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结连环套》 第一章 苍穹六宝 大明成祖永乐十一年,五月己巳纯阴日,百事不宜,山东历城县境内,一支泰山旁脉,名叫千佛山的深谷之中,独居着一处人家。 中午,深谷里一条小溪上,出现了一个异常俊美的童子,悄悄地划出一艘小舟,顺溪而游,突然那小船驶进一个极大的漩涡,一阵摇荡,撞在溪流尽头的谷崖上,碎成片片,那幼童没喊一声,便坠入了水中,瞬即失去了踪迹。 下午,那家人发现幼童失踪,全家人一齐出动,虽然寻遍了满谷,却未发现半点儿线索。 入夜,晴空万里,蓦地渗出一片乌云,笼罩着这座山岭,顷刻间,暴雨骤然勃发,风声雷声,在闪电中猖狂肆虐,像是天地末日的光临。 前山,散落的石雕巨佛,变成了一群落汤鸡,面上雨水纵横,似在悲泣某个惨剧的发生。 后山,除一座高拔入云的烟囱峰,其他各地,都逃不出风雨袭击的噩运,峰下,深谷里那处房舍附近,此时,在狂暴的风雨中,蓦地问起刀光剑影,阵阵凄厉绝望的吼叫,穿过墨黑的乌云,传出谷外,但瞬息间,一切又趋平静,连那狂暴的风雨也缓缓止住,随乌云散去。 而谷中,那独一无二的一处人家,却在此时吐露出火舌,片刻工夫,化成腾腾烈焰,升起一股浓墨黑烟,而那精致的房舍,随即变成一堆废墟砖。 火光中,十多个竖眉横目,相貌凶恶的大汉聚拢一起,狂笑着商讨这一次空前的胜利,与处置那两个“战利品”的方法,在他们的身旁,横七竖八卧倒着七八具尸体,及两个咬牙切齿,不能言动的女童。 火光中,那十几个大汉面前,不知何时走来一位慈眉祥目的老尼,手持云帚,双目中神光四射。 十多个大汉一见老尼,为首一人发出一声喊叫,立即分头四散逃窜,老尼冷冷一笑,先救醒一对女童,再一一察看尸体,看是否有救治的可能。 然而,老尼失望了,她心怀恻隐地看着伏在尸身上痛哭的一对女童,感慨地合十,默诵“阿弥陀怫”。然后,老尼劝住了女童的悲泣,用掌力在崖边击出三个大坑,按照女童的指示,将众人分别埋葬。 并树立起三座“石碑”,运用指力写出“赵世逸之墓”、“李圣坤、孔维云夫妇之墓” 及“义仆之墓”这样。 然后,老怪挟起两个女童,足顿处,人化一溜轻烟,射上高约三余丈的谷壁,稍顿晃身再起,接连着几个纵跃,便消失在幽暗的夜色之中。 然而,老尼的来去,全被那栖在枝头,一只白鸟看见。 老尼走后,那鸟也一声清鸣,鼓翅向烟囱峰顶飞去,霎时只剩下一点银星,转折间,也没入峰头的暗影。 第二天,夏日骄阳,炙热如故,千佛寺里的钟声,按时响出悠扬的声音,深谷里,除去那被火烧残的房舍,及新添的三座新坟外,并无任何变动。 花却照样开放,溪水依然湍急着奔流,只是,自今而后,却再也听不到旧人语笑声了。 五年以后,一个冬季的夜晚,天上月明星稀,北风呼啸掠空正紧。 谷中,一片荒凉,木叶多已调零过半,枯草、枯叶淹没了一切,此时除却那呼啸的风声之外,一切都失去了生机,连那一弯清流也寂然无声,宛如一条死蛇,静静地倒卧一边。 蓦地,千佛寺里的钟声,沉重发出三响,划破了夜的沉静,那高拔千仞,壁立如削的烟囱峰顶,也随着响起一阵清幽宏亮的长啸。 啸声里,一团淡淡蓝影一点银星,自峰顶飘起,像被劲风吹落的枯叶,霎时间,一泄千丈,疾若电闪般降达谷底,显出一个身着一色淡蓝的少年书生与一只苍鹰般大小,羽毛赛雪的鸟儿。 那鸟儿,周身闪泛银光,铁喙钢爪,双睛中精光四射,栖息在一株枯树的枝头,剔翎弄羽,神俊异常。 那书生,年约十八九岁,十月寒天,身上只芽着一领淡蓝儒衫,薄如蝉翼,奇而泛亮,即使在这深谷的暗影里,仍隐泛蓝光,连他足上的鞋袜,头戴的文士巾,与背上包袱,都是一样的色泽质料。 那根本不像是布、绢、丝、麻所制的衣服,而像是一团淡淡的烟罗,笼在少年的身上,轻飘飘,似欲拥人飞去。 由于一色淡蓝,更衬出那少年手、脸肤色的洁白,洁白得如雪似玉,白中泛出一层粉红的宝光。 那一双眼睛,又大又圆,乌油油似一谭春水,蕴藏着无穷的情感与智慧,又像两盏孔明灯,在黑暗中,在长而弯的睫毛下,射出两道尺余长骇人的光芒,除此之外,他那五官的配置与修长而稍显文弱的躯体,配合得无一个恰到好处,像一件完美无疵的艺术杰作。 风流倜傥,丰神绝世的书生神情,却决无一点江湖人物的特征,故而任谁见了也不能确定他是个身怀绝学的侠士。 此时、那书生挺立坟前出神,忽然“吱”的一声,自谷顶上窜下一只火红小猱,只见它落地一纵,便攀上高有四丈的枯树,蹲踞枝头,瞪着一双红光闪闪的火眼,四处打量。 那小猱,高不满二尺,遍身柔细短毛,油光滑亮,赤红似火,满头红发披肩,脊后腑下红毛特长,约有五寸,又粗又亮。两臂长垂,几与身等,蹲踞枝头,神态端是威猛。 少年似被那叫声提醒,骤然从迷茫中惊醒过来,他踌躇着一行至墓碑前,缓缓伸出那白玉一般的双手,似欲拂开蔽住字迹的枯草,细审碑文。 但是,他怕,他踌躇畏缩着,久久不敢探视,停顿半刻,终于下定了决心,急速而轻妙地近掌平削,未带出一丝儿风声,三座碑前半人多高的一片蔓草,便被齐根削断,“噗嗵” 一声,跪倒在“李圣坤、孔维云夫妇之墓”前,失声号啕大哭起来。 这一阵哭,哭得天地变色,星月无光,足足有一个时辰,仍未停止。 那栖息枝头的鸟儿与小猱,心似不忍,双双落在少年身畔,小猱急得抓耳搔腮,“吱吱”乱叫,鸟儿竟口吐人言道:“玉儿哥呀,人死不能复生,哭有何益?你今武功大成,理该想法报仇,只是哭啼,效法妇人懦子,又有何用!” 这鸟侃侃人言,不但字正腔圆,清脆好听,毫无鸟语的钩碟之处,更难得是句句成理。 听得少年书生,幡然而悟。止住悲声,对墓碑依次跪拜,发誓道:“爹妈,赵伯父与各位大哥,泉下有知,保佑不孝孩儿,寻找琳姐、瑛妹,找出他人讨还血债,重建此谷,否则,孩儿誓不为人!” 誓罢起身,游目四眺,俊目闪现凛芒,煞气毕现,威猛吓人,刹那间,哀伤又上心头,凛芒复为泪水所掩,呆立多时,反身信步行去。 一会儿,来到小溪之畔,在一方青石板上坐下,反手取下包袱,放置一旁,呆呆凝视着流水,默默出神。 这时,天色已近五更,天色反较前更黑暗,但少年幼时曾服多种灵药界果,视黑暗亦如白昼。 他环视岸边稀疏的枯竹与溪中的流水,历历入目,不禁令他想起那充满甜蜜愉快的童年——在这片深谷中消磨的童年。 恍惚间,在他的脑海中,被岁月洪流卷去的往事,重新聚拢过来,在溪流中,他似乎又看到他的美好愉快的过去。 但瞬息间,一切似都被无情的漩涡卷去,像五年前卷走他自己一样。 而另一种可怕的现象,呈现眼底,他的亲爱的父母、家人与赵家伯父,被人残杀,他看不清行凶者的面目。 因为他并未目睹此事,但这足够他痛心的了,他不愿去想,他毫无意义地在面前挥动手掌,欲将这一幕惨景驱开。 于是,他面前又浮现了两个相同的身影,那是他的琳姐姐、瑛妹妹,是他的一对未过门的未婚妻室。 那是一对孪生姐妹,曾与他同榻而眠,同桌而食,同室读书,同时练功,与他自孩提进代一直在一起消磨了十一二个年头。 他与她们,有着非时日所能磨灭的真挚感情,从青梅竹马的天真时代培养起来的感情,经过五年别离的考验,更加坚定真实。 他渴望看见她们。 但是,他初脱困境归来,迎接他的,却不是父母的抚爱、询问,也不是亲切的欢迎。 虽然在五年前,他已从那白鸟八哥“雪儿”口中,得知梗概,但目睹这一片凄凉景色,断砖残垣,仍不禁伤悲逾恒。 他只坐在那里,面上闪现着忧伤的表情,脑海中汇集了太多的问题,那灿烂的童年欢乐,那慈祥的父母抚育,那恩爱游伴情侣,那奇异的学艺生涯,甚至仇人的面目姓名,统统纠结在一起,形成了一块千斤巨石,压伏在他的心上,使他觉得窒息,觉得这世界的残酷无情。 他渴望报仇,他渴望发泄。 于是,他打开包裹,抽出一支蓝色晶玉长萧,幽暗中,立时显出光亮,原来那萧长有二尺,上面浮雕着一条苍龙,六只飞凤。 龙凤眼中,嵌着十四颗宝石,闪泛着蓝、赤、橙、青、紫、黑六色光华,龙口之前,也嵌着一颗巨形大珠,放出一团银光,照彻了一丈方圆的地面;笼罩着少年身上,更煞似天上金童一般。 那少年,将萧凑近唇边,随心所欲地吹奏出一缕清馨的声音,一时间,像是瀑瀑的流水,呜咽地低诉出无尽的哀愁,凄凉又婉转,显示着他自己正沉浸在无边的忧郁之中。 倏然,他似乎忆起欢乐的童年,萧声也跟着变成无尽的欢乐短音,但那都是昙花一现,瞬即变为杀伐之声,如万马奔腾,若万鼓齐鸣,像有千军万马浴血奋战,声响高彻入云。 空中似有鹤唳,八哥“雪儿”清鸣一声,鼓翅飞起,快似一缕银光,那少年虽有所觉,却无心理会,萧音一变,复化低沉哀悲之声。 半响,天已微明,阴光自枯枝中透下,撒落在溪水上,闪泛出万点金星,使他回复了意识。 他猛然停住,对着奔腾的溪水,喃喃自语:“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你要报什么仇呀?我……” 一阵清脆柔细的语声,起自身后,起初,他以为那是“雪儿”说的,但瞬即又辨明其非。 他急促地转过身去,对那人的轻灵轻功,感到十分的骇异,而更令他骇异的是他身后那人。 那敢情是位姑娘。 那姑娘年仅双十,生长得冰骨玉肌,明艳照人,剪水双眸,可异者竟呈蓝色,神光湛湛,在他面上一扫,忽地住口,而上陡现出两个春晕梨涡。 那姑娘端的美极,眉目之间,呈现一股秀逸之气,着一身蓝色轻装,给人弱不胜衣之感。 少年似乎想不到,会在此地突然出现此等绝色少女,心中也正一怔,随即起身一揖道: “姐姐尊姓?何故到此?可否见示小弟?” 那姑娘莲步轻移,晃眼间便达少年身畔,“啊”了一声,倩笑着道:“瞧你小嘴多甜,却怎的不答人家的话呢?小弟弟,你叫什么?” 那姑娘仪态万方,语音柔美悦耳,使人听了不忍抗违,尤其是这时,两人几乎挨身站立。 那清逸脱俗的容光,那沁人欲醉的幽香,令他有些儿神魂飘荡,目光一触,骤觉一阵心跳,不自主地低头避开,退后一步道:“小弟李玉琪,世居此谷,因事离开多年,今日归来,不料已家破人亡,双亲等人不知为何人所害,姐姐到此何事?盼能见告为幸?” 姑娘侧身坐在那李玉琪原先所坐的青石板上,嫣然一笑,伸出纤纤玉手,轻拍身侧道: “来,你坐在这儿,待我告诉你好吗?” 李玉琪涉世未深,由于身世特殊,心中根本未存礼教之妨,这时虽觉得姑娘对她有点儿过份亲切,却并不十分惊奇,因而他毫不迟疑地坐下。 姑娘妙目一转,说道:“我姓蓝名玉琼,随师铁面道婆,居于琼州五指山顶,今奉师命至长白山神医公孙先生处,讨还一物,途经此岭,被萧声引来,听你一人在此喃喃自语,一时好奇动问,你不会怪我多事吧?” 李玉琪虽还不曾步入江湖,早年却听父母说过,铁面道婆远在一甲子前,便已威震江湖,只因为人冷癖,嫉恶太甚,功力高绝,练就玄门先天罡气功夫,生平未遇敌手,出手又从不留活口,故得“铁面道婆”尊号,与方壶神尼、大觉禅师,并称武林三仙。 三十年前相继隐踪,江湖中人流传三人已仙去,不料铁面道婆至今仍健在,并且有了传人,心中好生惊讶,闻言一揖道:“唔,原来姐姐竟是那铁面道婆的徒儿,失敬,失敬,怪不得你的轻功如此的高绝呢!” 姑娘咯咯一笑,伸手抓住李玉琪左臂,道:“哟,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却这等酸法,我的功夫虽好,怎能及得你呢?快别客气了,来,坐下来告诉姐姐,你师父是谁?仇人是谁?姐姐虽然无能,却愿助你一臂之力!” 李玉琪惨然一笑道:“小弟先谢谢姐姐的关怀,我不会特异高深的武学,除幼时家父教了一些精浅武功之外,并无传艺师父,这叫我从何说起呢?” 这一来,该是那姑娘惊异了,心想:“听他的声音,已然是功参化境,怎能说没有师父呢?” 她因而撇唇道:“你这话谁信,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吗?” “好姐姐,我怎敢骗你呢?你若不幸,我详细地说给你听好吗?” 那姑娘回嗔作喜,一双蓝眸,闪出一抹喜悦的光辉,玉掌轻舒,握住他的双手,婉声道:“好弟弟,你快告诉我呀,我只有一个时辰,便要起程呢!” 李玉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将自己身世缓缓说出。 原来,那李玉琪确无师父。 其父李圣坤,母孔维云,均是鲁省有名的大侠,当年与赵世逸、孔淑云夫妇,并肩行道,获得鲁南四侠尊号,早年,李圣坤、赵世逸两人生性好武,一同拜在泰山奇叟孔儒慕门下习艺。 那泰山奇叟孔儒慕,为华北有名隐侠,世居泰山,生有两女,长女淑云,次女维云,与赵世逸、李圣坤年龄相若,深得父亲钟爱,孔儒慕将一身绝学倾授两徒两女,这师兄妹四人,朝夕相处,花前月下,自然生出感情。 学成以后,在孔儒慕的主持下,结成夫妇,一同下山行道,不数年间,名声大震,四人之间,夫妇朋友之情更笃。 四人中年以后,孔儒慕逝世,偶游千佛后山,发现这一片深谷,地势隐秘,风景佳美,便相偕在此建室隐居,一住数年,孔氏姐妹竟双双怀孕。 古代男女婚姻多秉承父母之命而成,更盛行指腹为婚,不等女儿出世,便代为订下终身大事。 这孔氏姐妹,自小到老,感情至佳,当然也愿意儿女辈们亲上加亲,互相结缡,故亦相约所生如非同性,将来长大,即令结为夫妇。 十个月后,孔氏姐妹一同生产,果然天从人愿,李夫人一举得男,赵夫人一举双雌。 都生得冰雪可爱,粉妆玉琢,两姐妹决议,两女将来同嫁一男,以便承担两家香烟。 两女名玉琳、玉瑛,生得一模一样,相差不过两个时辰,很难分出谁大谁小,幸有一痣,玉琳生于右耳之后,玉瑛却在左耳,才可识别。 一男取名李玉琪,生辰不先不后,恰在两女之间。 赵夫人孔淑云,年龄较大,多年未曾生育,而今一举得双雌,身体大受影响,产后又未加意调理,不久得病死去。 赵世逸夫妇情深,自然哀痛不己,对二女心存厌恶,居不数月,竟而不别出走,将一双未满两个月的女儿,留了下来。 李夫人孔维云,本来就喜爱这一双女儿,如今赵夫人一死,赵世逸一走,留下二女,她自然非得照看不可。 心中虽不免悲伤,却也正中下怀,喜悠悠,终日为孩子操劳。 只是李夫人,一人哺育三儿,初时确感困难,所幸李圣坤心疼爱妻,千方百计捕来三头麋鹿,每日挤取鲜乳,以补不足。 又在山中,采取了许多药草,熬成药汤,为三娃儿每日洗涤身子,助之凝练筋骨髓气。 果然此法甚妙,不数年间,三人皆已经长得身强体健,英俊秀慧,比常童高大出许多。 才只三岁灵智便开,活像四五岁小孩一般,懂事听话。 李圣坤,孔维云夫妻二人,自是心喜,倾全力培植三小,以期能成为将来武林中三朵奇葩。 故而,三岁时开始教授初步坐功,调息练气凝神的内家诀要,一年以后,教授文事。 六岁时内功薄具根基,便开始教授掌法拳术,轻功剑术暗器等,循序渐近,细心教导,严加督促,夫妻二人可说是费尽心机。 这时,赵世逸在外倦游归来,一见两女一婿,这等灵慧可人,秉赋绝佳,厌恶之心顿时消失。 因之也不再出走,与李圣坤夫妻二人,一同传授三人武学。 李玉琪与玉瑛姐妹,一般的聪敏好学,天资高绝,无论文事,诗词歌赋,吹弹拉唱,武学内功,剑术掌法,都是一学即会,一点便通,又肯下苦功练习,故而至三人十二岁时,已然尽得真传。 文事、武学俱具相当火候,除历练内功力,尚须培养外,其他方面,已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了。 在这一晃十二年间,三人同室同床而居,同堂学艺,同桌读书,真可说真梅竹马,寸步不离。 三人也怪,似乎从小便知恩爱,虽然朝夕相处,却从不曾发生过争吵的事,李玉琪个性本来坚毅刚强,为人厚道,守正不阿,择善固执,却因受玉琳、玉瑛姐妹影响,外表温顺,了无一丝粗暴火辣脾气。 玉琳虽然比两人只大一两个时辰,却自小以长姐自居,日常照顾着二人的衣食起居,活像个大姐姐一样,为李夫人分担了不少琐事。 玉瑛性子较娇,喜欢撒娇淘气,任谁不怕,独不敢违背“玉哥哥”玉琪,只要玉琪一说,她便百依百顺。 玉琪、玉琳对这位可爱的“小妹妹”却也是百般爱护,不忍委屈她,这一来倒像是玉瑛真比两人小了许多似的。 此时,三人从父母口中,得知三人还有一层夫妻关系。 小心眼里,虽不了解夫妻之义何在,私下却更是亲爱异常,终日里行影相偕,好得若似蜜里调油无以复加。 这年夏天,三人虽然仅只十二岁,长得却像是十三四岁的幼童一般,尤其是玉琳、玉瑛,女孩子发育教早,身体已然发生变化。 李圣坤见了,与夫人孔维云商量,将三人分开,分房居住,以免三人少不更事,产生意外,耽误修为功力。 孔维云自无异议,因而决定,让李玉琪一人,移居外间书房。 这一着,本无不可,无奈三人情重,自小同居惯了,骤然分房,虽不能表示抗议,实非心愿,故而生出许多事来。 这日中午,李玉琪初次搬入书房,心中烦燥不堪,偏偏天气炎热,房内闷热得像火炉子一般,看皇历,正是五月己己时。 他一人独处一房,尚是首次,心中无聊至极,一生气跑到屋前那条小溪岸边,在树荫下闲坐一刻,目触溪中,有一钓舟,一时童心大发,也未深思便自跳入舟中,解缆向下游划去。 不多时,竟不用划,两岸树木便纷纷向后倒退。 李玉琪正在得意,瞬间钓舟己流进一处转弯处撞入暗流漩涡之中,在溪中一个劲地打起转来。 原来,那条溪流,甚是怪异,鲁中四侠初迁入时,不明就理,见那小溪宽有二丈,横贯全谷,两岸翠竹垂扬,山花碧草,俱甚繁茂,风景幽雅自然,一时豪性骤发,建此钓舟,预备暇时泛游之用。 及至造好一试,发现溪中暗流湍急,操舟不易,水性奇寒,人如跌下,便有冻僵没顶之成。 再至上下两游一看,溪水出于谷左山壁之间,蜿蜒全谷,又复没入谷底另一山壁。 出入两口,似在水面之下,外观不易发现,因此舟虽造好,多年以来并未取用,对三个孩子虽未细说,却声音禁止入水用舟。 那日李玉琪不明所以,一时触发童心,竟自解缆泛舟,顺流划去,及至撞入漩涡,才慌了手足,立即乱划了一通。 本来此时,李玉琪一见危险,立即弃舟纵上崖去,并无困难,偏他生性好强,不愿舍舟登陆。 一见划不到岸边,便赌气端坐不动,一任那舟下流,心想:“看你流到尽头石壁边上,还转不转!” 哪知尽头在望,舟竟愈转愈速,舟身摇荡不定,似有翻覆模样,这时他才着慌,抬头四顾,想找一离岸最近之处,跳上岸去。 谁知不看还好,这一看,竟吓了一身冷汗。 原来,舟后不远,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一条金光闪闪的怪蛇,足有儿臂粗细,六七尺长短,一颗蛇头,昂出水面一尺多高,箭也似地飞驰追来。 李玉琪虽然生长在深谷,却未见过这么长大的怪蛇,哪能不惊,慌忙中举桨乱拔,想将舟拔得远些,避开正面。 哪知不拔还好,这一拔小舟不退反进,刚好将怪蛇去路阻住,只见那怪蛇,昂首分水,疾如飞箭,“哗啦啦”一声水响竟向舟中跃来。 心中一惊,恰巧那舟正流进一个极大漩涡,舟身猛地一沉,舟艄高高一翘,李玉琪身不由己,向前扑倒,压伏在怪蛇身上。 那怪蛇被打被压,似已发怒,后尾反卷,将李玉琪腰腹连同木桨双手,紧紧缠住,同时上身也不闲着,只一抬,便自用背向他头颈部绕来。 李玉琪双手被缠腹下,一时抽不出来,情急之下,未等蛇身缠到,低头先以下颔将颈护住。 接着不分皂白,张口拼命一咬,便紧紧咬住蛇身,死也不再松开口了。 岂不知这一咬,恰巧是那蛇最紧要的唯一致命之处,虽未将皮咬穿,只见蛇身被牙齿一挤,竟而裂破一口,一颗鸽蛋大的蛇胆之类的东西,带着一股清香滚热之气,滚入口中。 呼吸之间,那物化成一股异香热流,灌下腹去,李玉琪一见心中大骇,暗想:“我今吞下之物,如果有毒,这条小命,八成保不住了。” 想归想,人类求生本能,却不容他立即认输,仍然紧紧咬住不放。 那股热流,灌入腹中,立觉奇热无比,不多时,热流循着血液,输入四肢,混身上下直觉涨痛炎热,口干舌燥,思饮异常。 情不自禁地一吸,蛇身破裂处,流进数滴蛇血,入口清凉,于是再不管有毒无毒,猛吸猛饮了起来。 似此情形,不正应了一句俗语“饮鸠止渴”吗? 不一刻,蛇血饮尽,李玉琪体内,热涨不但未停,反而变本加厉,像是着火一般,周身毛孔似被热气迫开,缓缓渗出热汗,头脑更是昏昏沉沉,像要死去似的。 此时,舟已流近岩壁,速度更疾,只在壁前漩涡中转了两转,一头撞在石上,碎成片片,李玉琪连人带蛇,及那被蛇身缠在身上的木桨,一齐跌落水中。 李玉琪被那彻骨奇寒的流水一激,神志稍稍清醒,身上燥热亦似稍减。 刚刚闭住呼吸,作一番挣扎,水中一股无形吸力,己将他吸住,只在水面上,打了一个转,便倏地流入水中。 李玉琪说到这里,蓝姑娘“啊”了一声道:“玉弟弟,你的福命真大,它哪里是什么怪蛇,分明是一条千年火鳝啊,此物我虽未曾见过,却听师父说起,此特秉奇热之性,生于寒泉泉眼之内,以‘石髓灵乳’为粮,故无半点腥臊之气,周身无骨无肉,全为筋脉构成,外皮金光闪闪,坚逾精钢,尤其唇上两只触须,穿金裂石,无坚不摧,内胆血液,功能轻身益气,补阳益寿,练武的人,服食一点,能抵数年修为之功,唯有其物生长极难,每百年只能长大五寸,像你所说的六七尺长,怕不有千年以上吗?又因它习性居处奇特,每年只在五月己己日及十月戊戌日出现两个时辰,故千百年难得一见,你即服食这物,怪不得功力深厚,已达化神反虚,返璞归真之境呢,不过此物奇热,须在冬季或与千年冰莲一同服食,服后周身赤裸,以冰埋住,否则便会被活活烧死,如果不与冰莲同服,虽在冬季按言服用,其亢阳之气不解……” 说到此处,蓝姑娘似觉有点碍口,住嘴不言,双颊没来由地飞起两朵红晕,首次显现羞意,粉颈低垂,双手却是握得更紧了。 李玉琪自幼与女孩一同长大,心中毫无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虽这般并肩偎坐,纤手在握,并不感觉惊奇。 此时一见姑娘害羞,心中早已明白,只因那关系着夫妻床第间事,自己也是不便出口,只微微叹了口气道:“这千年火鳝之事,后来我已尽知,只是为时已晚,虽也寻着一株千年血莲,却已无补于事了!” 姑娘妙目之中,蓝光一闪,旋又低下头,细声安慰他道:“其实这也无妨,只须多娶几房夫人,不就成了吗?” 那语声愈来愈低,而她那娇态愈甚,若非是李玉琪已具“天耳通神”之能,简直就听不清楚。 李玉琪听清姑娘所言,不禁展颇一笑,这一笑虽未出声,被姑娘瞥见,似羞得无地自容,一头撞入他的怀里,娇嗔着说:“弟弟,你坏,你笑我,不来了!” 李玉琪见姑娘羞得有趣,伸手扶住姑娘的肩,道:“好,小弟不笑就是,快起来吧,看你的头发都撞乱了呢!” 此时,天色已达卯末,旭日早已升空。谷中阴寒,却已大亮,到处枯叶残枝,景色虽仍凄凉,对李玉琪说来,佳人为伴,已较前大有生机了。 蓝姑娘坐正身子,正欲开口,蓦地谷外一声鹤鸣,不一刻,便见上空降下一只绝大仙鹤,赤顶白羽,两翅翼张,横有两丈多宽,瞥见姑娘,又引颈鸣了两声,束翼落地,缓步向两人坐处行来。 李玉琪一见那鹤,立在地上足有一丈多高,那双眼睛光芒四射,神俊异常,他不禁问道:“姐姐,这鹤是你的吗?” 蓝姑娘神色黯然,幽幽地道:“这鹤名叫‘白儿’,是师父所养,已有千年以上年纪,这次奉命送我前往长白山顶,向长白神医取回一物,我师父的脾气甚怪,下山之时,非限定到达时日,故而不能久留,弟弟今后何在,请先告诉姐姐,等我返山覆命之后,立即下山,以便助你复仇可好?” 说罢满脸欺待之色,妙目中更是隐含着惜别泪光,李玉琪见了,心中不免也觉得依依不舍。 本来嘛,人是感情动物,虽说仅有一两个时辰的相聚,两人已似多年相交,李玉琪本是多情种子,对蓝姑娘虽无用心,却已将她视为知心朋友看待,而今别离在即,哪能不依依难舍呢。 故而,李玉琪想了一会道:“小弟自跌落水中,直至今日方得归来,毁家仇人是谁,根本不知,仅知我那一双表姐妹被一异人救走,故小弟先到江湖上打听她们的下落,只要寻着两人,定知仇人姓名,不过人海茫茫,伊人何处?小弟愁思多日,不得其要,为今之计,小弟拟往金陵,访寻一位父执,或许他能知道我家仇人,也未可知,姐姐他日下山,若往金陵八达嫖局询问铁剑金梭上官任,如此人在那儿,定知小弟下落,否则半年之内,我必在江南一带行道,只要姐姐到达江南,便不来找我,我也一定会知道的。” 蓝姑娘依依不舍地立起身来,道:“好,半年之内,姐姐定往江南找你,江湖中现在鬼魅横行,弟弟初入人世,还要多加珍重才是,我走了,弟弟你……” 说着,神色一黯,娇躯微颤,若不胜寒。 李玉琪情不自禁,伸臂搂住姑娘纤腰道:“姐姐此去长白山岭,天寒地冻,盼亦要珍重才好,小弟别无以赠,特送姐姐一套衣服与几枚果子吧!” 说罢,他连忙打开身侧包裹,取出一包一他身上同一质料的衣服,请姑娘立即换上,一面又取出三只玉瓶,从瓶中拿出两枚红色果子,两颗血红色的果实,两节血红色藕。 蓝姑娘打开那包衣服一看,见其中用一头巾包着一套小衣,一套劲装,一条白褶长裙,一条束腰,一只挂囊,鞋袜各一双,质料非丝缎,隐泛蓝色光华,却又薄如蝉翼,虽是一大堆衣服,用头巾包着一卷,竟自缩成一尺见方,两寸多厚的一个小包,轻巧异常,知是宝物。 立即找一避风蔽人之处,一一换好,不但合身,更能御寒,一任那北风呼啸,竟一丝也吹不进来。 心中大喜,遂又将鞋袜头巾统统换过,喜悠悠走出来,对李玉琪道:“弟弟,真的谢谢你啦,这是什么东西织的呀,好得很呢,你不留着你送你表姐妹吗?” 李玉琪道:“此物大约是天蚕晶丝所织,穿上不仅水火不侵,宝刀、宝剑与差一点的内家功力,都不能伤得分毫,我在无意间与这些一齐得来,正好送与姐姐,我这几还有几套,等将来再给她们吧!” 说着将取出的果子,一齐放在蓝姑娘掌中,又说:“这几枚果子,姐姐一齐服下,以内功运气吸收,不但有驻颜不老之功,并可增进若干功力呢,姐姐你现在就吃了好吗?” 蓝姑娘见他说得珍重,托起细看,只见那两枚赤色果子,大若鸽蛋,色作玛瑙,鲜艳如玉,隐隐透着一股异香。 那两颗血色莲实,比普通的莲实要大,色作紫红,隐泛清香,迫人肺腑,两节血藕,只有拇指大小,晶光闪闪,可爱异常。 不禁啊了一声说:“这不是道家所云的朱果、血莲子与血藕吗?怎的弟弟你都有啊! 这……这都是千年以上的珍品呀!” 说着,蓝眸中射出两道惊喜不尽的光辉,注视着李玉琪脸上,等待回答。 李玉淇傲慢一笑说:“这些都是我在山中所得,果如姐姐所言,皆为千年以上珍品,常人求一而不可得的神物,今日送与姐姐,一来表示小弟的一番心意,二来盼姐姐能凭此驻颜不老,姐姐你就快些服下,稍运功力,即上路吧!”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李玉琪所说一番心意,乃指知己之遇,朋友之情,蓝玉琼却是会错了意思,只当他对她有情呢! 蓝姑娘闻言面含巧笑,目蕴泪珠,上前一把将李玉琪脖劲搂住,粉颈依偎在他的脸上,激动至极地道:“弟弟只要你有这个心,姐姐就是为你死也愿意,你待我这么好,我……我真不想走了!” 李玉琪心头一震,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却又不便更正,只得将姑娘轻轻扶正,慰劝道: “姐姐快别这样说,好在相见之期非遥,你……你快点服下果子上路吧!” 蓝姑娘粉面通红,含羞一笑,也觉得自己太过激动,因之一声不响,将果子一一吃下,立即在石上盘膝坐好,用起功来。 一旁李玉琪见那仙鹤一足立地,一足缩起,不错眼地打量自己,甚是好玩,便又取出一节血藕,走到那鹤身畔,将血藕平托在掌中,轻声问道:“你要吃吗?” 那鹤已然通灵,见了血藕,似颇识货,伸颈将之啄在口中咽下,对李玉琪点点头,便也闭目缩颈,似是运功消化。 不一会儿,鹤目又开,伸颈在李玉琪胸前擦抹了几下,状甚亲热,倏又一声清鸣,洪亮悦耳。 李玉琪一惊,怕惊动了蓝玉琼用功,回头一看,蓝姑娘已然下地,正在向这边行来呢。 姑娘行至近前,问道:“弟弟你给白儿什么好处了?使它这样高兴呀!” 李玉琪道:“我给它吃了一节血藕,姐姐,你现在就要起程了吗?” 姑娘道:“天已不早,看来非走不可了,弟弟,你多多珍重吧,别忘了姐姐的话,半年以内,在金陵等我。” 说罢,又对那白儿说:“你还不快点谢谢我弟弟,那血藕可是千载难得的珍品呢!” 白儿又将头点了两点,表示谢意。 姑娘正欲纵上鹤背,突见谷顶上飞下一只白鸟,眨眨眼,落在李玉琪肩头,口吐人言道:“玉哥儿,这是谁呀?” 李玉琪道:“这是我新交的一位姐姐,名叫蓝玉琼,雪儿,你认清楚了,将来她要去金陵找我们呢!” 又对那姑娘道:“它名叫‘雪儿’,亦是千年以上的一只灵慧八哥,五年来帮了我很大的忙,还算是我的师兄呢,姐姐,你跟它见个礼好吗?” 姑娘真的施了一礼,刚欲开口,李玉琪先说道:“姐姐快些走吧,别耽误了行程,回去被责,小弟可不忍呢!” 姑娘闻言,也知道不能再留,只得说声:“弟弟再见!雪儿再见!” 飞身纵起,轻飘飘地落到鹤背上,那鹤等姑娘坐好,点点头,张翼震翅,鼓风飞起,蓝姑娘人在鹤背上,频频地摆手,且不时擦抹眼睛,那神态极为凄绝,似在悲泣地呜咽。 “雪儿”甚是喜爱姑娘,一见仙鹤飞去,便对李玉琪说:“玉哥儿,我等我一会儿,我去送那姑娘一程好吗?” 李玉琪木然点头应好,雪儿鼓翼直冲云霄,刹时追上那鹤,束翼落在姑娘香肩之上,眼间一齐钻入云中不见。 李玉琪凝立当地,恍如作了一场春梦,心中又平添一层愁怅,同时对那异样眼神,柔情似水,美若仙姬的蓝玉琼,充满着迷样的疑团。 李玉琪巧弄玉萧,引来蓝玉琼,两人一见投缘,李玉琪述出自己出身,才说了一半,蓝玉琼因为限于师命,非走不可,临行订下半年金陵相会之约,依依乘鹤飞去。 李玉琪凝立半响,到看不到那人鹤的影子,才又坐回石上,心中不知是悲是喜,那蓝姑娘含情脉脉的影子,老是缠萦心头。 面对溪水,那往日落水一幕,不禁又浮上心来。 原来这溪流尽头,有一深洞,溪水由此灌下,吸力亦由溪水漩涡下泻之势产生。 李玉琪身子被吸,随水灌入洞中,迳向下方斜斜泻下,连经四五个转折,霎时已下落四五丈,猛地垂直下降,“哗啦啦”、“噗嗵嗵”连声大响,径直落入一片黑深深的潭里。 李与进堕入潭中,下泻之势似强,一直下坠五六丈深,“嘭”的一声,一头撞在潭底岩石之下,一阵如裂头痛,撞得他痛极欲喊。 哪知张口怪蛇脱落,人却一阵迷糊,晕死了过去。 三日之后,李玉琪从迷茫中醒来,第一个感觉,是脚趾的涨痛,然后才发现他自己似乎平躺在一方石板之上,冰冰的水淹住身子的一半。 想到水,他开始记起那似是片刻又似是很久以前的遭遇,他倏然一惊,瞪大了双眼,猛地坐直身子,怀中的木浆震跌一旁,那怪蛇却是软软地缠在腰间。 他游目四顾,两道炯炯的眼神,由于四周的黑暗,而更加明朗,像两只小火炬,放射出尺许的光芒,照射在四周。 那本是黑暗伸手不辨五指的水洞,已显现了光明,在他的眼中,可以看得清任何东西。 前文说过,李玉琪所食并非是什么怪蛇,而是一条千载难得一见的“千年火鳝”,此物血液,内丹不但能轻身益气,延年祛病,补阳驻颜,更能明目。 练武之人取食一滴,即可抵得上数年修为之功,练成夜能视物的眼神,更何况他服了这么多? 不过这“千年火鳝”秉奇热之性,最好与千年以上冰莲莲实一同在冬季服用,始可有益无害。 否则亢阳之气太盛,服者自具采补妙用,性欲特强,单御一女,必须吸尽元阴致死方罢。 如交替连御数女,女方不悉“真阴锁阳”秘术,虽然不致于立刻丧命,却也因真阴亏损,不久便得元阴干枯致命。 故而,此物不但为侠义中人俱获取之对象,亦为邪教中专事采补之最佳之物。 故此物每一出现,不论大小,均为武林黑白两道中人争夺之目标,常常引起轩然大波。 不过因其生性即异,捕捉尤难,故而欲得之者虽众,真正能寻着的,却是少之而又少。 李玉琪得天独厚,机缘凑巧,糊里糊涂被他服下整条的鳝血内丹,却因吃不得法,本已死定,偏又无巧不巧,跌入这寒泉水中,泡了三个昼夜,直到热燥之气耗尽,才得回生。 如今醒来,不仅目力特异,视黑夜如同白昼,即那一身功力,增加何止十倍,便是身体,也在这三日间骤然而长大,亦如十八九岁的少年人了。 那水洞洞顶,高约六丈,中央一股六七尺直径的暗银水柱,注入一片深潭,发出“轰轰”似若奔雷一般的声响,震耳惊心。 激起无数浪花,翻翻滚液,一波波,一圈圈,向四壁掀涌,四壁,岩石壁立并无一条出口。 李玉琪暗忖:“自己必是顺那水柱泻落,被浪花冲击到这岩边浅水之处,才幸免于死,但睹此似是绝地,虽能暂时苟活,日久也必饿死,这怎么办?” 想着,挺身站起,昂首察看近身一处石壁,是否有个出口,哪知刚一用力,脚趾生痛,鞋子似是小了许多,慌忙脱下,脚趾已然破袜而出。 李玉琪暗自称怪,一看自己,衣服紧紧裹在身上,手臂、小臂皆露出一大截,细一打量,真像长高了许多,不过他仍不敢确定,而只是满腹疑云地摇摇头,继续巡视四周。 游目一匝,除近身石壁上方,为凸出岩石蔽住,看不见之外,其余各处,俱无出口。 方觉微微失望,突然感到自己体内,似有一股热流,自丹田发出,缓缓循行全身,细一体察,那热流竟不须以神引导,自然循环穿行三百七十九处大小穴道之间,李玉琪一时大喜过望,暗想:“加自己父母,数十年修为之功,尚不能贯通的任、督二脉,何以自己竟能在一夜之间,畅通无阻呢?是那怪蛇之功吗?” 李玉琪即不知千年火鳝的来历功效,自然不解缘故,同时也不敢确信真能贯通,为证实之故,不管处身何地,就在水中石盘膝跌坐。 他按往日所习,凝神调息,以神导气,以玄门正宗内功锻炼之法,一心一意运起功来。 最初,李玉琪觉出,自己所运真气,并不能与那热流汇合,甚至还互相排挤推拒,敌对相争。 丹田之中,不但燥热异常,气流亦因而瘀滞不进,勉强行之已久,二者逐渐能够相容了。 本身真气,随着热流缓缓运转,顺四肢循行全身,越过十二重穴,复返丹田,完成一大周天。 此时,李玉琪已觉得生机活泼,周身舒泰,再行两大周天以后,本身真气与那热流渐趋融汇。 更可以真气引导热流,或聚或散,而后精融神会,阳长阴生,龙调虎顺返虚入浑,至物我两忘的无上妙境。 数个时辰过后,阴阳互混,浑成一体,恢复先天一元之象。 先时那股热流,至此也蓦然暴散,融入本身真气至四肢百骸时,顿时,李玉琪将千年火鳝精血所化的精气据为已有,功力骤增一甲子以上。 不过他此时仍不自知,而只觉心灵飘逸,四肢轻灵,气朗神清,灵台净莹,体内似蕴蓄着无穷潜力一般。 于是,李玉琪重新站起,对面前潭水,猛劈一掌。 只听得一声“哗啦啦”震天介响,掌风过处,立被击出一丈许方圆大洞,把他自己也吓了一大跳,骇异道:“这是怎么回事,一日之间,奇事屡现,难道那蛇胆、蛇血真有脱胎换骨的奇效不成?” 他俯身拾起脚边的怪蛇,反覆细看,见那蛇通体长约六尺五寸,内放金光,粗如儿臂,头有拳头般大小。 蛇目圆睁,像嵌上一对猫眼宝石,闪射出尺许蓝光,蛇口无信无牙,唇上却有两只触颂,六寸多长,坚硬刚劲。 运劲一捏,竟未捏断,一时性起,用出六成劲力,挥掌削劈蛇身,亦未削断,心中不禁大惊。 再看原先破裂之处,大约二指,散出屡屡芳香,才知道并非一般蛇类,定是什么灵异之物。 因此不再丢弃,便顺手把它束在腰间,想返回家中之后,问问父亲,到底是什么东西。 李玉琪又将三面石壁,逐一细看,见无一可置容身之处,才又回身昂首,打量这近身处石壁。 见二丈以上,石壁凸出,将视线挡住,看不见上面的情形。 李玉琪希望转浓,先估量好地势,准备纵起察看,又看了看足下石板,以备下落时,不致跌落水中,斟酌思量了好大一会,才猛提真气,双臂一抖,一式“一鹤冲天”向上拔起。 他不知道自己此时,已非吴下阿蒙了,仍然煞有其事般全力上拔,致而用力过猛,但闻“噎”的一声,连石壁还未看清,便一头撞在洞顶,立时碎石纷飞,石壁撞裂了一大片。 头上,也撞起一个大包,全身被那反弹之力,弹回水中。 李玉琪落在原地,头上生痛,用手一摸,虽未破裂,却已肿起一块,不禁发火,不怪他自己用力过多,反怪那洞壁欺人。 不过这二次腾身,却不敢再施猛劲,而只缓缓用出二成真力,脚尖轻弹,一式“平步青云”冉冉纵起,及至超过凸出之处,目光到处,石壁一片光滑,心中一凉,怒火迳发,恨极了一掌劈出。 这一掌,李玉琪含恨施为,急切间虽仅施了五成真力,仍然是掌挟劲风,刚劲无比,掌风到处,石壁上“砰嗵嗵”一阵大响,石块纷分,壁间立即显出一个五尺见方的圆洞。 李玉琪一见大喜,也不管洞中情形如何,竟在空中,抖拳缩臂,腰缩再伸,空中变式,硬生生将下落之势煞住,作化“寒鸦归巢”如飞投入洞中。 那洞,是一条黑漆漆,深不见底的甬道,李玉琪不管三七二十一,顺路前奔,只觉得曲曲折折,愈前愈往下斜。 一口气奔进六七十丈,前面突现一丝碧光,走近一看,见从甬道顶上,垂挂着一支碧竹杖。 粗若小指,每节约长一寸,共有二十二节,第一节中央,前后各有一个佛面,眉目口鼻皆俱。 前后两口,有一小孔相通,竹杖晶莹可爱,似若碧玉雕成,入手冰凉,份量颇沉,最上一节孔内,穿过一根碧丝蛟筋,上打一结,正好套在腕上,下余尚有两尺多长,反执可作鞭用。 李玉琪觉得很是好玩,执在手中,继续前行。 李玉琪又走了二十多丈,转了好几道弯,前方已透来光线。 他以为脱困在即,心中大喜,霎时将近地头,却见甬道出口被一个巨大蛛网封住。 那蛛网好粗,一根根像魔绳一样,煞白透亮,闪泛银光,李玉琪手中竹杖一撩,“嘶嘶”数声轻响,若水珠弹在火上,转眼之间,便被撩了一个大洞,李玉琪还想再撩,“嘶” 的一声刺耳大响,那蛛网竟如同剥丝一般,化成一条银线,向外投去,瞬息工夫,消失得一根不剩。 李玉琪心知,外面必有毒物,不敢大意,右手碧竹杖一举,护住头胸,慢慢踱到甬道尽头,上下一看,不禁暗叫:“苦也!” 原来这甬道,并非通至山外,更非出口,却是到了一座深窟窿之中,那深洞形似深井,上望壁立二百多文,上锐下丰,窟窿口内缩,只有五尺方圆,映着窟窿外日光,似也被巨大蛛网封住,窟窿中石壁坚硬光滑,寸草不主,色作赤红,用手一摸附近岩石,触手冰凉。 若想上去,任你“壁虎功”“游龙术”练达绝顶,也不能一气游升至顶,这焉能不令李玉琪叫苦。 再自立身处下望,下方二十丈处,有一块十数亩大小的平地,平地中央,拱起十丈方圆,一座五彩缤纷的玉质小山,映着窟窿口射入一圈光线,幻出各色彩霞,五光十色,照得那整块平地,甚是明亮,平地上靠近小山的周围,五丈以内,奇花异树,繁茂异常。 三丈以外,积满了厚厚的冰雪,冰雪上虽也散落着几株苍树异树,两相对照,却是大相异趣。 李玉琪暗暗称奇,心想:“反正不能出去,不如下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地方,这等神奇,或许能发现出路,也未可知!” 李玉琪这一决定,立即施出壁虎功,将那碧杖含在口中,双臂翼张,头下足上,向下射去。 离地一丈,陡地两臂疾收,挫腰蜷腿,空中一翻,变成头上足下,轻飘飘落在雪地上。 李玉琪身子刚刚着地,蓦闻一声刺耳“嘶”鸣,一根银丝疾射而到,李玉琪听了一跳,一闪身,右臂起,一招“雾锁云封”碧竹幻起一片霞光,将身护住,那银丝又“嘶”的一声,收了回去。 李玉琪呆了半响,不见动静,才大着胆子,一步一步地向玉山移近,同时一边打量四周。 四周平地,足足有十五亩大小,正中央涌起一座晶莹玉山,高有五丈,周围五丈以内,气候温暖如春。 生满各种奇花异树,顶上长着几株一尺多高的红色小树,下面有一圆形门,一丈多高,上面横雕着四个斗大金色篆字“达亲洞天”,门为紫玉雕成,门上隐现风云,并未关紧。 门前横铺着一件蓝衫,似是按人形平铺地上,上有头巾,下有鞋袜。 右袖前伸,袖口横着一只蓝玉长笛,光华闪闪,似嵌有数颗宝石,左袖后掠,袖口处放着一个包袱。 李玉琪一时猜不透这是何意,更不知门内是否有人,故而一面戒备,一面询问,连问数声,不见回答。 正欲入内,突然身后“嘶嘶”之声又作,李玉琪倏然反身,见一脸盆般大小的蜘蛛,周身绿毛,长约寸许,眼似铜铃,碧光闪闪,八脚着地,囊腹上挺,口颚颚钩竖直,似欲射毒。 李玉琪大惊失色,点脚后退,扑向门边,抖手将碧竹杖掷出,势痴若箭,带起一股锐啸异声,向那蜘蛛头上打去。 那蜘蛛意似偷袭,一见被李玉琪发觉,正想喷毒伤人,竹杖已化一溜碧光打来,蜘蛛对那竹杖,甚是畏惧。 一见竹杖打到,就地一个翻滚,身体缩成拳头大小,“嘶”声一叫,囊腹中电射一缕银丝,带动身躯,向后方选去。 李玉琪见那蜘蛛,惧怕竹杖,心中稍安,拾起竹杖,决心往门内一探,因怕洞中另有别的毒物,不敢大意,先用竹杖将洞门点开,等了半天,不见动静,才举杖护住头脸,飞身纵进。 里面原是一间半球形白玉大殿,直径约有五丈,通体晶玉凿成,圆顶中央,光华远射,映得全殿通明,殿内陈设简单,左右壁间,各有一两个半圆小门,门里似是复室。 对面壁前,有一玉榻,长足八尺,宽有四尺,榻上一个绿色草蒲团,不知何物织成,碧光闪闪。 榻前一丈左右,有一丈长玉案,二尺来宽,玉案中央放一只二尺多高的三足白玉鼎,鼎中生出一株九叶灵芝,色作紫色,叶如伞状,中央正结有一个豆大的小果子,隐隐透出异香。 案前五尺前,有一与榻上蒲团相同的拜垫,此外别无他物。 李玉琪进入殿中,一看陈设,即知此处是前辈异人修真之处,虽然现在已无人居,身为后辈,总应敬老尊贤。 因此不敢怠慢,立在拜垫上跪倒,对玉榻叩了三个头。 身刚站起,突闻一阵轻雷之声响过,玉榻后面的王壁,一分为二,中间现出一个圆门,并有一笺自门内飘落榻中。 李玉琪抬起一看,见上面写道: 吾徒秉性笃厚,崇敬师道,福缘无比,堪授老僧衣钵,今将此洞各物,统赐于汝,盼能善自能修,以平魔劫,慎行我慈悲之旨,勿施滥杀,伤及无辜也。 老僧生前,精研两仪降魔神功心法,功参化境,手着秘笈,与宝剑、刃药等,藏于复座下,汝可一并取出,毋扰老僧之臭皮羹也! 他室书籍,为老僧诛魔所得者,汝可涉猎,务使之于正,不可持以为恶。 殿外衣物,尽中蛛毒,该蛛已通灵性,身具百毒,仅惧千年寒竹佛面杖,如欲服下,可取右手前室中百毒秘笈降蛛篇,依法收取,可持之以为日后行道解毒之用。 窟窿外,有一灵禽八哥“雪儿”,得老僧多年教化,已具神通。 因不敌神蛛之毒,被神蛛丝封于窟窿外,汝降服神蛛后,当命其收去蛛丝,雪儿自会下来,同汝练功也。 琐琐留嘱,已着色相,佛祖有情,并非老僧之非矣! 达亲禅师,宋淳化乙未年留嘱。 李玉琪阅毕,又惊又喜,单足轻点,穿入复室,那屋长宽各有一丈,亦为白玉凿成的。 正中一榻,端坐一黄衣老僧,双手合十,肤色熏黑,面貌清瘦,双目阖闭,一脸慈祥之态。 榻下地上有一玉匣,二尺见方,五寸多厚,上有“降魔神功”四个金色篆字。 李玉琪恭恭敬敬,对那老僧拜了几拜,心中默誓道:“弟子李玉琪,蒙禅师概授绝学,誓守遗训,替天行道,如有违背,必遭天谴,谨誓!” 誓罢抱起玉匣,纵出室外,足刚着地,身后又是一阵轻响,那门已然合拢,再也找不出一丝痕迹。 李玉琪将玉匣放在案上,打开右手第一个房门,见那室是方形,两丈见方,通体翠玉。 四角顶上各嵌一颗碧珠,闪射光华,纤毫毕现,下层放着许多各色玉瓶及一只碧玉葫芦。 李玉琪找出百毒秘笈,翻出降蛛一篇,见其中详细说明蜘蛛习性外,对蜘蛛倍加推宠。 谓蜘蛛身具百毒,伤人必死,蛛丝虽无毒性,通灵者,可藉之传达毒素,或先放出一点蛛丝,人触其上,立即侵入体内,藉其灵性气机相感,无论人蛛相距若干千里,均能将其寻着毒毙死。 性毒,喜食毒物毒液,如能收服,可仗其吸食中毒者体内毒液,功效显著,灵验非常。 服蛛之法,须配制百毒服蛛丸,以百毒及灵药一十味制成丹丸,浸入服蛛人舌血,令蜘蛛服下后,自然听从服蛛者命令,不再伤害服蛛人。 可以玉葫芦盛之,随身携带。 李玉淇匆匆阅毕,想道:“舌血咬破舌即得,这服蛛丸哪里去找?此篇之中,虽有药名,一时半刻也不能配齐啊?何况我又出不去呢!” 李玉琪坐在椅上,苦思了半天,仍得不出结论。 蓦然那蛛,又在殿门外“嘶”声作响,赶紧执起佛面竹杖,准备候它侵入之时,打它出去,等了半响,也不见它进来,偶而回头,瞥见玉架上玉瓶累累,心中一动。 近前逐一察看,见瓶上有的贴有药名,找了不久,终在那碧玉葫芦边,找着一只小玉瓶,上写“百毒服蛛丸”字样。 这一发现,喜得李玉琪几乎雀跃三尺。 赶紧打开一看,里面果有三颗药丸,大如龙眼,李玉琪怕一颗不够,特地取出两粒,含于口中咬舌,以舌血浸之,捏舌止住血流,托着两丸,缓步走出股外。 那蜘蛛,蹲踞两丈以外,一见李玉琪走出,立即“嘶”声发威,虽惧他手中所执佛面竹杖,不敢进击,却也不肯退走,神态甚是狞厉。 李玉淇将两丸,轻轻抛在那蛛前,怕他不肯就吃,轻轻劝道:“吃吧,我不害你,这是好东西呀!” 那蛛果然通灵,闻言不再发威,竟以上下四颚,攫住丹丸,放入口中,一会工夫,口中再次嘶叫,声音虽仍难听,却不如先前刺耳,嘶罢就地一滚,缩成拳头大小,缓缓向前爬来。 李玉琪童心未泯,知道它已被自己收复了,惧心一去,玩性又炽,只见他的左掌一伸,道:“来呀!碧儿。” 那蛛也真听话,一跃跳到他的掌上,连连点头,李玉琪哈哈一笑,放下佛面竹杖,右手指着它道:“碧儿真乖,碧儿真好,啊你知道你叫碧儿吗?不知道?你长得一色碧毛,不叫碧儿叫什么呀,你知道了吗?” 那蜘蛛竟能听懂人言,又是摇头,又是点头,口中还不时嘶叫两声,逗得李玉琪大笑不止。 好一会,李玉琪想起禅师留笺所言,便吩咐珠儿道:“这衣服上的毒素,你去替我吸掉,我要拿来穿着,你看我身上的衣服都小了吧?还有,那上面的网子也收起来吧,禅师说上面有只八哥鸟儿,要等着下来,你可不能伤害它啊!” 碧儿嘶地一叫,跳下地来,身体复涨,在衣服上爬行一圈,嘶地一声飞至壁边,贴岩向上爬去。 李玉琪将衣服悉数拿进殿中,除头巾鞋袜外,那铺在地上的衣服,共有小衣一套,内衬对襟短褂一套。 长儒衫一件,束腰一条,上缀六个小袋,每袋装有一只玉瓶,内有“回生丹”“生肌散”各三瓶。 一个挂囊,一尺见方大小,中分两层,一层放有三串珍珠,粒粒浑圆,堪称上品,六颗宝珠,分青、赤、白、蓝、碧、绿六色,一般的大如鸽卵,毫光四射,堪称稀世宝物。 另一层里,放着一把赤金梳子,一把碧玉簪,十锭赤金,一个小铜镜,一把寸长小刀,寒光闪闪,锋利无比,用皮套套着。 这一堆衣服,连同鞋袜及那个大包裹,都是同一质料织成,似绸非绸,似缎非缎,薄如蝉翼,轻软异常,滑不溜手,隐泛淡蓝光辉。 李玉琪甚是喜爱,本想换上,却因刚刚祛毒,怕他不洁,决定洗过再换,遂将之放过一边,打开包囊。 那囊长有二尺,宽厚各有一尺,卷放着七个布卷,质地与前者一样,却分为青、赤、白、蓝、碧、紫六色。 其中蓝色共有二卷,取出一看,一卷与外面一套相同,鞋袜内衣衬衣儒衫巾俱全,只少了一个挂囊。 另外一卷则是女衣,也即是送给蓝玉琼姑娘的那套,其他五套,也是女服,亦是一应俱全。 囊底还有一册绢书,书名“阴阳真钰”,一柄蓝玉骨扇,长有一尺半寸,扇面一边红色,一边白色,上面却未题字。 李玉琪大喜,将衣服由内到外,一一换上,连同鞋袜,竟都异常合身,再对镜梳好头发,戴上头巾,一瞬之间,即变成个风流潇洒的书生了。 李玉琪将女衣连同另外一堆衣服,统又放进囊内,遂入右手第一室内,正想打开那盛放“两仪降魔神功”秘笈的玉匣。 突见那玉鼎之中,九叶灵芝所结的果子,已然大如鸽蛋,颜色转紫,霞光流转,异香扑鼻。 李玉琪觉得奇怪,俯身细看,蓦地那果竟自跌下。 李玉琪本能地伸手接住,放入口中,香甜甘美,入口即化津液,咽入腹中,当时也不以为意,轻轻打开玉匣。 匣中卷着一柄蓝鞘宝剑,中间一只蓝色玉瓶,高只五寸,瓶上写着“青龙丸”三个金色篆字。 瓶下一部绢书,黄皮封面,上书“两仪降魔神功”六字。 李玉琪取出宝剑,见那剑盘成一圈,鞘尾一个金钩,扣住鞘顶上一个金环,剑柄在圆圈之外,上雕有“降魔”二个篆字,正好作为把手,两肩扁宽,正是护手。 李玉琪一松那扣,剑即弹得笔直,顺手抽出,才及三寸,已觉冷森森,拔出一看,剑身宽仅二指,长有三尺,薄约一分,色呈深蓝,耀眼生辉,蓝汪汪若一潭秋水,隐隐盘有一条苍龙,若隐若现,龙首巧踞剑尖,张牙舞爪,口中喷出一缕寒光,聚于顶尖,伸缩不定。 略一挥动,寒光立即劲力之大小,飞射尺许,屈指轻弹。鸣若一声龙吟,端的神奇至极。 李玉琪知是宝刃,哪能不喜,还剑入鞘,见剑鞘非金非革,隐显风云,不知何物所制。 顺手扣在腰间束腰以下,正好一围。 此时,外面天色已暗了下来,但他并不觉困,遂又取出青龙丸,倒开一看,共有人粒龙眼大的青色丸药,虽有腊皮包住,一缕清香,仍自泛出沁人肺腑。 李玉琪已数日未食,并不觉饿,但一嗅丸中泛出的香气,腹中蓦地咕咕作响,他也不管丸药的效力多大,一连吞下两粒,将其余又放入瓶中。 然后再取出那本“两仪降魔神功”,将书上序文略过不看,而从初步坐禅神功看起。 那初步坐禅神功,与一般玄门正宗内功及一般禅功,大致相同。 亦是结跌正坐,屏绝诸缘,专一虚寂,求达无我无相之境,凝神调息,以神役气,以气凝神。 所不同者,导气之路线不同,双掌非仰非叠,而是将左右双掌,交互覆盖在左右脚心上,真气运至脚心,手心,自脉络穴道间,互换穿行。 李玉琪刚刚看完这篇,入腹的丸药果已生作用,使他觉得周身,无端又燥热起来,丹田内更是热气翻涌,向四肢百骸逸散,难过至极。 李玉琪有过一次经验,不敢怠慢,立即跌坐拜垫之上,按刚看得的初步坐禅神功,凝神一志运起功来。 初时似觉不惯,丹田四脚,酷热难耐,慢慢地热气逐渐凝聚,随着真气运行,连连数十个周天之后,真气凝固,似成有质之体,不但能通行百穴,互换如意,一呼一吸,全身毛孔亦畅通无阻了。 这时,李玉琪自觉功力又深入一沉,但到底多深多厚却不自知,下丹之后,精神更加旺盛,一阅前面序文,不禁灿然色喜,暗想道:“我只要练成书中所载武功六成功力,便可以无敌于天下了,这是多么可喜的奇遇呀!” 原来那序文中,不仅有禅师的来历,而那两仪降魔神功的渊源威力等,亦都有详细说明。 按序文中所记,那达亲样师,乃达魔祖师师弟。 二人均为天竺国人,南北朝时,一同东来中国后因目的不同,一抵国境,便自分手。 达魔祖师,一人先抵金陵,对梁武帝解说佛法,一苇渡江,震惊中原武林,至魏境嵩山少林寺,开派收徒。 面壁九年,传下易筋、洗髓两经及十八罗汉掌,为后世尊为禅宗鼻祖,是为少林派之始。 “达亲”两字,乃焚语译音,含解言报施,导引福地之义,禅师即以达亲为号,立志渡灭中原恶人十万,雕建佛像十万。 当时中原一代,鬼魅横行,魔道大张,加以连年兵祸,世事无常,弄得民不聊生,人心惶惶,日趋下流。 禅师因而终年在外奔波,遍历神州名山大川,不分昼夜。建佛像,降魔魅,忙碌得一分闲暇也无。 那时,禅师虽具上乘“天龙神功”法力,但此禅功,必须日常跃坐修为,以补消耗,否则便有真力不继,精源枯竭之虞。 后来禅师偶阅天竺秘笈“不动尊神经”,彻悟玄机,花费五年功力,练成“两仪降魔神功。” 所谓“不动尊神”,在今日我国各地,佛寺之中,多逆有全身,体躯高大,颜色狞恶,手执缚绳及降魔宝剑,背有火焰,专司降服一切鬼魅,及诸般烦恼障碍,具无上降恶法力。 达亲禅师即因悟此禅功,使得法力倍增,所向无敌,行道数百年,降服无数魔头恶人。 凡是沽恶不峻者,一一斩杀,一时天下平静,鹰头非降即隐,不敢再行公然为恶害人。 直到宋朝太宗雍熙甲申年间,禅师誓愿已完,在这山东历城县内,一座岭上,建九百九十九个佛像,连同其金刚不毁法身,共计一千,又建一禅院,即千佛寺,传下“净土宗”衣钵。 所谓“净土宗”是以念佛往生为主,观想持名兼修为上,并非是“两仪降魔禅”。 那时禅师,不但功力臻至炉火纯青之境,更已精通佛门六通神力,深知所练神功,非大智大慧者,不易有成。 否则把持不住,为七情六欲二毒所扰,走火入魔,无益反而有害,故此不敢轻传,静中推算后事。 而在这烟囱峰里,开凿“达亲洞天”,留下手着秘本,与一只相随多年,已然通灵的异种八哥,以待有缘。 这“两仪降魔神功”威力至大,练成之后,真是无坚不摧,无柔不克,共分五部而成。 初步功夫,与一般神功无异,亦须正坐结跌,达穴脉畅通,阴阳互既而能分合由化隐现如意之时,才算完成,但这一部功力,平常人练一辈子,也未必能成,更别说奢求其他了。 第二部功夫,是将心神一分为二,阴者主内,阳者主外,合称两仪,主内者以神引导真气运行,主外者以神关注一切言行坐卧之动静。 阴神练成,无论坐卧行止,真气运行不懈,内力生生不息,无须再行跌坐,而绝无真力枯竭,后力不续之象发生。 (所谓阴神,实乃现在科学上所说的潜在意识,亦即是第六种感觉,此种“意识”一般人不能发挥,少数人有之,则能对不幸之事,发生预感,知所趋避,读者诸君常阅西洋之报章,不难知其实例。) 此一禅功,另外三部,重于内阴外阳之双重锻炼。 如能练达顶峰,不但可以直上青冥,飞行无碍,亦成金刚不坏之体,自然深具佛门六通神力。 所谓六通神力,即是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宿命通,神足通、漏尽通,为佛家无上心法。 最后,序文中说明,降魔剑与青龙丸的来历。 那降魔剑乃是禅师在东海行道,斩杀一条苍龙,以龙角为骨,合万年寒铁精气,历时三甲子,以本身三昧真火练成。 威力至大,如以真气驭剑,可斩人于百里之外。 至于“青龙丸”,则是以“苍龙”内丹与多种灵药炼成,每粒足可抵四、五年修为,特助有缘者锻炼初步坐功之用。 同时序文中又提到玉案鼎中所养的九叶灵芝,乃禅师自昆仑移来,名为紫芝,每千年生长一叶,结实一个。 其叶可制灵丹,其果能助长功力十年,此芝已有九叶,那是已生长九千年,所结果实功效更大,能助长九十年的功力。 李玉琪阅毕述文,惊喜交集,想不到世上竟有这等高绝的神功,也想不到自己福缘这等深厚,得此不世绝学。 他心知自己现在回不了家,决心将此禅功练成,以继承达亲禅师之志,为武林中维持正义。 同时他已想到,自己因巧服芝果,及两粒“青龙丸”,目前功力,已达一百七十多年。 再一回想刚才运功情形,岂不是已然完成了初步坐禅的要求吗? 其实他当时并未将千年火蟮所具效能计入,否则他便知道,他的功力已达二百三十年以上了。 李玉琪坐在殿中,喜不自胜,突闻殿外鼓翅之声,接着语音入耳,轻圆须柔,不辨是男是女之音说:“喂,我可以进来吗?” 李玉琪微吃一惊,抬头一看,殿门外站着一只鸟儿,羽毛赛雪,睛爪乌黑,神俊异常,有苍鹰般大小,正向里偏头凝视,一见李玉琪看它,立即叫道:“你这娃儿,好大福气,竟能收服神蛛,获得老禅师青睐,大概就是禅师所说的有缘人吧!”—— easthe扫校,旧雨楼独家连载 第二章 阴阳罡力 李玉琪知它便是秘笈之中,禅师所说的“雪儿”,想不到这等灵慧可爱,大喜道:“你是雪儿吗?快进来吧,我正等着你呢?” 雪儿跳进殿中,惊奇无限地道:“你已经得老禅师的秘笈了吗?真了不起,你叫什么啊?” 说着瞥见玉案之上,放着的千年火鳝,惊叫一声,又道:“这千年火鳝哪里来的,已经死了吗?” 李玉琪将自己介绍了一遍,又将来此经过,一并说出,雪儿听了以后更是惊奇,听毕说道:“哥儿真好造化,竟能得此灵物,难怪看你的功力,已有如此深厚,像个大人了呢,仍然快将那玉匣中各物取出,将之放入注满‘玉髓灵乳’盖好,放在左首第二室内那座‘万年温玉’榻上,熨干之后,鳝身缩小净化,身具清香,可作兵器使用,平常的宝刀、宝剑,皆不能伤,端的神妙无比呢!” 接着,那雪儿将千年火鳝的功效,介绍一番,又道:“这座洞天之内,共有六室,一是这座大殿,及后面禅师坐化之处,另外右首两室,一是碧玉室为书房,一是蓝玉室,中有‘千年寒玉榻’一座,是禅师自海外运来的,你即服用了千年火鳝丹血,元阳亢盛,可居于寒玉榻练功,吸收寒玉精气,或能有助,左首第一室是青玉室,有一‘玉髓灵乳’泉眼,可以饮用,第二室赤玉室,有一‘万年温玉榻’,可用于炼制丹药,你快把火鳝放进去吧!” 李玉琪依言,先至左首第一室中。 那室通体青色玉石,长宽各有二丈,四壁嵌球,顶上有一锥形玉笋,笋尖上不时有水滴入地上一只大青石缸。 那缸高有三尺,粗若巨桶,此时已经蓄满半缸“玉髓灵乳”那乳色作青白,微散清香。 李玉琪取过缸边一只玉杯,注满玉匣,就口一尝,甘香可口,好吃至极,一口气饮了两大杯才走到另一室去。 另一室与前室大小相同,通体赤玉凿就而成,中央一个台子,四四方方,中央微凹,隐有直径一尺的圆圈,圈内赤红似火,用手一摸,竟然热得烫人,想是“万年温玉榻”。 李玉琪将玉匣放好出来,雪儿又道:“你若饿时,可采些果子吃,外面的果子,秉受玉泉暖气而生,都是稀世难得之物,食后大有裨益,有清心明目,轻身益气之效,‘玉髓灵乳’更有益寿驻颜之功能,为数亦多,不虑匮乏,你放心吃好了!” 李玉琪点头应是,心中暗暗感激这鸟儿想得周到,同时也不禁惊奇它的见多识广,问起那神蛛与这衣服的来历时,雪儿思索半天,方道:“看这玉萧,似是阴阳真人之物,真人为唐朝时人,精通采补,擅弄‘蚀骨魔音’,练就‘阴阳罡力’、掌中三十二式迷魂箫招,十二式‘阴阳扇’,称霸天南,为人亦正亦邪,全凭喜怒行事。” “早年为练‘阴阳罡力’,曾经伤害过无数少女,后为达亲禅师降伏,娶了六位夫人,隐居深山不再为恶。” “后来听说与百毒使者结仇,将使者杀死,那百毒使者,人并不坏,只是喜养毒物,使者死后,禅师怕他所著百毒秘笈传入匪人之手,仗以为恶,故将秘笈取来,将毒物一一点化去毒。” “偏是寻这毒蛛不获,禅师算知因果,也未再找,以我想来,百毒使者临终之时,心有不甘,故而放出毒蛛,为他报仇。” “毒蛛早已通灵,定是尊命前往寻阴阳真人,将他全家杀死,阴阳真人自知不敌,弃家逃来此地,想求禅师救他,哪知禅师早已前知,且已仙去多年,阴阳真人虽入此窟数年,终被毒蛛赶上毒死。” “那蛛杀死真人以后,因见窟窿灵异,奇花异果颇多,虽不敢侵入这达亲洞天,却不肯再走。” “记得数百年前,我因事出外,归来时便见窟窿被蛛网封住,因惧中毒,自此便未能再入此窟,一直守到此时,转眼已有三百多年了!” 李玉琪恍然似悟,却又奇怪地问道:“那阴阳真人若死,怎的不见骸骨,只留下衣服呢?” 雪儿道:“蛛毒奇烈,无药可解,中上不出一个时辰,便化为一滩黄水,哪能留下骸骨,倒是这衣服,似是天蚕晶丝织成,不但宝刀、宝剑不能损伤,穿在身上,还可防御内家阴柔掌力,水火不侵,寒暑不惧,端的是难得的武林至宝呢!” 李玉琪道:“雪儿你多大了呀?” 雪儿想了半晌才说: “大约有一千多岁啦!” 李玉琪“呀”了一声,说道:“雪儿你比我大多了,又跟随禅师多年,任何事情都比我知道得多,以后可得多教教我啊!” 这一顶高帽子,雪儿果然爱戴,竟“咯咯”笑道:“好呀,你有事尽管找我好了,我一定会帮忙的。” 李玉琪突然想起,自己已经离家多时,家人不知自己去向,岂不急煞,自己虽不能出去,雪儿却可出入无妨,又会说话,何不令他飞临家中,向大人禀告一番,免得悬念呢! 李玉琪想到此处,立即向雪儿说出,又将家居谷地形势详细说一遍,以便使雪儿易于寻找。 哪知雪儿竟道:“前数日晚间,我在峰顶,见一谷中起火,下去一看,一个老尼正赶走许多大汉,救起两个女孩,一同埋葬起许多死人,后来又将两女孩带着走了,我因见老尼甚是慈祥,也不过问,如今听你一说,那大约就是你家吧!” 李玉琪一听此言,大惊失色,知道家中发生变故,立即痛哭起来。 雪儿见自己一言闯祸,令李玉琪伤心,急得在一边直跳,劝了半天,才使他收泪止哭。 李玉琪哭了半天,后来想想,确又有点不太相信,在他的心目之中,认为自己父母与赵家伯父的武功,都非常高强,况又隐居十多年,不同江湖是非,哪里会有人前来寻仇。 即使有人前来寻仇,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就将家人全部杀死呀!谁会有那么大的本领呢! 故而,当时与后来数年之中,他一直半信半疑,一方面却加紧刻苦用功,以便早日出困,返家一探,解开心中的疑团。 然而,事实终是事实,李玉琪坐在旧日家园中暗想:“失去的将再也不能寻回来了!” 他想着,不禁又流下两行清泪。 蓦地,空中一声清鸣,将他唤醒,只听那声音道:“玉哥儿,我们下山吧!” 李玉琪抬头一看,雪儿正盘旋在上空等他,于是,他背起包裹,依恋地四周巡视一番,点脚轻弹,人化一缕蓝烟,射上谷壁,身形略顿,谷中又飞起一条红影,紧接着腾身再起,也不寻找道路,一蓝一红两个影子,竟自在怪石、树枝间穿梭而过,向山下飞去。 李玉琪初次施展所学轻功,快似电闪,自己很是满意,回头看看,那遍身红毛的小猱,跟在身后,竟与他奔个首尾相接,心中不禁暗赞他天赋异秉,同时心头又泛起收复这只小猱的往事。 那是他进入达亲洞天的第二年。 在那一年之中,他居住在蓝玉室那座冰凉的寒玉榻上,不分昼夜地锻炼“两仪降魔神功”的第二篇,分化心神,使成阴阳两仪之象的功夫。 最初两个月内,他仍然跌坐榻上,只将双目睁开,以阴神主持运功,却不敢做或想别的事情,以免走火入魔。 并且还告诫“雪儿”“碧儿”,无事不可入殿打扰,两个月之后,阴阳之象初具规模。 他便将碧玉室中书籍,一一搬来翻看。 一面不断练功,那些书籍,都是些繁杂的外家秘笈和少数的佛门禅功经典,文字深奥难懂,招式更多繁杂诡谲之处。 幸亏他聪敏绝顶,虽不能练习,却都能一一记在心头,尤其对几本如“百毒秘笈”“天龙不动神功”“灵物异药草木集本”等,更加用心记下,以各日后应用。 半年湖,李玉琪已可下榻走动,而仍能运功不辍,于是他便开始到外面去,找着雪儿讲些故事,或与碧儿逗笑。 一日中午,窟口的光线,刚巧在这时直射而下,李玉琪忽然闻得雪儿在玉山顶上急叫: “玉哥儿快来,玉哥儿快来!” 当时他以为发生了事故,爬上去一看,见“雪儿”守在六株小红树旁边,全神贯注树木。 李玉琪已熟读了“灵物异药草木集本”,早知那树是天下奇珍之一,罕见的天府奇珍。 果子成熟,顷刻之间,便自梗上跌落,化为浆液没入地下,端是难得,如能获食一枚,可增加十年修为之功。 只是李玉琪虽已早知,却是能断定他何时结实。 如今一见雪儿神色有异,过去一着,见那排成梅花形的六株小树,中间一株丹心,正中生六枚果子,色如玛瑙,大如鸽卵,晶莹透亮,鲜红欲滴,果内霞光流围,老远便透出一股异香。 李玉琪道:“呀,这株果竟已结实,看样子快成熟了呢!” 说着坐在雪儿身畔。 雪儿似甚焦急地道:“你别说了,马上就要熟透,你吃五枚,我吃一枚,吃完就快去运功吧!” 李玉琪不再答应,也全神注视着果子。 蓦闻嘶的一声,碧儿也飞来树下,看看李玉琪,又看看果树,竟似也想分得一枚,李玉琪看了好笑,刚想说话,雪儿叫道:“注意!” 铁喙伸处,正吞下一枚,立刻鼓翼飞往别处,运功去了。 李玉琪一闻雪儿叫声,立刻施展“分光捉影”手法,两手齐出,将五枚朱果抓入手中。 自己吃下四枚,另外一枚分给碧儿,碧儿得了好处,“嘶嘶”连叫,在地上连翻九个跟头,一溜烟地跑走了。 李玉琪朱果入口,未待咀嚼,一个个皆化津液,香烈至极,滚入腹内。 不一刻便觉得内气出神连珠,周身毛孔,一齐开放,随呼吸之势,吐纳自如,混身舒服无比。 知道朱果灵药非比寻常,自己功力,倏然又深一层。 一连五日,另外五株朱果连续结实,共有三十枚之多,李玉琪不愿一口气都给自己吃了,便找出三个空玉瓶,注满了“玉髓灵乳”将朱果泡起,准备将来入世救人之用。 再过几月李玉琪算算日子,来了已整整一年,“两仪分心之术”已能运用自如,正准备锻炼第三部。 雪儿不知在何处提来一只初生的小猱。 李玉琪童心未泯,稚气未脱,哪能不喜得跳脚,接过一看,那猱出生不久,才有五六寸高,周身茸茸红毛,眼睛尚未睁开。 被雪儿抓住颈皮,飞渡高空,早已晕死多时。 李玉琪一边以“玉髓灵乳”灌救,一边问雪儿捉来经过。 雪儿却答非所问地道: “你快以本身三昧真火,先将它后脑的反骨炼化了再说吧,否则醒了就不易收服了。” 李玉琪被他一语提醒,知道这种异种猿类,乃猱猊猿猴的杂交混种,生为百兽克星,力大无穷,周身刀枪不入。 性情凶恶,以兽脑、血液为食,记仇之心极重,一日为仇,终生为敌,如欲收复,必先乘其不觉,非先将其后脑之内一块反骨炼化,再恩威兼施令其心服,而一旦服人,终身相随,忠心至极。 但说来容易,功力不到火候,三昧真火不能收放自如,决不能穿入头骨之中,炼那反骨。 否则一个不巧,不但伤害它的脑子,同时也可能使自己走火入魔呢。 所幸李玉琪功力已达火候,却也不敢大意,先点了那小猱的晕睡穴,再以全神阴阳相合,运起“两仪降魔神功”右手覆住那猱天灵盖,透过真气,将猱脑护住。 把口一张,喷出一股白气,包着一团三昧真火,自鼻中钻入脑后,以神引导,三昧真火包没反骨,微闻“嘶嘶”数声轻响,闹的身体,一阵颤抖。 俟约半盏茶时,白气缩回,在空中“波”的一响,散成缕缕,李玉琪自鼻中收回,空中立即充满了焦臭的气味。 李玉琪知道大功告成,立即跳起身来,将小猱放在寒玉榻上,再灌下一杯“玉髓灵乳”,暂不解开穴道,使它多睡一会儿。 这时,那雪儿才将经过说出。 原来雪儿偶然出外,飞出很远,突然闻得一片猱啸兽吼之声,一时好奇,连忙飞下一看。 见一座险恶的山谷之中,许多毒蛇狮虎,围攻一只高大的猱深,那猱生性凶恶,身高五尺,两臂长生及地。红毛红发,一看便知是个异种,但不知为何,竟像是疲倦不堪,一付摇摇欲坠的样子。 身前虽倒着几只狮虎,皮毛却被抓裂多处,此时那只母猱似已强弩之末,靠在一所石洞门前,舞动双臂,击打窜来的野兽。 雪儿心中奇怪,何以这百兽之王,落得如此惨像,于是,便不飞走,悄悄落在一座石笋上观看。 半天偶瞥神猱身后石洞之中,有一小猱蜷伏丛草中,猛地恍悟,一定是那猱刚刚生产不久。 群兽平日被它欺压过甚,不敢反抗,心中怨毒已深,故而于今乘其体力未复之际,联合偷袭,除此克星。 雪儿一旁想得入神,蓦闻数声凄厉长吼,兽群已然发动总攻击,四只狮、虎一齐凌空飞扑,两条小蛇悄悄游向那猱身边。 雪儿知道要糟。 果然神猱顾上不能顾下,一声暴啸,长臂挥舞,四只狮、虎齐被打死震回,两条小蛇亦被踏死一条。 另一条尾巴虽被踏住,不但未死,却更在情急之下,沿猱腿上游,嘶的一声,一头钻入神猱私处,张口在内乱咬起来。 那猱刚才产子,伤口并未合拢,这一下哪能不致其命,一声凄厉长啸,将那蛇蛇身捏断,自己便也倒地死去。 余下群兽被这最后一声厉啸,惊得一呆,及见神猱死去,方敢奔近猱身,一阵撕咬,将它吃个干净。 雪儿看得清楚,知道等一会那小猱定不能活。 他虽身为异类,但经达亲禅师熏陶,通灵已久,深明佛理,虽不平神猱凶残好杀,却也不忍见那小猱无辜被害。 灵机一动,心想何不带回,让玉哥儿将他反骨炼化,收服训练一翻呢?雪儿想到就做,鼓翼飞入石洞,舒爪抓起小猱,疾若流星般飞返达亲洞天。 李玉琪想不到还有这么多曲折,心中登时对雪儿用心由衷感激敬佩,对小猱也倍增一份怜爱。 自此以后,他果然听从雪儿之言,对小猱恩威兼施,令其诚悦心服,赐予朱果一枚服下,增其灵慧。 