋出什么屁! “你怎么可以连这点自信都没有?” 长忘:“……。”凤眸流露咱们两个究竟谁是弱智的无奈,他身份高贵且多重,竟沦落到与一树妖攀比? 接下来,生硬不自然的画风一转:“唉,明日你是不是休沐?” “怎么?”长忘眼皮都懒的抬了。 “出去玩玩儿啊!整天呆在宫里是真没意思。”阿莼目光毫无底线的勾引示好,顺着他的脖颈开始下移。 难得长忘向来脾气好,既然阿莼不愿意继续说凉城之事,其中必有因,只好自己亲自查了。 两个同时张了七拐八绕心思的人,便在方才争执之事上,默契的告一段落。 “好,明日。” 阿莼非常满意:“那……一起睡?” 天上上翘的唇划起静谧诱人的孤独,笑的阿莼心神荡漾,轻轻吐露出来的字是无比绝情:“不想。” 阿莼:“……。” 各回房间,分床到天明。 次日,两人打扮相对低调逛起了热闹的云阳城。 要知,云阳城的小吃特产丰富,首饰款式精巧,还有各类好玩的小灵器,所以阿莼逛了一次就欲罢不能。 两人这次出来,只有起风正大光明随侍,暗卫阿莼就不知道多少了。 这次出来,心无旁骛,各种买,直到中午,阿莼还没买够。 长忘已经有些累,打量浑身鸡血不消的阿莼:“你身体不适,还能坚持这么久,真是佩服!” 阿莼玩着长忘给买的钗,指着路边,坐姿形态各异的男子说:“看了没,男子陪女子逛街,都极难振奋。” 长忘无奈笑了笑,指了距离最近的茶楼,然后把钱扔给她:“你先逛十家,逛完出来找我。” 阿莼看看正午刺眼的热太阳,点头:“也行。” 长忘亲昵的捏捏阿莼的脸,转身与起风进了茶楼。 阿莼摸摸发烫耳朵,高高兴兴甩着钱袋去逛了。 茶楼中,起风多了句嘴:“殿下,寒姑娘需不需要派人保护?” 长忘:“不是有暗卫吗?再说,她別欺负旁人就不错了。” 这茶一喝就到了黄昏。 长忘越喝越觉得不对劲,让起风去问暗卫。 结果,起风着急忙慌回来说:“殿下,寒姑娘不见了。” 长忘紧张的站起身:“什么叫不见了?”他不可不认为,放眼释放世界还有人心思阴的过阿莼,术法不闹出一点动静的将人轻而易举从暗卫手下带走。 起风忙急急复述暗卫的话:“听闻,寒姑娘进了一家卖小玩意儿的灵器店,因为店面本就不大,内设一目了然,所以暗卫便在不远处看着。后来见店家与寒姑娘说了几句话,便去往后间,迟迟没有出来。时间耽搁救了,暗卫才察觉出事,进去寻人时,寒姑娘,早就没了影子。” “即是去了后间,为何无人跟去?” “因为有些店,孤品珍品甚少摆在明面上,所以,寒姑娘挑了一会儿与店家去向后间,放在平日都是心照不宣,暗卫们就没……。”当回事儿四个字起风没敢说出来。 一股不祥的预感袭来,若是阿莼借故想离开他,根本无需这样的手段,她向来直白,或更恨不得就喜欢看气死他的神情。 胸膛越来越紧张的起伏:“店家怎么说。” “店家说,寒姑娘去后间看了几眼珍藏之后,什么也没买,顺便问问是否有小门,然后直接从后院走了。暗卫在周围寻了四五圈儿,附近未曾出现可疑的人,可疑的气息。” 淡墨的眉越拧越紧,指尖一会儿轻一会儿重的扣着负屃扇。 起风骤然想起件过去很久,当时不了了之的事:“殿下,还曾记得寒姑娘上一世,也是在云阳城逛街时,出现几名寻事挑衅之人?” 他当然不会忘了当时寻衅之人是受一女子致使,那女子似有人相助,跑的飞快,再无踪迹可寻。 后来,长忘派出去的人寻了一波又一波,从云阳山,扩大到云阳山周围甚至秀山,都未寻到那神秘女子。 “殿下,是否与先前的人有关系?若不是,放眼五万年中间,与寒姑娘交恶的人委实不少,实在甚难查明到底是谁做的。” 长忘漠然。 “殿下,您说,寒姑娘的脸千变万化,那人又是如何分辨的出呢?难道仅仅是因为有殿下相陪?” 起风一言瞬时提醒了长忘:“让人速去查梧桐,凉城。” “这?”凉城倒是能理解,但梧桐的术法也……委实不上道。 “你随我再去寒酥消失的店中看看。” ……………… “想不到你能带我来赤水山。”阿莼身子僵硬坐在靠窗的木椅上。 放眼望去,一片墨色,几乎寸草不生的山群,犹如不加任何斑斓的水墨画。 每一块山石,光滑的比美玉还要细腻,黄昏袭来,天似苍穹,笼盖四野,或轻或重飞溅的水流之声将静谧渲染的更加清晰。 空气中,弥漫的是湿润水香,裹着平静,裹着寂寥。 小团的风没有任何阻碍的飞驰急速而过,掀起不起任何波澜,吹不散蜿蜒心绪。 “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不应该是这样?”无比熟悉的少年声自她身后响起,沙哑的刮入阿莼耳边。 “凉城,时至今日,我越来越看不懂你。”阿莼木然的笑笑。 “往后,会有时间了解。”凉城轻轻将手方才阿莼发间,怜爱的揉了揉。 阿莼无法抗拒,整个身子硬如木偶,提线的人不动,她便不能动。但生动的余光却如老鸨般抛向凉城:“男人嘛,脱了衣服都一样,翻来说去就那点小心思,没劲。” 凉城根本不会将阿莼方才的话放在心上,手指慢慢伸向她的腰间试探:“既是一样,我想,寒酥也就更不会介意换个人了。” 阿莼睫毛颤了颤,指尖吃力在袖间一动:“你姘头呢?” 凉城停至她腰间的眼皮重新抬起:“寒酥怕是误会了。” 嗤笑之后:“你们狼狈为奸了那么久,都没被我看穿,如此默契,还说不是姘头。” “寒酥是在介意吗?” “是啊,我在介意。”阿莼勾着意味不明的唇,呼出的气息缥缈悠长,勾的人心神荡漾。 “那我不会让她再出现在你的眼前。”凉城的话摆明是在试探。 第一百九十五章 被男宠劫持 无论阿莼说好或者不好,挑唆的意味太明显,凉城不会傻到真去照办。 但阿莼偏偏缄口了,似是有意看试探他的目的以及诚意。 熟悉的,爽朗的少年笑声在阿莼耳后散开,只是再也回不到往昔那般单纯的甘畅淋漓。 凉城将椅子转了个身,将整个人顺势也转了过来,弓下腰,迫使直视。 印入阿莼眼中的非凡身影,笑容颇有点风流少年的佻达。 下巴微微抬起,杏子形状的眼睛中间,星河灿烂的璀璨。 他穿着墨色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腰系玉带,手持象牙的折扇,在这一片墨色景中,如芙蓉月下妖娆,浅红色的新蕊,明媚的像要召唤回春天。 而这春天,在现在看来,怕是要水枯花落,万物亡。 许久,“寒酥,菜要凉了,再给你热热吃,嗯?” “你夔龙真身怕是也凉了,不如也给你热热,嗯?” 凉城笑意渐收:“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长,刚琢磨出来的。” 凉城沉默,似是在思索哪里显露了山水,终于,在阿莼目色蔑视中,一句话脱口而出:“因循湖我去看你那晚?” “怎么,想借口说是地狱火的牵连?还是我胸口的半块心石?” 凉城手指把玩着阿莼柔顺的散发淡淡花香的发丝:“难道不是?” “我重生用了两万三千年,不知,你用了多久?” 凉城的眸色暗了下去。 不错,他就是那道阿莼重生之时,离去的黑光。 作为夔龙的分身之一凉城,魔妖之战后,他的消失,并未引起多大关注,而寒生一度以为这个出卖阿莼,出卖那年春的叛徒,死了当然最好。 曾经,夔龙为寻自己离开流波海之法,将三魂七魄化为九个分身,抛向除却佛陀的九方世界,只留一魂留守。 而九个分身借助不起眼的修行精怪,强势宿与体内,占据体躯,化为人形。 故所知,三魂所化的人形要比七魄法力,韧性,思想,外貌更加强大生动。 三魂分为:天魂、地魂、人魂。 天魂,归天路,到达空间天路。因天魂只是良知亦是不生不灭的“无极”,因有肉体的因果牵连,所以不能归宗源地,只好被带走上空间天路的寄托处,暂为其主神收押,这是所谓的“天牢”。 地魂,归地府,到达地狱,因地魂可知主魂的一切之因果报应,也可指使在世肉身之善恶,所以肉身死亡后,地魂再入因果,不离是非之地。 人魂,则徘徊于墓地之间,因人魂本来是“祖德”历代姓氏流传接代之肉身。以七魄在身其性行之魄力,死亡后再墓地对神主,来来往往之走上人路之寄托处。 因此,夜阑为天魂,魔君千秋为人魂,死而复生如因果不离是非的便是地魂,凉城。 他依靠半块心石与阿莼产生共鸣,寄付花桐树,吸取阿莼灵力,而重生。 那么久,流波海,为何无人发现? 流波海本就是怨念极重之地,气息纷杂,又怎会发现? “凉城,你就是这样对待恩人?” “寒酥,你明知我不能拿你怎样,自然更不会亏待你。” “虚伪,不适合咱俩,你直接说明想要什么吧。” “我说了,只想要你。” “是啊,有了我,你便等于有了不死之身。”阿莼说的刺耳,让凉城松开手中的发丝,不得不直起身子,想看她是如何看待自己越来越卑微可笑的真心。 “夔龙唯一所愿便是离开流波海。现在,你虽真身已失,但确实得偿。事过境迁,如今,又想所求长生,凉城,你贪得无厌啊!” “寒酥,你我相交两万多年,事到最后,就是这样看我?” 阿莼无可奈何的笑笑:“你们男人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都那么注意别人的看法。” 另一个可想而知,便是长忘。 凉城面色凄然:“你,从来都是自己快活就好。” “你把我绑来,就是为异想天开说服我?” 凉城深吸一口气,果然自己的真心在阿莼看来,就是个笑话。 还不如现实些,话锋一转:“把你火羽给我,我放你回去。” 阿莼似乎早就等这句话:“就是给你,也不会放我回去,自己这点技俩偏偏梧桐那种小姑娘还行,糊弄我,别痴心妄想了。” 凉城碰的一拍阿莼耳边的桌子,瞬时裂出细纹:“寒酥,别逼我自己拿。” 阿莼任由他发挥:“拿!拿了你也用不了。”言外之意,拿走火羽,必须在宿主心甘情愿的状态下,否则,拿去,也是根普通的羽毛。 凉城面上闪过阴邪:“别忘了半块心石还在你体内。”言外之意,自己是心石的宿主,阿莼与凉城身体会产生感应,火羽拿过来即便发挥不了最大的作用,起码也是件能威胁到她,威胁到那年春的灵器。 阿莼额间慢慢渗出细汗,浑身仍呈现最放松最无所谓的姿态:“按你的想法去做,看看是不是能如愿。”似是拿定主意凉城不敢要她性命。 凉城的舌尖在口中顶了顶,察觉威胁不到她,便换了种方式:“你说,若我用火羽吓唬长忘,他会什么反应?” 阿莼笑出泪:“他一皇子,还是未来国君,一方世界之主,注定后宫百千,顶多难过一阵儿就忘了,你还指望他真跟你拼命不成。” 凉城慢慢站直身子,喝下整杯已经凉透的泉水:“不如我们试试看,怎样?” 阿莼一挑眉:“我若同意试试看,就等于心甘情愿将火羽交给你,当我傻呢!” 凉城重重一放杯子,似是对阿莼重重防备,层层戒心,软硬不吃,终于忍无可忍,忽的一只手钳住阿莼的脖颈,恨不得现在就掐死她。 随着指尖的力度一分一分折磨般的增加,阿莼涨红的脸,开始有星星点点的血脉在皮下破裂,出血。 她一句话不说,连一个示弱的表情都没有,仿佛生死不过挠个痒,磕破点皮,带着令人不痛快的笑,任他宰割。 而这一幕看入凉城眼中,无意于是疯狂的挑衅,火烫的肌肤贴着他冰冷的手指,心脏被毁的天崩地裂。 门被猛的推开。 “公子,快松手。”是梧桐的急躁声。 对持之中,叫喊之中,凉城终于找回一丝理智,在阿莼脸色几乎都要黑紫之下,慢慢松了手。 阿莼没忍住,骤然咳嗽起来。 凉城被梧桐拉扯向一边:“公子,寒三……寒酥善于迷惑人心,不要中了她的计。” 阿莼听了又想笑:“梧桐,差点死的是我,救我性命的是你,你让凉城不要中了谁的计?” 简简单单一言,轻轻松松掀起腥风血雨。 凉城下意识的一看梧桐。 梧桐抓凉城的手一冒汗,急于撇清,紧张到结巴:“你以为随便胡说一句,公子就会信?四万年多年,我从未背叛过公子。” 阿莼懒得消磨嘴皮子,问凉城:“她心悦你,你利用她,这层关系我没说错吧。” 见两人都不否认,似乎还挺享受这种变态的相处方式。 “行吧,你俩出去换个对策再来说服我,出去吧,我想睡觉!” 梧桐被阿莼的咄咄逼人,迷之自信给气的上来就给阿莼一耳光。 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 啪! 阿莼的嘴角直接渗出血。 “梧桐。”被凉城抓住手。 “公子,她如此侮辱你,你还不死心吗?” 阿莼根本不在乎自己方才被甩了一耳光,精神振奋的看两人内讧。 三天后。 云阳山。 长忘已经三天四夜没合过眼,阿莼莫名其妙失踪的事,连整个秀山,云阳山都惊动了。 结果毋庸置疑,已经查清楚是凉城干的。 但他们的藏身之处,实在难以揣测,又不能贸然进入其他方世界大张旗鼓的搜寻,防止凉城带人转移。 朱叶青,长风万里,寒生,凉城,寒音,长庭,长谣,无肠国国主同聚于那年春,迟迟缕不出头绪。 这一刻,长忘从没有觉得如此束手无策过。 仿佛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压在胸口,钳制的肺腑起起伏伏,生生喘不上气来。 门外传来匆匆急奔的脚步声。 “清筝公子醒了,清筝公子醒了!!!” 屋内的人几乎同时站起,终于有件可喜的事。 无肠国主走在了最前,一行人去了清筝房间。 清筝皮肤略显苍白的正喝着寒晚递过去的水,慢慢下咽,被涌入一屋子,各个都是尊贵之身份的人,差点闪瞎眼。 唯独少了点什么,混乱纷杂的慰问一时没有察觉。 再见到父母,一兄一弟之后,他最想做的便是重新睡死。 此起彼伏的哭喊,责骂,亲昵之后,终于破涕而笑,算是暂且搁置,与家人关系,开始缓和。 说了好一会儿话,清筝逐渐发现不对劲,他无比聪明,若是仅仅看着长忘、长庭、长谣在就罢了,但无节,无喜的,长风万里也在,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忽的,他终于察觉到了什么:“寒酥呢?” 果然,面面相觑,支支吾吾。 长忘指尖转着负屃扇,明显心不在焉,急躁烦乱。 朱叶青与寒生更是面色凝重。 清筝一急,牵动伤口,满面狰狞痛苦,母亲忙安慰:“筝儿,这事儿你躺在床上也帮不上忙啊。” 第一百九十六章 谁会死 阿莼果然出事了。 清筝重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看向长忘:“先与我说说怎么会事。” 长忘,寒生两人交替将事大体一缕。 “凉城?是他?”清筝除了见识过凉城曾经的背叛,但也是无可奈何,对阿莼仍旧谦顺恭敬,实在看不出他能有胆子跟本事把老狐狸阿莼给拐走,想必,她没对他设防。 所以啊,女人危险,男人更危险。 叹息:“他做的一点破绽都没有?” 长忘蹙着眉,抿了抿唇,算是默认,他心里的疼与怒,一层掀过一层,即将达到高峰。 长谣第不知多少次劝说长忘:“还是去赤水山问问老师吧。” 花栖木。 长忘仍旧拒绝:“师父因为魔妖之事,耗费精力太多,元气大伤极尽枯竭,他不能再动灵力了。” 而被清筝听了去,嘴里默默念叨:“赤水山……,赤水山。” “可是想到什么?”长谣见清筝似乎在努力追忆。 清筝摇摇头:“也没什么。” 长谣仿若泄了力般:“我就想不明白凉城与其他男宠有何不同,偏偏阿莼姐还能再他背叛之后,仍旧如此相信他。就是因为听话,顺从?” 清筝一听,就消极了:“还不是碍于他认识的阿莼最特别。” 长忘眉睫动了动,想起曾经他一再问为何对凉城迟迟手下留情,而阿莼三缄其口:“有何特别?寒酥与凉城究竟有何渊源?” 清筝面带轻蔑:“凉城过去就是个长在赤水山上的树妖,云云众树妖中的一棵,着实没什么特别,若非要说特别,也就他相貌了。不过……。”说到这里清筝终于察觉哪里不对劲一下严肃起来。 而长忘从清筝眼中读懂什么,指间的负屃扇慢慢停了下来。 “长谣,我听阿莼提起,在五万年前,赤水山下树下,她伤过你的眼睛?” “是啊。” 所有人似乎都察觉到一个答案正在呼之欲出。 清筝的声调忽的一下高上去,差点破音:“凉城就是你背后的那棵树啊!” “什么?” 所有人一震。 “那日,不只你眼睛受到阿莼的灵光沐浴,还有你背后正欲修成人形劫关之处徘徊的凉城。” 竟是这样! “哥,是赤水山。” 长谣回头,发现长忘早已没了踪影。 赤水山。 阿莼仍旧被限制了举动,不说话,不吃饭,不喝水,连眼皮都懒得动一下,曾经跟疯疯癫癫的好动之人,现在安静到仿佛要与窗外的山石之景,融为一体。 门,咯吱,响了下。 凉城不知疲倦的又将饭端进来,如往常般不弄出一丝声响的轻轻放到桌上:“寒酥是要辟谷吗?” “……。” “刚才那年春的探子来信了,要听吗?” 阿莼手指抬抬,示意有屁快放。 凉城怅然若失的抚上阿莼光滑但失去色泽的脸:“若我说与太子殿下有关,你会把饭吃掉吗?” 