不出数月,小猱野性尽除,对李玉琪更是忠心耿耿,善体人意,每日为他采摘果子,端送“玉髓灵乳”。 真比寻常的仆人还要好上几倍。 当然李玉琪对他亦是喜爱倍增。 因见他红毛、红睛,为他取名“红儿”,等“红儿”满了一岁,身体长有一尺五寸多高之时,更视其天赋异能,将综合起来的各家武学,自创一套“神猱掌法”,共有二十五招,教予神猱“红儿”。 而李玉琪自己,在这两年之中,武功更是突飞猛进,“两仪降魔神功”秘窒中,掌法、剑术、轻功都亦练心纯熟,只余最后一篇了。 所谓掌法,名曰“降魔掌”,分阴阳三十六式,每式十个变招,所有三百六十招,同进左手为阴,右手为阳。 阴阳齐施化生两仪二十招,同时出手,罩住对方二十处大穴,端的快捷无比,凌厉无匹,掌风所及,不用打实,即可伤人。 李玉琪初练之时,因招式太繁,出招化式尤须快捷,如同同时出手一般,故先练式了。 等到双掌配合无间,才又从头练习变招,因此整整花了八个月的时间,才勉强完成,施出双掌,连演变招,幻出千百条臂影,快似电闪,风声呼呼,三丈以内,任谁也难以立足。 以后,李玉琪开始练剑,剑式与掌法大同小异,亦有三百六十招,只是在真力、真气运用上比掌更深一层,须将真气运至剑身,以剑代掌为阳,左手剑诀为阴,最后一式,以气驭剑,撤剑出手,收发由心,练达极处,能伤人于百里之外,又八个月已有小成。 只那最后飞剑出手一式,却没有超出十丈以外,最后八个月中,便进而练习轻功及“小挪移步法”了。 “小挪移步法”依天体运行之理共有三百六十五步,按步踏出,移形换位,不仅能闪避敌招,若将速度加快,行动如风,同幻无数人影,结成一个圆阵,还可将敌人困在中间。 无论使用何种身法,有多少敌人均不能脱出圈外,端的神妙无方。 另外这种步法,亦可移作轻功使用,同时以体内真气自脚底涌泉、大敦、窍阴、侠溪等穴及毛孔中缓缓喷出。 李玉琪为练轻功,每天沿着壁边,在冰雪上大兜圈子,最初雪上还有极浅的脚印,一月之后,脚底真气收放自如,不但无痕迹,更能步态悠闲,真似行云流水,微一举步,人便贴地疾掠如飞。 一日中午,李玉琪在崖练功,忽然发现雪地之中,冒出一朵大莲花,花瓣紫红,老远便嗅到一股冷艳芳香。 近前一看,竟是一只千年以上的血莲。 李玉琪知道这血莲必须每五百年开花结实一次,不开花时,花茎缩入冰雪下层,无迹可寻。 开花时,花开二月,于十月已亥日子时结实,只要过此一刻,那莲实便自落,遁入雪中。 莲实分为两种,一是莲子,另一是根下血藕,每百年长出一节,二者性属纯阴,功能滋阴润阳,化丑驻颜,神妙无伦。 李玉琪回去,告诉雪儿,密切注意血莲结实之期,以免错过时辰,一月后一个午夜,血莲果然结实成熟。 李玉琪先将玉盘大小的莲蓬采下,用手掘开冰雪采出血藕,一共有二十五节,每节寸许,拇指粗细,晶莹透亮,像是红色晶玉一般,拿在手里,冷飕飕,彻骨奇寒,剥开莲蓬,亦有二十五颗莲子。 李玉琪返回殿中,分与雪儿、红儿、碧儿,各自一节血藕,一颗血莲子,自己一尝,血藕娇脆甘香,好吃至极。 莲子却有些苦涩,吃毕灵台方寸之间,比平时净莹朗彻,知道颇有益处,又一连吃了两颗。 将其余分蓄玉瓶之中,也以“玉髓灵乳”泡起,留备后用。 自此以后,李玉琪将生活略加调整,上午温习掌剑、轻功及“小挪移步法”,下午则跌坐室内,锻炼“禅功第四篇降魔禅障”,此障练成,不仅可用护身,动念却敌,更可飞入青冥,瞬息千里。 李玉琪为求事半功倍,早日有成,每日下午,化合两仪,全神跌坐,其他时间,则以阴神立持锻炼。 最初一年,李玉琪通过一关,打通皮下一层,将真气运至皮下与穴脉之间,一齐运行。 此关一通,整个皮下均充满一层真气,缓缓流转周身自生抗力。 遇刚则柔,柔若无骨,击之如泥牛入海,毫无一丝着力之处,遇柔则刚,坚逾千吨铁山,击之似蚍蜉撼山,不能动其分毫。 在这一年之中,神猱红儿见李玉琪跌坐运功,便也学样打起坐来。 李玉琪一时兴起,为他打通玄关之窍,授以“天龙不动禅功”,那红儿竟能勤习不辍,做得头头是道。 又半年,更进一层,终日坐禅,全神将真气自毛孔中运至体外,形成一层无形气障,流转不息。 半年之后,已能运达三尺之外,再半年,始能于动中由阳神主持结成,远及于一丈之外。 此时,李玉琪进入“达亲洞天”已然整整过了五年。 “两仪降魔神功”秘笈中,所有功夫,俱已练过,而只是剩下一项,运用“降魔禅障” 飞行。 这一项,是利用禅障流转原理,加快其流转速度,激荡空气,藉空气之浮力及反弹力,凌虚飞行。 根本不须要作任何动作,只一发动,便可上下青冥,飞行绝迹,而这一部功夫,因全由阴神主持运转,不必凝神提气。仍可随意谈话动作,而能瞬息千里,故而名曰“大挪移遁法”。 “大挪移遁法”正是李玉琪衷心所求,唯一脱困之法,便是上腾二百多支,直升窟外,却非一时所能做到。 那必须将这无形的降魔神障运转速度,加快到某种程度,才能办到,所以,他又在窟中多住了五个月,直到第五年冬人,才如愿以偿。 其实,按李玉琪之功力,用别的方法,诸如“百步登空”“凌虚接力”等轻功绝学,早可以到达窟外。 这些轻功李玉琪并非不知、不会,只是他当时终日所思所练,俱是“两仪降魔神功”秘笈中的功夫,故未虑及其他。 在这五个月中,李玉琪一面练功,一面收拾行囊,时时准备出去,将所有盛放灵果的玉瓶及那有药的玉瓶,统统用多余的衣服包好,放入蓝色包裹之中。 而多余的空瓶,亦俱都灌满“玉髓灵乳”,与已焙干的“千年火鳝”一并放入那囊中。 他这一整理,发现了那本“阴阳真钰”,这是他唯一没有看过的一本书,出于好奇心与求知欲的驱使,使他翻阅、浏览一番。 发现那书竟是“阴阳真人”着,在最初三章,为阴阳真人赖以闻名的“三十二式迷魂萧招”“十二式阴阳扇”“蚀骨魔音”吹奏之法等,都是精绝一时的异派武功,尚可一读。 哪知最后两章,竟是“二五真精相济”“阴镇阳吸”之术与“阴阳罡力”的练法,李玉琪天真稚气,守正不阿,初睹至此,羞怒交集,欲将之毁去,后再一想,自己巧服“千年火鳝”丹血,已具有特异于常人的体质,家中只有自己一人,已与两位表姐妹订定亲事,势不能因终身不娶。 既然要娶,虽有两室妻房,若不精通真阴镇阳之功,真精相济之术,决敌不住自己一人。 日久非被自己吸尽真阴致命不可,为今之计,只有留下此书,将来成亲之后,交于琳姐、瑛妹一同研讨。 李玉琪想罢,便将后两章细读一遍,熟记于胸中,又将之放入包袱底层,遂练功更加勤奋。 入冬以后,李玉琪的功力,已具六成火候,外表现之,却更显得温文孺雅、弱不禁风。 达到返璞归真、由神返虚的境界,佛门六通神功之中,天眼、天耳、神足三通,亦功达六成。 上下二百多丈的深窟,已是念动即达,轻而易举的事了。 临行,他令神蛛碧儿,缩小身体,钻入碧玉葫芦,将佛面竹杖盘起放入衣里挂囊,却为带不带“两仪降魔神功”秘笈大伤脑筋。 幸亏,他在叩别达亲禅师之时,殿中复又开,他知道禅师的意思,于是将秘笈再度装入玉厘,放在原来的地方。 接着对禅师的法身,重行叩别,走出殿外,大殿紫门,在一阵轻雷声中,也自动闭起。 他站在玉山顶上,环顾四周,对这居住五年多的地方,又似依依难舍,神色也有些黯然。 但这点感情终于敌不过他那似箭的归心,终于在最后的一瞥中飞上青天,越出这一直渴欲超越的深窟,投入“家”的怀抱,证实他自己一直不敢确信的事实。 李玉琪想: “终于,我证实了现实的残酷,也即将踏入茫茫的人海,访寻亲人与仇人,我能寻得着他们吗?” 他问自己,答案却是一声模棱两可的叹息,那也是他自己发出来的。 他摇摇头,好像要驱散愁绪与回忆,自动似地想道:“这世界上,需要我办的事太多了,我应该打起精神来,像老禅师一般,为芸芸众生,谋求福利才对,只为着报仇找人,那禅师怎会将绝世之学,遗留给我呢!” 他想得对,人活在世界上,并不是光为自己,同时也必须要为别人与后继者,否则,人生便会变得毫无意识,而生命亦成为多余的了。 李玉琪被这倏然而来的意念,振的无畏得抬头四顾,心情开朗活泼,似欲立刻找出一件事情,以便施展出他的绝学与抱负。 但是,四周是重叠的山,放眼并无一处人家,甚至连一个鸟兽都没有,这令他奇怪,也使他恍悟。 他只顾低头回忆往事,致而未留意路径与方向,信步行来,不知不觉间已隐入万山丛中了。 至于鸟兽,是因见那神猱“红儿”行动如风,全吓得悄悄藏起,连出声吼叫都不敢。 李玉琪抬头看着雪儿盘翔高空,使用“千里传音”功夫令他领头前飞,指示出山方向。 雪儿清鸣一声,向右方飞去,李玉琪亦随之向右转弯,不管有路无路,竟而踏枝飞渡,向一座狭谷奔去。 那狭谷处于两山之间,宽只数丈,阴暗异常,其中怪石林立,苍松虬柏交错,并无人踪路径。 李玉琪穿谷飞驰,行只一半,忽闻左侧传出一声“唏聿聿”的长嘶,声若龙吟,却隐含无限悲戚之意。 他心中一动,挥手止住神猱红儿,循着嘶叫声,悄悄穿进林木深处,果见一匹龙驹,身高人尺,长有一丈,鬃毛特长,通体无一杂毛,漆黑泛亮,只在四只铁蹄上,各长有一圈长长白毛,盖住每蹄六趾的趾爪。 一对朱砂火眼,精光闪烁,满含痛泪,注视着壁间石洞,悲嘶连连,马背上鞍笼俱全。 李玉琪暗赞好一匹千里名驹,不正是马中珍品“乌云盖雪”吗,只可惜那马鞍俱在,分明是有主之物。 但不知洞中是否是它的主人?看它悲伤的样子,似是受了重伤,自己何不上前看看,是否有救呢! 想着,李玉琪掠至洞前,哪知洞内无人,却也是一匹驹,粗看与洞外那马,并无二致。 细看则见右后臀上,多了一丛玉盘也似的毛,身上无缰无鞍,似是无主野马,却不知被何人在背腹等处射了几枝袖箭,箭头没入,箭杆有异,一看便知喂有巨毒,那马倒卧洞中,已然奄奄一息,离死不远了。 洞外那马,正悲同伴被人害死,一见人类,红眼中立即射出仇恨的光芒,一声怒嘶,猛然后蹄齐飞,夹带劲风,疾如电闪,向李玉琪前胸踢去。 骤然一惊,心念一动,轻飘飘后移数尺,那马双蹄踢空,一落实地,倏然一个大转身,马首冲前而至,张嘴就咬。 李玉琪心爱此马,不愿伤它,腾身横移一步,让过马头,“冈”的一声飘入石洞。 神猱“红儿”身为百兽克星,一见马儿竟敢攻击自己主人,心中虽怒,却因自幼随李玉琪长大,恶骨已化,灵智早开,不仅通灵,更能善解人意,知道主人不愿伤害那马。 等李玉琪一入洞,也即发出一声示威厉啸,跟踪而起,落在洞前,面外而立,挡住那前冲之势。 那马一咬落空,见李玉琪飞掠入洞去,只当他是去伤害受伤的同伴,心中更怒,正欲跟踪入洞救护。 不料想在半途却杀出个红发神猱,挡在同前,心中虽然害怕,却不忍舍弃同伴自己逃生。 故而虽不敢再往前冲,却也不逃,只是站在当地,全神戒备,意图一拼,口中怒啸更急,眼里似要喷出人来。 李玉琪进入洞中,知道那马中毒正深,立刻取出碧玉葫芦,放出神智碧儿,轻轻将五只袖箭取出,令碧儿为它吸毒。 碧儿意态甚是悠闲,全身并不涨大,在地上缓缓翘起后臀,“嘶”“嘶”“嘶”连声轻响,射出五根银白透亮的细丝,搭在伤口,刹那间,细丝变成乌黑,马身上的毒液,顺丝浸入神蛛腹内。 半盏茶的功夫,丝又转白,八爪齐弹,飞落在李玉琪臂上,李玉琪一面夸它能干,一面取出一瓶“玉髓灵乳”灌入马口中半瓶,片刻功夫,那马创口合拢,倏地睁眼,望着李玉琪,流露出感激的光彩。 接着“唏聿聿”一声长呜,站起身来,马首顶在李玉琪胸前,轻轻擦抹,驯服亲热异常。 李玉琪深知它感恩,心喜无限,伸臂一圈,搂住马颈不住抚摸,道:“马儿,你愿意跟从我吗?” 这马竟也通灵,能够听懂人言,闻言将头连点,缓步向洞外走去。 洞外那马,与红儿僵持半响,不见红儿进击,胆子渐大,试进一步,却又被红儿挡回。 心正不解,何以这凶悍的猱类,竟而这等善良,已见洞内同伴被那人医好,长鸣欢嘶缓缓出来。 因此怒意全消,也自一声欢嘶,瞥见神猱“红儿”移开一旁,使即迎上前去,两马头对头,鼻磨鼻,对嗅亲热起来。 一旁李玉琪细察两马,竟是一公一母,怪不得如此亲热,只不知为何母马身备鞍笼,公马却无,不禁奇道:“你的主人哪里去了?” 母马此时敌意全消,闻言瞪着一对火眼注视着他,连连摇头。 李玉琪又问: “你没有主人吗?” 那马竟点头表示,没有主人。 李玉琪喜道: “你也愿意跟我吗?” 母马看着公马,见那公马点头,才跟着点头示可。 李玉琪想不到两马如此灵慧,一同归服自己,更是大喜,立即将半瓶“玉髓灵乳”,给母马饮下,搂住两马马颈道:“你俩既愿相从,我就替你们取个名字吧!你后臀有一圈白毛,就叫‘望月’,你蹄上盖着一圈白毛,就叫‘盖雪’,取其‘回头望月’与‘乌云盖雪’之意,你们都明白吗?” 两马同时欢音长啸,表示明白,李玉琪又将“碧儿”、“红儿”及刚刚飞下来的“雪儿”一一介绍,最后又说:“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你们要互助互爱,尤其红儿不可欺负他俩。” 说着,令碧儿藏入葫芦,雪儿继续前行领路,将包袱挂在“盖雪”鞍后,领头向谷外奔去。 两马跟在后面,亦步亦趋,行不多远,“盖雪”一口咬住李玉琪衣袖,由颈向身后轻拉,意思要他骑上。 李玉琪会意,飘身坐在鞍上,伸手抓住僵绳,轻轻一抖,“盖雪”霍地一声长嘶,立即四蹄翻飞,泼刺刺向前飞驰。 谷中虽然岖崎不平,无路可循,那马行来不仅快似一道黑线,更加平稳异常,一会功夫,便奔出深谷,顺着山脚驰向一处平原。 李玉琪端坐马上,耳旁风声呼呼,速度不下于自己的轻功,偏又平稳异常,回头一看“望月”跟在后面,“红儿”却也学样,蹲踞马上,长臂抓着鬃毛,咧唇嘻嘻直笑。 不一刻转入官道,前面现出一座城池,路上行人渐多,李玉琪怕“盖雪”跑得太快,撞着路人,遂即收纪,将步子放慢,缓缓前行,又以“千里传音”之法,招下“雪儿”准备一同进城。 路上的行人,见李玉琪文质彬彬,俊透超群,胯下宝驹,肩头上栖着一只雪白的大鸟,身后一马,无笼无鞍,马上还蹲着一只火红的猴子,猜不透是什么路数,纷以诧异的目光注视,窃窃私议不止。 李玉琪虽然听见、看见,却也管不了这许多,驰进诚墙,哦了一声,心道:“敢情这就是济南府吧!” 济南府乃古之名城,位于历城县境,距千佛山甚近,城中商业繁盛,商贾云集,风景亦是佳绝,有“家家泉水,户户垂阳”之誉。 大明湖、历下亭、趵突泉、黑虎泉等七十二名泉,罗列其中,将一座城镇,点缀得清幽宏丽,委婉可人。 比起那江南风光,自别具一翻乐趣,只是华北早寒,此时虽只是初冬十月,大明湖中,却早已结了薄冰。 那些花草树木,更不消说,多数俱已在寒风中凋零枯谢,显得有些儿萧杀凄凉了。 李玉琪初次下山未经正路,兜了三百里的大圈子,直到午刻,才缓骑入城,见那毗连街市,鳞次栉比,人潮汹涌,无比的繁荣,任他是定力深厚,亦不免怦然色喜,暗暗想道: “在此住几天一来打听往金陵的道路,二来乘机游玩一番。” 于是,李玉琪选了个比较清静的客栈住下,亲自将两马带进马厩,还怕它们野性未退,特别嘱咐了一番才到房中,命伙计准备午饭。 店伙计见他气度华贵,透逸若仙,虽然衣裳穿得单薄,所带的两马、一鸟、一猱有点扎眼。 但也只以为他是个文弱、有钱的书生,有钱人有癣好,说不定这位公子,喜爱动物成癖,连出门也舍不得留下。 哪能不特别殷勤待候,故而泡茶送水,等李玉琪漱洗完毕,又报上一连串菜名请他点莱。 李玉琪在“达亲洞天”一住五年,终日以异果灵乳度日,初次下山,怎不食欲大动,随便点了几样,打发了伙计。却听雪儿说道: “玉哥儿啊,你怎的不要些酒呢?你不会吃,我与红儿可是个中能手,等会儿你要两壶给我们好吗?” 李玉琪应好,一会儿伙计送来饭菜,又叫来两壶好酒,自已坐桌边,大吃饭菜,觉得味美可口,确实与果子的滋味大大不同。 一旁雪儿铁喙对着壶嘴,运气猛吸,酒如一线喷泉,不断射入喙中,饮得甚是有味。 红儿双手捧壶,狂饮不休,一会儿工夫,李玉琪才吃了一半,这两壶都已空空如也,点滴不剩了。 饭罢,李玉琪因刚才进城,一路上听见行人议论他的衣服单薄,携带着猴、鸟等等,不愿过份惊世骇俗,拿出一锭黄金,命店伙计替他购买两件棉袍,两方斗巾及一副鞍笼。 那时候物价低廉,数目之家,一天的吃食,最多也用不了一分银子,店伙计一月薪金,只不过一两银子。 他哪里见过这十两多重的金锭子呢,故而店伙计喏喏连声,听完吩咐,伸手接过一看,竟而惊得呆住,心中暗叫:“妈呀,这公子可真阔气,敢情别是个王爷吧!” 李玉琪见那伙计神态,俊目一转,已知其意,心中好笑,故意说道:“怎么?这些还不够吗?” 伙计这时才还了魂,连忙哈腰,连声道:“够了,够了。公子爷您等候一会,小的马上去买。” 李玉琪候他出去,一人躺在床上,计划着今后的行动,好半响,伙计气喘喘地跑来,道:“公子爷,东西都买来啦,一共用了二百两,你看看,要是不合适,小的立刻去换过。” 李玉琪起来一看,那副鞍笼,做得十分讲究,美观,辔头笼鞍,不但都是上等皮革,并还镂银雕花,一副马蹬,纯银打就,怕不有五十两重。 李玉琪甚是喜爱,心想只有这等马鞍,才能配得上千里名驹,因此道: “那副鞍子真好,你再去买一副来吧!” 说着,又打开那包衣服,里面两件宝蓝色丝棉袍,两方宝蓝色头巾,缎面绸里,一应全新,取出一试,竟都恰巧合身,因此连连夸好,便不再脱。 一旁伙计闻夸,喜形于色,却又作难道:“公子爷明察,这副鞍子,是一家大皮革商做来当招牌用的,全部只这么一副,公子要买,小的可以去订做,只是时间上却不能一定呢!” 李玉琪道: “好,你去订吧,不过时间可要快,三天以内一定得做好拿来,银子倒可以多给他些。” 说着又要掏钱,伙计忙道: “公子爷你老别拿了,刚才那一锭金于,帐房说是上等赤金,换了五百两银子,现在还余着三百两,存在柜上呢,小的这就去拿来!” 李玉琪摇手止住他说:“算了,存在那儿等走了再算吧,你现在去订鞍子吧!” 伙什答应着出去,李玉琪拿了辔头,到底下亲自为“望月”戴上。 又回来吩咐那神猱红儿,在房中看守衣物,才踱着方步,像个游方学子一般缓缓出店。 街上行人如织,行行色色,甚是热闹,信步走来,街右一座牌访,牌坊上横雕着“天下第一趵突泉”。 进去一看,正面有一大池,四五亩宽阔,两头均通溪流。 溪中流水,涓涓有声,并未结冻,池中央有三股大泉冒起,有五六尺高,均有吊桶般粗细,池子北面,是个吕祖殿,殿前高搭凉棚,设有五六张桌子,十几条板凳卖茶,以便游人歇息。 只是此时正值冬季,茶客稀少,仅有一个老道伴着一个中年文士及一个紫衣姑娘,坐在一桌吃茶谈话。 李玉琪在溪旁转了一圈出来,经过那三人桌边,偶然一瞥,与那紫衣姑娘打了一个照面,目光一触。 李玉琪只觉眼前一亮,那姑娘却是粉颊流丹,羞怯怯,垂下粉颈。 李玉琪脚下未停,心中却暗赞她生得好美,竟与我蓝姐姐不相上下,只是怎得这般怕羞呢。 想着回头一瞥,那姑娘也正在偷偷看他,四目一接,那姑娘粉颊再红,却似乎微微一笑。 李玉琪心头一跳。 微闻那中年文士道:“玲儿,你看见什么啦,这么好笑!” 语音低沉有力,李玉琪暗想:“好深的内功,但不知是何人物?” 有心回去见见,又怕那姑娘会错己意,误认自己轻薄,反正在此还要住上数天,说不定还会遇上,又何必忙在一时呢。 想罢也未再停,又到别处转了半天,直到天色已暮,才返回店去,伙计送上酒菜,与雪儿、红儿分食。 饭后,亦不掌灯,躺倒床上。 觉得很是孤单,想起王琳表姐,玉瑛表妹不知身在何处?现在也有十七岁了,但不知她们长成什么样子?比玉琼姐姐与那紫衣姑娘如何? 想到蓝玉琼,那副蓝光湛湛,深蕴无限柔情与哀怨的眸子,似又闪烁眼前,李玉琪暗想: “怎么她的眼睛与别人不同?是练功练的?不对,各种功夫,自己知道得不少,却没有听说能将眼睛练蓝了的,但那是什么缘故呢?唉,可借与她在一起的时间太短,否则问问她不就知道了吗?” 等会儿又想: “半年之后,她会不会到金陵去找我呢?看她的神态,对我关切至深,临行数语,语重心长,更似错会已意,但我能娶她吗?将来见了琳姐、瑛妹怎么说呢?她俩不会怪责我用情不专吧?唉!” 他自己一时真没有主意,一赌气,起身下床,正欲关门睡觉,突闻叱喝之声,立即凝以“天耳通”神力细听,城外十数里外,似有人打斗,好奇之心一动,拿起碧玉葫芦,嘱咐神猱不可离开。 带着雪儿,自窗中穿出,展开“大挪移遁法”升空四五十丈,人若一缕轻烟,疾似电闪,随风飞逝。 飞临地头,果见一片密茂松林,林木中央坟地旷场,广约亩许,四条大汉,正围着一个身形瘦小,衣衫破旧的少年,打得十分激烈。 一旁有一老者,似是大汉一党,袖手旁观,神态悠闲,另一边地上躺着一个自发老妇,呼吸已停,似刚死去不久。 李玉琪先不出手,悄悄落在一株树上,隐起身形,放眼观察。 那少年形似叫化,年约十五六岁,满脸涂着污泥,却仍掩不住面目清秀,他右臂已然受伤,破袖上血痕斑斑。 右手舞起一条软鞭,盘绕全身,攻多守少,双目中怒气腾腾,出手全是拼命招数,似存着与敌俱亡的决心。 围攻的四条大汉,功力均高,打得甚是轻松,两刀、一笔、一剑,四件利器,配合得极其熟练。 四人占住四方,此进彼退,身形快捷,招数狠辣,却不与少年硬拼,一沾即走,口中还不断地说风凉话,叫少年弃鞭投降。 那旁边老者负手背向李玉琪而立,看不清面貌,双手掌心,隐泛乌黑,月光下甚是怕人,似练有阴毒掌功。 李玉琪暗想:“不知他们有何过节?四人围攻一个少年,但似此行径,不论是非,已失江湖风度,自己既来,焉能见危不救?” 想罢悄悄下树,缓步踱出,低喝道:“住手!” 这一喝,声音虽低,在场六人,不但听得清情楚楚,并还震耳作响,猛然吃惊,打斗的五人,纷纷停手跃开。 十二道眼神纷纷投注到李玉琪身上,齐觉眼前一亮,脸上显出惊诧的神色,呆呆的一时不知所措。 李玉琪偏是神色自若,看似缓步而行,实际上速度快得出奇,眨眼间已达场中站定,先对少年微微一笑,回声对一排五人拱手为礼,朗声开言道:“在下李玉琪,偶过此间,见诸位高人各以性命相搏,甚觉不值,故而废话劝止,以在下之意,各位如无什么深仇大恨,可否请看在下薄面,就此罢手?古语云‘怨家宜解不宜结’,各位若能不为己甚,在下自是感激不尽!” 这番话,李玉琪自以为面面俱到,哪知别人听来,却是好笑得很,因为他是初入江湖,根本算不上一号人物,三言两语,哪能排解纷难,何况那老者凶名久着,一生狂傲,从未服人。 刚才虽被他一声低喝,吓了一跳,以为来了什么高人横加插手,闪目一看,来的却是个不知死活的俊秀文弱书生。 虽然来得突然,步若行云流水,无奈他生得弱不禁风,毫无练武人的特征哪能将他放在眼里。 故而老者闻言立即暴怒,嗤嗤冷笑,口带南方音道:“无知娃娃,也不去打听打听,我巫山老怪太爷是哪一号人物,竟敢横加干涉太爷的私事,大概是活腻了,如不痛加教训,你还真不知天高地厚呢!” 说罢,叫了一声,声似响雷,对一旁正在出神的四人道:“还不上去将这小子一齐拿下,真要我老人家自己动手不成?!” 四条大汉,齐齐一声暴喝,便欲上前,却又听那形似叫化的少年喝道:“住手!” 原来李玉琪身后那一少年,瞥见李玉琪文质彬彬,俊透飘逸,早已心生爱怜,只当他不明利害,基于一时义愤,发了书呆子脾气,忽然出来劝袈。 他可知道,那巫山老怪是出名的心狠手辣,心中不愿李玉琪为已凭白无故枉送性命。 故而一见老怪说毕,面露煞气,目闪凶光,指挥手下动手,明知自己不敌,仍然飞步抢站李玉琪前面,指着老怪,语带童音道:“巫山老怪,你别不要脸,有本事你们五人冲着我来好了,何必找李公子麻烦呢,小爷虽然已家破人亡,技不如人,却非贪生怕死之辈,你们一齐下来吧!” 说毕,一甩手中软鞭,双目放光,威风抖擞,令人见着,自有一番凛然不可侵犯之概,群贼气势为之一凛,缓了一缓。 李玉琪虽不明白双方结仇的经过,一看这般情形,就知道巫山老怪一行不是好人。 自己好意劝解,不听也罢,何必恶言相向,再看那少年。身处危境,仍能大义不屈,不愿连累自己。 更不由心生好感立意助他一臂之力,退此强敌,与他交个朋友,故等少年话音一落,即也上前一步,站在少年左旁,对巫山老怪微微冷笑道:“你这人怎如此凶恶无礼?在下好意相劝,何必恶言恶语,招人讨厌,既然如此,多说也无甚益处,连你在内,一齐上来,看看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 巫山老怪狂傲一生,无人敢对他正眼相看,哪受得了这番轻视,一闻此言,早已气炸,立时大发凶性,一声厉吼,暴喝道:“臭小子大言不惭,纳命来吧!” 语音未落,双掌一式“横扫千军”劈空打出,二丈以内,立即卷起一股腥臭劲风,强烈无比,向李玉琪和那少年立足处打去。 那少年见老怪含恨使出“五毒掌”大惊失色,知道这“五毒掌”奇毒无比,人被掌风扫中,不用打实,毒气便自侵入,如不服其本门特制解药,一个对时之内,人便全身溃腐而死,端的歹毒异常。 刚才自己祖母,那么高功力,不出三招,便惨死在老怪的手上,自己如何能敌?一声惊叫,尚未出口,那李玉琪也已含愤出手。 只见他右手微扬,迎着巫山老怪掌风,轻轻一推,异香过处,一声凄厉惨叫,老怪掌风全被迫回,全身向后面倒飞出来,“叭”的一声,撞在四五丈外一株高大的松树上。 只撞得那树叶乱颤,宿鸟惊飞,人却萎缩地上,一动不动。 老怪手下四人与那少年,全都惊呆在当地,怔怔地出神,几乎都怀疑自己是在梦中,直到李玉琪再次开口说话才惊醒过来。 原来,李玉琪刚才见巫山老怪,劈空打来一阵腥臭掌风,心中不由愠怒,出手一式“降魔掌”中绝学“平地涌莲”,打出一股无形无声但却有香味的掌风,只用了三成真力,便将巫山老怪的十成劲道扫散震回,巫山老怪功力再高再强,也受不住这三成劲力的撞击。 因此双腕立时折断,全身如遭千斤铁锤重击,整个人倒飞出去,若非被松树阻住,飞得还要远些。 但这一来,前击后撞,劲力更重,故此只见了他跌在地上,一动不动,竟自七窍流血而亡。 李玉琪自己也未想到,劲力竟这么高,出手一招即将老怪击毙,心中也是一悔,半响方拱手道: “在下一时失手,将贵头领击死,内心十分不安,你等赶快将他尸首搬回去吧!” 众人闻言清醒,不由又是一怔,四人跑过去一看,那老怪可不早已气绝多时,四人哪敢再留,悄没声息地抬着老怪的尸体,向林中逃去。 李玉琪木立片刻,微微一叹,转头瞥见,那一少年正望着他出神,满脸泥污,口后徽张,神态甚是可笑,李玉琪不禁灿然一笑,伸手握住少年的左臂道:“小兄弟,你的伤我替你扎一下吧,告诉我你姓什么?怎么会与老怪打起来呢?” 说着,一边上药裹伤,一边用一对俊目,打量少年。 那少年刚才着实被李玉琪绝世神功惊呆,直到他手掌抓上身来,方才惊觉,闪目一瞧,李玉琪口角含春,俊秀飘逸,四目交投,不禁心头怦然,双颊发臊,幸亏被泥污淹住,否则更是尴尬,半响,方才道:“小……子苏玉玑,江南苏州人氏,蒙公子仗义援救,得脱魔手,深思大德,感激不尽……” 说着,面色惨变,热泪蒙眸,便欲下拜。 李玉琪连忙拉住他,道:“我辈行道江湖,本是份内之事,你也不必客气,现在天已三更,你如无居处,可随我一齐回去,权宜度过一宵,有话明天再说吧!” 说完伤已裹好,苏玉玑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半未答言,反身扑倒在已死的白发婆婆身上,哀哀痛苦。 那哭声,嘤咛凄楚,不类男子,却更有一番系人心处,令人闻之,不禁为之酸鼻不已。 李玉琪猜那白发婆婆,必是苏玉玑的至亲,如今骤然死去,心中自然悲痛,自己亦是自遭大故,深知如不让他发泄一阵,郁气憋在心中,反而不好,故而并未劝止,先至林边,运掌在地上击出一个土坑,方才劝道:“苏兄弟休再啼哭,要知人死不能复生,哭亦无益,不着先将老人家埋在此地,与我一同回启,明日买来棺木,再另行寻地安葬吧!” 那苏玉玑闻言,抑住悲痛,双手棒起尸体,按李玉琪指示,放入坑中埋好,默祝片刻,对李玉琪一拜,泣声道:“公子高义,小……子永生感思,请先受我一拜!” 李玉琪连忙将他扶起,问知并无一定住处,又邀他同进城中。 苏玉玑稍一迟疑,随好答应,转至墓后,取出一个背囊,跟在李玉琪身后,一同向城中奔去。 二人刚出松林,林中“咻”的一声,飞起一点银星,苏玉玑吓了一跳,却听李玉琪道: “雪儿,你先回去吧!” 说完,又对苏玉玑解说那是他养的一只灵异八哥。 片刻间,两人抵达城下,此时,城门早已关闭。 苏玉玑见那城高有三丈,城下护城河,足有二丈多宽,自忖凭自己轻功,甚难一跌而上。 李玉琪看着他的迟疑,伸手抓住他的右臂,说声:“走吧!” 语音未落,展出“小挪移步法”亦本见他作势,带着苏玉玑,轻飘飘横空而过,一直落在城内大街之上。 那苏玉玑右臂被握,心中亦惊亦喜,微闻一缕淡淡清香,熏人欲醉。 转头微瞥,但见那李玉琪天庭饱满,鼻直通粱,睫毛长而且弯,黑暗中双目闪射光辉,朱唇微闭,玉颜泛春,真是个丰神盖世,绰绰超群的佳公子,虽然纵跃着飞,横空而渡,态度偏是从容不迫,潇洒自如,而那缕奇香,由于转头相靠极近,更觉格外浓烈。 嗅入鼻中,令人欲醉,苏玉玑不禁暗想:“这位公子,年纪也不过十八九岁,但不知在哪儿学得这般高的武学?!连巫山老怪那样高的功力,称霸巫山四十年,亦挡不住一招,真是骇人听闻,这香也奇怪,不类普通香粉之味,难道他还会自制香粉涂抹不成?” 苏玉玑虽然这等想法,对他却已佩服得五体投地。 心中更是沉醉万分,同时也暗下决心,跟随他一生一世,学点本领尚在其次,常待身边才是“死也甘心”呢! 他这般胡思乱想,也不过是瞬间光景,两人已落街心,街上行人虽已绝迹,好些酒楼客店却未关门。 李玉琪一见,连忙松开苏玉玑手臂,对他微微一笑道:“苏兄弟,请随我来吧!” 苏玉玑“啊”了一声,从疑迷中惊醒,经他一笑,只觉得李玉琪更是俊美无比,甜在心里,也回报一笑,紧跟着顺街缓行,三转二弯,已走进店去。 店中值夜伙计,一见两人,心中一心,暗想:“怪呀,这位公子明明早已就寝,怎的此时却从外面走进,还带着一个花脸叫化子呢?” 这皆因早先苏玉玑满脸泥污,以泪水、汗水一冲,袖子一抹,可真是像个小花脸,再加上衣服破旧,哪能不更像叫化。 不过那伙计想归想,脸上却不敢显示出来,生怕得罪了公子爷,赶忙掌灯带路,领头跑向上房。 回到房中,李玉琪吩咐打水,请苏玉玑盥洗,又命伙计另外开一个单间,供他居住。 苏玉玑见那一鸟、一猱,难免又是一阵惊异相询,李玉琪简单地介绍一番,便问起苏玉玑的来历,与巫山老怪结仇经过。 那苏玉玑盥洗以后,虽未更换衣衫,却已是大大改观。 但见柳眉凤目,瑶鼻菱唇,双颊微红,肤色雪白,虽是稚气未脱,满面有点娇憨之气,确已可看出,也是个美貌风流的绝世人物,与李玉琪两两相较,竟另有一番迷人风韵。 李玉琪一睹这庐山真面,一时竟喜得呆住,怔怔地盯住他的面孔出神。 本来嘛,“惺惺相惜”古人名言,“人人好色”圣人遗训。 李玉琪独自一人,正感觉寂寞无聊,哪不能喜欢这么个年龄相若,才貌出众的朋友呢! 苏玉玑被他呆呆注视,心中窃喜,脸上却逐渐泛红,心中怦怦,忍不住妙目一转,嘴唇轻呶,似嗔还喜地道:“怎么啦,公子爷,人家脸上是有字吗?” 李玉琪初时不曾会意,“啊”了一声说,“没有呀……呵……呵,兄弟,请坐,请坐!” 这后两声“呵”却是有点儿省悟,所以赶紧让坐,心里却在想: “这位兄弟,真是有趣,态度语气却有着妩媚娇憨,敢情他也是与女孩子一齐长大的吧,只是受影响却太深了些!” 一边想着一边令神猱红儿倒茶敬客,又询问起苏玉玑身世。 苏玉玑见问,想起自己惨痛家事,禁不住悲泣垂泪,缓缓道出一番话语来。 原来这苏玉玑,年方一十六岁,家居江南苏州府,书香世家,祖父曾做过一任知府,唯因体弱,去世甚早。 祖母方涉慧,乃一名武师之女,性情豪迈不让眉须,一身武艺深得其父真传,丈夫过世之后,仅留下母子二人相依为命。 闲中无事,将一身绝学,传授幼子,后来独子长成,方涉慧不甘寂寞,常常出外走动,仗义行侠,赢得白发婆婆尊号,掌中一支钢拐,在苏州一带,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苏玉玑之父,即白发婆婆唯一独子,名唤苏致远,深受其母真传,七十二路拐法,亦具威名,有“铁拐”之称。 娶妻王氏,却不会武,仅生苏玉玑一人。 铁拐苏致远,因拐法深具火候,被苏州一家“三江镖局”局主看中,聘为镖头,走镖十几年,倒也未出过乱子。 哪知去年,铁拐苏致远,保了一趟暗镖,远走四川成都,路经长江三峡之时,苏致远探知巫山一带,为巫山老怪地盘,那巫山老怪巫毕,功力高绝,内功深湛,双掌练就“五毒掌”歹毒异常。 尤其他的性情喜怒难测,心黑手辣,不顾武林规章,率性而行,稍不顺眼,便下毒手伤人。 苏致远知自己功力不敌,不敢投柬拜山借路,竟而暗中化装,偷偷越过三峡,将镖送达四川。 但是,这镖虽然平平安安,保到地头,事情却不慎传入巫山。 老怪闻讯赫然震怒,认为“三江镖局”太瞧他不起,立意杀尽苏致远全家,以做效尤。 因之巫山老怪亲率党羽,连夜下山,兼程追到苏州,夜袭“三江镖局”,将苏致远夫妇及下人,连杀一十三口。 苏玉玑因随祖母白发婆婆,居于苏州城外老宅之中,幸免于难,当夜闻讯,白发婆婆亦自知故不过巫山老怪的“五毒掌”,心中虽然悲痛爱子被杀,但为保全苏家根苗,不得不双双化装成乞丐模样,弃家逃出。 打算另外找地隐居,再练绝艺,以图复仇。 可是那巫山老怪,性情残酷异常,事先早已将铁拐苏致远家事打听清楚,并派有专人暗中监视白发婆婆的行动,虽然连杀十多人,并未满足,闻报两人逃脱,不但不肯放松,反引以为耻辱。 一路追踪到济南府城外,将两人截住,一上场便痛下杀手以“五毒掌”击毙白发婆婆。 因对苏玉玑别具用心,打算活活生擒,携回老巢,慢慢羞辱折磨,正巧李玉琪赶来,一掌将巫山老怪劈死,救出苏玉玑。 苏玉玑说完上述经过,又愁容满面地道:“巫山老怪虽被公子击毙,其手下党羽定必不肯甘休,公于功力高绝,虽不恐惧,但日后行道江湖,却不能不防其暗算,我今举目无亲,了无牵挂,本欲遁踪荒山,苦练一番,日后往巫山寻找毁家众犯,报还血仇,亦为地方及江湖中除一大害,只是,一来所知有限,恐心有余而力不足,二来公子为我家除此元凶,深恩大德无以为报,故愿跟随公子左右,作一名书童,未知公子肯收纳否?” 言毕,起身恭立,目注李玉琪,满脸哀怨期望之色。 李玉琪满腔义愤,早被触动,见状忙拉他坐在身侧,非常忿怒地说: “想不到巫山老怪一行如此可恶,早知这样,决不放他手下逃走,好在元凶已歼,我自身亦负有血海深仇,正欲前往江南察访,你即了然一身,愿意跟我在一起,真是再好不过。 说实话我也舍不得让你离开,不过奴仆之话,实不敢当,既蒙不弃,你我结拜为兄弟好了,至于功夫方面,我虽不才,倒也学过几套,只要吾弟愿学,我是决不吝啬的!” 苏玉玑闻言,喜出望外,陡地立起,兜头一揖,愁容扫尽,双颊上梨涡滚转,绽颜一笑,道:“公子此说当真?小弟这里道谢了!” 李玉琪见他泪痕未干,笑颜若花,心中一动,也自笑道:“你我既以兄弟论交,请勿再呼我为‘公子’,我姓李名玉琪,你不是早已知道了吗!” 苏玉玑眼珠一转,咯咯一笑,轻声说道:“那我就称你玉哥哥好吗?” 这一声“玉哥哥”清脆娇细,若含有无比柔情,苏玉玑自觉面上一热,李玉琪听来,心头亦是一震,似觉耳熟得很。 原来竟与瑛妹妹唤声一般,温柔娇憨异常,想起伊人不知在何方,可安好否?不由长叹出声。 一旁苏玉玑,见他不但不答,反现满面愁客,只当他不愿与自己这等亲热,面容因之骤变,眼圈儿一红,气幽幽的,若有无比哀怨地道: “你……你是不愿我如此唤你?那我……” 下文尚未出口,李玉琪已然警觉,抢着道:“玑弟休要误会,我因突然忆起自己身世,心生感动,不由叹气,想我孤身一人,无兄无弟,家中父母不知为谁所害,亦是个举目无亲孤儿,如今既然与吾弟论交结拜,欢喜还来不及,哪里会不愿你叫我‘玉哥哥’呢!” 说完,一看天色,四更将尽,又道: “天快亮了,玑弟快去睡一会儿,明天还有许多事要办,有话明天再谈吧!” 苏玉玑经他一提,也觉得疲倦不堪,便回到隔壁房中,不一刻便睡熟了。 次晨,李玉琪起身,见他那位新交的玑弟尚在熟睡,便先唤来伙计,告以尺寸大小,命他代购两套青缎长袍、内衣、内裤及鞋袜等物,先行送去,再去购买棺材,雇好大车、工人,等待饭后拉住城外。 一会工夫,伙计送来衣服,李玉琪亲自送往邻室,给苏玉玑更换,苏玉玑此时刚刚醒转,尚未起身,见李玉琪走进,不但未起身相迎,反将棉被盖得死紧,像生怕别人去掀一般。 李玉琪当是玑弟弟怕冷,也未在意,将衣服放在床头,嘱咐他快些起床,便自退出。 苏玉玑见“玉哥哥”这等关注,心中自是感激,起身将新衣一一穿上,甚是合适,就更暗暗感激“玉哥哥”心细如发。体贴入微了。 俗语说得好。 “三分长像,七分打扮。” 他这里换上一身新装,更衬出他那一表人材。 与李玉琪两两相较,一个是丰神绝世,飘逸若仙,一个是天真妩媚,秀丽出尘,两人两两相较,真可说是一对瑜亮,直似亲兄弟一般。 饭罢,双双走在大街人群之中,真可以“鹤立鸡群”四字形容,无论什么人见着,都会不由自主地产生羡慕、嫉妒与自惭形秽的复杂感觉。 而李玉琪对这位兄弟,除了道义与喜欢之外,更加多了一份怜爱的复杂情绪,不过尚在不自知的程度罢了。 且说两人命大车拉至城外,将白发婆婆,另外寻地葬好,立下碑文,苏玉玑少不得又是一场大哭。 李玉琪也不禁陪着流了许多眼泪,直闹到中午,才返回城中。 下午,两人也不出门,就在房中品茗谈心。 李玉琪将自己家世,遭遇以及下山访寻琳姐、瑛妹,金陵寻找故人的打算等等,简略述出。 苏玉玑一旁听得入神,不自觉握住玉哥哥双手,显露出深切关注的表情,对玉哥哥的绝艺,更发出了衷心的赞叹。 只是当他得知玉琪自小便订婚约,又在千佛谷中,巧遇蓝玉琼等事时,却无来由地袭起一片愁绪。 两道修长的柳眉,紧锁一起,但刹那间,却又被其他的表情掩盖住了。 不过,这种表情,虽仅是刹那间,但也非是一个做兄弟的人所应有的表现,这是什么原因呢? 他大约也另有隐情未曾道出吧,幸亏那“玉哥哥”不曾发现,否则亦会产生这同样的疑问。 一番话,足足说了一两个时辰,最后李玉琪感慨万分地说: “玑弟,我的处境比你还要难忍,到现在还不知仇人是谁,虽有绝世武学,又有何用,每一思及,心如火焚,恨不得杀尽天下恶人,也恨不得杀了自己!” 苏玉玑见玉哥哥意志消沉,闷闷不乐,自己也不好过,就劝他道: “玉哥哥休如此说,你岂不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话么,俗语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恶人终必遭报,你又何必急于一时呢,像我一般,仇人虽在眼前,无奈力不从心,报仇不成,反险些送掉小命,才是可悲哪!” 李玉琪想不到,玑弟小小年纪,会说出这番话来,心中佩服至极,遂将满腔的激愤抛开,展颜道: “玑弟所言甚是,你我都不必急于一时,依我看来,你亦是性情中人,根骨秉赋都好,只要肯用功,为兄确愿稍尽绵力呢!” 苏玉玑哪能不明白他话中之意,心中止不住大喜,握着玉哥哥的双手一紧,跳起来道: “玉哥哥真好,小弟这里,给你叩头了!” 说着,松开双手,真想跪下,却被李玉琪一把拖住道:“玑弟弟快别多礼,我来问你,你到底练过什么武功?” 苏玉玑便又坐下,将自己家学武功说了一遍。 李玉琪学究天人,胸藏千家武学,一闻便知,他虽然习过内功,却不精深,所习者亦非正宗。 所用软鞭招式,亦不见高明,火候更不到家,遂道:“我先为你打通玄关,教你‘天龙不动神功’坐禅之法,辅以灵药,勤加修为,不出几年,即可有成,你既惯于使鞭,我就教你一套乾坤鞭法,一套‘天龙掌法’好吗?” 说着见苏玉玑不住点头赞好,又道:“这‘天龙不动神功’,乃佛门至高武学,为两仪降魔神功基础功夫之一,与金刚、般若诸禅功,有异曲同工之妙,易学速成,只要打通玄关,真气运转自如,练有二三年功力便可应用,我这儿有许多灵药,足可补功力之不足,如能勤加练习,不出二年,便能胜过巫山老怪,且练成之后,定力特别增强,不惧诸般魔扰,妙用无方。” “天龙掌法,乃由禅功中蜕化而成,共十六招,与禅功配合运用,威力更大,至于乾坤鞭法,是我从达亲洞天所藏书中看得,共四十五招,干鞭三三相连共有九招,利于远攻,坤鞭六六不断,共三十六招,利于近取,威力大,正合你用,等会儿我就教给你吧!” 苏玉玑却迫不及待,催促着快教,李玉琪故意逗他说:“哎呀,天已不早,我真有些饿了,咱们吃过饭再说吧!” 苏玉玑不知他是故意逗他,以为他真的饿了,赶紧跑出去喊伙计备饭,李玉琪便乘空儿溜到马厩,看看两匹宝马,搂住马头安抚一阵,回来饭菜已然摆上,玑弟弟正等得着急呢! 饭后直到掌灯时分,李玉琪才告以“天龙不动禅功”口诀,嘱其在榻上坐好,自去打开包袱,自玉瓶中取出两枚朱果,两颗血莲子及两节血藕,又倒了一杯“玉髓灵乳”。 苏玉玑一口气将各物吃下,立即按照口诀跌坐,闭目垂帘,凝神内视,徐徐调息。 李玉琪侧坐身边,一掌覆往苏玉玑天灵百汇穴,一掌盖住丹田,正欲将本身真气透入苏玉玑体内,为他通穴。 忽闻苏玉玑“嘤咛”一声娇呼,立即身体微颤,双颊飞红,妙目骤然睁开,瞪视着“玉哥哥”出神。 这一下把李玉琪吓了一跳,若非他练就“两仪降魔神功”,阴神早固,一心可以二用,不受任何外魔影响。 否则就这一惊,非导致走火入魔不可。 李玉琪虽吃一惊,并未虑及其他,只道他体内仙灵药发生作用,受不住气流激荡之故。 因此立即低声叮咛,忍耐片刻,速闭双目依言用功,才渐使苏玉玑镇定下来,将一切外物,置之不理,集中全部心神,跟随李玉琪透过的真气,与所服奇珍化生的气流,运气攻穴—— easthe扫校,旧雨楼独家连载 第三章 盖雪望月 一个时辰之后,苏玉玑周身奇经八脉,全被打通,他本人也渐能心领神会,自行以神导气,穿穴过关。 而李玉琪却是鬓角渐湿,鼻尖冒汗了。 要知这通穴穿脉之法,极易消耗行功人的精力,真气,功力稍差,根本不敢尝试,李玉琪功力虽已深不可测,所练“两仪降魔神功”真气,能在任何情况下,生生不息,但此时也因消耗过多,微微现出起汗来。 虽则如此,李玉琪并未停止休息,仍然助其行功不辍,又过一个时辰,连转两大周天。 苏玉玑体内真气已然凝固,而达驾驭自如,返虚生明,得于自在之时,方才悄悄将手移开,躺在苏玉玑身后休息。 此时苏玉玑,行动自如,与两个时辰以前,已然大不相同,不但体内气机活泼,坎离互济,葆真归元,血脉早通无阻,外表观之宝光外宣,气朗神清,另有一股潇洒自如之象。 又过了一刻,苏玉玑自行运功一转,徐徐下丹,一睁凤目,便自觉出,较前似有一大进步,周身更是舒泰异常。 虽连坐三个时辰,不但不觉丝毫疲倦,精力似乎更加充沛,心中那股子欣喜,就别提有多大了。 正想嚷着要玉哥哥教授鞭法,突然身后异香甚浓,心中奇怪此香的来处,回头一瞧,李玉琪满脸汗水,正在闭目养神。 苏玉玑知道玉哥哥为自己累得满头满脸是汗,心中又痛惜地“哎”了一声,掏出手帕,俯下身躯一边为他揩汗,一边道:“早知会把你累成这个样子,我真不让你为我通穴呢,你……你也太不爱惜自己了!” 李玉琪睁眼笑道:“我能为你流点汗还不是应该的吗?你又何必客气呢!你也躺下睡一会吧!” 说着用手一拉,苏玉玑身不由主,倒在他的身畔,心中虽然一百个不愿意,脸却不由得泛起羞怯,幸亏李玉琪脸向上卧,未看见他那付窘态,否则这位玑弟,更加觉得无地自容了。 李玉琪等他卧倒,半天不见他说话,心中奇怪,侧身一翻,曲肱为枕,与他对面而卧,两人相距不满一尺。 苏玉玑只觉得他身上那股香气,冲鼻而入,格外醉人,禁不住阵阵心跳,周身发烧,深深沉醉起来。 他怕遇着李玉琪那双清澈而动人肺腑的目光,装作休息,将凤目紧紧闭上,但是,在他的心中,却有无数的念头,在纠缠分扰,缠得好紧,扰得神乱,他的心止不住狂跳起来。 他只好紧紧地闭起朱唇,以防万一跳出腔外。 李玉琪功力虽高,却不曾达到“他心通”的地步。 否则,他一定会知道玑弟的心事,而那时,他可能也就不会如此毫无顾忌,毫不动心地与他对面而卧了。 不过,但凭那天眼通神力,他已经看出苏玉玑脸上表情的变化,凭那天耳通神力,更早已听出他心头的狂跳与不宁,因此,他诧异惊奇地问道:“玑弟,你怎么啦?心跳得这么快,脸又这么红,该不会是生病吧?来,让我摸摸看!” 这一问不打紧,苏玉玑吓得自床上一跃而起,反身纵落地上,好像主怕玉哥哥摸他似的,边走边吱晤地说:“没什么,我大概是累了,有话明天再谈……玉哥哥,明天见,你也好好地睡一觉,休息一下吧!” 说着,不等回答,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反手带好房门,留下李玉琪一人,独自猜疑玑弟弟慌张的原因,想了半天,也想不透个中道理。 苏玉玑回到自己房中,翻来覆去不能成眠,手中紧握着那方沾满李玉琪汗水而带异香的手帕出神,不时地还放在唇边、腮上,或盖在鼻端唤着,这到底是何缘故呢?是在猜测这异香的来历吗? 隔壁李玉琪静卧榻上,也因有那么多紊乱思想,一时也睡不着觉,遂运起一半阴神,加紧运功,以补消耗。 此时外视阳神,格外灵敏,只要他有意察听,方圆十几里的声音,都可以清楚地听到。 但即使无意察听,隔壁房中的一切声响,也自然入耳清晰,因此他察觉到苏玉玑辗转反侧,与急促的呼吸声。 不禁用传音入密的功夫,轻声而奇怪地问:“玑弟,你怎的还未睡着?有什么事吗?” 苏玉玑卧在自己房中,闭目乱想,蓦地听到李玉琪细如蚊鸣一般的语音在耳边响起。 以为他已来到床边,不禁惊得用双手紧抓被头,眼睛瞪大,口“啐”一声说:“玉哥哥……你……” 下文尚未出口,既已看清房内并无一人,门窗关闭,完好如初,遂又“咦”了一声,改口问道:“你在哪儿呀!” 李玉琪看不见他那惊骇的表情,便说:“我在床上呀!” 那声音仍然细微,有如耳语一般。 苏玉玑下意识地看看身畔床里,又问道:“是在哪个床上,我怎的看不见呢?” 李玉琪“嗤嗤”一笑,说:“当然是在我自己的床上喽!” 苏玉玑这才放心,却顽皮地皱起鼻子,呶着嘴说:“好啦!好啦,你睡着吧,别管我,我真的要睡了!” 说睡可不一定就能睡着,但他却不敢再容易翻身了,因此不一刻,到真的沉沉睡着了。 次日整天,苏玉玑缠着“玉哥哥”教授乾坤鞭法,两人闭起房门,在那二丈见方的客房内,指手划脚。 直到当晚薄幕时分,苏玉玑虽然勉强将四十五招鞭法记住,却是手不应心,要说用心对敌可非得十天半月的苦练不可。 要知这乾坤鞭法,乃前古著名凶人,仗以横行的绝学,威力与神妙,自非是一般鞭法可比。 苏玉玑虽然智慧超人一等,将全部鞭法记下,使来将只能依式学样,尚不能深切体会其精奥,更不能将精、气、神、鞭四者合而为一了。 但是李玉琪却又不同。 虽然他亦是仅凭记忆,并未实地练过,但由于功力深厚,臻达化境,所练降魔剑掌,都是极其深奥繁杂的绝学,加以才比天人,胸罗万有,无论何种招式兵刃,只要通了诀窍,施来自然头头是道,得心应手,宛如宿学一般。 当晚,苏玉玑练完“天龙不动禅功”,又拉着玉哥哥,到城外僻静处,练习鞭法,直到三更将尽始返。 第二天,店伙计将另一具马鞍送来,李玉琪决计前往金陵访找铁掌金棱上官铣的事,对玑弟弟说了。 苏玉玑只求与“玉哥哥”永不分离,到哪儿都无所谓,当然赞同江南之行。 故此,李玉琪结清了房、饭银子,多赏小帐,亲自到马厩中,将两匹宝驹备妥鞍笼,真是宝马、银蹬、雕花鞍,配在一起,端的相得益彰,更显得神骏异常。 苏玉玑与两匹马尚是初见,李玉琪少不得又是一番介绍,玑弟弟满口赞好,喜欢得不得了。 李玉琪与他,虽只三日相处,心底却已自然地产生了深切的感情,见他一副兴高采烈,娇憨嚷笑的样儿,便说:“玑弟弟,你既然喜欢他们,就任选一匹,作为我送给你的礼物吧!” 苏玉玑闻言,高兴得直跳,转念一想,却又微露愁意地道:“这马本是一对,一公一母,分开了他们自己也不会快活的,我不要了。” 李玉琪一征,说道:“我们又不是分手,他们怎么会分开呢?” 苏玉玑着含深意,正色瞪着他说道:“将来你寻着琳姐、瑛妹,还能不把我忘了,还能与我在一起吗?” 李玉琪敞声大笑,心道:“这位兄弟,想得真远,语气之中,酸气冲天,难道你将来自己不娶媳妇?愿意跟我一辈子吗?” 不过,见他那副认真又黯然的神色,这话可不便出口,遂也正色答道:“只要玑弟弟你愿意,我们一生一世均在一起才好呢,你又何须顾虑这么多呢!” 苏玉玑知道玉哥哥尚不知自己的用心,但是他却不愿放过这个机会,仍然正色地说: “好,咱们一言为定,今生今世永不分开,你说的话也不能反悔,我……我就要这一匹吧!” 他指的正是那匹母马“盖雪”。 李玉琪忙道:“君于一言,哪有反悔之理,玑弟弟尽可放心!” 说毕,对那灵马“盖雪”道:“他是我的好弟弟,也是你的新主人,你要乖乖地听他指挥,你明白吗?” 那“盖雪”真个灵慧至极,闻言对苏玉玑欢声长嘶,连连点头,像是对他敬礼欢迎一般。 苏玉玑也是喜得搂住马颈,慰抚它道:“盖雪真乖,我不会错待你,也不会让你俩分开的,你放心吧!” 说完,又道:“玉哥哥,咱们走吧!” 李玉琪看看天色已是已未,再不走中午便不能抵达泰安了,一听苏玉玑催他,便即招呼“雪儿”先行,令“红儿”蹲踞鞍后,与苏玉玑一同骑,缓缓驰出店外。 大街上,过往行人,见这两人两马,俊秀神奇,纷纷驻足而观,李玉琪安之若素,苏玉玑却是沉不住气,粉颊飞红阵阵,气得只瞪眼睛。 不一刻,驰出南门,转入官道之上,只见“雪儿”自空中飞落,栖在“望月”的身上。 那两匹龙驹,在店中连憋了几天,早已不耐,这时一上官道,见那道路宽阔行人渐稀,立即连声嘶鸣,声若龙吟,不待吩咐,迳自放开四蹄,风驰电掣般地飞奔起来,未到响午,已然抵达泰安。 泰安,汉时置郡,金设为州,明置为县,五岳之一的泰山,即耸立于城北。 泰山周围凡一百六十里,高约四十余里,其中峰峦溪涧,不可胜数,以山峰特出群峰之势,又有东西南三门,东北中三溪等处,为山之胜。 两人久慕泰山之胜,李玉琪外祖父泰山奇叟孔慕儒,虽已故世多年,并无其他后裔,但其故居,陵墓俱在傲来峰顶。 既经过这里,哪能放过上山的机会,又怎能不到外祖父墓前,把祭一番呢,因此,两人在路上已商量好,在泰安打过失便去泰山一游。 泰安县城,规模比济南府小了很多,不过也甚是热闹,旅店客栈特多,以备过往游客息脚之用。 二人因带着一猱、一鸟,甚是刺目。 李玉琪为免惊世骇俗,便找了一家旅店,把“雪儿”“红儿”安置房中,稍事盥洗,双双到店前附置的酒楼之上,在临街楼窗边落坐,要了几色店家所报拿手的酒菜,各自斟上一杯,边吃边看街景谈笑。 这时,正值晌午用饭之时,楼上酒客,已上满八成,两人边吃边谈,也未在意。忽然楼梯微响,走上二人。 苏玉玑座位正对梯口,闻声抬头一看,与那二人打了个照面,双方均是一怔,似乎想不到,在此地会遇上这等俊秀人物。 但苏玉玑一怔之后,却是一撇嘴,满心不服的样儿。 李玉琪面对苏玉玑,见他住口不言,脸上表情,瞬息数变,心中诧异,回头打量,不觉眼前一亮,心中称奇。 这时,那二人已走上楼来,满堂酒客,全觉得眼前一亮,一团乱嗡嗡的声音,刹那间蓦地停住,接着又被窃窃私议声击破,悄悄地评语起来。 原来那二人,一个是中年文士,白面无须,身材瘦长,双目中精光四射,鬓边两太阳穴高高凸出。 十月大寒天,别人都穿上棉衣,他却单著一件青布长衫,却仍然精神抖擞,毫无一点萎缩之像。 内行人一入眼便知道,他必是身怀极佳的内功修养,若非已达寒暑不侵的境界何以臻化。 文士身后,跟着一位玉貌朱颜,天仙化人,二八年华的绝世姑娘,那姑娘着一身淡紫衣裳,紫杉紫裤紫罗裙,连一双蛮靴,背后披风,微露的剑柄、剑穗,手中的细鞭,都是紫色。 上得楼来,瞥见苏玉玑瞥嘴,柳眉一扬,似想发作,但一与李玉琪四目相对,却立即双颊红晕,梨涡隐现,忙乱地低下头。 伸手牵住那中年文士的衣袖,莲步珊珊,轻巧若一阵香风,自李玉琪身旁拂过,局促地在邻桌坐下。 李玉琪骤睹两人,尤其那紫衣姑娘的娇容,仿佛甚是面熟,细看面形与玑弟弟极为相似,又似在哪里见过。 拈杯沉思,有意无意地偷看一眼,可巧啦,人家姑娘可不也正在侧目微睬,四目一接,李玉琪恍然而悟。 那双颊飞红,粉颈低垂,一手抚胸,罗巾掩唇,灿然而笑的表情,不正是在济南府时,趵突泉吕祖殿上,与一老道同吃茶的两个人吗? 李玉琪心想:“这真的太凑巧了,怎的这姑娘又来此地了呢?似这等怕羞的样儿,何必在江湖中闯荡,真是有趣得很。” 想着,不禁又盯了一眼,也自展颜而笑。 一旁苏玉玑,见他玉哥哥对那紫衣姑娘,一瞧再瞧,沉思不语,心中甚是不悦,数次以目示意,恁自不觉,气极“哼”了一声,暗中恼道:“看你能瞧到何时!” 对面,与姑娘同来的中年文士,面向李玉琪而坐,刚才他正在点菜,故未注意这边。 这一吩咐完毕,举目一看,正遇着李玉琪展颜微笑,不禁又是一怔,以为是向他打招呼,遂亦回报一笑,心中却暗暗称奇,自忖道:“看这少年,气朗神清,仙骨珊珊,宛如天上金童,根骨比另一少年还要高出一筹,只看不出会不会武?” 想到这里,瞥见身畔的女儿,娇羞答答,含情脉脉,一反过去心高气傲,自以为巾帼英雄的豪迈神气。 不禁暗悟,想道:“似这等良材美质,千万人中,难寻其一,如能择为东床快婿,不但女儿终身有托,自己一身绝世,岂不也有了传人!” 中年文士,一厢情愿,正欲投同向李玉琪探寻来历,突见街上飞快地驰来六骑快马,马上六人,一色黑色劲装,黑色风衣,背插兵刃,纷纷在马前下马,不禁微皱双眉,暗暗猜测这六人的来路。 此时,李玉琪的两匹宝马“望月”“盖雪”均在店前还未牵入后槽,那六个大汉似是江湖中黑道人物,其中二人,一瞥见两马,立即发话道:“老大,你看这两马多么神骏,要是献给咱们盟主,定是奇功一件!” 语音低哑,口带南音。 另一人道:“好,果是千里名驹,走,咱们进去问问,找出马主儿,给他几两银子,买下来献给盟主吧!” 最先发话那人,脾气似较暴躁凶横,闻言吼声说:“老大何必费事,吃完饭牵走就是,还问他主儿干么?难道他还敢对咱们洪泽六雄说声‘不’吗?” 说着,领先踏进店来,迳自登楼。 那老大却较沉着,边走边说道:“老五的火爆脾气,老改不过来,你忘了盟主临行前的吩咐,少惹是非,还是给人家几两银子才是正经。” 语声里,一阵杂杳声响,一名诚惶诚恐的店伙计领着事路,六人鱼贯登楼,踞坐中间一坐,大呼小叫,旁若无人,神态之间倨傲异常。 楼上靠窗两桌,对六人的对话,都听得清清楚楚。 中年文士与紫衣姑娘,闻得洪泽六雄之名,面色微变,对望一眼,暗自猜测六人前来山东的目的。 苏玉玑生长江南,早知这洪泽六雄之名,便悄声告诉李玉琪说:“这六人乃洪泽湖水寇,自称洪泽六雄,常年在洪泽湖一带,打家劫舍,无恶不作,水里功夫,真有独特的造诣,老大恶龙董昆,以下是恶虎景炎、恶蛟卢岭、恶豹黄灿、恶鹰谷骏、恶蛇蔡盾等,别人背后叫他们洪泽六恶,想不到他们竟赶来山东,竟敢打我们宝马的主意,等会真得好好教训他们一番!” 李玉琪见对面中年文士,面色有异,似欲出手惩戒六人。 他遂用“传音入密”的功夫悄声传话,叫苏玉玑稍安勿躁,一会六人打上门来,再看眼色行事,下手教训不迟。 果然那六人,个个横眉竖目,生相凶恶,点了许多酒菜,伙计知道这一桌是凶神恶煞,不敢得罪,满口的连声应“是”,小心侍候。 好不容易上完了菜,偷抹了一把冷汗,正想溜开,那老五恶鹰谷骏,性情最是暴躁,猛然喝道:“站住,大爷尚有话吩咐,你跑个什么鸟?” 伙计一惊,连忙返身笑脸相迎,哈腰回道:“大爷,小的侍候着啦,有话你老请吩咐吧!” 俗语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那恶鹰谷骏“哼”了一声,道:“门前两匹黑马的主人可在这里?你快去找他来,就说我洪泽六雄要买他的马!” 伙计知道这六人一定要强买人家宝马,他也晓得宝马是两位公子爷的,他内心暗想: “看那两位公子,一般的文质彬彬,俊秀可爱,虽带着一只异样的猴儿,本人却不像是练过武艺,我要是说出来,万一那两位公子,不明厉害,不肯出卖,一定召来杀身之祸,不说呢,眼前自己就得吃亏,这……这可该怎么办?” 想着,不禁回头看了李玉琪一眼。 那老五恶鹰谷骏,声音虽然低哑,音调却高,全楼之上,几乎无一人不曾听清,李玉琪见伙计踌躇,回头看来,遂对他微笑颔首,伙计以为李玉琪亦是怕事,愿意将马儿出让,心中不由又代他可惜,心道:“哼,凭他们这几副凶相,那配骑这宝马!” 伙计这里沉吟不答,也不过是片刻时光,但那恶鹰谷骏,已感不耐,只见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朝伙计指骂道:“王八蛋,你敢不回大爷问话,想是活得不耐烦了,看我不折了你的骨头!” 说着转出来举掌欲劈,幸亏被他上首一人拉住,否则这一掌,伙计虽不致当场丧命,却也够他休养十天半月的。 就这样伙计已吓得脸色苍白,颤声指着李玉琪那方道:“回大爷,马是那两位公子爷的!” 此言一出,紫衣姑娘与那中年文士,都惊得“咦”了一声,似乎想不到这两个文秀的书生,会骑着这等宝马。 紫衣姑娘更是关心,凤目滚转,注视着洪泽六恶,暗中决定,六恶如敢强迫买卖,必予痛惩! 恶鹰谷骏此时,早将浓眉竖起,环眼圆睁,一掀满布虬须的下巴,一指李玉琪,暴声喝道:“咦,那边两个娃娃过来,大爷问你,那黑马肯卖吗?” 语气虽是商询,神气像煞拦路打劫的。 苏玉玑气得粉面通红。 李玉琪仍一动不动,只哈哈一笑,拱手答道:“只要银两合适,在下哪有不肯出让之理!” 恶鹰谷骏“哼”了一声,说:“好,算你小子识相,要多少银子,你痛快地说吧!” 紫衣姑娘见李玉琪竟肯将两匹龙驹出让,心中又奇怪又关心,可不便插言,偷偷斜过一瞥关切的眼波,静听下文。 李玉琪报以一笑,又说:“在下两匹黑马,俱是世上罕见的龙驹异种,又是一公一母,但能好生饲养,来年便生小驹,确是难得异常,如壮士确实喜爱,在下……” 那恶鹰谷骏见他说个没完,早已不耐,喝道:“小子,你哪来的这么多的罗嗦,大爷看得起你,问问你的价钱,你就快点说吧!” 满面不耐凶相,竟离座走来。 李玉琪并不起身,仍笑嘻嘻道地道:“壮士既然如此爽炔,在下也不再多言,两匹宝马,一共算二十万两银子吧!” 这“二十万两”说得特别响亮,全楼酒客,皆被这一数目惊得目瞪口呆,原因当时物价极廉,一桌上等酒席,顶多不过一二两银子,这二十万两数目,不要说洪泽六恶没有,就是有也决不可能带在身边啊! 洪泽六恶,一惊之后,悉数站了起来,向这边走来,恶鹰谷骏更是气得连声暴吼道: “小子,真不知你吃了什么熊心豹胆,竟敢拿你家大爷开心,我折了你的骨头,看你还要不要二十万两!” 一伸手兜头抓下,一旁苏玉玑正欲立起,却见李玉琪不知怎的,头颈微晃,恶鹰谷骏一招落空。 正欲再上,后来五恶中,一个鼠头獐目的汉子,赶上前一把抓住恶鹰谷骏的手腕,道: “老五且慢,待我问问再说。” 说着,一指李玉琪,继道:“小子,招子放亮点,看看爷们可是好惹的人物,放着敬酒不吃吃罚酒,给脸不要,大爷真你可惜,哪,这儿是五十两银子,那马算是买定了!” 说着真从怀中摸出五十两重的一只元宝,丢在桌上,运掌一按,元宝嵌入桌面五分,满面傲然之气,返身就走。 李玉琪本就忍耐不住,这时见那人想走,正欲喝止,蓦闻邻桌紫裳姑娘,娇叱一声: “站住!” 一顿,又道:“瞎眼臭贼,竟敢在泰山脚下,横行无礼,强行买卖,真是可恶,识像的快夹着尾巴滚开,否则,可别怪姑娘出手管教你们了!” 原来那紫裳姑娘,见李玉琪两人,始终不动声色,任凭那六恶恶言恶语,发横欺人,以为两人均是地道的书生,不敢反抗,心想:“自己侠义中人,平常路遇不平,尚且伸手管管,如今怎能眼看着这可爱的书生,受人欺负呢!” 因此也不与那同桌的中年文士商量,立即起身发话。 洪泽六恶早先,一心想买宝马,并未注意四周人物,此时见一背插单剑,手持紫鞭的美貌姑娘,娇嗔满面横加干涉,全被触怒。 老五恶鹰谷骏,踏步而出,一指姑娘说:“贱婢何人门下?竟敢找我洪泽六雄的乐子,可是想与爷们结亲吗?” 紫裳姑娘,家学渊源,早知这洪泽六恶的底细,一听他出语轻薄,姑娘家粉面一红,怒啐一口道:“狂贼可恶,招打!” 声出,娇躯不动,纤纤玉手挥起,紫影闪处,恶鹰谷骏早有提防,闻方摇肩退步,尚未站稳,“叭”的一声爆响,颊上着了一鞭,火辣辣的一阵巨痛,立即皮破血流,显出一条五寸多长的裂痕,“哇”地叫出声来。 这边苏玉玑见姑娘出头,乐得先瞧热闹,转到李玉琪身边,并肩坐下,此时见姑娘一鞭得手,打得恶鹰谷骏“哇哇”直叫,心里一乐,鼓掌叫好,一时将刚才对姑娘的一点不满,忘了个一干二净。 恶鹰谷俊为恶一生,只是打人,何曾挨过打,又大庭广众之间,这面子如何丢得起? 况且性子火爆,虽觉得姑娘手法奇高,仍是不管不顾,一声怒吼,全身扑去。 一旁的恶蛇蔡盾,生得尖头尖脑,性最歹毒阴险,见苏玉玑鼓掌叫好,幸灾乐祸的样子,心道:“先毙了你这小子,臊臊小臭妮子的皮,着着你有什么办法!” 想着悄没声息地飞身纵起,向苏玉玑迎面一掌拍出。 紫衣姑娘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俏目一转,恶蛇蔡盾的行踪已落在她的眼里,未等他纵到桌前,猛地粉肩微晃,身形陡地横移数尺,正好避过恶鹰谷骏的一扑,娇叱一声:“鼠贼招打!” 纤手再扬,“叭”的一声,恶蛇蔡盾脖劲已被紫鞭缠住,只一抖,恶蛇蔡盾像一条死蛇一般,竟被全身抖飞,将老三恶豹黄灿撞倒,两人跌作一双。 恶鹰谷骏一式扑空,收势不住,陡地前冲两步,撞在中年文士桌边,方才拿桩站稳,正欲返身再攻。 紫衣姑娘刚好抖飞恶蛇蔡盾,顺势向后一带紫鞭,头不回,身未动,“叭”的一声,鞭梢儿正缠住恶鹰右腿,顺势一甩,恶鹰谷骏重约一百三十多斤的庞大身躯,立被甩出窗外,向街心跌去。 这一招二式,一连串动作,只是霎时的工夫,不但快捷迅速,而且干净利落,毫无一丝火气。 楼上酒客,哪见过这种场面,早都吓得唇青面目,缩在对面屋角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 只有苏玉玑一人连声叫好,鼓掌助威。 洪泽六恶一见姑娘身手,就知道今儿遇上了扎手货,不易打发,全都有点无法下台。 其中老大恶龙董昆,人最机警沉稳,见状知道凭自己兄弟六人齐上,就算能将姑娘接下,那中年文士,目闪精光,鬓边太阳穴凸起老高,分明是内家高手。 也必不肯善罢甘休,俗语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不如今日暂退,等晚间帮手一到,再行报仇不迟!” 想到这里,随即迈前一步,沉声止住自己兄弟道:“老三,还不下楼去看看老五!” 又向姑娘拱手道:“姑娘且坐,请听在下一言,今日之事,到此为上,看在姑娘份上,那小子的黑马暂时不要也罢,今晚三更,我兄弟在泰山脚下,恭候姑娘大驾,作个了断,那时姑娘如赢得在下兄弟,买马之说,就作罢论,否则,还请少管闲事为妙!” 闹市酒楼之中,舞刀弄棍,出了人命,端的不好调处。 人家既然公然叫阵,约地比武,姑娘正是求之不得,哪有不愿之理,故而姑娘鞭梢儿一指,道:“好,一言为定,姑娘先请你们回去,今夜三更要你知道姑娘的利害!现在还不夹起尾巴快滚,若惹恼了我,也给你脸上留点记号。” 说罢,纤手一挫,鞭梢儿“叭”的一声暴响,吓得那恶龙董昆,往后连退了二三步,才又道:“姑娘请示姓名,在下即刻就走。” 紫衣姑娘“啐”了一口,说道“在下云中紫凤朱玉玲,都不识得,就敢跑来山东来现世撒野,真是活腻了!滚!” 说着,鞭梢儿又是一响。 人的名儿,树的影儿,“云中紫凤”朱玉玲,家传绝艺,出道不足一年,已然驰名大江南北。 与“九天蓝凤”蓝玉琼,“七手人魔”汪千里,并称后起三秀。 其父北儒朱兰亭,艺出儒门,深得“定、静、安、虑、得”五字诀窍,悟出大异于释道两门的内力要旨,独创“五字慧剑”一百零八式。 与南儒金继尧合称“儒林二友”,为白道中驰誉垂三十年的侠士,黑道中人无不闻名丧胆。 那恶龙董昆,亦是老江湖,哪能不知,闻言心中一凛,暗晓侥幸,知那中年文士,必是北儒朱兰亭无异。 哪里还敢久留,赶忙拱手道别:“久仰!” 连丢的五十两银子,也顾不得取回,恶狠狠瞪了李玉琪一眼,便领先下楼,会同跌在楼外的恶鹰谷骏,匆匆上马,出城而去。 这边李玉琪见姑娘功力甚高,轻巧的三鞭四式,报出云中紫凤朱玉玲之名,逐走洪泽六恶,大异于刚才娇羞怯弱之态,凶霸霸甚是好玩,便不由心生好感,一等六恶下楼,便站起身朗声一笑,拱手作揖道:“姑娘一身武艺高强,逐走恶徒,保全马匹,深令在下感激不尽,这里先谢过姑娘了!” 说罢,继对那中年文士一揖,说:“前辈既与姑娘同席,想必也是高人,请受李玉琪一拜,并请让在下作东,聊示谢枕如何?” 朱玉玲姑娘,手握紫色皮革鞭,正欲回座时,瞄见李玉琪满面春风,正在举手行礼发话。 别看她刚才凶霸霸的,挥鞭打人,此时却又恢复那付羞怯的样儿,双颊飞红,梨涡微漩,慌不迭地倚立文士身侧,低垂粉颈,欲语还止。 逗得那中年文士,哈哈大笑,道:“玲儿的本领哪里去了?人家谢你哪,你怎的……” 朱玉玲未待文士说完,手一推,撒娇似地叫道:“爹,你……” 你字以下,并无后文,头却垂得更低。 苏玉玑对于紫凤朱玉玲之名,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想不到竟是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艳美姑娘。 心中不由得又生嫉意,方才那股子不快,不服之气又兜上心头,所以李玉琪向人家道谢,他却只顾低头吃菜,不闻不问。 此时闻得朱玉玲妖声细语,抬头闪目眉头不由紧紧一皱,心中气道:“好个小丫头,真会做作,有朝一日,非给你一点颜色看看不可!” 那中年文士敞声一阵朗笑,道:“仗义行侠,乃我辈份内之事,小友何必过谦,你们两位,如不嫌弃,请一同过来,由老朽作东,再好好吃上一顿如何?” 李玉琪有心与他结识,以便多增加一点对江湖的了解,故而也不再客气,拉住苏玉玑,坐在文士对面,道:“前辈何出此言,在下兄弟相请还请不到呢,怎会嫌弃?不过这东道还请让予在下,以示敬意谢枕吧!” 文士一指那五十两银子,说:“干脆响们都别客气了,还是让洪泽六恶作东好了,你不看他已经将银两留下了吗?” 李玉琪应声答好,又道:“不敢动问前辈大名,不知可肯见示在下?” 文土道:“老朽朱兰亭,人称北儒,这是小女玉玲,绰号云中紫凤,未知两位大名,从何处至此?” 李玉琪初入江湖,虽不知北儒朱兰亭大名鼎鼎,但看刚才朱玉玲逐走六恶的情形,便晓得人家父女功夫不弱,因此道了“久仰”,随后道出两人姓名,并说前往金陵访亲,路过此地,意欲一游泰山,最后又问起洪泽六恶来历。 北儒朱兰亭虽不能测知李玉琪深浅,却已看出苏玉玑身怀武功,闻言将六恶介绍一番,又道:“今晚洪泽六恶,即与玲儿相约比斗,必有所依之后援,老朽因有他事,不能前往,未知两位肯否前去,相助玲儿一臂之力呢?” 李玉琪心猛地一惊,暗疑:“这人怎能看出我身怀武学?” 朱兰亭已哈哈一笑,继道:“如我老眼不花,这位苏小友,目光精湛,必具极深内功火候,武功必也登堂入室,比起小女玲儿,只多不少,如肯相助,老朽便放心了!” 要知苏玉玑服食朱果,血莲灵药,玄关畅通,内功激增三四十年,天龙不动禅功,虽仅练了数日,已具二三分火候,外表已与前大不相同,双目开阖之间,神光四溢,内行人一见便知,必有很好的内功基础,不克臻此。 至于李玉琪“两仪降魔神功”已达返璞归真,返神还虚之境,不但太阳穴平平,与常人无异,连目中神光,也非要到运用天通眼,暗中视物或情感激动之时,才能显射而出。 故而北儒朱兰亭,虽是老于江湖,阅人千万,亦不能发现他丝毫异处。 只觉他骨格清奇,秉赋佳绝,至于其他,仍不得而知,故才出言相试,约为朱玉玲之助。 闻言,知道自己并未被他识破,心虽暗笑,却不说破,便道:“玑弟虽学过几招,却还未达前辈所说境界,不过玲姑娘与洪泽六恶之约,乃因在下兄弟而起,晚间自当为姑娘助威,前辈但请放心好了!” 北儒朱兰亭见他答应,心中自是喜悦,谈谈说说,一席酒直吃了个把时辰,相约二更天店外相会,才带着那依依不舍离去的玲姑娘别去。 玲姑娘自始至终,与玉玑一样,未出一语,不过表情各各不同,苏玉玑心中不快,不愿多言,一个人低头吃菜饮酒,谁也不理。 玲姑娘虽不语,俏目不时地注视李玉琪一举一动,静听他与朱兰亭对答,颊上红晕梨涡,也一直不曾平息。 态度方面,也较初见时自然了不少,临去时,更是秋波含情,默默凝睇,一副欲语还休,依依不舍之态。 任谁见着,都会立即生出一种怜爱倾心的感觉来。 李玉琪生来就是多情种子,哪能不知姑娘的情意,虽无特别的用心,但对姑娘亦自有一番喜爱的心意。 二人去后,李玉琪呆了一呆,似在回味,半晌方将六恶所留银子,自桌上取出,悉数充作店钱酒帐。 声明连六恶所叫一席,一并计入,多余银子暂存柜上,等明儿走时,作赏于伙计的小费。 这一着,店伙计无不大喜,更将两人当财神爷一般侍候,不待吩咐,即将两马牵入吃槽,上草上料,也似对待客人一般。 苏玉玑可是一肚子不自在,依着他恨不得立刻上路,离开那狐媚的朱玉玲愈远愈好。 在他看来,玉哥哥已经看上了人家姑娘,才有意与北儒朱兰亭套近乎,心中不但暗代未谋一面的赵家姐妹不平,更暗责玉哥哥见异思迁。 对玲姑娘呢,更是深恶痛绝,认为她故意矫情,装出一付眉目含情,娇羞欲滴的样子,吸引玉哥哥的注意。 因此他恨不得当时拿出鞭子,狠狠地抽她两鞭,煞煞她那狐媚之气。 其实,他也不反省一下,想想自己的用心,跟随李玉琪的目的是为着什么,却只知责备别人,岂非好笑矣! 回到房中,苏玉玑一反常态,阴沉不语,李玉琪察觉有异,问道:“玑弟弟怎的不高兴呀?” 苏玉玑瞪眼看着他道:“我有何事,值得高兴?倒是你,刚刚结识了一位又美又娇的红粉佳人,才值得大大高兴一番呢!” 李玉琪闻言一愕,旋即敞声大笑,道:“哎呀,你敢情是吃我的醋啊,好好好,我将那姑娘让给你就是了,何必与我生气呢?” 苏玉玑知道他会错己意,但细心一想,前一句岂不正说破了自己的心意吗,这一想,脸儿陡地一红,“啐”了一口道:“谢谢你的好心吧,她那股狐媚的样子,我看着就生气,讨厌!” 李玉琪被“啐”了一头雾水,真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又似有一新发现,只见他“唔”了两声,指着苏玉玑道:“哈哈,我初见玲姑娘时,就觉得她有些像你,现在一见你这付凶样儿,更像得厉害,哈,要是你着上女装,人家不说你们是亲姐妹才怪呢,不过你却是男人,与她正是朗才女貌天少生的一对,怎的说讨厌她呢!” 苏玉玑闻言,心中恍然,特地到铜镜前,细看自己脸庞,眼儿眉儿,鼻儿唇儿,果然活像一母所生,皆有几分相似之处,心道:“这真是怪事,那丫头怎会这等像我,但不知我俩谁大谁小,下次相见,倒要好好地瞧瞧!” 想着却又“啐”了一口,嗔道:“什么郎才女貌,天生一对,我才不要她呢,天下长得相似的人多得很,难道都要我一个个娶……” 娶字出口,自觉不好意思,一伸舌头,把下文咽回,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将脸上的冰冻,冲刷干净。 李玉琪一半玩笑,一半认真地说:“自古至今,有三妻四妾的人,多得很呢,我们又何必拘泥,只要大家能获得谅解同意,彼此又情同意合,我想多娶几个,是不妨事的!” 这是实话,古代重男轻女,只要有钱,能应付得来,高兴娶几个女人,就娶几个,在法在理,毫无一丝限制。 只有在夫妻的感情上,可能会形成一种障碍,常因女人过多,一人应付不来,而有争风吃醋,甚或红杏出墙等事发生。 苏玉玑自然也晓得此理,但出自李玉琪之口,听来却令他又喜又气,思量一刻,嗔道: “好啊,敢情你真打那玲丫头的主意啊,将来见着琳姐、瑛妹,我要不狠狠地告你一状才怪呢!” 李玉琪“唉”声长叹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是在劝你不要死心眼儿,不料却被你反咬一口,真是好人难做,好人难做!” 说罢摇头晃脑,唉声叹气,一到学究模样。 苏玉玑嗤地一笑,轻轻打了他一掌,道:“你还骂我是狗,看我将来不告状才怪,你当我看不出来吗,一付水灵灵的桃花眼,到处拈花惹草,真不知被你迷倒多少人呢,我……” 一提到他自己,不由他不红脸住口,本来嘛,他不也一样早被他迷住了吗? 两人在房中一闹,不知不觉已然入夜,“雪儿”自外飞进嚷着要酒,于是二人叫来酒莱,就在房中,与雪儿、红儿分食。 饭后苏玉玑又要了一间房,独自一人跌坐用功,一直到将近二更,才到李玉琪房内道: “看样子,今晚有一场好杀,玉哥哥你别动手,让我与玲丫头较量较量,看谁打的贼多如何?” 李玉琪笑道:“乾坤鞭法,你尚未熟,我看你决非玲姑娘敌手呢!” 说着,见苏玉玑面呈不服之色,似想发火,遂赶快自囊中取出一条金光闪闪的长蛇,递给他道:“此鞭便是过去我对你说过的千年火鳝,现在已被我制成软鞭,就送给你吧,此物据说是武林一宝,如以真气灌注鞭身,可作鞭、杖、枪、笔使用,软鞭如意,神妙无穷,就连吹毛断铁的宝刀、宝剑亦不能砍伤分毫,神妙无穷,再者这鳝唇上两只触须,无坚不摧,双目晶光亦可闪惑敌人目力,如能善自运用当能胜过玲姑娘一筹呢!” 那苏玉玑冷不了地见取出一条金蛇,吓了一跳,不敢用手去接,但听说是千年火鳝所制软鞭,便接过细看。 那鞭通体五尺多长,闪泛金光,虽只拇指粗细,却有十多斤重。头部略大,若似小桃,双目似嵌着两颗蓝宝石,射出两团蓝光,鳝唇紧闭,居上两只触角,尖锐地挺出五寸多长。 握住尾部,在掌中缠了一圈,试一挥舞,灯光下立即拥出一片金霞。 头部两团蓝光,更随那缓急之势,伸缩不定,虽远可达一尺,再试将本身真气,运至鞭身,鞭便笔直若枪,微以触须轻点桌上的铜镜,仅闻“嘶”的一声轻响,铜镜便被洞穿,显出两个米粒般大小的小孔。 苏玉玑见鞭这等神妙,喜得双脚直跳,拉着李玉琪手臂,咯咯笑道:“玉哥哥真好,这鞭真太妙了,就叫它‘金鳝神鞭’好吗?” 既已送出,人家自然有权起名,李玉琪哪能反对,因此,这只鞭自今天有了正式名称“金鳝神鞭”。 此时,天已二更,苏玉玑将长衫脱下,露出一身青色的紧身劲装,又将原有软鞭留下。 将新的“金鳝神鞭”卷好,收在斜挂的百宝囊中,催促着李玉琪快走。 李玉琪仍是一身天蚕蓝色儒服,外边套着一件蓝缎丝长袍,吩咐“雪儿”留在店里,看守行羹、马匹。 却令神猱红儿去泰山脚下等候,自己与苏玉玑并肩缓步出店。 此刻,街上多数商家,都已关门,只有酒楼,饭店依然是灯火通明、热闹异常,两人出店,闪目四眺,李玉琪首先发现,云中紫凤朱玉玲,独自一人,站在对面街道暗影之中,正向这方注视。 一见二人出店,立即迎上前来,仍是一副羞怯怯的表情,莺声道;“公子才来啊!” 苏玉玑撇嘴,并未答言。 李玉琪将手微拱,笑道:“有劳姑娘久候,在下深感不安,咱们这就走吗?” 玲姑娘垂首一笑,道:“天已不早,我们快些走吧!” 李玉琪点头称是,玲姑娘顺街前导,脚步逐渐加快,不一刻便至城边。 这一番,玲姑娘受教而来,她爹爹北儒朱兰亭,回去之后,虽还拿不准李玉琪是否会武,却因午间他那种镇定神色,应付洪泽六恶的表情起疑,故才令玲姑娘对他考究一番。 不过玲姑娘真有点不信,故在起步之时,脚程不敢放得太快,边行边转目窃视,见苏玉玑两人,并肩携手,始终与自己保持三尺距离。 此时,城门关闭多时,玲姑娘诚心试探,因而毫不犹豫,腾身而起,一式“凤鸣九天” 微发一声脆啸,拔起三丈多高,落在城头,转头后视,李玉琪两人可不仍立在身后三尺之处。 玲姑娘粉面一热,心头微跳,不敢再看,一展身形,快似一道紫烟,嗖的一声,纵至城下,伏身向泰山飞掠。 泰安城距离泰山山麓,只有六、七里路。 那朱玉玲姑娘,既以“云中紫凤”为号,轻功方面自有独特的造诣,况且她已知李玉琪、苏玉玑两人武功不弱,却故意隐藏不露,一时不由激发起好胜之心。 一下城墙,即以全力施展轻功,身形何异于一缕紫烟,起落之间,更何上十丈,故而不一刻,抵达山脚,再前便是上山的道路了。 玲姑娘停身四顾,前方是巍峨的泰山,高耸入云,山坡上怪石鳞峋,路右一片广场,似是一片坟地,四周围着稀疏的巨松古木,每株粗可合围,高有五丈,路左倒是平坦,顺山势蜿蜒为一望无际的麦田。 此时正值冬季,田里所种麦苗未发芽,玲姑娘知道,三更未到,洪泽六恶可能尚在途中,倒不惊异。 但回身一瞧,身后不见了李、苏两人,心中吃一惊,不由暗暗想道:那李公子分明不会武功,即使会也不能太好,自己这一好胜,将人家丢下老远,等会儿见面怎好意思? 想着,正望着来路出神,突然身后一声怪啸响起,似人非人,似兽非兽,声音尖锐刺耳,难听至极,紧接着,风声飒飒,似向自己袭来。 玲姑娘以为来了强敌,不敢怠慢,莲步顿处,身形前移一丈,落地反身抽剑,一气呵成。 姿态优美从容,正欲出招制敌,闪目一看,月光之下,刚才自己立身之处,此时正站着一只似猿非猿的怪物。 遍身火红柔毛,红发披肩,两臂长垂及地,高约二尺,一对火眼,红光四射,黑夜之中格外显得怕人。 接着一张大嘴,注视着自己,玲姑娘一生,哪见过这等怪物,尤其在这黑夜无人的旷野,更是胆怯。 她的心头怦怦,一时真不敢贸然进击,只挺着一把紫霞闪闪的宝剑,与那怪兽僵持当地。 正在此时,前面山麓道旁,一座五丈多高的巨石之上,突然又现一条人影,发出一声轻笑,缓缓发话道:“红儿小心吓坏了人家姑娘,你主人不打死你才怪呢,快过来吧!” 那怪兽真个听话,闻言对玲姑娘嘻嘻一笑,蹲身一个倒纵,两臂翼张,活像一头巨鸟,落在那人身旁。 玲姑娘俏目闪处,早已看清那人正是苏玉玑,粉颊一红,收剑问道:“李公子呢?” 苏玉玑一声脆笑,却又撇嘴对红儿作了个怪像,指着姑娘身后道:“那不是吗?” 玲姑娘转身再转,可不正看见李玉琪,自来路慢慢踱来,此时玲姑娘顾不得害羞,立即迎上,满含歉意地道:“李公子,你……才到啊?” 其实,李玉琪一出城,便与苏玉玑分手,独自一人,施展“大挪移遁法”赶到前面。 随行运用天耳通神力,顺着听到的声音,飞临洪泽六恶落脚之处,发现北儒朱兰亭亦隐身暗处察探贼踪。 故而才悄悄赶回山麓,远远看见苏玉玑隐身巨石之后,指示神猱红儿,戏弄玲姑娘,心中又气又笑,暗以“千里传音”止住红儿的进击,才缓缓踱出,故意对玲姑娘正色说道: “玲姑娘轻功真俊,一下城便不见了,我玑弟不管不顾,在后面猛追姑娘,丢下我在后面,好半天才走了来,害姑娘久候,真对不住!” 玲姑娘不知他有心相戏,见他说得认真,心中更觉歉然,美目流盼,又向前移走了两步,幽幽地道:“都是我太过性急,赶得太快,致将公子抛下,你……没累着吧?” 此时两人相靠很近,彼此气息相闻,都能嗅着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异香,继而又都奇怪这异香的来处。 李玉琪神目若电,虽在黑夜之中,仍能清晰地察觉,比他矮着半头的玲姑娘,微微悸动的前胸,比花更娇的艳容,心中怦然欲动,若有所思,忘记答话。 “玲姑娘仰首凝睇,与李玉琪正在激动之中的目光一触,吓了一跳,疾速地又垂下头,想道:“怎的这会儿他的眼神这等骇人?简直比小灯笼还亮,他的身上,又怎会如此香呢?” 苏玉玑老远望去,两人似是依偎在一起,心中大感不满,故意大声叫道:“玉哥哥你看哪,那边来了人呢!” 两人被叫声唤醒,首先玲姑娘莲足轻点,娇躯“金鲤倒穿波”,贴地后移丈许,空中扭身,落地反弹,飞燕儿一般扑上巨石,问道:“在哪儿呀!” 苏玉玑诚心捣鬼,随口道出,哪曾见过人影,见问不便实说,故意两手拉住神猱红儿的一双长臂,随口答道:“那不是吗?” 玲姑娘众目四眺,不见一丝人影,只当自己目力不济,差他一筹,不好意思再问,只怔怔地望着一方出神,眨眼间,果见左方一处山田之中,奔出八九条黑影,箭一般向这方驰来。 苏玉玑自然也看见了,故意又指着道:“那不是来了吗?” 口气中甚不友善。 李玉琪并未上来,但虽立身较低,却早听出来九人,见苏玉玑故意淘气,又指又说,玲姑娘秀眉微扬,神色欲变,怕两人发生冲突,故而解围道:“玲姑娘,我们到那边空地上去好吗?这里太窄,怕施展不开见!” 玲姑娘心里一甜,婉声应好,自巨石上飘落,伴着李玉琪走向路旁右一方平地。 苏玉玑见玉哥哥,只管姑娘不顾兄弟,气得眼圈发红,发狠似地坐在这边,恨恨地道: “红儿,玉哥哥不要咱们了,我们何必过去碍眼,你乖乖地坐在此处,看看热闹吧!” 此时,李玉琪已然行至空地,听见苏玉玑愤愤之声,知他又使了小性子,遂又返回来,立在石下,道:“玑弟弟,快下来吧,你看,我这不是又来请你了吗?” 苏玉玑转悲为喜,咯咯一笑,晃身扑下,李玉琪伸臂一抄,正接在苏玉玑腰上,轻轻放落,笑道:“你的腰真细,和玲姑娘的差不多呢!” 苏玉玑面上一红,俊目一翻,啐道:“你摸过她的腰啊,知道得这么清楚!” 李玉琪一听,这不像话,要让玲姑娘听见,岂不羞煞?故而不便分辨,连忙拉住他的手道:“别淘气啦,留点精神,等着打架不好吗,快走!” 说着,行至广场,神猱红儿也跟在两人身后,李玉琪对玲姑娘介绍道:“这是我养的一只小神猱,名叫‘红儿’,长像虽然威猛,未经吩咐从不伤人,姑娘你看好玩吗?” 又对红儿道:“快与姑娘见礼!” 红儿因已通灵,闻言果然将一双长臂乱拱,学着人们作揖,玲姑娘家学渊源,见闻颇广,闻言心中暗吃一惊,心想:“这种神猱乃是难得一见的百兽之王,凶恶无比,看这李公子,文质彬彬,如何能将它收服呢?” 想着,见红儿学人作揖,甚为可笑,不禁展颜,道:“这神猱可真好玩,刚才还把我吓了一跳呢,要不是苏公子及时唤住,说不定我会和它打一架呢!” 说话之间,一阵厉啸之声响起,洪泽六恶与另外三人,飞临当场,在三人面前三丈远处一字排开。 恶龙董昆,对同来三人似乎甚是敬畏,一见三人,微微一怔,上前一步,傲然道:“姑娘真是守信用,竟敢带着这两个娃娃,一同来赴约,那真是再好不过了,现在我先为姑娘介绍,这位是武功山活阎罗褚煌诸老当家,这两位是梵净山两位当家,索命鬼冷水,追魂鬼冷雹,其他在下兄弟,午前已然见过,不必再事多言,咱们手底下定曲直吧!” 说罢,右手一挥,顺势抽出背上鬼头丑龙爪,身后五恶,也各自将兵刃抽出,向左右散开,将三人、一猱围在中间。 李玉琪神色不变,同手向后退了两步,打量另外三人,只见那活阎罗,年约六十,身材高大,背插一杆,面色铁青,虬髯满面,双目闪射精光,功力甚是深厚,似比巫山老怪还高一筹。 另外梵净由冷水、冷雹两人,似是孪生兄弟,生得一模一样。 又瘦又长,小眼蒜鼻,年纪亦在六十上下,稀疏的几根山羊须,面色目光,都冷得吓人,似未带兵刃。 这三人俱着黑布长衫,神态亦一般傲人,冷冷地看着李玉琪三人,一语不发,对当前紧张的形势,竟是漠然无动于衷。 云中紫凤朱玉玲一闻那三人大名,确无如此镇定,皆因她自己虽不怕这三名凶人,却暗中为李玉琪担心。 故而不由得暗怪爹爹朱兰亭,大意托人,不亲自前来。 苏玉玑久居江南,也知道三人确为江南黑道有名的魔头,梵净二鬼,早在少年时,已然出道江湖,在梵净山安窑立寨,武功绝伦,出手歹毒,对敌不用兵刃,练就阴风掌,十步之内击人立毙。 十步以外,中人虽不致立时死去,一天之内,寒毒攻心,亦无活命,二十年来杀人无数,端的阴毒无铸。 那活阎罗褚煌,更是厉害,手中一字杵,杵沉力猛,杵中还暗藏机关,可以射出无数毒针,细若牛毛,含有巨毒,中人立死,少年时即已成名,为江南一带,著名的独脚大盗。 不过苏玉玑并不惧怕,一来大援在后,有恃无恐,二来他自己正想藉此机会,试试乾坤鞭法。 同时也自恃功力大异过去,即便不能伤敌,自保是绰绰有余,故而不但不惧,反而跃跃欲试,探手取出“金鳝神鞭”,叱声道:“洪泽六恶死不要脸,今日中午大庭广众之间,少爷不愿惊世骇俗,一再相让,你等不识好歹,竟敢自恃后援靠山,约来此斗,真不知天高地厚,少爷非给你们一番教训不可,来来来,你六人一齐上来吧!” 口气好狂,李玉琪微微皱眉。 却见那活阎罗褚煌,一阵厉笑,声振四野,笑毕喝道:“好狂的小子,竟如老夫过去一般,狂得可爱,你大约没听过我活阎罗的名声吧,你是何人门下?姓什么名谁?快快说出,要是对了老夫胃口,说不定放你一条生路,还会给你些好处呢!” 苏玉玑啐声道:“老怪物何必卖人情给我,小爷苏玉玑,并无师承,单知你凶名远播,杀人作恶,曾立意除你,今日你即到此,说不得小爷要开杀戒,为民除害了!” 活阎罗褚煌不怒反笑,说:“好小子,真有你的,老夫倒要看看,谁留得谁!” 说完又对洪泽六恶道:“董昆,人家既然叫阵了,你们六人一起上吧,不过可不许伤他分毫,老夫要将他活擒回去收为徒弟,要是你们不行,有老夫在,自会代你们接着的!” 言毕,又是一阵大笑。 苏玉玑闻言,啐了一口,刚说了一句:“别不要脸啦,凭你那两下了,还想做我师父,其是做梦!” 六恶已奉命扑上,刀剑并举,齐齐攻出。 云中紫凤心中虽不满苏玉玑对自己种种刁难,却因爱屋及乌,怕他不敌六恶围攻,欲抽剑相助,右臂已被李玉琪拉住,身边响起了温文的语声:“姑娘且慢,六恶虽恶,玑弟尚能应付,姑娘留点精神,等下再斗斗梵净二鬼吧!” 玲姑娘心中一落,娇躯无力,向后一退,正好靠在李玉琪左边怀中,异香扑鼻而入,熏得玲姑娘神魂飘荡,忘却身在何处。 她竟而闭起眼来,细心领略这异样的滋味! 李玉琪推也不是,拉又不妥,只得任由她倚着,目光却不时留神另外三人,与苏玉玑对敌的洪泽六恶。 此时,苏玉玑已将金鳝神鞭抖开,撤出一片金霞,与洪泽六恶斗在一起。 洪泽六恶,分六方将苏玉玑围在中间,恶龙董昆一只鬼头五龙爪,与恶虎景炎一双亮银虎爪,一抓中宫、双肩、琵琶骨,一抓头顶天灵盖。 恶蛟卢岭与恶蛇蔡盾,一持蛟筋鞭,一持藤蛇杖,自身后攻扫下盘,那恶鹰居中,三尺长剑“牧童指路”直刺右臂。 恶豹黄灿居左,豹头砍山刀,迳削左臂,六人六式齐出,上下四方,围得风雨不透,电闪般一齐攻至。 苏玉玑俊面泛红,怒喝一声,挺立不动,“金鳝神鞭”运气抖直,自胸前划一圆圈,周身五六尺以内,立即布满金霞,霞光外圈,更涌起一片蓝光。 六恶招才递出,见苏玉玑不闪不藏,方一迟疑,还怕真个将他打伤。 突觉眼得蓝光暴射,耀眼发花,劲风凌厉,罩来一片金霞,皆都大吃一惊,纷纷塌腰后退五尺。 苏玉玑一招迫退六恶,精神陡长,一声清啸,立将乾坤鞭法施出,抖手三鞭,分点双目,中三鞭分击胸腹,下三鞭缠绕双脚,三三相连,连绵不断,刹那间,迫得六恶暴退不已,这正是乾坤鞭法远攻九式。 九式使完,苏玉玑挫腕稍停,六恶大吼一声,又复扑上,苏玉玑正是要他们如此,因那神鞭宜于短攻。 六恶这一欺近,苏玉玑手执“金鳝神鞭”中腰,翻腕处,陡见两条金虹飞掠,倏袭前方恶虎景炎,恶龙董昆前心。 恶虎双爪互错上绞,欲将金鳝神鞭锁住。 恶龙双爪斜斜下夺,哪知苏玉玑递出半招,忽地沉腕扫向右方恶鹰谷骏小腹,同时身随鞭进,往右微移,正好避开左方一招。 恶鹰长剑向上一架,塌腰后退,苏玉玑又是半招,倏忽间,鞭化灵蛇绕胜,返身向恶蛟恶蛇缠到。 两恶跃退三步,苏玉玑鞭杖一收,护住下盘,岂知他又非满招,翻腕一带,身形再转,金光贴地飞掠,竟又向恶豹缠去。 恶豹黄灿,早已劈出一刀,削向苏玉玑后腰,招至中途,陡见脚下掠劲风金虹,心中大骇,猛地挫腕后跃一丈。 岂料苏玉玑又是半招,金鳝神鞭乍吞猛吐,快逾电闪,暴点恶龙小腹,倏又变招,点向恶虎前心。 这电光石火般刹那六鞭,分别攻出,迫得六恶手忙脚乱,不但无法攻敌,自保都有些困难。 六恶哪能不惊,苏玉玑哪能不喜?心想:“这乾坤鞭法真够神妙,刚才这六断之始,便已迫住敌人攻势,后面五断三十鞭威力更不必说了!” 想着,手中一紧,立将坤鞭后三十招,顺序使出。 只见他金虹带起两团晶光,乘虚蹈隙,动若神龙天娇,快似迅电惊霆,将六恶围在一片金霞之中,退进两难。 这还是苏玉玑鞭法不够成熟,好多精奥之处,尚不能全部发挥,又存心喂招,轻发即收,不愿伤人,才使六恶残喘苟活。 否则,早已丧命多时了。 一旁,朱玉铃早被这叱叫之声惊醒,赶紧向前走了两步,又被苏玉玑的鞭法吸住,心中惊异,看不出是哪家哪派所传。 另一边,三个黑道的魔头煞星,又何尝不惊异万分,三人纵横江湖二三十年,不但看不出鞭式来路,就连苏玉玑所用金光闪闪的怪鞭,也从未听见过是什么兵器。 那活阎罗褚煌,初见苏玉玑发言狂傲,对其胆识,甚是喜爱,欲收之为徒,传授“一字杵”绝学。 这时一见苏玉玑所使鞭法,才知道少年人,确非等闲人物,其鞭法之精奥,更远在自己一字杵上。 如能假以时日,练成火候,不但自己不敌,放眼天下武林,能破解此鞭的人,亦是少而又少了。 这一来,活阎罗褚煌怜才之心尽煞,嫉妒羞怒之意暴起,正想上前替下六恶,将苏玉玑击毙,以免放虎归山,养虎为患之时,场中已起变化。 原来苏玉玑诚心拿那洪泽六恶试招,并未下杀下,金鳝神鞭一点即收,一连将乾坤鞭法演了两遍,自觉得益不少。 正将式子放缓,意欲收下,洪泽六恶一连百招,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虽已累得气喘如牛,怨毒之心却因而更甚, 此时苏玉玑攻势一缓,六恶以为他也是强弩之末,后力不继,而欲一鼓作气,将苏玉玑杀死,以解心头之恨,而皆将活阁罗的吩咐,忘了个干净。 首先恶鹰谷骏,乘苏玉玑一鞭攻向左方,三尺长剑一举,一招“扫雪下檐”奋不顾身,向苏玉玑后颈髻未。 哪知苏玉玑早已智珠在握,一闻身后金刃破风之声,陡地一声怒吼,身躯前移三尺,头也不回,抖手处,金鳝神鞭自肋下穿出。 恶鹰谷骏一招落空,前扑之势未哀,蓦觉眼前蓝光耀目,抽身不及,只觉胸前七坎穴上,一阵巨痛,立被鞭端触须刺穿,萎死地上。 恶龙董昆瞥见义弟遇险,正待抢救,但苏玉玑一支长鞭,千奇万幻,不可捉摸,指前打后,防不胜防,他的造诣,虽较其他六恶高出一筹,亦是仅能自保,不敢欺身太近,故而直到恶鹰谷骏中鞭倒地,他那一招“乌龙探爪”也不过刚刚使出。 苏玉玑一招得手,精神更盛,手中金鳝神鞭,猛吞霍吐,捷如灵蛇出洞,指东打西,指南打北,虚实兼备,出手迳至要害,眨限之间,六恶躺下了五恶,只余恶蛇蔡盾一人。 他知道大势已去,运足腕力,藤蛇杖“雨打芭蕉”,护住整个身子,一个倒纵,退出战圈,奔至活阎罗褚煌身边,哀声道:“褚老当家,请为我兄弟报仇,请为我兄弟报仇!” 活阎罗褚煌与梵净二鬼,何尝不想救他兄弟,只因初见苏玉玑鞭法神奇,处处不下杀着,故都想多加观摩,以备下场时胸有成竹,寻出破绽,一举得下。 及至苏玉玑鞭势一紧,连演杀着,想救人已然不及,而在一片凄吼声中,便一连杀伤了五人。 这三人平生,虽然杀人如麻,却不由心泛寒意,但是,三人既然来此为人助拳,总不能不战而退。 何况又自恃功力深厚,临敌经验丰富,更有歹毒的杀着,足以制敌。 故而活阎罗褚煌一听恶鹰蔡盾之言,立即踏步上前,厉声长笑道:“好小子,真有一手,难怪刚才你如此狂做,老夫倒要领教一番呢!” 说着,撤下背后一字杵,凝神待敌。 此时,苏玉玑早已跑到李玉琪身畔,拉着李玉琪左手,咯咯笑问道:“玉哥哥,你看我的鞭法有进步吗?” 李玉琪皱眉答道:“进步虽有,出手未免过于歹毒,以后必须记住,非不得已,不可用鞭点穴,否则,我要禁止你再与人对敌了!” 苏玉玑眼圈一红,泫然欲涕道:“我并未点他们的死穴,你……” 下文尚未说出泪珠滚滚下落,似受了无限委屈。 李玉淇叹道:“唉,说来也不能怪你,只怪我未对你说清楚,玑弟弟你要知道,这鞭触须又长又硬,无坚不摧,轻微一点便能穿入人体,你虽未点死穴,下手极轻,却不知他们却不能禁受,此时都早死了呢!” 说毕,一手托起苏玉玑的下颔,一手为他轻抹起泪痕,劝道:“好啦,好啦,玉哥哥下次不骂你啦,你不看看,人家玲姑娘在笑你吗?快别哭了!” 苏玉玑被他这么一来,立即转悲为喜,转眼瞥见玲姑娘,虽望着两人出神,不禁面上一红,对李玉琪伸了伸舌头,“嗤嗤”一声,笑出声来,旋又双手紧抱着玉哥哥左臂,侧头枕在玉哥哥肩下,不依道:“玉哥哥好坏,专门欺负我,将来看我不告你一状!” 这边活阎罗褚煌连声叫阵,苏玉玑又哭又笑,并未听见,玲姑娘正在猜疑,亦是听而不闻。 只有李玉琪早已听清,但他却故意不予理会,而把活阎罗僵在一边,气得哇哇直叫。 最后,还是李玉琪道:“这家伙不知死活,喂,你乱嚷嚷什么?要送死还不简单,红儿,你去教训他一顿好了!” 神猱红儿一直在李玉琪身后,注视着场中打斗,早已跃跃欲出,一闻此言,嘻嘻一笑,一闪而出,落在活阎罗褚煌身侧。 仰头一声长啸,宛如晴天霹雷,声音凄厉悠长,直冲霄云,树上宿鸟,皆被惊起,鼓翅乱飞。 在场诸人,除李玉琪外,都听得心头一震,活阎罗褚煌四人更是不由脸色微变,相互惊诧,猜不透敌人从哪里收来这等神兽。 其是尤其是活阎罗,见多识广,细看那兽形像,颇似传说中的神猱,心头不禁一凛,暗想:“听说神闹,全身坚逾精钢,刀枪不入,力大无穷,更能御风飞行,凶恶无比,如果是此物,今晚恐怕难讨便宜了!” 想着,一咬牙,举杵就打,妄想乘神猱红儿不备,将它打死。 哪知事与愿违,活阎罗运足十成功力,一招“力降五岳”,堪堪击在红儿头上,突见红儿,长臂一伸,便将那粗如鹅蛋的一字杵,接在手中。 紧接着向后一拽,空出一臂,向前一挥,活阎罗空具有一身的本领,被带得马步一浮,腹部尚未被红儿打实,已然觉出劲风迫人,他赶紧撒手倒纵丈余,才算避过一掌。 苏玉玑和玲姑娘,见红儿一招即将活阎罗仗以成名的一字杵夺来,全都鼓掌叫好。 红儿听见,更是高兴,格外卖力。 只见它,双手抓住一字杵两端,击力一拗,“叭”的一声,将那杵拗断,往地上一丢,双掌一拍,纵身向褚煌扑去。 活阎罗被他这手,吓破了胆,一见扑来,哪敢硬接,立即展开小巧功夫,与红儿游斗,边打边想逃走的主意。 要知那褚煌,以力大杵重驰名江湖,对敌向未硬打硬接,不善游斗,如今遇上红儿,天生神力,不敢硬拼。 一上来便把杵儿丢了,斗志早丧,故在此“心”“力”两弱的情形下,如何能够讨好! 但红儿却是愈打愈有精神,运起神猱掌,掌风呼呼,掌影如山,将活阎罗困在中间,进退两难。 所幸李玉琪曾叮咛红儿,不可伤人,否则,褚煌早没命了。 就这样,褚煌吃亏亦不算少,一身衣服被撕成片片,身上肉厚之处,更不时被抓,被拧,酸痛难忍,厉叫不已。 梵净山二鬼与恶蛇蔡盾睹此情形,也早已吓得胆寒,知道今夜,先机尽失,胜利非已所有全都想溜。 云中紫凤看在眼内,心想自己与洪泽六恶订约,结果让苏玉玑与红儿出尽风头,自己反而一招未动。 心中颇不自在,也欲施展两手让李玉琪看看,一见梵净二鬼东张西望,立即一纵而出道:“怎么?凭你梵净二鬼的大名,竟想溜跑,姑娘真替你们害羞,不过,怕也没有这么容易吧!”—— easthe扫校,旧雨楼独家连载 第四章 鞭化灵蛇 那梵净二鬼一听用心被人点破,立即恼羞成怒,一狠心拼出性命不要,也不能被人如此轻视。 二鬼对望一眼,索命鬼冷水,缓步迎出,冷声一阵阴笑,道:“臭丫头,竟敢目中无人,且尝尝老爷的阴风毒掌滋味如何!” 说着,举手虚空劈去,打出一股奇寒彻骨的阴柔掌风,向玲姑娘胸前迎去。 玲姑娘不识阴风毒掌的厉害,只当是普通劈空掌一类功大,故而不闪不避,翻腕挫掌,用出十成功力,硬接索命鬼一招。 两股掌风一接,“波”地一声大震,两人身形,同时晃了一晃,似是半斤八两,却不知玲姑娘王臂一阵寒冷酸麻,已然吃了暗亏。 要知道,索命鬼冰冷,不仅已有数十年修为,掌风更是奇毒,中人若非要害,虽不致立即致命,但十二个时辰以内,寒毒循血脉攻入心脏,即被冰毙。 刚才一掌,索命鬼太过托大,仅用了七成功力,被玲姑娘全力按住,表面上虽是攻力悉敌,索命鬼也吃了一惊。 实则玲姑娘已中寒毒,只是她自己尚不知道罢了。 不过,玲姑娘却已试出索命鬼的功力不凡,不敢再行硬拼,反臂抽出一只紫光闪闪的宝剑。 一声娇叱,展开家传“五字慧剑”,莲足一顿,嗖的一声,腾身二丈多高,半空中,娇躯一翻,“紫凤戏蛇”头上脚下,凌空下泻,距离地面七尺之时,纤腰一拧,立变“灵禽盘空”,玉手一挥,紫光闪显,幻出三朵梅花,罩向索命鬼双肩、天灵。 那索命鬼冷冰一生只练掌法,从不使用兵刃,因见玲姑娘宝剑,紫光大闪,剑尖寒芒森森,知是吹毛断铁的宝剑,不敢硬抓,此时一见剑光临头,立即暴身后退,施出阴风毒掌,向空中打去。 玲姑娘身在空中,本是不易藏避。 但她既是云中紫凤,轻功自有其独特的造诣,一招落空,未等索命鬼掌风打到,娇躯连滚,“细胸巧翻云”,向右滚进五尺,剑演“横断巫山”,猛劈索命鬼左肩,左手一挥,四尺多长的紫革细鞭,也自出手,一招“杨枝洒露”“叭叭”连声暴响,迳取索命鬼后背。 索命鬼缩臂向右横移五尺,躲过二招一式,立即阴声冷笑,挥掌还攻。 玲姑娘落地点足再起,幻出剑影无数,鞭影万千,煞似一只紫凤,与索命鬼打在一起。 那边,神猱红儿已将活阎罗戏耍得不亦乐乎,周身衣服,全被撕碎,东一条西一条,几成赤身,露出一身黑肉,青紫互见。 一张铁青的脸已然气成紫红,东藏西躲,不时“哇哇”乱叫,狼狈情形,实在不堪入目。 李玉琪一见,正想命红儿停手,苏玉玑却恨极活阎罗目空无人的神态,瞥见玉哥哥不忍之状,便抢着叫道:“红儿,把他的耳朵撕下来,给我下酒,看他以后还敢大言不惭吗?” 神猱红儿一阵欢啸,长臂连连舞动,一声怪叫过后,红儿轻轻落在苏玉玑身畔,将两只血淋淋的耳朵献上,不料苏玉玑吓得一声惊呓,竟不敢接,反而藏到李玉琪背后,看也不敢看。 李玉琪瞪了红儿一眼,吓得红儿赶紧将耳朵丢掉,也悄悄地溜到一边,李玉琪却不理它,转对正在包裹伤处的活阎罗道:“按你平日所为,本当屠戮,好为百姓除害,今日且本上天好生之德,仅命神猱红儿撕下两耳,以为警戒,以后如再怙恶不峻,定当追取尔命,杀而无赦,望能好自为之!” 这席话,声音不高,两下相距二丈多远,却是入耳清晰,震耳欲聋,活阎罗闻知,虽然心惊对方功力深厚,却因天生傲骨,恶根已深,闻言不但了无悔意,反而桀桀怪笑道:“小子何人,竟敢纵兽伤人,今日这般,老夫自当记下,他日有缘相遇,还要再领教益!” 李玉琪道:“在下李玉琪,替天行道,日常行走江湖,你若不服,日后自能相逢,那时如你不改恶行,怕没有今日的便宜了!” 说完,也不再理活阎罗,转而注视斗场。 场中,玲姑娘与索命鬼,已打了二十几招,两人对李玉琪所说都已听清,只是感受不同。 玲姑娘听到并无异处,索命鬼冷冰,确觉震耳欲聋,胸中血气翻涌,甚是难受,真气似欲溃散,阴风毒掌,已无先前的精纯威猛了。 玲姑娘连攻不下,心中有气,此时瞥见索命鬼掌式散乱无力,立即把握机会,抢制先机,连展绝学,一式“雾锁灵峰”,荡开袭来双掌,右手剑“花开并蒂”,幻出两朵梅花,分袭两肩穴道,左手“风扫落叶”疾扫中盘。 索命鬼疾进三步,化招“力托三山”,硬袭玲姑娘小腹,玲姑娘娇躯一翻,紫虹乍吞霍吐,“玉女投梭”剑刺分心倏到。 索命鬼骇然一惊,来不及持架,仰身倒翻,疾退一丈,堪堪躲过,玲姑娘如影附形,跟纵追上,“玉女投梭”原式不变,暴刺小腹。 这当儿索命鬼身子还未曾站直,迫不得已,使出最是丢人的俗招,“懒驴打滚”俯身倒卧地上,向左疾滚二丈,两声狂吼,虽然躲过了小腹要害,后臀却被划破一道四五寸长的血槽。 挺身跃起,先不管自己伤势,却跑去看那抱头蹲在地上的追魂鬼。 追魂鬼冷雹,刚才见他兄长,形势危急,竟而不声不响,扑向玲姑娘背后,欲下毒手。 李玉琪瞥见,心生恼怒,将手一挥,身后神猱红儿,也是不声不响,疾若一道红线,迎着追魂鬼纵去。 只见他身在空中,毛手并指一点,毛腿一蜷一蹬,一个倒翻,又如飞纵回,迫魂鬼冷雹,只觉得红影一闪,尚未看清何物,骤觉左眼巨痛,肩如遭千斤铁锤,痛得他嘶声惨叫,身不由己,“蹬蹬蹬”退后一丈,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一串动作,正与云中紫凤剑伤索命鬼同在一时,索命鬼剑伤较轻,爬起身来,扶起其弟一看,一目已瞎,左肩琵琶骨折断,心知如不立即接骨医治,整个左臂,便要报废。 故而顾不得发话,伸臂挟起追魂鬼,惨啸一声,晃身向来路逃去。 活阎罗褚煌,早已无意再留,瞥见梵净二鬼率先而退,也自如飞驰去,只剩下恶蛇蔡盾,起步较慢,功力最差。 另外三人已出去十几丈远,他才刚刚转身欲走,苏玉玑故意刁难,一见恶蛇也想溜跑,立即喝道:“回来,你的拜兄都不要了吗?” 恶蛇蔡遁性最阴毒狡猾,闻言虽心怵不已,却也知道人家既不放行,自己想逃也逃不脱,因此立即止步,阴声答道:“我洪泽六雄,有此下场,只怪自己学艺不精,如今败在你们手中,要杀便杀,大爷决不皱眉,否则,放过今日,大爷必不甘休!” 依着苏玉玑的性子,还想将他戏弄一番,但李玉琪仁心厚道,不为已甚,反而和颜悦色地道:“在下兄弟年轻识浅,下手不知轻重,致而伤及令兄,在下心甚不安,不过这也是由于他们平日为恶所得,今天之事到此为止,我们也不难为你,请你把令兄妥为埋葬了吧,至于以后,报仇与否,悉听尊便,在下等要失陪了!” 说罢,又转头对苏、朱两人说:“玲姑娘,我们回去如何?” 苏玉玑鼻翼儿扇动,酸气显现眉际,心道:“哼,又是姑娘,姑娘,你对她真是关心!” 想着,想着,小性儿复发,撇嘴瞪眼嚷道:“红儿咱们走吧,不要留在这里碍眼!” 说着,不等李玉琪开口,便拉起红儿长臂,晃身飞掠十数文开外,只几个起落,便自失踪。 李玉琪虽知他又犯了脾气,当着玲姑娘,不便多说,同时又瞥见玲姑娘,粉面透红,秀眉上扬,忙道:“玑弟顽皮好耍,姑娘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回去之后,我叫他向姑娘陪礼就是了!” 玲姑娘虽听出苏玉玑话中有刺,心中甚为不满,但因爱屋及乌,反不愿表示出来,闻言垂颈低声道:“李公子快别多心,我怎会与他生气呢,刚才我是在想苏少侠轻功、鞭法都是超绝一时,小妹甚感佩服,像刚才一晃眼间,出去这么远,便非小妹能及,公子如无急事,就陪我慢慢走吧!” 其实,她哪是追赶不上,分明是体贴李玉琪,尚不敢断定他到底功夫如何,如果自己像来时一样,击力直追,万一李玉琪再跟不上,岂非有损他的自尊。 李玉琪聪敏盖世,当然晓得姑娘用意,心虽暗笑其能知人,却也感激姑娘用心良苦,因之只得应好。 于是,两人缓缓而行,边走边谈。 确不知那云中紫凤朱玉玲,与梵净二鬼之一,索命鬼冷冰对敌,太过托大,初上来对了一掌,当时虽未受伤,后来劈了冷冰一剑,暗中被索命鬼的阴风毒掌侵入体内。 虽然当时不觉得厉害,十二个时辰之内,如不速予医治,寒毒循血脉攻入心脏,立即将血脉冻结死去。 但是,玲姑娘不自知,反而好整以暇,在凛冽的寒风之中,黝暗的黑夜里,与李玉琪慢步缓行,乐不思返,致而寒毒引发,若非李玉琪学究天人,功力高绝,差点儿将小命儿送掉。 不过,也幸而寒毒发作较早,两人分手稍迟,才致使李玉琪责无旁贷,慨予疗伤,而终于发生那肌肤之亲,使玲姑娘宿愿得偿,否则情海多变,若果失之交臂,正不知相逢何时呢。 且说那李玉琪,伴同云中紫凤朱玉玲姑娘,缓步回城,一路上边走边谈着,玲姑娘一来藉那夜色掩盖,二来李玉琪温文有礼,已不觉害羞,与李玉琪并肩缓进,有问必答。 银铃儿一般的娇笑莺声,缓疾有序,时起彼落,不但不觉走得太慢,似反愿此路延长无限,永无尽头,才对心思。 然而,这条路能有多长?走得再慢也有尽处。 故而不到半个更次,泰安城已然隐隐出现,月光下玲姑娘凤目闪瞥,最多也只剩二三里了。 此时,两人经过一番问询,所谈者虽仅是玲姑娘家世,及一般江湖掌故,与两人自身,风马牛两不相及。 彼此之间,仍觉得熟悉了不少,尤其是玲姑娘,一路行来,彼此间暗香微度,更是心醉神驰,心头暗许。 李玉琪自幼与女孩子一同长大,涉世未深,心中毫无礼教之妨以及授受不亲等观念。 连番所遇,都是艳绝一时,秀美出尘的姑娘,青睐相加,温柔以对,使他以为,别人亦与他一般心思,虽然耻鬓厮摩,却是了无邪念,而仅一种挚友关注之情。 故而,初见云中紫凤朱玉玲,天仙化人,美若瑶池仙子,心中便已产生了一种天性的喜爱。 后来又见到,玲姑娘娇怯害羞,红霞频现双颊,梨涡时聚红晕,而实在与他过去的游伴爱侣,新交的玉琼姐姐不同,另有一番引人的风致,令他喜爱好奇,深觉好玩,急欲一探她为何这等害羞? 其实,李玉琪哪里知道,女孩害羞,一方面是天性本能,一方面是心中有私怕人窥破之故。 那赵玉琳、赵玉瑛与李玉琪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平时是无话不谈,三人之间,名份早定,毫无隐私可言。 相处之时,虽说身体都渐长成,到底尚幼,好些事情,尚在一知半解,似懂不懂之间,当然无甚值得害羞的事。 那蓝玉琼,身世奇特,自幼随师铁面道婆,性情亦是古怪奇特。 所居琼州五指山,远离尘俗,不受世俗羁扰,性情上自也深受其师影响,行事但凭好恶,率性而行,当然也有点儿放荡不羁。 后文另有交待,且不赘述。 但是,朱玉玲出身儒门,深悉世俗之礼,虽因日常行道江湖,见多识广,养成豪迈不让眉须之气,不常作女儿扭泥之态。 但如涉及隐私,一旦对异性发生爱慕之情,一怕被别人看破,再者怕对方看自己不起,好事成空。 故而不见面,整日想恩,见着了却又羞怯难安。 玲姑娘便是如此。 她自在济南府趵突泉边,瞥见李玉琪,虽只一瞬,那潇洒不群的身影,那倜傥绝世的风度,那动人的肺腑,隐蕴深情,智慧的双目,无一不深印在玲姑娘情怀初动的心扉之上,久久难以忘怀。 泰安酒楼再次相遇,玲姑娘心底惊喜交集,怦然欲动,然而,她怎能博得青睐呢?人家对她看法如何呢? 姑娘家心潮起伏,羞答答,情默默,喜煞,也急煞!眼看着天假之机,又失之交臂。 幸亏,那洪泽六恶横行欺人,玲姑娘哪能放过这一举两得的机会呢! 但等真个相识相对,对又怕人识破他的用心,而更加不自在起来。 这一切,李玉琪虽然聪慧超人,仍是不能了解,致而不拘形迹,使玲姑娘误认他对自己有情,而将那寒夜山径,当成了爱情的温床,竟然“乐不思蜀”起来。 且说二人边行边谈,一阵寒风拂过,玲姑娘骤觉一寒,连打了两个寒战,禁不住说道: “啊!我好冷啊!” 李玉琪伸手捻了捻玲姑娘背上的紫裳,又伸臂拥住香肩,暗以“降魔禅障”挡住外来寒风,笑道:“你穿得太少,怎能不冷?现在可好些吗?” 这一手,玲姑娘确未料到,心头虽觉其甜如蜜,脸上却登时泛起两朵桃花,一阵阵心头撞鹿,紧倚李玉琪身旁,羞极喜极,垂首无语,只觉得一股暖流,自肩臂相触处,流传周身,舒泰异常。 尤其是李玉琪身上,异香暴射,不但将寒风挡住,呼吸之间,玲姑娘只似吃醉了一般。 轻飘飘,软绵绵,仿佛灵魂儿要飞,脚下却又是举步艰难了! 李玉琪天真未凿,本无半点儿邪念,但此时见姑娘垂首无语,紧倚助下,半边软绵绵,绝富弹性的酥乳靠在身上。 缕缕处女体香,自姑娘领口射出,钻入鼻端,使他发出了生平第一次的怦然心跳。 他刚刚觉出此举不对,将手放落,玲姑娘却恍如害病无力,竟而踉跄一步,摇摇欲倒。 李玉琪慌忙扣住纤腰,问道:“玲妹妹,你怎么啦!” 这一声呼唤问询,李玉琪脱口而出,极为自然,亦如呼唤瑛妹妹一般,可说是温柔至极。 玲姑娘听来,恍如醍醐灌顶,若得无限慰藉,将心中唯一似觉逾越之念,冲刷一净,也将羞怯之意,冲淡了不少,闻言抬起头来,嫣然一笑,旋又皱眉道:“玉哥哥,我觉得很冷,心头烦闷,头也有点儿晕,似是疲倦极啦!这……是怎么回事呀?” 语声历历,恍若出谷黄莺,含有无限柔美娇憨,只是,声音愈来愈低,最后竟有些后力不继之象。 李玉琪一时猜不透是何原因,惶然低头,正遇着一双明澈深邃的目光,蕴含着无限愉悦,爱恋依赖与一丝痛苦的阴影,仰视着他。 李玉琪心头骤然一震,一握玉腕,蓦觉人手冰凉,脉搏跳动缓慢,大异于常,似有中毒之象,一惊问道:“玲妹妹,刚才对敌,觉得有甚异样吗?否则,怎像是中过寒毒呢?” 玲姑娘“啊”了一声,恍悟道:“梵净二鬼,擅用阴风毒掌,刚刚我与他对掌之时,左臂曾觉一阵麻冷,是不是那时就中了毒暗算呢!” 说罢,面色渐渐转为青紫,嘤咛一声,唤道:“玉哥哥,我心里好闷,好冷。” 李玉琪虽无对敌经验,却早已自书中如悉,寒毒之寒,致力猛烈无比,若不及早医疗,血液冻凝,毒气攻心,纵是神仙亦难救治,因此不敢再延迟时间,一边出手,疾如电疾般,虚空连点玲姑娘胸前期门、将台、七坎、玄机、气门、肩井六处大穴,封住主脉,以防寒毒攻心。 一边运起天耳通神力,向四周十里内外察听,探测那梵净二鬼或北儒朱兰亭的踪迹。 在他以为,梵净二鬼既练此歹毒阴掌,必有解救之药,如能将二鬼寻着,迫要解药,则可省去不少麻烦,否则,能找着北儒朱兰亭,以他功力,为自己女儿解毒,或也不成问题。 但是,如今天已四更,四周万籁俱寂,哪里还有人声,无奈,只得又解开玲姑娘穴道,柔声问道:“玲妹妹,令尊大人现在何处?你可知道吗?” 玲姑娘骤被李玉琪虚空点中六处大穴,人虽不能言动,却甚是明白,心中止不住又惊又喜,实在想不到这“玉哥哥”不但会武,竟还如此精深呢! 要知,李玉琪所点六穴,俱为人身三十一六死穴之一,下手如无分寸,轻则重伤,重则毙命。 李玉琪出手如电,不但认穴准确,轻重得宜,最难得不触人体,虚空点中,俗语说得好,“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玲姑娘家学渊源,哪能看不出这一招火候功力呢! 故而,玲姑娘穴道被解之后,先不答李玉琪问话,反瞪起一对细长凤目,流露出无限喜悦惊诧之色,撒娇道:“玉哥哥,你好坏呀,你有这么好的功夫,深藏不露,却会装佯作怪,支使人家为你拼命,你说你坏不坏!” 李玉琪歉然一笑,道:“说来小兄实在不该,致令你误中暗算,而今所幸发觉尚早,否则,不仅愧对令尊,小兄亦无颜偷活了,但不知妹妹与令尊居于何处?快点告诉小兄,以免耽误时辰!” 玲姑娘婉然一笑,眼波中转化一缕欣慰挚爱之情,强忍寒颤,道:“玉哥哥,我与你开玩笑,何必当真,至于我与家父居处,自此往南,距此颇远,晚间分手之时,家父告我去查敌踪,但不知此时转回没有,不过请不必担心,我现在尚能忍住一时,请你先送我回去吧!” 李玉琪两股希望,皆已落空,说不得只好自己亲自动手了,想到此,出手复点玲姑娘胸前六穴,左手一抄,将她抱在胸前,一边安慰似地说:“玲妹妹,你暂时委曲一下,随我回店,由我来为你医治好吗?” 玲姑娘虽不能言动,眼中却流露出一缕感激默许的光彩,李玉琪一见,立展“大挪移遁法”。 双目中陡地暴射神光,身子挺立不动,人已腾空三尺,风驰电掣般贴地向泰安飞去。 玲姑娘依偎李玉琪怀中,陡见那尺余神光,自他目中射出,本就大吃一惊,再加她只闻啸声,不觉李玉琪身子移动,初时尚以为在原地未动,及至瞥见,身旁树梢如飞倒退,就更加大大地惊慌起来。 本来嘛,以朱玉玲所闻,武林中从无一人能够身不动,腿未抬,贴地飞驰的,这怎能不叫她惊异,而以为李玉琪会法术呢! 这大挪移遁法,瞬息千里,三五里远近,眨眼即至,故而,待到李玉琪已然越进店门,玲姑娘念头还不曾转完呢。 李玉琪回到房中,将姑娘平放床中,燃亮灯火,挥手令雪儿、红儿退出房外,关紧窗门。 细耳一听,隔壁苏玉玑呼吸均匀,似已睡熟,因不愿将他惊醒,一边为玲姑娘解穴,一边以“传音入密”之法,细声道:“玉玲姑娘不可说话,以免惊醒玑弟弟,也千万别误会,要知寒毒已然侵入经脉,如不速于驱除,六个时辰时后,便有危险,故必须立即动手不可,现在既然一时寻不着令尊,也只好由我动手,玲妹妹可愿意?” 玲姑娘穴道骤解,娇躯被冻得乱颤,闻言毫无忧郁地点头许可。 李玉琪偏头寻思片刻,取出两枚朱果,一杯“玉髓灵乳”喂他吃下,又一掌击熄了桌上灯火。 先将自己长衫及腰中所束的降魔宝剑束腰挂囊等一一除下,才开始动手,解开玲姑娘的衣衫,一层,两层…… 黑暗中,李玉琪那一双明亮俊目,明察秋毫,仍能清晰地看到那一副绣着飞凤的紫色肚兜,与那半隐半露的凝脂双乳。 李玉琪方觉神魂一荡,心头怦然欲动,立即将眼神移开,摸索着把肚兜脱下,双掌覆在她左胸“将台”与腹下丹田之上,行功透过两仪降魔真气,护住心腹两处要穴内腑,俯身坐下,张口吐出两道由真气与三昧真火化合成的气练,自玲姑娘鼻孔钻入。 玲姑娘自体内寒毒发作,穴道被解,周身如小鹿乱撞般,寒酸气闷一时俱来,后服朱果、灵乳,虽觉尚好,仍感觉难受逾常。 但像这般宽衣解带,玉体裸裎,虽对李玉琪早已心许,此身属他,仍不禁羞得紧闭双眸,脸泛红霞。 而当李玉琪手掌,覆上身来,玲姑娘更是玉体乱颤,心头撞鹿,捣乱得又是难过,又是愉悦,那寒毒竟不用医,已然似减了几分,方忖道:“这是什么医法?” 覆掌处已透入两股气流,暖习习将肺腑包没。 而两股更热的+阳之气,已自鼻孔钻入,化为一道刚劲力量,顺经脉延伸,由“神庭” 过百会,转至脑后,至“玉枕”猛力一钻,“咔”的一声微响,便被突破,越“对口”循背脊,垂直下达“敲尾”分为两路,自双腿侧,经脚背注入脚趾,循外侧上行,会于“气海”。 升及胸部,复分为二,过“气门”“玄机”,由两臂内侧,下达左右五指,再循外侧上行,合于“天池”,经“神藏”“人中”两穴,而达“神庭”,一时将大小周天,串联一片之后,微觉一顿,气流立感灼热,经脉中寒毒,悉为包没,她一时只觉得冷热交作,难过至极。 好半晌寒气渐化,热气更盛,周身汗出如雨,毛孔全被迫开,叉半晌,蓦地一震,热气暴散,侵入肌肤骨髓。 周身上下,如处蒸笼之中,灼热异常,而心腹间透入之气流,此时反转微凉,故尚不觉怎么难受。 深深的灼热消散,寒毒亦失,耳边听得李玉琪喘息有声,说道:“玲妹妹,快些起来,自己用功,再过一刻,便完全好了!” 其来这刻玲姑娘已然完全复原,李玉琪别有用心。方有此说。 玲姑娘这时,不但将心身整个交付于他,对他那盖世武学,更是信服万分,闻言睁目,胡乱地掩起衣襟,也顾不得扣好束腰,便立即依言盘坐,按照家传心法,运起功来了。 玲姑娘运功之始,即觉有异。 因为她的体内不但未有一丝寒意,试以导气归元,丹田内气机充塞,活泼得跃然欲动。 运之循游,却又不受驾驭,勉强行完十二周天,任督二脉,“玉枕骨”关,不但畅通无阻,一反过去若断若续之象。 尤可奇者,真气竟能运达指尖“合谷”“三间”“商阳”“小商”诸穴,脚底脚尖“涌泉”“大敦”“窍阴”“人鸡”诸穴,更也畅流如泻,她的心中惊喜欲狂,不禁暗想:“这一定是玉哥哥为我通的穴啊,唉,玉哥哥又美又好,得夫如此,还有何求呢!” 想着心神一荡,心旌神摇,真气跃然欲散,心中一惊,慌即诚心诚意,静定施功,却惊得出一身冷汗。 要知天下内功,除李玉琪一人,所练两仪降魔神功之外,俱须物我两忘,定力修持讲究一念不生,尤其是色欲一念,更动不得,否则一旦走火入魔,真气窜散,轻则受伤,重则丧命,玲姑娘家学渊源,哪能不懂此理,又哪能不惊出一身冷汗来呢! 玲姑娘一惊之下,不敢再行大意,立即心敛心神,一意修持,不大工夫,便深得个中三昧。 一大周天之后,体内真气凝练,气机畅达,灵台明净,周身产生了一种从未曾有过的舒畅,而不觉浑然忘我,更加用起功来。 但是,李玉琪却无这等自在,更可说损失相当残重,因为他那种医伤的方法,过于消耗真气不说。 最后,还将那输入玲姑娘体内的真气与少量的三昧真火,自行切断震散,硬生生送给了姑娘,不再收回,故而才使玲姑娘初次运功之际,发觉真气过于充沛,不受驾驭的现象。 其实,玲姑娘所受寒毒,并不甚重,二枚朱果,一杯“玉髓灵乳”就足以医好,只是功效较慢罢了,再不然用掌为玲姑娘周身按摩一遍,将寒毒迫入丹田,自气门排出,亦然有效。 仅因,一来李玉琪缺少为人医疗经验,不知中毒之深浅,二来他觉得,按摩虽对自己有利,玲姑娘真气却要大大消耗,他既然喜欢姑娘,自不愿她过份的吃亏受损,再者,他也有点顾忌。 他心中怕遍摸了姑娘全身,令姑娘害羞难看,以后不便嫁人,这便是他的天真之处。 试想,自赵宋以来,礼教之妨甚严,讲究男女授受不亲,玲姑娘书香世家,深明此理,虽是侠女,但像这般玉体裸裎,肌肤相亲,虽为医伤从权,了无半点邪念逾越,己非为世俗所容了。 更何况玲姑娘爱苗早种已然暗存死志,非他莫属,这情形正应了一句古语“施者无心,受者有意”。 故而,李玉琪疗伤完毕,周身不但早被汗水湿透,胸中更觉得血气翻涌,虚浮无力,若似生病一般。 李玉琪知道,真元输入过多,如按一般内功方法修为,非四五十年不足以补足,即便大异于一般之两仪降魔禅功,日夜不断修为,亦非十年不可。 当然李玉琪内功深不可测,已达四甲子以上,但骤失若许,就如同一个身体强壮之人,骤然输出五百毫升的血液一样,仍觉得难过异常,疲倦不堪,而非立即多加津补不可。 他亦是如此,不敢大意,遂即取出二枚朱果服下,换过湿衣,倒头睡在床里,以阴神加紧吸收朱果药力,不一刻,外驰阳神便呼呼入睡了。 床外,玲姑娘调息多时,体内真气己然凝炼如一,以神导气,进退如意,自觉内功力突飞猛进,何止数倍。 她睁开眼,见窗外天色阴暗更甚,窗外北风呼啸加紧,心知五更将近,初雪将来临。 再看室内陈设,不仅是入眼分明,即使那颜色亦可辨出,因此又是一喜,知道自己的目力,亦大大增加,这皆是玉哥哥所赐呀。 想到玉哥哥,姑娘不由玉脸一红,却又忍不住翻转娇躯,脱下紫靴,睡倒在李玉琪身畔,然而她并不闭目寻梦,却乘李玉琪甜睡之际,仔细地欣赏玉哥哥的睡态。 李玉琪侧身而卧,睡得甚是香甜,十一月的大寒天,虽仅着一套薄如蝉翼的衣服,周身上下,却腾腾自冒热气,中散泛异香。 他那雪白的俊脸上,汗渍点点,两把小扇似的睫毛尖端,更是挂满了颗颗的水珠。 此时,玲姑娘己将整个感情与身体,托付于他,凤目凝注在他那异样而又可爱的脸庞上,闪烁爱悦与怜惜的光采。 她不知此时出汗,正是神功吸收朱果效力,化气通穴的现象,却疑惑而极其小心的,用丝帕为他擦抹。 李玉琪似有所觉,转侧间面朝上卧,玲姑娘微吃一惊,羞怯怯地缩回玉手,好半响,她又忍不住坐起身了,俯首为他擦抹。 纤纤素手,自额际转过那微泛淡红的双颊,超过玲珑挺立的鼻梁,而停留在鲜红的朱唇上不再移开,异香自李玉琪身上,阵阵泛出,玲姑娘嗅着,素手在朱唇上来回地移动。 而在她的心底,正被这异样的触觉、嗅觉,深深地撼动着,已生出一股极强烈的欲望了。 虽然,少女的娇怯情怀,使她踌躇,但那暗许且己迷乱了芳心,却并不责备自己欲求的行动,有何逾越。 终于,那股诱惑与欲望愈来愈强。 玲姑娘缓缓俯下身躯,覆伏在他的胸上,再缓缓地俯首,悄悄地垂放下眼帘,将火热的樱唇,亲吻在他的唇上。 立时,玲姑娘如触电流,周身似被一股醉人的热力所溶化,而置身于飘浮不定的云端。 心底虽获得无比甜美的快意,却也同时浮泛着荡漾不定的惧意,于是,她紧紧握住他的双肩,好像是处身危境的人,抓住那可资凭藉的盘右,又活像欲将她自己,整个溶入那微微起伏的胸中一般。 李玉琪早在玲姑娘为他擦汗之时,己然醒转,只是微启星目,好奇地窃视着,及至唇吻相接,李玉琪心中虽微感惊讶,但瞬即在那阴阳相引的妙用之下,燃了丝丝情焰。 他忘情地紧扣住姑娘纤腰,尽情陶醉于一个纯真少女的奉献,那温馨的情意,使他浑忘身外的一切,而整个的心神,都在享受这永恒的片刻。 半晌,玲姑娘微抬螓首,眼开那一双澄澈如秋水一般的凤目,凝注在另一双隐蕴笑意的双眼上,好半晌才似憬然醒觉,而至羞不可仰。 她俯伏在李玉琪的胸前,昵声轻语地道:“玉哥哥,你好坏喔!” 李玉琪嗤地一笑,口中方说:“明明是你来扰我,却说我坏,好不讲理!” 玲姑娘却又不依,道:“你笑我,我不来了!” 说着,一伸玉手,将他的双唇捂住。 李玉琪扭头把手让开,用力嗅了两下,说:“好香,好香!” 玲姑娘扇动着玉鼻翼儿,问道:“你说是谁香呀?” 李玉琪道:“当然是玲妹妹香啦!” 玲姑娘轻啐一声,轻轻拍着他的玉颊,娇嗔道:“玉哥哥没正经,你才香呢……玉哥哥,你真的好坏,你的功夫恁强,偏偏装成弱不禁风的样子,叫人家为你担惊受怕,你说还不够坏吗……不过真是奇怪,你的外表怎的这般文弱,连爹爹那等老于江湖的人,也被你瞒过,玉哥哥,你能告诉我,你的师承来历吗?” 李玉琪恍如冰水浇头,心中一惊,立将双臂放开,暗自责道:“李玉琪呀!李玉琪,你家仇未报,妻室己定,怎能如此荒唐,与她纠缠不清呢?还是早早说出,以免两误才是!” 想着,慌忙将玲姑娘扶起,自己才坐在一边,把身世与学艺经过,及家毁人亡,两妻被老尼救走之事,扼要述出。 玲姑娘听罢,得知“玉哥哥”己有两房妻室,心中虽有些焦急不快,面上神色不变,微一怔神,大大方方地道:“想那位救去两位姐姐的老尼,定是武林前辈,等明儿见着爹爹,问他能否猜知是谁,只要有迹可寻,天涯海角,我一定伴你找,我……我与你既已肌肤相亲,此身决不能再侍他人,等见着两位姐姐之时,我便以实相告,若能相容,自无可虑,否则,我只好在她俩面前……” 李玉琪急忙打断,道:“玲妹妹,医伤之事,乃是从权,又无人知晓,有什么关系? 你……我与琳姐、瑛妹,自小一同长大,深情爱重,怎能再……委曲你呢?” 玲姑娘陡然若坠冰窟,串串泪珠,滚滚地流了下来,挺身站了起来,凄婉而颤抖地道: “玉哥哥,你……原来一点儿都不爱我?啊,我真该死,咳,我真该死!” 说着,飘身抢至过桌上的“紫虹剑”,“呛”的一声,抽剑出鞘,紫霞闪处,向颈上抹去。 这一串动作,发生于一瞬之间,快捷异常,大出李玉琪意外,扑前抢救,已然不及。 堪堪剑及粉颈,李玉琪慌忙中虚空一抓,屈指轻弹,玲姑娘手中宝剑,立被引前一尺,“当”的一声,紫虹剑脱手斜斜飞出,钉在天花板上,震颤不己。 这一手,是两仪降魔掌中绝学,乃“佛收群魔”及“金刚弹指”两式之变招,与玄门“虚空接引”“弹指神通”有同功异曲之妙。 练至极处,数十丈内取物袭敌,如同探囊一般容易,李玉琪虽未达此境界,十丈以内,亦可运用自如。 玲姑娘一时气恼,误认李玉琪根本不爱自己,故而痛不欲生,横剑刎颈,自认必死。 哪知紫虹剑堪堪触及肌肤,蓦地手臂一麻,虎口发热,剑己出手,微一怔神之时,李玉琪倏然扑到,张臂抱起姑娘,坐回榻边,也自流泪满面,激动万分地道:“玲妹妹,你千万不能误会,我……我当真十分喜爱妹妹,只……只不过相逢恨晚,我……” 玲姑娘闻言,立即妙目一张,低首注视着他,迫不及待地道:“此言当真!” 李玉琪誓道:“我李玉琪若是口不应心,老天叫我不得好……” “死”字尚未出口,玲姑娘玉手一舒,将他唇儿捂住,道:“我相信你就是,发什么誓呢!” 李玉琪见她那柔媚的样子,心中不由一荡,痴痴地望着她。 玲姑娘不由垂下了手和头。 禁不住美色当前,他吻上了她的樱唇,她心中的满足和身躯的快意,使她轻轻地颤抖着。 丁香乍吐,吻得天旋地转! 吻!吻!吻得二人喘嘘嘘! 在情欲冲动之下,李玉琪撕掉了她的衣衫。 两人已达一发不可收拾之境…… 李玉琪紧拥着玲姑娘,玲姑娘则任他“取舍”,她已决定“献身”给情郎,以求终身依靠。 正当要紧关头之际,突传来“梆!梆!梆!”的打更声,这阵清脆的声音,打醒了李玉琪。 他不由惊得一身的冷汗。 他迅速离开玲姑娘的身子,忖道:“幸好,差点闯祸!” 因他曾取食千年火蟮内胆,亢阳亢盛,必须连御数女方可了事,若单一女子,必使她至脱阴之境。 当下他低声向玲姑娘陪不是,并将事情的原委详细地告诉她,乞求她的谅解,她只是无言。 其实这也难怪她会不高兴,情欲之火焰被挑起,却“紧急煞车”怎么叫她受得了呢? 好久以后,她总算“好”些了,便叹道:“我身心皆属于你的了,玉哥哥!” 李玉琪松了一口气,道:“我知道,我必不负你!” 李玉琪翻身坐起,窗外人声噪杂,看看天色已是辰初,倾耳一听,隔壁苏玉玑己然起身,似乎正在盥洗。 李玉琪暗呼:“惭愧!” 偷眼一瞥,玲姑娘已然盖上棉被,面泛桃红,正以一双美目注视着他,李玉琪玉面一热,嗫嚅道:“玲妹妹,真对不起,你不会怪我吧,我……” 玲姑娘笑靥如花,婉声低语道:“玉哥哥,我怎会怪你呢,只是,我的衣服破了,怎好起身?你能出去为买一套来吗?” 李玉琪面上更热,暗骂自己该死,一阵作难,突然忆起囊中的女服,立即取出一套紫衣,说:“玲妹妹,你试试这一套好吗?” 玲姑娘接过打开,见其中一应俱全,统为一色,紫霞闪闪,非缎非绸,轻柔异常,不知何物织成。 心中十分喜爱,赶紧叫玉哥哥背转身躯,由里到外,匆匆换过,不但合适舒服,更似能御风寒。 遂一并连鞋袜换好,下床将脱下的衣服,用披风包作一包,一边问询这衣服的来历。 李玉琪将衣服的来历功能,述说了一遍,才将门后紫虹剑取下,打开房门。 门外,大雪纷飞,北风直紧。 意外的,苏玉玑却像早已候在外似的,一见李玉琪开门,立即装模做样,兜头一揖,笑嘻嘻他说:“恭喜玉哥哥,又得了一位红粉佳人。” 说毕,闪身越过呆住的李玉琪,入房对玲姑娘也是拱身施礼,说:“恭喜!恭喜!姐姐终身已定,以后尚请多多照应小弟才是!” 玲姑娘见状,虽觉愕然,却很大方,只见她梨涡儿一旋,还了一礼,说:“玑弟弟何必客气,你我即成一家人,哪有不为你尽力的道理!” 苏玉玑心中,真不好受,脸上却不露出,反与玲姑娘有说有笑,将李玉琪冷落一旁。 李玉琪心中纳闷,何以这玑弟弟与昨日叛若两人?不是吗,昨天苏玉玑表示,对玲姑娘百般不满,今日一早又怎的这般亲热呢?同时,他又从哪里知道两人订定白之首盟呢?隔壁的声音,听得甚是清晰。 其实,苏玉玑心中,何曾改变对朱玉玲的看法,只不过迫于事实,而不得不改变态度罢了。 原来,昨夜,苏玉玑一时气愤,先带着红儿回店,一人独处房中,等候多时,不见李玉琪归来,心中又气又恼,悔不该独自先返,作成他两人独处的机会,本欲迎去寻找,却又怕李玉琪为送朱玉玲回家,早已转入他途,故而犹豫不决,最后狠狠心倒头睡下。 无奈心潮起伏,脑海中幻出玉哥哥的千百身影与朱玉玲娇媚之态,心中烦乱,久久不眠。 最后,自我安慰多时,以为这半夜时间,谅你无通天本领,能把我玉哥哥抢到怀中,过了今夜,我遂即促使玉哥哥离开此地,前往金陵,你脸皮再厚也不能触自跟去的。 想至此,自以得计,心中宽慰不少。 正思入睡,隔壁房中,一阵轻响,只当李玉琪独自归来,心中更是宽心大放,不一刻便自睡熟。 因为入睡太迟,虽是练武之身,经过一次打斗思虑,也是疲倦不堪,故此苏玉玑直至卯未,天色己亮之时,才被隔壁房中“当”的一声剑响惊醒。 但人虽醒转,却并未将那声音放在心上,而独自闭目养神,思索心事,直到闻听到一阵娇啼,才紧张起来。 在北方,房舍多半为黄泥制就的于砖盖成,年代一久,便会剥落,墙上常有孔洞缝隙出现,不但传音,还可自孔洞中望见。 苏玉玑床榻,正处于与李玉琪相隔一壁的上壁之下,故对隔壁的声音,听得甚是清晰。 苏玉玑静卧榻上,仔细一听,隔壁两人对答之声,己然接踵而来,只听得苏玉玑又惊又怒,心中暗骂:“玲丫头真个无耻至极,竟敢以死要挟,非要人家娶她不可!” 同时也暗责:“玉哥哥心肠太软,竟真的答应了人家,这,这叫我如何是好?” 苏玉玑一时惶惑继至,六神似失其主,翻身凑近壁上缝隙一望,可不正看到那两人四臂交叠,纠缠不清。 李玉琪虽然衣衫未除,玲姑娘却已是敞胸露股,衣衫破碎,己达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之境。 苏玉玑俊脸通红,心头怦怦,说不出是喜是怒,却没来由一阵酸软,不敢再看,一头倒在枕头上,发出“咚”的一声,双目痴痴注视着上方,好半响,方才恢复正常,下床盥洗。 此时,他己知道那两人既已达此地步,结局已定,自己再也无力将之拆开,为今之计,只能与玲丫头曲意结交,打成一片,将来或能有助。 只是,想想玲丫头,妖娇狐媚,后来居上,而自己反而得向她求和,心中就恨不得打她几鞭。 但,为大局着想,又只能小忍一时。 故而,苏玉玑听得两人起身,便立即赶去,守在门口,恭喜祝贺,一来表示自己尽知两人之事,使朱玉玲对他心存顾忌,二来与朱玉玲拉拢感情,以便将来引为臂助,好使自己亦能如愿。 李玉琪不明就理,对苏玉玑之改变,心中虽是纳闷万分,口中却不便询问,只能在暗中猜测。 三人用毕早餐,云中紫凤朱玉玲,要求两人到城外“万松山庄”,会见朱兰亭及那山庄庄主“五虎刀”万世雄,以便商量南下之事。 李玉琪经过昨夜一番山盟海誓,即知早晚有这番觐见之礼,心中虽有些儿怯场,嘴上却不能说出“不”字。 苏玉玑既存心与玲姑娘拉拢感情,哪还能不连声赞成。 于是,三人议妥,玲姑娘喜得心花怒放,赶忙为李玉琪收好行李,只待大雪稍停,立即登程。 不多时,神猱红儿,己先自外归来,云中紫凤自然免不了惊异问询,抚爱不已。 朱玉玲昨夜见神猱红儿,戏耍那武功颇高的著名魔头,活阎罗褚煌之时,不但滑溜灵活,所使掌法更是神奇万分。 心中不仅喜爱,更加佩服得紧。 今晨是天色大亮,更是看得仔细,但见它长臂低垂,几达于地,长发披拂,全身红毛,油光滑亮,赤眼火睛,精光暴射,神态威猛至极,只是并不狰狞可怕,料是野性去尽,训练有素所致。 后来八哥雪儿飞回,鸟钢爪下,抓着一个竹篓,篓中清香缕缕,散满室中,红儿乖巧灵惹,立即上前接下,取出三个如拳头的异果,分别献于三人,并又自取一个,坐向一旁嚼食。 李玉琪一边嚼食说道:“雪儿,你回窟中去采的吗?” 雪儿早已通灵,深知养晦之道,而不欲在外人之前说话,以致惊世骇俗,闻言只将头儿连点,一双乌光四射的眼睛,却不时看着朱玉玲姑娘。 李玉琪沿知其意,朗声一笑,又道:“她是我的……玲妹妹,不是外人,雪儿但说无妨。” 言毕,又为玲姑娘介绍雪儿。 朱玉玲早在昨夜,已知“玉哥哥”有一灵鸟,能言善道,是个异种八哥,但却料不到,会有那苍鹰般大小,神骏无比而至于此。 故雪儿飞临之时,惊讶不己,及至李玉琪发话,方始雀跃三尺,奔至雪儿身畔,喜悠悠他说:“啊,真想不到你就是雪儿,会长得这么漂亮,你不是会说话吗?怎的玉哥哥问你,却不答言呢?” 哪知雪儿俏皮,也学着玲姑娘说话语气,道:“啊,真想不到你就是那个玲姑娘,而且觉会长得这么漂亮,真是我见犹怜,何况伊人?” 说着,转颈看了李玉琪一眼。 逗得苏玉玑、李玉琪两人,哈哈大笑,玲姑娘却是娇羞欲滴,偷眼一瞥,立即跺脚坐向桌边,将面孔俯在桌上,不依道:“我不来啦,你们都取笑人家,我不来啦!” 这一撒娇,连雪儿也都巧笑不己,笑毕又安慰她道:“惺惺相惜,情有所种,自古皆然,姑娘何羞之有!” 说完,又对李玉琪道:“这一篓果子,乃昨夜到窟中取来,转为送给玑哥儿及玲姑娘吃的,此果虽非珍品,食后却能轻身益气,将体内秽浊之气化去,所以也算是俗世难得之物呢!” 其实,雪儿这话半真半假,那果子的功用是真,送给玲姑娘食用是假,因在昨夜,雪儿飞出房外,虽瞥见李玉琪抱进一个年轻的姑娘,却不知是谁,否则决不会在初归来之时,拒绝开言了。 只因见李玉琪介绍之时,语气亲蜜,两人之间甚是熟悉,再者雪儿也是喜爱姑娘,故此才如此说法。 苏玉玑、朱玉玲两人,连忙向雪儿道谢,同时拿起果子,就口一尝,果然清香可口,非同凡品。 吃罢,齿颊留芳,历久不散,方寸心灵之间,亦是明净舒适,余味无穷,更不由同声赞好。 此时,己是己未,天色虽未放睛,大雪已然止住,朱玉玲便立即摧促众人准备上路了。 于是,三人、两马、一猱、一鸟束装就道,踏着那数寸厚的白雪,向万松山庄进发了。 “万松山庄”,位于泰安城南,三十里处山凹之中,山庄四周,围绕着一片苍郁郁繁茂松树,占地数十亩,数目何止千万,庄中数十户人家,多数姓万,各业俱全,自成一所小社会。 庄主五虎刀万世雄,年届七十,依然健壮异常,早年在济南府,开创“八达镖局”自任总镖头,达三十年之久。 掌中五虎刀法,造诣十分深厚,鲜遇敌手,为人尤其豪迈喜交,朋友遍及黑白两道。 晚年封刀将镖局交于独子神刀将万继雄主持,自己则带回老伴长孙,息隐家园,课孙之余,却仍然交游不辍。 北儒朱兰亭与五虎刀万世雄,交情至厚,每年必至“万松山庄”盘桓旬日,今年年初因带同女儿,自曲阜家中,北上河北一带游历,行侠闯万,增进朱玉玲江湖阅历,归来已是十月将尽。 在经过济南府时,曾拜访寄居趵突泉吕祖殿中,一位侠隐全真,赛纯阳玄真道人,而巧与李玉琪相遇。 当时朱兰亭与玄真道人,谈笑正欢,并未留意,朱玉玲却在那无意地一瞥之下,深种情根,芳心骤动。 但人海茫茫,男女有别,玲姑娘即使是侠义门徒,不必理会那世俗礼之束缚,亦无由寻得伊人。 二日之后,朱玉玲满怀幽思,随父来到那“万松山庄”,心灵方寸之间,终日不宁。 朱兰亭虽有所觉女儿神情,大异往昔活泼豪放之态,却以为她思念家中慈母,而恁的不会想到,她竟已心怀春愁了。 故而,抵达山庄之次日,朱兰亭带着玲珑娇女,往游泰山,打算在泰山赏毕雪景、日出,便自返家。 孰料在泰安城中,又遇李玉琪,发生与洪泽六恶约斗之事。 北儒朱兰亭老于江湖,早就看穿洪泽六恶北来鲁省必有所图,亦必有所恃的靠山援手。 否则决不会如此大胆,明知不敌而仍约期比试,同时,他也从苏玉玑眼神行动之中,晓得这青年人,身具武学,与朱玉玲似在伯仲之间。 尤有甚者,朱兰亭见女儿对待李玉琪的一番态度,深情款款,扭泥腼腆,似是情根早种。 而李玉琪仙骨珊珊,风度翩翩,恍若天上金童,虽然不明其身世来历,却不由心中佳许,有意玉成。 因此之故,才命云中紫凤单独与李玉琪两人,前往赴约,自己则摸往洪泽六恶的落脚之处,探听虚实。 并暗中闪往斗场观战,以备三人不敌之时,打个接应,待到全盘打斗结束之后,才匆匆返回“万松山庄”。 一来是与朱玉玲相定,在彼处会合,二来去找那五虎刀万世雄,商讨那刚刚探得的惊人消息。 云中紫凤朱玉玲,喜气洋洋,带领着李玉琪、苏玉玑二人,到达万松山庄,将两人安顿在五虎刀万世雄,特别为亲朋过访所建的迎宾馆中,吩咐丫环小心侍候,独自一人,到万虎刀万世雄家中,寻找北儒朱兰亭。 那迎宾馆与五虎刀万世雄居住,仅有一墙之隔,房舍建筑极为精美,尤其因朱兰亭父女与万庄主交情非浅,居住在迎宾馆深处,自成一小独园。 