干涸带着血渣的唇慢慢轻启,因为许久没有湿润,舌尖,喉咙似有黏连,低低的沙哑之声自身体的最深之处传来:“再死一次也挺好,起码,能熬上你个万年。” 动情沮丧的眼睛逐渐被狠厉代替:“若你死了,我便动寒晚,寒音。” “去吧,我的母亲定会送你个灰飞烟灭。” 早就被磨灭耐性的凉城重重捏起阿莼的下巴,威胁:“我们便再重生一次吧。” 阿莼似是也终于熬够了:“那年春的信不说给我听吗?” 凉城指尖泛白:“我改了主意,还是让你猜更有意思。” “我猜,是长忘快要来了。” 干燥的唇被凉城的指尖温柔摩挲,一丝残忍的笑滑过唇边:“寒酥,你越来越没趣了。” “然后呢,说说你的打算。”阿莼根本不惧凉城几乎要将自己的下颚捏碎。 “我也在想呢。”凉城骤然松手,拿起茶水,往茶盏中倒了点水,指尖向其中一探,然后不顾阿莼的厌弃,重新摩挲上她干涸的唇,来回湿润。 阿莼也懒得计较,裂血口的唇经过滋润,说话倒是顺畅许多,不至于扯的生疼:“我认为同归于尽是对长忘对大的打击。” “为何是同归于尽?” “你我结伴共赴下方世界,他应该会愤恨不甘吧。” “愤恨不甘?”凉城笑的让人一阵悚然:“寒酥定会心疼舍不得,我倒是有个好主意,只要将长忘的寒羽抽出,三魂六魄混乱,自时疯傻,无喜怒哀乐,就记不得你,自然更不会愤恨不甘了。” “你以为能近的了他身?” “我有地狱火。” 若得不到你的心,那么宁肯碾碎了能得到你心的人。 两人一来一回说着谁也不知真假的话。 静默许久。 门外的清风吹过,阿莼无意瞥见缝隙飘过一片绿色的衣角,冷静的唇弯起。 “与我赴死,多年心悦于你的姘头怎么办?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真是卑贱。” “她?我自有安排。” “我喜欢专一的人。” 凉城漫不经心的注视阿莼,多年了解,似是想看她又打什么主意。 “她不配跟我们一起死。” “听你的。” 气氛诡异。 嘭! 门被打开,梧桐一脸泪的扑进来,她日日夜夜被凉城阿莼折磨的心如万千蚂蚁在啃噬,指着阿莼失态怒吼:“你现在就去死。”说着指尖凝起一束鬼火般绿色的厉光,直逼阿莼命门而去。 坦然,镇定,如上一世般,即便灰飞烟灭也不让她崩于色的无畏,睁着摄人绝冷的目光,眼睛不眨的平静看着死亡来临。 而就在这一瞬,千钧一发之际。 两道不一样的灵光替她挡过 阿莼陡然变了眼色,看向门外。 夺目熟悉的蓝一下印了进来,滕然上涌的杀气比两万年前更加摄人,简直摄人无比。 染红的凤眸眼尾,透出无上清华,让人不敢贸然侵犯,连话也不说,抬手就用负屃扇甩出一记凶狠的灵关,直接割下方才袭向阿莼的一臂,鲜血如泉喷涌,惨叫声起,跌倒在地。 “梧桐。”凉城方才来不及替她挡下长忘生猛的一招,只得先给她封锁经脉,防止失血过多而亡。 与此同时,长忘走到椅边,几下就给阿莼解开加持在身上的封印以及穴道,破木偶般,阿莼无力的顺势瘫软在他的臂弯,挤出似微笑:“你再不来,我就饿死了。 长忘可笑不出来,他的目光在她泛红肿起的脸颊、紫青的脖颈间徘徊仅是一次,就心疼的再也受不了。 而阿莼见长忘来了,算是松口气,也有了胃口,将桌上早已凉透的饭端到眼前:“你们出去打,我先吃会儿饭。” “……。” 长忘与凉城默默的出了屋子。 屋内。 幽幽的声音自阿莼背后飘来:“想不到事到如今,公子还是那般听你的话。” 阿莼灌了好大一口水:“闭嘴,听你说话就没胃口。” “你就不怕饭里下了毒药?” 阿莼狼吞虎咽吃了几口:“反正今天也没打算活着回去。” 梧桐忍着剧痛,不祥预感越来越浓重,她当然知道阿莼总是喜欢出其不意,手段也向来狠辣。 “说来听听。” “刚才不都说了,同归于尽啊。”阿莼端起碗,甘畅淋漓的边走边吃,走到梧桐跟前,无视脚下的粘腻,无视空气流转的血腥,无视一条泛起苍白的断臂,更无视奄奄一息的梧桐。 她听着外面的凌厉的打斗,开始盘算凉城会在几时用地狱火。 “如今,太子殿下并非能是公子的对手。” 阿莼抬脚就将梧桐踹到在地,面对苟延残喘,她残忍的视若无睹:“当年我救你一命,你为何背叛我?真的仅仅是因为喜欢那个男人?” 这是让阿莼最不解的,试问,她从不苛刻、辱骂侍从,待梧桐更是不薄,当年明明救下她一命,恩将仇报是几个意思? 巨大的疼痛让梧桐强撑着一口气,倔强的眼睛除了愤恨再也没有其他,讥讽:“小姐也用不着想明白,我就是看不上你而已。” 我特么! 阿莼对着花样作死的梧桐又是一脚:“女人,千万别作贱自己,越贱越令人生厌。” 梧桐痛失一臂,成了废人,更加无法面对凉城,承受阿莼的拳脚,逐渐失去生意:“你除了家世比我好,哪里比我强?” “合着这点儿自信没用男人身上,全用我身上了?”阿莼简直不想再废话下去,将吃空的碗往桌上一摔,跨出了门。 门外,杀的风起云涌。 凉城的确如梧桐所说,术法,武艺的确精进不少,看得出,他平日将自己藏的极深,连倍为警觉敏感的她都没有发现。 他心知肚明不是长忘的对手,所以防备很紧,但阿莼看的出来,凉城的手总是在长忘的胸口处徘徊。 难道真如他所说,仅仅是想要长忘的寒羽? 阿莼实在想不明白,活太久有什么意思,今生事情今生了,有缘来生见,难道仅仅因为自己是不死之身,所以对长生,重生不太稀罕? 算了,太嘚瑟。 从长忘招招冲着要凉城的命而去,就知今天恐怕是两败俱伤。 恐怕长忘不知,即便凉城今天灰飞烟灭,只要阿莼胸口的心石不拿出,但凡未来阿莼再有过不去的坎儿重生,他就能机缘巧合的依附卷势重来。 第一百九十七章 我不会再来 观战,凉城几乎放弃了进攻,死死防守,似乎他一直在等,等长忘的破绽。 若,他一直找不到呢? 若,他今天拿不到长忘身上的寒羽呢? 阿莼陡然明白了什么。 自己被束缚在赤水山的木屋中这么久,凉城从未说过要自己的火羽,全都是自己揣测。 思来,他想长生不假,他想要重生寒羽不假,但独独想要自己的火羽不像是真的。 他似乎真心是让与自己在一处,所以并不想对自己下手。 那么,他绑自己来所设的局,便是想要……长忘的寒羽! 其实他抢了真正宿主的火羽没有什么大用,但若抢了新宿主的寒羽,两羽之间本就有感应,那么灵器到他手里还不至于是个废的。 等事过境迁,日积月累,总会找到长生的办法,就像魔妖之战,夔龙筹划等了三万年。 终于,阿莼如醍醐灌顶,明白了个透彻。 眼前的拉锯战,只会持续,耗尽长忘的灵力。 此时,两人根本无暇顾及阿莼。 而方才的阿莼在压抑狂躁之中,因为骤然想明白,看透一件事,绵延万里的阴暗一扫而空。 或许,这一次,她又要先走一步了。 为十方世界毁灭一次。 为你长忘毁灭一次,又何妨! 她足下犹如万斤重,缓慢转过身,泪水完全不受控制的涌上眼眶,却迟迟挟制不让其落下。 她不想告诉自己,关键时刻是个怂货! 一只手轻轻抬起,无比熟练的手指凝成一朵花,湛蓝的光幽魂般逐渐从掌中跳跃而起,嘭的! 由蓝转为赤红,将清澈的脸耀的忽明忽暗。 失控的,不屑的,精疲力竭的,凌人自负的……无比复杂的转换,最后全都凝成了一股伤心,四肢百骸的迅速蔓延。 刺眼的火光越来越亮,越来越刺眼,将整个人笼在其中,犹如天上即将滑落消散最亮的那颗星。 远处长忘被胸口一阵猛烈波动震的生疼,瞬间察觉不对,余光看到默默正在独自承受心脏与身体剥离的痛苦。 经历一世,心石早已与肉身长在一处,徒手去挖,简直比剥皮刻骨抽髓还要疼上百倍。 简直是自己折磨自己去死。 “寒酥!”沙哑的喊叫。 生平,长忘第一次方寸大乱,他一眼看出阿莼的玉石俱焚的目的,怎能忍受再等个两万三千年? 精雕细刻的脸上聚满痛苦,血槽静空。 全然不顾危险在即,转身就向阿莼的方向而来。 而凉城疲惫不堪终于等到长忘的破绽,一剑凝聚地狱火猛烈的直奔长忘背后剜去。 阿莼转身,漆黑的瞳孔正好印出千钧一发的一幕。 这一刻,仿若冷冰的风猛烈吹进剜空的心洞,凉透到每流出的一滴血,都如千丈碎冰,坠落深渊,极其支离破碎的残响。仿佛一呼一吸,都被让这片红染上了死色。 电石火花之际。 阿莼遥遥伸手,将长忘拉向一边。 哧! 是剑入血肉的声音。 两双震惊完全不敢置信的眼睛,与一双早死早归来的释然目光。 噗! 嘴里呕出一口血,她倔强傲然的没有像那些娇滴滴一样倒下,而是在全完手抖的凉城注视之下,一点点,一点点,仿佛不知痛为何物的将木剑拔出自己的胸口,将地狱火熄灭,直至完全拔出,血如泉涌,仿佛根本流不完一样,湿了大半衣裳,森木凄然。 她笑了,笑的如乌云散开,春寒料峭。 “寒酥。”背后的长忘情绪比上一次流波海一战还要爆发的彻底,仿佛怕脏了自己负屃扇般,夺过阿莼刚拔出的木剑,毫不犹豫根本不容人反应的径直戳向凉城的胸膛之中,慑血冷酷的凤眸恨不得将凉城撕个稀巴烂。 而凉城在一瞬,目光落到阿莼泛着黑色光芒的手中。 嘴唇抖了抖,一时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忽然脱了力,仿佛没等长忘的剑逼向自己,而自己的整个身躯都被掏空了,连一丝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她竟想让他去死。 而且是绝情的永无轮回死个彻底。 头顶似有一道烈泪轰然炸开,心口一阵阵抽疼,疼的他喘不过气。 瞬息之间的震惊,伤心,苦涩,愧疚,敬畏齐齐涌了上来,翻涌五内,整个人蒙在当场,心灰意冷到了极处。 明明他比长忘更早认识了她。 明明他心悦她的时间比长忘还要长一些。 明明他与她日日相处在一处,他得到这份感情的胜算更大一点。 为什么输了呢? 为什么最后落个一无所有呢? 他从头到尾到底做了什么,错个彻底? 不甘心? 那又怎样? 即便再重生个百次千次,余生,未来,她再也不会倾慕自己一眼。 曾经的他,即便身入地狱,留守黑暗,却依然守着内心的光。 从开始,我们的路就是越走越远,从未近过一次。 动情不动心,多情亦薄情。 当木剑顶入皮肉那一刻,他痛心入骨,让阿莼伤的连承受最后一刻的能力都没有。 而在最后弥留见阿莼似乎要捏碎心石,同归于尽之际,他先一步挖出自己的心石,颤抖的递了过去。 阿莼大口喘息着,似是要抽尽世间最后一丝气,无法相信的看着凉城递过来的另一半心石。 “寒酥,我不会再来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是永无来日的诀别,是别无选择的悲哀,阳光般的眸色正在变浅,身体正在变成透明。 “公子,公子。”是梧桐撕心裂肺,崩溃的哭喊,如尸虫般,从木屋中拼尽全力的爬了出来。 似是生怕赶不上去死的脚步,毁了内丹,拿起地上的木剑,决然抹了脖子。 阿莼目不转睛看着前后消散,曾经亲密无间的两个人,注视良久方道:“如此也好,起码有个作伴的。” 绝望,才是对两人最残忍的死法。 “寒酥,我这就带你去寻师尊。”长忘麻利先将心石合二为一,打入阿莼的胸口,另其维持生命,然后将脱力的阿莼打横抱起,强忍反复被拧干的心,每用灵力御风飞一寸,一种蚀骨的痛钻入四肢百骸,时时刻刻想要把皮肉经脉炸开。 他的黑瞳犹如深潭,看似古井无波,实则满是惊涛骇浪,又如方才毫不怜悯刺向凉城一剑毙命的翻天怒火,就在一切归为平静之后,终于无可控制的喷薄而出,夹杂着巨大痛处与绝望。 他平日性子极慢,但这一次,御风御的很急,紧紧抿着唇,不时低头查看阿莼涣散的目光,手指轻颤着给她擦去唇边流下的血迹。 冷到不似活人的手抚上被细雨打湿,仍旧夺目的脸,轻轻的一声似乎凝聚仅余下的所有力气:“长忘,你别急。” 他低下头,猝然笑了,笑的凄绝与悲悴,印在绝世风华的脸上,让人无法躲避的牵连,一起疼了起来。 正如两人现在。 他笑的有多好看,她疼的就有多厉害。 她安静的多自然,他疼的就有多厉害。 时正值暮春时节,但见天空阴沉万里,细雨开始蒙蒙下起,淅淅沥沥的缠绵不停。 黛色的山峦绵延起伏,孤鸟独鸣。 眼睛一黑,晕了过去。 当阿莼再次醒来之后,过去了整整一年。 一年之中的梦里,身子仿佛被拖进了一个巨大黑瞳,周围没有一丝光线,只有黑暗和阴冷,刀割凌迟般的剧痛,每每像被撕扯,又像自高空坠落,每当这时,便有仅仅的暖阳逐渐覆盖恐惧,无法逃避的安全感便是日复一日的轻唤与耳边诉说。 当她醒来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有个清冷的声音响起,清冷的就像冬天的碎冰,虽然棱角凌厉,却在入耳时,融化在了温柔之中。 无论哪辈子,总有个声音在你脑海之处挥之不去。 “寒酥,你终于醒了。”淡淡的青松香,顷刻袭来,侵略了她的鼻。 温凉的手指贴在她还有些发烫的额头,说不上的熨帖。 眉目极好,就是气势太强。 “你是谁?” “……。” 一颦一笑,一双星芒般的眸子,剔透如泉,美好的让人移不开眼,清亮的目光似有千斤重,压的她险些抬不起头,颠倒众生的相貌无限放大在自己眼前,凤眼优雅的一眯:“我是你……夫君。” 从善如流,毛骨悚然,许久不见,胡说八道的功力竟然见长,难道她又睡了个两万三千年? “我……我成亲了?” “嗯,我们还有五个孩子。” “……。” 过度惊骇之下,思考能力已下降到人的底线。 “快把他们叫来让我见见。” “不巧,下山玩儿去了。” 还挺能胡伦。 “敢问夫君,你叫什么,家住何处?” “长忘,云阳山太子。” “太子?那我岂不是太子妃,未来皇后。”笑出鹅叫。 长忘无奈的嘴角终于在许久之后,悄声无息浅浅一弯,某种朦胧的笑意散开。 骤然,阿莼收笑:“既是太子,后院儿岂不是女人很多?” 神色淡淡,维持浅笑:“嗯,是不少。” “她们也定也是给你生了不少吧。” “……,只有你最能生。” “……,哎!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 “别说,我眼光还不错。”秋水的眼睛泛着波澜。 他的手温柔的抚上她的手腕,试探了脉象。 “试试身上有哪里不舒服。” 阿莼手背贴了下发热的脸颊,但浑身是泛冷的:“我发烧了?” 一百九十八章 装 长忘将她的手腕重新放回被褥中,弯身掖好:“好不容易降下来了,再过两日应该就无大碍了。” “我昏迷了多久?” “一年。” 阿莼正欲戳破:“咱们是什么时候成的……。” 门被打开。 进来的是一身穿紫裙的女子。 面似芙蓉,眉如柳,比桃花还要媚的眼睛,肌肤如雪,一头黑发挽成高高的美人髻,满头的珠在阳光下耀出刺眼的光芒,鲜红的嘴唇微微上扬,好一个绝美的女子。 “太子殿下。”先是稍稍一拂身子,算是打了招呼,目光落在阿莼身上,露出欣喜:“寒姑娘,你终于醒了。” 步如春柳的摇曳过来,先将食盒一放,凑到床边无比和气的笑笑:“寒姑娘身体底子好,比预想醒来的要早呢。” 阿莼皮笑肉不笑的半撑起麻木僵硬的身子:“这位是?”一副你敢胡说,我就敢胡来的架势。 然而威胁的目光落到长忘眼中,化为不慌不忙,简简单单交付两个字:“默察。” 默察? 好奇怪的名字。 阿莼静默三秒。 默察似是与长忘很熟悉,低声不知嘱咐几句什么,然后起身笑意不变的说:“我这就出去给寒姑娘准备些清粥。” 待阿莼目送美貌的女子出去后。 长忘关切的问:“再躺下歇会儿吧。” “那是殿下的妾?” 长忘脸上依然维持雷打不动的笑:“不是。” “那……是准备要纳的妾?” “不是。” 阿莼刚要勾唇,算你不敢乱说。 “准备纳为正妃。” 阿莼的脸幸而在一瞬间没有绷坏:“什么意思。” “你说太子妃不想做了,寻死觅活,所以,我正准备换人。” 她就没想到长忘功力了得,术法了得,其他领域涉猎了得,就连镇定自若睁着眼说瞎话的功力也了得。 不! 岂止是了得。 是登峰造极啊! 她刚要反驳,忽而察觉,若说不行,岂不正好掉进他的陷阱? 坑还真特么深! 他总有一种能力牵着别人思绪走。 “你是说我为了合离,还不择手段自杀?” 长忘回了个不然呢的表情。 真是……活泼不少啊! “原来殿下喜欢娇滴滴的姑娘。” 走到哪儿,浪到哪儿! 看起来不痛不痒的话,听到长忘耳里,忍不住抬起凤眸定在她的脸上。 阿莼被瞧得心虚:“你别总盯着我看行不行,会让我误会你割舍不下,藕断丝连。” 长忘折磨般的目光慢慢收起:“长一张脸,不就是被看的吗?” “……。” 她竟无力反驳,可能是躺了太久,脑子还没恢复。 但躺下后,又没什么意思,浑身都要酸了,阿莼本就是个坐不住的人,更别提躺了那么久。 于是,辗转反侧后,复又吃力坐起。 长忘见状扶了下:“怎么?” 阿莼挠了挠头:“太无聊了,想找点乐子。” “……。” “那种书,有没有?” “……。” 无法招架的情绪投掷在阿莼脸上,没有一丝善意。 “我可以带你出去走走。” 对了,都还没问这是哪里。 “我们身处何处?” “赤水山。” 