精舍数栋,楼台俱备,四周碧松耸立,池溪花木皆全,若非正值冬季,风景定必佳绝。 朱兰亭来访之时,多半在此处下榻,走后五虎刀为敬重老友,多半任其空着,不令人居。 故而无形之中成了朱兰亭专有之物,竟戏名之曰“兰亭别墅”。 朱玉玲将李玉琪两人,安置在这兰亭别墅之中,独自穿过通往五虎刀内宅的一所小角门。 这地方朱玉玲来过几次,与内宅中上下人等,早已混熟,并不须通报,便自走入一所提名曰“养晦堂”的暖阁书房之中。 暖阁中,陈设颇为清雅别致,那朱兰亭与万世雄两人,正坐在窗下闲谈下棋,两人一见朱玉玲,同时展颜一笑,唤道:“玲儿!” 朱玉玲对万世雄行了一礼,纵身飞到朱兰亭身畔,搂住他的脖子,欲语还休地道: “爹,我把他带来了,人家在那边等着见你呢,你快点走吧,别下啦!” 这没头没脑的一串诺,听得两位老人家,全都仰首呵呵大笑。 万世雄笑毕,手摸胸前三尺雪白长髯,问道:“他,他是谁啊?” 话问得很对,但却坏在脸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显然是明知故问。 朱玉玲玲珑心肝,睹状立知爹爹将自己心意看穿,且己暗许,同时也定说予万世雄听了。 故而心中又喜又羞,却自寻台阶,转变话题道:“爹爹你还知呢,女儿差点儿送掉小命,回不来了呢!” 说着,面色一变,泫然欲泣,似受过无穷的委曲一般。 本来嘛,朱玉玲自幼家居,倍受众人钟爱,出道以来,北儒朱兰亭护执左右,不要说中毒,连表皮也未曾探伤一块,而今初次独行,就中寒毒,虽说医疗迅速,返而因祸得福,寻着个如意郎君。 但是,在老父面前,一忆及中毒经过,与那差点儿自刎而死的情形,怎的不现此小儿女之态呢! 北儒朱兰亭与五虎刀万世雄,不明就理,齐齐大惊,朱兰亭更是惊诧参半,双臂一舒,将女儿搂入怀中,问道:“玲儿快告诉爹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山麓一战,不是明明得胜了吗?怎说是回不来了呢?” 朱玉玲一时感触,见老父焦急之状,又不禁“哧”的一声,笑出声来,偎在朱兰亭怀内,笑颜如花地道:“爹你也坏嘛,原来你也去了那儿,却不现身,害得人家担心得不得了,你不知道,那几个魔头,都是江南一带驰名已久的吗?” 接着朱玉玲又将暗中寒毒,李玉琪代为疗治的经过,一一述出,当然,那些缠绵碍口之处,私定终事等等,都予省略不提。 朱兰亭与万世雄,对梵净山二鬼的阴风毒掌,知之甚详。 虽非无药可解,中人却不但难受异常,医治起来亦甚是费事,施医者与被医者大丧真元亏损甚巨。 必须经过周日的静养,始能复原,但今见朱玉玲,脸色不仅未现苍白,反比以前更加娇艳,心中俱甚惊异。 朱玉玲却又说道:“爹爹还自称是老江湖呢?连玉哥哥会不会功夫都看不出来,万伯伯,你不知道,我的玉哥哥的本领,真太极啦,但身世凄惨奇特,父母家人都被吓人害死,而他却不知道仇人的姓名,想报仇都无从报起,你说有多可怜呢?” 又道:“爹爹,我辈是侠义门人,发然应该见义勇为才是,所以……所以我已答应玉哥哥,陪他到金陵寻访仇踪,同时也可以藉机在江南游历一番,增长江湖阅历,爹爹你说好吗?” 说罢,朱玉玲赖在爹爹怀中,将头仰起,注视着朱兰亭,满面祈求之色。 二老听那“玲儿”言中之意,与李玉琪已有一种异常深厚的交情,否则决不会于不知不觉中叫出“玉哥哥”来。 同时对李玉琪的武功身世,都发生了浓厚的兴趣,朱兰亭心中更充满着惊奇与欣慰。 却因见朱玉玲说得认真,两人都不忍取笑,而异口同声地问道:“玲儿,快将那位李公子的身世,告诉我们,他的师父是谁,他家又怎的被坏人害死的?” 朱玉玲又遂将李玉琪的奇异的遭遇述说一遍。 朱兰亭听毕,“啊”了一声道:“怪不得我这老江湖看走了眼,原来那李玉琪经过这多奇遇,功力已然深不可测,而达返神还虚的武家最高妙境了呢!玲儿果真得之为婿,为父虽可了却一桩心事,只是……” 言中之意,似有顾虑商榷之处,这听在朱玉玲耳中,却是又惊又怨,她竟而婉声唤道: “爹爹……” 下文虽未说出,眼神之中,却充满凄苦幽怨之色,朱兰亭哪能不晓得女儿心意,见状呵呵一笑道:“玲儿何必心急,为父总能使你称心如意就是了,只是那李玉琪误服千年火鳝全部精血,体质大异常人,故不得不从长计议呢!” 千年火鳝为武林中,人人欲求之灵物,万世雄虽未目见,却有个耳闻,闻言“咳”了一声,说:“贤侄女不必心急,作伯父的愿意毛遂自荐,讨个现成的媒人做做,赚杯喜酒喝喝喝,或能有法补救,也未可知。” 朱玉玲一时情急,致而了无羞意,但听二老人所言,涉及婚娶,面上早已羞上双颊,将粉面钻入她爹爹怀内,装作不听模样,心中却极是快乐,此刻,等万世雄语音一落,立即撒娇呼道:“爹,你与万伯伯怎么老是取笑人家嘛,我……才不要听呢!我……哎呀,你看我只顾说话,把他们忘了,人家还在那边等着伯伯传见呢!” 万世雄身为主人,自当尽那地主之谊,闻言也感到令人等候过久,并非待客之道,立即一边令仆准备酒席,一边对朱玉玲笑道:“贤侄女快去请你‘玉哥哥’过来,以便让我见识见识,他到底是什么人物,会令你如此倾心,时刻不忘!” 朱玉玲虽羞,却也顾不得了,闻言仅娇唤一声,道:“坏伯伯!” 人却早已一缕烟似地跑了。 不一刻,朱玉玲领着两人走来,朱兰亭己是素识,尚不觉得,万世雄一见李玉琪心头不由暗赞:“好一个绝俗人物,真是人中龙凤,怪不得玲丫头,平时眼高于顶,而今竟变得这般痴心,我见犹怜,何况那怀春少女!” 想着,朱玉玲己然介绍完毕。 李玉琪见那万世雄五虎刀老在主,体躯高硕雄伟,鹤发童颜,面色红润异常,胸前二尺白髯飘飘,身穿青缎长袍,足登粉底皂靴,精神矍铄,含笑相迎,立即抢步向前,施礼道: “晚辈李玉琪,冒昧随玲妹妹前来打扰,望老前辈海涵!” 说罢,又对朱兰亭行礼晋谒。 万世雄哈哈一笑,一手挽住李玉琪道:“老朽与令尊虽非至交,当年在济南府时,也曾有数面之雅,对四侠武功,为人更是佩服得紧,贤侄休要客气,刚才因听玉玲侄女,讲述贤侄身世,致令两位等候甚久,尚请贤侄等不要怪罪老朽怠慢才好!” 李玉琪阅人,连忙道谢。 朱兰亭一边道:“大哥一向不喜俗礼,怎的今日也穷酸起来!” 万世雄一声长笑,边忙让坐,朱兰亭又道:“贤侄双亲与我亦曾有数面之雅,余对四侠为人守正谦恭,深为敬佩,不想多年不见,竟已为好人所害,真是可叹!” 李玉琪出道以来,首次听到别人谈起双亲,心情甚是激动,神色自是黯然。 朱玉玲与苏玉玑两人,对玉哥哥关切倍至,当然都不愿他不快,因此朱玉玲立刻引开话题,抢着说道:“万伯伯开食吧!侄女都快饿死了呢!” 万世雄猜知其意,也即应好,一边吩咐开饭,一边请大家就位。 席间,自然免不了一番揖让劝饮,李玉琪三人不会饮酒,荡了两杯,颊上俱显红晕。 两老知道三人酒量止此,也不多劝,而自顾互相猜拳,手不停杯。 饭后,李玉琪忍不在询问两老,可知双亲平生仇人姓名,但两老虽知鲁中四侠行道江湖,为着仗义不平,曾教训过不少恶人,却不敢断定去杀害李玉琪全家的仇人,到底是谁。 李玉琪一见不得要领,遂又提及救去赵玉琳、赵玉瑛姐妹的老尼,问二老是否认得此人。 朱兰亭想了一会,才道:“如今江湖之中,侠尼甚多,但如贤侄所言,以余推测有此功力者,仅三数人,否则,群贼人多势众,决无一见老尼,立刻飞逃的道理。” “在老一辈中,有一方壶神尼,功力高绝,早已参透上乘佛门真谛,据传居于海外神山方壶小岛,五十年前已然名振江湖,唯二十年来,未闻再显侠踪,不知是否已经物化。” “除方壶神尼外,另二尼出道较晚,且均在南方,一是峨嵋派云海师太,一是华山派百了师太。” “此二人功力绝高,虽无方壶之神,亦堪称当今武林一流好手之一,不过据我所知,这两位多在江南一带行快,很少在北道出现,故而不能拿准。” “此外,黑道中也有一尼,法名‘结尘’,不但武功自成一派,更精媚术采补,手下羽党甚众,性情凶淫残忍,死在她手上的男子,不计其数,正道中人虽曾多次在剿,均被她溜走,故而至今仍安处武夷山中,逍遥自在。” “不过听说此尼,亦很少在外走动,更不会孤身来北方为恶,除上述四尼之外,余实想不出另有高人了。” 李玉琪听了半天,仍然不得端倪,心中甚是焦急。 万世雄道:“吉人天相,贤侄不必忧虑,世间隐侠逸士甚多,俗话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或有我辈不知之能人,救去令亲亦未可知,贤侄即有绝艺在身,不妨到江湖中闯出万儿,将来令表妹出道,闻得贤侄这名,自会前来寻你,到那时仇家姓名,定可水落石出,老朽虽然老迈已能,到时亦必助贤侄一臂之力,杀贼复仇!” 李玉琪心下稍宽,闻言立起一揖,谢道:“老伯高义可感,愚侄将来如有力所不及之时,定请老伯大力相助!” 万世雄哈哈大笑,豪放至极,道:“贤侄休得过歉,听玲侄女说,你的功力明明已臻化境,放眼江湖,怕已罕有敌手。哪有会用得上我老头子呢?但不知能否在厅前演施一遍,让老朽等见识见识!” 李玉琪尚待歉谢,朱玉玲与苏玉玑两人,都已同声催促,北儒朱兰亭更是附和要求道: “贤侄虚怀若谷,虽是美德,但我辈一家人,何必客气呢,我看你还是下去与玲儿对对掌吧!” 朱玉玲见猎心喜,闻言早已奔到院中,雪地之上,含笑静立相待,苏玉玑更是连推带拉,陪着李玉琪走到厅外,边走边悄声道:“玉哥哥,你快下去表演两手吧,否则人家一定会轻视你的,再说你看玲丫头那份傲样儿?如果你不能她打服,将来娶回来,怕不成了老虎才怪呢!” 李玉琪知道玑弟弟又犯了小性,自己下不场,万万不能,因对二老道:“晚辈武学仅粗通皮毛,若有不到之处,请两位老伯不吝指正才是!” 说罢,缓缓走近朱玉玲面前,五尺之处停住,笑道:“玲妹妹家学渊源,功力定必不凡,动手之时,尚祈手下留情,以免小兄当众出丑。” 玲姑娘娇笑一声,啐了一口,说:“玉哥哥真是酸气,说实话应该是我向你求情才对,何必假客气呢!” 说罢,面色一凝,立即气沉丹田,功行全身,运气一匝,道:“玉哥哥接招!” 娇声未落,己然抢前一步,纤掌翻处,右掌“借花献佛”,左手“飞瀑流泉”,一击前胸,一打右肩,掌风竟甚凌厉快捷,眨眼己袭到。 李玉琪知道朱玉玲故意使用重手,迫使自己动手,好使得朱兰亭等人信服,但又怕自己出手过重,伤了朱玉玲。 正在筹思两全之策,朱玉玲玉掌己到,慌自侧身一闪,不由自主地使出“小挪移步法”,随着朱玉玲身形,团团乱转。 此时,院中除了台阶之下站着万世雄,朱兰亭及苏玉玑三人之外,万世雄的老妻己带同孙儿万俊杰赶来,立在一处观看,其他男女下人,大大小小,拥满四周,无形中围成一圈,肃立参观。 皆因万世雄一家,生性好武,自上到下,无一不会两子,平日里皆有万世雄督导练习,对武林名家都能耳熟能详。 对北儒朱兰亭父女,更是佩敬不己,今日有此机会,能目睹云中紫凤朱玉玲展现身手,哪能放过? 朱兰亭立在阶上,瞥见朱玉玲一上来便用重手,将内家真气,灌注双臂两掌,心中不禁暗责玲儿不知轻重,心想:“自己所创的‘一得掌法’,乃吸取天下各派掌法之精华,精心研创而成,创成之后,廿年来,从未通过能够破解的人,端的精奥无比,如以内家真力,灌注掌上,更无异如虎添翼,凌厉无比,虽有横练的金钟罩,铁布衫一类功夫,亦禁不住一掌打实,那李玉琪里屡有奇遇,但无师自通的武功,又受年龄所限,中上掌亦是可虑。” 朱兰亭想罢,正欲待机喝止,场中情形已然大出意外。 原来,李玉琪施出小挪移步法之后,虽未出手还击,步法却在逐渐加快,在朱玉玲四周,不停游走。 初时朱玉玲尚能辨出人影,甘余掌之后,只觉周围似罩着一层蓝纱,连人影子皆己模糊不清了。 场外围观诸人,更不用说,更是看不清楚。 而只觉得一转蓝雾,罩住一条紫影,团团乱转,虽觉煞是好看,却分不过人影招式。 朱玉玲被困在其中,虽明知李玉琪不会伤他,却也不是意思,故而一边出掌,一边低声嗔道“玉哥哥,你坏死了,若再不停,我就不打了!” 李玉琪一声轻笑,果然停步,轻轻呼道:“玲妹妹小心,我要动手了!” 说着,施出自创的神猱掌法,一招“神猱献果”,只见他双掌一舒,遂推朱玉玲双肩。 朱玉玲一见,心中大喜,立意试试李玉琪内力,一见双掌推至,竟而不避不躲,也是一招“力撞华山”。 纤掌一翻,用出五成真力,与李玉琪双掌按个正着,但闻“砰”的一声,李玉琪玉面含春,一动不动。 朱玉玲却被自己打出的五成真力,反弹得退了三步。 这还是李玉琪根本连一成真力,都未施出,否则朱玉玲虽不致受伤,却非被弹飞不可。 这一对掌,众人都是一惊,就连李、朱两人也都是一惊。不过众人与朱玉玲,是惊奇李玉琪功力之深厚,不可思议。 李玉琪却惊玲妹妹,不知天高地厚,竟硬要与自己对掌,幸亏自己未曾用力,否则受了伤,不但自己于心不忍,当着这么观众,玲妹妹自己也是难堪。 因此两人都存了戒心,不敢再硬接硬拼,各自施展开身法,在雪地上,恍似龙飞凤舞一般,相互扑出。 霎时,又成变蓝、紫两团光影,交手廿余回合。 阶上诸人都是行家,虽能分清两人所用招式,却都看不透李玉琪所用掌法,属于何门何派。 这哪能不惊?二老对望一眼,似是互相询问赞美,苏玉玑看在眼中,心中甚是高兴,立即笑道:“玉哥哥所使的掌法,乃是他独自创成,专为教给他所养神猱红儿用的,他那得自‘两仪降魔禅功’秘笈的功夫,尚未使出一点儿呢!” 五虎刀万世雄,感叹道:“李贤侄真是天纵奇才,人中龙凤,视其双眉带煞,目含桃花,一生杀孽、情孽,当不在少数,如今江湖中鬼蜮横行,似是劫数将临,说不定李贤任,就是应劫救灾之人,也未可知呢!” 朱兰亭哈哈一笑,道:“大哥平日常说我酸,今日怎的竟学起牛鼻子老道来了!” 五虎刀万世雄微微一叹,道:“二弟有所不知,我自退隐此间,清心寡欲,日常以易卦自娱,近来颇有心得,数月之前,偶卜一卦,见卦象紊乱至极,参详结果,似不久即有乱事发生,不过也只是有惊无险,到时自有吉人解救,今日一见李贤侄,雍容丰神,武功盖世,不由心有所感,二弟怎说我学牛鼻老道呢!” 朱兰亭思及昨夜听来之事,不禁默然—— easthe扫校,旧雨楼独家连载 第五章 自创绝学 此时,场中李玉琪两人,已斗了百余招,似仍然不分胜负,苏玉玑心知王哥哥手下留情,不肯全力施展,心想:“不若我也下去,与玲丫头夹击王哥哥,一来可温习我新学的乾坤鞭法,二来可迫使玉哥哥,展出绝学,好让这里众人,知道玉哥哥的厉害。” 想着,逞自取出金鳝神鞭,一伏腰,平地里一个鲤鱼打挺,身于已暴射起三丈多高道: “玲姐姐,我来助你!” 说着,他那右手金鳝神鞭,便抖得笔直,“龙行一式”,猛向李玉琪的顶门刺去了。 李玉琪见那玑弟弟淘气,也来凑热闹,哈哈一声长笑,笑声里右掌“分花拂柳”,化解开朱玉玲攻来的两掌,左掌侯苏玉玑鞭影堪堪刺到,倏伸“神猱探爪”,迳自抓住鞭头,一拖一挥。 苏玉玑一声惊呼,人在空中,被挥了个半圆,倏地向斜上方飞去。 另外观战诸人,吓得大叫出声,一方面是表示对李玉琪敬佩,一方面又担心苏玉玑受伤。 哪知事实上,李玉琪出手,极有分寸,并未使用真力,苏玉玑之飞出,乃是由于惯性原因。 飞出五丈多远之后,苏玉玑猛打千斤坠,脚尖一点屋脊,一声清叱,又复猛扑而至。 这一回,不敢再在空中发招,脚落实地,因愤玉哥哥当着众人,第一招就使自己丢丑。 故而,出手毫不留情,竟将乾坤鞭法,使得劲风呼呼,与朱玉玲一前一后,夹攻李玉琪。 李玉琪自创神猱掌法,虽然精巧,但却敌不住这一前一后,两个高手的夹击,故而,一上来尚可勉强拉成平手,干式九鞭使完,朱、苏二人,己然抢占了主动先机,李玉琪渐渐地守多攻少了。 朱玉玲以为玉哥哥技已止此,不忍再行抢攻,出手渐缓。 苏玉玑却将干鞭六断施开,更具威力。 李玉琪被迫不过,倏地一声清啸,掌法骤变,演出“降魔掌”绝学,右掌为阴,左手为阳,一前一后,同时攻向两人。 霎时间,化成臂影万千,快捷无比,第一式“佛光经大”出手,便将两人追得自保不暇,齐齐挫腰暴退五步。 这还是李玉琪未在敌意,出手缓慢,否则,苏、朱二人就得伤在掌下。 场外,朱兰亭与五虎刀万世雄,骤睹这招奇学,心中喝彩之余,更震惊于他那掌法之玄奥快捷,虽穷尽目力,亦不能辨明招式,万世雄叹道: “李贤侄真神人也,我等老朽自不必说,放眼当今江湖上,亦恐无出其左右的人呢!” 北儒朱兰亭一向积极以天下为己任,此时也不禁摇头兴叹道: “唉,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看来,我们也到了应该全身而退的时候了!” 说话之间,眼神始终盯在场中。 场中,李玉琪招式,愈变愈奇,愈变愈快,朱玉玲、苏玉玑两人,空有一身精奥绝学,都无法放出。 仅仗着轻功,闪、藏、腾、挪一招也递不出来,这还是李玉琪爱惜两人,招发即收,亦未施用禅功真气之故。 否则,就有十人,也早被打倒了。 李玉琪这一来,等于是独自练拳,两人只在外圈游走,眨眼李玉琪已将“降魔掌”法施完,而只余下最后“普渡群魔”一式。 这一式,是将“两仪降魔神功”真气,自双掌中发出,威力致大,一共有二十个变招。 每一变招,均可伤人毁物于十丈以内,为降魔掌中最具威力的精华…… 李玉琪演至此式,一声长啸,幽远清亮,双臂一振,整个身子,拔起五丈多高,双掌左右平平轻挥,只听得“咔嚓”连声暴响,十丈以内的树梢,齐齐如遭刀削斧辟一般,齐头尽斩。 李玉琪亦藉这一挥之势,冉冉地飘落在阶前,仍然是气定神闲,宛若临风玉树一般。 场外围观众人,被折枝之声,吓了一跳,及见李玉琪身法、功力这等神妙,早已齐声喝彩不止。 场中朱、苏二人,见李玉琪飘落阶下,也立即气喘喘地跑近,一左一右,拉住李玉琪双臂,同时呶起红唇,气鼓鼓地叫道: “玉哥哥,你坏死了,你……” 李玉琪见状,哈哈一笑,说:“我与两位,功力悉敌,只是你俩不守江湖规矩,以多打少,我打不赢,逃跑还不成吗?怎说我坏死了呢?” 朱、苏二人闻言,脸上都是一红,同时“啐”了一口,刚欲开口,李玉琪又是一笑,抢先道: “好了!好了!算我‘坏死’就是,你们快别吵了,还是去迎接客人,才是正经的。” 说毕,面对右侧十多文处一株虬松,继道:“那位朋友还未看够热闹吗?尽藏着有什么意思,若是有为而来,在下请准主人,定陪朋友你玩玩就是。” 此言一出,树上蓦地传来一阵哈哈长笑,顷刻间纵出一条人影,眨眼工夫,落在场中,说道:“公子哥真有你的,不但掌法精奥,老化子见所未见,内功、天听之术,更是妙得紧,竟能察知老化子藏处,真令人佩服至极,年来‘少年出英雄’一语,诚非欺我呢!” 这一人现身,除李玉琪、苏玉玑两人之外,众人都识出来人是谁。 五虎刀万世雄更是闻声便知人,故而等他话音一落,立即接口笑道: “你这老乞儿来此作甚,可是又犯了酒瘾,想来偷酒吃吗?可是你要小心,我这里能手如云,一不留神,偷鸡不成蚀把米,那才冤呢!” 说罢,又对李玉琪两人道: “两位贤侄,我为你们介绍,这位是北五省丐帮帮主,余大维老弟,与老朽相交数十年,堪称知己,余老弟早年凭掌中一根青竹杖,扫遍大河南北,威名远震,被武林同道,尊送竹枝神乞绰号,性情吗,亦是肝胆照人,就只有一宗坏处,喜欢偷人酒吃,不过……” 五虎刀万世雄还待往下说,竹杖神乞余大维,已然嚷道:“好了,好了,老头儿只会多说,也不怕人家公子爷笑话,我还不敢接受你这番恭维呢,俗话说‘老孩小孩’我看你真的返老还童了,秀才爷,你说对不对!” 这二老一阵逗笑着,李、朱、苏三人,都觉得好笑。 不过,朱玉玲与二老素识,深知二老性情,不以为怪,李玉琪修养到家,笑在心里,表面上还能忍得住。 只有苏玉玑,稚气未脱,玩心最重,对老叫化子身高不满五尺的瘦弱身材,满布油污的百结污服,满头花白乱发披拂,眼睛奇小,嘴巴奇大,短须结虬,黄绳束腰,背插一根粗有径寸的青杖,足蹬鸳鸯靴,一黄一黑,本来就觉得好笑,再一听这对话,更不由噗嗤笑出声来。 李玉琪以目示意,止住苏玉玑发笑,立即对竹杖神乞余大维躬身施礼道: “李玉琪偕弟苏玉玑拜见余老前辈,刚才冒犯之言,尚请老前辈不致见责为幸!” 说罢,又要苏玉玑上前行礼。 苏玉玑此时,虽己将笑忍住腹内,俊脸却瞥得通红,向前施了一礼,又退至李玉琪背后。 竹杖神丐余大维,见两人对他行礼,早已将手一阵乱摇,嚷道: “老化子福薄如纸,受不得礼,我看还是免了吧。” 说完,也不还礼,迳自走入阁内坐下,高声喝道:“老头儿,快拿酒来,否则我要走了!” 五虎刀万世雄知道他的脾气,每天可以无食,却是不能无酒,故早已吩咐下人取酒,闻言请众人回至阁中,一边哈哈笑道: “老乞儿休息,你既然赖上门来,少不得管你个酒足饭饱,何必显出这般猴急相来呢!” 说着,众人都进阁内了,朱玉玲过去见过余大维,迳自坐在李玉琪身边,万世雄的孙子万俊杰,这时也不过十一二岁,也跟了进来,偎在朱王玲身畔,悄声问道: “玲姑娘,这位李叔叔是神仙么?怎会有这么大本领呢?否则,你们在外面雪地上打了半天,他怎的一个脚印也未留下呢?” 语音虽低,座上诸人内功均达相当火候,都已听得真切清晰,而一闻此言,心中却产生了不同的感觉。 李玉琪觉得,这孩子不但长得唇红齿白,逗人喜爱,更难得心细如发,观察入微,心中不由顿生好感。 后来竟因此得了李玉琪很多功夫,使他得了不少好处,功力之成就,竟远在其父、其祖之上。 成为北道中有名的人物,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因为刚才三人较艺之时,朱兰亭、万世雄被李玉琪神奇掌法、招式所吸引,未曾注意脚下。 余大维距离过远,视线又被松叶遮住,更未看清,朱玉玲、苏玉玑,自顾不暇,也不曾注意及此,故而闻言都是一惊,闪目阁外可不是嘛,雪地上只有朱、苏二人脚印! 竹杖神乞余大维,一见酒食,立即食欲大动,将酒坛抢着接过、启开泥封,暖阁里立即散满酒香,余大维皱起鼻子,一阵猛闻,满口赞道: “老头儿,真够朋友……” 说着,自己取过大碗,一阵牛饮,连饮了五六碗,才似稍杀酒瘾,也斜着眼睛,似闭实睁,环视一巡。 见众人都瞪视着他饮酒,面露笑容,心中一乐,仰天打个哈哈,蓦地却似忆起什么,面容霍地一整,道: “老头儿,酸秀才,你们看我怎地?难道我真的是为吃几杯酒才来的吗?” “老乞儿,你还有什么正经事吗?” 竹杖神乞“哼”了一声,心说:“岂止是正经事,说出来怕不吓你一跳。” 嘴上却道: “酸秀才,你只知道‘之’‘乎’‘者’‘也’还知道什么?要不是正经事,我老化子何必巴巴地到万松山庄来,受人的白眼呢!” 年轻人最是好奇,朱玉玲第一个忍耐不住,道:“化子伯伯,你到底有什么事?快点说嘛!” 余大维双睛骤睁,神光堪堪地巡视一周,最后落在李玉琪面上,微晒道:“前些日子,老化子偶游江北,在铜山一带,遇见好几批南蛮魔子魔孙,接踵北上,老化子灵机一动,一连在暗中跟踪数,不想竟深得一项惊人的消息,当时老化子又惊又气,本欲下手将之斩除,但因对方人手众多,其中更有几个,是成名己久的独脚大盗,老化子一想,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打不过人多,故才一路跟踪而来,欲邀请你酸秀才、老头儿两人为助,招集帮中好手,将这些魔子魔孙,一鼓消灭,这一着,虽无补于事,却可杀一杀那魔头的气焰,稍缓时日以便我侠门人从容准备,与他决一胜负,哪知途经曲阜,到你酸秀才家中,却不见人,谁想到你倒逍遥,藏在这树林这中作起客人了!” 说到此处,老化子复又连尽数碗,也不用筷,随手抓起一块鹿肉咀嚼,朱兰亭、万世雄确早已听出老化子所言之事,正是朱兰亭昨夜深得的消息,并不甚急,只相对微微一笑,注视看余文维那付吃相。 苏玉玑却忍不住问道:“化子伯伯,到底是什么惊人的消息呀!” 竹杖神乞用破袖抹了抹唇上的油污,又道:“哥儿别急,这消息嘛,是这么问事,咳,你们年轻人或许不知,早在五十年前,江湖武林中有三仙五妖,个个武功高绝,功臻化境,在当时都是威震一方的人物,三十多年前,正邪各派在华山比武论剑,五妖功力虽高,却比不得三仙玄门正宗武学,比试结果,到是邪不胜正。” “九江赤虺公羊风,功力最差,当时被三仙中铁面道婆击毙掌下,其余四妖均重伤逃生。” “与会中人,上届少林掌门人慧能大师,被南山毒叟的绝毒暗器,黄蜂针打中穴道,当时自断一臂,以阻伤毒蔓延,仍然无济于事,归后不足两载,便自坐化,铁面道婆亦中了阴阳两魔掌一掌,受了微伤。” “其他各派,在表面上双方互有胜负,实则五妖与所率之黑道邪派,死伤较重,故而自此以后,五妖便自绝迹江湖,不敢再行公然横行为恶了。” “但不知怎的,三仙亦同时归隐,三十年,都未再现,不知是否均己成道仙去,也未见有何传人。” “惟知五人虽去其一,其余四人,却尚还健在人间,三十年来,虽未露面,却都传下弟子多人,据老化子前些日子,暗得的消息,如今南方黑道七省盟主,鬼手抓魂娄立威,就是当年五妖之一,大雪山双头老怪的亲传弟子。” 老化子说到此处,又饮了两碗,一抹嘴唇,望着正听得入神的三个金童玉女,眦牙一笑,继道: “鬼手抓魂娄立威,年龄不过四五十岁,远在十五年前,便已出师,不过他一向不谈师门,全凭一身功夫,一双鬼手,独自闻名扬万,出师不到两年,竟而恩威并施,将南七省绿林打服,共尊其为黑道盟主。” “各山各寨,暗中准备受他节制指挥,这娄立威也有过人之处,自任盟主之后,竟将那般绿林巨寇,治理得服贴至极。” “当时,南方各侠义门中,见他并无大恶,也都不为己甚,容任他妄自尊大,以至于今。” “却不知这鬼手抓魂,竟得雪山双头老怪暗中指示,包藏祸心,立有一定方针,准备先收复天下黑道恶人,联络另外三妖,共同起来对武林侠义道人为难,消灭侠义门人,以达到最终称霸武林的目的。” “双头老怪本人,仍是隐藏幕后,一方面为练几种绝毒的武功,一方面是树大招风,在时机未到之前,自己出面,不但无益,反可能因此引出过去的对头,合力对付他一人。” “如今,鬼手抓魂娄立威,在江南七省的势力,不但庞大,亦已稳固无比,双头老怪的毒功,亦将练成,而更重要的是,是与另外三魔之一的弟子,太行四恶兄弟,已然取得了联络,交换意见的结果,二妖立志,竟是不谋而合。” “鬼手抓魂娄立威,至此己然有恃无恐,故才差派了数批魔子魔孙北上,先与北道绿林打个交道,能自行归服最好,否则,明年便要联合太行四恶,在这东岳泰山之上,召开一个黑道绿林比武大会,将北道五省各寨好汉、巨寇,一一打服,收为己用,再由太行四恶主持,南北联合开始向侠义门人找隙寻仇,发动一次史无前例的武林争霸之战,你们说,这不是骇人听闻的消息吗?” 北儒朱兰亭,长叹一声道: “这事我也在昨晚探知一二,确是令人吃惊,不过那娄立威所差北上爪牙,昨夜己被玲儿与苏贤任打发回去了,只不知尚有后援没有?否则,倒可使鬼手抓魂有所警惕,迟些日子发动,我们也好作个准备,广邀侠义中人,再与魔崽子决一死战!” 竹枝神乞闻言,面呈惊喜之色,急问朱兰亭昨夜经过。 这朱玉玲却接口将昨夜之战,详述了一番,所得老化子眉开眼笑,一竖大拇指,说: “强将手下无弱兵,玲丫头真有你的,不过,这一来你等三人,无异与整个江湖黑道,结下了深仇大恨,却是不得不防着些哦!” 说完,又对李玉琪两人道: “两位哥儿,年纪轻轻,就有这么深的功力,若非是亲眼目睹,我老化子第一个不信,但不知尊师何人,可否见示一二?” 苏玉玑并未出一语,此时怎肯放过机会,闻言未等李玉琪开口,早就其所知,将李玉琪来历详加介绍,众人虽多半均已知道,却仍听得津律有味,余大维更惊得目瞪口呆。 五虎刀万世雄深深叹一口气,道: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古人诚不我欺,试观李贤侄,屡逢奇遇,岂非天降大任于斯人矣,唯老朽之意,贤任虽为应劫而生,以降魔为己任则可,却不能不上体天心,不教而诛呢。” 李玉琪恭身一礼,端容答道: “伯父金石良言,不敢或忘,只是小侄才疏力薄,所知有限,怎敢当此盛誉,不过,小侄既入江湖,只要力能所及,自当与群魔周旋到底,以不负老伯期望,凭此身所学,而稍为天下苍生,谋求福利!” 竹杖神乞余大维立起,道: “公子有此存心,苍生已被福泽,老化子不才,自愿追随左右,随时听候公子的差谴。” 李玉琪连称不敢,北儒朱兰亭,此时已视其为自己当然的女婿,故而代他解说道: “老化子休要无理取闹,要知单凭李贤侄一人之力,要想折服双头老妖、劳山毒叟及一干羽党,诚属万难,你光盯住他一人,又有何用,为今之计,应遍传侠义贴,广邀门派,团结一致,集中力量才有致胜的把握呢!” 余大维一想也对,不禁收起了跟随李玉琪之心,道:“酸秀才之言有理,咱们就这么办吧,我看由你与老头儿起草侠义贴,由我老化子率同帮徒跑腿传送,李公子自己见机行事,有机会遇着魔崽子,尽管下手往死里招呼,别听老头儿一套慈悲教言,常言道得好‘人无伤虎心,虎有伤人意’,若等那一班魔头聚集一堂,再想下手就多费手脚了!” 万世雄闻言,大不赞成,却因素知老化子嫉恶如仇,也不便出言反驳,只摇头叹息一声,并未言语。 苏玉玑却闻言问道: “朱老伯,那武林三仙五妖,到底是谁呀?如今究竟还存有几人呢?” 万世雄道:“当年华山比武,三仙之中,铁面道婆身受重伤,不知是否因之而死,另外二人乃大觉禅师,方壶神尼二人,五妖之中,龙江赤虺公羊风,被铁面道婆击毙,尚余大雪山双头老怪,劳山毒叟与阴阳二魔四人。” “铁面道婆为玄门中人,练有先天玄门罡气,性情古怪,凡事率性而行,不问是非曲直,故而武林中人,称之为铁面道婆,而渐将其真实姓名法号湮没。” “大觉、方壶一僧一尼,前者精通般若掸功,后者善使金刚禅功,均得自佛门真传,大觉禅师虽出身本府历城千佛寺,一生却漂萍不定,行踪遍及天下,方壶神尼系出峨嵋,却常年驻锡海外方壶岛上,潜研佛学,本就很少履临中原,华山比武之后,大觉禅师与铁面道婆两人也不再显现江湖,不知是归隐潜修,还是相继仙去?不过若真得仙去而未留传人,则那三般绝艺,随之而去,实在可惜呢!” 李玉琪猛地忆起那蓝玉琼姐姐,不禁接口道:“据晚辈所知,铁面道婆不但未死,井己收下传人,现在正居于琼州五指山巅,似是练什么玄功!” 接着,便将遇着蓝玉琼的经过说出。 北儒朱兰亭喜道: “若那铁面道婆未死,正可引为臂助,贤侄既与那蓝姑娘有半年金陵之约,以后见面,可将刚才所言,江湖群魔蠢动情形告知,令其转禀其师,以铁面道婆当年脾气,而无坐视不理之理。”李玉琪连声应是,朱玉玲、苏玉玑两人,心中都不是滋味,白了李玉琪一眼,苏玉玑又复问道: “朱伯伯,那阴阳二魔还活着吗?他们现在住在何处呢?” 朱兰亭道:“阴阳二魔是一对夫妻,居于东海魔岛,那地方据说在闽省海外,地势险恶至极,任谁都不敢去,二魔在岛上建立居室,曾强迫迁去不少资秉俱佳的男女,供其奴役驱使,及作为采补鼎炉之用,华山会后,二魔返回魔岛,临行之际,又强劫好多少年男女,但自此以后,即自此以后,即未闻再显踪迹,中原一带,更无其弟子出现,故均不知其结局如何?是否已遭了恶报?” 朱玉玲闻得二魔如此奸淫,羞得脸儿通红,切齿道:“这阴阳二魔真是可恶,如果未死,将来若遇上我,非将之碎尸万段,为天下人出出恶气不可!” 竹杖神乞余大维,五虎刀万世雄同声赞道:“好侄女,好志气!好志气!” 曲阜,古炎帝之墟,少吴及春秋鲁国,均建都于此,设置鲁县,至唐时改为曲阜,明典以来,属山东兖州府,先圣孔子之坟墓朝庭,亦存于此,故而孔姓之士特多,学儒之风亦盛。 北儒朱兰亭一家,虽不姓孔,却也于孔氏一派,渊源至亲,因之他那居处,便在那孔老夫子的宗庙之旁。 与孔家嫡亲系一脉,比邻相望,占地十数亩大小,因人口单薄,房舍较少,空地上遍植花木,此时正是冬季,虽已凋谢,布局规模,却仍可看出,的确是匠心独具。 北儒朱兰亭之妻,孔氏淑贞,是个闺中女学士,学识渊博,治家井井有条,人亦秀美无比。 虽已有五十余岁年纪,外表观之,也不过是四十许人,只是娘家书香传世,都不会武。 嫁于朱兰亭后,年龄已长,又是小小三寸金莲,故已不宜于学练武术,朱兰亭爱惜娇妻,出游之时,常带回许多灵药珍品,给妻子服用。 后来创出儒家练气坐功,也一并传于淑贞,故而那孔淑贞虽不会搏击之道,却也深得内家三味,体魄较常人大异。 朱玉玲为独生女儿,自然深得其父母之钟爱,朱兰亭更加用心,自小便双管齐下,令其文武兼修。 至今虽只一十六岁,已然随父闯荡江湖,赢得云中紫凤的美号。 这日,朱兰亭一家三口,聚集一堂,陪着两位娇客,谈笑晏晏,孔氏夫人,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亲自下厨,做食烧莱,招待佳婿。 来者是谁?作者不用说,读者一定可以猜出,正是那李玉琪与苏玉玑两人。 原来,众人在万松山庄,纵谈天下危势之后,当晚由北儒朱兰亭会同五虎刀万世雄,草拟了侠义帖。 众人一齐动手,抄写了数十份,交竹杖神乞余大维带走,准备只要是江湖正道中,有头有脸的知名人士,及中原六大门派,都送去一张。 贴中除详述魔头待机蠢动之情形外,并请各派注意防范,互相联络,以备万一魔头作乱之时,合力诛除。 当然,在这侠义帖中,并未提出各门派聚首商谈,应付之策的事,因为北儒朱兰亭深知,武林之中,门户之见甚是深厚,即使同属正道中人,亦多半不相往来,所谓密技自珍,唯恐别门、别派偷学了去。 在其未吃过魔道苦头之前,凭三人在武林中的声望,实不足令之各弃成见,聚首一会。 因此之故,这一道侠义帖,仅只是提醒武林正道中人,对江南黑道盟主,鬼手抓魂娄立威,北道太行四恶等人,多加注意而已。 第二天,大雪纷飞,房屋瓦上,天井之中,积满了一层银白厚雪,就连那万株松林,亦是挂满冰雪。 最妙的是,房檐边上,一根根晶莹冰柱,倒悬其上,像是玉笋一般,洁白可爱至极。 天空中,仍是黝暗暗的,低压着层层的云层,北风愈乱愈紧,尖锐刺骨,雪花随风飘舞,愈下愈密,像是要将整个宇宙掩埋起来,才肯停住一般。 竹杖神乞余大维,最是心急,等不得大雪稍住,便独自走了。 北儒朱兰亭,与朱玉玲,虽然也想回家,却禁不住五虎刀万世雄一再苦留,只得留待雪住了再说。 这一天,可说是各得其所,两位老人家饮酒清谈,朱玉玲却陪同李玉琪、苏玉玑二人在兰亭别墅客舍之内,谈古论今。 八哥雪儿,在一边不时也参加意见,其乐无穷。 五虎刀万世雄经过昨日亲睹李玉琪绝学,心中更是敬佩喜爱,同时又见朱玉玲柔情似水,对李玉琪痴心无限,更有心玉成这门亲事。 当天,对奕之时,便询问朱兰亭意见。 朱兰亭自然也喜爱李玉琪,那种雍容超凡的品貌与盖世绝俗的武学,愿意以女嫁之。 只是他担心李玉琪服用过多的千年火鳝精血,体质大异常人,朱玉玲虽深得自己真传,但对那真阴锁阳左道秘术,却是一窍不通。 如真个与李玉琪结为秦晋,不出一年,必被吸尽元阴而死,这一来虽是爱之,实则害之,朱兰亭仅此一女,如何肯舍呢! 朱兰亭将这层意思说出,两人均甚惋惜,但却也爱莫能助。 不过,朱兰亭知道,自己的女儿对李玉琪已经种下爱苗,如此骤闻此讯,必至悲伤莫明! 故而,当晚,朱兰亭独自将女儿唤至房中,想试探她的口气,并相机暗示她俩结合无望,必不可过份亲近才好。 朱玉玲来至爹爹房中,见朱兰亭神态严肃,一反往常慈爱之状,心中大异,正欲动问,朱兰亭一指身旁座椅,道:“玲儿,你坐下,爹爹有话要对你说。” 朱玉玲乖乖地坐下,注视朱兰亭,满面惊异之色。 朱兰亭叹口气道: “玲儿,你知道千年火鳝,乃天下至灵之物,武林中人,求得一滴精血,即可增进数年功力修为,那李贤侄,独食甚多,难怪他功力这么深厚,就连为父与你万伯伯,已均非其敌手,放眼江湖,怕也无人能与抗衡了……” 朱玉玲闻知爹爹称赞玉哥哥,心中高兴异常,粉颊之上立即梨涡涌现,朱兰亭见状,又是一叹,微微一顿,又道:“只是,那千年火鳝秉奇热之性而生,服食之时,必须与千年血莲之实,同时服用,始可有益无害,否则,就是不死,体质亦必发生变化,而与常人大异。” 云中紫凤知千年火鳝的益处,却不晓得尚有害处,闻言大惊,以为爹爹已然看出,玉哥哥身体有什么疾病不成! 想着,却听得朱兰亭继续道: “李贤侄服用千年火鳝之时,不得其法,致使那火鳝纯阳之气,侵入体内,因之体质异于常人,所幸其所修两仪降魔神功,神妙无传,定力坚强,否则非流入邪途不可,虽然如此,对夫妻居室仍大有阻碍,若女方不悉镇阳之术,一旦与之相接,必致元阴干枯致死!” 这是何等惊人的恶耗,朱玉玲闻言虽觉不好意思,却因惊恐而忘却羞怯,花容失色,无限焦急地问道:“爹,难道就无法解救了吗?” 朱兰亭微一沉吟,迫:“解救之法不是没有,却须从女方自身修为上下手,即不但要习得真阴镇阳之术,更要令他多娶几房妻妾,否则,日久仍是死数,多娶妻不难,但那左道秘术……” “在今江湖之中,除阴阳二魔外,只有居于武夷山中,自称万妙仙姑的结尘淫尼,擅长此术,正道中人,不但不肖去学,即使想学,也无从学起。” 女孩儿家,听得这等言语,虽出自老父之口,却也羞得无地自容,朱玉玲此时,不止是羞,心中更是难过失望。 螓首低垂,几乎低及胸口,心中怦怦乱跳,连她自己,一时也会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滋味。 不过,她明白老父之意,分明是要自己对玉哥哥断念之意,但是,不要说此心早已属他,此身又岂非亦属于他了吗? 想到此,朱玉玲也不知从哪里得来的一股勇气,竟而抬起头来,美目在朱兰亭面上一扫,面显坚毅之色,道:“爹爹好意,女儿明白,只是,事已至此,女儿虽有心离开玉哥哥,己然迟了,为今之计,只求爹爹为女儿做主,先与他订定名份,其他各事,女儿自己省得,爹爹请放宽心吧,否则,女儿只有一死了之了!” 说罢,黛眉紧颦,玉惨花愁,一副可怜楚楚之态,令朱兰亭又痛又爱。 但是,朱玉玲既如此说,必有不可告人之事,身为老父,亦不好过份盘问,只得深深暗自叹息一声,道:“玲儿不可如此,你的事我答应就是,你先去吧,明天,明天,我与你万伯伯商量之后再说吧!” 朱玉玲展颜一笑、立起来施了一礼,缓步出室而去。 朱兰亭看在眼中,实在担心,同时,又好像觉得,女儿真的长大了不少,不过也似与老父生疏了起来。 第三天,大雪已停,不过朱兰亭仍然未走,反而留下来,托请五虎刀万世雄向李玉琪探问口气。 五虎刀万世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午饭一过,立将李玉琪独自留下,邀入房中落坐,开门见山,问李玉琪是否订过亲事。 李玉琪聪慧绝世,早已猜出其意,闻言即将与表姐妹指腹为婚,自小便订下亲事之事说出。 哪知五虎刀万世雄,不但不惋惜此事,反而甚是高兴,哈哈一笑道: “贤侄真个艳福不浅,竟是人见人爱,你可知道,玲侄女也对你倾心了吗?” 李玉琪不善说谎,玉面通红地点了点头,万世雄又问道:“贤侄可知,自己的体质有异吗?” 李玉琪又只好尴尬地点头示意,五虎刀又问道:“贤侄你可知解救之法吗?” 李玉琪又点点头,万世雄眼神陡地一亮,哈哈大笑追问有何方法,李玉琪惴惴不安,将巧得“阴阳真钰”一书之事说出。 万世雄连称奇遇,哈哈一笑,道: “真是解铃还须系铃人,一点也不错,上午老朽与你那朱伯父,正为此事发愁,想不到贤侄竟能怀有此书,这一来,一切迎刃而解,只是今后,贤任你却要小心众家娘子的醋缸哦!” 说毕,又是一阵大笑,继道:“玲侄女昨夜,对她老父表示,非贤侄不嫁,故而朱老弟今晨,拜托老朽作个媒人,向贤侄游说,我看贤侄你,如无异议,就拿出一点东西来,算做文定之礼如何!” 两人早先己有约定,此种正式媒人,不过是手续而已,李玉琪还有何说! 只得乖乖地自囊中,掏出一颗紫色大珠与一串珍珠项链,道:“小侄身无常物,这一珠一串,不知可够了吗?” 万世雄早年保镖为生,哪有不识货色的道理。 此时一见那颗紫珠,大如鸽蛋,光华流转,远射尺许,竟是平生所闻传说,不曾目睹的紫蟒珠。 心吃一惊,不知李玉琪从何得来,立即问道:“这可是紫蟒脑髓珠吗,贤侄从何得来?” 李玉琪说出这是阴阳真人所留之后,万世雄浩然一叹道:“贤侄福缘之厚,竟至于斯,诚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那阴阳真人,老朽虽未听人提过,想来亦必是前古一代奇人,否则,哪会拥有这多宝的呢?这紫蟒脑髓珠,据说为千年以上紫蟒精脑内丹为化,不但有防火避水之功,日常悬挂在项上,呼吸上升精气,对内功真气修为,大有助益,故而珍贵异常,万金难买,以此为定,最好不过,怎还说不够呢!” 说着,将那串珍珠还于李玉琪,道:“这珍珠虽也是难得的上上珍品,在我等练武人眼中,却是俗物,贤侄自已留着,换些银钱,接济贫民吧!” 李玉琪依言收回珠串,告辞出去。 五虎刀万世雄令仆人,请来朱兰亭,将这可喜的消息,一一说知。 北儒朱半亭,料不到李玉琪竟然怀有“阴阳真钰”,听毕经过,大喜过望,接过那颗紫蟒珠,观赏半响,喜悠悠说道:“玉琪贤侄诚乃天纵之才,虽情杀两孽都重,却是应运而生,玲儿福泽深厚,得大哥为媒,托身此盖世奇才,小弟与贱内,亦可安心颐养天年了!” 说毕,与万世雄相对大笑不止。 晚间,朱兰亭将朱玉玲自小随身所佩之汉玉紫佩,交于万世雄,转交于李玉琪收下。 万世雄并吩咐,大摆酒席,邀请万松山庄同姓长辈,共同庆祝玲侄女订婚之礼。 席间,朱玉玲至此虽然芳心大定,羞怯却自浮上心头。 本来嘛,那年代,若非这等武林豪侠之家,便决无这等未婚夫妇,同坐一席的场面。 苏玉玑心中,却是大大的不悦。 虽然,今日的结局,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但面临之下,却不由自主地从心升起一股酸气,使他觉得极不舒服,而想立即逃开。 然而,为着某种原因,他还是留了下来,却用取笑朱玉玲,以发泄自己胸中的气愤。 朱玉玲虽羞,芳心中却有着无比的愉悦,她觉得自己是世界是世界是最快乐的人,她觉别人亦是发此,因为她如今的眼中看世界上一切的事务,无一不是美好得令人叫绝。 李玉琪亦是欢愉,面对玉人,谁能忍得住不爱不乐,更何况这玉人,从今以后将属之于他,作为他终身伴侣之一了。 当然,他的心中,除了欢乐之外,仍有着一些遗憾,那是因为家仇与两位未婚妻室的下落不明所引发的。 不过他己有一份自信,这份遗憾,终将会缝补起来——靠他自己的努力与不断地搜寻。 所以,他并不十分心急。 但是瞥见苏玉玑异样的神色,而又暗暗皱眉,因为他实在不能理解,玑弟弟那种忽冷忽热的心情。 至于数桌万姓亲友及朱兰亭等人,瞥见这一双两好的壁人,却也只有快乐与兴奋。 尤其是朱兰亭,目睹自己一手养育钟爱的女儿,既将步上人生另一阶段,衷心之内,更充满了满足与骄傲,当然,其中免不了杂有许多的哀伤,为着他女儿即将变为他家的人,而远离膝下所触起的哀伤。 这一席酒,足足吃了三个时辰。朱兰亭为了让老妻见见这位乘龙快婿,匆匆地带着一双未婚的壁人,与苏玉玑一同上道,驰往曲阜。 出泰安经东北堡,过大纹河,经南阳、吴村,至曲阜,是一路康庄大道,只不过二百多里。 李玉琪特地将座下“望月”宝驹,让予朱玉玲乘坐,自己则与北儒朱兰亭骑着另两匹健马。 那二马虽不如两匹龙驹脚程飞快,也算是百中选一的好牲口,故而虽是雪地路滑,也仅只用半日的时光,便到了曲阜朱家。 当然,八哥雪儿与神猱红儿自然也跟了来,如今这一鸟一兽,与玲姑娘已然厩混得很熟了。 女孩儿多半更是喜爱鸟兽,并能细心予以照顾的,故而,在外表上看来,那雪儿、红儿与玲姑娘似更较对李玉琪亲爱得多些。 不过,这也仅只是外表,在它们的内心之中,连两匹宝马,“望月”“盖雪”在内,都还自认为李玉琪才是他们真正的主人。 这是兽类忠心,而与人类不同之处。 人往往因些许的小利,而自愿出卖自己的主人或朋友,兽类却是不同,他们只忠心于那第一位收服他们的主人,他们不懂得权宜利害,只要是一旦服你,终其生必不会有叛变之事发生。 这可能是他们不知人类的聪明之处,却也正是它们可爱可信之点。 到达朱家之后,孔氏淑贞夫人,自然无比欢迎的。 尤其是她得知那秀逸不群的李玉琪是玲儿的未来丈夫之后,她更不免有那“丈母娘看女婿”的心怀。 所以,她热烈而慈祥地款待他们,连苏玉玑都觉得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他亲遭毁家之痛,虽然元凶被李玉琪一掌击毙,但失去的还是失去了,无论你有如何通天的本领,也不可能将之拉回。 因此,他十分羡慕朱玉玲那份投怀撒娇的福气,那是他永远怀念,也永远不能再获得的母爱啊,他怎能不羡煞呢。 李玉琪何尝不十分渴念这份深厚的母爱呢,只是,他年龄较长,生性又十分刚毅,虽也心情激动,却不曾十分表露在面上。 朱夫人兰质慧心,精细入微,故而刹那间便从两人的面上,体会出两人的心情,尤其当玲姑娘依偎在怀中,一边搂抱亲热,一边娓娓道出两人的身世以后,更是令这位慈祥的妇人同情万分。 对李玉琪两人庄容地一笑道: “玉儿既与玲儿订下亲事,就跟着玲儿一同叫我妈吧,这么叫起来亲热顺耳,比伯母岳母之词,也好听得多,苏贤侄与玉儿,既已结拜,自也不是外人,就拿我这儿当做自己家一般好了,如果愿意,也跟玉儿一样,唤我一声‘妈妈’,那老身真是高兴得很呢!” 苏玉玑闻言,更是感动,立即跪下叩了三个响头,起来颤声唤了声妈,秀目之中,泪光闪闪,激动至极。 孔氏夫人伸手握住他的双手,又喜又叹道: “乖孩子,真是难为你了,小小年纪,就孤身出来闯荡江湖,真是危险,如今都来到这里,我看就别再走了,免得让为娘的担心!” 说着,一手推出怀中的玉玲,继道。 “你这个野丫头啊,真是气人,初时为娘不让你出去,你们不肯,说什么非要跟你爹出去玩玩不可,如今,回来了,却又懒在人家的怀里,不肯起来,这么大的人,都快要嫁人了,还这般没羞,真该打!” 言中满是嗔意,神色之间地存蓄着无比慈爱,玲姑娘明知母亲有意玩笑,却仍跺脚向后奔去,边走边嚷道:“好呀,妈有了儿子就不要女儿了,还骂人家,我去找爹爹来评评道理,看谁该打!” 孙氏夫人听了,笑着一叱,道:“丫头真没规矩,都是他爹惯的,将来玉儿你可得多担待,让着她些,这可不是做妈的偏心,这……咳……” 这不是偏心是什么? 李玉琪、苏玉玑两人肚里雪亮,却不便说出,而都暗自笑道: “还说是她爹爹惯的呢,看情形,只你一人宠着她,就够瞧的了!” 晚间,孔氏夫人淑贞,亲自下厨烧菜,招待佳婿,一餐自然吃得万分舒服。 餐后,众人又相谈多时,直至深夜,朱玉玲才将二人安排在两间比邻的客舍书房之内。 李玉琪来到房中,见那书房共有两间,一明一暗,全都是灯火通明。 外间正与苏玉玑相邻,房中纤尘不染,两面均开着大窗,桌凳,案几配置得极为精巧,书画满布,清雅脱俗,李玉琪心中不由暗赞。 再至内室一看,三面开窗,却以天然枝木为格,窗外似长满藤萝蔓枝,如是春夏,必有满枝绿叶筛落室内。 西南窗下一张书案,摆满玉轴笔砚,鸾笺犀管之属,北面窗下,是一条长案,陈设着丹青画具。 西窗下则是一张矮几,上面摆着一张七弦古弦,几前放着一个古瓷凳,上铺一张虎皮,东面才是一床,一柜。 床上锦毯绣被,华丽鲜艳,竟有阵阵幽香传出,似是女人所用之物,李玉琪正觉愕然,已瞥见朱玉玲带着一名丫环走进,娇声笑道: “玉哥哥,夜已深了,你快点盥洗就寝吧!” 说着,闪身指点着丫环,将端来的热毛巾等物放下,挥手令去,见李玉琪注视床上,不禁嘻嘻笑道:“玉哥哥,你还在呆看什么?还不赶快去洗洗手足,难道还要等人家动手帮你洗吗?” 李玉琪闻言,心中一甜,展颜一笑,一边盥洗,一边道:“不敢劳动芳驾,玲妹妹,你请回吧!” 说罢,又看了床上锦被一眼,忍不住问道:“这一付被褥,真是华贵无比,但却不似男人所用之物,怎好拿来给我使用呢?” 朱玉玲粉脸陡红,秀目一转,笑道: “这些都是我用过的,玉哥哥若是嫌弃,等会我拿去换过好了!” 李玉琪忙道: “怪不得这等漂亮,原来竟是玲妹妹的,小兄喜欢都来不及,哪会嫌弃,快别麻烦了。” 朱玉玲亲自将拖鞋,放在李玉琪身畔,纤腰一拗,转到身后,俯在他背上,玉臂轻舒,拥住他的脖子,软绵绵,情切切,低声连唤:“玉哥哥!” 这几天,虽可以每天见面,却无机会单独相处,谈些知心的话儿,今天,还是定亲以来的第一次,故而玲姑娘情难自禁,但唤出“玉哥哥”之后,却又觉得无话可说,因之而只好反覆低唤不已。 李玉琪当然也能深切地了解她的情意,只因他自己也是一个生就的多情种子的缘故! 所以,他被这几声耳边的唤呼,扰乱得意乱情迷,心神飘荡。 一连串嗯声答应,匆匆地洗好脚,穿上拖鞋,伸手搂过她来,含情无限地凝视着怀中的玉人,一千一万个念头,自心头驰过,一千一万个念头,又跟着涌起,使他犹疑难定。 她似乎已经知道,将发生什么? 但他仍然静静地闭着眼睛,蜷伏在他的怀中,她情愿承受他给予的一切,却久久不见动静。 她缓缓地开启眼帘,与他的目光一接,周身如触电般,粉面也在同时之间,染满了红霞。 那红霞发展好快,刹那间己转至玉颈。 她只觉得心头鹿撞,甜蜜异常,但却不由得“嘤”的一声,将螓首钻入他的肋下,轻轻地埋怨说:“玉哥哥真坏,你怎么可以这样看人家呢!” 李玉琪心中一荡,念头电般一转,暗叫: “不好!” 连忙将怀中的玉人扶正,微微一笑道:“玲妹妹,朱伯伯可曾对你说,我的体质有异吗?” 朱玉玲偎坐膝头,闻言起先一愕,继则一羞,那片刚刚迟去的羞红,陡又涌现出来。 她陡地立起,奔至北窗案边,背着脸娇“啐”一口,道:“我不知道!” 本来嘛,玲姑娘虽是天真未泯,却也情窦早开,闻言早已想到,那种羞人答答之事了。 这等事,别说是那年代,即使现在,最开通的小姐,也未必敢轻易与人讨论,这叫玲姑娘怎的不羞,不怯! 但偏偏遇上李玉琪,不但不管她羞也不羞,反而索性紧追过去,坐在窗边,握住姑娘一双纤纤细手,道: “玲妹妹,你别骗我,我猜朱伯伯一定对你说过,是吗?” 这一对面追问,玲姑娘想藏都藏不开,没奈何,只知低落下垂粉颈,微微点首。 李玉琪握着姑娘的双手,徽一用力,继道:“其实你我不久便成夫妻,有何事不可说? 又何必害羞藏避,再说我体质大异常人,如不先省得解救之法,将来便能成婚,也不能永偕自首的,玲妹妹,你愿意离开我吗?” 朱玉玲螓首微抬,扫了他一眼,将头连摇,李玉琪又道:“好妹妹,你既不愿离开我,就必须先习会所谓‘真阴锁阳’之法,我过去得着一部‘阴阳真钰’,是前古奇人阴阳真人所著,其中除部分奇诡精妙的武学外,尚有男女阴阳之术,初睹之际,本欲毁去,转念一想,却又存留下来,现在正好用得上,玲妹妹,你拿去看看好吗。” 朱玉玲心中虽已活动,渴欲一睹,却羞得不知怎么开口,轻咬下唇,思量片刻,怯怯地适:“谢谢你,我不看,等以后留给两位姐姐看吧!” 李玉琪知道她害羞,还需要再加开导,遂庄容道:“所谓‘夫妻居室’,乃人之大伦,我既蒙妹妹不弃,愿偕白首,却非习得那‘阴阳真钰’所载功夫不可,此种功夫,所以为正道武林不取,乃因习功之人,多半用以为恶之故,我等夫妻居室,不以济恶,即便是道学之士,亦不能妄加厚非,故而妹妹不可列以为耻才是!” 说罢,见朱玉玲羞答答将头微点,以目示可,知其已然心许,遂亦报以一笑,至床头囊内,取出“阴阳真钰”放入朱玉玲掌中,拥住楚楚纤腰,在她额上,轻印一吻,笑着一拍香肩,道: “玲妹妹真乖,快点回房睡吧,天色已经不早了!” 朱王玲接过真钰之时,早羞得似是无地自容,闻言如获大赦,一溜烟奔出书房,直到窗下,才悄声道:“玉哥哥,明儿见,你也快点休息吧!” 李玉琪展颜一笑,关起房门,方才熄灯就寝。 次早一日,李玉琪起身之后,一直不见朱玉玲再来,而只是由一名约有十二三岁的小丫环侍侯盥洗。 苏玉玑近在隔室,带着神猱红儿、八哥雪儿一同进来,再一齐到上房之中,向朱兰亭老夫妻俩问安。 巧不巧朱玉玲姑娘亦在,但却是态度大异往常。 往昔,玲姑娘活泼天真,不知羞怯,有说有笑,无论何时何地,总是依在李玉琪身畔,问长问短,又说又笑。 今儿一见,却是红霞屡现,垂首无语,又恢复了在泰安酒楼中初会的神情。 只是所不同者,仪态之间并无忸怩之态,而是比过去庄重了不少,一夜之隔,长得真像个懂事的大姑娘了。 李玉琪自然猜出,那是由于昨夜玲姑娘已然看过那本阴阳真钰之故,因之只对她微笑示意,而迳自与两老闲话家常。 但是苏玉玑不明就理,却深以为怪,同时也暗自窍喜,尤其是以后的五天之中,朱玉玲绝迹不去李玉琪所居的书房。 更使他以为有机可乘,他终日缠住玉哥哥,教这教那,更鼓励李玉琪离开曲阜,以便早日抵达金陵。 在他想来,朱玉玲既然在自己家里,便这般疏远李玉琪,则两人要走,她也绝不会跟着去的,这一来,又剩下自己与玉哥哥两人,那是多么美好的机会与风光呀! 然则出人意料,在李玉琪向朱兰亭夫妇,提出金陵之行,而获得准许之后,玲姑娘竟也要跟着去不可。 朱夫人淑贞,实在舍不得爱女、娇婿远行,尤其是在这冰天雪地,年关将近之际,然而李玉琪之请,己得着朱兰亭的准许,而对爱女的软磨强求,也实在无法应付。 她知道“生女向海外”如今女儿长大,并已经许配给人家,即使强行将人家留住,也不能留住心。 因此之故,朱夫人只好忍痛应准朱玉玲随二人一同上路。 于是,五日之后,三人装束就道,在朱兰亭谆谆叮咛下,在朱夫人泪眼婆娑中,三人三骑,带着红儿、雪儿像一阵清风,扬长消失在街道尽头。 一对老夫妻,是初尝这送别的滋味,站在门首,目送娇女、佳婿,走得无影无踪之后,才神色黯然地回转上房。 在室内,朱夫人再也忍不住那满腔愁绪,竟自悲泣出声,喃喃呼唤爱女的名字,祈求佛祖为他们祝福。 朱兰亭一代豪侠,也难免儿女情长,只是还能忍得住别情离绪,同时,他深知李玉琪功力不凡,三人同行,必无差错,但天下父母心使然,一见爱妻悲苦之情,也不禁暗自叹息,垂首黯然。 且不言朱兰亭夫妻,愁颜相对。 再说朱兰玲,十六年来,第一次骤然远别慈亲,芳心中也自悲苦,但相衡轻重,却不得不随李玉琪运行。 这原因不用说,是她对李玉琪一片深情爱重,不忍割舍之故,另外则是责任心使然。 她深知,江湖之中风险日重,玉哥哥虽然功力高绝,无奈却是缺少阅历,若在他独自闯江湖,访亲寻仇,不但放心不下,自己即将为人妻室,又具有一身不凡的武学,自然决无坐视之理。 何况,李玉琪所要找寻之人,是他的另两房妻室,若万一访着,让她们知道了自己与李玉琪的亲事,而又不肯谅解的话,则自己当时不在跟前,无法解说,李玉琪将何以堪? 所以站在一位作妻子的立场,为丈夫着想,朱玉玲非去不可。 再者,她私心认为,玉哥哥实在太过英俊,太过多情,任何女人,见了他都可能动心。 而任何女人,若是使出那夜像自己一样的自刎手段,则他必定也是不忍坐视,委曲答应。 那女人,若是个良家淑女,倒还罢了,若不幸是位不三不四的荡女,则自己一下造成的鼎足之势,岂非尽毁? 朱玉玲推己及人,只此一因,也不能任其独自闯荡了,何况又有以上堂皇理由呢! 要知,那时代的女人,讲究三从四德,多数不肯也不敢正面干涉丈夫的行为,但在其私心之中,独战嫉妒之心仍然强烈。 这是女人从古至今的特性,朱玉玲当然亦不能例外,只是在她之先,已有捷足之人,千万事实,自然无法更变。 但对将来情势之变化,却深知防范,不愿再多出人来,破坏被她一手造成的分立形势。 当然,这是朱玉玲潜在的意识,此时并不明显。 而直至南京,李玉琪初会蓝玉琼时,才彻底表露出来,使得那蓝玉琼忧伤至极,差一点便不别而去,此时后话暂且不提。 至于李、苏两人,五日来倍受朱夫人款待,心中均自然生出深厚的感情,而今骤尔吉别,也是怅然不乐。 一路行来,三人均是闷闷不语,大异于初入曲阜之时。 但此时那两匹龙驹,“望月”“盖雪”一鸟,一猱却一般精神抖擞,兴高采烈。 尤其三马因久困厩下,早感不耐,如今一旦放蹄郊野,哪得不尽量奔驰呢? 故此,一出曲阜,两马立即齐声长鸣,声若龙吟,震惊四野,不待吩咐,便自放开四蹄,风驰电掣地向前奔去。 李玉琪为令玲妹妹能够高兴,特以望月驹让她乘坐,自己则骑着朱玉玲的那匹黑色健马。 那是健马,虽亦是千中精选,却万万赶不上两匹龙驹的脚程,跑不多时,便己失去前面两骑的影子了。 不过他并不急,反正此路平坦,只有一条,不虑走歧途,又知雪儿通灵,飞行迅速,可用以来往联络,不怕失散。 故在一程急奔之后,瞥见马身上已然汗气雾腾,反而收缰缓住势子,不再紧追不舍了。 这一来,自然又慢了不少,直到中午之时,才赶到泅水,与朱玉玲两人会合。 在泅水用过中饭,三人又复上路,朱玉玲两人,经过上午一阵疾驰,己将一腔别绪高情,抛向九霄云外。 这一上路,两人均不愿丢下玉哥哥在后独行,三人并骑缓行,有说有笑,但闻银铃娇笑,不断传出。 李玉琪跨马居中,左顾右盼,面对娇妻爱弟,自觉幸福无比,也是哈哈朗笑不己呢。 从泅水往南,渐入泰沂山脉,一路上只见了山陵起伏,迂回不断,虽然不高,却是险奇迭出。 三人边行边瞻视山影,心情更见开朗,只觉得雄心方丈,像顶天立地一般。 这泰沂山脉之中,安窑立寨颇多,这一干人等,最著名者如蒙山三杰,铜石一剑等人,人人都豪迈义气,虽不幸沦为黑道,却决不胡作非为,而与五虎刀万世雄一家交情甚厚。 对北儒朱兰亭,更是敬佩无已,故曾对手下喽罗严加吩咐,不得得罪此二人有关之人。 云中紫凤朱玉玲一身紫裳,在江湖行道一年,已成为特有的标帜,蒙山,铜石一带黑道人物,自然不能下手。 其他各处之关卡,虽非听命于蒙山三杰,铜石一剑,却也早知朱王玲一身绝学,颇知畏惧,而也不敢妄加留难。 故而,三人马行三日,过费城、临沂、郊城,达鲁苏交界之地红花埠,一路均是平安无事。 三人在红花埠住宿一夜,次日一早,驰入江苏境界,马行一日,经新安、龙泉、烟吾及晚抵达峰山。 峰山乃一小镇,位于骆马湖之东,镇内街狭巷小,约有百十户人家,全镇有一家“招安客栈”也是简陋异常。 女孩几家都是天性喜洁,不要说朱玉玲不愿留宿,就是苏玉玑亦主张连夜赶路。 但李玉琪看看天色,已是酉未,天上云层低压,似有下雪模样,胯下黑马,经一日之奔驰,已显出劳累之态。 加以天寒地冻,万一前途无处留宿,人虽不怕,此马却是可虑,因此,将这层意思说出,朱、苏二人自然不愿违背,而只得皱起鼻子下马落店。 李玉琪订下三间房,命伙计加意打扫,略事盥洗,将行囊宝剑等物解下,命红儿、雪儿留下看管。 叫伙计先送两壶酒来,给红儿、雪儿吃,三人则到客栈前面敞厅中进食,以便让伙计打扫。 三人在敞厅之中,找一靠墙的座位坐下,随便叫了几味小菜,一壶好酒,一会酒菜送来,看盘盏均是粗磁,似不甚佳,哪知一尝酒菜,却别具一番风味,可口异常,三人又奇又喜,边吃边赞,猜不出这等小镇,何以会有如此名厨。 正谈笑间,突听得店门以外,一阵阵大笑,声音低沉有力,颇具内功火候,三人心中一动,复闻发笑之人,笑毕说道: “小庄主休看这座小店不甚起眼,在这骆马湖一带,却以拿手小菜、烧酒驰名远近呢!” 语言方落,当门布带一卷,随着那一股刺骨寒风,走进三人。 此时,店中十数位食客,一见三人,立即面色微变,纷纷起身行礼,不论吃完与否一个个均至柜上结帐,悄没声息地溜之大吉。 李玉琪三人,甚觉讶异,齐齐回头打量来人。 只见那当前一人,面白无须,年约三十,体形高大,着一身武士劲装,背插单剑,斜挂披风,粗看甚是英俊。 细一留神,却看出那一对精光四射的眼神,邪而不正,微含淫意神色之间,尤其倨傲讨厌,再加满面热气重重,知非善良之辈。 那人身后,是两个老道,年龄均在五旬上下,一脸凶像,似欲寻人而噬,左首一个,颊上有一丛白毛。 两道人手上,都执着一柄云帚。 三人进店,对众酒客视若无睹,在帐房老先生为亲自带路之下,大马金刀地落坐中央一席。 大声叱喝点菜要酒,旁若无人。 李玉琪三人座位,在敞厅一角,距离较远,店中尚未掌灯,骤由外面走进,还看不大清楚。 故而三人均未在意,但适才情形,落在李玉琪三人眼中,朱、苏二人同时秀眉微扬,停住不食,似想发作。 当然,李玉琪天生侠骨,自也看不惯那三人倨傲神情,只是他比较沉着,稳重,不愿在不明三人来历,行为之前贸然出手。 故而当他一见朱、苏二人,神色不友善,立即将两人拉了一下,以目示意,稍安勿躁。 那边三人,落坐之后,酒客早已溜光,那年轻汉子,似颇得意自豪,扫目环视,突然发现李玉琪一桌未走,心中颇为不快。 双目骤然一皱,却为了保持少庄主身份,不愿发言,仅仅一呶薄唇,向两个道人示意。 两个道人,一背一侧,正好看不见这一桌,骤睹少庄主之状,都会错意思,只见那颊有白毛的老道,一声怒叱,喝骂道: “妈的店家,什么时候了?还不掌灯,敢情想让大爷拆你的房顶!” 店家闻声,早吓得周身发颤,哪敢怠慢,立即点起七八盏油灯,照耀得敞厅一片雪亮。 那少庄主就着灯光,向前打量,口中突然“噫”了一声,两只色迷迷的眼睛,直勾勾地注视在朱玉玲的面上发怔。 两个道人,一见少庄主神情,心中怀疑,顺着他的目光回头一瞥,睹见朱玉玲玉貌朱唇,美若仙姬的绝世颜容,也同时“嚏”了一声,似是想不到在此小店,会出现这等娇美人物。 那颊有毛的道人,一怔之后,旋即敞声呵呵一笑,道:“今日少庄主驾临,贫道兄弟无以为敬,正在发愁,想不到天赐良机,送来这娇美小姐,少庄主若不嫌弃,待贫道唤来,陪少庄主饮酒如何?” 那少庄主被道人呵呵之声,召回了出窍魂魄,却并未收回一双色眼,仍然盯着朱玉玲一桌,左右打量。 闻言正欲点头允可,蓦见那边三人六目,齐齐投来,八目一触,少庄主心头一震,竟为那三人朗若明星,亮若惊电的眼光所慑,暗中念头一转,连忙收回眼神,面色一整,朗声: “大观主休开玩笑,咱们还是赶紧吃酒正经,现在天色己晚,外面雪大风紧,若不快些上路,等会回观,可不好走呢!” 说着,连施眼色,老道见状,虽不解其故,却都不敢多言,怕少庄主发了脾气,依言匆匆吃罢,出店而去。 李玉琪三人,刚才听见老道出语下流,都不禁怒形于色,转头打量,想上去教训他们一顿。 谁知那少年明明色迷心窍,竟会放手而去。 三人阅历均少,不知那少庄主已然看出他三人甚是扎手,故而用出欲擒故纵的手法,而各自心头纳闷。 三人走后,李玉琪唤来伙计,探知那老道的姓名踪迹,伙计先不肯说,经三人一再催问,始悄声道:“公子,姑娘,你们是外来的人,还不知道,那两个道爷,乃是这骆马湖一带人人惧怕的煞星呀!” “十几年前,两个老道不知从何处来,占据了湖中一所道观,广纳门徒,明里是出家修道,暗中却无恶不作,在方圆数十里内,按月向农、商各家,强化恶缘,并且在湖那边运河上,打劫船只行旅,弄得这一带鸡大不宁,百姓人众,敢怒而不敢言。” “这两个道人,一名超尘,颊上有一丛白毛的就是,凶横无比,只要有人敢稍有不顾,不出三天,必定失踪身死,死后尸体,斩成八块,半夜扔回死者家中,次日一早,还要上门用法,说是为那被害人超渡,命那家捐若干银子,若再不捐,必还要有人丧命。” “本镇过去,是很热闹的,只因这恶道居在近处,客人、商旅等早已视此如鬼域,不敢再光临了。” “那年轻的,过去并未见过,但即与老道同路,想来亦不是好人,两位公子与姑娘,都是好人,千万不要招惹他们,明日一早,就赶紧走吧!” 三人一听,老道如此可恶,哪能不怒,因之谢过伙计,回房之后,都决定在此多留一日,前往骆马湖,为民除害。 其实,何用三人前往找寻,当夜三更,那少庄主已然带着两名恶道,自动寻上门来了。 当夜三更时分,李玉琪在榻上静卧用功,蓦闻数十丈外屋面之上,有三缕极轻微的衣袂带风之声,向这方飞来。 心中一动,连忙回身而起,登履着衣,只将那佛面碧竹杖,取在手中,低声叮咛红儿、雪儿,留下看守行囊、马匹。 轻轻推开后窗,两足一点,破窗而出,反手将纸窗带好,一长身,飞落在侧房屋顶,隐在屋脊暗影之中,注视看四周。 这当儿,小雪已住,弯弯新月,悬挂中天,银光铺地,映照得四周一片盖满白雪的景物,明亮异常。 李玉琪放眼四眺,但见不远处有三条人影,疾若飞箭脱弦,直往自己所居房室,电奔而来。 眨眨眼,来到右手屋面,人影一敛,现出来的正是晚间店前敞厅所遇的两道一俗。 李玉琪心中不由愕然,不知其来此目的何在,于是他并不做声,只静静地探察三人意图。 那三人仍是晚间一式打扮。 立定之后,那“少庄主”一打手势,两个道人,立即飞身纵起,一左一右,轻飘飘落在屋上,四处打量,意似把风。 “少庄主”却在两道纵起之时,飞身下房,落在李玉琪住的客房窗前。 伸手自怀中取出一形似鹤嘴之物,轻轻点破窗纸,将鹤嘴伸入,含住后尾,鼓腮欲吹。 李玉琪看那少年,一招“燕子穿帘”轻功,实在不错,心中正在暗赞,已见他取出那鹤嘴,待一切看清,李玉琪过去虽未见过,却知道那是下三流所用的“迷魂香”一类的东西。 一时心中甚怒,因不愿惊动玲妹、玑弟,念头一转,将手中的佛面碧竹杖变成弓形,两端紧紧蚊筋,成为一弓。 在瓦上捏下三个大如黄斗的瓦粒,扣在弦上一拉一弹,三弹立即带着飒飒风声,分三个方向,向两道一俗打去。 这一串动作,写来费事,做来却疾速无俦。 就在那“少庄主”鼓肋将吹未吹之际,“嚓”的一声轻响,“少庄主”只觉得右耳廓一麻一痛,瓦粒己擦掠而过,打入室内。 “少庄主”顾不得吹嘘,伸手一摸痛处,已摸了一手鲜血,心中一惊,回头一瞥,瓦面上两个老道,亦在一手摸耳,转头四顾,神色慌张。 那“少庄主”自幼闯荡江湖,经多见广,见状知有能人,隐身暗算,立即一声不响,猛然纵身上房,闪电般绕行一周,并未发现有人。 心中更惊,一打手势,立即纵至离李玉琪三人居处较远的屋顶,撇下背上长剑,正欲发话叫阵。 哪知口刚张开,尚未出声,一颗黑豆大小之物,迎面打来,一闪未曾闪开,“嘭”的一声,当面将门牙被打落一颗。 少庄主啊的一声,瞥见左房屋脊暗处,“唰”的一声,飞起一条人影,“少庄主”一声怒叱,跟踪追去。 两道人见状,亦一左一右,自侧面追下。 三人追至镇外,前面那黑影,突然一闪而没,三人搜索多时,叱喝一声,仍无所得。 知道来人,功力高绝,远在三人之上,自己行踪既被人识破,不便再去做那下五门勾当,互一商量,相率向来路退去。 三人一走,李玉琪自一株高大的树顶上飘落,正欲回店,突又一想道:“何不跟踪他们,看明落脚何处,以便明日前往呢!” 想着,自觉有理,默一察听,朱、苏二人,睡得正甜,并未被刚才叱叫声惊醒,心中一笑。 悄以“传音入密”功大,告知雪儿、红儿,留神防护两人,立循三贼退走方向,展开小步挪移上乘轻功,随踪追去。 原来,刚才李玉琪,隐身发弹警告三贼,后见那少庄主,不知进退,立身屋顶,想要发话喝骂,怕他将房内玲妹、玑弟惊醒,耽误了两人的睡眠。 立即又发一弹,击落“少庄主”门牙,现身将三人引出镇外,闪身隐入一株高大的柏树顶端,枝叶茂密之处,等三贼走后,他才孤身落地,反而跟踪三贼之后,往贼窟追去。 李玉琪此时将“小挪移”上乘轻功展开,快似一股轻烟,但见他衣袂飘飘,步若行云流水,眨眼功夫,接连几掠,已赶上前面三条疾逾奔马的黑影,正在前面雪地上面,如飞奔驰。 