竟没离开北方世界。 想起昏厥之际,长忘在耳边说的找师尊,怕是一直修养在此,没敢挪过地方。 “除了石头就是山,有什么可看的。” 说完,挣扎着,阿莼反正先下床再说,身穿鹅黄中衣,搓着猛然离开被窝更加发凉的双臂,凑到窗前遥望。 轻轻的微风吹过,肩上落下厚厚的黑色披风,人站在身后,体贴的由后向前给她拢起:“发着烧呢,别再沾染风寒。” 话刚落音。 应景的:“哈欠!” 窗户的景还没来得及看。 啪! 就被长忘无情的关上了。 “回床上去。”无疑是命令。 阿莼揉揉鼻子,真是越活越娇气了。 算了,还能干点什么。 她摸了摸额头,已经比方才刚刚醒来,好太多,身子经过活动,也没那么冷了。 在屋里徘徊半天。 “我能洗澡吗?” “不能。”长忘就坐在不远处喝茶,不咸不淡的瞅着她。 虽说目光清清冷冷,但一个人被盯久了,再有底气也容易被盯毛。 “太子殿下很闲。” “不忙。” “殿下还是陪未来太子妃去吧,我这儿暂时不需要人。” 万年不变的淡定抿了抿唇,真的站起身,凉薄道:“也行。” 在阿莼觥筹交错的目光中,放下茶盏,完全没有留恋的起身出了屋。 太子殿下要反! 算了,先洗个澡再说。 开门探出头,守卫的竟是起风。 起风似乎见到睁开眼,还能行动自如的阿莼,张开嘴惊愕的半天没说出话。 阿莼自问自答道:“对,我醒了,弄点热水,我要洗澡。” “那……殿下同意吗?” 天大的笑话! “我洗个澡还要经过他点头?” 起风并不知现在阿莼身体现状,除了脸颊有似大病初愈刚刚醒来,没有恢复血色的苍白跟虚弱,但听说话底气依旧十足,也并未多想,匆匆忙忙下去安排了。 手脚麻利的,很快在屏风后架上了浴桶,兑上了合适的热水。 屏风后,热气弥漫,手边一张小几上放着藻豆,皂角等洗浴之物,另有金丝衣架上搭好干净的衣物与擦拭身体用的布帛。 许久没有沐浴,浑身虽说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受粘腻,但总觉的不舒服。 待整个人浸泡如水中,脸颊熏红,顿时浑身的脉络都通畅许多。 许是泡的格外投入,连开门关门、脚步声都没有注意。 “看来你是还想会床上多躺几日。”背后冰雪飞落的声音把阿莼吓了一跳。 豁然转身,一抹动人的冷色站在背后。 阿莼本能捂住胸,沉下身,只将头搂在外边,她虽说性子大胆,但不是随随便便的暴露狂:“我以为太子殿下是境界很高的人。” 你的自持呢? 长忘本预要离开,其实他在门外算着时辰等了一小会儿,但阿莼呆在水中的时间委实有点长,本就发烧,还随心所欲。 一时没沉住气,怕她在水里睡着。 谁知,游的正欢。 听到阿莼明晃晃的讽刺,玩儿闹心起。 “你沉睡的一年里,身子都是我亲手擦得。” “……。” “重生的两万三千年里,不仅给你擦过身子,连衣服都是我换的。 “……。” 好样的! 今日真是个令人绝望的好日子。 不仅成了亲,还被合离了。 五个未曾谋面的孩子。 迫不及待把自己踢出局的未来太子妃? 阿莼越来越冷静的看他现在还能扯出什么天马行空。 “不出来吗?”长忘故意往前挪了一步,上挑的凤眸放肆孤旷,嘴角流露淡笑,却硬生拉扯出一丝无情。 “就不,你能怎样。”说完散漫撩起广袖,露出结实流畅的手臂,似是威胁,若你再敢不出来,我就亲自动手,反正也不差这一次。 阿莼现在完全不理解长忘现在的底线在哪里,先前按部就班最讲规矩最禁欲一人,仿佛睡了一觉醒来,如同换了个人,成了最不讲规矩的。 眼见长忘越走越近,眸中的光也越来越暗。 危险之意逼近。 “我出去。” 怂了! 关键时刻,竟然怂了! 高贵清欢的脸上无端扬起忍不住的笑意,快速转身,终于离去。 阿莼长长舒了口气。 沐浴完之后,除了浸泡许久的眩晕,倒也没什么不适,肚子还饿了。 长忘也很快掐时间,不过,这次进来的不是他自己,后面还跟着端热气腾腾饭菜的默察跟起风。 阿莼眸色一冰。 带饭菜布好之后,默察热络的又端上一碗无法直视的浑浊汤药。 “寒姑娘,此药需要用膳之前喝。” 阿莼皱着眉看着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递过来的汤药。 你确定没放让人生恨的东西? 许是见阿莼迟疑,长忘开口:“这药是用来护心的。” 两双无比期盼她喝下去的眼神,让她认为这不是药,这是毒。 一了百了,成全你们这对狗男女? “寒酥,再不喝药就凉了。”长忘的声音幽幽飘过。 阿莼心一横,仰头给闷了。 当药滑入口舌,流进咽喉,好一阵,她才从味觉遭受巨大打击的恍惚中回过神来。 眉毛挟不住的抖抖。 “谢了。”长忘正欲将默察送出去。 “太子妃不留下一起吃吗?”阿莼唇舌痉挛的艰难开口。 默察:“……。” 长忘:“……。” 两人明目张胆的眉来眼去之后。 默察流露淡淡的笑意:“我已用过,谢谢寒姑娘。倒是太子殿下为姑娘连续操劳,不分昼夜,膳食从未按时,这一次,还请寒姑娘好好陪太子殿下单独用膳吧。” 听听!听听! 除了那年春几位,什么时候敢有人把威严摆到她头上去了。 一句话就像将她打发? 百折不挠是她的专长。 迎难而上问道:“太子殿下看我不怎么下饭,还是我换个地方吃,默察姑娘陪着吧。” 两人再次明目张胆的眉来眼去。 默察转身笑的牵强:“寒姑娘,我一会儿出去还有事,不等再这儿多停留。” 假的可以。 阿莼气势颇足的将目光移向长忘,那双眼睛压根不敢看她。 精雕玉琢的五官越看越让人上火。 于是:“那也行,等我伺候太子殿下吃完饭,有了力气,今晚默察姑娘也好侍寝。” 长忘:“……。” 默察:“……。”什么也没说,捂着大红的脸就出了门。 问题来了,长忘焦急追了出去。 第一百九十九章 荀花节又是什么 行,安静! 自己吃也挺好。 上坟般的心情将粥喝完,便打开门走了出去,寻思溜达溜达。 这是赤水山的山顶,墨色的景,浓到化不开,灵气充沛的如雾般从山上倾泻而下,四处可见的溪流,浅水潭,漾满粼粼,活跃跳动,让人神识放松。 她慢慢踱步,赏着景,似是被活泼的景色,驱散方才的不爽。 走着,走着,竟听到哭声与安抚声。 本没什么兴趣。 但声音实在太过熟悉。 “她说话没有知轻重,你别忘心里去。” 阿莼:“……。”长忘? 哭的不用看,定是默察。 自己说什么了,这点分寸都受不了,娇弱的梨花带雨? 看看人家白玉沙,多顽强。 “今晚我过去解释。” 阿莼:“……。” 呼吸都困难了,还真有一腿? 直接听不下去,转身另寻一条路,赏景去了。 只是,方才的愉悦心情不复。 她也不知走了多久,大脑一片空白待回神,天早已摸黑。琢么要不要回去时,发现自己已不知走到了哪里,本就墨色的山石,在天色映衬下,显得更暗。 抬头望天,月意朦胧,似乎有点阴天,要下雨? 凭着直觉,开始往回走。 但周围的景着实太像,像个早就被人安排好的八卦阵,怎么也走不出去。 而另一边长忘,在回到房间之时,被起风告知,阿莼说要出去转转,至今还未回来。 向来冷静的人,顿时就无法淡定了。 他怕极了她一次次从自己身边冰冷的离开。 他受不了,她接二连三的闭上眼,永生永世的从自己身边离开。 转身立刻循着气息寻了出去。 随着夜色渐黑,他莫名的开始心慌。 终于,见到一个坐在树边,捂着头似有崩溃的身影,深不见底的惊涛骇浪爆发了出来。 “寒酥!” 轻若飘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阿莼慢慢扬起头,视线朦胧的凝视修长轮廓。 其实,即便不说话,不看,也能知道能耐着性子照过来的人是谁。 两人一坐,一站的在黑夜中对视。 瞳孔在恍惚中,格外闪亮。 他片刻的沉寂,无端生出威严的气息,一时间将她折磨的话不敢多说一句。 “我不允的事,你全给办了,寒酥,活了两世,怎么还如此荒唐!” 荒唐! 他竟然说她荒唐! 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合着洗澡不行,连出门也转转也不行? 事事都要向他请示! “尊称您一声太子殿下,别忘了这儿可不是云阳山,您也管不了我那年春。” 渐渐的,她以为是自己黑暗中的错觉,他目光突然变的有些狠。 “好啊,那你就自己回去吧。”口吻平平淡淡,阿莼却听出了凛然之意,似一层薄薄的刀锋贴着皮肉刮过,生生逼出她一身汗。 不等她冷嘲热讽的周旋,长忘似是要铁了心给她点教训,立刻转身的就走了,在阿莼怅然的眸子中,消失在阴郁的黑夜里。 这算怎么回事? 凭什么他浪出烂桃花。 而她就要任其摆布,服从命令,最后还被甩脸子? 耳濡目染看后宫顺从的女人看多了吧! 在她身上找异想天开呢! 有点咽不下一口气。 简单一思忖,顺着长忘方才离去的气息,弯弯绕绕终于出了八卦阵。 在临向房间迈步的时候,阿莼收回脚,既然自己伤势痊愈,没什么大碍,出去玩玩儿也不错。 长忘,看看这次谁能气死谁。 念决幻化真身,一道寒光滑过赤水山,消失不见了。 而与此同时,幽蓝的冷衣自石后出来,望着离去的寒光,目色深了下去。 阿莼久伤初愈,烧未退,还洗了澡,吹了风,赤水山与那年春一北一南,遥遥对望,若是连夜赶回去,身体必是吃不消,所以天空盘旋一阵儿,决定去山下的一个繁华的城。 荀花城。 阿莼点了点黑石碑之上的字,郁闷了下,赤水山还有花?她只听说过荀草。 传闻荀草,其状如葌,而方茎、黄华、赤实,其本如藁本,服之美人色。 荀花又是什么。 边走边想,好奇的打量荀花城到底有何不同。 走了半天,夜市人比较多,叫卖的人,行走的人性情慢到离谱,话说算命的摊子可真不少。 不亏为玄武的世界。 碰巧看见一家卖肉铺的店,无法抗拒的就走了进去。 不亏真身是乌龟,各个慢到阿莼焦躁。 一包肉铺,阿莼现场能给打包十个的速度,店老板也就刚刚将肉铺称好,摆好。 就这么慢,还不忘招揽顾客,与阿莼聊天:“姑娘,明日荀花节我们店有很多试吃赠送的活动,有空光顾一下啊。” 阿莼慢悠悠抿着一个辣椒放过量的肉铺,嘶着声儿说:“荀花节是什么节?” 店老板抿唇笑说:“姑娘外地的吧,荀花节自是与心上人一起过的节日。” 阿莼一时来了兴趣,云阳山有昙花节,说白了就是大型相亲。 凭空捏造的荀花节又是怎么个与心上人一起过。 “老板,简单说说呗。” 老板想了很久,可能是在组织语言。 然后告诉阿莼:“我看姑娘是修行之人,想必听说过世间的荀草,并未听说过有荀花。要知,荀花也是有的,但极其稀少。因为天订生世之缘才可使其开花。” 天订生世之缘? 见阿莼没想明白。 老板点透:“就是无论转世多少次,人不变,情不改。算是缘订永生永世的吉利意思吧。” 阿莼一听人不变,情不改,矢口说:“生生世世只与一人纠缠多没意思。” 老板笑了:“等姑娘有了心上人就会知道,喜欢是贪婪的,一生一世恐怕不够。” 阿莼见店老板倒也是个性情中人,随口问:“话说回来,真有人让荀草开花了?” 老板又花了很久想了想:“有,但都是好万年前的事了,但就是下场不太好。” 一句话说的颠三倒四。 “不是吉利寓意吗?怎还下场不好?” 店老板将包好的肉铺递到阿莼手边神秘的凑过来低声说:“你知道让荀花开的人是谁吗?” 当然不知道。 阿莼配合的神秘摇摇头。 “上一任赤水山的山主。” 阿莼一震,长忘的师尊? “不是说,赤水山的掌管人不可婚配,亲传的闭门弟子都是万里挑一?” “所以说下场不好啊,虽不在一处,但注定世世纠缠。”上一任花长老给自己算过,每一世,都躲不掉的。 看来,天订的缘分,也不全是好事。 那还乐此不疲的去庆祝。 阿莼指着店里,走了一圈四处都在卖,巴掌大的盆里钻出绿油油的两根小草说:“老板,这就是荀草?” “是啊,姑娘买去试试吗?荀草生成之后很漂亮,当盆景也不错。” 行吧,看在店老板费劲说了这么多话的份上。 出门后,一手拎着肉铺,一手小心攥着荀草。 到了新的地方,又买了盆而荀草,跟风的心也追上来。 “姑娘,算命吗?不准不要钱。” 阿莼循着声音看向一白面书生,若不是他身穿的红袍过于扎眼,相貌惑人,她还真没有停步的打算。 话说,自己还是第一次见男人能把红袍说的如此祸国。 鬼使神差,老毛病又犯的做到男人书生对面,将手中的东西一放。 一挑眉:“公子,长得不错啊。” 书生似是司空见惯阿莼这样调戏的女子,两手一拱:“小生叶小北。” “假名吧。” 一语戳破的叶小北倒也不错愕,反笑道:“小生的名字真假对姑娘来说没有任何用处。” “我若因你算错了命,上哪里找人算账去。” “姑娘放心,小生仆算不会影响任何时运。” “名字都是假的,谁知其他是不是假的。” “不如姑娘先算算再知,若小生算的姑娘不满意,最后再告知真名可行?” “好。开始吧。” 叶小北拿出纸笔做着记录。 “姑娘名字是?” “寒小南。” “……。” “姑娘是南方世界的人?” 阿莼心道:早知道说叫寒小东了。 “姑娘心悦的人是东方世界的人?” 阿莼:“……。”心里说的也能知道? “见姑娘买了荀草,却无人相陪,定是与心悦之人闹了别扭吧!” “不,我们合离了。”阿莼扯道。 叶小北摇摇头,肯定的告诉阿莼:“姑娘未曾嫁人,哪来的合离呢?” “你看出这些不难,我并未梳妇人发髻。” 叶小北好像承认,又好像阿莼揣测的不对。 “姑娘重伤初愈,想必今日是第一天下山吧。” 诡异了。 阿莼笑意略略凝了下。 叶小北顺势说道:“想必重伤让姑娘命悬一线,差点命丧黄泉,且前后有两人救了姑娘的命吧。” 阿莼的笑慢慢回落。 “而为救姑娘命,两人其中一人魂飞魄散了,我说的对吗?” “继续。” 阿莼维持姿势不变,淡定看叶小北还能说出什么。 却不料,叶小北来了句:“人生,相见恨晚就是这样,明明他更早就认识姑娘,而姑娘却心悦晚来的那个人?” “你是谁?”阿莼绷直了身子。 “叶小北。” “我问你真名字。” “姑娘问的不是小生名字,怕是身份吧。” “今夜,你既叫住我,事儿应该就不怎么简单吧。” “简不简单要看对谁。” “即是心怀目的而来,却不动杀意,你且说来我听听。” 第二百章 你有红颜,我有知己 却不曾想,叶小北站起身,绕过桌,单膝给阿莼跪了下来,直接把她下一跳:“什么意思?” “寒酥姑娘,可看得我熟悉。” 先别说熟悉,只一声寒酥,就把她叫的头皮发紧。左右看看,也不是自己曾经的男宠,她确定自己从未见过叶小北。 但经此一提。 “抬头我看看。”阿莼低低凑过而去,自桌上拿起烛台放在叶小北脸便,细看,眉眼之中竟透着星星点点的邪魅与水仙般的纯净,好矛盾的一双眼睛。 没等深想。 一只手将她整个人提起,扔到一边,刀锋淋漓的眸子狠狠剜了两人一眼。 “又犯病了?”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呵呵! “我跟什么男人在一起,好像与殿下无关吧。” 长忘对阿莼从来都是能让就让,能忍就忍,尽力承受。但阿莼根本就不是省油的灯,她一天不气死他,就浑身痒痒。 生气是摧毁性,情绪化的低头赏了叶小北一眼:“你是何人?” 叶小北竟然用示弱求救的眼神悄悄看了阿莼一眼。 简直……,直戳她的弱点。 “殿下,我想把他带回去细细审问。” 行吧,她承认自己就是一俗人,俗不可耐。 “什么人,你就往回领?” 长忘好似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问了不就知道什么人了?” 阿莼明知故答,摆明是把自己往绝路上带。 如沐春风的一张脸,今日被阿莼一再作的,面部线条硬的堪如玄冰飞霜。 “行,你看着办吧。” 字字如刀,刀刀见血,一副高贵清华的姿态,愣是没崩。淡淡瞥了一眼阿莼之后,又用危险性自求多福,高高在上的目光鄙倪了叶小北之后,冰冷的转身离开了。 待长忘走后,叶小北起身,迟疑的问阿莼:“姑娘,你就如此信任我?” 阿莼轻浮的拿起叶小北手,来回摩挲,染尽了桃色,并未搭腔叶小北的话,而是说:“我缺个近侍,想不想试试?” 叶小北当然明白阿莼是什么意思,想也不想的拒绝,抽出手后退一步说:“寒酥姑娘,还是先听小生把话说完,再行决定。” 阿莼似是意犹未尽的开始在叶小北脸上动手动脚,皮肤还挺滑:“你说什么,我都挺得住。” 叶小北似是发觉避无可避,强忍着阿莼的猖狂:“若与姑娘的生死息息相关呢。” 生死? 寻常人,自是会迟疑,好奇,恐惧。 而阿莼听后,神情出奇的静如深潭,没有抽回手的打算,最终在他的双目上停留,郁闷的说了句话:“你长的真像他。” 叶小北有些不确定的问阿莼:“姑娘说的是?” “就是你口中因我而死的人。” “他可是……。”叶小北没敢说下去。 阿莼不避不躲:“凉城。” 叶小北诧异的看着阿莼,却从她眼中读懂一切都了然的通透。 于是,换做双膝跪下去,颤着声,抖着唇,明媚的双眼框泛红,背脊倒是挺得笔直,不卑不亢,似是真被人逼到了份上:“请寒姑娘救命。” 阿莼刚猜到他身份,却不知与她命还有叶小北的命有何干系。 “谁要伤你命。” “云阳山的太子殿下,就是方才那位公子。” 阿莼:“……。”方才长忘离去的目光,她当然看出若自己真敢把叶小北带回去,少年将会面临怎样的下场,但明明才是一面之缘。 难道与叶小北自身的身份有关系? 叶小北看周围嘈杂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寒姑娘,能否换个地方说话。” 阿莼环视了一圈周围,虚扶他起来,吊儿郎当道:“选家客栈?细聊?” 叶小北推脱婉拒的也不生硬:“寒姑娘,前面有家酒楼,他们家的酒是赤水山的特色,边喝边聊吧。” 阿莼丝毫没因自己明目张胆的不要脸被拒绝打击道,反而一颚首:“帮我拿着东西。”意思再明显不过,先一步走在前。 叶小北愣了下,低不可闻的笑笑,将阿莼的荀草与猪肉铺拿好,顺手用术法将算命摊子给收了。 两人往酒桌一坐。 叶小北默默承受被阿莼乱撩一番到面红耳赤之后,终于准备言归正传。 然而未等他开口,阿莼一摆手说:“你是夔龙的哪一魄?” 三魂六魄,三魂所幻化的人形两个灰飞烟灭,再无轮回,还有一个被囚禁于云阳山。 其实,从看叶小北的眼睛,她就认出来了。 时而冷郁阴邪,时而沐浴阳光的两项极端性情与目光,放眼十方世界,她实在找不到其他人。 她对凉城、夜阑、千秋的眼,太深刻,特别是朝夕相处了整整五万年的凉城。 酒馆中,方才看似胡聊,实则都是些自己与凉城相处支微末节的小事,叶小北都能从容熟练应对,她就确定下来了。 只是,自己未曾想过,毁天灭地之火,竟单单毁了夔龙真身与其中维持真身的一魄,而他的三魂六魄全都活了下来。 若是细想,还有五魄散落世界各地,万一都存有与夔龙一样的执念,岂不恐怖? 正深思着,被叶小北打断。 “是,我是夔龙的一魄。” 果然。 “你怎知我与凉城的事?” “惭愧,我们本就为一体,记忆,自然也是一体。” “也就是说其他五魄也都知道前因后果所有事?” 叶小北看似艰难的点点头。 竟是这样。 “方才你说云阳山的太子殿下要杀你,可是因为这些?” 叶小北额间渗汗:“正是。” “行吧,让我看看你的诚意。”阿莼笑的无法不让人遐想非非,面红耳赤。 叶小北脸颊耳根的红就一直没下去,看起来,并不像夜阑,凉城,千秋那样涉世极深,反而更像个刚初出茅庐的单纯孩子。 支支吾吾:“寒姑娘,我实在是……。您已有太子殿下,还是别为难小生了。” “若我偏不呢?” 叶小北抬起头,纯净脸上被红色映衬的更加勾人,平静的眉头慢慢蹙起,指尖攥了攥,无声的抗拒。 “我吧,就喜欢委曲求全,你知道自己现在这幅屈尊不甘的样子,让人多心痒吗?” 叶小北脸色已经由红变紫,似是在做强烈的纠结。 阿莼径直起身,也不废话:“凉城叛了我,可惜啊,养了他五万年,没尝尝滋味了,不如今晚你就提凉城哥哥还债吧。”说完就要去拉他的手。 叶小北瞳孔地震,他压根就想不到一姑娘家还真能不要脸到强迫大男人不成? 接下来的事实告诉他。 阿莼浪起来,谁也拉不住她。 想走,但又不能前功尽弃! 留下,他的记忆中,真保不齐她能做出什么瞠目结舌的事。 阿莼见拉不动他:“那你说,出了卖身保命,还有什么筹码?” 叶小北俨然是了解阿莼胃口很大,豁出去般心一横:“除了卖身,姑娘想要什么都可以。” “出了卖身,你还有什么值得我青睐的?” “姑娘可废了小生修为,武功,变成普通人,往后便再无威胁。”叶小北说话间自成一股不服软不妥协的气势,冷傲清澄到让人实在不忍心染指。 然,阿莼仿佛眼瞎,根本看不见多么令人心软算了吧的一幕:“我还是对你衣服下的……更感兴趣。” 叶小北似是终于被逼到顶端,但无法轻言去死,别无选择的抽回自己的手,从怀里掏出一枚墨色茶盏口大的鳞片。 “寒姑娘,这是夔龙令,只要有了它,可召齐我们六魄,从今日起,我们六魄效命寒姑娘。” 然后,一袭红衣的少年重重跪了下去,给阿莼磕了个头,眼神无比坚定。 阿莼嘴角飘过得逞不易察觉的笑意,翻看薄如纸灵力满溢的鳞片,胸口的心石似有感应,激动的与之功名,是夔龙的东西不假。 “我怎知你们会不会如凉城般背叛?” “寒姑娘其实心里明白,凉城起初并不想背叛姑娘,而是深受夔龙令影响,他不得不痛苦做出违背本心的事,只要心石在他身上一天,自由,长生本执念便不会改,一直延续。所以,他将心石完完整整交给了姑娘,其实,也是让我们免受执念违背本心之苦。” “夔龙令在姑娘手中,心石在姑娘这里,自此,姑娘的心愿便是我们的心愿,姑娘的仇人,便是我们的仇人,我们共为一体。” “方才为何不直接给我?” 叶小北沉寂须臾,看向窗外:“云阳山的太子殿下在外面等着呢。” 阿莼淡淡瞥向窗外,身姿挺拔,华茂春松的人正无聊的把玩着负屃扇,百无聊赖靠着一棵大树,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看不出阿莼多大的诧异,却低不可闻的笑了笑。 叶小北耳根的红晕慢慢压下去,愈加镇定继续说:“寒姑娘,试了小生半天,是否也该放心了。” 听后,阿莼终于收起不正经的模样,笑容明媚,气势张扬,坐回桌前,将衣裙整理好后:“你叫什么名字。” “叶灵。” 阿莼抬指缕了下:“其魄有七,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你是灵慧?” 叶灵也不再隐瞒,点头:“是。” “死的一魄是谁?” “精。” “好,七日之内,你们来那年春一聚。” 叶灵重新紧张起来,试探:“姑娘是想?” 第二百零一章 成亲之路,自求多福 “即是我的人,总要见见吧,难道他们就对我不好奇吗?” 叶灵神情顿时松弛下来,笑着一拱手:“领命。” 待两人出了酒楼,夜色深到浓的化不开。 叶灵对长忘虚虚一拱手,与阿莼告辞急步离开了。 “你看自己把美男吓得。” 阿莼吐着酒气,被长忘一把扶住,寒气四溢的问:“聊得顺心?” “我现在男人缘太差了。”然后夸张摸摸自己脸:“难道是幻化的不够美?” 长忘闷不吭声静静看她自己演。 阿莼见他不做声,双手捧起精致无比,令人窒息的脸,对视上繁星点点的凤眸,在这漆黑的夜里,毫不掩饰的带着冷冽的光。 就是这样的人,随意举动就能撩起她一池春水的人,正用不自知多危险的温柔注视着她。 其实,在叶灵仆算的摊子前,长忘将自己拉起,阿莼陡然的猖狂蛮横无理,以五万年对她的了解,平日不吐不快的一人,言辞突然变得飘忽不定,肤浅自大,便是准备挖坑套话去了。 长忘的确命人去查夔龙其余分身,是否存活。尤其在最近一年,听闻一魄藏身于赤水山,阿莼养病的同时,顺势将分身捉了。也在对视上叶灵一双熟悉的双目之后,他确定了叶灵身份。 两人默契的,一个走,一个留。 临别之际,长忘的眼神并非痛心,而是警告。 以两人的心境,那会被花枝叶边给打击到。 恰在这时,阿莼低不可闻的来了句。 “还是珍惜眼前人吧!” 猝不及防的剖白,让长忘没忍住,淡淡的勾起天生上翘的唇。 “亲一个。” 阿莼也不管周围有没有人,明眸一闭,打着胆子,毫无顾忌的就凑了上去。 恪守理智,又带着纵容,轻轻将吻从唇边擦过,最后径直落在了脸颊。 “人太多。” “咱们单独相处的时候,也没见你多放得开。” 无意于对男人你行不行的挑衅。 “若你想大着肚子成亲,我也能尽量满足你。” “我可没答应你,长忘,你什么时候也变俗了,还大着肚子。”说完,连打了五个喷嚏。 长忘顺势一摸她复有烧起来的滚烫额头,将人打横一抱,也失去耐性:“寒酥,我不想再等了,给你三日,好好考虑。” “三日?你想逼婚?” 两人现下一个也不装失忆,一个也不打算逗趣。 “你在拖什么?”长忘问。 良久,阿莼抬起头认真说:“我紧张。” 长忘:“……。” 赤水山的房间里。 阿莼被强迫的灌了各种汤药之后,生无可恋的躺在床上,连连摆手不喝了,不喝了。 长忘又端着碗泛红的姜汤过来:“最后一碗。” “你喂我喝。” 长忘正预拿起汤勺。 “用嘴喂。” 哐当,勺子往木制的托盘上一放,把碗硬塞到阿莼手中:“自己喝。” 阿莼可是生猛之人:“不好好伺候,还想成亲?门儿都没有!” 呵! 想他堂堂一个太子,未来一方世界之主,根本与伺候二字是不沾边的,好不好。 “是想我用傀儡术逼你喝,还是心甘情愿喝?” 阿莼:“……。”你至于吗? 行! 算你绝! 不就是碗姜汤嘛! 豪迈一碗饮下。 长忘拿起托盘,头也不回的一关门,出去了。 什么事儿啊,真是越来越小家子气了! 一夜好眠。 阿莼醒来时,是被一股特别又蜜甜的香气给熏醒的,发现荀草经过整夜,已经由两根绿油油的细叶,长成了巴掌大的小苗。 不过,书上说,荀叶本就不大,娇小可爱。 阿莼又凑上去闻了闻,叶子的香气都如此浓郁,若是真开了花,恐怕要呛人了吧。 现在,整个屋子,都是一个蜜的发腻的香气,连忙将荀草放在了窗外。 这时,门被毫无征兆的打开。 阿莼被吓了一跳。 是长忘拿着食盒进来,然后在外将门关好。 “醒了?” “你怎么不敲门?” 两人异口同声。 幽深清净的目光淡定扫过阿莼:“你要尽早习惯。” “我还没答应你呢。” “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看吧,太子殿下,自信这块儿捏的死死的! “只要天下男人没死绝,我就有选择。” “嗯,你慢慢选,我先准备着。” “准备什么?”长忘对她嘴瓢习以为常的置若罔闻。 “成亲的事有很多。” “不说倒是差点忘了,成亲方面,太子殿下可是有经验的人。” “……。有些没用的规矩我会给你省去,所以,你也算是捡了大便宜。” 她还没好意思说,他不是头婚自己亏大发了呢。 当然,若这话真说出口,太子殿下那么高傲的人,怕是真给她甩脸子了。 不过,话说回来,还有一件事没解释清楚。 “默察怎么回事?”阿莼沉着声问。 长忘嘴角流露令人发慌的笑意:“以后有机会告诉你。” “宣布你们郎情妾意还要选个黄道吉日?” 他沉默了。 他竟然沉默了。 阿莼平生最受不了就是自己好不容易推心置腹的时候,被对方藐视。 行吧。 “正好,夔龙的六魄正等着与我相见,选选有没有适合做夫君的。” 仿佛与亲近阿莼的众多男子中,让长忘最为忌讳的就是凉城,提到夔龙无意于触动他的逆鳞。 其实,让长忘气的并非是凉城对阿莼的喜爱,亦或者阿莼对凉城接二连三的手下留情无比纵容,而是在凉城曾经差点要了阿莼的命。 想到这里,手中的筷子轻轻放下,发出哐啷轻响,再无胃口。 “我看你是真活腻了。” 阿莼也不怵的讥讽:“若往后再有机会死在美色之下,太子殿下也不必等我了。” 砰! 是关门声音。 一大早就用互相伤害来下饭! 她看,太子殿下欠调教! 饭后,阿莼站在窗前百无聊赖的拨弄巴掌大的叶子,琢么,自己的烧被昨天晚上各种药强行灌下去,已退的差不多,并无大碍,若是今日咬咬牙,倒是也能在天黑之前赶回那年春。 因为赤水山,实在是太乏味了。 犹豫着要不要跟长忘说一声,联想到他接二连三被自己气到。 思来想去,长忘对自己好到的确无话可说,是她过分了,但默察要解释清楚吧。 算了,纠结来纠结去,服个软又不少块肉。 决定之后,打开门,依旧是起风守在外边。 “你不跟着自家太子,总守着我干嘛?” 起风一副你以为我想,还不是殿下担心你又出去兴风作浪的模样,翻翻白眼:“姑娘可是想出去转转?” 阿莼不耐烦的摆摆手:“你们殿下呢?” 像是一下子问住起风,话锋带刺:“殿下去哪儿,怎会与我交代。” “怨念还挺重,等我亲自与你家殿下说说,以后无论何时何地,都会给你个交代。” 说完,人走后,独独留下起风在风中凌乱,无限感慨,与阿莼碰面,能闭嘴就闭嘴。 阿莼一路问几个小弟子,打听过去,才知长忘去了默察的房间。 她踌躇片刻,顶不住翻涌的酸劲儿,正准备敲默察的房门。 隐隐约约传来嘤嘤的泣不成声? 又哭? 这女人真身是水吗? “我再想想办法。” 里面是长忘低柔的安慰。 “他不会同意的。” 让人生怜的温婉娇弱,若不是阿莼一边信着长忘,一边丹田越聚越多的醋意,真要心软的也去安抚一番了。 里面不知长忘说了什么。 默察来了句:“长忘,你我皆是苦命人。” 我去。 很难不对号入座,是在说自己吧! 阿莼哗的连门也没打算敲的直接打开,想看看这对狗男女究竟在惺惺相惜什么。 迎入眼睛的一幕就是默察靠在长忘身侧的肩膀上,哭的正带劲,而他正准备递手帕。 默察听见门被毫无征兆的打开,猛的僵住身子,自长忘肩上起,想看看来人是谁。 而长忘在看到郁气横生的阿莼之后,心里莫名一沉,眼里的那抹异色在却眼睑一闭一张之间便隐去了。 一如往常的淡定问:“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 对,我不应该来。 长忘,自己整日高高在上,洞悉一切,把别人耍的横冲直撞,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阿莼自认不是可爱乖巧的姑娘,更不是个绝色佳人,但没有男人会不去看她。因为她独特的自信与嚣张的气场,特别是娇小的身躯因为圆润,无法忽视的波澜起伏的身体,若一来一回再聊上几句,很少男人不会被吸引,不会浮想联翩。 但长忘就是个奇葩的例外。 他能对自己忽冷忽热,禁欲自持到现在,也是个奇迹。 维尔出格的两次。 一次是因为自己修行。 一次是因为被下了药。 自此之后,守身如玉到现在。 “撞破搞砸太子殿下的好事,的确是我不对。” 唰! 门又被体贴的合上了。 默察眼角还留有未干涸的泪,忧心问:“太子殿下。” 长忘鼻息中轻轻叹了口气,闭上眼揉了揉突突急跳的太阳穴。 所以说,做人不能太违心,违着违着就习惯了,后果还要自负。 等他从默察房中出来时,起风匆匆过来禀报:“殿下,寒姑娘走了。” “去了哪里?” “看样子,是打算回那年春。” 长忘紧了紧手中的负屃扇:“你且先跟着,等我这边的事处理完,再赶过去。” “是。” 二百零二章 不折不挠的提亲 夜色深了,深到阿莼的心情也低迷到丰富多彩,感情这玩意儿,平日不过的风起云涌,兵荒马乱,寻死觅活,那就不算喜欢过。 待阿莼回到那年春,重伤初愈已经让她浑身大汗淋漓,直接虚脱的晕在山石门口。 隐隐约约,睁开眼时,天已经放亮。 而陪伴在侧的是寒生与悲伤。 似乎是看到阿莼醒了,悲伤非常不是人的来了句:“又被甩了?” 瞬间被刺激到清醒。 许是见她不搭腔,又听悲伤与寒生笑眯眯的说:“还真是。” 可寒生俨然没有想笑的意思,眼神示意悲伤适可而止,来到阿莼旁边,将人小心的扶起做好,又关切的试试额间的温度,才松了口气。 “怎么不修养两天再回来?” 大言不惭的:“想家了。” 噗嗤,悲伤笑的扎心。 寒生哀哀叹了口气:“你与长忘若是真相处不下去,也别再做过多纠缠了,哥哥我看的心累。” 阿莼无可奈何笑笑:“他说要跟我成亲。” “你同意了?”寒生探头诧异的问。 阿莼摇摇头:“没有。” 寒生松了口气:“那就行。” 这倒是……。 “哥不喜长忘?” 也是,自己连续两次丧命皆因长忘而起。 寒生深吸一口:“谈不上喜欢,就是不折磨折磨他,咽不下那口气。” 呵! 长忘,未来的路不好走啊! “母亲呢,她什么意思?”阿莼探探口风。 寒生思忖后说:“母亲那关怕是更难过。” 长忘,你自求多福吧。 三个人在房中,插科打诨聊到黄昏。 门外传来敲门声。 “寒二公子,悲伤山主,寒三小姐,云阳山太子殿下到了。” 三人面面相觑。 寒生拿足架子,清清嗓音:“让他进来吧。” “回寒二公子,云阳山的太子殿下去见朱山主了。” 三人再次面面相觑。 死寂片刻,不约而同无声着往朱叶青房间奔。 待三人进去后,正碰巧不知长忘说到什么,朱叶青捂着嘴眉开眼笑,双眼放光,活脱脱的像是未出阁小姑娘。 果然,迷恋美色不分长幼,而且,她很有可能是遗传。 寒音与寒晚也已经坐在里面悠闲的聊天。 于长忘而言,刻入骨髓的人,无需回头,也能知道是阿莼的到来。 阿莼刚入门的位置正好能看到侧身坐在窗边的长忘,当他无意看向自己时,凤眸深幽幽的,直望到人心里去。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每每与长忘对视,他疏冷的面部线条都能柔和许多。 “别看了,眼都闪出星星了!”寒生还指望有阿莼支持给长忘一个下马威,好生挫挫锐气,花式折磨一番,好给自家妹妹提一下两人相处间的地位,顺便提个醒。 