李玉琪不疾不徐,跟在三人后面五六丈远,轻飘飘慢步轻掠,所经之处,虽是皑皑白雪,松软细柔,毫不着力,却仍无一点脚印。 前面三人的武学,在江南一带,亦是闻名的高手,但与李玉琪相较,却有天壤之别! 故三人毫无所觉,仍是一味前驰,不多时来至一所湖荡岸边。 那湖荡广约数十亩,湖面上已然结了薄冰,三条黑影,轻功竟自不弱,在荡冰上疾足而奔,向湖心一座黑黝黝的小山奔去。 李玉琪心知这荡必是骆马湖,三人此时,必是奔回老道道观,于是不再迟疑,猛展大挪移遁法,升高五六丈高,对准湖心小山飞去,月光下,宛如一缕轻烟,随风而逝。 瞬息间,已超越三人头顶,抵达岛上。 李玉琪落在一株高大柏树枝头,纵目望去,那小岛广有五亩,孤悬湖心,遍植枝柏,中央有一所道观。 观内房屋甚多,院落重重,但除却观后有一座高耸的衣楼,顶层灯火辉煌外,所有房舍灯火全都熄灭。 李玉琪正欲过去察看,身侧不远处,蓦发连声轻响,三个黑影,一闪而过,直扑那座木楼。 李玉琪候三人入楼,从树梢飞落地面,纵到观门前,抬头一看,见门楣上雕有“水月观”三个斗大金字。 李玉琪剑眉一挑,跃过观墙,穿房越脊,纵如电闪,驰近木楼一看,那木楼远离观内各处,几然独耸,共有三层,高约三丈,项上一层灯火通明,想是刚才三人落足之地。 五丈距离,别人真还不能一纵而上,但李玉琪却丝毫不曾放在心上,只见他并未作势,,整个身子虚空拔起,宛似飞絮,落在楼顶檐瓦之下,微微一顿,施出“屏息潜龟”之法,改用全身毛孔呼吸。 所谓“屏息潜龟”之法,非具最上乘的内功修为,不能使用,即能使用,亦不能长久,否则非窒息不可。 李玉琪所练“两仪降魔禅功”不但列入上乘,且因其运用“大挪移遁法”与护身降魔禅障之故,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早已畅通无阻。 而与鼻息气管,具有息息相联之效,故而李玉琪不但可以任意屏息止吸,更可无限使用,不必顾虑窒息之危—— easthe扫校,旧雨楼独家连载 第六章 阴阳真钰 李玉琪为免被楼中人发现,改用潜龟法呼吸后,看好形势,转到楼角背光之处,悄悄飞落楼内回廊,点破窗纸,凝神向楼内望去。 楼内地方甚大,似有数间之多,李玉琪所窥一间,不过两丈见方,两面窗户排列,正中一张方桌,那“少庄主”坐在上首,两个老道,一横一侧相陪,看三人右耳,均己扎上白布。 另外尚有三名妙龄美貌妇人,正在端酒上菜。 这时,那“少庄主”陡地叹息一声,道:“今夜想不到不但未能将人擒来,反被人暗中戏弄一番,真是气人,要依我当年脾气,非找出那暗算本庄主的人,碎尸万段才解我恨呢!” 言下之意,他如今性情已然变软了不少,才会轻易放过暗算之人。 窗外的李玉琪暗中“呸”了一声,暗忖:“好不要脸的家伙,明明自己找不着人家丢脸,现在反说自己性情和顺了不少!” 有一丛白毛的超尘,闻言献媚道:“这等藏头缩尾只会暗算偷袭的鼠辈,当真十分可恶,想是他识得少庄主丧门剑娄一刚的名头,才不敢照面亮像,偷偷地打了两弹便跑了,依贫道之意,那小媚儿,少庄主你若是喜欢,赶明一早,贫道率领观中八大弟子前往,准能将她请了来,又何必深更半夜,劳你少庄主亲自下手呢!” 李玉琪剑眉一扬,心说: “你是想找死!” 那“丧门剑”娄一刚,微微一摇头道:“大观主不可托大,别看那姑娘与两个后生娃娃年轻,如我所料不差,功力却甚精深呢,否则,如非我当时自他三人眼神中测出,早就不会等到这时,施展那‘迷魂温香’了!” 说罢,又一咬牙,恨道:“都是那不敢露面的小贼,暗中捣乱,否则那妞儿早已中了咱的‘迷魂温香’,而此刻也不必饮这劳什子闷酒了!” 说着,举杯饮了一口,微微叹息。 超凡为人阴沉狠毒,鬼计最多,沉吟一阵,道:“据闻少庄主‘迷魂温香’,功效神奇,如能放入酒食之中,明晨一早,贫道命弟子执往招安小店,暗中放入那三个娃娃早餐里面,这一来,不但那小妞是少庄主手中之物,那两个年轻后生,也正是贫道兄弟最爱好的东西呢!” 丧门剑娄一刚,敞声大笑,一竖大拇指,赞道:“好主意,二观主不愧‘赛吴用’之名,主意却是独到,明早就这么办吧,我这‘迷魂温香’功效神奇无比,可闻、可食,中上之人,不但全身瘫软,情欲更被引动,如不发泄,人虽不致有害,却被瘫软数日,真元非大损不可。” 说罢,又是一阵大笑,豪兴骤发,兽性勃然而起。 伸手拉过一位在他身畔斟酒的妇人,拥入怀中,狂吻乱嗅不算,还将那妇人衣襟解开,探手入内,上下摸索。 弄得那妇人,巧笑闪藏,媚眼乱抛,一脸淫秽的春色,周身不停的扭动,引得那娄一刚少庄主,更显出一副猴急之像。 超尘、超凡两位观主,见此情形,亦不堪假装正经,也在一阵淫笑声里,各个搂住身边娇娘,效法“少庄主”所为。 三名少妇,本是久经训练,脸皮厚若湖中坚冰,不但了无羞意,反而各自施展起狐媚手段,面浮淫荡笑意。 一个个颤乳摇臀,含酒送吻,刹时间,六人三对,纠缠一起,彼此替对方宽衣解带,似欲就地行淫,来一个无遮大会。 窗外,李玉琪目睹此景,心头陡地火发,本想立即给他们一点教训,却又怕被打草惊蛇,故而忍住怒气,悄无声息地跃下木楼,逐返客栈。 次日清晨,李玉琪将昨夜所见所闻,略为告知朱、苏二人,并嘱小心饮食,一切看自己眼色行事。 苏玉玑、朱玉玲两人自是惊怒交集,立意将那三个淫贼,斩杀剑下。 朱玉玲更是一颦秀眉,道: “这三个淫贼,真是下贱,竟敢使用这等阴毒的迷香,我非毁了他不可,玉哥哥也真是心慈,要是我,昨晚已早将三人杀了!” 李玉琪微微一笑,并不辩白,只顾去找水盥洗。 不多一会工夫,一个伙计打扮的汉子,送来早点。 李玉琪一眼便知,这伙计并非是昨夜为他们打扫侍候的那个,心下了然,是贼人假扮。 也不点破,等那人退出之后,仅与朱、苏二人,分食了两个大饼,所有碍眼可疑下药之物,一律不用,而将之倾倒在床上。 然后,李玉琪吩咐备马,到柜上算过房钱,三人出门上马,带着红儿、雪儿向骆马湖方向驰去。 三人一路收缰缓行,装作留览街景,不一刻三人还未出镇,昨夜所居店中,已然奔出一骑快马。 上面骑着一个道人,自三人身旁飞驰而过,李玉琪微笑点头,朱、苏二人却竖起柳眉,面罩煞气了。 前文表过,骆马湖上已然结成厚冰,李玉琪三人三骑,来到湖边,并不须要渡船,而是径直向水月观,纵骑飞驰。 刚达岛上林中,“水月观”中蓦地涌出一群道人。 可不是嘛,为首的正是昨夜的那两道一俗,丧门剑娄一刚,大观主超尘,二观主超凡。 原来刚才为李玉琪三人,端送早餐的伙计,正是这“水月观”二观主超凡所扮,在菜汤中下了“迷魂温香”。 那招安客栈的帐房,伙计在“水月观”淫威之下,心中虽不满那观中道人的所作所为,却因是善良地道的平民,而无力反抗,怕自己妄送了性命。 故而,清晨见那道人下药害人,心中虽惋惜像李玉琪三人这等灵气独钟的佳绝子弟,无辜受害,却是爱莫能助,不敢出声,而只好在暗中念佛! 及至三人食罢上路,帐房、伙计藏在暗处,心中代为窃喜,以为是神佛保佑,毒药失灵,未曾害着三人呢。 但那恶道见三人食物后并无晕迷现象,暗中却是又惊又疑,不过他还是往好处想,以为迷药必缓,尚未发作之故。 但眼眼看着奉命擒拿的“肥羊”骑马溜走,却不是滋味。 故而顾不得显露痕迹,竟自匆匆脱下假扮伙计的衣服,换上道袍,驰马飞报入观,以免被三人溜脱。 娄一刚闻报,心中虽惊“迷魂温香”何致失灵,却万万料不到己被人识破机关,当下也怀疑迷药下得太少,发作较缓,反怕三人走得太远,虽然药性发作,却不易寻找到。 故而,闻报之后,立即率超尘、超凡及手下恶道,出门跟随追踪。 哪知,李玉琪三人已然寻上门来了。 双方照面,丧门剑娄一刚,亦惊亦喜,所喜的是,对方送上门来,所惊的,却因瞥见神猱“红儿”之故。 娄一刚年纪虽轻,却是见多识广,一瞥神猱、宝马,便从其神态生像上,猜知那形似猿猩的小猴,是一只百年难得一见的百兽之王,性残力猛,极难缠斗,周身刀枪不入的罕见异种神猱。 那两马,更是见于马经,位列武林异宝的千里名驹,“乌云盖雪”与“回头望月”! 只是,他还认不出,那只俊秀至极的白鸟是何灵物! 但这些已经够了,娄一刚从那神猱、那马的身上,不得不对李玉琪三人的武功来历,作一番新的估量。 念头电转,疑惧之念瞬息而过,代之而起的是无边的贪欲。 如今,他非止是贪恋朱玉玲之美色,也妄想动得那两匹宝马,驯服那一头神猱,获得那一只俊鸟。 所谓“油蒙了心”,美色异宝当前,娄一刚顿忘利害,竟妄想倚仗人势众,将三人一一擒住。 于是,娄一刚对超凡一使眼色,超凡把手中的云帚一挥,二十多个青衣道人,立即散开,远远地将李玉琪三人包围在中央。 而只有一个年纪最小的道士,匆匆奔回观内,撞起巨钟,“洪!”“洪!”之声,震耳作响。 一刹那间,观中又复奔出数十名道士,一个个都手执利刃,在外围复又围了一回。 这一串行动,只不过瞬息之间,李玉琪三人虽然感觉意外,却毫无畏惧,神色依然不变。 李玉琪面含微笑,并未曾作势,眨眼间已然飘落马下。 朱玉玲、苏玉玑两人仍然凝坐龙驹不动,凤目带煞,环视四周,注视着那一干道人的举动。 神猱“红儿”却是蹲踞在朱玉玲的马臀上,一见李玉琪下骑,未等吩咐,立即轻巧一纵,立于李玉琪所骑健马鞍上。 双臂长垂,火眼圆睁,虎视眈眈,神态威猛至极,似己看出这般人居心不正,正在待机而发一般。 只有八哥“雪儿”仍然栖息在苏玉玑座上宝驹“盖雪”的银环顶上,剔翎弄羽,神态悠然自得,私对这紧张情势,视若无睹。 娄一刚一见那少年书生,下马身法神奇疾捷,不似等闲,心头微惊,却仗着自己一方,人多势众,已然准备妥当,不但不以为意,反而仰首打了个哈哈,脸色骤转狞厉,暴叱一声道:“呸,你这不知死活的娃娃,到我这‘水月观’来,到底为着何事?快说给庄主听听,若说得有理,只要将那小妞两马、一猱、一鸟留下,少庄主慈悲,放你一条生路,如其不然,嘿嘿……娃娃,你们三个就别想再回去了!” 以他这般不讲道理之人,李玉琪尚属初见,回忆昨夜暗窥各节,更觉得这人不但蛮横,必也是万恶淫徒,今日既然来此,说不得要下手惩戒他一顿,为这一带百姓出口恶气。 想着剑眉一竖,言欲发话,朱玉玲早被激怒,己然开口道:“无耻狂徒,昨夜连番暗算,已是万恶,今日竟敢大言不惭,仗势欺人,我云中紫凤难道是怕事的不成,快快报上名来,好让你家姑娘送你回家!” 丧门创娄一刚闻言一愕,旋即狂笑道:“好个‘云中紫凤’,果然名不虚传,娇艳如花,少庄主丧门剑娄一刚,正要前往鲁南找你算帐,不想你已然送上门来,真所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投’,不过少庄主生性仁慈,只要你肯乖乖听话留下,少庄主不但不记前仇,还保你一生受用不尽呢!” 说罢,色迷迷盯在玲姑娘粉面之上,奸笑不已。 朱玉玲与苏玉玑又怒又疑,互相对望一眼,李玉琪文质不改,暂抑怒气,微微拱手问道:“少庄主所言,在下三人甚是不解,到底我玲妹妹与你有何仇恨,可以说明白些吗?” 二观主超凡,染有“断袖”之癖,对李、苏两人,别具邪恶之念,闻言呵呵好笑,以为李玉琪已然胆怯,色眼一挤,使个眼色,道:“你这娃娃,倒是蛮知礼数,若人怜爱,真是难得,只要你肯听话,二观主决不难为你俩,只是那妞儿,因不该在山东泰山脚下,连伤我南七省数位寨主,触怒盟主娄老当家,传下‘鬼手令箭’并命少庄主远下鲁南,找这妞儿算帐呢!” 说着,嘻嘻好笑,扫视了三人一眼,又对朱玉玲道:“依我说,别看你家学一字慧剑,自命不凡,就是你老子到此,也挡不住少庄主丧门五剑,所以,我劝你等,还是识相点乖乖留下,少庄主己然说过,绝不会难为你们的。” 李玉琪三人,闻言恍悟,所谓少庄主娄一刚,原来是南七省黑道盟主,鬼手抓魂娄立威之子,怪不得如此猖狂。 想来功力亦必得其父真传,不在一般江湖一流高手之下。 朱玉玲秀眉一扬,瞥向“玉哥哥”跃跃欲动,李玉琪睹状想道: “玲妹妹自从自己不惜以本身真力、真气为她医毒补气,功力已然倍增,几凌驾其父北儒朱兰亭之上,丧门剑功力再高,也决不能伤她分毫。” 因之微笑点头示可,悄嘱小心应付。 云中紫凤朱玉玲获得玉哥哥准许,灿然报以一笑,转脸时却是面罩寒霜,纤手一指,娇叱道:“好不要脸的贼子,多言无益,中要你能够赢得姑娘手中宝剑,别说留下,要命都成,你快亮兵刃吧!” 丧门剑仰天打了个哈哈,道: “好好,我要不叫你丫头见识见识,真还以为少庄是盏省油的灯呢!” 说着,“呛”的一声,回手撤下他仗以威名,又长又宽又厚的丧门钢剑,“喂”了一声,道:“你下来啊!” 朱玉玲诚心卖弄,娇叱:“看招!” 声出,在马上纤腰一拧,陡地上拔,天蚕紫色晶丝小蛮靴,一点鞍桥,“紫凤”冲天而起。 五丈高空之中,右手撤出“紫虹”宝剑,娇躯连滚,式化“乳凤归巢”,左手剑诀,护住命门要穴。 右手紫光闪闪的宝剑,幻出三朵梅花,带起一阵“嗡嗡”之声,疾逾惊霆迅电,猛向娄一刚顶门及双肩罩下。 丧门剑娄一刚,自幼跟随租师,双头老怪在雪山习艺,深得老怪之钟爱,仗着他一点鬼聪明,确实学了那老怪的不少绝学,加以臂力过人,所用丧门剑又大又重,等闲较轻的兵刃,一碰即飞。 自二十岁出道,十余年来,在南七省绿林之中,一半仰仗父势,一半也确实有些实学,从未失招落败。 因此之故,他不但赢得那个“丧门剑”绰号,更养成了他那种狂傲不可一世的态度。 故而,此时紫凤朱玉玲出手一招,确实不凡,心中虽微存怯意,却仍自负力大,招毒,脸上毫无惧色。 一见“紫虹剑”当头利到,丧门剑一式“横断巫山”,挟带风声,猛向朱玉玲剑上迎去。 左臂同是一圈,未等两剑接触,虚空劈出劲风,袭向尚在悬空的朱玉玲小腹。 这一招两式,亦守亦攻,疾挥辛辣,一边观战的李、苏两人,都吓了一跳,刚欲出手救援。 谁知云中紫凤朱玉玲,成竹在胸,轻功、内力经上次李玉琪不惜以自身真力代为医伤后,己陡然激增数倍,故虽身悬半空,功力并不稍弱。 此时,见那娄一刚掌、剑齐施,快愈电光石火,她也猛地加劲,倏地右手利剑改刺为劈,迎向娄一刚挥上的宝剑,左手化指为掌,猛然向下一推,但闻“当”“嘭”两声巨响,双剑与两股掌风,接个正着。 朱玉玲借力使力,纤腰一拗,似弓身形,在空中猛地一挺,已向斜暴射二丈多高。 丧门剑娄一刚身形虽然有力,仍不由闷“哼”出声,面色转成青白,连退三步,方才拿桩站稳。 这一来,大出众人意外,李、苏两人全不由大声喝采。 那丧门剑娄一刚,原以为这一招两式,朱玉玲绝难躲过,如此结果,不但惊怔出神,心头更觉着血气微微翻涌,似是受了震伤的现象。 就在这一怔神工人,朱玉玲凌空一个千斤坠,骤然落下地来,紫虹宝剑风雷并发,刹时间,紫光漫天,快若惊风骇电,猛攻而至。 丧门剑娄一刚一招失机,心存怯惧,微一怔神,被朱玉玲抢了主动,空自急怒交加,怒吼连连,亦只有招架攻势,而无还手之力了。 须知武术之道,练就精气神合而为一,必致“用志不分,乃凝于神”,方能心与臂合,手与力事。 那丧门剑娄一刚,论武功较朱玉玲仅差半筹,若论临敌之经验,对敌之狡猾、狠毒,朱玉玲则万无一及。 若然一上来,娄一刚不以力敌,虽不能说将朱玉玲击败,百十招内,朱玉玲也休想赢他。 但不幸娄一刚料敌失策,一上来便失先机,故而十来回合以后,已是气喘如牛,堪堪就要送命了。 水月观主、二观主超尘、超凡,目睹“少庄主”岌岌可危之状,各自心中皆是大惊,暗道:“这云中紫凤之名,果然不同凡响!” 自忖功力虽不若“少庄主”业有纯深厚,却也不能坐视不救。 无奈何,超尘一位眼色,知会超凡小心戒备,手中云帚一扫,大喝道:“少庄主,我来助你!” 声起人动,运足功力,铁云帚一招“玉带腰转”扫起一股凌厉劲风,猛向朱玉玲中盘扫去。 他这里云帚刚动,眼前青影闪动,一片金虹,挟着一团蓝光疾风,己点到右腕,同时耳际响起,清叱道:“无耻老杂毛,想以多为胜吗?” 超尘心头一震,赶紧沉腕撤招,硬以千斤坠身法,稳住前冲之势,闪目处,那一位最小的少年,右手执一条软软的“怪蛇”,正站在身侧五尺之处,面含煞气地盯着自己。 大观主心中羞怒难当,料不到这一少年,竟也身怀绝学,出手一招,便将自己迫退,心中一凛,咬牙吼道:“老二,并肩子上!” 吼声一落,蓦闻得一声惨叫,“少庄主”全身倒飞二丈,被二观主超凡飞身掠起,接个正着。 这一来超尘又惊又怒,双目毒光一显,却也顾不得拼命,赶紧退回去,察看少庄主所受的伤势。 原来,适才朱玉玲将丧门剑娄一刚,圈在紫虹剑下,被迫得团团打转。 十回合以后,娄一刚虽显出不济之象,却因是只守不攻,一味闪展腾挪,一时朱玉玲也奈何他不得。 超尘大喝出手,虽为苏玉琪阻住,并未能真地攻上,却引起了朱玉玲满腔怒火,心中一动,闪目看清场中情形,心道:“你这般缠斗下去,来个群殴乱打,自己三人虽不怕,三匹马儿却保不住受伤,我何不先打发了这人再说!” 想罢,剑势一变,施展出“五字慧剑”,“静”剑八式,手中剑势蓦地一收,抱元守一,岳峙渊停,若江海之凝光,准备以静制动。 这“静”剑八式,乃是“五字慧剑”之精华仅只八式,但每一式都是以静制动,随着人之攻势,千变万化,化险克敌之招端的神妙至极。 她这里蓦地收到,抱元守一,足踏七星步,两眼凝注对方。 娄一刚以为有机可乘,丧门剑一招“黑龙翻江”,卷起一股锐风,自左从右猛扫朱玉玲中盘纤腰。 左手骈指如戟,跟踪而进,迳点向朱玉玲“章门”要穴。 朱玉玲等那巨剑即将沾衣,蓦地退步半转,娄一刚一剑递空,朱玉玲右腕一拧,剑化“春风拂柳”,远削娄一刚左手。 同时左掌,奋力自剑下推出,劈空打出一股强劲无伦的掌风,直袭娄一刚微向前倾的左胸。 这也是一招两式,不但捷逾电奔时间掌捏更恰是时候,正赶上娄一刚招数用老,欲变未变之际。 娄一刚虽已惊觉而即运气护胸,猛然后撤,为时已晚。 只觉得左手一阵剧疼,食、中而指己被削落,左胸“嘭”的一声,着了一掌,肘骨震断两根,全身也被这一震之威力与他自己一蹬之力倒飞出二丈余远。 若非被二观主超凡接个正着,必然会跌个鼻青脸肿!就这样,已然晕死过去不省人事了。 大观主超尘一见少庄主伤势沉重,心中惊惧交加,不但是为了朱玉玲等人功力高绝,亦是惧这少庄主在自已观前受此重伤,万一不治身死,盟主鬼手抓魂娄立威,怪罪下来,自己定也是死路一条。 故此,大、二两观主,全都急红了眼睛,两人略一商议,超凡托起少庄主入观去救治。 超尘却留下来,打算将李玉琪三人活擒死拿,为娄一刚报仇,向南七省盟主交待。 然而,超尘深具自知之明,晓得自己功力再强,也非对方任何一人的对手,右欲如愿,非得使用转攻下流手段不可。 此种手段,本为江湖黑白两道不耻,超尘却虑不及此,这本是他等惯用的伎俩。 故此,当他目睹超凡身影投入观中之后,布成为三层的圆阵,各将兵器利刃执在手中,静待攻击命下,全体出动。 李玉琪睹此情势,脸上神色,依然不变。 一边暗嘱朱、苏二人留意,叫红儿护住马匹,伺机退出阵外,一面将“佛面碧竹杖”取出,持在手中。 朱玉玲、苏玉玑两人,虽是亦无惧意,却因从未抵挡这么多人,因此而微微有些紧张。 不过两人均知“玉哥哥”足可信赖,有他一人在此,即便有千军万马,亦不足为上世,何况是这许多无用的道士呢! 不过话虽如此,人总是为那从未经验过的事所困惑干扰,即使他明知己力足以胜任,亦不免紧张的渗出冷汗。 超尘等圆阵布就,自觉胜券在握,又是一阵冷冷的厉笑,道: “无知小辈,竟敢伤我娄少庄主,真是自找死路,而今你等已在我掌握之中,如果知趣,速速弃下兵刃,束手就缚,道爷尚可看在你等年幼无知的份上,在咱们盟主面前,代为求情从宽发落,若是自恃功力高强,不肯听命,那就休怪道爷无意悲之心了!” 苏玉玑愤愤一阵,叱道:“老杂毛,凭你这几块臭料,能奈何我等,别不要脸啦,有本领使出来,少爷一定接着就是,何必罗罗嗦嗦呢!” 超尘知道不拼命不行,闻言亦不再言,一声厉啸,暴喝一声,道:“好,并肩子,上!” “上”字出口,手中云帚一挥,纵身飞扑朱玉玲,其他道士,闻言也立即有十人奔进圈中,二人直攻朱玉玲,八人迳扑李玉琪、苏玉现,一个个剑刀并举,挟带呼呼风声,自四面八方,向圈中三人袭去。 李玉琪一见贼人发动,即喝红儿,领先带着三马突围,自己则施展“小挪移遁法”在圆阵之中游走起来。 红儿得命突围,精神陡长,纵身飘落马前,仰天长啸,声音洪厉悠长,振耳惊心,在场诸人心中都有点发毛。 尤其在红儿当面的诸人,更是踌躇,不敢正面进击,全悄悄移向两旁,让出一条道路。 “红儿”瞥见,认为自己失去了打架的良机,不但不喜,反被引怒,只见它又是一声短促厉吼,声若闷雷,却无奈奉了护马突围之令,未获得杀贼之旨,不敢擅为,而只得双爪按地。 一抓一按,抓起两把泥土碎石,腾空倒纵,又复飘落李玉琪所骑健马之上,毛脚一蹦马腹,黑马护痛,一声“唏聿聿”长嘶,放开四蹄,向前冲去。 众贼震于红儿声威,不敢阻拦,纷纷让开。 马上红儿更气,抖手将毛手中两把泥砂碎石,学人打暗器手法,用劲撤出,众贼不虑红儿,尚还有此一着,避藏不及,多数均被打中深陷入肉,立即响起一片呼痛之声。 “盖雪”“望月”两匹龙驹,最是通灵不过,瞥着红儿坐骑当先前冲,也自连声怒嘶长鸣,铁蹄翻飞,随后并排前驰,一出人群,立即后蹄齐扬,各踢翻两个道士,方随那红儿,驰向林外。 八哥“雪儿”却飞落观门之上,注视着斗场。 这一冲,说时迟,那时快也不过眨眼工夫,场中已然乱成一片。 先说云中紫凤朱玉玲敌战大观主超尘铁云帚与另两个年轻道士,右手剑舞起万道紫虹,左手鞭“叭”“叭”连声暴响,人若掠波紫燕,恁的攻多守少。 超尘一柄铁云帚,虽无何精异招式,三四十年的火候锻炼,功力堪称深厚精纯,不但临敌经验异常丰富,最可恨狡猾异常,阴毒无匹。 明知道朱玉玲手中,是柄宝刃,兵刃撞着便折,功力招式,又无一不是博大业有深,不肯硬拼。 倚仗手下人多,以另两个门下弟子头目为辅,施展出一身小巧功夫,闪躲腾挪,乘隙蹈机,抽冷子便使出下流狠毒,挟带劲风的把式,向女孩儿家,最恨、最羞的下体、小腹、双峰上招呼。 口中还不时说些不干净的话,说些下流言语,故意欲将姑娘激怒,乱其心神。 另二恶贼道,分持一剑一刀,在朱玉玲背后空门,左侧丧门,一时猛攻,牵制分散朱玉玲精神,使之不能专顾一方。 这是超尘打好的如意算鼻,自以为万无一失,确不知真个引起了朱玉玲怒火,立意将这个下流的东西劈毙剑下。 本来嘛,姑娘家最是怕羞,最恨那轻薄下流之人,朱玉玲一见超尘,本就厌恶,这时对敌,不出五招,见超尘三人被卷在自己一片剑影之中,不但不识进退,反而竟敢出言无状,出手下流,芳心立即暴怒。 手中剑鞭一紧,暗运真力,闪身右移五尺,避过后,侧攻来的一帚一剑,同时从左右肩,捷如电闪击出,中宫门户,却是大开。 超尘一见有机可乘,私心窍喜,挫腰扭身,堪堪让过一剑,铁云帚运足十成劲力,“回头望月”疾点朱玉玲前胸“欺门”要穴,快捷异常。 眼看着只差寸许,就要点中。 却不知朱玉玲有意如此,引他上当。 一见铁云帚点到,足下不动,纤腰一扭,猛地吸一口气,左手鞭一带,化去身后攻来的两招,右手紫虹剑,候那铁云帚一腕点空,超尘招式用老之际,玉腕一翻,顺势上削一剑“紫凤束翼”,迳从超尘左肋下擦过。 但闻得一声惨叫,紫虹一隐再现,竟将超尘的左臂、左耳及左半边脑袋,削了下来。 不用说,超尘已怦然倒地,一命归阴,到阎王爷那儿报到去了! 那朱玉玲侧后两名恶道,却万万想不到大观主这等不济,吓得脸色一青,微一怔神。 朱玉玲得理不让人,只见“叭”“叭”两鞭,将两人抽了个满脸开花,才回过神来,接着“当”“当”两响,手中一轻,一刀一剑己被朱玉玲削断,耳中但闻银铃般娇叱道:“滚开!” 这还是朱玉玲不愿多伤人命,否则再加上两鞭,两恶道也早就伴那超尘去了。 两名恶道,一惊一怔,一痛一吓,不过眨眼工夫,任凭他们生性再恶,也不能不要性命。 闻言哪敢再不识进退?好在大观主己死,无人管束,滚开有何关系?闻言立即垂头丧气走向一旁。 哪知刚走了两步,又蓦闻有人喝止,转头闪眼一看,更是大惊失色,周身竟不由自主地打起颤来。 原来,适才这两人,一心一意向朱玉玲进攻,被人家一根紫鞭儿,迫得团团乱转,根本无暇注意别处。 后来又被朱玉玲削断兵刃,喝令滚开,不敢违抗,于心终是有愧,不敢再看其他“同恶”脸色,竟自低头,注视着自己脚尖,一步步前移。 此时,目虽不视,听觉却灵,心中正以听不见打斗之声为疑,已然被人喝住,回身抬头一瞧。 这下可看清了,那五十余人的同伙,一个个七横八坚地倒卧地上,全是一动不动,了无声息、好似是全死了一般。 这,这怎能不令那两名生性虽恶,胆子却特别小的道士,大惊失色,而魄落魂消呢? 其实,那一干五十余名恶道,并未身死,乃是被李玉琪一一点中“晕穴”,晕倒地上罢了。 适才李玉琪,当神猱红儿,率同三马突围之后,八名恶道,已跃入里圈,分两起将他与苏玉玑团团围住。 苏玉玑乾坤鞭法,经过泰山山麓与洪泽六恶一战,已练得得心应手,心中有恃无恐,自然不会将这几名恶道放在眼里。 但由于泰山山麓一战,苏玉玑不明金鳝神鞭功效,以鞭首触须,糊里糊涂地点中洪泽六恶中五人的穴道。 下手虽极其轻微,却都将穴道点穿。致人于死,致使“玉哥哥”大为不满,埋怨他下手狠毒。 声言如再如此,即将金鳝神鞭收回,禁止他再与人对敌过招。 苏玉玑当然不愿平白无故地失去金鳝神鞭,同时他也不再愿意接受李玉琪的埋怨,惹得李玉琪生气。 故此,苏玉玑一见四名恶道围来,虽然撤出金鳝神鞭,却将神鞭倒转过来,以鞭尾对敌,头部则握在手里。 即使如此,四名恶道虽惯常仗势欺人,功夫却好得有限。 四人联手,相互策应攻守,仍然挡不住苏玉玑,交手不出四回合,统统被鞭尾点中穴道,晕倒地上。 苏玉玑点倒四人,心中暗骂这些道士,虚有其表,料不到会是这般浓胞,不堪一击,颇觉打得不过瘤。 闪目四顾,见与朱玉玲对手的超尘功力不凡,又联合另两道士,与朱玉玲打得有声有色,一时里分不出高下。 玉哥哥却独自施展一种奇异的步法,绕着其他一干道士四周,不停游走,逗得众道人刀枪并举,乱杀乱砍。 却连李玉琪的衣角也触摸不着,因为人多手乱,兵器常自相撞击,“叮当”之声不绝。 李玉琪并不想伤人,否则人数就是再多一倍,无奈功力太过悬殊,也早已死伤过半了。 李玉琪虽是嫉恶如仇,但认为这群人中,虽多是为害地方,鱼肉乡民的凶徒,总也有比较善良之辈。 如不分皂白,统统杀死,岂不上干天谴,有违佛门慈悲之旨吗? 再说他己确知,自己所练之两仪降魔祥功,太过凌厉神奇,济南城外对巫山老怪一掌,便是一例,故而使他不敢再度施展了。 他曾经暗自决定,在一掌击毙巫山老怪之后,以后遇敌,将视对手功力高下再施展身手。 非万不得己之时,决不使用那惊世骇俗的两仪降魔神功。 然而,功力练到某一种程度,决无可能将之隐藏起来的。 那除非是根本不动手,否则,无论是使用何种招式,不知不觉便会将自身所具的火候显露出来。 这即是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的俗话。 李玉琪亦是深明此理,在动手之初,便将那佛面碧竹杖取了出来,执在手中,为的是怕自己若是空手,会在无意之间或于情况比较迫促之时,将两仪降魔神功施展出来。 李玉琪确实未曾练过,使用那佛面碧竹杖招法,故在敌方发动攻势,有四名恶道扑向他时,确实大大踌躇了一番。 平时所学所知,刹时间闪电般在脑海中掠过,那都是他在达亲洞天所练与所知的功夫。 以其现在功力火候,他可以任意使出一招,便可将攻来的四人一举击毙,但,那岂非违背了自己的初意? 迟疑之间,四般兵刃,堪堪刺上身来,虽然他内着天蚕晶丝所织衣服,周身刀枪不入。 两仪降魔禅功,自行在阴神主持之下,于肤下连行不息,不惧刀劈斧砍,但那最外一袭蓝缎丝袍,却经不起任何袭击,而非致碎裂不可。 李玉琪虽不愿伤人,却也不欲被人所伤,哪怕是一角衣袂。 故而,一见那四般兵刃,寒光闪闪,挟带锐风自四面攻至,堪堪劈刺上身来,内心霍然一震,脚下一动,极其自然地展使“小挪移遁法”,恍若过隙之白驹,从容潇洒地在四般兵刃缝隙之中,一闪而出。 这一步踏出,后面的三百六十四步,若似长江大河之水滚滚而下,李玉琪毫无意识地又跟步就班,脚出连环,疾若电光石火般绕场一匝。 那围攻李玉琪的四名恶道,上来欺他文弱,以为是不堪四人一击,四人同时分左右,前后四方,一招出手,见那文弱书生,不但不知闪避,反像是吓傻了一般,呆呆地出神。 那四人性虽恶,此时见那般俊美书生,就要伤在自己手下,心中都不禁一震,手下减了三分力道。 谁知,对方在那兵刃堪堪着身之刹那间,不知使用了什么身法,但见眼前蓝影儿一晃,便失了踪迹,他四人却收式不住,“叮当”一阵乱响,四般兵刃撞在一起。 若非是四人在最后刹那之间,心存一丝仁心,劲力稍收,这一撞上,彼此都非得互相划伤不可。 这一手,四人作梦也不曾想到,哪能不惊不奇,竟都呆呆地怔住,而任凭那四般兵刃纠缠一起,而忘却分开。 说时迟,那时快,李玉琪已然游走二匝,引动得外围二圈道人,各觉眼前蓝影骤至,似欲撞上身来,而各自翻身乱闪,摇腕出招,刀剑互撞,叮当之声不绝,而苏玉玑也刚刚将另四名恶道点倒,闪目四眺之际。 苏玉玑闪目瞥见李玉琪晃身游走,引逗诸人,立时也见猎心喜,童心大发。 他晃身扑至原先攻击李玉琪,如今犹在呆立的四人身畔手中鞭骤演乾坤鞭法中绝学。 眨眼间那四人只觉得眼前金虹陡现,骤觉身上一痛一软,一阵迷糊,“噗”“噗”数声,四人全被点中晕穴,跌作一堆。 苏玉玑一招得手,精神陡长,一声清啸,反身扑入道士群中,煞似猛虎入羊群,金鞭打闪,娇着灵蛇腾空。 转眼之间,又被他一连点倒四人。 李玉琪望见,心中一动,也立即挥舞起手中佛面等竹杖,划起一股锐凤,那锐风穿刺杖身佛口而过,激荡起一阵刺耳异声。 令人闻之,心头不由自主地升起一丝寒意,真像是一根冰柱,凝聚心腹之中,心头冰凉拥塞,大有窒息之感。 李玉琪电闪般又复游行一匝,五十余名恶道徒众,统统于不知不觉间,被他点中了软麻穴道,瘫软卧倒地上,虽然心头明白,却是动弹不得,而只好眼睁睁地静候人家摆布。 就在此刻,云中紫凤朱玉玲也刚好削去大观主的半个头,结束了其中声色最盛大的一场战斗。 剩下两名唯一未被点中穴道的道人,目睹人家这般威势,闻听有人喝令自己站住,又怎不吓得周身发抖,心头猛跳呢! 但他俩自然明白,自身的功力难挡人家的一枚小指头,不要说拼命,想逃去都是不可能,而今唯一的一条生路只有软求。 故而,那两人对望一眼,顾不得丢脸,不约而同地“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尘埃,叩头伏首于地,叫道:“小爷爷开思,姑奶奶开思,小爷爷饶命……” 苏玉玑、朱玉玲见两人如此浓胞,双双“嗤嗤”一声,笑出声来。 李玉琪却觉得甚是不忍,长眉一皱,异常和气地道:“你们放心,我等决不会伤害你们,快些起来听候吩咐吧!” 两人闻言,心下大定,连忙叩头谢恩起来,李玉琪着他俩人带路,到观中各处去察看。 观中李玉琪昨夜已来一次,已知何处可疑。 于是由两名道人前导,李玉琪三人跟在后面,穿过神堂大殿,与诸道十所居宿舍,迳奔观后那座高楼。 那楼建在观后,自成一个独院,被一道白色围墙绕住,与前观只有一个小圆门相通。 进入小圆门,有一条白石铺就的曲折石径,路侧苍松翠柏,夹道林立,顺路排成两行。 苍松之外,是一所精致庭院,有水池有花园,虽是铺满冰雪,却可看出,若是春夏秋季,必然会满生百花的。 李玉琪三人,想不到这里会有这等好景所在,心知必是过去真正在此潜心修道之士所创。 群贼性情浮躁,决不能有此闲情逸志。 来到楼中,李玉琪落座在布设得极为整洁的大厅之中。 苏、朱两人,却各将上下三层各室,搜索一遍,找出六七名妇女一同押入下层。 李玉琪一看,其中即有昨夜为少庄主、大、二观主斟酒之人,其他四人年龄较长,却似各有一脸淫荡之气。 李玉琪暗中皱眉寻思,不知怎样处置这一干人才好,只得先询问清楚,再做计较。 朱玉玲觉得奇怪,全观已搜了一遍,怎不见那二观主与丧门剑娄一刚呢?因此,她便向其中一名妇人问道:“这里还有其他密室吗?你们的二观主与那个少庄主,跑到哪里去了?” 那一干女人,可不知刚才前面打斗的事情,故而此时,仅仅觉得有点凡奇怪,心说: “这是打哪里跑来这么漂亮的人啊!” 尤其是那三个年轻而妖媚的妇人,自从进入此室,三人六只眼睛,就直勾勾地盯在李玉琪脸上,呆呆出神。 那神态,直似欲将李玉琪一口吞入腹中的模样。 另外四人,年龄均在三十以上,却因在这贼窝里一住十年,耳濡目染,全是些淫欲无耻之事,善根早已被色欲淹没,竟无半点儿羞耻之心。 虽因年老色衰,见嫌于两位观主,沦为烧食、洗衣仆妇,仍然不甘寂寞,时常与前院一干道士,做那偷鸡摸狗的下流勾当。 故而,此时骤见李玉琪绝世丰神,苏玉玑透逸出尘,两人一般的逗人爱怜模样,虽自惭形秽,却也看直了眼! 一时均未听请朱玉玲的问话。 苏玉玑一见这七个女人的神情,心中不知从何而来的一阵火气,走上前一人一个耳括子,打得七人娇声呼痛,脸上肿起老高。 朱玉玲把刚才的问话,重述了一遍,并严令实说。 七个妖娆的女人,这时不但听得清楚,也似看出了一些端倪,而立即收起媚态,其中一人哭丧着脸道:“适才二观主,将少庄主抬回来,为少庄主上药裹伤,命婢子等藏起,他自去三楼,向观前眺望一会,便匆匆下来,背起少主走了,走时他未同婢子讲到何处,这座楼内,在地梭之中,却有一间密室,平时都由观主锁起,任谁也不能进去,不知放着何物,姑娘要看,妹子带你去好了! 李玉琪道:“玲妹妹去看看吧,这一带据我适才察听,并未隐藏之人,那恶道想是在三楼上望见我等得胜,自知不敌,才匆匆逃走,现在怕己走远,不必再找他,像这等恶人,终有其末日来临之日子!” 此时天色己近中午,苏玉玑令那四个女人,准备午饭,李玉琪又吩咐两名恶道守在此地,不得离开。 迳又独自回到观门外,命八哥雪儿,唤回红儿,三马,雪地领命飞去。 李玉琪走到在场中,对僵卧四周的一干道人,将袖连连挥动,发出两仪降魔掌风,将众人穴道解开,然后发话道:“尔等在此一带,为害地方,己十数年,本该一一斩杀,为地方百姓除一大害,但本人体念上天好生之德,不为己甚,予尔等以自新之路,如敢怙恶不浚,助纣为虐,下次如再遇着我李玉琪,定不再予轻恕!” 此时,地上一千道人,被李玉琪那无风无影的掌风拂过,只闻得一缕淡淡奇香,穴道立即解开,纷纷爬起,以惊诧的目光注视着他。 恶性较重之辈,心虽不用,却识知对方武功厉害,不敢妄动,而暗将“李玉琪”三字记在心头。 李玉琪说罢,神目骤射精光,环视一周,众人与他那动人肺腑的目光一对,心头不由得机伶伶打了个寒颤,纷纷垂下头去。 只听李玉琪又道: “视尔等之相貌,虽然身着道服,似非真个三清中人,此地本是道家清修之地,不宜尔多人居,现在统入观去,等午饭过后,再听吩咐吧!” 言中自具有无上成严,使人不敢违抗,一干道人纷纷入观,积压至居所。 不一刻,红儿、雪儿率领三马奔近,李玉琪唤来一名道人,将三马牵至观后喂草上料,自带红儿、雪儿返回那后面一处楼房。 朱玉玲一见李玉琪进来,立即迎上道:“玉哥哥,你到哪儿去啦,半天也找个着你,那秘室我已察看过了,里面并无他物,全是一堆堆白银,怕有十几万两吧,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呀?” 苏玉玑带领那仆妇,将饭菜端进,闻言接口道:“依我看,一把火把这贼窟烧光算了,免得我们走后,又被恶人盘据,为害乡民,玉哥哥,你说好吗?”” 李玉琪摇摇头,答非所问地道:“前面那一伙人,已然救转,统统在殿外,我想令他们改过向善,正不知如何办呢,既然有这么多银子,正好分予他们,使其各奔前程,自谋生计,至于本地,本为三清修真之处,被恶道盘踞多年,今日即被我等夺回,按理应交还玄门清修之士主持才对,只是此地正当运河要冲,江湖水寇必然多欲得此,如我等离开,将之空起或交予一般不通武术之人,不久非被水寇占据不可,故此,必须将这效予较有名声的武林白道玄门,用以清修才称妥善,但这种人何处去找呢?” 朱玉玲略一沉思,喜道:“玉哥哥,我倒想起一个人呢,只不知他肯不肯来?” 李玉琪闻言,急道:“玲妹妹,你说说看,到底是谁?” 朱玉玲微微一笑,道:“你可记得?在济难府趵突泉吕祖殿上,有一道人与我和爹爹,对坐闲谈吗?我说的就是那人!” 李玉琪点头,表示记得,朱玉玲又复展颜而笑道:“此人法名玄真,系出泰山清云观,“为现在清云观观主玄灵道人的师弟,只因生性嫉恶,雅好云游仗义,不愿定居观中有修,二十年来,在北五省中,以玄门云帚十五式创出赛纯阳的万儿,名声凌架其师兄玄灵之上,几乎与我爹爹北儒齐名,与爹爹私交致厚。” “前在济南府时,我爹爹在趵突泉与他相遇,言谈之下,知道现在暂居吕祖殿,听他对爹爹说,似乎找了个传人,想找个地方清修,以便传授徒弟的武艺,若是他肯到这里来,就太好了。” 苏玉玑已然摆好饭菜,等候两人吃饭,朱玉玲话音一落,苏玉玑便道:“玉哥哥,先来吃饭吧,玲姐姐,有话等一会再说还不是一样,何必急于一时呢!” 李玉琪在桌边落坐,先吩咐那仆妇送两壶酒来,给红儿、雪儿饮用,并嘱其自去用饭。 一边吃饭,李玉琪一边想好计策。 饭后,对朱玉玲道:“效妹妹,你快些写封信给爹爹,请他老人家代邀那赛纯阳南下,来此主持观务,以我推断,那玄真道人必不回退却这一举二得之事,写好之后,令雪儿送去,如果爹爹示可,请爹爹立即修书,交予雪儿转至济南,送与赛纯阳玄真,我们也就在此,多居二天办理善后,一边打发前面诸人,一边等待雪儿好了。“朱玉玲应是,即找文房四宝,立即修书一通不提。 李玉琪令雪儿至前殿,召唤所有人众前来,听候发放银两。 不一刻,众人聚齐厅外,李玉琪缓步出厅,朗声道:“余今早曾言,尔等并非都是玄门中人,亦非性情凶恶之辈,亦为生计所迫,附庸恶道情非得已,余亦不为己甚,今将恶道历年所积银两,发放尔等,每人五十两,凡不愿留此者,得银后速收拾衣服离此,务望能改过向善,做个好人,此地余己请赛纯阳玄真前辈,来此主持观务,不日即可到达,如有自愿留此清修者,自可留下,静候玄真道长前来。” 说罢,命苏玉玑率领数人,至地楼密室搬出银两,每人发放五十两,连七名妇人亦不例外。 一会儿的工夫,便已发放完毕,众人也离去大半,只余下十几名年迈的老道,未曾离开。 李玉琪上前一问,才知道这几个本为此观之香火老道,群贼占据此观,赶走原有观主及道士,却将这几人强行留下,为群贼待役,以至于今。 李玉琪颇为同情,每人多发五十两,嘱其仍留观中,静候玄真道长前来,再作处理,众道人叩谢而去。 朱玉玲将信写好,交予李玉琪看过,缚在雪儿爪上,嘱其速去速回。 雪儿道:“玉哥儿放心,最多两天,我一定能够回来的,你们就在这里等两天吧,我走了……” 言罢,一声清鸣,冲天而起,眨言间,变成一个小银点,没入云端不见。 李玉琪转入厅内,朱玉玲立即奉上一杯香茗,婉声道:“玉哥哥,忙了半天,你也累了吧,快吃杯茶休息一下!” 李玉琪但觉心里一甜,伸手握住玲妹妹玉腕,笑道:“玲妹妹不累吗?也快过来休息一会儿吧!” 苏玉玑刚好在此时走进,见状鼻子一皱,“哼“了一声,嚷道:“玉哥哥,那几个女人也溜走了,这两天,谁来做饭?还有,秘室中还有五万多两银子,该怎么办,请吩咐!” 朱玉玲粉面一红,缩回被握玉手,转身笑道:“玑弟弟别怕,有姐姐在,还怕饿着吗?” 李玉琪也道:“银子仍存在那儿了,将来玄真道长来此,用来救济临近贫民,为那过去的恶道补过,岂不更好,明天再想法子吧!” 苏玉玑溜了两人一眼,又“哼”了一声,鼓着嘴坐在桌边,一言不发,似是同什么人生气似了。 以后的两天之中,李玉琪留住在这骆马湖水月观那座高楼之中,若似是一个小家庭。 云中紫凤朱玉玲,每日亲自下厨做饭,担负直心妇的责任,虽然前观那几个感恩图报的香火老道,自愿供给三人一日三餐,却都被朱玉玲婉言谢绝,而仅仅托他们每日代买些新鲜的蔬菜来。 她觉得十分快乐。 当她非常辛苦地操作一干杂事,而有些儿心烦之时,只要是一想到“玉哥哥”吃饭的神态,与夸赞她手艺高妙的言词,那一些儿烦恼便会如过眼烟云一般,瞬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故而她甘愿自己多受点辛苦。 虽然这一干杂事,并非是她擅长与习惯,她仍然愿意以极大的忍耐力去练习操作一切。 她觉得这是一个身为女人的人所应该具有的技巧,而做这一切也是她们的本份。 虽然,过去在家里,每当她母亲教导她做菜烧饭之时,便觉得烦厌而不如学剑练功来得用心。 但是如今,她却一反过去的看法,并暗暗感激着母亲的苦心教导。 也没有那种与李玉琪相熟之后的娇憨而一无所知的稚气,更没有在曲阜家时,阅读过那本“阴阳真钰”,了解到夫妻床弟之间的种种,而羞怯得不敢与李玉琪答话的那种反显生疏、娇羞的神态。 这种转变,是基于观念的转变,由于这两日以来的实习操作,照顾“玉哥哥”的起居饭食,使她了解到,所谓“夫妻”不仅是情投意合,痴心相爱,也不仅是实行那“阴阳真钰” 所载“二五真精”相济的房事。 最重要的,须能担负起共同生活的责任与义务。 否则,设若任何一方,不肯或不能担负起他们自己一方的责任,履行属之于他的义务,那么,即使他们表示是如何相爱,亦必非真实—— easthe扫校,旧雨楼独家连载 第七章 魔岛二宝 虽然,朱玲并非世俗女儿,在江湖武林之中,已名列后起三秀之内,赢得了云中紫凤的雅号。 而在名声上可以与初出茅庐的李玉琪抗衡而毫无逊色,但由于这一了解,使她熄灭了更大的雄心,而渴望做一个贤妻。 所以,在态度上,她开始模仿她自己的母亲,对李玉琪的饮食起居,不但是关怀备至,而且也更加体贴入微。 虽然,他们仍然是分房而居,并未发生任何关系,但确已是一位端庄贤淑的妻子似的,与李玉琪之间已了无任何隔阂之事了。 这一来,李玉琪自然会觉得万分幸福,但苏玉玑呢?却正好恰恰相反,两日来,若似直芒在背,时时会感觉万分不乐与不安。 所谓“惺惺相借”,既然朱玉玲与他极其相似,而且极具美貌体容,他就没有理由不喜欢她! 但事实正好相反,他有着一个足以支持自己而又极其秘密的理由,使他讨厌朱玉玲一切的措施。 因之,他时常跟着李玉琪到观前大殿中去,而任由朱玉玲独自留在那座楼内操作一切。 观前,在这两日来,人群摩肩接踵,络绎不绝。 这是由于那附近的乡民,得知这水月观盘踞达十余年的恶道,被三位大侠逐走,而又听说那三位侠客,仍留居观内未走,正在发放银两,救济贫苦农民的消息之后纷纷而来的人群。 有的,是真正贫穷的乡民,来领取救济金的,有的,则是欲求一睹大侠风采的游人。 李玉琪侠心仁厚,初时本不欲多事,只因见这附近一带百姓生活困苦,受恶道欺压搜括,忍辱偷生,苟活多年。 那恶道秘室中的银两,说不定有多半是从这群善良百姓身上,强化恶缘得来,他时以行侠仗义为民谋福为旨,怎能无动于心呢? 故而,在遣散恶道手下,着雪儿去曲阜送信之后,灵机一动,与玲妹妹、玑弟弟,商此法,自第二日起,命那仍留观内的香火老道,分头下乡,召唤穷民前来,领取救济银两。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一天之中,附近百十里内,已统统知道了这个消息,纷纷连夜赶来。 不是为了领取银子,也是为了瞻仰为地方除一大害的侠客。 于是,一夜之间,李玉琪三人之名大振,不久之后,更传遍整个江南七省,黑道人物,纷纷而起,乘隙蹈机,向他们寻仇报复。 白道侠义门人,若干心胸宽广,真正主持正义之士,则对他们甚是敬佩,另外若干气量窄小,妄自尊大之辈,却纷纷责难此举过于猖狂招摇,而立意若有机会,要好好地教训他们。 须知,这骆马湖水月观虽非是什么龙潭虎穴,江南白道却己均知,此乃是黑道盟主鬼手抓魂娄立威手下的一所分寨。 在江南七省,黑道群贼共尊鬼手抓魂娄立威为盟主,各山各寨声息互通,联合一致,声势之庞大无人敢过问其事。 江南武林道中,不乏一流高手,堪与鬼手抓魂为敌,十几年来,除非出现了十恶不赦的凶贼人,却都不愿过问黑道中事。 另一方面,娄立威自任盟主,确实对各山寨严加约束,不准其手下诸人胡作非为。 约法三章,严禁谋财害命、贪淫好色,而只许向旅客收取规费,轻易不准杀人,凡有违约法者,不等侠义道人问罪兴师,立即自行诛灭,绝人口实,故而十余年来,娄立威稳坐盟主宝座,黑白两道竟而互不相犯。 李玉琪初入江南,不明此情,不但将娄立威爱子打伤,更挑了水月观窑子,发放赃银。 此举不但是向整个南七省绿林挑战,也等于轻视南七省白道无人,这岂是那黑道绿林与少数量窄的白道人物,所能忍得下的事。 故而,不久之后,三人,就因此举,引发了若于事故,而实非其始料所及! 第三日,五万多两银子,己发放完毕,灵鸟八哥雪儿,自济南曲阜返来,带回来北儒朱兰亭的亲笔书函。 信中说明,赛纯阳玄真道长,已答应南下主持水月观,并且已经带着他新收的弟子,动身起程,最多五天,即可到达。 并且,朱兰亭信中佳许三人所为不愧侠义本色,做得很对,不过却要小心南七省黑道人物的暗算。 最后,朱兰亭表示,过完新年以后,他本人可能也要南下,将来或可在金陵会面等语! 三人阅毕,自然十心欣悦,尤其是朱玉玲,更不免向雪儿探问她母亲及家中各事,慕孺之情溢于言表! 苏玉玑似笑非笑地道:“玲姐姐,才离开这几天,你就这么想家,再过些日子,准会想得厉害,我看,乘现在离家还近,你还是回去吧,免得将来染上思乡病,无法医治!” 朱玉玲凤目一转,看见李玉琪口角含春,正以那充满挚爱的星目注视着自己,芳心一甜,展颜道:“若非是怕玉哥哥乏人照顾,生活不便,我真想回家,跟母亲多学些家事呢,我……哎!” 苏玉玑暗地里“哼”了一声,却无法反驳。 李玉琪明白朱玉玲此时心情,安慰她道:“玲妹妹,这几天真难为你,也万料不到,除了功夫之外,你还会这些家事,并且做得这么好,我……哈哈……” 下面的话,自然是贴己话儿,玑弟弟虽非外人,却也不便说出,只得以哈哈一笑代替。 却是这几句,朱玉玲已经深深地了解,芳心其甜如蜜,笑逐颜开,恍似百合骤放般。 苏玉玑见状,心中又是气又是伤心,一时却又无可奈何,只得黯然苦笑,哑然不发一语。 午饭用过,李玉琪不愿再多耽搁,朱王玲收拾好一切,将楼门锁住,李玉琪叮嘱前院香火道人,妥为照看,静候山东赛纯阳道长前来主持。 三人来到观前,神猱红儿早已将三匹马备妥,十余名香火老道,一齐送出观外,依依道别。 三人上马,朱、苏两人仍是胯下宝驹,李玉琪仍骑着那匹黑色健马,红儿蹲踞苏玉玑鞍后,雪儿栖息李玉琪肩头,各自以不同的心情,留下那临行一瞥,迳自踏冰越湖,向南而去。 当晚,抵达仰化! 仰化,乃运河之畔的一处小镇,虽非水陆要冲,夏秋两季之际,河运通畅,过往旅客,倒也不在少数,此时己入寒冬,运河冰冻三尺,航运早已不通,故而市面上颇显萧条。 三人入镇不久,便自发现,过往行人对三人神态各异,多数皆是面露亲切,凝眸注视。 李玉琪深自诧疑,暗告朱、苏二人。 二人虽也觉得奇怪,却一时也想不透是何缘故。 看看天色入暮,李玉琪找了一家客店,方一入内,店掌柜对三人细一打量,像是识得一般,立即满面堆笑,躬腰施礼,亲切恭敬地道: “李大侠,你老来啦,你往里请!” 说罢,立即大声吩咐伙计带路,送往上房。 三人都是一愣,苏玉玑眼珠滴溜一转,道:“喂,掌柜的,你怎知咱们要来?又怎的识得玉哥哥呢?” 这话问得好,李、朱两人亦有此问。 掌柜的闻言,却实在不好回答,本来嘛,他哪知人家要来,这么说不过是生意人惯常的应付,哪能识得了谁? 幸亏掌柜的聪明,眉头一皱,避重就轻,嘻嘻一笑,道: “三位大侠客,剿平骆马湖,发放银两济贫的义举,早已是人皆共知的事了,小人虽然足不出户,却也听人念道三位的神侠事迹,故而一眼便知三位侠客驾临鄙店,嘻嘻,这…… 这真令鄙店蓬芘生辉,对,蓬芘生辉!” 掌柜的这一段话三人不禁莞尔而笑,朱、苏两人更为这骤然而来的消息,喜得心头乱跳。 同时看了李玉琪一眼,苏玉玑抢前嚷道:“玉哥哥,这一下你的威名,大震江南,以后就不怕……” 李玉琪摇摇头,止住苏玉玑的高声叫嚷,对店掌柜微一拱手,当先随伙计转入后园上房,随行低声道:“‘怕’什么?是怕往后少不了麻烦吗?” 一呶嘴,苏玉玑又生气了,虽然他也觉得,不该在店前大庭广众之间,喜极忘形,但也因李玉琪打断他的话头,而生起气来。 整个晚上,他都在郁郁不乐的心情中渡过,尤其看到李玉琪与朱玉玲柔情蜜语,心心相印的样子,便觉得烦恼无比,故而,晚饭一过,便推说有点不适,独自回房而去。 李、朱二人,当时也未在意。 朱玉玲亲自从行囊中取出带来的上好龙井茶叶,泡好两杯,奉至李玉琪面前,两人落坐桌边,品茗谈心。 且说苏玉玑回房之后,心思紊乱,坐立不安,跌坐榻上,调息多时,仍不能返神入虚,返虚生明,一生气,索性放过功课不做,下榻着上鞋子,推开后窗一看,窗外月华如银,光亮异常。 窗外是一处后园,经月光一照,四周轮廓显然,冰雪枯木,虽无积雪,却亦是夜凉侵人,予人一种说不出的凄怆。 苏玉玑为景色感,虽不觉得寒冷,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悲伤失望,他觉得自己的一生,正如这冰池枯木一般,了无春意情趣,于是,他暗中咬牙,思索着一项新决定。 他晃身越出后园,反手闭住窗门,一伏身,“嗖”的一声,飞纵出后园的围培,展开轻功身法,人化一缕轻烟,漫无目的地直向前方疾掠而去。 一刻工夫,苏玉玑已远离那仰化镇店二十余里,来到一处独挺着一株千年巨松的小土山前。 飞掠上土山之巅,苏玉玑骤然止步,深深呼吸了两口气,缓步在山顶围巨松游行一匝,找了一方巨石坐下,呆视着来路出神,他本欲离去,不声不响偷偷地离开李玉琪,他觉得自己已经无任何希望,在李玉琪的心上占据一席之地了。 但而今,当他真个实行之时,却又深深地觉得不舍,他觉得应该尽力争取,应该对李玉琪说明,不应当这般偷偷溜掉,更不应该对朱玉玲那丫头服输。 然而,他自忖:“玉哥哥能接受我吗?我能像玲丫头那般无耻地以生命为要挟吗?” 他得不到确切的答案,于是,他犹疑不定地贯彻实行。 但他却终于停下来,静静地出神思索出一个比较合理的答案与决定。 他呆呆地出神,为那纷扰的念头,流出了两行清泪,然而他并未觉得,仍然痴望着来路出神。 同时,在他的心底,有一种奇妙的盼望闪动,那盼望是玉哥哥能发觉自己的不别而行,而速即找来。 否则,他盼望自己能在此立刻突然地死去。 很奇怪,人们无论是如何以坚强自诩的人们,在独处失望孤寂无告之时,都会产生此种厌世之念。 苏玉玑年龄不大,而又屡逢挫败,朋友少而又少,此时,在那种悲伤孤单之时,怎能不想到“死“呢! 当然,思想中事,并不一定能成为事实。 此时李玉琪与他的未婚妻室,谈笑晏晏,并未觉察到他的失踪,当然不可能出来寻找。 而立刻死去的事实,在他既未服毒,又未受伤的情形下,更是不可能如愿实现。 但是,此时,在他的身后,却潜伏着一重危机,正缓缓地扩展着,瞬息功夫,侧面蓦地多出了一个人来。 那人似是蓄意而来,但一到苏玉玑侧面,看清了他那清丽出尘的颜容,以及两颊上挂着的两行情泪,不禁怒气全消,反而以爱惜的口气,问道:“喂,小兄弟,半夜三更跑到这荒山野地来涕哭,也不怕吗?告诉我谁欺负你啦,我替你去打他一顿好吗?” 苏玉玑吃了一惊,未待立起,两肩一晃,陡地横掠五尺,转身定睛一看,发话的原来是个女子,看年龄也不过二十岁光景,满头秀发,散披于肩,明眸皓齿,柳眉桃肋,堪称是美人胎子。 但不知为何,大寒天放着衣服不穿,周身上下,却披着一袭薄薄的轻纱,致使那隆乳丰臀,纤毫毕现,一览无遗。 苏玉玑只看得玉面一红,暗骂妖妇死不要脸,慌又退后两步,双掌一立,护住头胸要害,嗔道:“我哭我的,哪个要你过问,赶快走开,否则小爷就不客气了!” 那女人不但未定,反而嗤嗤一笑,妖媚凝视在苏玉玑的面上,臀摇乳颤,晃眼间掠至面前,媚声道:“小兄弟,真想不到你还会两下子,只是何必这等凶法,让人家伤心呢?你不愿说我不问就是,来,先到我家里休息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办也不为迟,何必在这荒山野坡独自伤怀,须知天寒地冰,露宿一夜冻病了可不是玩的呢!” 说着,粉臂一舒,就要拉苏玉玑的右手。 苏玉玑双眉一皱,脚尖轻弹,霍然又后退一丈,立定叱道:“无耻妖妇,还不快滚,如再不知进退,休怪小节反面无情了!” 苏玉玑认定她必非好人,只是加意防范,而因此时他自己正处心乱伤感之际,不愿多管闲事,否则,早已动手了。 那妇人闻骂,并不生气,咯咯一阵娇笑道:“你这人怎么这大火气,是想将在别处受的气,出在我头上吗?好,你骂吧,等你骂够了再走也不迟!” 说完,陡又欺近五尺。 苏玉玑运掌欲劈,却因那女人双手背在身后,面上媚笑更浓,毫无畏惧,防备之态。 不忍骤下毒手,微微走前二步,扬掌作势,怒道:“你再不走,我可真要打了!” 那妇人睹状,心知苏玉玑不肯攻人不备,心中大放,闻言不但不走,反而一挺胸前双乳,几乎憧到苏玉玑手上,又是一阵咯咯娇笑道:“我看你是不忍心下下吧?小兄弟!” 边说边向前凑。 苏玉玑恨极那女人无耻,荡检逾闲,无理取闹。 乘她欺身移近,转念不若将她点倒,问问来历,如胡为无耻淫妇,就将她杀死,否则也将她放在此地,叫她尝尝风霜雨露的滋味,也好警戒下次,再穿着这等见不得人的衣服。 这念头电闪而过,苏玉玑立即化拳为指,轻点对方乳下“欺门”要穴。 两人之间,相距已不足一步,加以那女人本就未曾提防,若被点中,虽不至于致命,亦必晕倒于地,最少要四五个时辰,才能醒转。 哪知大缪不然,苏玉玑一指点中,蓦觉对方肌肉一滑,竟将指力化解,心方一愕,猛闻那女人“哎呀”一声娇呼道:“冤家,你真狠心!” 娇躯一扑,双乳齐颤,向苏玉玑身上扑倒。 苏玉玑闻言,一时拿不准,到底伤着她没有,这刻一见她跌向自己身上,不由又是一怔,伸手相扶,欲将那妇人扶稳。 谁知双手方一触及对方纤腰,鼻端嗅入一缕氤氲香气,头脑间但觉得微微一晕,周身立感困倦欲眠。 不由大吃一惊,知道己中了妖妇的暗算,刚叫出一声不好,欲用天龙不动禅功,振作精神,身子陡地一软,便自晕了过去。 那少妇一见,舒臂搂住苏玉玑软软的身于,咯咯一阵得意娇笑,在苏玉玑颊上,亲了一口,悄声自语道:“虽然稍嫩了些,却不失风流品貌,只是心肠太硬,若非本姑娘手段高妙,令你这冤家走眼,真还不易对付呢,哈哈,这一下落在姑娘手中,看你能强到哪里去呢!” 说完,扶起苏玉玑,双肩微微一晃,飞射向那株巨松,再一晃,便失去了踪影。 此时,天色四鼓将尽,天上明月,己然斜挂西方,被一片浮云掩着,再也发不出清辉来。 在仰化客舍之中,朱王玲刚才照顾着李玉琪睡好,回到那处于李、苏两人所居之间的一间房中。 如今,朱玉玲确实更像一位极其娴淑的妻子了。 虽然,她只不过是十六岁多,而仍然脱不掉娇憨的模样,在行动上,却处处表示出老熟老练——对她为妻子的本份而言。 对玉哥哥,一切她都要过问,像是对一个尚未成年的孩子一般,一切的锁事,她都愿意甚至可说是抢着去做。 诸如,清晨为玉哥哥梳头结发,穿衣结扣,晚间则替他解扣脱衣,折起放好等等,这些琐事,虽然李玉琪自己会做,可以做,甚至不愿让她做,而她却非要使出撒赖、央求、娇笑、叱嗔之手段,以换取玉哥哥的准许。 像今晚,两人一直畅谈到三更时分,朱玉玲吩咐伙计,送来热水,亲眼看着她玉哥哥盥洗,亲自为她玉哥哥铺床折被,为她玉哥哥脱下长袍,盖妥棉被,吹灭灯火,道罢晚安,出室着红儿关好房门,才回房去睡。 八哥雪儿,虽是禽类,眼见朱玉玲这般温柔体贴,也不由十分感动,向李玉琪称她万分贤慧。 李玉琪多情种子,身受这无边艳福,哪能会无动于衷呢。 故而,朱玉玲去后,他一直是陶醉在幸福的深渊里,思前想后,他觉得自己,实在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儿。 童年时,有玉琳、玉瑛为伴,朝夕不离,如今,又有这个玲妹妹柔情似水,追随左右。 虽然,在达亲洞天的五年,他曾是独身一人,但那一段时光,却并不觉得寂寞,因为,在那五年之中,他终日沉浸在两仪降魔禅功里,而终致练成了盖世绝学。 只是,如今唯一令他烦恼的是,父母之仇何时才得报,以及那玉琳、玉瑛的去处。 不过,他确信那只是时间问题,总有一天,他会与玉琳、玉瑛会合,而去寻找毁家贼人,洗雪杀父之仇的。 因此,他并不十分不耐,尤其是当他正沉浸于幸福之中时。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对苏玉玑的不能彻底了解。 他十分喜爱这位义弟,但却不能理解,他那种对朱玉玲忽冷忽热,甚至是暗怀成见,仇视的感情,他不知道,怎样做才能消除玑弟的成见,使大家推诚相处,和美若一家之人。 他为此事,轻叹一口气,而突然想到今晚,玑弟弟一反常态的态度。 他自忖:“他真个病了吗?” 他不信好好的一个练武人,会无缘无故的生病,但却不由得关心苏玉玑是否真的病了。 他止住胡思乱想,凝视察听苏玉玑房中的声响。 随即为听不见些许轻微呼吸之声,而大吃一惊。 他匆匆起身着上衣服,焦急地想道:“玑弟弟到哪里去了!” 来不及开门,他随即推开后窗,飞身掠出,闪身至苏玉玑后窗之下,接着翻身入室。 不用掌灯,凭着李玉琪视夜如昼的天眼通神目力,即可将那两丈见方的客舍一览无遗。 一切都井然有序,连床的被褥行囊,都未曾动过。 李玉琪自问:“那他到哪里去了呢?” 潜神凝眸,李玉琪运用出天耳通之能,周围数十里以内搜索,希望能发现苏玉玑的踪迹。 但是,失望得很,除了镇民沉睡于梦乡的呼吸及极为少数灵敏的虫鸣之外,一切都异于平常。 即使那冬季常临的北风,此时也停止了呼啸,使四野充满了死寂。 李玉琪焦急地跺脚地出房,仅悄声吩咐雪儿、红儿小心看守一切,来不及叫醒朱玉玲对她说明原因。 便施展出“大挪移遁法”,划空飞逝。 他走后不久,朱玉玲的房门哑然而开,朱玉玲挂囊佩剑,悄然出室,向栖息院中枯枝之上的雪儿,问明始未与李玉琪去向。 竟也叮嘱雪儿留守,跺脚越屋向北方追去。 大挪移遁法,瞬息千里,李玉琪全力施出,以所居店房为轴,在空中大兜圈子,逐渐向外方扩展。 同时,李玉琪连以天耳通神力,全力察听,以期发现任何可疑的线索,找寻着苏玉玑的踪迹。 一圈两圈……不知不觉间,半个更次过去。 虽然他看见朱玉玲一路向北搜索,却因自己未得半点儿线索,多一个人帮忙,就多一点找着的机会之故,而未予阻止。 他仅以“千里传音”之法,告诉朱玉玲,自己的位置是在上空,叫她不必担心自己,而可一心一意地去找玑弟弟。 朱玉玲初睹玉哥哥,施展这神乎其神的大挪移遁法,芳心确实惊奇得呆住一刻,好半晌才想起找人的目的,方自放慢脚程。 堪堪五更过半,李玉琪正飞临东南方一处,独挺着一株巨松的土山上空。 李玉琪虽觉那山上巨松,生得甚是怪异,却因并未发现任何房舍人迹,而并未过份留意。 哪知就在他一晃而过的瞬间,陡间得一阵娇笑声道:“哎呀,这不是‘千年火鳝鞭’吗?这小子年纪轻轻,是从哪里找来的啊!” 那语声,细若蚊鸣,似从土山之下传出。 李玉琪心中一动,料知有异,正予返身回道,瞥见下方朱玉玲仍在茫无目的地向北方行走寻找。 李玉琪骤然落在朱玉玲身畔,把朱玉玲吓了一大跳,及至看清是谁,立即纵体入怀,喜悠悠地道:“玉哥哥,你简直会飞嘛,可找着玑弟弟了吗?” 李玉琪一边取出手巾,为朱玉玲擦抹颊上汗水,一边答道:“玲妹妹,你回去吧,大约玑弟弟被人擒走了呢!” 接着,将刚才听到的言语说了一遍,又叫朱玉玲回去休息。 救人如救火,李玉琪焉能与朱玉玲多作缠绵,说完,也未等她回答,立即又施展大挪移遁法,贴地飞去。 朱玉玲听说他已寻着苏玉玑踪迹,心中却暗惊那地方的怪异,以及擒人者功力之高明。 须知,苏玉玑功力虽较朱玉玲现在为差,其乾坤鞭法,却是精奥无伦,那人既能将人擒住,夺去金鳝神鞭,其功力之高,当可想而知。 朱玉玲不知苏玉玑乃是中了暗算,当然心中甚是忧急,怕玉哥哥亦不是人家对手有闪失。 所谓“关心则乱”,朱玉玲既然对李玉琪以身相许,哪能不热切关注,这一关心,又哪里能放他任他独自涉险呢? 故而,朱玉玲以云中紫凤为号,轻功高绝,一般江湖中人望尘莫及,但与李玉政大挪移遁法相较,显然是相差甚远。 故此朱玉玲连奔了半个更次,算路程少说亦有七八十里,不但未看见李王演的人影,连那李玉琪所说土山巨松,亦未曾看见。 不过,前面倒真有一座小山,只是却非是土的,山上亦有松树,却也不是独枝巨干。 此时,五更将尽,玉兔己坠,天色分外黑暗,连天上的星辰,亦多己隐没了,正是黎明前的黑暗。 这一来,朱玉玲根本无法辨别方向,想回店亦不可能,无奈何,只得登高眺望,希求能看出一点端倪,即使是找不着玉哥哥,起码也该认清回店的道路呀! 朱玉玲驰上小山,攀上一朱最高的松树,卓立枝头,四处打量。 所谓“山高风紧”,朱玉玲仁立枝稍,衣块翩翩被风吹起,加以人艳衣鲜,望之直若凌云仙了。 不过,也却没有心情欣赏自己的娇态,而衷心充满着焦急与悬念,也穷尽目力,果然不出所料想,虽仍是未见李玉琪人影及镇店所在,却发现前方十余里处,有一座挺有巨木的土山。 这一喜却非同小可,赶紧前往土山头,朱玉玲三不管,凌空飞跃,翩翩落地,未待站稳,便自飞驰起来。 十余里还不是转眼即至,不大会工夫,朱玉玲己然驰近小山。 那小山却系泥土堆成,宽广不及二十丈,高约四五十尺。光秃秃寸草不生,唯一那山顶心长出一株巨大松树。 那松树好高好粗,十人合围,也未必能够转得过来,三丈长的梯子,也不能攀得上去。 只是,想必是松树太老,顶上枝叶竟不繁茂,这还不足为怪,最怪是三丈多高之处,似被人平平削切,三丈以上竟无主干,朱玉玲心想:“那地方若真的平坦如削,怕能在上面盖间小屋嘛!” 想着,人已环绕着那土山一匝,见无一任何可异之处,不但不见人迹,连李玉琪所说的人声,也未曾听见一字。 但她并未死心,反向山顶巨木奔去,及至绕树一匝,仍未见丝毫门户。 朱玉玲暗想:“这若真有人居于山中,从哪里进出呢?” 不禁因而失望至极。 人都是赋性好奇的,朱玉玲虽然感觉失望,却想到树顶上看看那个地方到底有多大。 想到这里,树下朱玉玲双肩一晃,平空拔起三丈有余,正欲化式落向巨松之巅,目光一瞥,不禁吓出一身冷汗来! 哪知,身子方一变式下落,目光到处,那巨松中心竟有一丈许方圆的大窟窿,黑黝黝深不见底。 鹿窿边蹲踞着一只碧绿蜘蛛,足有面盆般大小,映着月光,周身碧光闪冈,格外狞厉吓人。 姑娘家,本来就相见蛇虫之类的动物,保况在这黑夜荒野之中,遇见这等庞然吓人之物呢? 朱玉玲骤然瞥见,以为那窟窿乃是这蜘蛛的巢穴,若身落其中,哪里还有命在?芳心怎能不凉?怎能不吓出一声冷汗来呢? 幸亏朱玉玲此时,一身的功力今非昔比,一经发觉,自然而然地全身立生反应。 只见她就那即将落入窟中的一刹那,纤腰一拧,右脚紫色小蛮靴,一点左脚脚面,玉臂一振,竟施出上乘轻功,梯云纵绝技。 硬生生,将下堕之势煞住,全身猛地上拔半丈,空中娇躯再拧玉臂一挥,轻巧巧落在窟窿边沿。 手中己多了一柄紫光闪闪的宝剑,与那只大蜘蛛各据一边,对面相向。 朱玉玲这一下功夫,施得干净利落,疾若电光石火,一气呵成,丝毫不带慌忙,姿势曼妙至极。 此时若有人一旁目睹,定必喝彩不止。 只可惜旁边无人,那蜘蛛身为异类,虽瞪着两只碧光闪闪的环眼,一直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却并未出声,也未见任何动作。 朱玉玲心中却紧张骇异,怕那蜘蛛暴起发难。 她可是知道,像这大蜘蛛,多半是身躯蕴奇毒,并己擅玄功变化了,否则,决不可能长这么大。 同时,她暗自忖道:“附近乡民村落甚多,此物若生在此窟窿之中,必定伤害不少人畜,自己今夜既然遇上,是为民除害呢?还是一走了之?” 一走了之,或可能行,但却予侠义门规不合。 若留下为民除害,不要说心风吹草动早存有三分怯意,就是真个不怕,凭她一人之力,也未必能将那蜘蛛除杀。 同悍,她又想到,此处明明是玉哥哥说的地方,怎又个见一丝人影呢?…… 想着,一对凤眼儿虽不敢直视那狞恶的蜘蛛,却也不能不看着它点,以防它骤然跃起喷毒,同时,更运聚真力,准备攻击。 那蜘蛛也真奇怪,虽对朱玉玲虎视眈眈,神态之间,并未发威,更丝毫无移动伤人之意。 这一人一蛛,僵持半盏茶时,朱玉玲己感觉不耐,正欲以暗器“紫凤针”射那蜘蛛试试,探手入囊,正触着李玉琪下订亲之时,所赠的“紫蟒珠”,芳心一动,不禁暗忖道: “那该不是碧儿吧?” 朱玉玲虽听李玉琪讲过,有关收眼神蛛碧儿之事,也见过那只玉葫芦,却因女孩儿生性怕见蛛虫,并未打开看过,故而不认得。 但那神蛛碧儿,每晚必被李玉琪暗中放出,找寻食物,却是识得玲姑娘,知道也是主人的亲人,不肯伤害,否则,此时,虽因它己通灵,不愿轻易伤人,却也早就发威驱逐了。 朱玉玲一忆及此,虽仍怀疑,玉哥哥腰间的小葫芦,是否能装得下这大蜘蛛,却因见那蛛态度和善,而存心一试。 因之,朱玉玲大着胆了,望着那蜘蛛,轻声问道:“你是碧儿吗?” 那蛛竟能听懂人言,闻语点头,“嘶”声轻鸣,声音虽然不高亢,入耳却是难听至极。 玉玲心中虽喜,却皱起双眉,又问:“玉哥哥呢?在下面吗?” 说着,指指脚下窟窿。 那碧儿又鸣一声,表示李玉琪果然就在那窟窿之中。 朱玉玲见状,心中一宽,刚将宝剑入鞘,欲拥身跃下,突间那窟窿之中,“蹬”“蹬” 连声轻响,似有人扶梯而上。 朱玉玲凤目一转,己猜知上来那人,功力火候,均极有限,决非是玉哥哥,或苏玉玑,隐身于松顶蔓枝之中。 同时一打下势,亦令那神蛛碧儿躲开。 上面这一人一蛛,刚刚隐好,窟窿之中,一阵羽鸟拍翅之声,冲霄而起。 朱玉玲以为那是雪儿八哥,心中方一定,只见一点白星飞起,却是只浑身雪白的异种信鸽。 朱玉玲方一愕然,那白鸽已冲起十救文高下,稍一盘旋辨认方向,立即向南飞去。 眨眼,没入云中不见。 此时,朱玉玲己然转过念头,猜知下面必有变故,那信鸽必是贼党互相联络的信号。 这半天,未闻李玉琪半点信息声音,不定也受了贼人暗算,亦可未知? 这怎能使朱玉玲安心得下?一咬牙,运功以待,准备对那上来的贼人,暗施突出。 不大工夫,窟窿口伸出一颗女人螓首,四周一扫,并未发现有人,随即深深吐一口气,拥身跃起。 哪知,身未落地,陡觉眼帘下紫影一晃,吓得“哎”出惊声,“呀”字尚未出口,全身一麻一软,便被人点中穴道,软软向下去。 朱玉玲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点中那跃上的女人软麻穴。 一见那人下坠,立即一把抓住那女人束腰,轻轻提放一边,闪目一瞥,那女人原是个十四五岁的女孩。 只见她一身淡青丫环打扮,倒也俊丽可人。 朱玉玲心中悬玉哥哥安危,便顾不得细看,立即顺着丫环爬上的暗梯,悄悄地掩下。 