现在看来,阿莼再多长个几百年的脑子,怕也是压不过长忘了。 一一点过头之后,朱叶青忽视寒生泛灰的脸说:“看来,你们已知长忘所来何事。” 阿莼浑身还虚着,要不是怕长忘干出惊世骇俗的事,她才不要来掺和。 朱叶青见无人搭腔:“寒生,对于云阳山来提亲阿莼,你有什么看法。”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于寒生。 寒生先前暂代山主,话语权在整个秀山,算是举足轻重的,所以,面对向来雷厉风行的母亲没法独自做主,也在争取自己意见时。 斟酌了会儿,又看看故作镇定,面无表情,全凭你做主的阿莼,静静的在屏气凝神气氛中炸裂一道大口子:“我不同意。” 在场的每一个人,也仅有寒晚与寒音吃了一惊。 “寒生,你缺德缺习惯了吧。”寒音边说,边喷着花生皮。 寒生翻翻白眼,明明是一家人,怎么连点默契都没有呢? 寒晚还算精,见除了自己与寒音都是超乎寻常的镇定,自己沉下心,闷不吭声的琢么去了。 阿莼明眸微皱的看向长忘时。 碰巧,他的嘴角正留有丝不可一世的笑意看过来,根本没被寒生的拒绝打击到。 阿莼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 “寒公子可是对长忘哪里不满,但说无妨。” “我对你哪里都不满意。” 两人都是说一藏十的性子,谁也没有计较下去的欲望,被终于顿悟的寒晚,机灵的插科打诨给糊弄过去,一段颇为正式的谈话就那么表面上看起来算是愉快的散了。 最后,长忘不知用什么方式请示朱叶青,竟留在了那年春,看起风搬运整理几大箱行李的架势,估计是打算长住了。 晚膳,据说是长忘提议不用铺张,从简就好,于是各在各的房间吃了。 阿莼守着一桌子爱吃的肉,正准备开动。 连给人心里准备的时间也没有,门霍的被打开。 门外站着的是换了身冰蓝色对襟窄袖长衫,嘴角含笑的长忘,后面跟着两个布菜侍从。 也不管阿莼同不同意,侍从像是提前得到指示,从善如流将桌子上的饭菜荤素搭配好后,赶紧逃命般退了出去。 长忘无比自然在对面坐下,抬起筷子给阿莼夹了块儿青菜:“你久病初愈,荤腥油腻先少沾些。” 阿莼宁静如璧,少有的话寡,没搭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往嘴里塞食不知味的饭菜,艰难下咽。 反常的神情,长忘怎会不知阿莼为了什么。 于是,沉默较量中。 “寒酥,对不起。” 对不起,是骄傲自负的男人最大极限了。 但阿莼听出两种意思。 是抱歉让自己造成误解。 还是抱歉真有其事让自己谅解? 她也不是多矫情喜欢斤斤计较,一直保持哑巴任人猜猜猜。于是,夹了筷子小肉丁,问出两人矛盾的根源:“你与默察究竟是何关系?” “不是你让你误会的关系。” “就没打算告诉告诉我是吧。”阿莼咀嚼的速度慢慢停了下来,手中的筷子也不知不觉的放在桌上。 她性格果断,柔中带刚,自己的感情绝不容许有拖泥带水的情况出现。 长忘的直接很敏锐,有时候阿莼因一瞬间的气息改变,或者一个眼神的转换、一个动作的迟疑,都能探测出计多隐晦的事物,从而加以印证。 “时机到了,我自会告诉你,现在不是时候。” “等我接受了她,就是时候了,对吧。” “寒酥,我们经历过那么多,你怎么还不信我?” “就因为经历那么多,我还以为你拿我当同袍了呢!” “若真是同袍,我怎会来提亲。” “在你们云阳宫城,正妃、侧妃,妾室好像并不矛盾。” 阿莼的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冰冷至极,如同数九寒霜,散着凛凛雪色冰气。她端坐在桌前,长忘瞧她容色分明,眉目濯濯,唯有尺步距离,却有冷冽星河的遥遥之感。 自两人相隔了两万三千年她醒来之后,他们之间的冲突就没停止过。 他对她处处忍让,处处纵容。 她对他处处得寸进尺,面聋心瞎。 谁不比谁更心累呢? 阿莼见长忘脸色忽晴忽暗,看似什么也不在意的气韵:“可惜了,我寒酥的作风,不是你们宫城里一点委屈就要痛哭流涕或是苦苦纠缠的女人。太子殿下,若是觉得小女合适,你就坦诚相待,若是觉得小女不合适,明日走人。” 长忘简直不敢相信,此等轻浮话语还能出自两人之间:“阿莼,你我之间纠葛五万年,与你而言,仅是合适留,不合适就走?” 阿莼笑的幽惶,像是薄薄的瓷片,沙沙地刮着人的耳朵:“那是你,不是我。” 豁然起身。 “寒酥……。”长忘怔怔盯着她。 许久,他绕过桌,走到阿莼跟前坐下,轻握起她的手,温柔到让人完全没有抵抗力,一句话在口中凝咽许久:“别生气了。” 阿莼:“.…..。”高高在上的人都低下头,她本就醋意大怒,也被受感染消了大半。 “这点小事你还生气?明知我只钟情与你。” 好吧,剩下的气,也烟消云散了。 嘴软下来:“回头我也找个男人搂着哭,看你生不生气。” 他的手掌十分炽热,热力一直透入阿莼的身体,把愤怒一点点化掉:“没有人比我对你更好。” 听听,自信又来了。 “昨天干什么去了。” “真想知道。” “嗯。” “你别生气。” 嗯?已经开始酝酿生气了。 “说。” “与默察过荀花节去了。” “……,滚出去!” “寒酥,你听我说完。” “滚!”阿莼抽出自己的手,想也不想的就把长忘轰了出去。 是的,东方世界的未来之主,丁点面子也没给留。 流年不利啊,自两万三千年醒来后,就没什么好事发生,白玉沙,默察,接连被长忘的烂桃花气的不轻。 自己待在屋里,越想越郁闷,无意间,又瞥到颤颤巍巍的荀草,连个花骨朵都没有。 当时忘了问店老板,荀草如何感知有情人是天订的缘分呢? 算了,看她与长忘的感情诸事不顺,不像是天订姻缘,更像是天订孽缘。 打开门,想着出去转转,实在不行逛逛妖族的酒楼也好。 自从长忘让阿莼看脱[衣[舞给留下严重心理阴影后,再也没逛过任何花楼。 他简直是个强迫症,一旦知道阿莼喜欢的东西不靠谱,接着提上日程,将她往死里整。 幸好,喝点小酒的癖好,还没被株连。 第二百零三章 连哄带撩 走到门口,火红刀锋般的羽翅蔓延至全身,泛着夺目的金光,清亮的嘶鸣响彻天空,轻轻一跃而起,猛的冲上云霄,高至万丈,与月光交辉夜空中最耀眼夺目的流动光芒。 呼啸而过的春风滑过耳忙,流星般的速度,让不爽的心情愉悦很多。 正待这时,震耳欲聋的龙吟自身薄雾后卷云而出,腾至火鸟身后。 阿莼定睛一看。 震的差点从万丈高空之中坠下。 是通体湛蓝的负屃龙。 体态无比矫健,龙爪雄劲奔腾,时而显露于云端,有时隐形入深渊,龙威力无比。 龙行踏绛气,天半语相闻。混沌疑初判,洪荒若始分。 全身写满兴风作浪。 他闲着没事显原身干嘛? 跟她比美? 于是,阿莼加足十成的灵力,在长空盘旋,快到眼睛根本捕捉不到。 而负屃龙体型巨大,阿莼无论从术法还是灵力根本就不是长忘的对手,即便是真身。 所以,无论阿莼真身乘风破浪飞的有多快,一扭头,长忘的真身负屃龙总能轻松的比肩齐驱。 自两人初识,从在因循湖误会交过一次手,自此再无尝试。 而这一次,长忘俨然是无比纵容阿莼的发泄,无论火鸟刀锋般的羽翅如何划过负屃龙的龙鳞,他都不还手,仅是闷不吭声的护着。 她快,他便更快。 她慢,他便毫不要脸的蹭上去。 这一幕落在了那年春的人眼中。 悲伤与寒生正在院子中喝茶赏月,被天空中的热闹给感染。 悲伤似笑非笑来了句:“现在的年轻人真会玩儿。” 寒生看了看,见悲伤兴趣斐然:“你是打算站在长忘那边儿了?” 悲伤立刻收回目光,整理了下情绪,求生欲十足的小心握住寒生凉兮兮的手:“我听生生的。” 寒生这才心满意足的站起身回了屋。 悲伤紧随进屋之前,又重新扬起头看看,冷的如面部神经坏死的脸再次露出笑意。 痴恋一个人的时候,哪怕使出浑身解数隐藏爱意,也是藏不住的。 天空之上。 阿莼本是想去喝个小酒,畅快一番。 现在可倒好,酒没喝上,差点没将她累个半死。 两人一前一后由秀山脚下清障河边真身幻回人形,阿莼气冲冲走在前,长忘一把揪拉住她的手腕。 “寒酥,别生气。” 我特么打也打不过你,心眼儿也玩不过你,生气也还听你指挥。 “别碰我。”阿莼甩开长忘的手,暴走更快。 长忘刚要开口,起风来了。 “何事?” 起风见两人气氛森然,抖了抖嗓子:“殿下,默察姑娘到了。” 一句话落耳有生。 长忘从阿莼,我宁肯面对的是千疮百孔满目疮痍,甚至卑鄙龌龊肮脏不堪,也只愿听真相,算了,现在不想听,要手撕你们的复杂眼神中读出,这次真的要凉。 正要开口问默察在哪儿呢。 身后已经遥遥穿来默察的声音。 “太子殿下。” 清障河边,山高谷深、水势平缓,幽深清静,云淡风清。 阿莼的心一次比一次更低更重砸向尘埃,一种痛在迎上他无比璀璨深邃的目光后,颤抖的说不出话来。 清泠的声音清清凉凉,如玉雪山千年冰雪在耳边响起,似是直接放弃了解释,但重新抓紧她的手,并没有松开的打算,低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寒酥,你是真的误会了。” “寒姑娘。”默察急急追了过来。 两人明目张胆第三次当着自己面眉来眼去,阿莼整个人再也好不起来了。 “你们聊,我就不叨扰了。” “寒姑娘,今日我是特意来解释的。” 阿莼站住脚,心沉如石:“我没兴趣。”正欲要走。 “姑娘不妨先看看这是什么。”说完,默察自袖中拿出一株花草,蜜般的香气扑鼻而来,不用说,阿莼也认得这是什么。 荀草。 不,是荀花。 我他么。 你们还好意思用荀花来证明不知耻的孽缘? 陡然睁大眼睛,指了指站在眼前,越来越像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两人的无比相似的神情,让她胸口又是一阵惊涛骇浪。 感情中,最痛苦的事,就是背叛你的人,带着万恶的根源在你面前招摇炫耀,似一根细而尖的针,一直插在你心头,一直拔不去,他想让你疼,你就得疼。 “行了,你们走吧。” 阿莼心道:若不赶紧见好就收,我定把你们这对狗男女碎尸。 “寒姑娘。”似是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果然,她是来寻死的。 “默察。”长忘竟然敢有胆子阻拦。 第四次眉来眼去! “够了!”阿莼终于崩溃的大喊。 两人终于停止。 “你们够了!” 阿莼回身时,双目充血,浑身杀意弥漫:“想谈情说爱十方世界有的是地方,请你们从秀山,滚出去。” 事到如今,默察似是也顾不得什么瞻前顾后了,拿着刺眼的荀花,重新挽上阿莼的手:“寒姑娘,我心仪之人,并非太子殿下,而是他的师尊。” 天地动荡。 刚刚说完,默察原本红润的脸颊,陡然泛白,呕出了一口些,径直晕在了阿莼怀中。 一切反转太快,让阿莼蒙的都来不及反应。 “先带回那年春。”长忘将默察打横抱起,三人匆匆御风而去。 一阵手忙脚乱后,长忘输给不少灵力,默察才很快转醒,喝下汤药之后,精神才好些。 而阿莼从默察昏迷后,就没再与长忘交流,全凭自己在脑子中来回缕,缕来缕去,倒是明白了点儿。 难道默察就是肉铺老板口中所说,长忘师尊天订的缘? 阿莼想不到上一任山主的红颜竟如此年轻,看起来仅仅是比长忘稍稍大一点而已。 只是,其中有什么不能说的? 方才吐血怎么回事,难道是泄露天机的天惩? 屁大点事也天惩? 阿莼看看窗外即将泛白的天,闲的吧你! 上方世界佛陀,又了个喷嚏。 “寒姑娘,过来我们聊聊。” 于阿莼来说,既然知道是误会一场,自己也琢么个差不多了,就没必要细谈了,但默察即是长忘的师尊夫人,又怎会任他在赤水山跟自己开那样误会的玩笑。 如此,两人的关系,定然还是不一般。 正在这时,长忘劝道:“默察你先好好休息,我与寒酥说吧。” 默察一笑,朱唇榴齿,在阿莼面色缓和的脸上稍稍一停留,似是在征求阿莼的意思。 长忘断然不会拿自己师尊开玩笑,若非他刻意逗乐使坏,自己怎会接连闹了那么大的笑话。 怒气冲冲剜了长忘一眼,跟默察硬扯唇点头,先一步风风火火的出了门。 “你这闷性子,也就寒姑娘能降得住了。” 长忘言简意赅嘱咐几句后,也追了出去。 “寒酥,开门。” 阿莼当然知道锁不住他,反正自己只要不应声,他早晚也会进来,所以,任他敲门,自己不紧不慢的吃着小点心,磨着后槽牙。 比预想的更快一些,门被轻松打开,卷着夜深露重的寒凉。 两人眼神一个厮杀,一个柔情的你来我往几十个回合之后,阿莼败下阵来。 她努力远离,却实在敌不过他眉目流转的惊艳,美色当前,特别是刻意用美色诱引的时候,终于松口:“行吧,给你个机会,好好编,太子殿下,可别露破绽。” 长忘一副我哪敢的神情在阿莼旁边坐下,拿起她的手,正欲说。 “动嘴就行,别动手动脚。”阿莼还有点恼意的抽回手。 簇急不防,唇边似轻羽般扫过。 阿莼抬眼正对上干净多情的眸。 心脏猛烈的闪了下腰。 “一直不让碰,我以为你因谁守身如玉呢。” “还未成亲,这不忍着呢。”耳边传来低笑。 阿莼翻翻白眼,绷着一张脸:“是,我倒忘了,谁能比你能忍。” 就好像两人之间多纯洁似的,她算是看明白了,故意钓着自己呢。 “醋意最近挺大。” 一听醋,阿莼浑身不舒服了。 行啊,长忘最近开朗活泼不少,笑的频率还挺高,是要准备作死的节奏吗? “若好奇的话,改日我也让你尝尝酸劲儿。” “那我恐怕没那个度量。” 呵呵,反应越来越快了,快到她血槽清空。 “不是要解释吗?赶紧说,不说就走,一个破事儿我硬跟你熬到天亮。” “其实,你现在就可以去睡。” 意思显而易见,爱听听,不听他就走。 好样的! 长忘,学什么不行学贫嘴。 阿莼暗着脸,装模作样起身,似是准备下逐客令,路过至长忘跟前时,身子被股力气猛的吸到了他怀中。 “美人入怀,灿如春华,皎如秋月,姿色天然,入画娇。” 阿莼纵使长年混迹男色之中,也被他眸中带情,音中带诱给看的面红耳赤,挣扎着:“你从哪儿学这些。” 这男人,简直是个祸水。 长忘哪会放手,牢牢禁锢住怀中的柔软,贴耳无比小声的说:“想讨寒酥姑娘欢心,我发现还是来猛的更管用。” 简直是对症下药! 长忘从来不自知,他的温柔是具有危险性的,若是普通姑娘心底纯洁暗生情愫,说不定最终会被他的柔情害惨。 就算是她,也时时刻刻把持不住自己。 恪守礼制,又带着无线压抑,轻轻将吻落在她的唇上,没有强烈的失控,只有浅尝即止。 第二百零四章 被他盯上就惨了 逐渐的,阿莼的情绪终于被长忘抚平,平心静气的问:“默察与神尊究竟是怎么回事?” 长忘一边把玩着阿莼的圆润粉红的手指,一边说。 原来,默察其实是长忘母亲哥哥的女儿,也就是狐族国主之女。 说白了,就是长忘身世不凡的表姐。 怪不得举止亲密,不过未曾听他提起过。 而自己只当他兄弟多,亲戚多,从前根本没细细了解过,光一个白玉沙,就整的她咆躁。 一时间反思,自己对长忘的关心是不是不够! 默察因自小身体不好,命格怪异,无论怎样做都没法凝聚元丹修行,苦寻无法。 机缘巧合通过长忘母亲得知赤水山的花长老有此神力,所以将默察送去了赤水山。 阿莼倒是听过有关花长老的传闻,他本名花斐,是四位天地共主最低调,最寡言,最大智,又是容貌最出众的一位。 只是,他每算一卦,十分耗损修为,特别是五万年前算过阿莼、长忘、寒晚那一挂,元气大伤。 于是,从来都是闭关中,见一面相当难,谈何日久生情? 阿莼想到这里问:“默察能见到师尊的机会不多吧。” 长忘回到:“师尊在默察来之前算过,那是他的姻缘,还是避无可避的姻缘。所以,即便族有族规,他一开始为了修心,选择坦然接受。” 接下来的话,阿莼能想到,定是静心没修好,把心修乱了。 所以说吧,做人不能太缺德。 “后来师尊选择隐退闭关,五万多年再也没有见过默察。直至一年前你受伤,他才出关。” “然后两人就见面了?” “是,也仅仅是一面寥寥几句,起了争执。毕竟师尊给你疗伤耗费半数修为,并无多做纠缠,他……。” “又闭关了?” 长忘似乎也是无可奈何,点点头。 原来缩头乌龟这句话就是如此来的。 老少恋啊! “你师尊是打算用逃避来死耗了。” “也不一定!” “还有转机?” 长忘沉吟下去,似是不想提,毕竟两人间的误会解释清楚就可以了。 “算算,你师尊与你父亲差不多个年纪吧,魅力无边啊。” 长忘抿抿唇:“师尊驻颜有术。”言外之意,美男不老。 “比你好看?” 长忘抿了茶,笑出声,他怎敢继续评论自己的师尊。 阿莼对长忘师尊的事情并不是多么感兴趣,更不喜议论别人是非对错,但有件事想不通:“默察与你师尊的事,我听荀花城的肉铺老板提起过,当时并不知是默察而已,人人皆知的事为何从默察口中提及,又不是泄露天机,反而触动天怒呢?” “那是一年前,默察与师尊吵架,赌气给自己下了诅咒,余生来世,若口中再提一次师尊或花斐二字,就吐血而亡,不得善终。” 阿莼的脸凝住了,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她是不是闲的?后悔了吧!” “谁说不是呢!” 现在联想起自己在默察房外听到的话就明白悔不当初了。 但话到嘴边的是:“这法子好,我当初怎么就没想到用诅咒来吓唬你。” 腰间被陡然收紧,湿热的松木香喷在阿莼脸颊边,平日清心寡欲的一双凤眸,现在满是克制深不见底的惊涛骇浪,他引到阿莼的手指移到蓝衣的腰带前:“想来还要多谢寒酥手下留情了,无以为报,不如……。” 她紧靠在他的怀中,严丝合缝,即便隔着衣服,也能感同身受让人遐想非非猛烈跳动的心脏。 阿莼就从来没有感到如此羞耻过,被天雷击中般抽回手:“长忘,小心玩儿火**。” 长忘笑的意味深长:“我倒忘了阿莼喜欢欲擒故纵!” 阿莼好不容易自他怀里挣脱出,用整理衣服来掩饰片刻的慌张,在灼灼注视下,话没过脑,鬼使神差的嘴瓢了句:“夫妻之间,情趣还是要有的。” 瞬间,她说了什么? 能不能咬舌自尽? “日有所思,夜有所想,阿莼,你是迫不及待了吗?” 长忘陡然唤了声她的闺名,不紧不慢的口吻把阿莼先前的雄心万丈,气壮山河,给全数压回风平浪静。 秋水般的眸子对上无辜眼尾上挑的凤眸,恍若一道轻霞柔柔撞入她眼帘,许是占了脸的便宜,她竟然再也生不起气来,唯有恼羞成怒:“长忘,你简直坏的渗水。” 长忘站起身,摇了摇手中的负屃扇,一道阴影压过她的头顶:“阿莼,我从来都是最识相的。” 行吧,今天算是说不过他了。 人家对自己又低头,又哄,又解释的也不容易。 “你快回去睡会儿吧,我困了。”阿莼摆摆手,在这么处下去,可要准备耍流氓了。 “不用太子殿下侍寝?”长忘自降身份的笑眯眯请示阿莼。 脸红已经彻底遮不住了,二话不说就将长忘给硬推出去,砰的,将门关上。 妖孽啊! 折腾了一整夜,等刚刚合上眼时,天早已泛起光亮。 睡足醒来后,已经又是接近黄昏,叫来个侍从一问长忘呢。 侍从答:“再陪山主说话呢。”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阿莼白天甚少见到长忘。 只知道,上午待在母亲屋子里,下午待在寒生的屋子里,像去学堂似的,无比苛刻的规定了时辰,想想都替他们崩溃。 至于聊什么,从晚间阿莼与长忘两人对坐用膳,他神秘的笑而不语。 不得不说,两人认识很久,但从未真正的和颜悦色,彻底敞开心扉待在一起相处过。而长忘很会把控两人相处的节奏,总是刚刚好,正如品性,不紧不慢,无需渡过任何磨合的尴尬期。 所以,一开始阿莼并未当回事,但一来二去十多天的时间过去,她沉不住气了,叫来伺候母亲与寒生近前的侍从细细问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只说是闲聊,并无商量什么十方世界的大事。 这就很奇怪了,什么闲话能硬聊那么久? 长忘还本就是个寡言的人。 独自郁闷用过午膳之后,偷偷的,避开所有来往的侍从,往寒生的屋子方向奔去。 “阴着脸去哪儿呢?”凉薄的话自头顶响起,几朵淡粉色的小花幽幽起伏不定的落下。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阿莼仰起头,半死不活的瞪了眼,树梢之上一袭白衣,懒洋洋同样也半死不活对视的人。 悲伤唉声叹气:“人呐,一旦沾染了阴邪之气,走到哪里都带着股阴风。” “嫂子不愧为下方世界之主,看谁都欠轮回呢。” 悲伤一撩衣袍自树上轻轻跃下,也不想兜圈子,语涩生硬的问:“与长忘何时成亲?” “哥与母亲答应了?” 悲伤双手抱怀一盘,哼哼的戳心:“整个十方世界谁不知道云阳山未来的一方世界之主眼瞎看上了你,他们同不同意仅仅就是时间问题。” 阿莼自动忽略冷嘲热讽,全部归类为牢骚满腹:“长忘整日待在哥屋里做什么呢?” 一提悲伤就糟心,两指戳了戳自己眼睛,嫌弃的什么也没说。 啥意思? 阿莼被弄的一头雾水。 最后悲伤话里有话的提醒:“没事多管管你夫君。” 意思怎么容易让人误会? 去寒生门外的剩余的路上,她细细大胆琢么各种可能,偷偷从窗外看去,独独想不到,长忘与寒生真的什么都没做,话也不怎么说,仅是在看书,品茶。 连成亲的是,愣是一提也没提。 但她总觉的哪里不对劲,可有说不上来。 断断续续,阿莼有意无意跟了三四天,总算是明白长忘去干什么了。 说白了,就是去套近乎了。 有话呢,就聊几句,没话呢,就用一双勾人的凤眸不避不躲的死盯对方。 那双眼睛阿莼是领教过的,当年看上的就是这对眼睛,一撇一捺皆是风情,若是被盯上,往后绝对是抓心挠肺的折磨,怪不得看的悲伤有了敌视。 若非阿莼过于了解长忘,她都会浮想联翩误以为长忘是不是看上了寒生或者母亲,不敢深想。 她找不到任何词语来描述长忘的聪慧,若非要形容,那边犹如来自下方世界地狱中之中最深处的鬼魂,但凡有了丁点牵扯,就无法脱身。 想到这里,自己突然情不自禁的笑了笑,落到这样的人手里,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算了,算了,再想下去,恐怕要被寒生笑话自己被虐傻了。 往自己房间走时,陡然想起还有一间事没有去做,于是,赶紧加快脚步。 黄昏后,长忘去寻阿莼吃饭,打开门先是一股蜜意甜风粗暴侵入耳鼻,接着便是一副让人感叹的场景。 一身穿金绣滚边百花裙的女子,盘腿坐在蒲团之上,守着个将近一人高的橱子,无比沉浸的看信,而身边的案几上,已经堆了看完码好的四小垛。 浅浅牵挂浅浅愁,浅浅忧虑挂心头,浅浅心意莼知否,浅浅流云映心头。 …….。 是长忘写的两万三千封信。 现在,她看了不过百封,就仿佛被戳中浑身最柔弱处,鼻尖有些冒酸。 身后被一股熟悉的气息包裹:“好看吗?” 阿莼将刚看完的一封信合上:“那些年,你过的也不容易。” “总算感同身受了?” “嗯,既要跟完成任务似的给我写信,又要与白玉沙浓情蜜意的周旋,当真不容易。” “…….。”行吧,自己选的媳妇,正醋着呢,要哄。 第二百零五章 命定姻缘(1) “地上坐久了吧,起来活动活动,准备用晚膳了。” 阿莼嘴上虽是不饶人,手上却是小心将信叠好,放到案几上。然后被长忘伸过来的手给轻轻拉起来,别说,腿麻了。 龇牙咧嘴一瘸一拐走到床边,给自己揉着。 而长忘似是读懂她的意思,先坐到床边将她腿自然抬起放到自己腿上,手法不轻不重的揉着,一边说:“今晚不想在家吃?” 阿莼舒服的仿佛没了筋骨,靠在床栏上琢么道:“哎,有点腻。” “出去吃?” “哪儿啊,附近我都转遍了。” “申首山。” 申首山。 “只分冬夏的那座雪山。” “是。” “听说申首山进入的条件非常苛刻,仅能有缘人才能进去。” 申首山是赤水山的分支,距离秀山最近的一座山,山主是个面相老实,内心矫情玻璃心的男人。 放眼十方世界千山万座,入山规矩多是凭借信物或者独有特制的令牌,而偏偏申首特立独行,就靠你这张脸。 顺眼就进,不顺眼就滚,而且毫无规律可言。 就像,好看的美娇娘进不去,满脸麻子的大叔就能进去,纯真天然的孩童进不去,千刀万剐的慑血妖魔就能进得去。 很早之前,阿莼曾经出于好奇跟清筝去过,结果显而易见,即便黄金敷面幻化百张脸,也进不去。 她担心饭没吃上,反倒折腾一整晚,正准备打退堂鼓。 长忘已经轻轻的将她腿放下,简单整理好起了褶皱的百花裙,目光下意识的落到扎眼不同于她往常品味的裙子之上。 语气艰难:“你是要将整个春天穿在身上吗?” “不美吗?” 沉默可以表达一切。 其实身上这条裙子,是生辰之日寒生送给她。而且还是跑到老远找了个名工巧匠给做的, 这条百花裙,颜色夸张艳丽,而且上面品种不同,错落有致绣满了宝石入蕊的花,让她接过的一时间产生了错觉,寒生送给自己的不是裙子,而是上面露富的宝石。 阿莼实在没脸穿出门,最后,这条名贵的百花群沦落到当睡衣。 “你出去,我换一件。” 长忘背着手重新又将价值不菲的裙子看了又看,竟然什么也没说,关门出去等着了。 阿莼脸一垮。 到底是有多难看? 两人御风来到一座笔挺的山前时,天已经黑透了,但眼前的山却是如白昼般浑身散发着自负高高在上的光芒。 山门之处,并无守卫,仅有一个结界,一条不起眼的小路与一个低低却又无法忽视的玉石碑。 石碑上写着醒目却根本不会被雪覆盖的三个字:申首山。 阿莼小心摸上去,玉石之上被凝聚了灵力,久久散发温热,怪不得无法凝雪。 正待问长忘进去之法。 天似苍穹,笼盖四野。一望无际的雪,在星空下像是没有边界,连波成海,绵绵滔滔直至天之尽头。 这座让人无法小瞧的雪山,刮着柔顺的微风,并无寒冷,雪蒸雾涌,一脊孤悬,两旁陡绝,深陷万丈,远远望去,笔直坐落在青天之上。 大朵大朵的似白云的雪花在周围飘荡,看去是那么纯净,柔和,静谧,安详。 远处本来一望无际的白色,突然出现一层一层滚滚的雪云,就像是雪崩一般带着隐隐的哗啦闷响急速扩大,蔓延的速度实是令人难以想象,才这么一瞬间,竟已扩散到了头上的天空,轰然下压,将两人周围直罩得灰暗昏厥,伸手不见五指。 雪雾刹那间弥漫到眼前,原来竟然是被狂风卷起的雪暴!阿莼、长忘两人皆是见过大场面,经历过生死之人,还算淡定的注视四周翻滚汹涌的雪云,这是浩瀚沙雪海中最让人心惊胆战的雪暴,威力巨大的雪暴足足可以摧毁山间一切生命,刚才哗啦哗啦的闷响很快变成了轰轰隆隆,声势骇人的怪鸣,就像是有成千上万只异界的妖兽,同时在近处吼叫一般,比万牛奔腾的壮丽场面,还要悍野摄人! 就在这时,长忘与阿莼两人唰的被腾空卷起,与雪潮碰撞在一起,根本来不及令人反应的如利刀申首山惊心动魄。 轰地一声霹雳巨响,霎时间更大的漫天雪花云雾袭来,长忘赶紧将阿莼整个人护在了怀中。 低声安慰:“别害怕。” 怀中传来闷声:“怕个屁,你说申首山的山主是不是闲的,哪是过山门,分明是来历劫的。” 长忘气笑的勾勾唇。 其实阿莼此话不虚,若非两人是修行神身,早就被雪暴扯成无数小碎块。 雪浪不知疲倦的在两人周身相互碰撞,前浪受阻,后浪又起,一浪高过一浪,虽没有第一波浪头的震撼人心,可也是波峰陡立,汹涌澎湃。 深邃清澈的天空不知何时变的灰暗,沉沉的仿佛要向下坠落,能把人窒息,寒风也不甘寂寞。 狂放的吹! 狠狠的吹! 但却无法吹走厚厚的雪暴,天空还是慢慢的向下无情的压,雪云弥漫,冰冷荒野,似有幽绿的邪魅在快乐跳动。 整个世界变得惨白!漫天的雪白花瓣落在落在两人身上,纠缠住相拥的身躯。 就在阿莼终于没了耐性之时,似两个雪人般身上的雪突然炸裂开来,衣间再无一片飞雪花瓣。 仿佛无常的雪暴似乎有自己的情绪,着实…….矫情。 雪暴之后,盘旋在直冲云霄如刀般挺立顶峰上的雪雾散的飞快,柔顺的微风终于掀开了它神秘的面纱。 雪过天晴,露出一座直通申首山的桥。 此桥纵可通南北,横亦可贯东西,更兼有七色,光彩夺目,直可盖雷之威、电之疾、风之广、云之傲,独立于天地一瞬间。 待两人轻轻坠地,望着眼前茫茫无边的美丽冰川,夜空比方才更加纯净湛蓝,不沾一丝尘埃,无垠的白色世界宁静无声,让人出奇宁静,他们忘却了所有的红尘俗事,眼前只有这纯洁的雪山。 待两人轻轻坠地,望着眼前茫茫无边的美丽冰川,夜空比方才更加纯净湛蓝,不沾一丝尘埃,无垠的白色世界宁静无声,让人出奇宁静,他们忘却了所有的红尘俗事,眼前只有这纯洁的雪山。 阿莼不由看直了眼。 层层的雪雾空中飞舞,周围懒散飘着雪云,仿佛方才的怒号根本没有发生过。 温凉的手覆上阿莼的眼睛:“适应一会儿。” 想不到申首山竟无黑夜。 方才一瞬间的雪光的确刺到睁不开眼睛。 过了一会儿,阿莼说:“好了。” 长忘才缓缓将手挪开,环视了周围美景,温温开口:“阿莼可满意?” 又叫闺名,实在是……..,一个人的声音为何如此好听。 “行吧,咱们过桥。” 长忘牵过她手:“小心路滑。” 桥下。 静静湖面连成一片,无法分辨,水面碧波如镜,高山融雪的水特别清澈,连湖底深处的七彩的石子纹理也看得一清二楚,倒映着岸边的茂密森林和皑皑白雪的山峰,水天一色。 踩着厚厚的积雪走至尽头的申首城,意料之中的热闹,呼喊叫卖,处处新奇。 城内的景与城外的景大有不同了,洁白的光在云层里看上去清澈逼人,全没了墉倦之态,房屋雪地的轮廓也清晰可辨,放着荧荧白光。 叫卖来往的人群似是都不畏惧寒冷,穿的轻薄。 “长忘,申首城中是不是没有普通未修行之人。” 若是普通人根本过不了方才的雪暴阵。 然:“并非如此,方才我们所遇的应该是因人而异。”说完,长忘给阿莼指了指远处正在卖冻鱼的父子,一看就是丁点灵力没有的普通人。 “你我神身,身份贵重,法力有首屈一指,方才雪暴阵莫不是发挥了史前最强?” 长忘似乎是被逗笑了:“有可能。” “哎,人太优秀怎么办。” 两人无比自然的十指相握,摇晃在雪铺成的街上。 一方水土,一方特色。 申首城的人似乎特别喜欢吃烤的东西。 甚至连甜甜的水果都是烤的。 一路上,阿莼就不打算进酒楼了,控制不住的吃了一路。 而长忘也算配合,第一次不怎么注重仪态的陪着吃了一路。 一条路走了近多半,两人说什么也吃不下了。 “请问两位可是云阳山的太子殿下与秀山那年春的寒姑娘?” 千娇百媚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两人回头。 是两名衣裙泛着银光,将身躯裹得曼妙,薄透到近乎等于没穿的女子站在身后。 “是。”长忘没看女子,反而看了看山顶。 阿莼顺着方向看去,一个身穿鲜绿袍子的人,极其扎眼的昂首立于峰顶。 若不是眼睛好知道那是个人,否则还以为是根没来得及砍的竹子。 “我们山主有请太子殿下,寒姑娘去殿中做客,不知能否赏脸。” 长忘紧了紧阿莼的手,点头应下:“好。” 登山的路上,长忘与阿莼慢悠悠的走在后。 “你认识山主?” “他是我师伯。” “怪不得能进来。” 她倒是差点忽略,申首山属于赤水山的管辖。 “我以前也进不来,这是第一次。” 阿莼听了去,并非是第一次,而是也字上。 什么叫也? 难道…….。 小声骂道:“你就是个跟踪狂。” 第二百零六章 命定姻缘(2) 长忘低笑回她:“闲来无事看你变了一百多张脸,也是种乐趣。” 恼怒的扭上长忘的手臂。 要知修行之人的手劲儿都很大。 长忘眉头瞬间皱起,抓住阿莼不老实的手,麻酥的声音低不可闻传出:“夫人,饶命。” 阿莼惊骇,忽的一个踉跄,差点倒栽葱。 走在前面的两位姑娘似是被吓到,忙关心问:“寒姑娘没事吧。” 阿莼红着脸,屡屡凌乱的发,尬笑摆手:“无事,无事,继续走,继续走。”然后眼睛扔给长忘一记飞刀。 长忘宠溺的笑笑,重新与她十指相扣。 想她天不怕地不怕,最后竟沦落到随意被一个男人搅乱春池。 越活越回去。 因为有外人在场,阿莼与长忘没再多做交流,脚步加上灵力,很快登上山顶。 迎来的是一看起来年轻,实则与长风万里差不多年纪的男子,若非两鬓染了几根飘逸的白发,阿莼真要以为他与寒生可以称兄道弟了。 明朗的绿袍,发丝用上好的无暇墨玉冠了起来,目光清朗,剑眉斜飞,整张脸看起来十分俊朗,气宇非凡。 另加侍奉在侧的女子打扮,并非像传闻中所说,是个老实巴交,内心矫情的男人。 简直狂放大胆的很啊。 “初融。” “师伯。” 花师伯简简单单打量了阿莼一眼之后。 阿莼以为他要说话,正准备搭腔。 谁知竟是从他猛地自怀中抽出一把软剑,毫无征兆的向阿莼刺来。 什么情况? 专门叫她上来灭口的? 还是自己特意上来送死的? 她不假思索地一挥手,自发间抽出跟艳红,似是察觉危机到来,已经迫不及待金光大现的火羽,转瞬凝成一把顺手的利剑,随即身剑合一,轻松的挡下气势如虹的第一招。 而花师伯并未有收手之意,刹那之间,一道青碧色的剑光,好似经天长虹拔地而起,挟带着刺耳的呼啸直阿莼命门。 问十方世界,论速度,没有人能比得上那年春。 而那年春,出了朱叶青,首屈一指的当然是阿莼。 花师伯俨然是想试试那年春的各种应变能力。 招招用命门逼她极快的反击。 飞雪之中,两人的剑速,根本不是肉眼能看清的招式。 都是出其不意,喜欢走偏锋的猖狂人。 阿莼凌厉无匹的剑气激起满地积雪飞舞,恍若又到了大雪纷飞的隆冬时节。 十多招下去,阿莼的饭都要给消化尽了。 “师伯。”长忘用负屃扇接下最后似乎拼尽全力的一招。 “讨厌!”一个大男人近乎撒娇呢唸的踹向长忘,把留在原地的阿莼震的风雪翻飞,五脏俱损。 长忘给阿莼一个差不多迁就迁就的艰难眼神。 硬生生的,她承受了。 