那窟窿形式深井,一丈以下,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朱玉玲虽然功力大进,练过夜视之术,却也看不清楚下方情形。 而只得一步步顺梯下溜,又及四丈,方才脚着实地。 朱玉玲穷尽了目力,始才发现,落脚处四四方方,广及半丈,左手边似乎有一个门户。 此时,朱玉玲认定玉哥哥己然遇险,故而不敢大意弄出了点儿声响,怕惊动了贼人,窥探救人不成,连自己也遭了暗算。 故而,朱玉玲一步一停,轻轻蹑至门边,悄悄推开那门,向里窥看。 门里,灯火灿然,光亮如白昼,对面是一处天井,广有二三丈,中央一座水池喷泉,流水汩汩有声,越过天井,乃是一所房屋,虽然并无瓦椽,却是雕栏朱窗,修建得甚是精致。 朱玉玲暗中称奇,何以并无人迹语声。 她忙反臂抽出宝剑,隐于肘下,闪身穿出,蹑至窗下,反身,闪目四扫,又见一番景象。 原来,刚才所见,仅是对门的一边。 而此时一看,却发现那天井广有四五丈,身后门内那条对外的通道,乃是在天井中央。 而天井四周竞有一圈精舍,约有五间之多,形成圈形。 那天井高有六尺,约成拱形,顶上白粉石壁,上嵌数十大珠,闪放光华,照耀得整个天井,纤毫毕显。 朱玉玲点破窗纸,向身后室内窥看,见那室中陈设华丽,墙上亦嵌有大珠,却寂静无一人。 于是她静悄悄逐室窥视,发现了厨房、厕所、浴室,陈设用具,无一不精美至极,却又都不见人。 朱玉玲心中又惊又奇,一直察遍五室,而转到那巧在暗门背后一室之际,蓦地嗅到一股温香,似是她“玉哥哥”所发体香,细闻却又是不是。 那温香扑鼻而入,极为好闻,嗅入之后,立觉得周身燥热绵软,心神荡漾。 朱玉玲惊觉情形不好,立即收慑心神,闭住呼吸,嗖的一声,纵至那窗下向内一瞧。 立即觉得面红心跳,春情泛滥,周身更加不自在起来。 原来,那室的窗户,己然被人击得粉碎,倒入室内,室内陈设华贵绝伦,尤逾闺阁千金所居。 漆案几凳,流苏络珠,真个豪奢异常,那香气便似是从那对漆案上所置玉鼎之中,燃着的三只香火上发出。 这并不值得令朱玉玲面红心跳。 而令她春心浮泛的,是那绣被锦毯之上,芙蓉纱帐之中,一双赤裸裸相拥搂抱的男女,及那绣榻之旁,漆案之下的一位裸体艳尸。 朱玉玲虽已是春情难禁,真灵并未完全迷失,虽恨那两人无耻,却自知无力惩戒,而只好在那一瞥之后,不敢再看。 方欲离开,哪知一扫地上衣物,立即发觉,那蓝光隐隐的衣裤,均为她“玉哥哥”所有。 这已用不着再瞧,既然那碧儿己表示李玉琪在此,则榻上那人,必是玉哥哥无疑。 这显然是李玉琪中了暗算,嗅人了案上香火之味,迷乱了本性,才会做出这等荒唐事来。 那朱玉玲怎能放手离开,不救援“玉哥哥”,不惩治那榻上妖妇呢? 朱玉玲暗中咬牙,逸强提住真气,飞身越窗而入,首先扑至案边,挥剑削灭那三只香头。 剑交左手,扑到榻边,骈指如干,点向榻上李玉琪背后“精促穴”。 以她之意,是欲将李玉琪点晕过去,将两人分开,再挥剑斩杀那诱人的淫妇,及设法解救李玉琪与自己所中媚香之毒。 谁知床上的李玉琪却向外一闪,接着双手搂抱,竟把朱玉玲抱个正着,而且低头就吻。 朱玉玲羞得直抗拒,可惜却无效。 于是,又是一幕缠绵动人的好戏…… 云雨散后,两人略作调息,朱玉玲忙道:“玉哥哥,把这个死人弄走吧!” 敢情她指的是辣下仙狐葛紫荷。 她自己己然无力再动下,故而提醒李玉琪下手。 谁知李玉琪一愣之后,“呵”了两声,迳自忆起前事,大叫一声:“不好!”便自一跳下地,拾起衣服,迅速穿好。 浑身一阵掏摸,才发现所有奇珍异果,都放置在旅舍行囊之中,身上除上瓶“青龙丸” 外,其他均未带来。 李玉琪自瓶中取出一颗青龙丸药,爬到床里,顾不得朱玉玲一双询问惊奇的眼色,迳自将那人抱在怀内,捏开腊皮,将药丸放入那晕绝过去的女人口中。 此时,朱玉玲经过那春风一度,初初清醒过来,尚不觉得,这阵子休息之后,确实是周身泛酸,疲倦至极。 她连抬手动颤的力气郊没有了,故而,虽惊诧李玉琪何以会救那女人,却也懒得说话。 那女人从侧方看去,年纪甚轻,长得十分美丽,只是此时脸色苍白,气息微弱,似受重创。 李玉琪十分焦急,见丸药虽然送入,却不见她下咽,俗话说“救人从权”,李玉琪顾不得玲妹妹在旁诧异吃酸。 竟而伏身吻住那人樱唇,运用两仪降魔神功真气,将丸药推送入腹,而后并以自身纯阳之气,助她呼吸。 不多时,那人气息渐渐暖和通畅,只是李玉琪,那刚刚扑灭的情焰,却似有重新燃起之势。 一旁朱玉玲见她玉哥哥,如此救人,又气又嫉,强自抬臂,轻推了李玉琪一把,有气无力地道:“玉哥哥,你……这人是谁呀!” 她本想责备李玉琪,“你真不要脸。”话一到口边,却觉得玉哥哥如此情急救人,必有缘故,故而顿了一顿,才询问那人到底是谁。 李玉琪以唇渡气,察觉怀中人,己然醒转,闻言便将之重新放倒,对朱玉玲苫笑道: “玲妹妹,请你不要误会,我是不得己如此,你不知道,她,她就是苏玉玑弟弟呢!” 真奇怪,苏玉玑明明是个男人,怎的失踪一夜,就变成女人了呢? 朱玉玲惊得瞪大风目,愣愕半响,方问:“什么,她,她……” 李玉淇见状,又“唉”叹一声,接口说:“唉,有空再告诉你吧,你先照顾她吧,我先避一避。” 李玉琪走后,朱玉玲便冷静地思考了好一会,然后下定决心与苏玉玑共侍一夫。 于是,她拍开苏玉玑的穴道,待她醒后,柔声道:“玑妹妹,你觉得好点了没有,到底出了何事,说给我听听吧!” 苏玉玑见她真挚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回忆自己以往种种狭窄猜嫉之心,不由心中生愧,暗想:“她似己知自己与玉哥哥发生不可知告人之事,却又丝毫不记恨我,实在难得,看来我的心愿,因此一来,可以顺利地达成了。” 想着,遂不再隐瞒,将自己过去一切与昨夜发生之事,一一说出。 原来,这苏玉玑实在是一个女子,只因在家之时,是个独生女儿,母亲王氏就只生她一人,却渴欲有个儿子。 苏玉玑自小顽皮聪慧,喜爱舞枪弄棍。 她祖母父亲都会武功,见她如此,便投其所好,自小便教授她一些练功秘诀,令其练习。 这本是因两老钟爱女儿之故,起初并未望其有成,哪知苏玉玑不但聪敏好学,更具恒心毅力。 虽然人小力软,只一教她,便自动习之不辍,这一来,触动老祖母慈怀,立意造就她成为一武林女侠。 苏玉玑也怪,生为女儿之身,却不喜女装,从六岁时起,便离开母亲,跟随在白发婆婆身边,锻练武功。 自发婆婆见她如此,一边用心教授,一边允她着上男装,练习男孩的举止动作,白发婆婆认为,她母亲渴望男孩,偏又自不争气,十几年来未再次生产一次。 苏玉玑性野,着上男装,不但可使王氏喜欢,将来长成,江湖行道,也比女装方便得多。 故而,十多年来苏玉玑皆以男装姿态出现,举止动作,无一不酷似男人,别说是李玉琪等人经验不丰,察觉不出,即连一般老江湖,与一干不知底蕴的同乡,也不知她是女人。 巫山老怪苏州寻仇,先遣手下至苏州打听苏致远家中情形,故而得知。 济南一役,巫山老怪所以下不毒手,也便是存心将苏玉玑生擒回寨,蹂躏折磨,以泄其竟敢私逃之念。李玉琪救她之初,苏玉玑一见钟情,本欲说明真象,但因为一来着惯男装,不以为然。 二来女孩儿家,尤其是存有私心之后,终有些腼腆怯弱,怕万一说穿之后,李玉琪顾及男女之嫌,不肯令她随行。 因此之故,她才隐忍未说,欲令李玉琪日后,自行发现,那时,两人情谊己深,再有其他求,李玉琪或不过份固执了! 哪知,泰安酒楼,半途中杀出朱玉玲,一夜之间,不但与李玉琪订定终身,竟还亦步亦趋,追随不舍。 俗语说,可一可再,而不可三,李玉琪一而再,再而三,连订下三房娇妻己致饱和,哪能望四。 苏玉玑并非不喜欢朱玉玲,古人云“惺惺相惜”,朱玉玲才貌双全,与苏玉玑年貌相若,哪会不愿意与她结为闺中良友之理。 只为她私心自忖,深怕自己错失良机,也深恨朱玉玲后来居上捷足光登,搞得她好事成空,成了她与李玉琪之间唯一的障碍。 尤其是近日来,朱玉玲一返过去常态,变化得贤淑嫡意,对李玉琪体贴照顾入微,吸住了李玉琪整个的心神。 竟似使李玉玖对自己感情日淡,变得毫不关心。 这怎能不令那怀春善感的少女,凉透了心?怎能不令她悲伤满怀,而欲不告而去呢? 故而,昨夜苏玉玑悲伤之下,一气而离开旅店,本意想搭配一荒山古寺,削发为尼,终生长伴青灯古佛,去度那出世忘我的生涯。 但是人终是人,感情的纠结,岂是一刹时能解开抛除得了的。 苏玉玑一气离开,但离开之后,却又后悔,故而在此荒野土山之上,仿惶流泪,取舍两难。 哪知这土山,外观光秃秃空无一物,山中却窟居着一名淫魔。 这淫魔乃是海外阴阳两魔的亲传弟子,辣手仙狐葛紫荷。 书中交待,那阴阳两魔,自从三十年前华山比武之后,虽侥幸未遭挫伤,却深知武林三仙,功力至深,集合俩人之力,决无能力敌住三人,故才悄悄回返魔岛,不再出现江湖。 但那阴阳两魔,生性残忍,岂肯蛰伏一岛? 故而回岛之后,立即苦练邪门武功,希望一旦练成,再卷土重来,肆虐江湖,以逞淫威。 哪知阴魔,心急太甚,终日苦练,结果不但未速成,反致走火入魔,下半身得了个不遂之症。 这一来,阳魔岂能坐视,只得放下功大,全心全意为阴魔寻求灵药医治。 这辣手狐仙葛紫荷,本是阳魔早年擒住,充任采补鼎炉之用的人,只因她天生媚骨,体魄强健。 葛紫荷学得功夫之后,淫荡更甚,竟然夜无虚夕,虽然所居魔岛之上,男人众多,却都是被她师娘吃剩的残余,哪难令她满足? 故而,在阴魔瘫痪之后,她竟而向师父请示,代师出外寻灵药,这份“教心”阳魔自然感动。 故而不但立即准许,并还传授了若干阴毒奇妙的招式、暗器,瞩其暗入中原,遍访名山大川,寻求灵药。 非万不得己,不可与中原武林对敌,更不可泄漏是其门人,以防被武林三仙知晓,寻上门来生事。 葛紫荷尊奉师训,在中原一带,确实找到了不少药草,用特别方式训练异种信鸽,送往魔岛,也确实从未泄漏过师门之事。 十余年来,江湖行走,武林人仅知她是个亦正亦邪的人物,武功怪异深厚,轻易不与人为敌。 但每一出手,必以千方百计,将对方杀死不可,故而送了她一个“辣手仙狐”的绰号。 辣手仙狐不但手辣心狠,窝穴亦多,行踪终年飘忽不定,却从不屑为那杀人劫财的黑道勾当。 故而正道中人,都未在意。 倏不知暗地里,她在江南各省,荒山野地之中,建造了无数居处,每一处都是穷极奢侈,蓄意经营。 地点隐密不说,并还劫来无数男子,供其淫辱采补,只是做得秘密干净,不留任何痕迹,使人无法晓得罢了! 近一年来,阳魔己将灵药采齐,配好丸药,将阴魔下体医治复原,复又从葛紫荷处,使得知目下江湖情况。 武林三仙归隐己久,迄未再现,雪山双头老怪与劳山毒叟,蠢蠢欲动,因此亦命这葛紫荷,与鬼手抓魂娄立威联络,亦欲来中原一逞凶威。 故而,葛紫荷领命之后,不但与娄立威取得联络,更接受了娄立威之托,坐镇这苏鲁边境,侍机而动。 也是她恶贯满盈,命该致死,她刚刚到之土山之下密角之宫不久,一连治死了三个男子。 这天正是烦心之际,突闻土山之上,传下轻微的脚步之声,心中一动,出去察看,正瞥见苏玉玑呆坐巨树之上,潜声流泪。 悄没声息移近一看,见苏玉玑秀丽出尘,俊美无匹,心中大喜,以为是天赐良机,故而现身挑逗,将苏玉玑迷倒擒回房中。 珠光照耀之下,苏玉玑晕迷睡态,更是迷人。 竟让这阅人多矣的淫妇,愈看愈爱,忍不住在苏玉玑颊上,啧啧亲了两下,咯咯荡笑不止。 一边欣赏,一边吩咐她心腹丫环备水,入浴己罢,竟而风情万种,扭动着赤条条的身体坐在苏玉玑的面前,又是凝视不己。 她拍开苏玉玑的穴道,准备开始“享用”了。 于是,她上前,动手就要替苏玉玑宽衣解带,苏玉玑心中十分不愿意被人脱得赤条条,一者害羞,二者怕淫妇万一发觉真象之后,气愤生恨,骤下毒下,则此时动力未复,岂不要白送性命? 故而,苏玉玑抓住葛紫荷的双腕,阻她宽衣,故意使眼色,表示有丫环翠儿在房,不好意思。 辣手仙狐果然十分喜爱这假小子,见他羞急之状,乐得咯咯连声荡笑,果真暂时住手,伸手一拧苏玉玑面颊,说道:“小冤家,真的脸薄,这等妙事怕什么羞啊?翠儿,你出去吧!” 那翠儿燃上香火,插在漆案玉鼎之内,转身对榻上作了个鬼脸,嗤嗤娇笑声里,扭腰摆臀闪身出房。 葛紫荷轻骂一声“小鬼头”,似得意又气恼地对房门啐了一口,闪目一瞪,蓦见胸前金光一闪,凉风袭体而至。 寺亏她身具不凡武学,事出非常,距离又近,就在那金光堪堪刺中胸下“章门”要穴之际,赤条条身形,倏地往后一仰,顺着那金光前刺之势,右手一按坐榻,疾往榻下倒射五尺。 落地一挺纤腰,气怒交加,脸色一变,冷叱一声,扑到榻边,劈手一把夺过苏玉玑手中的神鞭,举掌拍向苏玉玑天灵。 辣手仙狐愤怒之时,这一掌如真个拍实,苏玉玑头脑必被拍成粉碎,哪里还有活命! 苏玉玑本想,乘这淫妇转头外观之祭,勉强用力,自囊中掏出金鳝神鞭,抓住鞭头,想以触须,出其不意,刺死葛紫荷。 哪知这葛紫荷,功力不凡,应变神速至极,虽然到底被触须划破一道长约五六寸的血槽,却终在间不容发之际,躲开了致命要害。 苏玉玑暗袭失败,反将那淫妇激怒,举掌拍来。 自知此身功力尽夫,全身瘫软,己无生望,不由得两眼一闭,长叹出声,暗念玉哥哥不己。 想到李玉琪,苏玉玑心中,陡觉痛如刀割,就在这生死边缘之刹那,竟深悔自己不该生气出走,落到这步任人宰割的田地,而不禁泣下两行汪泪。 葛紫荷一时恼恨,举掌欲将他劈死泄愤,及至纤掌将及头脑,闪目瞥见苏玉玑闭日待死,流下两行情泪之神态,心中不禁一软,改拍为挥,“啪”的一声轻轻打了他一个耳光,恨声骂道: “先前那付狠劲,哪里去了?现在又何必显出这等可怜的样呢?哼,我要不是看你长得俊,这时早叫你见阎王去了,我警告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若再敢不听话,妄图一逞,我作好好折磨折磨你不可!” 说罢,也不管苏玉玑反应如何,逞自拿了金鳝神鞭,到一旁案边坐下,找出金创伤药,上好伤口。 一边等候伤口凝住,一边细审夺来的金鳝神鞭。 只见那鞭,金光闪闪,宛似一蛇,长约五尺,鞭头有目有唇,眼口蓝光暴射,唇上触须长有五寸,坚锐挺直,怪异至极。 葛紫荷沉思有顷,陡然觉悟这鞭只异状,与传说中八大灵物之中,千年火鳝相似,想那千年鳝丹血乃人间至宝,练武会求得一滴,能抵数十年修为之功。 辣手仙狐想及此处,心中惊喜交集,不禁大声嚷道:“哎呀,这不是千年火鳝鞭吗?” 虽这鞭已是死物,丹血早已干枯,但此躯体仍不失为武林宝刃之一,葛紫荷哪能不想据为己有呢? 故而,此意一生,抬头一瞥,苏玉玑正以充满恨意的目光,盯视着她,四目一投,葛紫荷心头陡的一震,暗忖:“这小鬼既能施用此鞭,无论丹血是否为他所得,均必大有来历,功力亦必不凡,故此万万留他不得,非令他泄尽元阳致死不可,否则,万一逃出手去,自己虽不一定非其敌手,若是引来帮手后援,却非己力所能敌了!” 想罢,便将金鳝神鞭收起,转身面呈媚笑,乳颤臀摇,娜娜地行至榻边,咯咯笑道: “小鬼头,想好了吗?来,让我教教你人生的真趣!” 说完,便自动手,脱解苏玉玑身上衣服。 此时,案上鼎中那香,己然燃烧多时,房内浓香馨郁,好闻至极,苏玉玑功力此时尽失,不能运功闭气,同时也未曾想到,这香竟是那魔岛之中,阴阳两魔特制的媚香,故早已吸入不少。 那香气一经吸入,立生变化,任你是铁打的金刚,也不由化为绕指之柔。 故此与适才在山巅,葛紫荷用以暗算苏玉玑的迷魂散,同称魔岛迷魂二宝,厉害异常。 那迷魂散,一经中上,不但会晕迷过去,且非五日不醒。 即使被其用解药救醒,除非在十日之内,阴阳互合二五真精妙融而凝之外,永远瘫软,无法运用真力真气。 而这媚香,则有发动春情之作用,无论是贞女壮男,铁打的心肠,一经嗅入少许,立即春意盎然,血脉责张,而致心动神摇,不堪自禁,一经合好,更是勇气百倍,神勇过人。 葛紫荷因见苏玉玑年幼身小,怕他不甚济事,故才命她心爱丫环,燃起此香,以助淫性。 苏玉玑自经嗅入这香,立即心跳神移,欲念升腾,眼前渐觉模糊,而她终日想念的玉哥哥,英俊潇洒的身影,老是在眼前闪恍。 只是心头尚有一点真灵未泯,知又中了那妖妇的暗算,竟而紧咬牙关,苦苦克制,不觉呻吟出声。 葛紫荷自然不会被媚香所迷,不过,她见苏玉玑双颊涨红,咬唇呻吟之状,也自心动,越看越爱。 伏身朝颊上亲了两回,三两下已将苏玉玑衣服,全部解开。 哪知解开衣服之时,只觉苏玉玑胸前甚是柔软,尚以为她未练外功,肌肉较松所致,而未在意。 及至解开一摸,不由一怔,挺身坐起,闪目处,苏玉玑雪肌凝脂,胸前竟是一对鸡头软肉,用一条白帛紧紧裹住。 这一来,辣手仙狐好梦成空,一片春心如堕冰窟,这岂非阴沟里翻船?这岂不将淫女欺骗得惨煞?这怎能令她忍得? 只见她粉脸气成铁青,怒极双目似欲喷火,手爪扬起,一阵乱抓,将苏玉玑混身上下衣服,撕裂片片,边撕边怒骂道:“该死的丫头,竟敢欺骗老娘,今天要不将你万刀凌迟处死,老娘便不叫辣手仙狐了!” 可怜那苏玉玑,此时体内的欲火早已升起,春情煎熬是难以禁受,哪还受得了这番刺激呢? 只见她,凤目圆瞪,呆呆地望着葛紫荷似她心头玉哥哥一般,对其衣衫之不整,不但不觉羞愧,竟反而痴痴一笑,两臂骤张,想将她抱住,葛紫荷见状更恨,劈头两记耳光,将她打得呼痛不已,重又躺下。 立即骈指如干,正欲点那五阴残穴,使苏玉玑受尽血气逆转之苦而死,陡闻窗外,一声怒叱,道:“妖妇尔敢!” 闻声入耳,那窗格子又陡地一阵暴响,粉碎于地,辣手仙狐,刚转过身子,瞥见一条蓝影子飞入,一缕异香方一入鼻,连声音都未出,一跤跌在地上,两脚一伸,便自死去。 云中紫凤朱玉玲,与苏玉玑裸卧榻上,静听苏玉玑讲述别后经过,听到这里,惊异得“咦”了一声,不禁插言问道:“是不是玉哥哥来了啊?他既然将那妖妇击毙,怎的又中了暗算,与你……与你‘合好’了呢?” 说毕,一脸诧异之色,盯在苏玉玑苍白的脸上,等她答复。 苏玉玑闻言,双颊陡现红晕,亦羞亦怒地白了她一眼,将螓首一缩,缩入被中,伸乎欲搂住朱玉玲撒娇。 哪知当她一触及朱玉玲身体之时,却意外地发现,朱玉玲亦是一丝未着,裸卧被中呢。 当然,苏玉玑早先晕迷多时,实不知适才发生何事,故而大为惊诧。 只是她生性刁蛮,喜好玩笑,竟不先问是何原因,伸手捻住朱玉玲一峰,咯咯娇笑,张口就咬。 朱玉玲一把将她拽出被外,似嗔似笑地叱说: “玑妹妹,别胡闹啦!快告诉我,以后玉哥哥到底怎么中的暗算呢?” 苏玉玑闻言,思及适才之事,羞赦之余,不禁感怀自身的着落,至而黛眉微蹩,自闪泪光,幽幽一叹道:“这个我也不知,玉哥哥如何受的暗算,只知玉哥哥入房之后,奔至塌边,对地上碎衣凝视有顷,便扑上榻来,对我……对我……唉,玲姐姐,时己今日,小妹十数年清白之躯,己为玉哥哥所沾,你说,这叫我今后怎么见人呢!” 说完,泪珠籁籁而下,搂住朱玉玲呜咽不休。 朱玉玲口中只得不住地安慰,叫她暂仰悲怀,以免哭坏了身了,心中却不由暗暗骂道: “好个刁蛮的丫头,看你平时对玉哥哥依赖亲热的态度,还不是想嫁给玉哥哥吗?现在生米己成熟饭,反而撒起娇来了!” 朱玉玲真想任由她自己处理,但见她一味啼哭,似是十分伤心,再想想苏玉玑身世凄惨,在这个世上,已无任何亲人长辈,若自己再不闻问此事,虽然李玉琪终必娶她为妻,则在她的心中,必然会怀恨自己的。 朱玉玲想到此理,便劝她道:“玑妹妹快别哭了,事己至今,我也知道妹妹的处境甚难,好在此事只有你、我与玉哥哥三人知道,你与玉哥哥平日感情甚融洽,只要妹妹你愿意,此事包在姐姐身上,将来等玉哥哥亲仇得报,令他一并娶过妹妹来如何?” 苏玉玑用心,正是要朱玉玲有此一语,闻言芳心至喜,虽不好意思破涕为笑,哭声却是立即停住。 秀目一转,未语双颊先抹起两朵红云,好半响方才嗫嚅道:“玲妹妹大恩盛意,小妹先行谢过,只是玉哥哥会……” 朱玉玲知她心意,是担心李玉琪不肯要她,因之未等她说完,便自接口说:“玑妹妹且放宽心,休说事己至此,玉哥哥不能否认,便是没有发生什么事,玉哥哥多情种子,与妹妹交情笃厚,只要妹妹有心,他一定会接纳的,至于我也并非世俗醋娘子,对妹妹加盟,只有欢迎。” 苏玉玑不禁激动得热泪直流,搂着朱玉玲左颊,喜极而泣道:“小妹今日始知玲姐姐真好,想想过去对姐姐诸多不敬,小妹实在不该,从今日起,小妹誓追随姐姐身后,共事玉郎,若果再有任何异心,皇天在上,叫我苏玉玑不得好……” 朱玉玲见她如此真挚,亦自感动,故而舒掌捂住苏玉玑的樱唇,将最后一个“死”字挡住,接口笑道:“你我姐妹,从今后坦城相处,似同一人,何必发什么死誓呢?” 说毕,又悄声将自身素来所见,所经之情形经过一一述出,并将李玉琪体具异秉一口气说完。 苏玉玑又惊又怕,皱眉娇唤道:“哎呀,玉哥哥这等厉害,我实在怕死了,忆及适才,若非是姐姐及时赶来,小妹,此时,必然真阴早枯命丧黄泉了呢!姐姐,将来我们怎么办呀!” 朱玉玲“嗤嗤”一笑,划脸羞笑一阵,才告知己有解救之方,但等暇时,教授给她呢! 苏玉玑被羞得撒娇不止,闻言心中稍定,转而想起两人只顾说话,不知天色已至何时,但觉腹中作响,饥饿了起来,同时,这半天未见李玉琪,不知他藏到哪里去了,因道:“玲姐姐,什么时候了?怎么玉哥哥也不来着看我们呢?他……” 朱玉玲打趣说:“怎么,又想起郎君来了,你自己慢慢在这儿想吧,我可要起来了,对了,把头转过去,我要着衣了。” 苏玉玑故意笑道:“我要看啦!” 朱玉玲笑斥道:“不许看,就是不许看。” 苏玉玑笑着转面向内,接口说:“看都不许看,姐姐也太过偏心了!” 朱玉玲讶异道:“我对谁偏过心来?” 苏玉玑转过头来,满脸正经神色,煞有介事他说:“还说不偏心,不许妹妹看,却许哥哥……” 这时,朱玉玲才知,玑妹妹故意调皮,捉弄自己,闻言不等她说完,纵身扑到苏玉玑身上,伸手被内,在苏玉玑赤裸的腑下,乱抓乱搔,一阵气吼吼地问道:“看你还敢调皮?还说姐姐偏心不?” 苏玉玑被搔得奇养难忍,早笑得喘不过气来,边笑边告饶道:“好……姐姐,最……公平,饶了小……妹……吧!” 又笑,又喘,又说,简直是语不成句,朱玉玲见她告饶,方才放手,也自嗤嗤笑出声来,坐在榻旁喘息。 好一阵两人方止住笑声,朱玉玲继续整理衣衫,对苏玉玑妙目连转,说:“怎么?你不要起吗?尽赖在床上,还想……” 苏玉玑见她以牙还牙,调弄自己,粉面不由也是一红,挣扎半响,复又卧倒,呼道: “姐姐,我……实在起不来,全身瘫软,一点真气也提不起来……啊,姐姐,这可怎么办呀?” 须知,练武之人,若不能提住真气,即等于废了武功,而与平常人无异了。 朱玉玲粉面变色,呐呐半晌,方道:“你运气试试……唉,这可怎么好,我去找玉哥哥来,商量看看。” 这两人不明何以致此,心下大恐,苏玉玑不禁潸然泪下,朱玉玲却连忙奔出室外,去找李玉琪去了。 原来那李玉琪,在仰化客栈之中,发现苏玉玑失踪,搜寻半夜,始发现这土山巨松,甚是可疑。 李玉琪将可疑之点,告知朱玉玲,便迳来这土山附近寻找。 前方表过,那土山光秃秃,除顶巅一株千年巨松,别无他物,李玉琪搜索半响,方始发现巨松之巅的窟窿。 李玉琪练就天眼通神力,己具有六成火候,那窟窿之中,虽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内中情形,李玉琪仍可一览无遗。 因此,李玉琪发现窟窿之中,有一木梯,可供上下,心知必有人居,哪还迟疑,飘然坠入窟底。 将暗门推开一缝,向内窥看,发现门内,不但屋室皆幽美,地点设计亦极其隐密,若换了别人,决不会发现,这土山之内,会有这等处所。 李玉琪心中暗忖:“看这里一番陈设建筑,其人必然别有用心,否则,又何必花费如许心血,营造这等密居处?” 想着,他忙闪身扑进,正对那暗门一室之窗下,点破窗纸,见室内珠光宝气,相映生辉。 对窗一只榻上,侧卧一名少女,面目尚称秀丽,年约十四五岁。 只是此时,却脱得寸丝未挂,怀抱一只绣枕,满脸春情泛溢,似非真如妙龄少女,所应具有的荡意。 李玉琪剑眉一皱,暗中“呸”了一声,刚欲转探他室,突闻一阵叱骂“叭”“叭”之声,房中少女,似是闻声欲起。 李玉琪心中一动,在窗外曲指一弹,微闻室内少女“呀”了一声,己被点中肩上“巨骨穴”晕倒榻上。 李玉琪微微一笑,心说:“你好好地睡一个时辰吧,过了一个时辰之后,若是玑弟弟在此,我早将他救走了!” 想着,人却早已疾若飘风,扑至适才发声处窗下,破窗向里一瞧。 可不正赶上,那辣手仙狐葛紫荷,将苏玉玑周身衣衫撕碎,现出娇女之身,心中失望至极生怒,打了她两记耳括子,方又骈指如干,点向苏玉玑“五阴残穴”,以泄其愤之时。 李玉琪自窗外瞥见,室内又是两个裸体相对的女人。并无苏玉玑的踪迹,他本欲离去。 但见那立于榻畔女人,过于狠毒凶残,打骂不算,还欲以残毒点穴之术,至人于死,心中不由大怒,怒吼一声:“妖妇尔敢!” 竟自在窗外双掌齐扬,发出两仪神功真气,一式两招,左手推掌,拍碎窗户,右手弹起,迳袭那妖妇伸出的右臂大穴。 那妖妇辣手仙狐葛紫荷,做梦也不曾想到,竟敢有人潜入其巢穴重地,忘捻虎须,故而闻得吼声,心中确吃一惊。 瞥见窗碎更增其怒火,暗“哼”一声,当下不但未停,反而怪苏玉玑此来之人,而更加迁怒于她,立意先将她置于死地,等来人越窗入室救援之际,再擒下来人“享用”。 但却不知,来人功力高绝,神妙无祷,所施禅功,无声无形,就在那指尖堪堪点中之时,鼻端蓦嗅到一缕奇香。 搂着右臂之上,“阳奚”“曲池”“臂隔”“巨骨”四处大穴与右肩“肩并”重穴,同时如遇钢铁钻刺而入,一阵巨痛,“呀”了半声,身后一个踉跄,仰面倒地死去。 李玉琪恨她歹毒,下手不免较重,臂上四处大穴被点尚可,“肩井”乃人身三十六死穴之一,重重点上,那妖妇功力再高,一来大意未曾运功护住,二来李玉琪所施隔空弹指点穴之术,无坚不摧,葛紫荷焉还有命在! 李玉琪一招奏效,怒气尽煞,悔意又生,瞥见那妖妇毙死,心中一怔,暗责自己怎又破了约言,我何必杀一个不相识的妇人呢? 想着,那室内之氤氲浓香,自破窗中扑鼻而入,堪觉好闻,不由得猛吸了两下,闪目搜找那香气来处。 榻上苏玉玑,内外欲火情焰,煎邀相迫,灵明尽己失去,在榻上辗转反侧,双手在自己胸前,抓搔不休,口中喃喃叫唤“玉哥哥”不止。 李玉琪天耳通神力,何等灵敏,闻声心头一震,似觉那声音煞似玑弟所发,星目一闪,地下榻边,碎衣片片,更像煞玑弟弟所着缎袍,但……榻上明明是个女儿,又哪是他的玑弟弟呢? 李玉琪犹疑不定,转身欲退,陡地又闻得榻上那人呻吟高呼道:“玉哥哥,我好难过呀!” 这一声,更像是苏玉玑语声。 李玉琪不敢上前,暗中踌躇道:“看这人难受情形,似是中了暗算,切无论她是何人,自己焉能袖手呢?” 所谓“不经一事,不长一智”,李玉琪回忆在泰安城中,为朱玉玲疗伤医毒,亲及肌肤而至非得娶她之事,心头不禁为难,怕万一将此人救转,而来那一手刎颈委身之举。 故而,李玉琪欲前求人,煞费思量,呆立窗下,约有半盏茶时,直至再闻得室内,呻吟呼唤之声,方才灵机一动,暗喜忖道:“咳,我真蠢,怎的适才不曾想到,等医好她时,暗中点她睡穴,而自己悄悄溜开,岂非无事了吗?” 主意既定,一跺脚,飘掠入室内绣榻之旁,适才那股浓香,此时格外强烈,李玉琪边嗅边闪目打量,赤条条横陈榻上那人。 目光一触那人面孔,李玉琪奇得咦了一声,这,这不是玑弟弟是谁?虽然是女儿之身,但那头上不明明戴着一方文士巾吗? 他不由悟出苏玉玑原来是女扮男装的。 他还想再考虑时,那媚香的药力已开始发作,只见他低啸一声,便脱光身子,扑上床去了。 好戏终于上场了! 当朱玉玲进来时,李玉琪早就知道了,故也一并“一网打尽”了,于是他痛痛快快地“发泄”了一番。 事后,他觉得对愧对自幼许可订婚的赵家两妹,惶感、内疚交集心头,恨不得马上逃开死去。 眼见苏玉玑晕迷不醒,却不能撒手不管,勉强哺药施功,救转两人,不等苏玉玑回醒,立即匆匆着衣逃去。 以其初意,本欲自今以后独个儿良迹天涯,完成未了心愿,再也无脸孔重见苏玉玑及其他的亲人了。 其实,这只是李玉琪当时,一者不知是那媚药作崇,使他作下这见不得人之事,二者,那苏玉玑虽然实为女儿之身,与他却终有结拜之义,虽非是亲生兄弟姐妹,像这等野会之事岂非也等于伦理自乱。 李玉琪虽无世俗男女,体妨之见,却自幼熟读经籍,深受其父之训育,不但是知书达礼,亦常以仁义自守,淫恶自戒。 今既于一夜之间,身犯两条,破义行淫,李玉琪事后,又岂能不深觉羞愧,无地自容呢? 故而,若非那李玉琪在逃出苗穴之际,发现那一被朱玉玲擒住的丫环翠儿。 此时,当朱、苏两人,获得妥协,前往寻他之时,怕不早已逃之夭夭,飞身数百里之外了。 朱玉玲出室,在穴内叫唤数声,不见李玉琪答应,心中奇怪,由暗门攀上巨松之巅,瞥见天光已然大亮,似已经是辰未时间,虽然寒意抖梢,清晨寒冷的空气,却异常清新: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向松下一望,李玉琪正端坐在树下一方巨石之上,右臂上梦附着一只碧绿蜘蛛,却仅有拳般大小。 朱玉玲由上下望,瞥见李玉琪只是呆呆地坐在石上,怔怔出神,似乎在思索什么心事。 她悄悄地纵落松下,李玉琪一动不动,似无所觉。 朱玉玲连忙转到前面,秀目一掠,被面上那股自责深悔的表情,吓了一大跳。 也似受了他那伤悲表情的感染,连语声都振颤了,她呼道:“玉哥哥,你一个人呆坐在想什么啊?” 说着,趋近李玉琪身畔,纤纤细手,不由地挽住他的左臂。 她实在有点怕那蜘蛛,故不敢到右边去。 李玉琪至此,方似被她唤回了魂魄,星目一瞬,充满无限内疚与怜爱的感情,停住在朱玉玲面上,好半响,那一双大眼睛里,竟泛出晶莹泪光。 朱玉玲不由得觉得心头也是一惨,眨眨眼,泪珠也串串滚下,似乎比李玉琪还要悲伤。 其实,朱玉玲本身,并无不快之处,也不知道玉哥哥何故愁哭,只是目见心上人伤怀,立时心头便如遭到利刃巨创,不自觉也跟着哭了起来。 不过,这一来吓了李玉琪一跳,慌即伸臂搂住李玉琪纤腰,显得无限关切地问道:“玲妹妹,你……你哭什么呀?可是一回……” “可是”什么?李玉琪本想问她,“可是怪我不该辱及玑弟弟吗?”但话到口边却又咽了回去,因为他实在不敢再提此事,故玉面涨红,腼腆至极。 幸亏朱玉玲瞥见他那伤怀皱眉的样子,煞是有趣,竟“嗤嗤”一声,笑出声来,亲热异常地将两臂搁在李玉琪肩上,婉声道:“可不是什么呀?我是看不惯你那付愁苦的样子,才跟着你学撅的,你急什么嘛,你们俩不都是好好的吗?” 接着,又简单地告诉他,己与苏玉玑取得谅解,苏玉玑也愿意委身并侍,只是,此时苏玉玑却不知因何故,竟不能提起真气,全身瘫软,仍不能着衣起床,叫他赶快想法去解救。 李玉琪闻言,面上表情时喜时忧,听完早已气朗神开,只是当玲妹妹促他解救苏玉玑时,玉面竟又涨起飞红。 朱玉玲见状,积压他有解救之法,却不解为何又红起脸来,见状,纤指点在李玉琪额上,似嗔似喜地道: “看你这份得意样子,不知又想到哪里去了?我为你辛辛苦苦,找来这一房美人,连谢都不谢,将来看我还会管你的闲事不。” 李玉琪伸手捉住朱玉玲玉手,拉她坐在身畔,始幽幽一叹道: “玲妹妹之恩,小兄自不敢忘怀,但若说小兄得意,却是冤枉煞人,适才……” 朱玉玲见他又伤感认真,不等他说完,立即嚷着打断,道:“好了,好了,别酸了,我是与你开玩笑的,你怎又认真起来,适才之事,实是那妖妇所燃媚香作崇,怎能怪你,只是事己至此,你又怎能推委责任呢,不要玑妹妹呢!” 李玉琪又是一叹,道:“适才事后,我本不知为媚香所迷致此,故而深责自己,无险再见故人,出来之后,本欲立时逃开,及那窟旁一女似被人点中穴道,救起一看,才发觉竟是这穴中的丫环,我心中一动,就在这树下,细加探问此穴主人来历。” “其初,那丫环不肯实说,是我见她,似甚惧怕那神蛛碧儿,故而吓她说,若是不说实话,便令那碧儿将她咬死。” 朱玉玲“啊”了一声,下意识看看身畔,李玉琪又道:“那丫环怕死,才知道她主人乃是海外魔岛门下弟子,号称辣手仙狐葛紫荷,十余年前,便远来中士,为其师采撷灵药救治阴魔坐僵之体,最近那阴魔似将复原,并有意再临中原,与神州武林高手一较身手,故而令其徒弟,在此先与雪山双头老怪弟子,鬼手抓魂娄立威取得联系,到时好与那双头老怪等人联手对付中原武林诸人,这葛紫荷在江南一带,颇具凶名,只从未泄露过师承门户,故此从无人知。” 朱玉玲家学渊源,自然知道葛紫荷之名,也知海外魔岛阴阳双魔所擅之暗器,闻言稍一沉思,便自问道:“那媚香可是魔岛二宝之一和合媚香?” 李玉琪点头,继说:“果然正是此物,据那丫环说,此番并无解药,若是练武之人中上,如不经二五真精互济并融,不但要在丧真元,周身亦必瘫软异常不能提运真气,形同常人一般,故武林中人,提起当年阴阳双魔之名,不但惧怕两魔武林,亦都怕中这和合媚香之毒,玑弟……” 朱玉玲白眼笑推李玉琪一把,李玉琪亦是一笑,改口道:“玑妹妹身中此香,虽与我……” 朱玉玲粉颊一红,嗤嗤笑道:“这一来,又得劳驾你,布施布施了!” 李玉琪闻言,面上也是一红,却跟着又是一叹。 朱玉玲了解玉哥哥心事,一则不好意思,二则怕苏玉玑不悉真阴镇阳之法,无济于事。 思索一刻,伏在李玉琪耳边,低语半响,竟听得李玉琪哈哈大笑起来。 朱玉玲见状,面红耳赤,连“啐”数声,钻入李玉琪怀中,撒娇不依。 李玉琪笑毕,方道:“好,玲妹妹菩萨心肠,小兄焉能耻笑,别快耍赖了!” 朱玉玲起身,面上红霞未退,却故意端容危坐,转变话题,道:“玉哥哥,那丫环呢? 你把她放了吗?” 李玉琪见她这般,仍怒力忍下笑意,道:“我因见她年纪尚幼,也未作恶,虽然眸于不正,却也不能不予以自新之路,故而问完话,告诫一番,便自放了!” 朱玉玲“咳”了一声,将擒她经过说出,又道:“这丫环所放信鸽,神俊异常,似非中士之物,说不定是海外双魔所养,也未可知,如果是真,那双魔得知其徒被杀消息,还不知会想出什么花样来报仇呢!” 李玉琪剑眉一扬,朗声道:“这两魔早就已经该死了,藉此机会若能将他引来,正好除去,难道我们还惧他吗?” 朱玉玲见他大义凛然之状,心中怜爱道:“玉哥哥须知,我等虽不怕他,却不能不防他暗中使坏,像这次……” 一话未尽,便自住口不言,却是长叹一声,意味深长,李玉琪慌即岔开,道:“看情形,一两日之内我们是离不开此地了,玲妹妹,你先下去,我要到旅店中将行囊取来,好吗?” 朱玉玲依言立起,行了两步,回头说:“玉哥哥,你连马儿也牵来吧,只要有红儿、雪儿看守,放在野外,也不怕被人偷的。” 此言有理,李玉琪点头应好,闪目四眺,四野寂寂无人,向朱玉玲道声再见,一展“大挪移遁法”,恍似一缕蓝烟,向南方掠去,瞬息之间,一闪不见。 朱玉玲目送玉哥哥去远,又似惊异又像满足地叹了口气,“嗖”的一声,飞上树巅,也是闪身而没。 且说李玉琪施展“大挪移遁法”,飞掠至“仰化”镇外,为免惊世骇俗,飘落一片林木之内,方始施施然踱步而出,直趋所居旅店。 此时天己近午,那旅店伙计,本就奇怪,何以这李大侠三人,直到这般时候,仍然是门窗紧闭,房内毫无半点声息。 只是,那伙计虽犯疑,却不敢叫门打扰,这不仅是开店的规矩,也是从心里尊敬这李大侠五人恍如神人一般,不敢稍有冒犯之处。 这刻,一见李玉琪施然踱进店来,便惊得目瞪口呆,好半响方才回过气来,恭身招呼道:“李大侠,你老……” 伙计本想问问“你老到哪儿去啦?”话到口边,却又想到自己是什么身份,怎放过问这神佛一流作的的闲事! 故此,只说了半句,便自硬生生又咽了回去。 李玉琪晓得伙计的好意,见他那份呆相,微微一笑,立即吩咐他算帐,备马,便自推开房门进房,令神猱红儿,收拾三人行囊,准备上路。 伙计心下称怪,自不必提,一会工夫,李玉琪肩上栖息着八哥雪儿,红儿随后扛着三份行囊出房。 李玉琪迳去帐房结清房钱,多赏小帐,又买了两大包吃食,伙计、帐房心知你这等侠客,必多异行奇事。 虽因不见昨日与他一同住店的一男一女,两位同伴,却也不敢我问,恭谨地送他出店。 店外,三马早已备好,两匹龙驹瞧见李玉琪走近,全都欢声长嘶,前蹄叩地,表示欢迎。 李玉琪近前各不慰抚一番,方始飘身跨上“望月”龙驹,改辔向来路缓缓出镇,背后“盖雪”通灵识意,自然会跟踪同行,那匹黑色健马,却在神猱红儿的胯下,听命相随而来。 镇上行人,看这三马、一人、一猱、一鸟,奇异场面,都不由驻足而观,窍窍指点称奇不止。 李玉琪纵骑镇外,瞥见四野行人稀少,始放马落荒而驰,不一刻,便自到达土山之上。 那土山前文表过,除山顶一株千年巨松之外,光秃秃别无他物。 李玉琪驰至山巅,回头见红儿尚落后老远,未曾赶到,遂亲自为两马除下鞍笼等物,吩咐道:“我们要在这里,滞留数日,望月、盖雪两可自由在此附近一带活动,自寻食物,只是不可跑远了,顺便还得照看那黑马,别让它跑丢了!” 二马嘶鸣欢啸,表示会意。 红儿骑马赶到,李玉琪又令他将那黑马身上的配件,一齐除下放开,并命它负责看管放牧,方才携起行囊,飞身上树人穴。 穴中,云中紫凤朱玉玲,闻听得李玉琪声音,早已迎出房来,伸下接过行囊,悄声道: “玉哥哥怎么回来这么晚?我已经做好了饭了呢!适才玑妹妹嚷饿,我就先喂她屹过,现在玑妹妹己然睡去,咱们到饭厅去吃吧!” 说着,一指右手房门,牵着李玉琪一臂走进。 李玉琪进房一看,那室果然是一间饭堂,虽不甚大,却是精致玲拢,用具器皿,无一不是上上佳材,细工雕琢而就。 此时,在室中央一张红漆桌上,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两双杯着,几盘菜肴,尚还冒着热气。 李玉琪就坐桌边,笑望着朱玉玲,道:“玲妹妹,真难为你了,一时之内哪里变出这么多东西啊!” 朱玉玲一边将李玉琪自仰化购来的食物取出放好,一边嫣然巧笑道: “我哪里会变嘛,还不都是那妖妇留下来的,玉哥哥,你不知道,这儿蓄放的东西真多,珠宝金银不说,光是食物一项,我们三人吃上一年,也未必能够吃完呢!” 说完,神色一变,转为惨然愤怒之色,恨声继道:“这妖妇真是万恶至极,自你走后,我曾在此穴内各处察看了一番,无意间竟发现一密室,深入地下,想法打开一看,里面竟竟是死人尸体,怕不有二十几具,最可怕尚有一具男尸,像是刚死去不久,赤条条一丝未着,周身一无伤痕,看那付皮包骨头的瘦样子,就知必是被妖妇吸尽精血至死的,想这妖妇功夫,传自阴阳双魔,那双魔必更凶残,数十年来,屈死在东海魔岛之上的冤魂,更不知还有多少呢!” 李玉琪闻言,也自惊容,恨恨一叹,道:“这妖妇真是死有余辜,将来她那师父,若是寻来中士更好,即便不来,一等咱们报了家仇,也必要寻上岛去,为岛内除此大害。” 朱玉玲坐在对面,见他恨恨难平之状,反劝慰他道:“将来自然是容他不得,现然却不能不吃饭啊,来,快别气了,尝尝我烧的鹿干,还对味吗?” 李玉琪见玲妹妹柔情似水,婉声相劝,哪里还能再气。 闻言展颜开怀,接过朱玉玲奉来饭菜,就口一尝鲜美可口,不由衷心称赞,伏案大吃起来。 朱玉玲瞥见李玉琪吃得有味,心中那份得意,自不必说,更不时挟菜添饭,将李玉琪照顾得像是对一个小孩子一般。 饭后,朱玉玲将用具洗涤于净,两人挽手至各室转了一圈,李玉琪发现,除去那妖妇葛紫荷与丫环翠儿所居两房外,尚有一个单间,可供住宿,唯一房内陈设比较简陋,想来是用来安放俘虏男丁之处。 李玉琪看过之后,对朱玉玲表示,自己暂居此房,却不料朱玉玲闻言,却是大表反对。 好半响朱玉玲才道:“这房子有一暗门,便是通往那地穴密室之中,那密室里这么多死人,难道你不怕吗?” 李玉琪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怕,朱玉玲白了一眼,继道:“再说,你不是要为玑妹妹医‘病’吗,哪能独自居此呢!” 李玉琪闻言,脸上一红,朱玉玲嗤嗤一笑,又道:“我看嘛,别假惺惺了,干脆你在玑妹妹那边,我呢,我就睡在丫头的房里好了!” 李玉琪粉面更红,急忙分辩道:“那怎么成呢,要嘛我们三人住在一起,否则,我……” 朱玉玲啐了声,打断下文,佯嗔道:“别不害臊啦,我又没‘病”,可不需要你医!” 说完,边挽住朱玉玲踱向苏玉玑卧房,一边咯咯娇笑不止。 这一阵脆笑,意味无穷。 李玉琪听来,心神为之一畅,正欲拥住玲妹妹纤腰,亲热一番,却听得苏玉玑在房中,有气无力地唤道:“什么事呀?玲姐姐,玉哥哥回来了吗?” 朱玉玲闻声,对李玉琪微吐香舌,舒臂拉住李玉琪返身欲遁的身躯,推着他走到苏玉玑所居室门前,悄声道:“看你多没良心,把玑妹妹整成这付样子,还不去安慰安慰,避不见面就成了吗?快进去!” 说完话,自李玉琪背后一推,一边将李玉琪推进房中,一边在门外高声道:“玑妹妹,玉哥哥来了,让他陪陪你吧,我还有别的事呢!” 李玉琪进房一看,房内尸体,碎窗,都已经清除干净,榻上苏玉玑覆被横卧,秀发技拂。 面色虽略显苍白,此时,却已为羞红掩住,怯生生一对凤目,隐蕴着无限情意,分不出是惊是喜是怨是怕,痴痴地凝望着自己。 四目一触,李玉琪猛觉得自己一阵心跳,面红过耳,羞怯难安,一时竟僵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 苏玉玑见玉哥哥局促形状,但是仍然掩不住他那若如玉树临风的绝世丰姿她的心中不由自主沉醉非常,怜爱横溢,娇怯怯地伸出仅裹着一层纱的玉臂,轻轻拍着身侧,唤道:“玉哥哥你来这边坐,对了,玲姐姐呢?” 李玉琪依言走过去坐下,对苏玉玑望了半响,方才微微一叹,说:“玑弟弟……” 苏玉玑望着他“嗤嗤”一笑,李玉琪玉面又红,忙改口说:“玑妹妹,昨夜冒犯,愚兄实在该……” 苏玉玑听他提起昨夜,刚才消去的晕红,陡又涌现—— easthe扫校,旧雨楼独家连载 第八章 双凤驭龙 见他自愧自责,芳心之中更觉不安,不自觉凤目泛潮,舒玉掌捂住李玉琪嘴唇,阻他说那死字,随即呜咽道:“说起来谁也不怪,只怪我不该在半夜出来,要不然怎么会被那妖妇暗算擒住呢,只是,事己至此,我也没什么希望,只希望玉哥哥待我,就像对待玲姐姐一般,就够了!” 李玉琪当然知道,如今之计,生米已成熟饭,不过己是为势所迫,只好如此。 以李玉琪往日对待苏玉玑的情份而言,两人之间的感情,早已是根深蒂固,难以割舍了。 其所以会使李玉琪产生惴惴不安,无所适从的感觉,乃因过去,李玉琪一直把苏玉玑认作是男生,当作自己的亲弟弟一般看待,虽然是情真意挚,却与对待他的未婚妻室的方法不尽相同。 及至昨夜,不但骤而发现了苏玉玑是为女儿之身,并还在灵明被媚香所迷之际,与他发生了夫妻之实。 这一来突转,岂是那疾恶如仇的李玉琪,所能承受得住的? 但,这会经苏玉玑一阵呜咽低诉,心头浮云尽去,怜惜钟爱之情顿生,情不自禁地伸手握住苏玉玑被外玉腕,一边为她抹去泪水,一边低声答道: “玑妹妹,过去的事,都别提了,做哥哥的虽然问心有愧,但对妹妹挚爱之情,却一如往昔,往后玑妹妹既愿以身相许,我怎敢不将与玲妹妹一体看待呢,敌对这一点,接迷妹尽管放心就是!” 苏玉玑终日萦怀的,就是担心这一点,今既得玉哥哥亲口相许,慎重保证,立即宽心大放,破涕为笑,复又恢复了过去那一股娇态之气,反腕抓住李玉琪双手,喜悠悠赞道:“玉哥哥真好!” 李玉琪目睹她那瞬息万变的表情,化悲为喜的娇态,恍若带雨海棠,临风骤放,娇美处与朱玉玲煞似一人,不禁看呆了。 苏玉玑被他这一阵凝视,她那芳心里不由得又喜又羞,只见她扇动两下,那一对又细又弯的长捷毛,瞪了他一眼,香舌一吐,嘴唇轻啐,佯嗔喜鼓腮作态,道:“玉哥哥,你不识得我了吗?老盯着人家干么!” 语气凶而又凶,无奈是语音人弱,有气无力,再加以吐气如兰,流霞生存,任凭你再呆再傻,也堪能体会得那一股亲昵情意! 李玉琪闻声,心头更是觉得摇摇激荡,忍不住展颜开怀,笑出声来。 苏玉玑本是佯怒,又哪能装作多久,一见他笑,也跟着咯咯嗤嗤,笑作一团。 一刹那,清声脆笑,交织一团,满室阴翳之气,转化为盎然春意,声浪更远波室外。 室外,朱玉玲闻得笑声,知道他俩人己然打破了踌躇的局面,合好妥协,立刻自外走进,笑着对两人打趣道:“恭喜玉哥哥娶得美妇,恭喜玑妹妹嫁得俏郎,但不知对我这中间媒人,打算如何谢法?” 苏玉玑见状,又喜又羞,阵道:“玲姐姐坏嘛,我不理你了!” 朱玉玲嘻嘻笑道:“当然啦,有了哥哥,还理我姐姐作什么!” 苏玉玑闻言更羞,支推着李玉琪撒娇道:“玉哥哥我不管,玲姐姐欺负人家!” 李玉琪见她娇憨得有趣,仰天哈哈大笑。 朱玉玲却是仍不放过,咯咯娇笑道:“啧啧,好热,好热,怕不能烧壶开水了!” 苏玉玑更是大羞,只羞得埋首被里嚷道:“好,你们俩都欺负人家,我不来了!” 李玉琪二人见状,更是大笑不已,好半晌方才止住。 朱玉玲笑毕也自坐在榻侧,把苏玉玑拽出被外,将手中所携一本册子,塞在苏玉玑手中,又笑着道:“哪,送你一件宝贝,你现在就赶紧看看,等晚上洞房花烛之时,可是用得着呢!” 苏玉玑早晨,己然听朱玉玲提过,这册子乃是那阴阳真钰,刚刚被李玉琪在仰化客栈中取回。 亦知道若欲医好此身瘫疾,与李玉琪白头偕老,就非习得其中所载之真阴锁阳之术不可! 但听得那朱玉玲玩笑语气,又兼而当着李玉琪面前,苏玉玑脸皮再厚,也不肯就接。 故而,一塞入她手中,俊脸儿立刻涨起飞红,气愤愤一把推开,白眼一瞥李玉琪恨恨地道:“玲姐姐真坏死了,我不看!” 李玉琪知道,此时自己在此,确实碍眼,哈哈一笑,便立即在桌上取过那昨夜在地上的碧玉葫芦,借故去找那神蛛碧儿,出室而去。 室内只余下一双娇女,气氛自和缓了许多、但苏玉玑仍然是连施白眼,恨恨不休地埋怨朱玉玲道:“玲姐姐真羞死人,当着他怎好拿着这种捞什子来呢!” 朱王玲又是一阵咯咯娇笑,歪身睡倒苏玉玑身畔,半晌方才正色道: “夫妻之居室者,人之大伦,古之圣贤,所不能禁,贤妹何拘泥乃尔,窃思吾等,既为夫妇……” 苏玉现闻得她咬文嚼字,酸气冲人,“嗤嗤”一声,笑出声来,啐道: “玲姐姐,你哪儿学来的这股子酸气,快打住吧,再酸下去,小妹的牙齿都被你酸掉光了!” 朱玉玲也自一笑莞尔,回道:“你怕我酸,可不知玉哥哥比我还要酸上十倍有奇,真笑掉牙,往后若是不肯听话可有得倒呢!” 苏玉玑“哦”了一声,表示不信,朱玉玲又道:“其实我这一套,平常不都是跟玉哥哥学的吗?想当初,在曲阜之时,玉哥哥亲手将这书交我,当时我那羞怯,你自然可以想见,只是,玉哥哥不但不管人家羞也不羞,还老老实实地搬出一篇酸理来,教训了我一顿,你说气不气人,不过,话又得说回来,这道理虽酸,却使我大为彻悟,夫妻居室之道,故此今日,我才又搬此来酸你一酸,也好叫你了解,为人妻室,并非如意想中那般容易呢!” 这番话确有道理,苏玉玑焉能不服,既然服了,自然得收起满腔羞赧,来个洗耳恭听! 于是,朱玉玲便在苏玉玑耳边,大宣法门,不但将夫妻之义述予她听,并还将李玉琪秉赋体质,又详细分析一遍。 最后,方才翻开那册“阴阳真钰”来,逐字逐名,详加解说,真到苏玉玑点头认可,心领神会之时,方才起身,整了整衣衫,嘱咐说:“玑妹妹,你好生再详读一遍,可别当儿戏,我这就去整治一桌酒席,你静等着吃合卺酒吧!” 此时,苏玉玑聆得一席教言,果然己羞涩略减,闻言粉颊微红,却皱起秀眉,悄声说道:“玲姐姐,我一想到玉哥哥那股子凶劲,真怕死了,你……” 说着,伸手将朱玉玲拉近身畔,又叫她附耳上来,吱吱喳喳,耳语了好一阵,朱玉玲神色郝然,站起娇躯,咯咯笑道:“你想得不错,叫我替你垫背打头阵,我可不干!” 苏玉玑满脸乞求之色,哀求道: “好姐姐,你怎忍心见危不救呢?再说这对姐姐,也有好处啊!” 朱玉玲“啐”道: “对我有什么好处?我不管!” 苏玉玑又求道: “姐姐,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说小妹一旦复原,不但感激姐姐瓜代之恩,日后若有须用小妹之处,赴汤蹈火不敢辞,何况姐姐你适才有言,我等夫妇,形虽三人,实为一体,同床共枕,又有何可羞可耻呢!”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朱玉玲确实有点儿无辞可却,只得微嘘一口气,表示自己的无可奈何,悄声答道: “别说啦,等晚上看情形再议吧,天已不早,我要去烧饶了!” 说完,不等苏玉玑回答,便自飞快出室逸去。 当晚,朱玉玲果如其言,将饭菜做好,端入苏玉玑所居房内,却不让人食用,反令李玉琪找来文房四宝,用红纸写好李氏祖宗的神位,供在中央。 再又翻箱倒柜,自那辣手仙狐葛紫荷一堆衣服之中,找出一身大红的衣服,亲自为苏玉玑穿好。 又找了一个大红头巾,蒙盖在苏玉玑头上。 李、苏两人,皆弄不清有朱玉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至此方才了然,依她之意,是欲叫他俩立即成亲。 此举果然是妙,否则若李玉琪当夜,为玑妹妹医伤,虽然是事急从权,与礼终有不合。 再说万一因此医好了伤势,却医出来毛病,苏玉玑未婚先孕,将来,则不但补之不及,两人终因少此一举,有愧于心,而致见不得人! 故此李玉琪明了朱玉玲心意,虽也因家仇未报,原配两妻未娶,骤与苏玉玑先拜堂之举,心中不免惴惴,权衡缓急轻重。却又不能不暗暗赞叹玲妹妹,想得周到,体贴入微。 只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也不知朱玉玲是真的疏忽,还是不好意思,加入阵容,竟将她自己忘了。 她虽与李玉琪,经过了议定纳采的手续,却并非正式成亲,即便是纳妾,在那时也未有如此草率就急,何况李玉琪仍是以妻名下定的呢? 经过昨夜,朱玉玲己然由少女变成了妇人,若日后万一因此发生,她担心苏玉玑可能发生之事,岂非她也是无脸见人了吗? 幸亏,苏玉玑已猜透了玲姐姐用意之后,心中不但是暗暗感激,更也替朱玉玲着想一番。 故而,当朱玉玲以冰人伴娘自居,为苏玉玑整装梳头之时,苏玉玑立即附在朱玉玲的耳边,吱吱喳喳地演说了一阵,听得朱玉玲不得不点头,脸上表情,更是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的一息数变。 朱玉玲为玑妹妹整容已毕,半扶半抱地将苏玉玑扶坐在高背椅上坐好。 她也自去更换了一身红装,端坐在铜镜前,描眉点唇,刻意也装扮了一番,着实地花费了不少时间。 只是,两人既然都作新娘,却无形中少了两个最重要的人物,那使是喜娘与“赞礼”之人。 本来,朱玉玲自己虽己十分懂得这一套礼法,幼时跟随父母,到亲戚家贺喜吃酒,却曾经见识儒家不少结婚场面,而准备由自己一人,身兼这两大要职,但如此一来,喜娘可以省掉不要。 却不能说,让新娘子一边叩头拜堂成亲,一边充任“赞礼”,高唱那“新郎新娘交拜” 等词儿啊! 故而,这两个红装佳人,想起这事,便不禁怔在一起,呆呆地你看我,我瞧你,谁也想不出主意来了! 幸好,这僵持的局面,并未维持多久,便听得“唰”的一声,自窗外飞进一只苍鹰般大的白色俊鸟来。 不用说,这乌儿就是八哥雪儿。 那雪儿寿长千年,随达亲禅师,行道江湖达数百年之久,终日受佛法熏陶,不但通灵能效人语,见识亦极广阔。 故而一瞧室中陈设,与两位千娇百媚佳人的打扮,便已猜知何事,竟而“哈”声一笑,道:“你们与玉哥儿可是要拜堂吗?那敢情好,这酒喜酒,我可是要吃定了!” 苏玉玑知它颇嗜好杯中之物,闻言俏目一转,心中已有计较,只得厚起脸皮,故意刁难他道:“我们缺少赞礼,堂都拜不成,哪还有喜酒给你喝。” 雪儿又“哈”了一声,脆声道:“找赞礼还不容易,我来好了,只是喜酒却须多给些才行!” 朱玉玲闻言色喜,答应让雪儿独享一坛佳酿。 于是那八哥雪儿,立即展翅跃上窗台,学着那赞礼之词,大声叱喝起来。 另一室中,李玉琪亦然准备妥当。 虽未曾更换新衣,却也着意盥洗了一番,闻听得雪儿脆喝之声,心中虽觉着有一丝儿好笑,却不但不敢真个笑出,竟也随着喝声,按部就班,缓步入室,站在供桌前预先铺好的红布上。 朱玉玲此时,早已在苏玉玑与自己的头上,蒙好红巾,掩住头脸,等闻得雪儿二次脆喝,便扶起那尤在腰酸背疼的苏玉玑,并立在李玉琪身侧,依次各拜两拜,相对交拜已毕,接着雪儿又喝道:“送入洞房!” 三人活像个木头人似的,拜了天地,气氛虽然异常紧张严肃,无奈他三人,年纪即幼,旁边又无尊长监督观礼,故煞是轻松,及至送入洞房一词唱出,三人均不由“嗤”的一声,笑出声未。 其实,这并非三人视此事如儿戏,事实上这次从报喜行礼之时,即无人手帮忙,也没有时间筹划,将就苏玉玑行动不变,将行礼之处合卺之席设于一室之内,礼堂洞房就在一处,哪还有洞房可入,闻声岂不都好笑出声呢。 好在三人均非一般世俗儿女,平常里说笑亲热己成习惯,婚礼行过,夫妻之名己定,更不必效法那一般俗人的拘谨踌躇。 故而,当李玉琪手牵两人玉腕,引至榻边令两人坐下之后,第一个朱玉玲笑意盎然道: “玉哥哥,快点掀红巾嘛,闷死人啦!” 苏玉玑闻言,又是“嗤”地一笑,暗暗拧了她一下。 似在笑她性急,李玉琪伸手拈住两人的红中,轻轻一拉,眼前立时一亮,雪儿己代替他赞道:“两位娘子,真是美若天仙,玉哥儿真是艳福无边哪!” 说着,竟还摇头晃脑,效那酸腐之态。 苏玉玑玉鼻一皱,想作个淘气的怪象,朱玉玲立即报复似的,也自拧了她一下,啐道: “你还是新娘子呢!怎还这般顽皮!” 苏玉玑反唇学她道:“你还是新娘子呢,怎还这般凶法。” 这两人,本来模样就有着几分相似,这一同时着上红衣新裳,扮成新妇装梳,更酷肖是一对双生女儿,若非是表情各异,骤而望见,一时真分不清楚,谁是玉玲,谁是玉玑。 李玉琪立在一旁,见她们两人一般娇艳若花,春意盈颊,心中又是得意,又是庆幸。 一时间呆怔在那里,痴痴凝视着两人出起神来。 朱、苏两人,瞥见玉哥哥脸上神态,嗤嗤一笑,苏玉玑全身一软,卧倒床中,朱玉玲却是流眸生波,对两人各瞥一眼,忍笑婉声道:“玉哥哥,别呆着了,赶快把祖先神位,请出去吧!” 李玉琪闻言,赶紧召回出窍灵魂,收拾起满脸得意兴奋,恭恭敬敬对神位行了大礼,默祷片刻。 方始将李氏祖先神位撤下来,捧出室外烧掉。 朱玉玲更不闲着,一等李玉琪出去,便自去将那供桌上所摆酒菜,重行摆过,两只纤纤细手,执在方桌两角,轻一用力,竟半那紫擅雕桌,四平八稳的平平抬起,莲步轻移。 行若无事般,将约有百十斤重的桌子,抬放在榻畔,扶起苏玉玑坐好,背后垫上绣枕锦被,方欲落坐,窗上雪儿却已叫道:“娘子啊,我的酒呢?” 朱、苏二人同时白了它一眼,朱玉玲说:“右下厨房里有的是,你不会去拿吗?” 雪儿这才不言,悄悄地飞进厨房,舒爪抓起一大坛尚未开封的佳酿,脆鸣一声,震翅飞出,投入暗门中去。 一刹时,暗门里又溜出神猱红儿,张着一张大口,对那正在天井中烧纸的李玉琪“咚” “咚”“咚”一连叩了三个响头,复又跃入内室,对朱、苏两人,依样葫芦也是每人三头。 叩完头跳起身来,却不就走,一阵手比脚划,逗得这两位新人,喜上加喜,笑作一堆,却不知他的用意。 那红儿也急得抓耳搔腮,李玉琪走进来看见,晓得它是雪儿支使它来道喜讨赏,想要酒吃,便道: “红儿你要酒吗,好,你也进厨房里拿一坛去吧,只是别吃醉了就行!” 红儿闻言,喜得连翻两个跟斗,跳人厨下,抱起一个酒坛子,一溜烟又从暗门中跃了出去。 此时,房中仅余下李玉琪三人,相视一笑,李玉琪坐在朱、苏两人对面,执壶为两人斟酒,举杯道:“来,玲妹、玑妹,干一杯!” 这是个出乎意外的大喜日于,三人平日虽不常饮酒,这次却不能不喝,故而,玉玲、玉玑慌忙也举杯向照,一饮而尽! 一杯酒下肚,三张俊脸,便在同时间泛起了飞红,也同时都感到热辣辣,兴奋异常。 于是,朱玉玲执壶,为各人斟满,你敬我,我敬你,相互邀饮。不多时,便将那一壶两斤花雕,灌下腹去。 三人本不善饮,两斤酒虽不算多,三人却已是不胜酒力了,草草吃毕菜饭,第一个苏玉玑,呻吟一声,醉倒榻上。 李玉琪功力深厚,虽觉得有点儿脚下不实,却无大碍,朱玉玲虽在昨夜,被初破爪之时,略失真元,却因得真精和融,并服下一粒那达亲禅师所留的青龙丸,不但是无损功力,反而因之大大增进了不少,故此也能支持。 勉强为苏玉玑脱下罗裳,盖妥锦被,轮到她自己,却因当着玉郎面前,而羞怯得周身乏力。 朱玉玲歪身卧倒,微吟道:“玉哥哥,劳你驾把桌子搬走,熄了灯好吗?” 李玉琪醉眼惺松,立起身子,在桌边轻轻一拂,那桌子真像长了翅膀,贴地翩翩飞起,轻轻飘落在对面劈下,桌上杯盘与盘中残肴,却是点滴不溢,仿似生根在桌上一般。 这一手仿如魔法,其实则为李玉琪两仪降魔神功之中,降魔掌中的一式绝学,名曰“金刚挥袖”,乃是将两仪降魔禅功真气,藉挥袖之势发出,可刚可柔,无声无形,意念真气所及,十丈以内立可毁物伤人。 端的凌厉无匹,别说是推动这张百十斤重的桌子,就是再重上十倍的铁块坚石也挡不了这一挥之力。 李玉琪醉态可掬,无意中施出绝学,朱玉玲醉眼惺松,瞥见那桌子会飞,却真当它是有翅膀呢,揉揉眼,未曾看见翅膀,却看清了李玉琪四处找灯。 这室中哪来的灯火,光亮不全是那山壁顶所嵌的明珠射出来的吗,朱玉玲仰卧上望,哑然失笑,唤道:“玉哥哥,把壁上的珠子取下来吧,这里可不要灯呢!” 李玉琪恍然而笑,举臂张手,虚空连抓,壁上数十颗灿烂明珠,恍若冰雹骤降,又如巨鲸吸水齐齐投入李玉琪两只肥大的衣袖里,刹时间,室内珠光顿灭,窗外天井中珠光,射入室内。 李玉琪收得兴起,飘身窗畔,扬臂又抓,瞬息间,半边天井,骤又一暗,室内顿时较前黑暗得多了。 榻上朱玉玲唤道: “玉哥哥好了!” 李玉琪依言停手,双臂一垂,“哗啦啦”一声,收入袖中数十颗大珠,统又滚出,滚了一地,室内顿又大放光明。 朱玉玲“哎”了一声,李玉琪连忙两袖一卷,室内又显黑暗,在暗中,李玉琪问: “玲妹妹,这些东西怎么办哪!” 李玉琪真个醉了,怎么办还得请问朱玉玲,朱玉玲‘咳’了一声,道:“就放在地上吧,不过可得找件衣服盖起来才行!” 李玉琪依言脱下外衣盖好,轻飘趋近榻畔,想上去,又有点不好意思,身躯摇摇晃晃,犹疑不定。 朱玉玲暗中瞥见,嗤地一笑,道:“玉哥哥,看你醉得站都站不稳了,快上来睡吧!” 说着,爬起来为李玉琪解衣脱鞋,将李玉琪推倒榻上,自己却一扭身转过一边去了。 李玉琪以为玲妹妹想走,在榻上嚷道:“玲妹妹,你上哪儿去啊,快来嘛!” 朱玉玲嗤地又是一笑,呻道:“你看你,人家换衣服都不许吗?” 说完,一瞥李玉琪目光炯炯,不由得粉颊一热,佯嗔道:“快闭上眼睡觉,不许看。” 李玉琪莞尔一笑,依言闭目,耳中但闻一阵衣裳悉悉之声,不一刻,身畔一动,张目一视,朱玉玲可不正含情脉脉地倒卧榻侧吗! 这一番,三个正名夫妻,李玉琪焉肯老实,只见他猿臂一舒,马上便将朱玉玲拉入怀内。 朱玉玲“嘤咛”一声,羞不胜性,颤声儿只换了一个“玉”字,两瓣樱唇,便陡地被捂住。 两人这一闹,可不知闹到什么时辰,也不知床里的苏玉玑被他俩闹醒了没有。 翌日,李玉琪首先醒来,睁眼见室中一片黑暗,窗外珠光隐隐,转侧间,触及两侧温香软玉,初则一惊,继则恍悟,不自禁哑然而笑,暗自得意。 冥想多时,李玉琪见身畔两女,香梦沉沉,悄悄坐起身来,闪目瞥见榻上衣服,伸臂处虚空一抓,竟施展出降魔掌中绝学“佛祖招魂”一招,只见那散置地上的衣服虚飘飘向上升起,投落榻上。 李玉琪将一堆衣服,分置三堆,叠放榻侧,然后将小衣穿起,却不见长衫。 于是他游目四顾,果见那两件长衫,远掷在屋角地上。 李玉琪伸臂又抓,衣衫自床下再起,地上却因而大放光华,一时将整个房间,照射通明,犹如白昼一般。 原来,那地上正是李玉琪所堆盖起的一堆明珠,此时那衣盖一去,怎不大放光明呢? 李玉琪未虑及此,骤睹耀目光芒,猛吃一惊,正想重行盖起,榻外朱玉玲被那珠光一照,己然有了动静。 朱玉玲面外而卧,好梦正香,珠光骤然一亮,只见她长弯、粗黑的睫毛,微扇了两下,一翻身,把玉臂伸出被外,搭附在李玉琪腿上,口中喃喃欲语,却是未出半点儿声息。 一瞬间,将螓首埋伏在李玉琪腿下,复又沉沉睡去。 这一来,李玉琪踞坐榻上,可真有些儿为难,怕自己若再一动,打扰了玲妹妹好梦。 没奈何,只得苦笑了一下,便只好原势不动,静坐在那里,默默地欣赏那左右两姝的睡态艳姿。 右手朱玉玲,曲身侧卧,锦被覆体,却将一只玉臂伸了出来。 那玉臂赛雪欺霜,白嫩异常,经屋角射来的珠光一照,更显得肌盾晶莹,惹人心荡神驰。 螓首埋伏李玉琪腿下,看不清楚,但只那如云秀发,卷曲披散,掩显出黛白粉颈,亦足以惹人魂消魄散了。 右手苏玉玑,却是侧卧向外,李玉琪踞坐之阴影,正好投在她的面上,故而不曾察觉得明珠强光,睡态极其安祥。 只见她,螓首蛾眉隐蕴春意,若花粉面带娇红,朱唇绽笑皓齿微露,似在梦着得意之事一般。 李玉琪呆视有顷,但觉得全身如沐春风,舒泰得意无可言状,不由自主握住朱玉玲玉腕,轻轻将腿移开。 腿移处,但见那朱玉玲一般是娇艳若花,脸泛春光,与那苏玉玑两两相较,面庞却极相似,睡姿一般柔美,恍若一双并蒂睡莲一般,叫人分不出轩辕高下来。 李玉琪左顾右盼,若有目不暇接之势,一时里,眼中只有面前这一双玉人,心下但觉得甜蜜温馨,什么寻亲报仇,什么闯荡除魔,早已被那股幸福浪浪潮,冲击得无影无踪了。 其实,这并非李玉琪无智无勇,见色忘义以致于此。 换个别人,处之于他那种左拥右抱,新婚燕尔之时,恋闺忘我之态,或更胜之百倍呢! 实则,这数日以来,局面骤变,苏玉玑由男变女,朱玉玲计决从权完婚,事情到此地步,着着出之于李玉琪意料之外。 想那李玉琪,虽然是武功盖世无匹,聪敏绝世无伦,但到底还是个年轻小伙,江湖历练先不说他,人情世故之所知,也极其有限。 这一旦骤坠温柔之乡,赢得了一对如花美眷,尝得那人生至乐滋味,又怎不如痴如醉,乐而忘蜀呢! 故此,李玉琪盼顾之间,飘飘然如饮琼浆,但觉得胸中怦怦,意马人猿,情不逢禁地伸出双手,分别抚捂在两姝玉颊之上。 朱玉玲经那珠光之耀射,己有醒意,骤被李玉琪一手抚覆,那练功之人,警觉之心何等强烈,哪还有不醒之理。 只见她妙目骤睁,闪现处望见李玉琪踞中而坐,玉面生辉,朱唇含笑,星目中闪射出万缕情丝,注视着自己。 四目一触,朱玉玲但觉得周身一紧,似乎被她玉哥哥眼中所射出的情丝缠不结实。 只是,这情丝缠得虽紧,朱玉玲不但不以为苦,反似甘心怀有愿,乐于接受一般。 朱玉玲绽唇一笑,胜似海棠骤放,舒玉臂握住那只捂置在自己颊上的大手,移于唇边,轻置一吻之后,方才昵声道:“玉哥哥,你怎的不多睡一阵子?现在才什么时候啊?” 那语声幽昵婉转,煞似莺声鸟语,娓娓道来,关注恩爱之怀有,溢于言表,说罢,一双凤目,亦放出万股情焰,倾注在李玉琪面上。 李玉琪本己是心荡神移,哪再堪承受这万股热焰炙烤,哪还能不像是雪狮向火,一烤即溶了吗? 故此在四目再接之时,李玉琪痴痴一笑,意似未听清朱玉玲问话,并不回答,一伏首,拥住朱玉玲螓首,再仰腰,覆在锦被之上,轻怜蜜爱,至额、至眼、至鼻,而止于唇,将朱玉玲吻得娇喘微微,若不胜情。 螓首连摇,好不容易将李玉琪双唇摇脱,舒纤掌抵住那要印在的嘴唇,吐气如兰细声道:“玉哥哥,天都亮了,请你别缠我好吗?昨夜……” 说至此,她那粉颊陡显飞红,马上住口不言,面上眼中,却流露出一番哀告的神色来。 李玉琪微微一顿,又显出痴痴一笑,三不管伏首又吻,朱玉玲似觉得情朗情深,不忍严却,又似是无可奈何一般,竟而在幽幽一叹之后,把臂搂往玉哥哥脖颈,牢牢不放。 一旁苏玉玑,不但是早已与朱玉玲一齐醒转,却也似解去了媚香之毒,功力已经恢复。 只是,她却眯着眼装睡,偷窥这一场香艳惹火的好戏。 只是,苏玉玑并不能佯装到底,故而,一见那朱玉玲欲拒还迎的模样,竟不由“嗤”一声,笑出声来, 这一张床榻能有多大,李、朱两人,虽是正处在紧张缱绻关头,亦然是听得清清楚楚了。 李玉琪闻笑一停,朱玉玲乘势轻推,倏分两口,朱玉玲就在被中,一下拧得苏玉玑“哎呀”出声,嚷道:“哎呀,玲姐姐好狠,拿我作出气筒吗?人家好好地睡觉,又没惹你们,干吗拧人呀,哎呀,好痛,玉哥哥你不管,拧死人了,咯咯……” 大概是朱玉玲又拧又搔,才弄得苏玉玑又是呼痛,又是娇笑。 李玉琪瞥见这一对娇妻,打闹得煞是有趣,闻言不但不管,反而又欠身坐起,让开地盘,在一边静静欣赏起来。 朱玉玲一见李玉琪让开,就在被内,用力一拽,将苏玉玑按住,边搔边恨声怨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在一边看人家受罪不说,拧你两下就说我狠了,也不想想,人家昨夜要不是为你,哪会……” 哪会“什么”,朱玉玲没说出来,三人心中可全都明白。 李玉琪展颜大笑,状至得意,朱玉玲面现羞红,搔抓更甚,苏玉玑咯咯娇笑之余,娇喘频频,断断续续地告绕道:“好姐姐……小妹……知罪了,求你……饶过……这一遭吧!……玉哥哥救命……笑死人了……” 说着,被中玉腿乱蹬乱踢,玉体战颤扭转,己笑得上下气息不接,连眼泪都滚了出来。 那锦被能有多重,被这位功力己复的苏玉玑,一阵踢蹬,早已有一半滑溜榻底,显露出一对裸缠一起的光洁胴体来。 那胴体一般的雪白晶莹,玉肌冰骨,一般的纤细合度,娇小玲珑,李玉琪看在眼里,朗目中奇光陡现,心臆间神荡魄移,立时里笑声突止呆住出神。 朱玉玲猛觉得身上一凉,锦被滑脱,立即松开苏玉玑,电闪般抓住锦被,重新为两人盖上,苏玉玑己是更笑不出声音,蜷伏在朱玉玲怀内喘息。 两人同时闻得李玉琪突止住朗笑,煞是奇怪,不由自主两人对视一眼,齐齐转头,向李玉琪瞧去。 哪知,就在那六目一触,三人竟同时若遭电击,全不由心头猛震。 但闻朱、苏两人,齐声惊呼,李玉琪朗笑又起,笑声里,榻上陡地飞涌起一物,巧不巧,正罩在屋角边那一堆明珠之上,而榻上,此时那惊呼之声,也亦早停,代之而起的,不但有嗤嗤的娇笑与那微微的娇喘,中间或有一两声细弱的呻吟加杂其间,交织成一片春情,在这无边的黑暗,泛溢波荡。 树窟之外,此时,天色也不过刚刚黎明,空中,一轮红日,冉冉自东方升起,许是严冬的缘故吧。 那红日虽然是光芒万丈,却有些冷冰冰的,漠化的寒风,呼呼惊空而过,吹走了所有的云霞。 使得那苍天之上,除了一两颗返归的星星之外,空荡荡别无他物,因此,倒使那红日,显得寞落至极。 地上,那土山四周,倒是挺热闹的。 灵鸟雪儿、神猱红儿与神珠碧儿,双双栖踞在巨松之巅。 神珠碧儿像是显得颇为无聊,在巨松枝头,游戏般撤布了一只巨网,只是那蛛丝并不很粗,却异常细密,便是那细小的蚊虫,也不能飞过。 但此时,正值冬季,蚊虫之类,即使是幸未冻毙,也早已蛰伏不出了,故此,碧儿独踞网心,神态间懒洋洋的,一点也不见精神。 八哥雪儿,栖息在松顶细枝之上,弄翎梳羽,精神百倍,不时吱吱地脆叫两声,像是在吊练嗓子一般,与碧儿阖目养神之态,大异兴趣。 树下,有两个破酒坛,想是那雪儿、红儿打破的。 神猱红儿,在树下巨石之下,冥目跌坐状如老僧入定,正是在乘这朝阳初起之际,习练那李玉琪所授的大龙不动禅功。 