花师伯将软剑擦拭过后,慢悠悠收起,恢复常态的与阿莼说:“朱山主的女儿功法早有耳闻,今日一试,的确能配的上我初融。” 阿莼:“……..。”她能说什么。 自己高攀了? 你们初融,一般人还真无福消受。 就冲方才要她命的架势,术法稍稍弱点的,不是死不死的问题,是死的姿势好不好看的问题。 “走,我们里面谈。” 心高气傲的跟只孔雀一样,走在最前。 两人默契的紧随其后。 待落座,琳琅满目的美食一会会儿便上了满桌。 “寒姑娘似是对我初融不放心啊!” 没头没尾的话又从何谈起。 阿莼只得放下筷:“师伯定是听了风言风语,我对长忘很放心的。” “大胆,你竟敢称他名讳?”一记兰花指点在阿莼眼前。 她两眼昏黑的一抹嘴,忙修正:“我对太子殿下很放心。” 长忘华彩流转的看了阿莼一眼。 花师伯这才稍稍满意,拿着酒盅,还轻一下,重一下的在桌上磕着,仿佛在掂量用何种方式把阿莼不惊不扰,无声无息的给灭口。 仿佛自己的存在能污了长忘,污了他眼,污了整个白雪皑皑的申首山。 “其实,若非初融带你来这儿,又能过了姻缘阵,我还真不怎么待见你。” 话已经噼里啪啦打在脸上,足够直白了。 自动忽略了最重要的三个字。 一股气在胸口无声弥漫,长年练就的厚脸皮,在这一刻发挥的淋漓尽致,淡然的问:“寒酥可是那里做的不让师伯满意?” “听闻,你名声不太好。” 自己养男宠这破事已经名扬千里了? 但憋住继续装傻:“不知师伯指的是什么名声?” “你自己没数?” 我他么! 长忘如此稳重一人,怎么会有如此师伯? 气来气去,阿莼暴躁的小脾气生生再次忍下,终归要给长忘留个面子。 尴尬的笑笑:“师伯误会了,不信您问长……太子殿下。”坚定的把矛盾抛走。 长忘默契接声:“风言风语,师伯还是不要放在心上,五万年我一直都在阿莼身边,她做了什么,我比谁都清楚。” 花师伯本打算将折磨精益求精。 幸好长忘关键时刻口舌言辞锋利,三言两语算是终于糊弄过去了。 不过,阿莼迟钝的反应过来。 “姻缘阵是什么?” 花师伯目光闪烁的盯着长忘,声音却是在回答阿莼的话:“多明显的三个字,你是读书少吗?” 阿莼:“.……。”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长忘提示告诉她两个字:“荀花。” 荀花? 姻缘石。 难道他们是命定的姻缘? 但,总不能进申首山的人都是因为姻缘吧! 莫名其妙的好奇再次涌上。 阿莼抬头正好迎上花师伯铺天盖地的讽刺嘴脸。 长忘似是心有所感:“进申首山阵法千变万化,全凭来人心底执念所求。有些是弟子,有些是信徒,有些是有缘人……。” 总之一句话,花师伯想让谁进就让谁进,全凭心情,也用不着长忘给义正言辞的美化。 “初融,我可吃醋了。”一个大男人娇里娇气的声音,把阿莼自见面起鸡皮疙瘩就没恢复,仿若镀金般,镀了一层又一层。 长忘抿了口茶,一如既往的淡定。 “我还没怎么着呢,就处处维护。” 阿莼:“.……。” 长忘:“.……。” “以前也没见你对师伯我有过如此耐性。” 阿莼:“.……。” 长忘:“.……。” “不过,你的命定之人相貌也…….哎,如此清水肃静的面孔,你也能看的下去?” 阿莼:“.……。” 我还活着呢! 当我死了吗? 明目张胆说人坏话,简直……我他么! 长忘不慌不忙的看了眼未带黄金敷面,脂粉不施,肤白净色的阿莼:“.……,师伯,寒酥这样挺好,我喜欢。” 阿莼方才的阴郁被长忘无比自然的剖白给稍稍抚平。 花师伯仿佛被瘆到,总觉眼前的长忘不真实:“我看,全天下谈情说爱的男子全都一个样,白痴玩意儿。” 阿莼:“.……。” 长忘:“.……。” 这人是有冷热病吗? 长忘似乎觉得再待下去,旁边的人就要原地炸了。 略略拂身:“师伯,天色不早,我跟寒酥就不再多做叨扰了。” 花师伯秉着非要气死她,气死她,就要气死她的目的,对长忘的告辞置若罔闻:“寒姑娘,我猜朱山主不同意两人的婚事吧。” 两人呼吸皆是一屏,齐齐看向他。 “初融,你的亲事,花栖木那小子同意?” “师父对我的亲事没有意见。” “没意见,哼哼…….赤水山没个管闲事儿的,全都是缩头乌龟。算了,既然都不管,那我要管管了。” 阿莼:“.……。” 长忘:“.……。” 一阵挤眉弄眼之后:“来人!” 阿莼对花师伯一阵儿一阵儿的抽风闹得情绪差点当场失控。 就在这时,桌下一只温凉的手放到她的膝头,轻轻捏了下,似是安抚即将炸毛的她。 阿莼鼻息轻轻加重,似是呼了口气,回捏了下他手,做出放心回应。 十分不容易的,情绪缓了下来。 “山主。” 还是先前在山下与阿莼长忘说话的女子,她们两人各捧着冰制的托盘。 一个托盘之上,放着…….大红,但却闪烁七彩之光的嫁衣? 一个托盘之上,放着…….琳琅满目,世间珍宝的首饰? 什么情况。 阿莼被花师伯一波此起披伏的做派给弄傻了眼。 花师伯满面荡漾的看长忘欣喜却不显露山水的神情,甚为满意。 又看看阿莼呆滞的跟个弱智似的神情,也身为满意。 清清嗓子,半死不活的对阿莼说:“人人都知我申首山,却不知,申首山是离天最近的地方,俯瞰十方世界,主测世间所有姻缘。既然,你与我初融是缘分已由天订,那么,世间的任何人,任何事,即便生死,也打散不了你们二人。这嫁衣,是自你们出世起,天地就开始以世间灵力做线,为你们编织嫁衣,直至前日,刚刚大成,话说,在我这儿织了五万多年,也是够久。首饰呢,是我申首山的无上珍宝……..。”说到这里,心疼的一停顿:“全都送你了,拿去跟朱山主复命去吧!” 阿莼没想到竟是如此结果,这个嘴坏心善的臭男人。 终于,仅剩的郁结也没了,开始涌上满满的感动。 长忘拉着阿莼忙起身行了大礼:“谢师伯。” “滚吧!”花师伯带着哭腔转身,边走嘟囔:“孩子大了,要离开我了。还是小时候好玩儿。” 阿莼心里莫名的有点酸,手被轻轻牵起。 “走吧。” 第二百零七章 成亲前被情敌各种威胁警告 那年春阿莼闺房。 寒生、悲伤、寒音、寒晚、清筝齐聚一屋子,瞠目结舌的看着刺瞎眼的嫁衣与珠宝。 “阿莼,自申首山回来后,你都傻笑一天了。”寒生虽然对花师伯送的东西很满意,但面子上还是故作镇定的。 清筝拿了个奇怪的透明珠子把玩:“那不叫傻笑,叫心旷神怡,满面荡漾。” 悲伤凉飕飕来了句:“阿莼,你的笑容现在很有杀伤力,莫非是想练笑功,大杀四方?” 寒音与寒晚抚摸着嫁衣,还有冰冰凉凉的温润手感,艳羡的说:“别说那么俗,不叫杀,叫弄死。” 寒晚雀跃的早就迫不及待想看阿莼与长忘成亲那一日:“有没有觉得,咱们一群人现在都跟神经病一样。” 寒生一颚首:“病入膏肓的在哪儿。” 大家齐刷刷看向一直合不拢嘴的智障阿莼。 轻轻的扣门声传来。 所有人往门处看去。 “姐夫?”寒晚兴奋的去开门。 来人的确是长忘,只是跟在母亲后面。 屋内几个人,眉飞色舞,暗送秋波一阵儿后。 朱叶青清了清嗓子。 所有人出了寒生,忙整理好雀跃的情绪,严正以待。 “阿莼,今日就随长忘回云阳山吧。” 阿莼蒙了会儿,隔着众人看一眼他,看向他沉静的,相隔千山万水也忘不了的绝世容颜。 缓缓的,点点头。 云阳宫城,静山空。 两人一路疾风飞行,吹得阿莼头晕,正打算先回屋歇会儿,被长忘拉住,示意直接在他寝室休息,晚上还有两人的接风宴。 阿莼四仰八叉毫无形象可言的哀怨:“可以不去吗?我好累。” 从申首山赶回来时,天已经放亮了,被一群人围观嫁衣许久,连饭都没吃好,紧接下午又赶来云阳山。 据说今晚,长风万里摆的阵仗非常大,让阿莼精神恍惚今日就成亲。 原以为长忘会体贴安抚几句,或者直接霸气取消接风宴。 谁知,来了句更打击阿莼的话:“这仅仅是开始。” 阿莼眼前一黑,不想再睁开了。 这一睡,其实真的是小眯了会儿,中间做了不少梦,跟走马观花看戏似的,越睡越累。 唇上迎来颇有质感的柔软,浅尝即止,然后耳边传来麻酥酥的声音:“阿莼,我们马上就要迟了。” 阿莼的嘴边露出准备做坏事的笑意,一股猛劲儿上来将长忘掀翻在床,压在身下,睁开眼。 热情奔放的调戏:“比起接风宴,还是与太子殿下在床上共度春宵更吸引我。” 半晌后,他沉沉的一呼吸,眸光深邃,仿佛随时都能将她吸进去。 阿莼以为长忘能说点儿什么时,身下一轻,竟然被长忘单手抱了起来,小心放到地上,说出的声音有点沙哑:“别闹。” 然后快步出了寝室。 身后传来得逞的哈哈声。 作为主角,两人明晃晃的迟到,又加上是喜事,无人去责怪。百十多号人乌压压的坐在宴席大厅,还是把她下了一跳。 侧头悄悄问长忘:“不是说是家宴接风,我怎么看比皇上大寿时的人还多。” 长忘回了个他也不太清楚的眼神,两人懵着进去了。 儿子竟比老子受欢迎。 因为两人并未成亲,被分了男席与女席。 长忘倒还好,自家人,他都认识,近前说话的,都能从善如流的一一应对。 阿莼就悲催了,身边的女子,仿佛默契的自抱成团,带着势必销毁她一切的目光,前后左右被夹击厮杀。 她倒是没有慌错不安,就是一顿饭总被盯着,胃口不怎么好。 终于,第一个送死的人来了。 是个穿紫衣容貌大气的女子,拿了个金色酒杯缓缓走到阿莼面前。 阿莼出于礼节,从容站起。 两人皆是一口闷之后。 “早就听闻寒姑娘的男人缘特别好,能得到太子殿下青睐,定是有驭夫秘籍,等得闲了,可否请寒姑娘指点妹妹一二。” 阿莼幽惶的一笑:“我只有一个妹妹,她就是上一任魔妖王,寒晚。” 女子的前半句,阿莼全当没听见,也没作答,因为所有人都在等她对这件事的回应呢。 解释没有,谁也不信还此地无银三百两。 不解释,骂她一句,先前不堪的传言就铁板上钉钉。 所以,她直接将话题直接引入另一个新高峰。 一说魔妖王,谁不惊骇。 而寒晚由朱叶青护着,谁又敢再提异议? 女子好意思跟魔妖王并肩自称为阿莼的妹妹。 这是拐弯抹角骂女子不要脸啊! 女子第一轮没占到便宜,吃了个闷亏,也不好再多嘴,否则会被别人意会为惹是生非,抖了抖唇,连笑都懒得给,拿着酒杯走了。 不等阿莼坐下,又来了个身穿粉衣的相貌小家碧玉,看似病弱的女子。 “寒姑娘。”然后从怀中哆哆嗦嗦拿出一块天蓝的玉佩,递给阿莼。 阿莼见病弱女子不似是能经得起打击的,出于礼节接过。 “寒姑娘,千年前,我与太子殿下有过一面之缘,这是他当初赠予我的,往后怕是……。”咳咳!气若游丝,面色苍白道:“怕是再无缘分。殿下是个好人,轻姑娘好好珍惜。”然后噼里啪啦一堆好似嫁儿子般一番语重心长的嘱托。 众目睽睽,阿莼又不好直接打断,相当不容易听她啰嗦完,竟然遇到个比寒生还要啰嗦的人。 看眼前女子像是个经不起打击的,怕她即兴当场呜呼,阿莼难得有良心淡淡一笑,给目送走了。 阿莼随意将蓝色的玉佩放到桌边,抬眼去寻长忘身影。 他比自己更惨,男男女女围了个结实。 幸而长忘是自小被围观惯了,谈笑间,掌天下,弹指间,灭万物,举杯中,入眼风云尽收。 果然,人张的太潋滟也是个麻烦。 须臾,阿莼桌前来了个身条英武的女子,似是见长忘身边的人迟迟散不去,还有越来越多的架势,几乎就要围城铜墙铁壁,小女儿家的心思实在抹不开面子。 鼓了半天气,似是先一步自己给自己泄了气。 磨磨蹭蹭,左顾右盼的走到阿莼跟前,什么话也没说,先将酒一饮而尽。 “我乃云阳山边界的守卫将军,也是太子殿下的叔叔的女儿的表妹的堂弟的表姐。” 阿莼:“……,敢问姑娘有何贵干?”她已经不会认为这些女子是给自己与长忘送祝福的,一个赶一个是给自己添堵的。 英武女子从怀中迟疑拿出个绣的歪歪扭扭的粉色荷包,递给阿莼:“恭喜姑娘,这是提前送给你与太子殿下即将新婚的贺礼。” 阿莼有意无意打量着女子,浑身明明散发着不能贸然被侵犯的猛兽气魄,怎么如此自卑,相貌也不差啊。 再看荷包,阿莼摸摸不怎么精致的线角:“绣的是,负屃龙?” 呵呵,什么送给两人,明明就是送长忘没敢送出去,想让自己代为转交了。 英武女子似是感觉谎言被戳破,耳根染上一层红晕,一拱手,差点趔趄,匆匆退下。 于是,接下来,许多女子似是在长忘那边找不到发泄口,统统都来寻阿莼胡说八道了。 有想肆无忌惮做妾室的,外室的。 有想所行无忌在长忘婚前亲自传授床笫之术的。 有给说教的,说什么太子殿下足够强大,强大到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 有打击的,你认为对一个主宰天下的男人,爱有多重要呢? 有对两人的感情嗤之以鼻不看好的,真心是帝王最奢侈最无力承诺的东西。 甚至还有自愿下降身份给阿莼做陪嫁侍从的。 一批又一批的女子为他前仆后继,越来越无视阿莼的身份。 听得阿莼头晕脑胀,差点绝望。 若不是真心诚意与长忘成亲,她早就一剑劈了这些叽叽喳喳没完没了的人。。 一顿饭下来,饭倒是没怎么吃,被恶心饱了。 接风宴,阿莼跟去历劫似的终于熬到最后结束,小小的桌上,光荷包就有五十几个,其他的就不细说了,越看越碍眼,越看越不知是该继续气还是想笑。 “受累了。”低沉的声音自上方传来,阿莼呼了口气,精神涣散的给长忘指指桌上的东西:“你的情债,赶紧收走。” 长忘没动,眼神示意起风将眼前无用的东西给处理。 回静山空的路上,两人悠闲的散着步。 经过今天女子的一番发骚,她有点同情长忘:“整日在宫中混也不容易吧。”要面临如此多的奇葩跟惊世骇俗。 相比起来,自己倒还真不是多喜欢纠缠一人。 “还好,以前都是起风给挡了。” “挡也挡不了全部吧。” 长忘并不想继续有伤两人感情的话题,双目之中带满温柔之色,自然转移话题,说起第二日的安排:“明天清晨开始,你我学习成亲的规矩礼仪,晚上安平也设了宴,邀请你我二人。” 阿莼:“……。”终于明白长忘那句这才是个开始。 “成亲需要量体做嫁衣,我们是不是省出来一天?” 长忘迎着星光,低头凝视阿莼眼神透漏着碧波,嘴角洋溢的弧度似月牙那般完美,心一软:“那一天被用来请朱伯母来云阳山与父皇母后用膳,我们自然也要作陪……。” 话还没说完,被打断。 阿莼:“……。你头婚也这么累?” 长忘搂过阿莼的肩惩罚性的加重力道,然后惩罚性的低头重重咬上她的嘴唇:“要不要多累些,规矩繁琐些,让你心里平衡?” 阿莼讪笑:“不,不用,不用。” 第二百零八章 大结局成亲(上) 成亲之前的准备注定是令人崩溃的,崩溃到想自尽。 阿莼有生以来第一次冒出活够了的念头。 长忘比阿莼更忙,忙到她已经不想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自己已经应顾不暇。 晚上一脑袋拱到枕头里,连仅穿里衣的长忘美色都提不起任何兴趣。 两人像奄奄一息,下一秒就能咽气的苦命鸳鸯,挺尸在床上。 “阿莼,累吗?” 你说呢? 心瞎吗? “长忘,咱俩算了吧!”其实是句牢骚话。 “你再说一遍?”长忘侧过身,如沐春风气势,陡然腾起一股烈火。 “开玩笑,开玩笑。”阿莼累的已经不想斗嘴,审时度势的认怂。 温凉的手自腰间开始逐渐向上蔓延,明明力度缓轻,明明隔着两层衣物,却让阿莼仿若赤身站于冰天雪地中,连血液都似要结冰,一个哆嗦。 再这么下去,肯定走火。 按照以往,矜持二字基本不会出现在她的身上。 阿莼现在浑身脱力,绝绝是没那个心情的,女人但凡冷起来,比性,冷淡更骇人。 生硬的转了个话题:“长忘,我们成亲的事这么忙,求如山的事还是交给嫂子办不就行了?” 之前长忘掌权下方世界求如山,是因为悲伤轮回转世。 后来未交权,是因为悲伤还为兽身。 再后来没交权,是因为悲伤与寒生成亲,两人蜜里调油,没心思管。 说来说去,是悲伤犯了懒。 长忘轻轻叹息道:“我问过悲伤,他说软饭吃多,习惯了。” 阿莼:“……,他一个大男人还真是……。” 长忘与阿莼看法不同:“悲伤是活透了,也看透了,所以,名声,面子,身份,权力与他而言,由若一捧土。” “那你受累了。” 长忘第一次听安慰体谅的话自阿莼口中说出,有点心切感动的去勾阿莼衣带,湿热的鼻息贴近,重重呼着:“我还想更累些。” 阿莼哪会听不出什么意思,忙很煞风景的打住:“我没沐浴,还困。” “我不在意。” “……我累了,想睡。” “这事儿,不用你动!” 阿莼简直不敢相信品行约束,循规蹈矩能说出如此让人面红耳赤的荤话,连借越都很少。 好吧,他狂,她当然比他更狂。 “我没劲儿叫了!” “……。” 噗嗤。 两人都笑了,笑成失心疯。 不着调的疯语闹了一阵儿,两人相拥而眠。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的飞快,转眼就到距离成亲还有一日的时间。 按照惯例,今日阿莼要回那年春,新人在成亲前一天不能相见的。 临行前的早晨,长忘不厌其烦的叫阿莼。 阿莼真是累惨了,慢悠悠的回神。 