看他的样子,庄严端正,呼吸之间不但是气息深长,红发上,更隐隐直冒白气,渐渐地,连周身全都罩起,远远望去,像是一团雾影。 这分明是功力精纯,火候己深之像,树上的雪儿瞥见,不由得暗赞这猴儿有点道行。 至于那两匹龙驹,“望月”“盖雪”却无这般安静,此时,早已经带领着那匹黑马,飞驰得无影无踪了。 不过,雪儿并不着急,他知道这两马通灵聪慧,未得到主人的许可,决不会远离逃脱,此时,只不过去寻找水草食物去了。 果然,不一会儿,远处一座山峦树丛之间,驰出三匹骏马,领头的是“望月”,捷如电闪,长嘶龙吟,声震四野,似是在催促后面的伙伴加油。 后面,追随着望月的是那匹健马,那健马在凡马群中,虽然也百中精选,但此时与望月比赛脚程,却显然相差远甚。 然而,他的确不得不拼尽全力以赴,否则,紧随在后面的“盖雪”龙驹,便会毫不留情地用马首或前蹄,撞他蹄子。 这一来,那马可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无处诉了。 因此,当三马驰上士山之时,那“望月”“盖雪”不但是精神抖擞,丝毫未显出劳累之态,还绕着那边土山,大兜一阵圈子,方才停住,互相摩鼻亲热欢嘶,似互夸对方脚力高强。 那黑马早已伏卧山上,张大了马嘴,猛喘了起来。 于是,这四周的一切,重又静止了下来。 而远方,遥遥望去,几乎是在那天涯尽头,己有了极其短小的人影,开始晃动,但在这土山四周,却并无出现过人踪! 直至中午树窟中突地冒起了一条蓝影,那蓝影并未在树巅稍顿,便直接飘落在树下。 但见那蓝影敛处,现身的正是李玉琪。 李玉琪状极愉快,落地后先对着东方,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蓦地便仰首清啸,声色清越幽远,中气充沛业有纯,啸罢,面带微笑,玉颈微昂,双手倒背身后,竟自踱起方步子来。 只见他丰神玉貌,超卓不群,北风轻掠,衣袂翩翩,望之直似是神仙中人,冉冉飘降到这滚滚浊世中一般。 那一干禽、兽、蛛、马、灵慧异类,一发现这可爱可敬的主人,突然现身,立即都各发出了一声不同的欢迎之音,迎上前来,将李玉琪围在中央。 神蛛碧儿全身缩成拳头大上,附踞在李玉琪臂上,“嘶”“嘶”而鸣,声音虽有点儿刺耳,却充满欣喜善意。 神猱红儿拉着李玉琪的右手,在地上是又蹦又叫的,一点也没有适才运功之时的安静样子。 两匹龙驹,并头阻在李玉琪面前,唏聿聿长鸣齐嘶,表示偷快,既使那匹最蠢的健马,也跟在李玉琪身旁,凑着热闹。 只有雪儿,最是得宠,栖息在李玉琪肩上,一连串婉声儿置疑道: “玉哥儿呀,里面那另一位新娘子是谁啊?怎么会好面熟吗?玑哥儿哪里去了呢?你去找他了吗?还有,我们什么时候上金陵呀?” 李玉琪虽然失笑,却又不由为着那最后一个问题,而猛然醒悟了不少。 李玉琪伸掌拍了拍两匹龙驹的额头,表示慰抚,接着舒掌令神蛛碧儿,跃到掌上托着。 继续缓行踱步,边走边向那雪儿解释,那另一个新娘子便是苏玉玑。 “苏玉玑不是个哥儿吗?”雪儿疑道。 李玉琪不得不就这一点,详加说明,说毕,又对那雪儿叙述出这次之所以成婚之理,乃是因事急从权之故。 最后,何时长途金陵,李玉琪一时确不好决定,不是不能走,他确实是不愿意离开,不是嘛,这才是他们新婚的第一天呢。 因此,李玉琪道:“再停一二天吧,玑妹妹身体还未复原呢!” 说完,思索一阵,继道: “对了,等会儿我去写一封信,向朱家伯父母,报告此事之经过情形,雪儿你为我送上好吗?明天后天,后天你一回来,我们动身好了!” 这送信虽是不苦差事,雪儿却不以为然,欣然答应,又与玉哥儿谈了会别的,突闻得树顶,娇音骤至,唤道:“玉哥哥,快来啦,快回来吧!” 李玉琪欣然应好,双臂轻震,雪儿、碧儿,双双飞开,李玉琪亦化一缕淡蓝,射升至树巅,闪目一瞥,苏玉玑着一身淡青天蚕晶丝织就劲装,俏立窟畔。 阳光下,粉面儿亦喜亦嗔,明眸里含情凝视,劲风中,百褶罗裙与一头披肩秀发,轻飘飘向纵拂荡,宛如是弱不禁风,恍然欲乘风归去一般。 只看得李玉琪心生怜爱,慌不迭上前拥住她道:“玑妹妹,你怎的上来,这儿风大得紧呢,小心吹坏了身子,这可不是玩的!” 苏玉玑嗤地一笑,朱唇骤绽,皓齿微露,小鸟依人般,倚伏在李玉琪怀内,吐气如兰,却顽皮得纤指按着李玉琪鼻头,又怨又喜地嗔道:“哼,现在你倒像关心人家,为什么刚才就不管人家的死活了呢!” 话未完李玉琪竟哈哈出声,苏玉玑粉面一红,舒指挟住李玉琪鼻子,急啐道:“你还笑,你还笑,看我不拧下你的鼻子来!” 说是说,别说李玉琪那鼻子不容易被拧掉,就是她真能拧得焉,也还舍不得呢。 苏玉玑虽然并未真拧,李玉琪更是未觉得有何痛痒,却己似受不住了一般。 只见他双臂一紧,贴身拥住那苏玉玑纤腰,住声停笑,蹩眉皱频,嘘嘘呼痛,求饶乞降道: “好痛,好痛,哎呀,玑妹妹饶了我吧,下次再也不敢笑了!” 这一副模样,神灵活现,苏玉玑被逗得“嗤”地笑了半天,旋又正色庄容,装出一副雌老虎的姿态,凶霸霸地说:“看在你尚知悔过,又是初犯的份上,权且网开一面,放过一遭,下次如敢再犯,定非拧去鼻头,以戒再犯不可,知道吗?” 说完,未等回话,便己然止不住,嗤嗤娇笑起来。 然而,李玉琪装得更像,闻言故意愁眉苦脸着,连应:“是,是,下次不敢!” 苏玉玑瞥见,咯咯笑倒在李玉琪怀内,竟而直不起腰来。 一旁,八哥雪儿虽然道行深厚,却未曾见识这等场面,故而目见这一对新婚大妇,一会儿正容相责,一会相拥巧笑,一时竟是不懂,到底是搞的什么名堂,不由瞠目脆声问道: “玉哥儿,你们怎么了吗?吵吵笑笑的干什么呀?” 这夫妻间打情骂俏,佯怒痴喜之事,本就是只可会意,难以言传的事,这怎好解说呢。 何况那雪儿身为异类,虽然灵慧敏聪,却未必能立即让它明白。 故此,苏玉玑娇笑更甚,李玉琪却是正在作难,好半晌,方才含糊应道:“没有事嘛,她她……” 她,她什么?李玉琪“她”了半天,她不出不下文来,幸亏那窟底又升起了娇笑,唤道:“玑妹妹,你笑什么啊?还不下来吃饭吗?” 李玉琪闻声,方才“她”出来道:“她是来唤我吃饭的!” 说完,也不管雪儿懂也不懂,迳自搂住仍在痴笑的苏玉玑拥身飘坠坠入树窟中去了。 上面雪儿果然尚不了解,闻言,自语道:“叫你吃饭也用不着又吵又笑的啊,真是莫明其妙!” 树底李玉琪闻听得雪儿自语,骤然失笑。 苏玉玑瞥见,忍住笑一瞪凤目,李玉琪赶紧把那刚刚裂开的双唇,重新闭拢,却伏首欲亲苏玉玑绽开的朱唇。 苏玉玑轻轻在玉哥哥胸上擂一拳,挣脱怀抱,推开暗门,抢先入内,又回头做了个鬼脸,悄啐一声:“没羞!” 瞥见李玉琪作势欲扑,吓得惊叫了一声,娇笑着抢入室内,一头钻入正在整理桌椅的小玲怀内,撒娇告状道:“玲姐姐,你看玉哥哥欺负我!” 朱玉玲凑趣儿,轻拍着玑妹妹香肩,安抚道: “乖乖别怕,姐姐帮你,快坐下息息吧,玉哥可还不曾来呢!” 说着,将苏玉玑扶坐椅上,自去门中,迎接李玉琪。 李玉琪正在天井中,踱步而来,瞥见朱玉玲腰系围裙,袖挽玉腕,衬着那一身紫裳与那安样的体态,更显似一名容光艳艳的家庭主妇,与苏玉玑相较,虽然是体态、容貌、身段均极相似,却似是显然不同。 苏玉玑性情儿娇憨俏皮,让人见着她,不由自主心生爱怜,朱玉玲则较之沉稳安祥,使人有如沐浴春风,自然会产生舒服又敬爱的感觉。 李玉琪展颜微笑,唤了声“玲妹妹”。 朱玉玲报以清笑,舒掌挽住李玉琪,婉声道:“玉哥哥,快来吃饭吧,再等一刻就要凉了呢!” 说着,瞥见苏玉玑装成气鼓鼓的样子,继道:“看你把玑妹妹吓成什么样儿了,还不去陪不礼吗?” 李玉琪果然听话,飞真上前一揖到地,道:“娘子请勿生气,小生知罪有礼了!” 朱、苏玉玑两妹咭咭而笑,李玉琪哈哈朗笑,一时间,笑声满堂,三人好半晌方才落坐用饭。 餐罢,苏玉玑抢着收拾,李玉琪见那朱玉玲将室内明珠,盛放于两个玉盘之内,上罩红纱,使珠光流转粉红,恍如两盏宫灯,将一室映照得强弱适度,看上去舒服异常。 李玉琪就在桌边坐下,候两人收好碗盘,奉上香茗之时,方将欲着雪儿送信曲阜,禀告二人成婚之事说出。 朱、苏两人,自然唯玉哥哥之命是听,何况是向家人报告喜讯儿呢! 故而朱玉玲首先赞好,立即洗笔磨墨,请李玉琪执笔。 李玉琪当仁不让,顷刻间挥就一笺,首禀乃因中了海外阴阳双魔弟子暗算之故,不得不从权完婚之事,亦述明苏玉玑亦女扮男装,而今亦已一并娶过等情,以便使北儒朱兰亭明了个中情形。 朱、苏两人看过一番,认为满意,三人并签姓字,向北儒老夫妻叩安,最后,小妇李玉琪唤下雪儿,系于钢爪之上,嘱咐它速去速回。 雪儿己然去过两次曲阜,自然老马识途,闻言只说了声:“玉哥儿放心!” 便自鼓翼飞去。 在以后的两天之中,李玉琪左拥右抱,于飞之乐乐融融,而直把这树窟地室,视作了天堂仙境,再也想不起,要去金陵的那回事儿了。 至于那朱玉玲与苏玉玑,过去就已经深爱着玉哥哥,誓欲以身相托。 如今,“求仁得仁”,素志得尝,哪能不喜庆苍天有眼,作成好事,而亦有与那李玉琪同样的感觉呢? 故此,这一双新婚夫妇之间,恩爱愈恒,平日里彼此都是亦步亦趋,舍不得分离半刻,相好的程度,直似那密里调油一般。 只是,由于李玉琪体质大异,又加以初尝甜头,不免于索求过多之故,朱、苏两人虽习得真阴锁阳之术,集合两人之力,仍然是引以为苦。 因此之故,第三日晚,苏玉玑佯装叱责,朱玉玲软语乞求,好不易费了大半日唇舌,方才博得李玉琪首肯,到另一房中独宿。 初时李玉琪独卧一榻,确实是有些不惯,心中老想着偷偷回去。 但想想两天来,两位妹妹那等楚楚可怜婉转承欢的模样,不由得心中又好笑得意,又觉怜惜不忍,便只好静下心来,把念头转开。 他这一转念,思及其他,不禁有些儿省悟,暗责自己不应贪图这眼前之欢,而忘掉了亲仇大事。 一忆及亲仇,那正被他忘去多时的恶梦,重又兜上心头。 他惊然世齿,重申他自己的誓言,即便是寻遍天涯海角,也得把毁家仇人找着,把仇人碎尸万段。 一想到找仇人,便不由又想起那唯一知道仇人来历,姓名的玉琳表姐与玉瑛表妹两人来呢! 想到这一双姐妹,李玉琪便不禁有一种愧疚的感觉,自心底升起。虽然,这一切的作为,而冥冥中机缘凑合,使李玉琪仍有愧对的感觉。 因此,在暗中,在李玉琪心底,缓缓浮现了一对双生的姑娘,似乎在用那两对大而灵活的眼神,叱责着李玉琪,那神色那么凄婉,眼神充满着失望与叹息,那似乎是说:“玉哥哥,你对不起我们呀!” 李玉琪惶惑了,虽然他并不曾真不受到这种责备,而只是出于自己的幻想,但他都已经受不住了。 因为,他对于赵玉琳、赵玉瑛姐妹两人感情之深厚是刻骨铭心的,她们俩可说是他的两个影子。 他们之间,从小便没有任何的隔阂与秘密。 虽然有三个不同的身体,虽然是分离了达六年之久,在他的心中,却仍然是尤如一人。 从小,从对于琳姐姐便充满了挚爱与依赖,虽然赵玉琳比他大不了一个时辰、却仍能像一位小母亲一般,照顾着他与赵玉瑛的生活,那时,他可以一日不见妈妈,却不能终天不见玉琳。 他虽是一个男孩,与赵玉琳同样大的男子,但一到赵玉琳面前,便会忽然变小了不少。 那时,他会撒娇,他会故意乞求着琳姐姐为他做这做那,然后注视着琳姐姐认真忙碌而欣悦的样子,引以为笑。 然而,奇怪得很,他却从不曾像这般地待过玉瑛,他觉得自己应当保护玉瑛,扶助玉瑛,爱护玉瑛,在玉瑛的面前,他忽然地长大了许多,而转而接受玉瑛的撒娇了呢。 目前,朱玉玲、苏玉玑两人的性情与态度多少有点儿与赵氏姐妹相同,尤其是朱玉玲,自从与李玉琪订婚以后,态度转变,对李玉琪温柔体贴,照顾得无微不至,便个像煞赵玉琳,李玉琪身受之余,虽然感动,却永远拉不下脸儿来,故意撒娇装痴,以博取玲妹妹欢心。 因此,在李玉琪心中,虽己有此等齐人之福,却仍然渴念着赵氏姐妹,也害怕将来,不能得到她们的谅解。 因此,李玉琪不禁暗暗地担忧,喃语道:“琳姐姐,你能原谅我吗?呼……” 他得不到答案,而只有以叹息来表示心中的焦虑。 于是,在忧虑与叹息声中,时间恍如停顿了一般,虽然,在这地下室内,得不着阳光与阳光来令人判别时间的进展。 但以那李玉琪的天耳通神力,却可由山上群兽的活动声响中测知,这星夜己是快消失。 白昼终于在等待中降临了人间,李玉琪在惺忪中隐闻唏聿聿的马嘶之声。 他懒懒地不想起身,欲补回这彻夜的不眠,但随即被那继闻的怒啸之声,打消了此念。 他翻身坐起,细辨那啸声果然有异,那啸声显然是神猱红儿所发,并不见异。 有异者乃是红儿的啸声愤急,似是遇上了对头强敌,而另一啸声,尖啸嚎亮,却甚是陌生。 李玉琪立即着衣,一边猜疑外面到底发生了何事。 李玉琪推门出室,对面朱、苏两人己似被啸声惊起,李玉琪顾不得过去,只大声招呼了一句,便侧身由暗门中升出树窟。 树窟外,晨光曦微,逆风猎猎,刺骨生寒。 天空中,阴云密布,蔽日遮天,与地下室内那一种无日无夜,无风无云的气氛大异。 李玉琪练就铁骨钢筋,虽己是寒暑不侵,但是见着这一番恶劣景象,仍不由微微皱眉。 李玉琪飘立树巅,向红儿发啸处闪目一瞥,便见红儿正与两个装束奇特之人,斗在一起。 那两人功力甚高,招式极为神奇狠辣,两人四掌,将红儿圈在中间,迫得那红儿厉啸连连,似是己吃了暗亏。 李玉琪剑眉一轩,仰天一声清啸,啸声中,轻飘飘落向山下,声住人落,微微一分双袖,发出了两仪降魔禅功真气,将那两人的攻势阻开。 那二人打着正起劲,突闻得清啸振耳,划空而至,分明是来了上乘高手,心方惊诧。 眼前,蓝影儿一晃,一阵奇香过处,两人攻出的招势掌风,却有如撞在一堆棉花堆里,软绵绵,再也用不上劲。 两人一怔,慌不迭撤招后跃半丈,闪目处,入眼却是个俊煞美煞,也文弱煞的少年书生。 便不禁微“嗯”出声,细细打量了起来。 李玉琪将两人攻势阻住,并未进击,负手含笑,也凝眼打量。 只见那两人,像貌颇为秀美,面白无须,年龄均在三十岁以下,着一身奇异红装,各背一口宝剑。 从那两对闪闪放光的俊目中测知,功力亦必不凡。 这一看,李玉琪不由心生好感,便立即拱手为礼,微笑朗声道:“敢问阁下大名,何故与小生的红儿动武?若是这红儿无礼得罪,小生旋命它向阁下请罪就是!” 那两人闻得李玉琪语气和平,以为他惧怕两人,对望一眼,诧愕之态尽收,倨傲之气升起,那年龄较长的一人,下巴微扬,一指李玉琪,答非所问地道:“喂,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啊?这猴儿是你养的吗?为什么支使它无缘无故阻住老爷们的去路呢?” 声音尖细,与语气一般颇不悦耳。 李玉琪心想: “看你年纪才几许,这个娃娃是你叫的吗?说话怎么这般无礼!” 想着,不由得心头微怒,但转念又想道:“人家说红儿无缘无故地阻他去路,这可是红儿的不是,我又怎可随便逞强呢!” 故而闻言,李玉琪转头白了红儿一眼,竟似责它多事。 哪知红儿,竟还有理,指手划脚,“吱吱”叫个不休。 李玉琪与红儿相处己久,知它意思是说,那两人欲入树窟,故对予以阻挡。 李玉琪见状,猜知两人必是有为而来,便即朗声一笑,道:“在下李玉琪,敢问阁下可是来找那辣手仙狐葛紫荷吗?” 两人闻言,似觉意外,同声笑道:“小娃娃你怎知道?我俩正是葛紫荷的师兄,也正是奉有师命,来找她探探消息的!” 李玉琪猜得不错,这两人不但是辣手仙葛一流人物,还有同门之谊这还会是什么好人。 想着,面色一沉,星目中神光炯炯,扫视了二人一眼,道:“果然两位是海外阴阳双魔的门下弟于,但不知姓什名谁,如蒙见告在下,便指示你去寻找那葛紫荷的踪迹!” 那两人见李玉琪竟敢直唤师尊绰号,心中大怒,那年轻的一位,作势欲扑,尖声叱骂道:“好小子,你竟敢侮辱大爷师尊,我刑震霄非教训你不可!” 另一年长之人,似较沉稳,举手止住刑震霄妄动,尖声阴笑道:“告诉你不妨,但说出之后,你须将葛师妹去处说出才行!” 李玉琪朗笑道:“好,一言为定!” 那人尖声道: “大爷黄震宇,人称东海飞狸,这位是我师弟刑震霄,人称东海飞鱼,均是东海‘和合长春岛’岛主,阴阳双仙门下弟子,前数日因接获葛师妹灵鸽飞书,我兄弟方才兼程赶来,探看究竟,今你既知我师妹下落,可速供出,若无干系,大爷等也不为己甚,念在你年幼无知份上,决定放你一条生路就是!” 书中交待,这两人是海外阴阳双魔门下,数日前在魔岛上接获葛紫荷丫环翠儿灵鸽传书,奉师命乘驾所养“巨袅”,兼程赶来一察究竟。 当时那翠儿,被李玉琪点中“巨骨穴”晕倒榻上,一个时辰之后,悠悠醒转,心知有异。 立即起身着衣,悄悄奔至葛紫荷窗下,向内一望,只见她主人葛紫荷,赤条条仰卧地上,状似晕绝。 榻上,则有一双不知名男女,正在作那见不得人的风流事儿。 那翠儿不知她的主人已经死了,只当是也和自己一样,被人点中了穴道,晕了过去而已。 她本身武功不高,却因受辣手仙狐多年的袁陶,人变得机警狡猾异常,一见她主人那么高功力,竟被人点倒,凭一己之力,决无能力制敌救人。 眼珠儿一转,心中己有计较,悄悄退回室内,匆匆写了张纸条,说明她主人已被强敌制住,请速来救援待语。 装入灵鸽爪上铁筒之内,闪出暗门,将灵鸽撒开放起,她自己也想乘机悄悄藏开,以免被波及。 哪知,朱玉玲早已到达,正等在树巅,虽因一时失察,未曾截下灵鸽,却将后上来的翠儿一举擒住。 那海外魔岛,乃处于浙江境外,灵鸽为阴阳双魔特别喂养,用来传信的异种,故虽两地相隔数千里,也不过二日一夜之间,那灵鸽便自飞达。 那阳魔接获此讯,又惊又怒,立即遣派大、二弟子两人,乘驾巨袅找来,临行嘱咐,如寻着葛紫荷,不必立刻返岛,可留在中原一带,与雪山双头老怪门人联络,以便前讨那逞凶武林之大举。 那“袅”乃是一不孝之乌,夫西谓之流离,寄巢生子,大则食其母,性极残忍,阴阳双魔也不知何时,收复了一头,竟然大如巨鹏,两翅翼张,宽达两丈,可供两三人乘坐。 那东海飞狸黄震字,东海飞鱼刑震霄,为阴阳双魔的首、二弟子,随师数十年,己深得双魔真传。 不但武功深窥堂奥,便是那采阴补阳之术,也已是尽得神髓,两人实际年纪,己达五十以上,外貌却活似二十许人。 两人与葛紫荷当年共处魔岛,早有瓜葛,师兄弟雨露均沾,平分春色,只是十几年前,葛紫荷奉命远游中土,一直未曾返岛,师兄弟两人,都对那葛师妹一身媚术,思念非常。 这一奉师命出寻,又可在外逍遥流连,哪能不喜上眉梢,慌不迭乘枭飞越大海,直向往日葛紫荷飞书所述之居处寻来。 巨袅飞行果然迅速,不一日便到了苏省上空,但那地方两人均未来过,虽知有明显记号所寻,一时里却也寻不着。 故此,一入苏境,两人便命巨袅盘空低飞,专在那山峦丛中寻找。 这一来,不免耽搁了若干时候,直到这日的清晨,始才远远地发现这一座土山巨松之处。 两人命巨枭落下,当细察地形无误后,挥手令巨枭先行回岛,便立即飞身向山上扑来了。 那神猱红儿,奉主人之命露宿在外,一来是照管马匹,二来也肩负有警戒之责任的。 这日清晨,突见上空降下一个乌黑巨鸟,形态凶恶怪异,心中便已生恶感,及见那鸟背上走下两人,迳自向山上走来,心中更怒,故不待两人走近,立即悄没声息地飞纵而出,阻在那两人身前。 黄震宇、刑震霄两人见多识广,骤见红儿,虽惊诧何来的一只百年难得一见的红发神猱,却并未将它放在眼中。 故此,刑震霄一见他阻住去路,三不管举掌就打。 那红儿生为百兽之王,自然不会怕人,再因那李玉琪,授以神猱掌法,初次施展于泰山脚下,把个活阎罗诸煌,戏弄得不亦乐乎,使它自以为除主人李玉琪之外,再无堪为敌手之人。 所以这一闪一见东海飞鱼刑震霄年纪轻轻,竟敢率先动手打它,那红儿心中,不但恼怒,也极为劝敌。 故红儿一见掌到,不但不避不让,竟还是不曾运动,只轻轻举起毛手,推迎了上去。 以红儿之意,两掌只一接实,那人虽不致受伤,却非被震飞不可。 却不知刑震霄不但功力精纯,火候独到,同时也识得红儿力大无穷,周身刀枪不入的特性。 故看似随意举掌劈打,暗中却早将全身功力运足,运聚于右掌之上,只待两掌堪堪相接之时,方才猛力外吐。 故此,那两掌猛地接实,但闻“砰”的一声,劲力四溢,激卷得地上的泥土和碎石,四面飞扬。 红儿这一下可吃了亏,两掌一接,竟不但未将人震飞,它自己反而立足不稳,蹬蹬蹬连退了三五步远,方才站稳。 不过,对方也未必讨巧,表面上虽只是身形稍晃,足下未移分毫,那一条右臂,却震得酸麻交作,一时里,竟再也提不起来了。 红儿虽未受伤,却何曾受过挫折,那还不立即暴怒,凶狠狠双臂长垂,身躯半蹲霍地一声怒吼,突地扑上,在空中长臂一圈,猛地推出。 那东海飞狸黄震字,一见红儿这等威势,也自心惊。 瞥见它暴起对师弟发难,立即怒叱一声,旋身滑步,一飘身掠至红儿侧面,骈指疾点红儿“凤眼”穴。 对面那刑震霄右臂被震,一时不能使劲,身手仍是不凡,一见红儿发难,也早以拿捏好时候,但等红几双掌堪堪及胸之时,猛地一仰身,左脚尖猛点地面,向后倒射。 同时间,右脚尖探入红儿胯下,向下阴上勾去。 这两人攻势,不但凌厉捷速,更狠在辛辣怪异,令人防不胜防。 那红儿虽然灵慧,但一来是个畜类,二则临敌经验又极不丰,斗力尚可,斗智则就差了。 故此,这两人联手一招,红儿虽无察觉,身在空中,却亦无力藏避,暴吼一声,两只毛腿一蟋,护住下阴,右臂向后一抓,欲破解后方点来一式。 但就这样,下阴凤眼两处,虽然藏开,毛腿与背后,却早已各中一掌一腿,虽不觉痛,那红儿心中却气得要死。 气是气,红儿连吃两次小亏,却不敢再事轻敌,故当一落地,便立即将神猱掌法施开。 掌起处风生五步,脚踢时,飞沙走石,一时间,虽不能将对方击败,却也能堪堪敌住了。 却不料,那两人功力确有诡异独到之处,一见这红儿招沉力猛,不可力敌,便自一打招呼,各使出一套见所未见的怪异小巧的功夫,与红儿游斗,更不时诡招屡现,击中在红儿身上。 红儿纵然是钢筋铁骨,也不免又痛又痒,只急得怒啸连连,震天动地,也将他主人李玉琪引来。 且说李玉琪闻得那东海飞狸,恬不知耻,竟称那魔岛为和合长春岛,尊那阴阳双魔为阴阳双仙。 更大言不惭,将别人的生命,说成活像是真个掌握在他的手中,心中不由又气又笑,也故意冷冷地道: “要找你等师妹不难,只要到阎罗王那里,在下保你寻着就是!” 那东海飞狸两人骤闻此言,尚以为阎罗王乃是中原绿林道某人的绰号呢,故此并未生气,却又追问道:“那阎罗王住在哪里啊!” 李玉琪存心观耍,料想不到两人倒这般认真相询,不自禁“嗤嗤”一笑,旋又正色道: “两位但到冥府鬼府之下,便不用找,那阎罗王也会差鬼拘你,两位何必急急作出这等猴急之态!” 此言一出,再蠢的人也能听懂这话中之意。 那东海飞狸、飞鱼,本来就是性情残暴,好淫嗜杀的人,哪能忍耐李玉琪这如此戏弄。 但见他两人,同时暴叱,“呛”“呛”二声龙吟,二柄寒光闪闪的宝剑,已然撤在手中,黄震宇剑尖一指李玉琪,气咻咻尖声叫道: “小子,你说,你快说,是哪个畜牲,将我葛师妹杀了?” 李玉琪剑眉轩动,星目陡闪精光,这可是被那东海飞狸骂起了火,也陡地清喝道:“匹夫住口,像你师妹那等淫贼下流之人,人人得而诛之,杀了她为武林除害,为屈死的报仇,难道还不该吗,尽管施出来好了,在下李玉琪虽然是无名小卒,倒也不惧你们呢!” 这一喝声虽不高,却是震耳欲聋,尤其是一双星目,精光远射,分明己达内家绝顶火候。 东海飞狸、飞鱼,性虽凶残,却颇为识货,一时间撤下长剑,竟被李玉琪声势所慑,不敢轻举妄动,闻言不但未即动手,神色之间,己不如先前倨傲,反稍微缓和阴沉,冷冷尖声道: “小娃娃,且慢使气,我师妹若非是你所杀,又何必为此抬扛,只你肯指出杀我师妹之人,我兄弟自会去报仇,决不会麻烦你就是!” 这显然是欲想妥协,李玉琪虽然觉得,一来辣手仙狐实死于自己之手,二来又实在看不惯两人横傲之态,决心予以惩戒! 闻言故意地扫视了他们一眼,扫得两人都似乎心底一凉,旋即朗声道:“杀你师妹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我区区在下,两位如欲报仇,尽管尽力向我下手便了!” 说罢,双手背负身后,神态修闲,简直就未把这阴阳双魔门下的两个弟子放在眼里。 那东海飞狸黄震宇两人,功力精深,生平除他俩师父之外,从未服过别人,也未遇到过敌手。 平日居于海外魔岛之上,以少岛主自居,一般下人及所有岛上的男女面首,更都是惟命是从。 两人何曾像这般受人轻视,此时一见李玉琪轻蔑之状,两人都不由怒火中烧,顿忘厉言。 齐声仰天失笑了一阵,黄震宇举剑一指李玉琪,叱道:“好小子既如此说,黄大爷若不将你破腹摘心,祭奠我葛师妹在天之灵,从此便不回和合长春岛了,小子,你亮兵器吧!” 说罢,左手捏剑诀,横胸一竖,右手剑一立,作了个“举火燎天”之式,足下暗踩子午桩,宁神凝志,目视剑尖。 静等李玉琪抽取兵刃。 谁知,那李玉琪仍是一副视若无睹的样了,见状仰天长笑,恍若暮野晨钟,震人双耳嗡嗡作响,笑毕方道:“在下兵刃甚多,有剑、萧、扇、杖之分,一时却不知取用何者为宜!” 黄震宇闻那笑声,震耳欲聋,面色骤变铁青,以为对方正在藉此笑声,提运真气,因之心虽惊疑,却是凝神一志,不敢大意分毫,及至听毕李玉琪之言,不由奇怪得收住势子,替他出主意道: “本大爷既然使剑,小子你也使剑好了,尽罗嗦些什么!” 李玉琪对他兄弟上下打量半晌,摇头晃脑地说:“不妥,不妥!” 一旁,刑震霄憋了半天,愈看李玉琪行若无事之态,心头愈加生气,见状尖声暴喝道: “有什么不妥不妥的,难道我师兄弟还怕你用剑不成!” 李玉琪故意正色道:“这并非怕不怕,乃是在下私自有一个规矩,凡功力超过在下者,用剑对付,相等则以萧,较次者用扇,最次者使杖,今因不知兄弟功力如何,故不知以何者对敌为宜,只是若说是因你使剑,在下也就使剑,只怕不出一招,你们就败下阵去,不但你等丢脸,在下也觉得无趣至极,故而谓之不妥!” 这一番言语,何等欺人,两人恨不得将他一剑劈成两半,只是心中也不由有一丝奇怪,何以这文质彬彬的少年,会如此大言不惭,若非真个有点儿真才实料,可真是个十足的疯子了! 黄震宇一念及此,以手势阻住师弟怒极欲扑的势子,狠毒地盯住李玉琪阴恻恻地尖声冷笑道:“小娃儿,死在眼前,尚敢大言不惭,黄大爷真不服你,好,依你说,你该用什么兵刃呢?” 李玉琪笑嘻嘻,毫不紧张地道:“我也不知道呀……嗯,有了,这样吧,我就站在这里不动,任凭你师兄弟两人各劈三掌,若能将我击退一步,我就用剑,若稍有晃动,我就用萧,若衣袂被你等掌风吹起一分,我就用扇,否则,那只用杖,同你们两位玩玩了!” 说罢,似自觉这办法甚是恰当了,玉面上涌现一丝得意之色,口唇边挂起一抹泛春微笑,用一对深潭似的大黑眼睛,注视着两人,隐含着询问之意。 这哪像是对敌拼命,便是小儿游戏,也无这般儿戏之理。 黄震宇两人,不但闻所未闻,若非见那李玉琪衣衫整齐,颜容漾洒,简直会当他是个疯子。 故此,黄震宇闻言,以一对不相信的眼光,怔视李玉琪有顷,方追问道:“真的!” 李玉琪又朗笑一声,道:“君子一言,有何不真,你们就动手吧!” 说毕,也未作势,仍然是一副闲立的模样。 黄震宇一见,心下一狠,忖道:“这小子真有些邪门,难道会邪法不成,否则,以两位师父近两甲子修为之力,尚不敢说此大话,这小于怎会如此不知死活呢,不过,你既出自愿,受我师兄弟三掌,真不死了,也顾不得我,而我也正好为葛师妹报了大仇!” 想罢,对他师弟刑震霄使个眼色,双双将剑还鞘,立即运功双臂,左手掌横提胸前,以防李玉琪言而不实,骤使暗算,右手掌敢隐肋下,与东海飞鱼,一左一右,缓步向李玉琪身边移去。 这东海阴阳双魔门下,技艺功力,确也不凡,但见他两人这一移步,举动虽极缓慢,却己是引满之弦。 功力毕集周身,步履处,那等严冬坚冻的石泥交杂的土地,立即踩出二寸多深的足印来。 李玉琪看在眼里,虽仍然不以为意,却不由暗赞,两人功力之精纯。 黄震宇两人,行至李玉琪身侧三尺之处,暗踩子午桩,分左右立定,两人四目,闪掠过一抹狠毒之光,盯视住李玉琪。 好半响,蓦地里齐声尖叱,同时间左掌一晃,欲分散李玉琪眼神注意,瞬息间似瞥见李玉琪剑眉微皱,各个大喜。 以为李玉琪已被其先声所夺,陡然间用出十成狠劲,吐气开声,隐在肋下的两只左掌,同时向李玉琪左右双肋劈空打去—— easthe扫校,旧雨楼独家连载 第九章 降魔神障 这两掌之力,虽说是劈控推击,并不打实,以东海飞狸两人数十年苦练之功,少说点也有两千斤以上劲力。 真个击中不要说对方是个血肉之躯,即便是千斤巨石,也必能击飞丈半,碎成片片。 可是奇怪得很,那两股劲风,挟带着凌厉狂飓,卷起了遍地尘泥,扑到李玉琪近身寸半之处,竟恍如泥牛入海一般。 不但是风势立住,便连那漫空尘沙,亦纷纷坠落地下,而李玉琪本人,仍然是一付泰然神态,负手闲立。 不但是夷然未伤分毫,便连那衣站下摆,也未被吹动分毫。 这是何等的神功啊,黄震宇两人,惊异不说,更是吓得平举着推出的右江,怔怔出神。 好半响,刑震霄还过魂来,暗叫一声:“有鬼!” 缩回手揉揉眼睛,转过脸望望师兄,也是一付惊异茫然之态,怔视着李玉琪胸前出神。 方想出声招呼,却听李玉琪嗤地一笑,说道:“喂,别怔啦,还有两掌呢!” 这一声只羞得两人面上泛红,恼羞成怒,同又尖声儿暴叱,目光下两人一脸铁青,刹时间须眉怒张,猛地里挫腰欺身,上前一步,两人四掌,不约而同地往上一翻,竟用出十二成劲力。 以双撞掌之式,再翻腕一招“力推华山”,疾若闪电般,向李玉琪左右两助胸前印去。 这一招,乃是那阴阳双魔的看家绝学和合掌中的一招,并非是普通的劈空掌法,劲道亦迥异于前。 故而刚发掌时势子虽猛,劲力极足,却并无劲风狂飙带起,劲力内含不吐。 只一印中吐劲,人体外表亦无伤痕,内腑五脏血脉,即便是精钢铸就,亦必被震成粉碎不可,端的歹毒至极。 两人因见对方,外观虽是个文弱书生,像似弱不禁风一般,却不料一试之下,竟确具精深奇奥之学,将两人力逾千斤的劈空掌力,不知用何方法,消之于无形,在心中不但怀疑,更是惧怕。 怕万一三掌无功,推不动人家丢脸不说,剩下的动手过招,无论对方用何兵刃,也只有挨打的份儿了。 故此,这两人竟不约而同,狠下心用出极为歹毒的看家绝学,乘对方受约言拘束,不能还手之际,一举击毙对方。 一来为师妹报了大仇,二来也为自己除一大敌。 但两人又怎知,李玉琪身具佛家秘学,习得两仪降魔禅功,早已是金刚不毁之体,“降魔禅障”无柔不克,无坚不催。 一经运出体外,不要说集合他两人之力,不能推动李玉琪分毫,即便他两人师尊阴阳双魔来临,亦未必能奈他何呢! 李玉琪宅心仁厚,有意戏耍两人,虽己运出降魔禅障,将身护住,初出一掌,李玉琪仅将那劲风消解无形,并未反震使两人受伤。 此时,一见两人神色有异,目闪狠毒光芒,四掌合劲不吐,印上身来,心中一动,面上立显温色,鼻中微“哼”一声。 说时迟,那时也不过是电光火石的刹那,两人四掌,已同时印在李玉琪前胸双助之上。 那两人同时吐气开声,内力猛吐,想使那十二成内力,透入李玉琪体内,震碎李玉琪内脏。 却不料,就在劲力猛吐之刹那,印掌处突然各生一股灼热潜劲,自四掌掌心处,穿透而入,经双臂侵入周身。 那潜劲灼热异常,恍似一条小火蛇,串行所经脉胳之中,本身所有之纯阳真气,一经遇上,立被其吸收吞食。 而火蛇亦因之膨胀无己,煞然像要爆体而出一般。 这一来,两人的苦头可吃大了,想撤掌,己被吸住,想求饶,可又说不出口,一时间,只好咬牙切齿,强忍着内脏如焚,真气被吞之苦,但额上的汗珠子,却不肯听话,一颗颗,一串串,顺着面额滚滚而下。 李玉琪视若无睹,双手背负,悠然而立,只是那玉面之上,神色极为深沉,而两人体内之四条火蛇,相反得更显活跃。 只一刻,己由“太阴肺脉”转入“少阴心脉”“少阴肾脉”,合汇于“下阴”要穴,循“太阳膀胱脉”向丹田烧去。 这一来,两人忍耐之力再强,亦受不住这烈火焚身之苦,但闻两人,两声尖声残吼,李玉琪俊目一瞥,口中喝道:“去吧!” 倒负的双手,衣袖兜在两人腰上一抖,这两人果如那断线的风筝一般,并排着倒飞二丈,一跤跌坐在地上,喘息不休。 李玉琪正欲开言,不远处土山巨松之巅,陡然现出一紫一青两个人影,疾若天边流星,掠空而至。 又像是两只大彩蝶,翩然飞临,左右一分,停立在李玉琪身侧,两声银铃般“玉哥哥” 娇声响起,紧接着双臂,立被那两双柔荑挽起! 不消看也不消说,那两人自然是朱玉玲与苏玉玑两位新婚的娘子了,但怎的到这般时候,方才出来呢? 李玉琪诧异左顾右盼,入目的不但是两双脉脉含情的清澈凤目,更还有两付艳若朝霞的装扮。 原来,这二位娘子,虽然是同被红儿怒啸之声惊起,却知道只要玉哥哥一人出去,便足以应对一切,故而并不慌张,而迳自梳洗起来。 女人家,尤其是妇人家,更尤其是新婚娘子,梳洗可最是件麻烦的事儿。 苏玉玑自小就女扮男装已惯,骤还女服,不要说妇人的发髻挽不上去,便是那姑娘家的发辫,也得梳弄上半天,也未必能成。 这一来朱玉玲自然是义不容辞,她每天都先为玑妹妹把头梳好,才能替自己梳洗。 前两天朱玉玲亦是梳髻无成,故此每日晨梳弄个半天,还得让两人那如云的秀发,披拂在肩上。 今晨却到底被她摸着了窍门,将两人头发,都缩上了后脑,扮成了地道的妇人装扮。 故此,自不免就多耽搁一些时辰,亦不免令李玉琪在骤见之下,会产生了不同的感觉。 不过苏玉玑扮成地道的小妇人,性情儿却是丝毫未改,但见她娇憨憨地望着玉哥哥唁啃一笑。 凤目儿一转,红唇儿向那正跌坐地上“哼”“哈”不止的两人一呶,挽住李玉琪一臂的玉手一紧,柳眉儿同时上扬,娇声儿问道:“玉哥哥,这两人是谁呀,大清早就跑来吵人家睡觉,真可恶极了,玉哥哥,你打了他们一顿没有?” 李玉琪只顾得欣赏两个娇妻的新装艳态,一时倒将那两人忘了,苏玉玑这一问,提醒了他。 却见并不即答苏玉玑询问,挣脱两臂,一飘身掠至东海飞狸师兄弟身畔,正色朗声道: “刚才我已试出,你等体内,吸取之阴精特盛,想来即是那阴阳双魔的弟子,平时里必也惯于蹂躏女性,盗取元阴,做那伤天害理之事,故此适才,我己以本身降魔真气,将尔等少阴肾经脉焚毁,自今以后,功力虽在,却己承‘潜龙勿用’之状,永不能再与女性接近了!” “此举看来,虽较残忍,但你等若循正途修为,仍不难安享天年,若妄想祈灵药物,‘潜龙’一动,欲念一发,必致元阳尽泄,咯血亡身不可,故望尔等,好自为之,归告尔师,从速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否则,如果执迷不悟,妄图再入中原生事,或不知悔改,不出三年,在下必亲自寻往魔岛,为天下众生,除此淫魔大害,到时却不能说李玉琪不教而诛啦!” 说罢,又趋至两人身后,各拍了一掌,那两人方才“哇”的一声,各咯出一口浓痰,缓过气来。 徐徐调息多时,方始起身,对一旁站在三丈开外低声谈笑的三人,恶狠狠瞪视了半响,竟毫无丝毫悔过之意,刑震霄首先尖声开言道:“好小子,今天我刑大爷师兄弟两人,被你鬼计暗算,这笔帐,大爷等记在心头,放过今朝,将来终有找你讨还之日,若真有胆,我和合长春岛更随时获迎大驾光临,否则,大爷两位师尊,只有意再入中原,必也先寻你这小辈算帐不可,你就等着好了!” 李玉琪见这两人,恶根深厚,虽吃了这么大苦头,外表观之,已骤衰老了十年不止,竟还无半点悔改之意,心中大怒,面色一沉,怒叱道:“无知狂徒,你以为小小一岛,就能吓住人吗?话己说过,若你那淫魔双师,三年之内不来中士,我李玉琪必会寻上岛去,考察尔等,若果如一般传言中所说那般可恶,不知悔悟,我李玉琪若不令尔等尸沉大海,决不再返回中原一步,话以至此,善恶存亡,基于一念,还不赶紧回头是岸!” 最后那“善恶存亡,基于一念,还不赶紧回头是岸。”一语,李玉琪竟效法佛门“狮子吼”喝出,恍若是青天中,一声霹雳,震彻云霄四野,不要说黄震宇两人,被震得心惊胆战,面青气促,一溜烟撒腿逃走,便是那两位新娘子,骤见玉郎声色俱厉之态,骤闻这震耳语声,也同时吓得是脸红心跳,怦怦不平,怔住出神。 好半晌,朱玉玲两人方才回过神来,苏玉玑纤纤素手轻拍胸口,娇媚懒憨地吐了口气,翻白眼瞥见李玉琪,呆视着远方出神,不由得“嗤嗤”一笑,轻推了他一把,悄声埋怨道: “你看你,好好他说完,使这么大力气干什么,真把人魂都吓掉了!” 李玉琪收回目光,忽然“唉”声长叹一声,他是叹息自己如此地处置那两人,是否合适。 朱玉玲与苏玉玑两人却是一怔,不知他因何而叹,苏玉玑却又是白了他一眼,娇啐道: “一大早生哪门子气啊,是后悔把人家吓走跑了,没有狗熊耍了吗?那还不容易,我去捉他们回来就是”! 说着,当真一伏身就欲追下,李玉琪一急,又是一叹,叹声里伸手抓住苏玉玑玉臂,止住她欲起的势子。 气得苏玉玑一跺脚,“砰”的一声,地上跺了个半尺深坑。 李玉琪见状,反而“嗤”地一笑,伸手在她那粉颊之上,轻轻地抒了一把,含笑道: “看你这份淘气劲儿,这地又没得罪你,好好地跺个大坑干么!” 苏玉玑闻言一翘朱唇,向前一扑,扑倒在李玉琪怀内,玉掌握拳,在李玉琪胸前轻轻连捶,边捶边撒娇嚷道:“我不管,我不管,你欺负我,你欺负我!” 朱玉玲在李玉琪身后见状,抿嘴轻笑,李玉琪猿臂一舒,紧拥住苏玉玑纤腰,张口作势,故意吓她道:“你再打我,看我不咬你一口才怪!” 说着,真个俯首欲咬苏玉玑玉颊,苏玉玑一声惊叫,化拳为掌,托住李玉琪下颔嘴唇,娇声呼道:“玲姐姐救命啊,老虎吃人啦!” 边呼边作挣扎,欲脱出李玉琪的怀抱。 却不料李玉琪不但不放,双掌交错一探,己搔在苏玉玑肋下,搔得苏玉玑“咯咯”娇笑,周身震颤,不一刻便自娇声告饶道:“好哥哥……算我怕你……请饶了……·小妹吧!” 朱玉玲在一旁微笑不语,李玉琪住手伏首问道:“你知罪了吗?” 苏玉玑忍住笑答道:“小妹知罪了,请玉哥哥手下留情,放过一遭!” 李玉琪得意一笑,又道:“好,那么你来亲亲我,我就饶你!” 苏玉玑粉脸一红,白了他一眼,眸珠儿一转,装出无可奈何的样儿,然后皱起柳眉道: “那你得放手呀,不行,再松开点,嗯,闭起眼来,好乖!” 说着,两手扳住李玉琪双肩,等他刚将眼睛闭上,双手放松,双手猛地一推,一个倒纵,飞出去两丈多远。 落地转身,发出咯咯的得意笑声,向土山之上驰去。 李玉琪一发觉上当,大叫一声,作势欲追,吓得苏玉琪拼力往前驰,晃眼间穿入树窟。 李玉琪却被他身后的朱玉玲拉住,并未真的去追。 李玉琪回头瞥见,朱玉玲面含巧笑,映着日光,周身紫霞闪闪,晃若仙子下凡一般,心头一荡,不由自主地舒臂欲搂。 朱玉玲晃身闪开,婉语笑道:“玉哥哥,我还没给你梳头呢,快回去吧,我也该去弄早餐了!” 说着,挽住李玉琪手臂,一同向土山返去。 回到窟内,朱玉玲先去厨房端来温水,入室一看,苏玉玑与李玉琪两人己然缠作一堆,好半晌,苏玉玑方才挣起身来,白着李玉琪埋怨道:“你看你,又把人家的头发弄散了,真气死人!” 李玉琪却不认帐,反振振有词道:“这怎能怪我,谁叫你不认帐来着的!” 苏玉玑时翘着嘴不再答喳,自去古铜镜边梳理秀发,朱玉玲却接口道:“好啦玉哥哥,快来盥洗吧,我可要去弄饭了,没功夫侍候你,玑妹妹,劳你驾,等会为玉哥哥梳头吧!” 苏玉玑没好气地回道:“我不管!” 说不管,并非真不管,一会儿李玉琪盥洗己毕,苏玉玑将他推坐在镜前,为他梳发整巾,玩性儿竟然化去不少。 李玉琪心想:“大概是被玲妹妹感化的吧!” 一会儿,朱玉玲弄好早点来请三人去饭厅吃饭。 饭后,李玉琪经昨夜一夜思量,及今晨被东海飞狸、飞鱼一闹,己然醒悟不该如此贪图这眼前之欢,而应当早日启程,导亲复仇,在江湖中作一番事业。 故而便向两位妻子提出,令她俩收拾准备,以便等雪儿自曲阜返来之后,好立即启程南下。 朱、苏两人,对此地虽不无留恋,一来知道玉哥哥尚有要事待办,不宣久留,二来无论去到何处,均不会与他分离,只要人在,地方自无所谓。 三来实在也怕留在此地,使玉哥哥在了无顾虑的情况下,欲取欲求,使二人劳累不堪。 有以上的这几个原因,那朱、苏两人,虽对树窟地室,心存着一份特别的留恋,却也是欣然首肯,着手准备离去。 午后,八哥雪儿带着一股子醇醇醉意,自曲阜飞返,铁爪上竟然抓回来一包衣物。 三人欣然接过,打开一看,里面除了掉下两封书信之外,其他尽是些崭新的衣服,每人一套,不多也不少。 那衣衫除却李玉琪的内外各一套蓝宝色儒衫裹衣之外,两位新娘的衣裙,都是精工绣制而成。 给朱玉玲的一套,是她一贯心爱的深紫罗缎制成,金丝滚边,对襟绣祆上用纯金丝插绣着两只凤凰。 一左一右,对立的胸臆,凤尾泻撤下,直撒满下番百褶罗裙,两凤神态维肖,单爪踞地,剔翎弄羽,翩翩然呼之欲出,堪称是妙手天工。 朱玉玲提在手中,喜极而跳,但只是跳了两下,便忽又泫然而涕,拥抱着那一套新紫裳,呜咽地哭出声来。 那边,苏玉玑早已取过那属之于她的衣衫,比量了半晌,那一身罗裳,可并不比朱玉玲的稍逊半分。 只不过是色儿不同,乃是青湖色罗缎制成,银丝滚边,纯银线插绣双凤,神态亦是一般无二。 苏玉玑当然是也喜得乱跳,但也只跳了半下,便瞥见玲姐姐化喜为悲,悲切涕泣呜咽,神态间煞是伤心。 苏玉玑心中虽然不解玲姐姐为何竟会如此,却慌忙着放下,奔过去询问劝解。 却不料,当她与李玉琪一同来至榻旁之时,尚还不曾想起,应该如何开日之时,朱玉玲已经坐起身来,望着他们两个愕然的神色,“嗤”的一声,复又笑出了声来。 站在榻边的两人,可被这一笑,双被笑晕了头,却也放下了心。 苏玉玑第一个忍不住,拧腰肢坐在朱玉玲身边,边取下罗帕为她抹泪,边急声摧问道: “玲姐姐,你疯了吗?又哭又笑,闹什么鬼啊!” 这一问不打紧,虽说出了呆立在一旁的李玉琪心中疑惑,却又把朱玉玲问哭了。 只见她,那刚刚破涕为笑的花容之上,复又罩上了一层愁绪,悲戚戚地一声“唉”叹。 直叹得李玉琪没来由便觉得心头一沉,他忍不住舒臂握住朱玉玲玉婉,柔声儿问道: “玲妹妹,你怎么啦?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吗?” 朱玉玲闻声,凤目儿流波一掠,触到李玉琪关切焦急之状,芳心中但觉得一阵温馨,刚才那股子无形哀怨之气,一股脑儿化成云烟。 芳心一宽,娇容上立刻转化成柳媚花娇,红菱唇忍不住再次绽开,恍若是带雨海棠! 李玉琪一见怔怔呆视,苏玉玑睹状儿闭唇窃笑,朱玉玲发觉自己失常,陡然间红霞泛涌,反玉婉轻拽李玉琪坐在身畔,婉声儿解说道:“唉,你们不知遁,这件衣服,乃是几年前家母亲手精制,制成之时曾对我说道‘玲儿呀,这衣服是为娘为你做的做后一件衣服了,故此现在你可不能穿它!’当时我真不懂,怎么娘好好的会说这种不祥之语呢,又怎的不让我穿呢?当时我就问娘为什么。 娘说‘唉,我现在虽然不老,可自觉眼力较年轻时差了,所以想乘此时尚不十分衰老之际,为你做好嫁衣,有朝一日,你找着了人家,出嫁之时,才准你穿着,到那时,你不就成了别人家的人了吗?为娘的虽然病你,却也不能跟你去呀!’” 朱玉玲学着他娘的腔调,述说过去她母女闲话家常情景,维肖维像,活像是个老太婆。 但听的两人,不但不觉得可笑,反都觉有点儿鼻酸难过,朱玉玲述至此处,更不由流下了两行清泪,咽声往口。 好半响,还是苏玉玑打消沉寂,轻推了朱玉玲一把,好奇地问道:“玲姐姐,当时你怎么说啊?” 朱玉玲抹去泪水,瞄了李玉琪一眼,继道:“当时,当时我因见娘无端伤怀,心中也不好过,便扑在我娘的怀中,道:‘娘这么疼爱女儿,谁舍得离开娘呀,赶明儿女儿武艺练成以后,跟爹爹到江湖闯一番,玩上一阵,以后回来就永远呆在家里,再也不离开娘了,谁稀罕嫁什么人呢!’” 苏玉玑“嗤嗤”地一笑,朱玉玲白了她一眼,住口不言,李玉琪却摧问说:“后来呢?” 朱玉玲转头扫视他一眼,似乎也想以白眼相加,但一触李玉琪潇洒俊容,旋而幽幽一叹,道:“那时,娘将我搂了半响,连呼我乖女儿,可是一会儿又不知怎的,将我一把推开,叹着气道:‘唉,玲儿呀,现在你说得好听,等将来真个遇上了人,为娘的便是磕头,怕也留不住你呀,俗语说得好,‘生女心向外’,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谁叫我自己不争气,生不出儿子来呢,唉!’” “那时我听了真生气,怎么为娘的这般多心,连自己亲生的女儿也不相信,当时,我真想发毒誓,这辈子永不嫁人,谁知娘却好似十分烦我,一连挥着手赶我,说:‘去去去,快走吧,别在这意我伤心了!’” “当时,我一气跑回自己房内,大哭一场,后来娘把这件衣服拿了来,让我试穿,我便说什么也不要,一直闹了好几天,娘才无可奈何地将衣服收了起来,想不到娘将它一存好几年,到今天却让雪儿带了来给我,你想,我见着了这件衣服怎么能不会伤心呢!” 说着,倒在李玉琪怀中,呜呜地哭了起来。 两人见她如此,心中都有些儿既悲且笑,所悲者乃是受朱玉玲感染之故,所笑的却是好笑朱玉玲言不由衷,一年前尚想向她母亲发誓,此生不嫁,一年后言犹在耳,却己然乐为人妇了。 不过,两人却都不敢笑出声来,而只是默默地凝视着朱玉玲,不知应该如何劝解才好! 幸亏,朱玉玲不过是一时感触,不一刻便自动止住。 缓缓地抬起头来,仍然满面含愁地流盼了李玉琪一眼,瞥见他闭嘴忍笑似悲似喜之状,不禁娇嗔大发,婉声儿怨道:“你还笑啊,不都是你害的!” 这从何说起?李玉琪暗中叫屈,瞪目不知所措。 苏玉玑似若隔岸观火,见状嗤嗤一笑,出手指轻点李玉琪额角,娇声道:“傻哥哥,要不是你这冤家,怎能引动了玲妹妹春心,又怎能令玲妹妹背井离乡,随你这冤家远游江南,饱尝这风霜滋味呢,所以啊,千错万错,错在你这傻哥哥长得太俊,错在你……” 苏玉玑这一阵娇语调笑,恍如连珠炮响,虽说得李玉琪眉开眼笑,颇为得意,却气得朱玉玲娇嗔脆叱,追着要呵痒治她! 故此苏玉玑竟拉住李玉琪作挡箭牌,未想被朱玉玲真个抓着,别人还未怎样,自己却己然笑弯了肢腰,连声告饶求恕不己! 这一阵笑闹,将适才愁云扫尽。 三人间至桌边,取过两封书信,见一封是北儒朱兰亭寄于玉琪,另一封则是朱夫人寄于朱玉玲一人的。 朱玉玲先将自己母亲寄来的放起,与二人同拆朱兰亭的一封,只见信中对三人从权完婚一节,表示嘉许外,并以此事为例,功力虽然重要,阅历亦必不可缺少,否则到处是鬼城伎俩,惯常乘虚而入,令人防不胜防,若不能先欺识破,稍一不慎,便堕入暗算的陷井。 故特别嘱咐三人小心谨慎,切勿大意,勿再效那小女儿态,任意使性子,而致为人所算。 此外,朱兰亭信中告知三人,赛纯阳玄真道长,己安抵骆马湖,继任水月观观主,朱兰亭自己鉴于此次之事件,虽然侥天之幸,落得个圆满收场,却因之颇不放心三人独行。 故在信中嘱咐,抵金陵后不可再随意乱闯,可先定居一处,候来年开春之时,北儒朱兰亭立即兼程南下,与三人一同计划另一步骤等语。 三人看毕,尤其是朱玉玲喜上眉梢,直夸她爹爹真好。 李玉琪虽喜,心中却有点内疚,故而默默不语,苏玉玑最是心安理得,毫不在意,嚷着要朱玉玲拿出另一封信来同观。 朱玉玲却也作怪,闻言一溜烟逃出房去,藏起来一人独自拆阅,好半晌方才脸蕴笑意凤目泛红地跑了回来。 李、苏二人知她是看信所致,并不为疑,却都好奇地想知道信中说些什么! 但是,朱玉玲更是不肯将信儿公开,却笑嘻嘻对苏玉玑道:“看你还得意,娘骂你是个鬼丫头呢!” 苏玉玑眸珠一转,奇道:“别胡说,我哪里‘鬼’了,娘才不会骂我呢!” 李玉琪想起从前苏玉玑女扮男装之事,竟将那一干老江湖瞒过之事,哈哈一笑,轻拧着苏玉玑粉颊笑道:“还不‘鬼’,竟将娘也骗了,娘不骂你骂谁!” 苏玉玑被他一提,想想果有道理,咭咭一笑,反唇相讥道:“我骗人只是骗人眼睛,玉哥哥却是骗人家的心肝,娘要骂当然应该先骂你才对呀!” 说得有趣,朱玉玲咭地一笑,李玉琪玉颊一红,作势要呵她肋下,吓得她惊声一呼,闪身朱玉玲身后,一吐香舌,作了个鬼脸儿道:“别凶好不好,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啊,你倒是决心走不走呢!” 李玉琪闻言警觉,奔出窟去看了看天色,回来道:“天色己晚,看样子只好明儿个动身了,我们在此停一晚吧!” 说毕,还自趋至榻边睡倒,闭目养神起来。 朱、苏两人见状,知他今晚想赖在此地,对望了一眼,苏玉玑做了个怪像,逗得朱玉玲闭着嘴跑出房去,自去作饭,苏玉玑连忙也跟去帮忙。 昨霄彻夜未眠,虽不至于觉得倦累难过,此时一静下心来,不一刻便迳自睡去。 一觉醒来,朱玉玲已将饭菜做好,在饭厅招呼前去用饭。 李玉琪转身转入饭厅,进门时陡觉得得眼前一亮,只见那两位新婚的娘子,己换上了一身新装! 朱玉玲周身紫光金霞闪闪,胸前的两只金凤,随着那呼吸之势,微微悸动,翩然如生,恍似活的一般。 再看苏玉玑周身青碧银霞,胸前是两只雪白的银凤,亦如那朱玉玲的一般,宛如活物。 这两身穿着,衬着她俩无一不似的面貌,身材,宛如是一双解语名花,紫巍巍,青闪闪,迎风骤放,那本身便活似两只凤凰。 李玉琪当门呆立,目不暇接,两人却同时裣衽施礼,微笑同声道:“玉哥哥请来上坐!” 说罢,左右一分,各挽一臂,将他引至上位坐下,两人又面带巧笑,一人端饭,一人斟酒,侍候得一方面有点儿受庞若惊,一方面有些儿飘然若仙,直到饭毕,方才还过魂来,诧异地问道:“你们闹什么鬼啊!怎的,怎的……怎的……” “怎的!”什么?他却又张口结舌说不上来。 两人闻言,也不回答解说,只相对微微一笑,仍然是我行我素,双手递奉香茗,直到将一切琐事做完,三人回返卧室,苏玉玑方才言道:“玉哥哥,我们明天就要走了,这里的东西怎么办?” 这,李玉琪可未曾想过,此时经她提起,暗想若任其保留原状,说不定将来被别人发现,据为巢窟为害地方,当然不能留,若要将之毁去,一来不忍,再者也有点可惜,想想,一时可真没办法。 朱玉玲见玉哥哥也无主意,便自桌上玉盘之中,取出一颗明珠仔细把玩,见那明珠竟有半寸,透明泛亮,竟是颗上好珍珠,取过玉盘一瞧,那盘中颗颗如此,都是人间罕见珍品,心中一动,倩笑道:“玉哥哥,我倒有个主意,不知你赞成不!” 李玉琪也不问是什么主意,连说:“赞成!赞成!” 苏玉玑嗤地一笑,欲言又止,朱玉玲道:“此处一切,想都是葛紫荷生前掠夺别人之物,现在她已死,不若我们拿出去相机救济贫民,为葛紫荷做些善事,其他笨重这物,仍先留此,等将来北返时再行设法取出,至于此窟,虽然隐密,但终能被人发现的,若是好人倒还罢了,若是被大盗、淫魔据为巢寨,则颇为不当,所以最好在我们走时,想法把窟口阻塞起来,例没有后顾之虑了!” 李玉琪连头称善,略有所悟,等朱玉玲说完,立好接口道:“有了,我那神蛛碧儿,善吐蛛丝,那蛛丝不但坚固无匹刀剑无伤,更与它本身真灵相通,气机相感,若令它吐丝将窟日封起,不但别人见了害怕,不敢妄动分毫,就是万一有人能够破网而下,我等虽还在千里之外,碧儿亦然有所警觉,到那时,我们岂不也知道了吗?” 朱、苏两人闻言,惊诧之余,称善赞同,于是便开始翻箱倒柜,将其中一干金银珍宝等物,装入一个大袋,大约共值十万两。 不过,那墙上明珠,因用以照明,暂时均未取下。 这一阵忙碌搜集,费时甚久,一切弄妥,己是初夏时分。 朱、苏两人,连忙跌坐榻上,又修习了一个多时辰的日常功课,方始陪伴着李玉琪睡下。 一宿无话,次日清晨,李玉琪吩咐红儿,为三马配上鞍笼,早餐己过,李玉琪在各室内一转。 挥袖虚空连扬,施展出两仪降魔神功,将一干珍珠收在袖内,交予朱玉玲、苏玉玑两人分别收入挂囊之中。 三人出得树窟,李玉琪果然放出神蛛碧儿,玉掌一舒,那碧儿跃踞掌上,朱玉玲两人在旁,心中虽有点儿怯森之意,却好奇地,欲想看看那碧儿如何布网,故此,均静立一旁,并未走开。 李玉琪右掌托住神蛛,左下指着脚边窟窿作了个手势。 神蛛碧儿立即会意,“嘶”的一声,弹跳而起,就在空中,一阵翻滚,落下时己然涨大,看上去绿光闪闪,好不怕人。 虽是在大白天里,明知道这神蛛不会伤人,朱玉玲两人仍不免吓得瞪大了凤目,往后直退。 碧儿落地,并不立即移动,只见它八爪踞地,后尾一翘,“嘶”“嘶”数声微响,电射出八根银丝,穿入窟窿对面的巨木之中。 紧接着,八脚划动,盘丝游走,不消半盏茶时,巨网便自织成,罩住了整个窟口出路。 朱、苏两人一边细看,又奇怪又欣喜,怯俱之意也已除去不少。 一见那碧儿将网织好,蹲踞巨网中央,昂首舞爪,状颇得意自豪,不由趋近李玉琪身边,同时赞道:“玉哥哥,这碧儿真神,这网上有毒吗?” 李玉琪微笑道:“这同平常是没有毒的,不过碧儿己能精通玄功变化,大约是可以在上面放些毒气吧!” 神蛛碧儿果真通灵至极,竟能懂得三人对话,闻言嘶声一叫,引得三人对他注意,后臀微翘,口颚颚钩一张,夹住一根蛛丝。 只见它那蛛丝本是银白之色,粗如麻绳、被它颚钩钩住,不一会,竟立即转成黑色。 三人一见,知它是表演施毒,朱、苏两人都觉得好玩,不山得鼓掌叫好,李玉琪却叫道:“碧儿,算了吧,快把毒液收回来吧,就你这网己够吓人的了,如再下毒,万一有人碰着,岂不要立刻被毒死吗!” 碧儿真个敢话,闻言果然将毒素收回,在网中一弹跃起,空中连翻,落在李玉琪掌上之时,又变成拳头大小了。 李玉琪遂令它钻进碧玉葫芦,朱玉玲望着蛛丝,怀疑道:“玉哥哥,这蛛丝真那么结实,不畏刀剑吗?” 李玉琪知她不信,微微一笑,说:“这还有假吗?不信你就拿剑试试看啊!” 朱玉玲正中下怀,反臂抽出“紫虹剑”,紫霞一闪,用起三成真力,一剑向蛛丝劈去。 剑丝一触“膨”的一声,蛛丝果然未损失毫,紫虹剑却被弹起老高。 朱玉玲颇不服气,暗忖:“我这把‘紫虹剑’能够吹毛立断,无坚不摧,竟不能斩断这小小一丝,真是怪事!” 想着,举剑又劈,这一次加倍用力,竟运出五成功力,心想:“这一剑之力,少说点也有千斤,就是磨盘大石,也能一分为二,看你这蛛丝是否还能挡住!” 想也想,剑却早已挟着破风之声劈下,声势确是吓人。 哪知一劈到丝上,又是“嘭”的一声,声如擂鼓,整个蛛网被劈得颤了两颤,蛛丝却仍然未断。 剑被弹起老高不说,朱玉剑握剑的右臂,竟被震得麻了一麻,虎口一热,几乎把剑不住。 这一下,可不由不信了,朱玉玲叫声:“真厉害,真厉害,若人被它遇上,怕不是无物能治了吗!” 李玉琪一边摧促二人下树,一边道:“那也不见得,所为‘一物降一物’,神蛛蛛丝虽然无敌,却怕我这小小的一根佛面碧竹杖呢!” 三人上马并骑缓行,苏玉玑问道:“玉哥哥,你说的就是在骆马湖用以制敌的竹杖吗?” 李玉琪道:“正是此物!” 接着又掏出来令两人传观,又将得杖经过,一一述出。 朱玉玲持杖细观,见那杖粗如小指,长药两尺二寸,每节前后各有一个佛像,口鼻眉俱全,口张若笑,中有一孔相通,全竹晶莹碧绿,宛若碧玉雕琢而成,入手不但冰凉,分量亦颇沉重,不禁连连称奇。 前端竹孔中穿着一根蛟筋,其色亦为深碧,摸在手中,也是冷冰冰的,共有二股,每股约有二尺多长。 朱玉玲反覆把玩,陡地略有所悟,将蛟筋缠着的一端,穿入竹杖另一个孔,用力一拉,将碧竹杖变成弓形,再将那两股蛟筋系紧为弦,微一拉动,弓弦弹力强大,“嘭嘭”作响。 朱玉玲见状,大喜道:“玉哥哥,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吗?” 李玉琪奇道:“这不是佛面碧竹杖吗?” 朱玉玲嫣然笑道:“玉哥哥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此乃云南百毒门中,镇山之宝,佛面弓也,听爹爹说,这百毒门雄踞云南,善养各种奇毒之物,如与人结下梁了,惯常放出毒物,暗中伤人,手段阴辣无比,所幸者,百毒门人世居云南,并不常来中原江湖中走动,故而亦无大害。” “据传那百毒门中,有一佛面弓,乃是龙严佛面竹杖根所制,听说那佛面竹根生长在岩石之上,其根深入岩石,最下者可达数十丈深,故而不但难找,竹根本身之生长亦是万分困难,每百年方能生长一节,再百年能印出一个佛面,故此一节,便要长三百年之久。” “据云,那百毒门中的佛面弓,上面只有一个佛面,每节亦无小孔,想来是生不得深之故,但已经十分厉害了。” “因为那佛面竹,不知是何缘故,竟生为百毒克星,无论再毒再大的毒物,一旦遇此竹,凶焰立敛,不仅是不敢妄动伤人,如由执竹人加以训练,久则便可将毒物收服,听人命令了。” “所以,那百毒门中,除掌门人有一只长约二十节的佛面弓外,每一门下,各有佛面竹一杖,执为信符。” “那佛面弓弓弦,听说是以千年寒碧毒蛟的蛟筋所制成的,亦具有克制毒物的特性,更妙的是,那蛟筋坚固边常,宝刃不能损伤,弹力极大,以至发射羽箭弹刃,能远达百丈之外,穿金裂石,无坚不摧,故被百毒门供奉为供山之物,被武林人视为奇宝之一。” 李玉琪、苏玉玑两人听得入神,三人于不知不觉间,己然走完了荒地,转入官道之上。 雪儿栖息在朱玉玲马头之上,闻得朱玉玲说到这里,只听它“呀”了一声,插言道: “玉哥儿啊,玲少奶说得不错,这竹杖过去确实是百毒门之物,你记得吗?过去,我对你说过,那神蛛碧儿的旧时主人,不是叫什么百毒使者吗?” 李玉琪点点头,表示记得,雪儿高兴地道:“那百毒使者,就是百毒门的始祖啊,想当年使者被阴阳真人杀死,禅师将使者的百毒秘笈取来,顺便带来了这只竹杖,现在的百毒门,大约就是百毒使者的徒子徒孙了!” 苏玉玑不解地问道:“那为什么这竹杖会挂在玉哥哥经过的甬道里呀!” 雪儿“咳”了一声,老气横秋地道:“这个都不懂吗?老禅师佛法高深,自然能算出前因后果,知道在后世若干年后,玉哥儿会来的啊,若是不把这竹根,挂在那里,玉哥和怎能破除蛛网,收复了碧儿呢!” 苏玉玑见雪儿轻视自己,一翘嘴不去答喳,转而要过朱玉玲手中的佛面弓来,接着道: “这弓真能射那么远吗?我试试看!” 说着,探手入囊摸索半晌,才摸出一颗珍珠,又道:“就用这颗珠子试试吧!喂,雪儿,射出去珠子你帮我拾回来好吗?” 雪儿脆声应好,苏玉玑抬首四眺,见天边百十丈远处,正飞翔着一只老鹰,那老鹰老远望去,只有拳头般大,正在低空盘旋着,似在寻找食物。 苏玉玑一指那鹰,又道:“玉哥哥,你看那老鹰多可恶,大概又在找小鸡抓食吧,看我打它下来!” 说着,将珍珠扣在蛟筋之上,用力一拉一放。 “铮”的一声,弓弦响处,那颗珍珠,疾着流星赶月,日光下带着一道光华,及一阵嘶风破空之声,直向那老鹰飞去。 雪儿一听得弓弦响声,也立即脆声叫道:“玉哥儿,看我抓它回来!” 声未落,只见它双翼己张,拍击飞出,身化一溜银光,疾如闪电般,直追在珍珠之后飞去。 瞬息间,前面珍珠己出去百丈,雪儿也变成了一个小银点。 但,快虽快,无奈是距离过远,苏玉玑因未将那老鹰前飞速度计入,而迳射老鹰身体之故,那珍珠竟擦着老鹰后尾打空。 李玉琪鼓掌大笑,苏玉玑粉面一红,白了他一眼,瞥见那雪儿,似己追上珍珠,铁喙一啄,竟将那珍珠含往。 苏玉玑速又摸去一颗,扣弦再发,“嘶”的一声,又是一溜白光射出,眨眼飞射百丈。 这次可未曾落空,只见那远处,光华一致,己穿入老鹰腹内,那老鹰立被这一珠之力射死,翻滚着向下落去。 李玉琪眼神奇佳,看得很是清楚,只见那远处,雪儿己舒爪将死鹰抓起,风驰电掣般飞了回来。 片刻间,雪儿飞近,朱、苏两人,瞥见那雪儿抓下的老鹰竟有磨盘般大小,不禁又惊又喜。 便是李玉琪也觉意外,想不到小小一弓,能射出这么远不说,还能将这磨盘大的老鹰击毙,实在令人可喜。 苏玉玑接过雪儿吐来的珍珠,却望着那死鹰发愁,皱眉道:“玉哥哥,那颗珍珠怎么取出来啊!” 李玉琪令雪儿飞近马边,看准伤口,骈指虚空一划,三尺外悬空的鹰腹,立即应指划开一条,长有一尺的大口子,鹰腹内五脏鲜血立即流落地上,那一颗珍珠也随着心肺堕落地上。 此时,三人在马上一直未停,三马并驰虽不急速,却也于眨眼间前驰丈余。 李玉琪回头一瞥,伸两指凌空一召一夹,那地上的珍珠,立即飞起,夹在李玉琪两指之中。 日光中,朱、苏两人看清此景,因而惊大了眼睛,好半晌,苏玉玑方才接过那颗珠子,娇叫道:“乖乖,玉哥哥会法术吗?” 这能怪苏玉玑大惊小怪,须知她虽知李玉琪相处已久,知道这玉哥哥功力深厚,却不知到底深厚到何种程度。 李玉琪虽也曾在她面前屡次施展身手,却都因对手太过无用,而未能尽出全力,都是一两招内,挫敌伤人。 故此,实在说来,连朱玉玲算上,都不能彻底了解,李玉琪功力臻达何种境界了。 李玉琪在无意间用出,这种武学中最难练成的虚空摄物之法,两人哪能不惊奇万分呢。 李玉琪见她两人之状,也不解说,只微微一笑,将佛面弓要过收起,一指前途,道: “前面就要入镇了,咱们要打尖吗?” 朱玉玲一看天己近午,便婉声儿应好。 不一刻,三人三骑驰入镇内,一看街头镇牌,上写着“果头”两字,知是果头镇了。 这果头镇乃是在苏皖边境之上,三人为早些到达金陵之故,并未走大道,而顺从着苏玉玑主张,由此地探索穿越洪泽湖,经“老子山”“马家集”,再入苏境,经“六合”直趋“下关”,渡过长江,便是金陵了! 这一路,虽然不比经由大路而行来得舒服,却近了三百多里,故此三人便走到这里来了。 三人入镇之后,在一间比较清洁的饭店前下马,店小二一见这三位美如天仙临凡一般的人物光临,哪还不尽力侍候。 李玉琪三人入坐之后,朱玉玲点了几样李玉琪爱吃的小菜,李玉琪却乘机打量了四周。 只见饭堂不甚大,十几张桌子上,只有八成客人,八成客人之中,倒有五成是本地之人。 李玉琪在看人家,人家可也在看他,本来嘛,谁叫他三人衣着华贵,长得又都是俊美无匹呢。 李玉琪出来这些天,对于别人的注视,已然是习以为常,不以为异,看过以后,也就算了。 却不料,他刚刚回过头来,便听见最远处的一桌上,有人吱吱喳唱歌地在低声谈论道: “喂,张三哥,我看那小子有点像最近江湖上传说纷纷的什么蓝衫神龙呢,你说是吗?” 李玉琪听力特异,异然相距甚远,语声低哑,却也是入耳清晰。 闻言抬头一瞥,见那桌上坐着一个短装打扮的人,刚才的语声,便是其中一个面有刀疤的汉子所发。 不过,那五人并未发觉,己被李玉淇所见,仍然说个不休,李玉琪也只当没事,眼光一扫而过,正遇着一双奇亮的眼神。 从那眼神中测知,那人功力必然不弱,李玉琪一愕,想不到这小镇会有这般人物,不由留上了神。 这一留神不打紧,差点令李玉琪笑出声来。 原来,那人滑稽得要命。 大寒天头上什么不戴,光秃秃一颗头,寸发不生,脑门子又尖又高,油光滑亮的像抹过油一般。 脑门下额凸如鹅,眉毛稀落几乎没有,双眼凹眶内,最少有半寸之深,又圆又亮,开阖间闪现精光。 鼻子尖高翘起,也和那光脑门一样,两边颧骨高耸,下颔上翘,嘴唇特别阔大,似也厚足半寸,再配上两只兔子招风大耳,真是十足的“五岳朝天”奇像。 他看到李玉琪看他,高兴地笑了一笑,厚嘴唇几乎裂到耳根之下,立即露出两颗特大特白的门牙来。 李玉琪忍不住芜尔一笑,心道:“这个人真是好玩,还挺和气的呢!” 那人瞥见李玉琪一笑,似乎更是高兴,嘻嘻有声,竟拱手打起招呼来了! 李玉琪也只好拱拱手,算是回礼,苏玉玑见饭菜送来,她立即招唤李玉琪饮食了! 李玉琪边吃,边凝神缔听那五人谈话,只听得另一人道:“不会是吧!你看他文弱得像是风一吹就倒的样子,哪会有什么武功呢,倒是那背着宝剑的妞儿,眼神奇亮,像个练家子,唉,这小子艳福真好,你不看那两个妞儿多美,要是同我张三爷睡上一夜,就是叫我立刻就死都行!” 此言一出,那同桌的几人,立即一阵哄笑,李玉琪听在耳中,气得剑眉一竖,想了想又复忍住。 朱、苏两人,见玉哥哥刚才拱手,现在竖眉的样儿,可都有点儿莫名其妙,不过,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却不便询问,或放眼出去乱看,而只好闷在心里。 这其中可有缘故,若是数日之前,苏玉玑早就嚷嚷了,如今自从那雪儿自曲阜带来朱夫人的亲笺书信之后,尤其是苏玉玑,活像是变了性儿。 原来朱夫人信中,除对朱玉玲表示了慈母的爱怜悬念之情以外,还说了一篇为妇之道,教玉玲切记遵行,以体现夫妇、姐妹间合卺亲爱。 当然,这道理不外乎三从四德,坦城待人,谦恭处世等等,朱玉玲阅罢,在感谢母慈之余,自愿竭力遵行。 她与苏玉玑己然是形同一人,自然也无隐瞒的道理,故此,在李玉琪不在之际,将信予苏玉玑看过,苏玉玑自不免亦愿奉行。 因此之故,昨晚二女之态度,均有所转变,而今日,处于大庭广众之间,亦没有过去豪迈不让须眉之气了。 李玉琪可未曾注意这些,仍注意收听那几人的谈话,只听他们笑毕,那最先说话之人,又道:“张三哥,这次你可走了眼啦,你只知那妞会武,可知道她便是大大有名的云中紫凤朱玉玲吗?” 那自称张三哥的道:“怪不得人称你鬼机灵,你的消息可真多,是从哪儿听来的呀!” 那人得意一笑,又道:“这还要什么消息,光看那一身紫衣不就成了,三哥你不知道,咱们五位寨主,可就是死在这妞儿同伴手上的,听说那小子与他们一齐南下,怎的他三人失踪了几天,那小子就不见了,却不知打哪儿又钻出一个小妞儿来了?真是娘的邪门!” 另一陌生的声音道:“机灵鬼,你不会认错了吧?” 那机灵鬼又道:“如假包换,不信你出去看看,门外头准还有两匹龙驹骏马,一只大白鸟和一只小猴子,这一堆畜生,是那个叫什么‘蓝衫神龙’的招牌,绝错不了!” 又—人道:“那你得赶快去报信呀,若让人家溜了,可有你的乐子瞧的呢!” 机灵鬼又得意道:“信早报过了,你等着瞧吧!这三个娃儿,只要敢再往西走,六寨主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到那时,哈哈,我说张三哥,说不定我兄弟交上了好运,还可以分得一杯羹呢!” 李玉琪练就两仪降魔神功,己具天耳通神之力,虽在那人声吵杂的大庭广众这间,仍能清晰地收听,大厅那一端一桌凶汉的谈话! 起初,李玉琪颇为怀疑,凶汉所指是不是自己?所说寨主又是何人? 渐渐地,细思量,竟有所悟,暗想道:“好,你等既不肯听从劝告,改过迁善,说不得我李玉琪这一次就要大开杀戒了!”他的心意既决,便也不再多听,匆匆食毕会帐,陪同苏玉玑、朱玉玲两人,立刻出店上路。 出门之际,不经心回头一瞥,目光到处,正瞧见店里,那一个滑稽人物,嘻着一张大口,对着这边瞧来。 四目一触,那人又是一拱手,只见他嘴唇微动,李玉琪耳边,立即响起一阵细若蚊鸣的语声道:“李兄,小心防贼,前途再见!” 这分明是“传音入密”的上乘功大,李玉琪心中骤然一惊,想不到那人年纪轻轻,功力竟己臻此境界。 且其言中、似也听得群贼蠢动消息,好意示警,热忱可感,李玉琪知他必是侠义中人,忙也拱手“传音”答道:“兄台好意,在下心领感谢,就此别过了!” 那人闻言,似也颇觉意外,想不到李玉琪小小年纪,功力比他更高,那语声呼来虽是低细,入耳却极惊心。 就在他一怔之间,李玉琪己然闪身出店。 店外,红儿照顾着三马,己然吃饱,雪儿却不知飞到何处去了。 李玉琪心知雪儿通灵慧敏,此时飞开,必有缘故。 好在三人顺路前行,所经皆是旷野,不虑雪儿在空中察看不着,便不再等,知会朱、苏两人上马,迳自向镇外驰去。 三匹坐骑,脚程都极快速,李玉琪所乘黑马,虽非龙种,经过数日来与龙驹“望月” “盖雪”相处,被两匹马龙驹迫着,每日练习体力,例确比过去进步了不少,故此行来,极其快速。 