好看的容颜放大在眼前,柔声说:“寒晚在外面等你很久了。” 阿莼揉了揉眼,继续全力以赴的装死。 长忘也不管了,直接想把她拉起来。 “猛的起床很容易暴毙,我自己慢慢来。”然后又睡死过去。 于是,等阿莼头重脚轻回到那年春时,已经下午了。 山门外,披着九天寒霜,人比九天寒霜更寒凉的是悲伤。 见到阿莼与寒晚一前一后走来,自山石上跳下不耐烦的说:“快点吧,都等着你呢。” “有重大的事跟我交代吗?” 悲伤转而嘴角露出幸灾乐祸,反正不是好事的笑容:“去你房里看看不就知道了。” 听意思,有大礼? 阿莼兴致勃勃入了山门。 迎面就是忙碌的侍从们,拿着药水,分门别类的往树上,草上泼。 “做什么呢?” 悲伤冷酷的说:“明日你大婚,有些花打算让它提前开了。” “还是二哥想的周到。” 寒晚跟腔:“怎会,二哥早就让喜帖给淹了,外边儿事,都是咱们嫂子操心的。”说道最后,特意降低了声音。 可不容易,从不管世间任何闲事的悲伤,现在也会分里外,分轻重了。 走在前的悲伤转动下咯吱响的脖颈,一双桃花目鬼森森的看向寒晚。 瘆的寒晚赶紧躲到阿莼身后。 阿莼忙打岔,大大方方的道谢:“有劳嫂子。” 悲伤望天。 两个姑娘拉着手跑了。 当房门打开的一瞬。 阿莼从未想到是这种精彩的景象。 六个容貌倾城的少年整齐划一站在她闺房之中。 为首的红衣叶灵带头单膝跪下,双手抱拳:“请主子赎罪,来迟了。” 身后的五名少年,气质各不相同,也纷纷单膝跪下。 把阿莼衬的像掳掠美男的女土匪。 当时约定是七日后见,没成想一拖再拖,成了一个月后见,据叶灵来信说,其中两位一直找不到隐藏地点,找起来多废了些心思。 总的来说,能到齐最好。 气势上不能弱。 “不用叫我主子,我不喜事事都压人一头,往后叫寒三小姐,寒酥,寒姑娘都行,随你们。” 叶灵带头说:“是。” “行吧,赶紧起来,让我瞧瞧。”阿莼表面淡定,其实心痒的一个一个凑近了看。 啧啧,后生可畏啊,一个赛一个的好看。 若是,早知道有这么一帮人,纳入男宠……。 算了,长忘若当时知道他们身份,估计全屠杀了也不无可能。 “除了我与云阳山的太子,还有谁知道你们身份?” 叶灵诚挚看了眼寒晚后说:“朱山主,寒二公子,悲伤山主,寒四小姐。” 阿莼点点头,自脸上摘下黄金敷面,众目睽睽自眼睛处掰下一块儿碎片。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黄金敷面的重要性,纷纷吃了一惊。 寒晚更是呆若木鸡。 阿莼低头认真将黄金敷面的碎片在手中化为金纱,均匀洒在六个少年身上。 灵光将六人紧紧包裹,很快融入肌肤内。 “黄金敷面的碎片,能掩盖你们夔龙身上的阴邪气息,自此,你们,都是那年春的人。” 叶灵感激的刚要带头表达谢意。 阿莼抬手示意她还没说完:“明日我成亲,你们六人,便也陪我出嫁吧。” 六人:“……。” 叶灵再三确定的问:“寒姑娘想让我们近前侍候?” “十方世界,还有比待在我身边更安全的地方吗?” 这倒是。 “寒姑娘不怕有朝一日我等身份被戳破,害了牵连寒姑娘?” 阿莼性格果断,但凡认准了就绝不回头,连一丝犹豫都没有:“不会有那一天。” 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阿莼的做法就是互相牵制。 于阿莼而言,担心他们往后再生事,不如近前整日看着。 与六人而言,过着躲藏的日子,不如光明正大。 一拍即合,寒晚将六人暂时安排下来。 阿莼轻轻一吐息。 晚间,饭后。 阿莼被母亲叫入房中。 先是叮嘱几番,说到最后,话锋一转,来了句:“阿莼,那些年,辛苦你了。” 不亏为母女,没头没尾的一句她也能接上,朱叶青所指是阿莼修习火术那些年,后又为天下献身的事。 事过境迁,阿莼早已忘了当初疼痛,满不在乎的笑:“母亲,怎么生分了。” 朱叶青双手握着阿莼的手说:“当时我闭关,看你才那么小,那么矮,每每想起来,实在煎熬。” “都过去了,再提干嘛!” “阿莼,你要知道,小晚,是你亲妹妹,我自己的孩子,怎么下的去手啊!当时想,你们年轻人凑一块儿,定会有变数,定会找到新办法,就是没算到,小晚没事,差点把你搭进去。”说着说着,朱叶青的眼眶红了。 “行了,母亲,伤风悲秋的不适合咱俩。”阿莼哽咽着安抚朱叶青。 母女两个人五万年来,第一次谈心,直至深夜。 阿莼回房后,几乎没怎么睡,就被寒音与寒晚两个神经病给扯了起来。 “新娘子,上妆啦!” 泛着七彩华衣红嫁衣,被捧着进来。 一群侍从如鱼贯入,把阿莼给围了个结实。 “等一下,等一下。” 寒晚端着一盆熟悉的东西挤进人群。 荀花? 荀花! 竟然不知何时开花了。 巴掌大的小叶子中间,开了两朵并肩的小百花,甜腻的香气淡了,仿佛全部将所有的腻聚集到花中。 “怎么?”阿莼抬起沉重眼皮。 “姐夫说了,今日把花给吃掉。” 荀花,服之美人色。 阿莼顺从的张开嘴。 寒晚殷切的将两朵小花拔下,塞入阿莼口中。 竟是比蜜清甜的口感,不用咀嚼,轻轻化在了舌尖。 天订姻缘就被自己毫不怜悯的咽了下去,一股暖流开始回升,弥漫四肢百骸,所有经脉,肌肤被镀上一层泛起灵光的粉色,整个人仿佛融入在雾里,美的勾魂摄魄。 在一片此起彼伏的赞美叹息声中,阿莼终于结束了上妆,梳头,穿上嫁衣的折磨。 凤凰的嘶鸣,游龙的龙吟,盘旋而来。 不得不说,时辰卡的刚刚好。 寒晚与寒音比阿莼激动百倍的探出头去:“姐夫来了,姐夫亲自来接阿莼姐了。” 寒音嘴里含着糖说:“这还差不多,当年可是白玉沙贱不拉几自己送上门去。” 寒生幽幽提醒:“大姐,积点口德吧。” “赶紧关门,关门。”寒晚砰的将门关好。 所有人都紧张激动。 “草,弄的跟我要成亲一样。”清筝无比亢奋的从窗外看。 “师父,咱们什么时候办?”寒晚肩膀碰了下清筝提醒。 “你前面还有大姐呢,急什么。” “师父,你认为我大姐跟清宁公子有希望吗?” 寒音闷不吭声竖起耳朵。 “我二弟今天不是也来了,自时给问问。” 而门外,长忘同样一身泛着彩光的大红喜袍,将欣长身躯衬的更为挺拔。 墨发用银冠挽起,将一对眉眼衬的满眼青翠,远望如黛,精雕细刻的完美五官,在阳光之下,肌肤如雪,泛起能撩动少女的涟漪,煞是祸人。 步伐轻缓优雅,如诗似画,在一群人中,最为惹眼,实在风华无二。 幸而阿莼有先见之明,守在门外的可是新收的六个少年,自然不会被长忘美色迷惑。 第二百零九章 大结局成亲(下) 今天六位少年也皆是一身红衣,各拿灵器,同样夺目,给阿莼挣足了面子。 长忘目色不善的打量叶灵及面生的其他五位少年,半晌,似有明白。 叶灵大着胆子将长忘拦住,双手一拱:“得罪了,太子殿下回答我们六人的问题,才入门。” 长忘一听就知道屋内这帮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时至今日,只能听之任之,点点头:“你说。” “敢问太子殿下,寒三小姐的缺点有哪些?” 屋内人:“……。” 上来就是送命题。 清筝憋笑:“谁出这个题?” 悲伤幽幽举起手。 屋外。 长忘满满的求生欲:“阿莼的缺点是不少……,但我都喜欢。” 屋内。 所有人酸成一片。 长忘向前走一步。 第二位少年拦住长忘:“敢问太子殿下,若寒三小姐过了门,你会遵守三从四德吗?” 屋内。 清筝差点笑出鼻涕:“这又是谁出的题?” 寒生哼声,算是自招。 屋外。 长忘沉吟片刻:“共勉吧。” 屋内。 惊恐的捂着嘴,一个大男人,未来国君,会为了阿莼三从四德。 听话的男人! 长忘又向前一步。 第三位少年拦住长忘:“敢问太子殿下,寒三小姐的三大爱好是什么?” 屋内。 清筝幸灾乐祸唯恐天下不乱:“我出的,我出的。” 这个问题很巧妙,若是爱好,涉及范围就很广了,三大爱好,俨然是有固定答案的。 一看就是非常了解阿莼的人所出。 屋外。 语气平淡的说出三个词:“喝美酒,逛花楼,……纳美男。” 长忘身后迎亲队伍略有不自在的四处张望,没听见,没听见。 再向前一步。 第四位少年拦住长忘:“敢问太子殿下,若寒三小姐与云阳山皇后同时掉水里了,您先救谁?” 屋内。 所有人:“……。” 寒晚阴侧侧的扭过头问寒音:“大姐,这题不会是你出的吧!” 把大家雷的外焦里嫩。 寒音还颇为自豪的扬言:“难道你们不想知道在长忘心中,到底是母亲重要,还是媳妇重要吗?” 所有人:“……。”或许在场的人除了寒音不知道,阿莼与长忘的第一次过节,就是被丢进了水里。 果不其然。 屋外。 长忘说:“母后与阿莼都会游泳,不用救。” 再向前一步。 第五位少年拦住长忘:“敢问太子殿下,敢问太子殿下,敢问太子殿下……。” 屋内。 清筝:“怎么还卡壳儿了呢?” 寒晚不好意思的说:“可能我的问题有点儿。” 清筝预感要完。 屋外。 第五位少年终于问出:“敢问太子殿下,在床上,寒三小姐喜欢什么姿势?” 长忘:“……。”鬼使神差的看了眼屋内。 屋内。 一屋子人笑到撕心裂肺。 屋外。 死寂好久。 长忘听不出情绪起伏的说:“躺着不动。” 屋内。 那么大的一帮人,姿势各异找支点的,笑到无声。 最后向前一步,房间门近在咫尺。 第六位少年拦住长忘:“敢问太子殿下,自今日起,您是谁?” 屋内。 狂笑已经渐渐收声,所有人都不知第六个问题出自于谁。 俨然不是阿莼,她问不出这深度。 自今天起,您是谁? 答案有很多。 比如,你的夫君,你的男人,未来的一方世界国主,是长忘,是初融,是……。 寒生喝了半盏茶,润润嗓子:“应该是母亲。” 屋外。 像是经过深思熟虑过,语气坚定:“自今日起,我是寒酥的人。” 屋内。 所有人,均都发出:“呜!!!哇!!!!”的怪叫。 阿莼带着红盖头,喉间似被火燎过,笑意再也抿不去。 最后一关了。 清筝忙把窗户关死。 寒晚在门内大喊:“姐夫,红包,红包拿来。” 长谣在门外喊:“不开门怎么给。” 清筝在门内喊:“门缝里。” 长庭在门外喊:“红包太大,塞不进去,快开门。” 咚! 门被戳了个半人头的大洞。 寒音的脸探出来,笑眯眯道:“这样够不?” 门内门外所有人:“……。” 长谣无语凝咽的哆哆嗦嗦将好几包用红布包好的金块儿塞了进去。 知道来迎的事太子殿下,屋内的人一个个贪得无厌仿佛要把下辈子的口粮钱给要来。 万幸长忘的情绪向来控制很好,竟然没崩。 阿莼有点沉不住气了,踹了寒晚一脚。 寒晚立即会意,窃笑大喊:“差不多行了。” 长忘这才难于上青天的过了最后一道门。 因为在那年春的驻留时间过长,差点要耽搁良辰吉时。 所以,长忘都没细细欣赏阿莼今天的不一样,几步匆匆踏进,二话不说,抱起就走。 隔着金丝线与冰丝线织成的盖头,带着薄透,出门后才发现整个那年春,漫天飞花,错错落落拥挤的开满枝头,彩云落天边,四季颜色的花铺成一条出山门的路,踏着花,踏着叶,踏着白色零星的雪,仿佛写满浓情蜜意的眷恋。 热闹轰天的人群熙熙攘攘,毫无底线的喊叫,比战场的嘶吼还要可怕。 “赶紧走。”阿莼接连一个月休息不好,被人浪人海震的头晕,斜挂在长忘怀中,低低催促。 没听到长忘的回应,但足下的脚步明显加快许多。 终于上了由冰做的透明喜轿,四处挂满粉红的冰花,其内宽敞无比,长忘与阿莼一起坐了进去。 待两人落座。 由彩云牵扯,随风呼啸而去。 同时松了口气。 “昨夜你睡了没?”阿莼开口问。 “怎么可能睡,你也没睡?”长忘已经被折磨的有气无力。 “母亲拉着我哭了半宿,我也就算闭了闭眼。” 长忘牵过被染了丹寇的粉金色指甲,握了握:“受累了。” 阿莼还沉浸在抱怨中:“这亲成一会就够够的,以后谁提合离谁是王八蛋,我可不想再累第二会。” 长忘抓紧阿莼的手沉着声说:“你若敢提,就试试。” 想不到彩云竟比御风快,两人明明还没说几句话,还没仔细看看打量对方,就到了云阳山。 “好快!” “有十名上神驱动祥云,能不快吗?” 千呼万唤使出来。 冰轿在空中停下,长忘将阿莼自轿中牵出脚踩彩云。 就在此时,冰轿嘭的裂成一道从天上连之云下的天梯。 一片惊呼。 璧人慢慢由天梯而下。 当阿莼稳稳落地,听到的第一声竟是,咯吱! 阿莼低头看去,雪? 明明是春季,哪儿来的雪? 再抬头,透过隐约的盖头望去,满山雪,飞满天,鹅毛大雪如被,山峦清风如墨,白宣上一笔洒就,俨然就是副山浓彩墨境画。 从胸口到身体迅速蔓开说不上来的麻痒混杂这震惊,什么情况。 她穿着如樱花倾绽的喜裙,重叠相错的宽带裙摆是淡色如彩虹般的艳丽,从肩到胸口以上再延至手腕处,是透明可看得出肉色,又如星辰,又如晨露般的薄纱,轻的,仿佛一触即化,四射的光芒,可以灼伤在场的每个人。 在目光中,同样一袭红袍的长忘牵着阿莼缓步走来,绝美无双的容颜犹如踏破苍穹的星海,透着一股令人心悸高贵清华。 一路上,多少规矩,她走马观花,按照流程应付,反正等夫妻对拜之时,已经麻木了,也不管有没有惊艳四座,只想赶紧结束。 就在阿莼与长忘同时抬头,听到最后礼成二字之后。 耳边落下一句只有她能听到的话:“阿莼,自此以后,我会折磨你生生世世。” 阿莼打趣:“殿下现在时时刻刻不忘占我便宜啊!” 喜宴,阿莼是不能出席的,要待在洞房。 心疼她挨饿,早就在房中准备了精美的膳食,身边由寒晚伺候着,两人大快朵颐。 酒一杯一杯的干下去,姐妹俩竟然不分掺和的喝大了。 当夜晚降临,长忘好不容易应付完回到房间时,迎面的景象就是阿莼揭了盖头在给傻笑披头散发的寒晚梳小辫儿! 长忘:“.……。” 清筝:“.……。” 起风:“.……。” 好不容易将两人扯开,分别灌上醒酒汤,阿莼比寒晚酒量要好,悠悠转醒,对上剑眉星目。 清筝见气氛森然,直接麻利的将寒晚抱走了。 起风小心翼翼,哆哆嗦嗦的将门关上。 房中终于剩下两人。 迎上阿莼迷迷瞪瞪的脸颊红晕,今天第一次细细打量阿莼。 她梳了最简单的发髻,但却从耳边开始的绝大部份,全带满了由天地灵气汇聚的花,坚硬无比,却又娇弱无处。 看的让人无法不动心。 两手捧起目前看来乖顺的脸:“阿莼,为夫替你更衣?” 阿莼醉醺醺的张开手臂,大气的说:“来啊!脱!” 长忘忍着笑,耐着性子,将阿莼满头的发饰一一摘下,然后褪去一层又一层的嫁衣,终于仅剩下粉色的里衣。 不等长忘欣赏,玲珑有致的身躯就钻进了被窝。 其实,闹腾了一天,长忘也没了多余的心思,撑了月余的精神,在所有流程都走完之后,突然垮了下来,眼皮千斤重。 匆匆沐浴之后,也躺了下来。 醒酒汤估计是被神医下足了量,阿莼酒已经醒了多半。 转身侧身捉弄长忘说:“殿下,咱俩要不要先培养培养感情再睡一块儿?” 长忘也侧过身把阿莼余下的说完:“屏风外还有个床榻,阿莼可以去。” 话落后,两人不约而同噤声,静静的看着。 阿莼叹息:“长忘,你太好看了。” 原以为长忘也会说些赞美之词,却不曾想身上一沉,修长的身形压了上来,坏笑道:“那就多看一会儿吧。” 然后呼吸一阵急促,吻了上去。 温凉的手自腰开始向上如轻羽拂过,阿莼脑子里仅剩一根绷紧的弦,被干脆的扯断。 她竭力的仰起头,手在被褥上划动,想要呼吸,有感到吸不进一口真正可以活命的气。 一个迫不及待。 一个急不可耐。 不是她疯了,就是他疯了。 一整晚,他们好像落进无法挣脱的网,反反复复纠葛了不知多少次。 反正阿莼真正睡着时,隐约看到了天际放亮。 其实,最后,两人根本没有睡多久,因为清晨又要给长风万里还有皇后奉茶。 拖着残了步伐,终于把所有亲戚叫了个便,临近晚上,两人才算是耳根清净。 两人漫步在雪还为融化的路上。 阿莼早就想问:“长忘,我们成亲为何弄这么多雪。” 长忘说:“是师伯,他大概是想用这种方式昭告十方世界,你我天订的姻缘吧。” 比申首山排场还要宏伟壮观,给人视觉冲击不小,向来回去就要闭关养灵力去了。 不合时宜的,阿莼脚下一滑,突如其来地骚闪了一下腰。 “小心!” 立刻就倒入安全温暖的怀抱,风霜颠倒众生能令万千女子失色的笑雨雪的隐忍和淡然,干净似雪,却独属于她。 她抬头迎上星璀深邃的凤眸,如墨,轻轻一蘸,笔下生花。 行动迟缓,半晌才眨了眨眼睛。 我与十方世界的人格格不入,承蒙有你不弃。 若你敢天长,我必敢地久! —————————————————— 重来我亦为行人,长忘曾经过此门。去岁相思见在身,那年春,除却花开不是真。 落花时节不逢君,空捻空枝空倚门。空著眉间淡淡痕,那年春,记得儿家字阿莼。 等闲烟雨送黄昏,谁是飞红旧主人?也作悠扬陌上尘,那年春,我与春风错一门。 ——本文灵感出自发初覆眉的《空花集》,忆王孙《那年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