三人驰了一程,己离开果头镇很远,冬日虽无风雪,仍显得一片荒凉凄苍,路上行人,除少数贩夫走卒,结队搭伴而行,至极稀少。 李玉琪看到四处无人,遂缓缓放疆徐行,将店中所闻告知朱、苏两人。 第一个苏玉玑,虽为人妇,也获得了为妇之训,无奈年纪仍小,稚气玩性仍未尽脱,听说前途有架可打,自己又有恃无恐,哪能惧怕,等李玉琪话音一落,立即“呵”了一声,又惊奇、又羡慕、又顽皮地道:“玉哥哥好美嘛,才打了两架,名头就传出去了,什么‘蓝衫神龙’,听来倒是蛮威风的,不过却不大像你!” 李玉琪奇怪地问道:“那你说我像什么?” 苏玉玑“咯咯”一笑,眼珠子在李玉琪面上一转,“嗯”了一声,道:“依我看嘛,你倒是像个蓝衫娃娃,否则,否则……否则每天晚上,吵着要吃……” “吃”什么?没说出来,粉面儿端的竟自染上晕红,“嗤嗤”地笑伏在鞍上,直不起柳腰儿来了。 朱玉玲闻言,闭嘴娇笑了出声,俏目一瞄,瞥见李玉琪玉面泛春,在马上伸臂,探手伸入苏玉玑肋下一搔,口中嚷道:“好呀,你这个坏东西,敢骂我,看我晚上不治你!” 苏玉玑经他一笑,娇笑如疾震银铃,慌忙着直起腰来,抓住李玉琪左手,不让他搔,忍笑告饶道:“好哥哥,我怕你了,请你饶了我吧!” 李玉琪作色道:“不行,这笔帐我是记下了,你等着瞧吧!” 苏玉玑惶急地摇动着李玉琪左手,几近哀求地道:“好哥哥,你可怜可怜小弟吧,我再也不敢惹你了!” 身着女装,却自称小弟,李玉琪和朱玉玲两人,都被她逗得“嗤”的一声笑了起来。 苏玉玑一见,事情己有转机,立即悄声软语道:“玉哥哥,你不生气了吧!” 李玉琪闻言,复又忍笑作色,道:“谁说的,我气得很呢!” 苏玉玑见状,便转向朱玉玲求援道:“玲姐姐,请你帮帮忙求求玉哥哥好嘛,你不能这么见死不救啊!” 朱玉玲见她说得可怜,便道:“玉哥哥,别气啦,念在玑妹妹过去尚知‘报效’的份上,饶过她的这一遭初犯吧!” 此言一出,三人的脸上,俱是一阵飞红,李玉琪朗笑出声,左右顾盼,得意洋洋地道: “好一个‘尚知报效’,如此说来,我倒真不能太为己甚了呢!” 说罢,仰天长笑,哈哈不绝。 苏玉玑不知为何,不但不知感激,反而红着脸对朱玉玲白眼相加,不过,她刚刚逃过一劫,不敢大声发言,仅只是白了一眼,便自默默无语。 朱玉玲看见,吐了吐香舌,却顾左右而言地道:“前面要过山了,怎么还不见雪儿回来啊?” 李玉琪闻言止笑,对前方凝睬有顷,道:“前面这山,虽然不甚高大,形势怎么这么的险恶呢?只怕有人要在此地下手掠劫呢!” 苏玉玑闻言,兴趣自勃发,接口道:“那敢情好,我正手痒着呢,等一刻玉哥哥你别动手,看我痛痛快快地打一架,也让他们送我个绰号好吗?” 李玉琪微笑道:“好是好,但是你可别太狠了,否则他们送你个“女夜叉’绰号,那会有多难听呀!” 苏玉玑“啐”了一声,突然发现雪儿飞来,立即指着道:“你们看,那不是雪儿回来吗?” 话音方落,一点银星,带起微微的破空之声,迎着三人飞来,眨眼工夫,已到面前,李玉琪、朱玉玲两人,闪目一瞧,果是雪儿。 李玉琪右臂一抬,雪儿双翅一束,飞落臂上,又一跳栖在朱玉玲马头特配的一只亮圆银环之上,望着李玉琪,脆声道:“玉哥儿啊,前面那座山里,有好多坏人,在打我们的主意呢,你还是小心着点好,否则……” 苏玉玑打断雪儿话头,抢着道:“怕什么?人愈多愈好,打起来不更热闹些吗?” 朱玉玲却不这么想,心知必有缘故,便问道:“雪儿,你刚才去探过了吗?你怎么找去的啊!” 雪儿脆声道:“你们去吃饭的时间,我在街上,看到一个贼头贼脑的汉子,向我们打量,当时我心里一动,便注意了他,只见他跑进店去,不一刻自店后飞起了一只信鸽,我见那鸽的腿上,似绑着小纸条儿,便立刻也追了下去。” “那鸽子飞过此山,投入山后一所水寨大厅之中,我便也悄悄地飞落在厅后一株树上,隔着窗向厅里偷看。” “那里一共坐了三个人,我只见其中之一人乃骆马湖里的老道叫什么‘二观主超凡’,另一个像是主人,生得尖头尖脑,满脸阴险之色,还有一个背对着我,看不清脸面,听声音十分洪亮,似是蛮有几下呢!” 苏玉玑“啊”了一声,插言道:“那个尖头尖脑的人,一定是恶蛇蔡盾,这东西真可恶,泰山放了他一命,不但不知海改,还敢来作对,这回撞上,非叫他找他义兄去不可!” 李玉琪瞄了她一眼,似有怪责之意,苏玉玑想起上次泰山下失手连杀五人,玉哥哥责备自己之言,吓得吐了吐香舌,住口不言。 雪儿遂又脆声道:“鸽子飞落在厅中,蔡盾在鸽腿上取下张小条,送给中间坐着的那人,那人看毕,哈哈大笑,声震瓦字,许久方才说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蔡寨主,那个什么李玉琪带着两个妞儿,果然投到此处,你快点吩咐下去,叫兄弟们多带强弓硬弩,在前面“映山羊肠谷”两侧,埋伏妥当,你俩随我迎上去诱敌如何?” “那蔡盾与超凡两人,面有难色惧意,好半响超凡道:“狄寨主,那李玉琪与云中紫凤功夫确实高强,以过去敝观人数,与少庄主这么多人,尚且拿不下人家,我看,我看……” “那姓狄的‘哼’的一声,打断超凡老道的话头,不悦地说:‘道长何必如此泄气,有我断魂煞狄福在此,那姓李的小子再强,也反不上天去,你两位既然害怕,干脆藏起来算了,何必出来闯什么江湖呢!’” “那两人闻言,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心里大约不是味儿,僵立了好一阵子,蔡盾方才狠狠地跺一跺脚,大声道:‘狄寨主说哪里的话来,别说我五位义兄全死在这伙人手上,非得报仇,就只为了少庄主的伤与水月观的大观主的折亡,我蔡盾也不能坐视,做那缩头乌龟啊,咳,不过据说那小子,实在厉害我们不得不想个万全之策,我出个主意,狄寨主看看可使得?’” “那蔡盾说完,附在断魂煞狄福耳边,吱吱喳喳说了半天,狄福听毕,面色梢稍转好,点头道:‘好,咱们就这么办吧!’” “那蔡盾见他首肯,立即出外召集手下唆罗,集合约三百多人,各背着匣弩长箭及稻草柴束等易燃之物,在蔡盾指挥下,来到前面山的一道峡谷两侧崖顶,埋伏妥当,静等着你从们前去呢!” 李玉琪问及峡谷形势,雪儿又道:“那峡谷宽只一丈左右而且曲折极多,两边岩石壁立,高有二三十丈,崖顶的枯树甚多,崖石也很多,如在那两崖顶上向下射箭投石,谷中的行人,确实不易躲藏呢!” 朱玉玲一闻此言,秀眉微耸,对李玉琪道:“玉哥哥,那个地方既然这么险恶,咱们干脆绕过去好了,何必前去自投罗网呢!” 苏玉玑却不同意绕道,认为太丢脸,闻言反对道:“我不赞成,这样不显得咱们害怕了吗?以我说干脆从两侧攻上崖去,杀他个片甲不留,也好叫他们识得姑奶奶的利害!” 李玉琪思索片刻,方才冷笑道:“我看这么吧,咱们还是顺着大路前进,谅他那鬼城伎俩,又无奈我何,雪儿,红儿一左一右上山,隐身看住赋人,如他等真不知死活,妄想逞能耍鬼计,可听我传音行事,否则不可妄动伤人,红儿,你明白吗?” 红儿闻言,立即低啸答应,表示明白。 片刻功夫,三骑已驰至山前峡谷边上,李玉琪把手一挥,雪儿飞翅连展,自左方掠飞上山。 红儿也嘻着一张大口,吱吱连声自朱玉玲马后纵起,接连几个起落,便消失于树影林木之中,自右侧攀上山去! 李玉琪叮嘱朱、苏两人看自己眼色行事,不可轻举妄动,万一崖顶有箭射下,也不必在意,只要并骑而行,自有应付之策! 苏玉玑心中虽然跃跃欲试,想上山杀个痛快,无奈玉哥哥面色凝重,不敢开口,翘着嘴不出一声。 朱玉玲对玉哥哥已是万般信服,知他心有成竹,自然不愿违背,闻言娇声儿应是,靠着李玉琪右侧,三人三骑,缓缓驰下峡谷。 此时,天己申未,因为是冬季昼短夜长,此时太阳已是偏向正西,堪堪未没入西山之下。 那峡谷之中,果如雪儿所言,谷道极窄,两边崖壁如削,高有二十余丈,此时虽只申未,谷内己有些错暗,一入其中,内心不自觉有点阴森森的,似乎谷内的空气,比外面的特别寒些。 只是,李玉琪并不在意,仍是谈笑自如,不时与朱、苏两人说话,根本未把即将来临的事故放在心上。 苏玉玑虽说有些儿好斗,此时看见谷中形势,心中不免有点儿怯意,暗中提心,如果真是一群匪徒,自崖顶射箭投火,她自忖这么高的崖顶,自己无论如何也飞不上去,那岂不是只余了挨打的分儿? 虽说玉哥哥功夫了得,也不能将崖上贼人,一鼓而擒之呀,因此;她暗暗在心里念着,可也毫无办法。 至于朱玉玲心中虽也有此疑虑,却是了无牵挂。 她是太信任玉哥哥了,她认为玉哥哥既然如此安排,自有办法处理,何况崖上还有雪儿、红儿呢! 三人三骑,顺谷道缓缓前进,连转了三四处弯道,并未见崖上有何动物,苏玉玑正在纳闷。 突闻得谷前谷后,“砰嗵嗵”两声大响,震得谷内嗡声刺耳,经久不绝,闪目一瞥,前后十数丈处,各被一方高约丈许的巨石阻断了去处,李玉琪座下黑马,也被这两声巨响,惊得嘶风而呜,后退不前。 李玉琪微一用力,夹得那马不得动弹,方一停顿,崖顶上数百声暴喝呐喊,两侧崖壁边,各现出一排匣弩弓影。 紧接着一声凄厉哨声,划空响起,“哒”“哒”“哒”连声绷簧响过,数百支箭,带起“嗖”“嗖”的破空之声,向三人停身之处射来。 那弩箭与普通弓箭不同,乃是利用匣弩中绷簧发射,劲力强大,与射箭者本身的武学内力,无甚关联。 五丈十丈内可射人,贯穿胸腹,端的霸道无匹,这一落数百支,别说让它射中,仅那声势,己吓煞人了。 朱玉玲、苏玉玑两人,见状都不禁心头打鼓,当下连忙双双撤出兵刃,抖缰欲往前冲去。 只有李玉琪不但不慌,仅轻舒两臂,分左右挽住朱、苏两人玉臂,低声禁止道:“两位妹妹不可妄动,看我的吧!” 说时甚迟,那时也不过眨眼瞬目的工夫,李玉琪话音未落,一阵箭雨,已然迎头罩下。 朱、苏两人,虽听见玉哥哥这般说活,无奈都认为箭雨大强,非人力所能敌御,一见箭到,都不由长叹一声,双双闭起凤眼儿来,不忍目睹那箭雨穿身之痛。 哪知两人才闭目等了一刻,觉不着一点刺痛。 心里正奇怪,旋嗅着身外散起一股奇香,紧接着便听见崖顶群盗,同时惊叫,忍不住睁眼窥看。 这一看,可又吓了一跳,全不禁惊“咦”出声。 原来,造才那一阵箭雨,不知何故,竟全部悬挂在身外四周一丈方圆的空间,箭杆在外,箭头内指,像是一圈箭屏风。 两人的那份惊奇,别提有多么大了,转头瞄视李玉琪,他不是仍然端坐在马背上吗! 只是,他面上,己然罩上了一层怒意,尤其是一双俊目,电光闪射,远达尺许之外,吓人至极。 朱、苏两人,哪见过李玉琪这等神态。 六目一触,两颗芳心,被李玉琪目中神光,映射得不由一阵“怦怦”乱跳,像是做下了什么亏心事被人家拆穿了一般。 正在此时,崖顶上又是一阵绷簧连响,数百只弩箭,复又如雨射下。 这一次来、苏两人心中也不再害怕了,却惊奇地瞪大了眼睛,想看一看到底是什么在作怪。 弩箭射来,身畔异香更浓,弩箭近身不及文半,又复如前一般,与上次的弩箭并悬空中不动。 那异香两人极熟悉,都知道是玉哥哥身上特具的体香,每逢距他稍近,若是他出汗运功之时,那香味便自转为浓烈。 故此,两人略一思索,便猜知是玉哥哥之故意作怪,她俩惊喜地对望一眼,旋又将目光投到玉哥哥身上。 此时,她俩己无畏惧,芳心中唯一的感觉,是对玉哥哥无限地敬佩与爱恋,同时在她们的目光之中,也弃分表露了这一点。 因此,两人不约而同,伸手抓起李玉琪的左右手,在自己娇艳的粉颊上轻轻地擦着,表示出对他的信赖与依恋。 李玉琪深深体会到两人的似水柔情,虽在此等险恶的场面这中,心头仍能感受到甜密与温馨。 他轻捻两人的粉颊一下,骤然发觉崖顶群贼,竟然无耻地使用火攻。 他虽然不怕,却顾虑烟气熏人,同时,也愤恨群贼无耻,不择手段的作风,因此更立意要教训他们。 因此,当他发现崖上烟火冒起之时,玉面立即泛怒,眼中的闪烁神光,更大盛于前。 他收回双手,低声叮咛朱、苏两人注意。 他自己则注意着崖顶,一等崖边上群贼现身,呐喊着投入火把稻草等物之时,便蓦地大喝一声,双袖一阵挥舞,无声无风。 (原书缺两页)—— easthe扫校,旧雨楼独家连载 第十章 禽灵兽猛 适才那两侧崖壁之上箭落如雨,若换了别人,除却掉头逃过阻路巨石之外,只有死路一条。 但是李玉琪是能者不忙,心念一动,护身“降魔禅障”,立即透体而出,在三人三骑之外,结成一道无形无影的气障,别说是强弓弩箭,射不进来,就是一丁点大的苍蝇蚊子,也别想能够钻入,只是李玉琪功力虽达上格青冥之境,重心玩性却未脱尽,有意与群贼一莅玩笑,故才令身外气障,将射来诸箭,悉数悬空挟住。 这一种功夫,即使朱玉玲出身武林世家,平日里耳濡目染,见多识广,亦然是闻所未闻,惊得怔住。 那崖顶群贼又怎不惊呼出声,还以为下面三人会什么邪法呢。 恶蛇蔡盾在崖上指挥,见状硬着头皮,传令喽罗再次放箭,箭如飞蝗掠空,却仍如前一般,奈何不得李玉琪。 恶蛇狠狠心下令放火,却不料也招起李玉琪怒火升腾。 故此,李玉琪一见火把投下,立即怒啸一声,双袖连展,“两仪降魔神功”,真气劲力,随“降魔掌”中绝学,“金禅振袖”一式发出,不但将身外四周中悬空的长箭,悉数震回,疾射上崖,便是那还未落下的火把等物也震返山顶,将山顶的枯枝燃着,焚烧了起来。 李玉琪因恨贼酋主意歹毒,手段下流,故才吩咐在崖顶埋伏的“雪儿”“红儿”将之擒住发落。 李玉琪运用两仪降魔神功真气之无匹劲力,一举将阻路巨石击成粉碎,立即捏唇作响,响声一落,崖顶上分别响起一声清鸣与一声暴吼。 同时,左右两壁上飞掠下一红、一白两条影了。 朱、苏两人被这三种声响所惊,早已清醒过来。 抬头顾盼,揉揉眼,那两条影子悄没声息回旋一周,飘堕地上,现出的正是一鸟,一猱——雪儿、红儿。 两人芳心里不由大惭,竟同声直呼:“乖乖” 暗忖道:“这红儿也会飞吗?那我可太不行了!” 其实,红儿因为天生异种,秉赋特奇,其周身若干粗长的红毛,实具有御空飞行之能力。 两人不明就理,倒以为它己得了玉哥哥的真传,练成了什么奇异的本领呢! 朱、苏两人方在寻思,突听得玉哥哥沉声道:“无耻匪徒,泰山下放你生路,你不但不知海改向痒,如今竟又诡计算人,幸而遇着我等,不畏此鬼城伎俩,若是换了别人,岂非命遭尔手,今日被我擒住,还有何说呢!” 苏玉玑凤目一瞥,见雪儿身前地上,倒卧着一人,衣衫破碎,已然疲累不堪,想是被雪儿抓下来的,细一审视,竟是恶蛇蔡盾。 原来恶蛇蔡盾见人家玄功通神,火攻不但失效,反而更惹火烧身,前后左右全部化成一片火海,大惊之下,号令一声“撤退!” 带同少数侥幸未受伤的,夺路往山后飞逃。 雪儿隐栖一旁,早已将适才情形看清,知他便是贼头,一闻得玉哥儿传音,立即鼓翼追去。 别看雪儿生得不过如苍鹰大小,横宽纵长皆不过三尺,但千年道行修练,却己然精通玄功变化了。 只是它早年受达亲禅师佛法熏陶,深知养晦之道,平日里根本是深藏不露,便连李玉琪与它相处了五六年,也不知它到底会些什么。 此时,雪儿心中,实在也气那贼众恶毒,兼奉了玉哥儿之命,故此不等追及,身在空中,引颈一声震耳清鸣,双翼鼓风连拍,身躯立即暴涨了足有两倍。 及至追上群贼上空脆喝道:“万恶贼酋,还不与我留下,招打!” 群贼奔得正急,万没想到,会有人追来,闻声都不由吓得打了个寒颤,抬头一瞧,不见人影,却有个浴盆大的肉鸟低空疾扑而来。 那鸟儿生得十分威猛,周身羽毛赛霜似雪,喙、爪乌黑似铁泛亮,双睛圆睁如漆,闪射精光。 转瞬间己扑到近前。 众人心中一凛,齐齐撒下兵刃,发一声喊,四散而逃。 雪儿横约七尺的大翼一鼓一兜,劲风疾起,近身处两名匪徒,响起了惊喊,与遍地砂石疾飞而起,直飞出几丈之外,方才“叭哒”一声,跌落在乱石之上,晕死了过去。 雪儿可不再管他死活,继又追上别的匪徒,爪、喙、翼翅齐施,霎时间,惨吼惊叫之声彼落此起。 除了那个恶蛇蔡盾,急急如丧家之犬,在前面拼命逃窜之外,众匪徒二十余人,不是被跌得晕头转向,便是被铁爪撕去双耳,或是被钢喙啄去一枚眼珠,变成了独眼龙。 雪儿如风扫落叶般,收拾了贼众,双翼只一扇,便如同流星赶月一般,追上了恶蛇蔡盾,半空中一声脆鸣,束翼扑下。 恶蛇蔡盾的功力到底比喽罗们强些,鬼计也更多一些,故一闻雪儿鸣声临近,不用回头,己猜知雪儿追来。 他情知自己难再逃走,一狠心,立意一拼,故此一面前奔,一面偷偷将惯用兵刃“藤蛇杖”取在手中。 同时间,左手也不闲着,偷掏出一把“藤蛇钉”来,直到背后劲气倏然袭至之时,方才陡地一拗腰,居然硬将前冲之势,变为斜跨,紧跟着使一招“怪蟒翻身”猛地里“嘿”声吐气。 右手藤蛇杖斜击雪儿头部,同时间左手一挥,撤出满把“藤蛇钉”,向雪儿胸口、腹下打去。 这一手偷袭,却出乎雪儿意外,加以前扑之势又疾,无形中两下里往一齐凑合,堪堪就要击中。 恶蛇蔡盾一见,心中大喜,手上更是加劲。 却不料雪儿不但玄功通神,心思更是灵慧,乌亮的双眼瞥见那恶蛇蔡盾这般歹毒,立即发一声短促的怒鸣。 就在那电光石火之刹那,偏头张喙,“嗯”声喷出一蓬白气。 这一蓬白气,看似有形无质,极不着力,却实是雪儿全身真气所倾,强劲无匹,那藤蛇杖、钉,一经与白气撞上,齐齐被震得斜斜飞出,落在十丈以外的地上,而恶蛇蔡盾一只握杖的右手虎口,也被震裂,流出了鲜血。 恶蛇蔡盾大叫一声,身躯倒地疾滚,妄想以“懒驴打滚”的式子,逃出“雪儿”爪翼之下。 雪儿恨他阴险毒辣,有意将之戏弄个够,故此也不扑抓,迳自缓缓飞行,随着看他滚进。 这一来恶蛇蔡盾可真够惨的了。 起来吧,那大鸟就在头顶上。 继续滚呢,先不说地上乱石、枯枝刺人难受,有雪儿在上空虎视眈眈地跟着,滚到哪里才是不了局啊。 但是,又不能不滚,万一那只大鸟突然发了性子,一扑下来,那自己还会有命吗? 无奈何,恶蛇蔡盾虽然满肚子不乐意,也只得继续滚进。 那地方可正好是个山坡,滚起来不用太加力。 只是,地上的小石笋又多又尖又锐利,不一刻便将他的衣衫划破了多处,身上更不必说,也有了破口的地方。 雪儿看着他滚地葫芦般向山下滚去,煞是有趣,不由得怒气消了小少,竟而不住口地脆声喊:“好,加油!” 蔡盾心里被它这一叫,就别提有多么难过,这不能怪他难过,换个人说不定会立即自杀呢。 不是嘛,蔡盾好歹总是个人,人一向被尊作万物之灵,哪如今人,恶蛇竟被个鸟儿迫得学做那滚地葫芦,满地乱滚。 今后无脸见人不说,眼看着性命即不保。 因此,蔡盾又急又气又难过,边滚边打算脱身之策。 堪堪将滚到山下,蔡盾可看出雪儿十分得意,眼珠子一转,己猜知雪儿多半是存心戏弄,并无伤他性命之意。 因而,他立即装出疲惫不堪的样子,停住不动了,细眯起眼睛,偷窥着雪儿的举动。 其实他不用装,确已疲惫不堪了,只是雪儿却不理这一切,见他停住不滚,立即脆叱道:“你装死吗?看我助你一滚吧!” 叱音未落,双翅猛地一扇,劲风挟带起碎石细砂,扑身而来,吓得恶蛇一声大叫奋力再滚。 己然慢了一步,碎石细砂直打得身上、背上生痛不说,劲风掠处,身不由己,一路翻翻滚滚,疾往山下面滚跌而去。 这一来蔡盾哪经受得了,不等滚到山下,己然真个晕死了过去。 雪儿一见,虽觉得意犹未尽,却也无可余何。 同时,又听得李玉琪担唇作哨相招之声,立即舒爪抓起地上的恶蛇蔡盾,如电回飞。 蔡盾被雪儿抓着,在空中一阵翻腾,又经那劲风一吹,人己清醒过来,不过,浑身上下不但酸痛异常,更像骨头都松散了一般。 故此,被雪儿放在地上,己然无力动弹,只剩下“哼哼”的份儿,还怎能回答李玉琪的问话呢? 哪知苏玉玑一见是他,立即接口道:“玉哥哥,这人坏死了,你快点把他废了吧,免得再留着多害好人!” 李玉琪心里虽恨他歹毒,见他这般模样,倒真个有些不忍,因此闻言不但不动,反看了苏玉玑一眼,复又恶蛇蔡盾道:“看你这付可怜像,适才威风哪里去了,今天我再放你一条生路,切盼你记取今日之训,回头向善,否则,下次再遇着我,可只有死路一条了!” 说完,也不再理他,劲自招呼朱、苏两人继续前行。此时,天色已至酉初,谷中更是阴森黑暗。 只是朱玉玲、苏玉玑两人,芳心里已无一丝儿惧怕,因为她们己十分确知,玉哥哥足以信赖。 她俩一左一右,将玉哥哥夹在中间,各牵着李玉琪一只手,莺声燕语地询问,适才他所施用的悬箭、火、碎石到底是什么功夫。 当然,李玉琪也十分乐意地微笑解释着,直到她们满意为止。 于是,在不知不觉中,三人三骑,一鸟,一猱,己然转出了羊肠谷道,抵达洪泽湖畔。 此时,在湖畔伫立着一个身躯高大之人,似乎在等待什么人似的。 洪泽湖在此严寒冬季中,已然结了一层冰,只因为湖面广阔,那冰并不甚厚,尤其是湖中心处,有许多地方,被浪花冲击,碎冰荡漾在波上,宛如是无数鳞片,映着落日之余辉,时时闪射出无数的白光,煞是好看。 湖畔那人,背湖面山而立,显然非是在玩赏湖景,他是在等待什么人,否则脸上不会有那种不耐的神色。 李玉琪三人三骑,转出谷道,老远便望见了那人,三人便是无所谓,八哥雪儿栖立在“望月”头上,却也脆声嚷道:“啊,玉哥儿啊,那个人就是叫什么‘断魂煞狄福’吗?” 三人闻言,都不由注意打量,李玉琪目力佳绝,看得最是清晰。 只见那叫“断魂煞狄福”之人,年约四十余岁,身躯高大,胡须满面,身着长袍,似极单薄,北风过处,衣衫飘起老高。 背后斜插着一柄长剑,满面凶狠之色,尤其那一双浓眉,又黑又粗,竟是连成一线,更显得煞气升腾,令人望之生畏。 书中交待,断魂煞狄福是那鬼手抓魂娄立威之师弟,一身技艺,亦得大雪山双头老怪的亲自传授,功力不在娄立威之下,从未遭遇过败迹。 虽然出道稍晚,十数年来,在娄立威手下,任南七省黑道各寨巡察之职,权势是仅次于娄立威一人。 只是,生性嗜杀,狂做自大,向不服人,谁要与他结下梁了,无论是黑道白道,必杀你个鸡犬不留。 故此方被人奉送个“断魂煞”绰号,他却也以此引以为豪。 此次,娄立威鉴于不但连番北上与太行四恶联络之人,屡遭劫杀,便其唯一爱子,丧门剑娄一刚竟也在苏鲁边界,骆马湖水月观前,被北儒之女云中紫凤朱玉玲打成重伤。 另外,水月观自此瓦解,大观主超尘丧生,据逃回之徒众喽罗报告,与云中紫凤同行的两人,功力更是深不可测,尤其是一个叫李玉琪的少年,格外了得,竟被当时参与此役者称为“蓝衫神龙”真恍如神龙见首不见其尾,眨眼的功夫,便将四五十人,一一点倒。 这一连串消息,送入雄踞七省绿林盟主宝座达二十年之久的娄立威耳中,如何不怒。 一怒之下,立即遣派唯一的师弟——断魂煞狄福,带着水月观二观主超凡,一起急急北上。 一方面飞鸽传令各寨,严加察访蓝衫神龙李玉琪、云中紫凤朱玉玲及另一少年踪迹,一经察出,立即呈报总寨盟主,或明或暗,全力对付三人。 这一来蓝衫神龙李玉琪与朱玉玲之名,不迳而走,数日之内,已传遍了南七省黑白两道。 大家一方面惊诧李玉琪究是何人,一方面也在自己势力所及之地,遍布了眼线、暗桩,意图一举将三人擒住,好对“盟主”呈献这奇功一件。 故此李玉琪三人,一入皖境,便被洪泽湖水寨的眼线盯上,尚不自知。 恰好这时,断魂煞狄福北上,也正经过这一条道路,洪泽六恶虽去其五,老六恶蛇蔡盾仍在,仍岂能不对这各寨巡察,南七省煞星竭力讨好。 故此,断魂煞一临这洪泽湖水寨,一连串接风洗尘,送行起程之宴,整整耽搁一天。 次日一早,正准备上路,李玉琪己至消息传到。 以断魂煞之意,本欲带同蔡盾、超光迎上前去,万一不敌之时,方始将李玉琪诱入谷中,鬼计暗算。 这是他想的万全之策,其实以其一贯作风与自傲自信,决未将传言李玉琪如何了得的事,放在心上。 他想李玉琪三人,无论有多强,也挡不住他的数十年修为,只要他一出面,他认为,哼,三个娃娃,还不是手到搞来嘛! 但是,恶蛇蔡盾经过泰山一役,目睹朱玉玲、苏玉玑各具绝学,将久着威名的梵净二鬼、活阎罗褚煌及义兄五人,杀的杀,伤的伤,只他一个,见机得早,方得全身而退的事实,吓破了胆。 虽然他未亲眼见过李玉琪施展身手,也未听说苏玉玑同来,却仍然不敢去正面迎敌。 故此,他献计在羊肠谷设下埋伏,来个网中捉鱼,他以为李玉琪等人,功力再强再高,也敌不住数百人的匣弩火攻。 这一着既省力又解恨,何乐而不为? 但为了讨好断魂煞狄福,他又故意表示,请断魂煞与超凡两人,分别守住另一头谷口,以防万一被李玉琪冲出,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断魂煞当即首肯,并且自愿提当防守这出谷之路,而此时,正是他所以在此地伫立之故。 只是,他们都认为,李玉琪他们一行人只要入谷,便是死路一条了,决无出来的可能。 但是,眼看着太阳落山而去,而山上突然升起阵阵火苗浓烟,似非正常现象,而山上诸人,一不也不见下来。 断魂煞独立在湖畔寒风之中,虽不觉冷,心底终是烦躁不堪。 就在他不耐伫立之际,谷道上却缓缓驰出来三匹骏马,虽然两下甚远,他看不出这三骑上三人面貌。 但就凭自谷中出来,马上人服装打扮,及马头上栖立的白鸟三点判断,他便不难猜出这三骑的来历。 故此,当狄福目光一触到那三人三骑,他的心头不觉猛地一震,浓眉立即紧皱在一起。 不过,此时他倒还不怕,他是疑惑,这三人怎么可以出谷,蔡盾等人到底下手了没有? 他怀疑着,却不由抖擞精神,准备迎击。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背上的宝剑,心中竟有着一股喜意,自忖地喃喃道:“哈,宝剑啊,今天又该你发市啦!” 敢情他性喜杀生,不以杀人为苦,反而引以为乐,可根本不曾把他放在眼里,仍然是并骑徐行,谈笑自若。 只是,那三马脚程均快,不消一盏茶时,两下已然接近不及三丈了。 断魂煞狄福一直是伫立湖边道旁,虎视眈眈地盯视着三人,见三人有说有笑,连正眼也不瞄他一眼,心中那股气愤,可就大了。 本来嘛,凭他那付长相威风,十数年来,任何人见了也不由不注视一眼,但也只是一眼,便多半会被他那付天生的煞神之像吓住,像老鼠见了猫一般,再也无勇气看第二眼了。 故此,他对于自己的像貌,一直觉得是异常满意,认为是特具有磊磊然大丈夫之风仪。 但不料今天不但吓不倒人家,反而被人家轻视得简直如未见一般,这种鸟气如何受得下呢? 因之,断魂煞一等到三人临近,便立即嗖的一声,纵落官道中央,接着敞开声大喝道: “嗨,无知小娃,还不下马受死,可知我断魂煞狄大爷已然等你们多时了吗?” 这一声“嗨”恍若晴空迅雷,响震四野,李玉琪座下黑马,最是不济,竟吓得嘶声而鸣,止步人立,连连挫退。 狄福见状,哈哈朗声大笑,更加卖弄精神。 李玉琪三人却不由都生气了,首先是苏玉玑亦提丹田的一口真气,只听她娇声叱道: “咦,何来的狂徒,在此阻路狙守,还不予姑奶奶滚开,想是活得不耐烦?” 一声“咦”虽然莺声悦耳,狄福听来,却不由心头大震,十分不能受用。 心惊对方功力,不在自己以下,不敢再加轻视,立即止住笑声,暗中集运功力,一面抖手道:“好丫头,出口伤人,你下来同狄大爷比比,看看到底是谁活得腻了!” 苏玉玑闻言不由内心恼怒,既不立即行动,凤目儿转到玉哥哥面上,先征求他的同意。 李玉琪知她技痒,点头许可。 苏玉玑正欲下马,却忽然看见湖岸边哗啦啦一阵破冰之声,接着从水里爬上个怪物来。 路上四人全不由一怔,只见那怪物浑身绿油油,活像是一条大鱼,只是却有两臂两腿,头上尖尖的分不出眉、眼、鼻口。 四人都吓了一跳,红儿在苏玉玑马臀上发声低吼,作势欲扑。 那怪物可谁也不理,上岸后伸手在背后一撕,但闻得“嘶”的一声,绿皮裂开个大口子。 跟着便屁股一翘,脱出皮外,再伸手向头上一摸,上半身整个脱出,显出个“人”来。 那“人”五短身材,身穿着长及膝的青布长衫,光秃的脑戴上寸发不生,什么也没戴,脑门子又光又亮,油光光像抹了一层油。 额凸似鹅,双目内凹,鼻子翘大,颧骨高耸,下颌上翘,嘴巴特大,两只招风兔耳颇大,十足的“五岳朝天”之像。 苏玉玑、朱玉玲两人,忍不住“嗤嗤”笑出声来,狄福因发现那人目闪精光,像是个内家高手而暗暗皱眉。 只有李玉琪见过一面,知道他对自己并无恶意,因此便对他微微拱手而笑。 方欲开口,那人己完全脱下怪皮衣,咧唇露出两颗特大的门牙,高兴地嘻嘻一笑道: “李兄啊,咱们又遇上啦,真不容易呀,对面站着的那位是谁呀?活像个恶鬼呢,你让他站在路中央,若是吓着了两位夫人,可不好玩啦!” 那人话语,略带吴俚软音,听起来软绵绵,十分悦耳,但与那一付尊容配在一起,却令人觉得滑稽得要命。 故此,李玉琪忍不住莞尔而笑,朱、苏两姝,更是娇笑得前俯后仰,咯咯的银铃声,荡空四散不绝。 只有断魂煞狄福哭笑不出,便继续沉着脸,怒声吼叫道:“小子何人,敢出来横架我断魂煞狄大爷的梁子,想讨死吗?” 那人挨了骂,却不生气,仍然嘻笑有声,对李玉琪做了个滑稽的鬼脸,方对断魂煞狄福道:“哈,你就是断魂煞狄大爷吗?失敬,失敬,听说你狄大爷动辄杀人,真是太好了,我现在活得十分烦腻,正不知如何是好,今天既能在此巧遇,就烦你狄大爷费心,动手成全了我吧!” 说着,边将脱下的绿皮怪衣,胡乱地卷起,塞在背后衣袋之中,将后背顶起老高,猛地一看,还当他是个驼背呢? 俗语说“蝼蚁尚且惜命”,何况人呢!但是他说是活腻了想死,岂不奇怪至极。 因此,四人闻言,都不由一怔,朱、苏两姝更好奇得忘了笑,瞪起四只黑白分明的凤眼,不停地打量那人。 断魂煞狄福先是一怔,当下猜知那人有意捣鬼,心中大怒,冷冷地“哼”了一声,道: “好吧,你既有死志,狄大爷成全你便是。” 那人闻言,高兴得向前跳了两跳,一下子便己到了狄福面前,复又嘻笑着指了指胸口,道:“谢谢狄大爷的慈悲,请大爷往这里打吧,我这里最是脆弱,一掌使足可断魂了!” 狄福浓眉一皱,心下暗哼了一声,忖道:“这小子一定练过金钟罩一类功夫,不怕掌劈硬击,否则绝不敢跑到我面前来撒野装疯,你说胸口最弱,其中必定有鬼,我偏偏不上这当,看你如何!” 他这一思量,可不过眨息间功夫,电闪而过,断魂煞也己运集全身的功力,蓄于四肢。 一待想毕,陡地大喝一声,竟施出大雪山双头老怪的绝学秘技“冰爪十三式”最后一式“冰爪崩云”。 这“冰爪十三式”乃双头老怪潜研数年所创,每式各含三招,双掌、一腿联合运用,不但威力至大,更是诡异毒辣,令人防不胜防,尤其若再配合上大雪山独门玄冰内功一同施出,威势更是厉害至极。 断魂煞狄福出道迄今,所以未遭败绩,其师兄鬼手抓魂娄立威,所以能雄踞南七省绿林盟主宝座,亦皆得利于此“冰爪十三式”之功。 因之,断魂煞狄福将这“冰爪崩云”一式施出,只见他左掌五指箕张,抓向面部,右掌握拳,劲击左肋,左腿微屈,拿桩站稳,右腿一弹,脚尖猛踢下阴小腹。 一式三招,同时使出,快如迅雷闪电,兜起满地砂石,带着阴森冰寒之气,向对面那人攻到。 李玉琪三人见他这等威势,全都惊“咦”出声,只因那人声明愿死,却不便施救,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惨剧的发生。 那人却仍然妇笑如故,两颗特大的门牙,暴出唇外,两人便全都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却不料,就在那爪脚堪堪沾衣之际,不知怎的,那人的头部向后微微一挫,细长的脖子向后一挺,那面部一爪与下阴一脚,竟全被他错开。 只闻得“砰”的一声大响,断魂煞右掌打实,左手错抓到那人右肩,右脚也同时间踢在小腹之上。 这三下重击,合起来少说些也有五千斤以上劲道,何况左爪掌中,尚有其独特“玄冰” 内劲,功能透骨伤人呢。 然而,奇怪的很,三下打上,若无一分劲力,那人竟像是被搔在痒处,嘻嘻地笑了出来。 断魂煞却是吃了暗亏,暗中叫苦不迭,飘身后退丈余,惊怔在当地。 朱、苏两人闻得响声,芳心里不由一惨。 均惋惜那个十分滑稽好笑的人物之死,但等了片刻,听不见倒地的惨叫声,反听见那人嘻笑,不由又张开凤目察看。 “咦!奇怪,那人怎还好端端的啊!” 两人心里都有疑问,不由望了李玉琪一眼。 只见李玉琪不住点头,唇角含笑,颇似赞赏什么,再看狄福,怔怔地瞪大一对环眼,正在出神。 那人嘻笑着回头,也看了李玉琪一眼,凹入的眼睛里,闪着顽皮得意的光采,眨眨眼转回头对断魂煞道:“喂,你是诚心同我过不去吗?你知道我平生怕痒,却还故意来搔,实在可恶可恨,我看哪,你八成不是真的狄大爷,要不怎的这么稀松呢!” 而断魂煞狄福呢?更是哭笑两难,尴尬异常。 本来嘛,狄福适才所施绝学,用了七分真力,满以为即使不能将他打成肉饼,起码也得震飞几丈。 谁料想三下打实,别人是丝毫不动,自己的双掌一脚,却如同击打在铁板之上,被震得疼痛酸麻交集一身。 这分明是那人练有护身罡气之类功夫,功力比自己不知高出多少倍,自己绝非是敌手。 但那人却又这般冷嘲热讽,怎不尴尬、羞愧煞人呢! 只是,以断魂煞以往之个性,断不能低头认栽一走了事,而只有硬起头皮来,再试他一下再说。 故此,狄福一闻得那人之言,气恼得面色泛显青紫,目闪凶光,煞气更炽,一反手抽出背上的精钢长剑,狞笑一声道:“好小子,这是你自己想死,可怪不得狄大爷动兵刃了!” 那人嘻笑如故,亦然招手道:“没关系!没关系!随你动什么都成,只要你能成全我,做了鬼我还得找你道谢呢!” 狄福闻言,早已逼近,竟而双手握起剑柄,大喝一声,一式“中流断水”,寒光一缕,带起“嘶”风破空之声,兜头劈下。 朱、苏两妹吓得同声儿惊叫,哪知娇声未落,“梆”的一声,那只剑己劈在那人尖脑门上。 换上个别人,这一剑不劈成两半才怪。 偏偏那人尖脑壳特别坚固,那一剑好象是劈在铁木鱼上。 只闻得“乓”的一声,尖脑壳可没碎没裂,倒是那剑,被一股反弹之力,齐柄震断,弹飞了出去。 狄福不但惊愕,双臂亦被震麻,一时间竟忘了后退,只顾怔怔地举着手上一个剑柄出神。 那人又是哈哈一笑,搔着光秃顶嚷道:“好痒,好痒,你这人真坏嘛,我搔搔你看!” 说着,双臂霍伸,所似缓慢,等断魂煞狄福惊觉飞身倒纵之际,却又快捷无匹地探入狄福左右两肋,各搔了一把。 这两下,形似轻描淡写的搔痒,断魂煞两肋之筋骨,连连“叭叭”一声跌落在地上,晕死了过去。 这可不是狄福无用,实在那人太过高明了。 李玉琪看在眼里,自然明白这点,见状立即飘身马下,拱手为礼,道:“兄台一身的功力高绝,而且连番示警相助,小弟感谢不己,但不知可否见示大名呢?” 那人双手乱拱,还礼不迭,仍然嘻笑着道:“李兄别太谦虚,适才我已然见识过李兄的身手,堪称是玄功通神,天下无故,如再这般说话,我可真笑不出来了!” 朱、苏两姝吃吃而笑,李玉琪莞尔问他姓名。 那人对朱、苏两人做了个滑稽鬼脸,方道:“我嘛,泄气得很,长得像块石头蛋,偏偏姓玉,名字是我师父起的,叫什么俊骥,虽然好听,却自知又丑又蠢,真是名实不符,要不是师父不允许,我早就改个姓名了!” 这“姓”“名”可是改得的?李玉琪心中好笑,强咬着朱唇忍住,朱、苏两人“嗤嗤” 娇笑,却更加厉害! 尤其苏玉玑童心犹在,觉得这玉俊骥实在好玩,忍不住玩笑似地问道:“喂,你想改成什么啊?‘石头蛋’吗?” 李玉琪觉得玑妹妹不该讥笑人家,故此看了他一眼,竟似责她轻言。 那玉俊骥却不以为意,眨着眼睛道:“哈,夫人你真聪明,不过只猜对了一半,我本想改叫什么铁驴,但是我师父总是摇头不肯答应,每次我师父听了我这提意,都摸着他那几根白胡子道:‘俊儿啊,你本来就己够丑够蠢了,若是再不叫个好听的名儿,哪还会有谁会喜欢你呀!’” “最后一次,师父被求气了,便摸着胡子道:‘好吧,你反正也大了,要改就改吧,不过将来若讨不着老婆,可不能怪师父呀!’” 玉俊骥学着他师父的样子与语气,述说改名的曲折,虽然李玉琪三人,并未见过他师父什么模样,不知道像不像他所说的那样,却被他那付神态,引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王俊骥似是颇为得意,继续道:” “我可不是怕娶不着老婆,只是觉得不该让师父生气,所以便决定仍接着原来的名儿叫,所以,直到现在,我还是叫做玉俊骥!唉!” 他像是无可奈何,竟对自己的名儿叹起气来了。 不过,他可没有发愁的样子,故此外形与语气更不调合,使得李玉琪三人,更加狂笑不止。 好不容易,三人止住了笑,那边断魂煞狄福己然醒转,正在犹疑不定,如何收拾这一个惨败的场面。 玉俊骥见状,嘻皮笑脸地嚷道:“喂,狄大爷,你还不走,我再给你搔几下吧!” 说着,作势伸手,缓步移去。 断魂煞又痛又吓,面色青白,冷汗不断地外溢,见状不自觉地退了一步,咬着牙恨声道:“好小子,今日之事,大爷认栽,你小子若是有种,留下姓名,日后大爷必找你还报此仇!” 玉俊骥扮了个鬼脸,道:“好啊,什么时候有空,你尽管来仙霞岭找我玉俊骥玩好了,我一定陪你玩的!” 断魂煞狄福跺脚狠道:“不出一年,狄大爷定履仙霞,誓雪此恨,姓玉的你等着瞧吧!” 说毕,恶狠狠地环视四人一眼,飞步落荒驰去。 此际,经过这一阵打闹,天色己然入夜,李玉琪方想询问玉俊骥何往,邀他同行,那玉俊骥已然道:“哎呀,天黑了,李兄,我可得赶着去办点事情,不能陪了,不过,我实在喜欢看你的俊模样,咱订个约好吗?” 李玉琪何尝不喜他的有趣呢?闻言便道:“我们正是要往金陵去呢,玉兄若得暇,尽可在这一路找我,否则,咱们金陵见吧!” 玉俊骥一把掏出背后的绿皮怪衣,一边往身上套,一边道:“好啊,李兄,咱们就在金陵碰头吧,我真得走啦!” 说着,己着好皮衣,恢复原先那怪物的样子,说完话,不等李玉琪回答,便对三人挥挥手。 晃身飘飞起二丈多高,“哗啦”“噗嗵”连响,人已撞破洪泽湖面的薄冰,消失在水中去了。 这来的突然,去得也匆匆的怪人玉俊骥一走,四周的空气似乎也突然沉寂了下来。 李玉琪三人虽对他认识不深,心中却有了好感,一见他这等匆忙别去,不由均怅然若失。 李玉琪对湖水凝视半晌,方才舒了口气,上马起程。 一路上,三人放马疾驰,欲找个客栈,故此都不开言,直到酉未之时,方才赶到“牛城”,找了个客栈住下。 “牛城”虽名之曰城,地方甚是窄小,三人到得又晚,唯一的一所客栈之中,已然找不出两间房子。 这一来可正中李玉琪心怀,只是那二位李夫人都不由暗皱起柳眉儿来。 晚饭一过,朱玉玲、苏玉玑两人,似有意不让李玉琪亲近。 不约而同,各自盘膝跌在室内两张大椅子上,调息运功,将床铺让出来叫玉哥哥独自去睡。 李玉琪似也猜中两人的心意,并不叫破。 悄悄地吩咐红儿,到马厩中看管马匹,又叫雪儿到外面去自找宿处,然后一个人解衣登榻,仰卧在中央,闭目养神。 一两个时辰过去了,店外二更的梆子声响起。 朱玉玲、苏玉玑下椅,对望了一望,悄悄地走到榻侧,见李玉琪不言不动,呼吸均匀,似己睡去。 两人均以为狡计得逞,不由得抿嘴窃笑,缓缓地解衣熄灯,分别在玉哥哥两侧睡下。 哪知李玉琪心计更多,故意装睡,骗她两人。 故此,一等到她两人睡下,外侧朱玉玲首当其冲,便受了偷袭。 李玉琪本是仰卧,一翻身,一臂一腿,己翻在玲妹妹玉体之上。 朱玉玲不知他有意使坏,虽然被他压住,可不敢胡乱推动,怕万一将他惊醒,不肯老实。 谁知李玉琪得寸进尺,竟将头也伏到玲妹妹的酥胸之下。 李玉琪过去服食下太多的异果奇珍,全身肌肉,均已净化,自具袭人异香,尤其在情绪激动或运功卸敌之时,香气更是强烈袭人。 他这这伏近朱玉玲身畔,玲妹妹被那奇香煎染得如同醉酒,芳心里春情汇动,难以自禁。 不由自主地舒臂搂住玉哥哥的颈项,肆意地温存起来。 李玉琪见她如此,心中窃喜,知道事情已然成功过半,岂肯再装睡放过,立即口手并用,三路齐发,发动了攻势。 到这时朱玉玲警觉上当,却不说己然处于下风,不克自守,便是真能防守得住,那难耐的春心,也已不愿意防守了。 不过,她可不愿意负什么责任。 听吧,在一阵“啧啧”声过后,在她的唇瓣儿无物阻塞之时,一阵轻微娇喘的媚声响了,似佯嗔如撒娇地道:“玉哥哥坏嘛,故意装睡骗人,专门来欺负我,我不来,你快去找玑妹吧……哎呀,玉哥哥,你轻点好不好……” 显然,李玉琪不但没接受她的意见,更易攻击目标,反而变本加厉,使她因忍不往而娇呼出声。 苏玉玑听见,嗤嗤憨笑,幸灾乐祸般为玉哥哥打气。 黑暗中朱玉玲娇喘更促,见状恨声呻吟说:“玑妹妹,你想让玉哥哥整死我嘛?我…… 哎呀,好哥哥你去治治玑妹妹吧……我……” 苏玉玑叫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玲姐姐怎可以嫁祸于人呢,哎呀,玉哥哥,别纠缠我,我……” 显然李玉琪改变了方向! 霎时间,朱玉玲得到了平静,由劳而逸,苏玉玑却似是不胜其扰,咯咯嗤嗤地娇笑,渐渐地变为促声急语,而由逸入劳,己累得开始呻吟了! 这是何等火炽的场面呀,只可惜那室内太黑了,使人什么也看不见,否则,否则…… 时间在欢乐中消失得极速,所谓良宵苦短,便是这个意思。 朱玉玲二人,夜来“疲于奔命”,“悉索敝赋”,一觉醒来,己然日上三竿,室内己不见玉哥哥影子。 两人顾不得谈话,慌忙起身着衣,盥洗已毕,方见李玉琪春风满面,带着一名伙计进来。 三人相视而笑,互道过早安,匆匆用过早餐,准备上路。 一路顺洪泽湖岸而行,倒未再出什么乱子,及晚三人便低达湖畔名叫“临淮头”的地方。 这“临淮头”乃在淮河、洪泽交接之处,街面上十分热闹,过往的旅客很多,栈房更不在少。 故此,三人在街角上,轻易地找了家宽敞的宿店,订下两间住室。 这可是朱、苏两姝的主意,原因不用说,自然是她俩怕与哥哥同居一室,欲取欲求不易应付。 李玉琪了解她俩的心事,心中虽十分不乐意,但在行途旅次之中,也不便多说什么,只得把不乐闷在心里。 此时,年关己近,天气十分寒冷,在长江以北,多数的家庭与客栈之中,室内都设有土炕。 那火炕,皆用土砖叠就而成,底下可以升火,一睡在炕上,自然就会觉得温暖与舒服。 往常李玉琪三人因俱有一身特异功力,不畏寒暑,每次住店,都吩咐伙计,不用在炕下升火。 这晚,三人在两间居室内用饮,李玉琪忘了吩咐,饭后,复在室内与朱、苏两人闲话家常,直谈到二更,方才依依不舍地自回房。 李玉琪回到房内,见红儿、雪儿均都不在,炕下巳火光熊熊,将室内薰染得温暖如春。 李玉琪既己达寒暑不侵之境地,自然也不怕热,因而并不在意,正欲关门就寝,店中的伙计,突然又抱着一大堆柴木,走了进来。 李玉琪仍不在意,仅看了那伙计一眼,道:“小二哥,不用烧啦,我不觉冷呢!” 那伙计生得鼠头漳目,却十分乖觉客气,闻言哈腰连声应是,把木柴堆放在榻畔桌下。 似有心或无心,在其中取出一根细小的乌木,弯下腰去,扰弄炕下燃着的柴火,好一阵方将那乌木丢入火中,恭谨地向李玉琪道过晚安退去。 朱、苏两人所居是另一排房屋,两下距离颇远。 二人等李玉琪走后,相对跌坐榻上,做一阵调息功夫,便自入睡,榻下面并未点燃木柴。 二人刚刚睡起,便闻得叩门之声,两人以为玉哥哥不耐独宿,去而复返,都故意装睡不应。 不一刻,敲门的发话问道:“两位姑娘,请开开门,烧炕的来啦!” 苏玉玑听出是店中小二,嗤地一笑,应道:“我们都睡了不用烧啦!” 门外那伙计,好像有所图谋,踌躇了一会,方才离去。 这一宿可是十分平静,朱、苏两人睡得十分香甜。 次日清晨,两人起身盥洗,总不见玉哥哥到来。 苏玉玑的性儿比较急,忍不住过去叫他,哪知她在窗下叫了半天,室内竟无半点回音。 房门窗外,都从里面关住,不像是出来过的样子,苏玉玑点破窗纸,凑进一看,榻上却无李玉琪人影。 这是到哪里去了呢?苏玉玑芳心中不由自主地十分焦急,顾不得大白天惊人耳目,举起纤掌,拍开两扇窗户,飞身穿入一看,除榻上被褥十分零乱,并无什么异样,长衫仍然挂在门后,李玉琪并未穿去。 苏玉玑惊讶地自问:“这是到哪里去了呢?” 她迅速地打开房门,奔回房去告诉玲姐姐,朱玉玲自然也不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于是两人惶急地又跑过去,朱玉玲翻察榻上的东西,苏玉玑则高声唤来伙计询问,有没有看见李玉琪出去。 那鼠头漳目的伙计,推说不知,恭谨地反问有什么吩咐,苏玉玑不耐地挥手令他退下,反身见玲姐姐侧坐榻畔,手中拿着玉哥哥的挂囊与宝剑出神。 这兵刃是练武之人防身利器,一般均随身不离片刻。 如今,李玉琪不但未穿长衫,竟连那珍贵的兵刃都未携带,不分明表示,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朱、苏两人都这么想,不由焦急得流下泪来。 就在这时,室外飞进来一只大白鸟,正是那八哥雪儿。 苏玉玑如见亲人,悲戚戚怀抱着一线希望,问道:“雪儿,你可曾看见玉哥哥吗?” 雪儿瞥见两人愁颜,十分惊慌,闻得她这般说话,更是莫明其妙,“呀”了一声道: “昨夜你们不是住在一起的吗?怎说不见了玉哥哥呢?昨夜我被一缕香酒味引去后园,找着了一个大地窟,发现里面存放着数十桶好酒,一时兴起,直喝到现在才出来,唉,玲少奶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苏玉玑失望至极,缓缓将发现玉哥哥失踪的事说出,朱玉玲接着道:“刚才我一翻这榻上褥子,发现这宝剑、挂囊及盛放碧儿的小葫芦,均好端端放在一处,显然是昨夜玉哥哥睡时解下来的,玉哥哥平时,十分珍视这柄降魔宝剑,轻易不肯离开,若说因事外出,决不会不带此剑,不着长衫呀!” 雪儿安慰她道:“两位少奶奶不要着急,以我推想,玉哥儿绝对平安,昨夜不是挺平静的吗,如说有什么敌人偷袭,凭你们俩的功力,也绝无听不见之理呀,我看你们在店里等着,由我出去找,说不定一会儿玉哥儿便会返回来呢!” 朱王玲心想,也只好如此,便点头答应。 雪儿鼓翼而出,不大会儿,红儿进来,苏玉玑又问红儿,可见过玉哥哥,红儿也摇头表示不知。 这一来,两人像是被蒙在鼓里,一肚子疑惑与不安,连伙计送来的早饭,都懒得看一眼,一个劲猜想玉哥哥到底怎么着了。 不过,两人并不十分害怕李玉琪会被人害死,因为她们己彻底了解,李玉琪一身功力,己达金刚不坏之境。 任何利器均不能伤他,即便是大雪山双头老怪亲临,也未必能挡得住李玉琪的降魔掌法。 那么,她们担什么心呢? 说来好笑,在她们潜在意识之中,却怕李玉琪是故意不辞而别,抛弃了她们,或是被什么坏女人引去,乐而忘返。 从多方面推测,这事情倒不是不可能的,但是她俩即为这假想的,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担心焦急得如同热锅上蚂蚁一般,愁颜相对,在房内团团乱转。 中午,雪儿一无所获地飞回来报告一声,又复飞了出去。害得两人连中午饭也不愿吃了。 下午,雪儿带回来的消息,仍是一样,两姝失望之下,略一商量,稍稍地进了些稀饭,等候着天色入夜,立即分头出动,到各处察看。 然而,有什么用呢,一切都如同往常一样平静,一切都毫无迹象,似是根本未发生事故。 这也难怪,宇宙中芸芸众生,实在太多了,失踪一两个人并无何影响,何况店中伙计似乎经过了叮嘱,根本不曾把李玉琪失踪的消息,传播出去呢。 一夜辛劳,满身疲倦,朱、苏两姝怀抱着一颗悲凄惑惶的心,回到客栈,不由得相拥涕泣。 这是何等强烈的对照。 两天以前,李玉琪在她们身边的时候,三人之间融融乐乐,胜似天上的神仙美眷。 而今,李玉琪失踪,才不过一天的工夫,两人便觉得凄凄戚戚,难过悔恨要死了。 她俩实在是十分悔恨,为什么要在此地,拒绝与李玉琪同房呢?否则即或是发生事故,两人也不会如此莫名其妙呀。 当然,她们谁也不肯说出来,而只是在目光中缓缓渗出此种意思罢了。 苏玉玑心想; “或许玉哥哥故意藏起来报复我们对他的拒绝吧?但他也不应该这么久而不出来啊!” “哼,果是如此,等他回来,我也非报复不可!” 朱玉玲却不是如此,她除了悔恨之外,便自责自己的无能与任性,不使其满足而拒绝,她想:“唉,玉哥哥,我实在错了,等你回来,我宁愿使自己减寿十年,也要天天满足你,我要尽我为妻的责任,再不也拒绝你什么了!” 但是,无论两人心中是何种想法,李玉琪失踪己成了事实定论。 接连两天,朱、苏两人停留在“临淮头”过着度日如年寻找、探听的生活,而李玉琪的下落,却亦如泥牛入海,找不出半星点儿蛛丝马迹。 店里的帐房与伙计,除了表示过份的殷勤招待之外,根本一无用处。 镇上与方圆百里一带,也没有一丁点儿与此事有关的迹象。 两人己莅临绝望的边缘,议决让雪儿明日飞返鲁中,请北儒朱兰亭迅速赶来,两人则缓骑南下金陵,以冀万一在途中或金陵邑内遇上李玉琪。 自从出事之后,朱玉玲两人都是夜间出外察访的,这夜,一来实在是太累,二来也觉无望,便决定不再出去了。 她们俩为了留恋,或是说追忆玉哥哥吧,便搬到前天住过的房里去住,自然,雪儿、红儿与她俩一齐住入。 伙计乘空隙,未得许可,便又燃上了炕,两人搬过去之后,烦恼着心事,并未留意。 那伙计哈腰恭立在一边,目视着炕底,面上浮掠过一丝得意之色,却被玲珑七巧的雪儿看到。 雪儿可不立即声张,也只得暗暗猜疑那伙计“得意”的原因,也暗中盯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欲找出伙计其他的异样来。 果然,当那伙计来撤除盘盏之际,又要为火炕添柴。 苏玉玑本来心烦,加上室内空气温暖,浑身都不对劲儿,燥热烦闹。 故此,瞥见那伙计行动,立即制止道:“喂,别加了,你快走吧!” 那伙计恭身答应,在柴木堆里,取出一根细小似木炭的乌木,到炕下捣弄柴火,随手也将那乌木丢了进去。 雪儿在一边看得清楚,心中大惊,仍然不动声色,等伙计走了之后,立即吩咐红儿关门,悄声对朱玉玲两人道:“哎呀,玲少奶,你赶快把坑下的那一段乌木取出来,玉哥儿失踪之谜,我已经知道了!” 朱、苏两姝闻言,又惊奇又怀疑,苏玉玑依言,到炕边找了个火夹,在熊熊火光中,把那段乌木夹出,放在桌上。 只见那段乌木,虽在火中多时,仍未燃着,用手摸摸,不但奇重,而且还有些冰冷,雪儿此时,也跃上桌子,对乌木审视半响,方才悄声道:“哎,这座店一定是贼店无异,否则怎么会有这种木头呢?” 朱玉玲也在审视,闻言“啊”了一声,问道:“雪儿,这是什么木头?又冷又重,能烧着吗?” 雪儿“咳”了一下,表示十分惋惜与愤恨地道:“这木头名叫‘忘忧木’,仅产于大雪山一所‘忘忧谷’中,大约是因为常年受冰雪覆盖,故才十分冰冷,不易燃烧,当年,我随老禅师远履大雪山,曾经见过,故而识得!” 苏玉玑奇道:“这里离大雪山何止万里,怎能采到此种木头,来当柴燃呢?” 雪儿又咳了一声,方道:“就是因为这原因,我才怀疑呀,你不知道,这‘忘忧木’,有一奇处,虽不易点燃,一经燃着,便会发出大量的气息,无色无味,散出数丈,令人嗅着,立即便熏去,非六个时辰,不能回醒,比普通的迷魂香高明何止十数倍。” 朱、苏两人同时惊得“啊”了一声,心中己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苏玉玑气愤地站起身来,欲去找那伙汁,雪儿又悄悄止住她道:“玑少奶别急,你先听我说嘛!” 朱玉玲拉住她坐在身旁,雪儿方道:“这‘忘忧木’另外还有一种奇处,就是凡被熏过的人,回醒之后。立即会将过去的一切,全部忘记个干净,便是连自己姓名,也不会记得。” 朱、苏两人闻言气愤之余,更加担心,忧虑不己,怕是玉哥哥已经闻过,将她两人忘却。 因此,两人不约而同齐声问雪儿,有否解救之方,雪儿偏头想了片刻,道:“记得老禅师,曾经告诉过我,凡被这‘忘忧木’熏过,失去忘记之人,非琼州特产的‘相思草’不救,至于相思草是什么样儿,我可未曾见过呢!” 说完,瞥见两姝楚楚可怜,炫然欲涕的模样,又觉十分不舒服,便安慰道:“不过,两位少奶也无须焦急,那琼州虽远,却住有一位熟人,与玉哥儿十分要好,说不定她或许知道呢!” 朱玉玲两人闻言,愁绪稍解,苏玉玑却有些酸酸地道:“雪儿,你说的可是什么‘九天蓝凤’蓝玉琼吗?她有多大啊?生得美不美呢?” 朱玉玲知她又犯了醋劲,心中好笑,便道:“玑妹妹,这是什么时候呀?放着正经事不办,吃这门子干醋作什么?” 苏玉玑警觉自己的态度实在不该,粉颊一红,莹莹欲涕地道:“玲姐姐,咱们该怎么好呢?” 雪儿抢着出主意道:“我看这贼店多半是什么‘娄立威’手下开的,玉哥儿八成也受了这忘忧木的暗算被人抢去,不过,用不着担心,玉哥儿功力我深知,虽在晕迷之中,其两仪降魔禅功足以护身,所以,两位少奶千万不可气馁,今晚好歹也擒个贼人问问,现在,赶快把这段木头藏起,躺卧在床上装晕,以我推断,不出三更,贼人定以为我们己着了道儿,想法子前来擒人呢!” 朱玉玲立即称善,便吩咐雪儿,隐身室外树丛之中,暗中观察,红儿去马厩看管马匹。 一鸟、一猱依言而去,苏玉玑紧闭门窗,把行囊整理妥,以备万一被人逃脱,好便于追赶。 两人又将身上束扎利落,和衣并头卧倒塌上,盖起棉被来装睡。 两人心中均有点紧张,一面担心着玉哥哥下落,一面又怕万一那伙计丢在炕下两段“忘忧木”则在不知不觉间,同被烟晕。 那时,一切岂不都完了吗! 故此,两人尽量地减少呼吸,以防万一真有什么意外,可以少晕些时候。 外面,正值二更,天色黑暗逾常,天空中除了掠空忽哨的北风之外,连一颗星星都没有,月亮显然也同被阴云掩盖住,发不出一丝光来。 屋内,由于炕下燃着柴火,反显得明亮些,朱、苏两姝,并卧在棉被之下,圆睁看两双凤目,环视打量,静待事态之发展。 但是,一切都出乎意外地寂静,室内陈设的桌子、椅子、画皆是死物,自不会有什么异动,便连附近人家所养的家畜,也未发半点儿声息。 故此,那天空中忽哨的风声,坑中燃着木柴偶而的微爆声,反更显清楚,而增加人们心底的恐怖、紧张之感。 时间候乎已经是静止了,许久许久以后,街道上方才响起了三更的梆子声响。 苏玉玑不耐地嘘了口气,正想说话,樱唇己被玲姐姐捂住,她惊奇地瞪视着朱玉玲,只见她似正凝神静听。 她猜知玲姐姐必然听见了什么异响,马上也凝神逸志,潜运起功力来。 果然,不大工大,也听见了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但那声音煞是奇怪,活像是相距甚远,又好像是在地面之下。 她下意识地联想到鬼,鬼是住在地底下的,因此便有点儿毛骨悚然,不觉地偎在玲姐姐怀内。 朱玉玲拥着她的颈子,却不这么想。 她的心思较细,经验见闻都多,自从得知那乌木来历,便考虑之房内,必定暗藏机关,否则,玉哥哥绝不能失踪得那般神秘,甚至连门窗都了无破损,不留下一丝痕迹。 故此,她一听到脚步声,立即想起那三天新婚驻地,不是嘛,那地方可也在地下呀。 果然,那脚步声是在地下,渐渐地移向右方,不用仰头察看,她便能知道,右方正有个可疑的大方桌。 一会功夫,一阵卷纸的“沙沙”声,与机磁移动的“轧轧”声,传入两人的耳鼓,但两人并不决察看,反而闭起眼来,仅以眼角的一点余隙窥视。 在黑暗中,那只大方桌前的壁上,挂着一付巨大的观音大士像,卷了上去,墙上显出一个窄门。 门里面的人极其谨慎,先探出个头来,环视室内一周,瞥见榻上两位熟睡的并蒂莲花,又赞赏又似垂涎的啧啧有声,等了半响,方始探脚悄踏上方桌,然后再踏着椅子走下地来。 朱玉玲向里侧卧,窥看得最是清楚,黑暗中隐约已看出那人,正是日常里招待的那个伙计。 在伙计身后,一会又跃下一人,武功似是不弱,身形轻飘飘竟无半点响音,怪不得适才只听见一人的脚步声,敢情还有高手在后。 那后下来之人,功力虽然不错,却仍然十分小心,只见他先打手势,止住那伙计妄动,侧耳听了半响。 似乎听出,榻上两人呼吸均细,认为已着了道儿,便嗖的一声,纵至榻边,欲往榻上扑去。 他可是为防万一,欲出手点住两人的穴道,来个先下受为强。 哪知他快,苏玉玑比他更快,当他扑身榻畔,尚未立稳之际,苏玉玑面向外卧,那拥在玲姐姐纤腰之上的一只玉手,早已悄没声息地隔着一层棉被,将两颗预先握在掌内的明珠,弹射而出。 苏玉玑自被玉哥哥代为打通玄关,传授天龙不动神功,服下许多奇珍灵药,功力己然倍增。 后来在树窟地室之内,李玉琪又因她损丧真无过甚,喂下了一颗青龙丸药,功力更是大非昔比,激进无己。 那棉被虽厚且软,等闲不易穿透,却是难不倒她。 故此,当那人方自张爪欲落之际,陡见被内电射出两缕白光,劲风呼呼,分取“章门” “欺门”两处大穴。 这两大穴,均乃人身三十六死穴之一,如被射中,轻则晕绝,重则毙命。 何况事出突然,防不胜防,那人虽有一身功夫,却不但惊吓得呼叫出声,想藏起来却来不及了。 但听得“哧哧”两声微响,那人仅啊出一半便己被明珠击中,晕倒地上。 后面伙计,闻声睹状,吓得一怔,欲回身逃开,还不等转过身躯,肋下一麻,便自目瞪日呆钉立在地上。 这一下可是朱玉玲抢身飞掠追来的杰作,她骈指点中那伙计之后,并未滞留,回身一招,晃身飘上桌面,闪目对壁上门内望去。 那门甚是窄小,也不过尺半宽,门内石阶婉蜒,想是能往地室之路。 苏玉玑跟踪追来,两人手牵手,拾级而下,弯弯曲曲,连转了三四个方向,方瞥见前方有光亮透出。 朱玉玲反臂抽出紫虹剑,隐在身后,以防万一,悄悄走近有光之处,倾耳察听,并不曾闻见有人呼吸之声,知道里面无人,拥身闪入,扫目环视,不由吓得惊叫了一声,掩目不忍再看。 苏玉玑在外掩护,并未进来,闻得玲姐姐惊叫,只当她遇上什么危险,立即一挥掌中“金鳝神鞭”,护住头胸要害,冲了进来,俏目一扫,竟也是惊呼掩面,与玲姐姐如出一辙。 原来那四壁挂满残肢断体,骷髅人身,不一而足,有的竟还是鲜血淋淋,似是新死不久,这难怪两位姑娘吓破了胆,不忍目见。 换个大男人,在这般夜静更深之时,履临此地室刑台,也一样胆战心粟,疑惑着自己己入了地狱。 好半天,朱玉玲还过魂来,大着胆放下掩面玉手,两眼盯在地上,一步移近苏玉玑,然后拉着她由原路退回室内。 一来到室内,苏玉玑立即燃亮了灯。 朱玉玲心头又恨又气,又忧又握,沉着脸走近被她点中穴道,仍僵立室内的伙计身畔,手中剑“叭”的一声,抽在那伙计背上。 那伙计早在被点中穴道之初,已然知道这一下完啦,他见朱玉玲走近,挥剑拍来,心头不自主地叫了声:“妈呀,救命……” 只是,当时他穴道被制,出声不得,只觉得背上一阵碎裂巨痛,“命”竟然喊出声来。 伙计命字喊出,知道未死,眼珠一转,“噗嗵”一声,跪倒尘埃,叩头如捣蒜一般,哀声求道:“祖奶奶饶命,小人被迫无奈,冒犯两位,请看在小人家中,尚有八十岁断腿老娘,须要奉养的份上,饶过小人这遭吧!” 苏玉玑恨他外和内好,走过来没头没脑的就是一脚,踢得那个伙计,连翻两滚,仰躺在地上,杀猪般地惨嚎了起来。 这更深夜静之际,又在人多聚居之处,这一阵嚎叫,哪能不惊了别人。 朱玉玲一皱秀眉,一扬手中宝剑,叱道:“该死的东西,你再乱叫,看我杀了你!” 那伙计果然住声不叫,却不断地哼哼,苏玉玑也叱道:“不准哼,爬起来跪在这里,姑奶奶有话问你,若是你俩肯实话回答,我便放你一条生路,否则,哼!” “哼”声出口,“叭”的一鞭,击在那一方桌腿上,立将桌腿打断。 伙计见状,吓得浑身发抖,铁青着脸起身跪好,朱玉玲沉声问道:“前天与我们同来的男客,是不是被你们擒去了?说!” 伙计点头应是,朱、苏两人皆觉得芳心猛地一紧,同时抢先问道:“你们把他怎么着了?快说啊!” 那伙计见两人情急之状,还想卖关子不说,故意急急两人。 但目光一触到苏玉玑凌厉的凤目,及朱玉玲手中,紫霞闪闪的宝剑,不由自主扫了个寒战,乖乖地供道:“祖奶奶,小人可是受人差遣,情非得己啊,小人家中尚有个……” 苏玉玑不耐,急叱道:“别罗嗦,快说你们把我玉哥哥到底怎么样了!” 那伙计哭丧着脸,道:“那天,我们把那位李爷弄晕了以后,悄悄抬入地下室内,依着那位爷说,要把李爷立刻‘做’了。” 说着,指指晕躺在地上的那人,又道:“小人心中可是十分不的不忍,尽量代李爷求情,说李爷长得这么俊,死了岂不是太可惜……” 苏玉玑两人知他故意讨好,均瞪他一眼,吓得他赶紧改口道:“那位爷可是小人的顶头上司,也便是此店的主人,人称活无常阴德,他可不听小人的话,说是接到什么‘盟主’之命,非取李爷与两位……” “性命”两字,被苏玉玑目光瞪了回去,他咽了口涎沫,迟疑地道:“故此,他便亲自取出刀来,对着李爷的脖子就是一刀!” 朱、苏两人闻言吓得同声惊呼,紧张地握紧双手,瞪大了眼,静听下文,那伙计却有点报功的味儿道:“哪知李爷,吉人大相,冥冥中竟有神佛保佑,那一刀劈在脖子上,李爷他不但未伤分毫,那刀还被弹起老高,连刃都卷了,若不是活无常力气大,差点儿便握不住呢!” 朱、苏两人长嘘一口气那颗久悬的心也放下了一半,苏玉玑摧伙计快说,那伙计又道: “当时活无常直喊邪门,他说他不信邪,取出个大刀来再砍。” 朱玉玲两人又提起心来,只听那伙计继续述道:“谁知砍了无数下,李爷的衣服都没破损一点,活无常反倒砍得累了,吩咐小人试试!” 说到这里,朱、苏两人心知玉哥哥两仪降魔禅功无敌,虽在晕迷之中妙处仍在,不畏刀剑,心事全部放下,却恨死了那个活无常。 伙计见她们两人面带恨色,目闪煞气,他的心头不由暗暗打鼓,便讨好似地献媚道: “小人当时,可没有答应,所以活无常十分生气,就打了小人两记耳光,到如今还觉着痛呢!” 说着,两手捂着两颊,似在痛定思痛。 两人知他心意,知道这种人最是奸渭,现在还如此做作,当时是他先砍也说不定?故此,苏玉玑不屑地叱道:“别废话,你要有这般好心,早就不在这店里当伙计了,还不快说下去,想讨死吗?” 马屁拍在马腿下,那伙计只好在心里咕嚷着“倒运霉气”,面上可不敢丝毫露出,赶紧应声说下去道:“后来,活无常拿李爷没法,只好命人连夜将李爷送走,至于送到哪里,小人却实在不知,求祖奶奶明察!” 说罢,又不断叩头,要求饶命宽恕。 苏玉玑也不理他,过去活无常身边,一脚将活无常踢翻了过来,取下明珠放入囊中,一连又是两下,将阴德踢开穴道,翻滚到朱玉玲脚边。 朱玉玲用剑指着活无常阴德胸前,一等他醒转,立即大声叱问道:“你这万恶的小人,专门会诡计暗算,快快供出把我玉哥哥送往何处,姑奶奶给你个痛快,否则,管教你不得好死!” 那活无常醒来,只觉得混身巨痛,睁目一看,朱玉玲剑指前心,迫问口供。 他可是武林黑道中人物,讲究的是可杀不可辱,见状竟而冷冷阴笑,反唇相讥道:“无耻贱婢,大爷既落你手,要杀便杀,休必罗嗦,若妄想问我实话,今世休想得着!” 苏玉玑闻言大怒,挥手一鞭抽在活无常阴德左小腿上,立即将那一腿打断,那阴德也立即惨叫一声,痛晕了过去。 朱玉玲一皱柳眉,在桌上取过一碗水,浇在阴德的脸上,片刻之间,活无常回醒过来,只痛得他周身颤抖,咬牙哼声不己。 苏玉玑气吼吼地,急催他说,不想那活无常真个嘴硬,竟而破口大骂,蓄意激怒两人,以图速死。 人谁不惜性命,活无常阴德,何故如此作张作智呢? 其实此乃他聪明之处,须知,他过去开此黑店,专门设下圈套,暗害过往的富商行旅,杀人如麻。 这一旦被朱玉玲识破,且不提李玉琪已被他擒去之仇,站在武林道义之上,也不能再容他活命。 那他何不装成硬汉,死不输口,让后人佩服他的“骨气”呢? 然而,朱玉玲岂肯这般就让他死去,一见他口出脏言,怒恨交集之下,立即疾扑出手,连点他胸前五处穴道。 这五处穴道,皆属于心房脉络,即“天池”“胸中”与“坚络三焦”五处,这五处一经点中,人的血液,立即停止循环,四肢涨痛欲裂,心房空洞洞,虚若无物,酸、甜、苦、酸、麻、痒无数感觉一齐涌入,心中恍似是热锅之蚁,难过逾恒,时间一久,血脉瘀痴,全身粟癫痉挛而死。 非人类所能禁受。 朱玉玲自习得此法,却知武林中人禁用此法制人,以免过于残忍,上干天和,因此从未使用过。 这次却因气不过,方才使出。 想那活无常阴德,作恶多端,也应有此一劫召来此祸,全身仰卧在地上,颤震抖擞,痛苦异常,想喊都喊不出声音。 瞬息间,活无常面色己转成黑紫,口鼻眼耳各处,缓缓往外渗血,额头面上汗水如雨,双手在胸前乱撞乱抓,双睛圆睁,流露出乞怜哀求之色。 一旁店伙见他这付形状,只吓得上下牙齿捉对儿厮打,咯咯有声,心中暗自庆幸道: “哎呀,我的妈,这可是什么法呀?幸好我照实说了,否则,真不知这两只母大虫,怎么治我呢!” 朱玉玲见活无常己然忍受不住,便即伏身,素手在阴德胸前,连拍五下,将穴道拍开,等他稍透口气儿,方才道:“怎么着?肯告诉我了吗?” 还有不肯的?活无常此时,天大的胆也不敢再吐个“不”字。 不过,下面小腿已被打断,又受了这顿惨整,穴道虽解,心中虽有一百不肯说,一时也还开不得口。 哪知苏玉玑可不管这些,一见他不开口,便对朱玉玲道:“玲姐姐,这贼仍不服呢,我看你还是再治他一下吧!” 哪再受得了,活无常闻言,直吓得连声叫妈,强忍着全身的奇痛重创,不住口地道: “行了,行了,我说,我说……” 苏玉玑瞪了他一眼,催促道:“快说呀!你把我玉哥哥送到啊里去了!” 活无常阴德自知生己无望,一狠心照实说道:“前夜我因无法治那位李爷,放才命人连夜将李爷送往老子山‘秃头才子高庙村’处请他设法去了,至于是杀是往后送,则又我非所知!”—— easthe扫校,旧雨楼独家连载 第十一章 武林三秀 苏玉玑知道老子山在洪泽湖另岸,由此渡湖而往约有百里,那秃头老子高庙村,乃是老子山寨主,在黑道之地位与洪泽湖六恶齐名。 功力并不甚高,只红就一身横练,尤其是一颗天生秃头,坚硬无比,惯常以之撞人,当者筋骨立折。 故此,闻言知道,那高庙村亦必奈何玉哥哥不得,并不十分担心,却只怕玉哥哥送往幕阜山鬼下抓魂娄立威处,麻烦就大了。 因此,苏玉玑略一沉思,立即对朱玉玲道:“玲姐姐,我们快些追吧!去晚了只怕玉哥哥会被送到幕阜去呢!” 晚是已经晚了,如今一连三天过去,应发生都己发生,任凭两人此时插翼飞去,怕也找不出李玉琪半根毛几呢! 只是,所谓当局者述,她俩乍闻有迹可寻,哪会考虑时间问成朱玉玲闻言,手起一剑,将活无常阴德斩不死无常阴德,跟着又转手一挥,削去店伙计一耳,叱声道:“今看在你是不从犯,从轻发落,但盼速速重新做人,否则以后若再敢为恶,小心你的狗命!” 伙计又痛又怕,仍叩头碰地谢思,朱玉玲又道:“还不去。开门,我们马上要走,我店可由你善后,地室内残肢,速即埋葬,下将过此,我们还要来察看呢!” 伙计捂着血耳,出去开门,苏玉玑叫雪儿去告诉红儿,速速备马牵出。 两人各携起行囊,走出店门,一会儿工人,红儿果然已经依言好假特地为两人照路一般。 朱玉玲两人跨上两匹宝驹,红儿则骑着那一匹黑色健马,苏玉玑认清了途逞方向,加紧急驰而去。 两匹龙驹似了解两位主人的心意,并骑疾奔若飞,并不鸣叫半声。 因此,不多会转上官道,却更显得静寂凄凉,阵阵的北风,直吹得未、苏两人心头充满了无比的寒意。 这可并非是两人怕冷,而是由于感受到外界寒意与孤寂,勾引起满腔的焦急担心与挂念之故。 半不时辰过去了,大明己不在远,“望月”“盖雪”一阵疾驰之后,身上己然见汁,马嘴与鼻吼里不断喷出白气,被寒冷的空气,凝成了一片水雾,不断在打在马上两人的脸上,极不舒服。 使两人小山地缓缓收络,将速度减慢了下来。 朱玉玲回头看看,却瞥见红儿不曾跟来,她虽知那可能由于健马不十分够快,赶不上来,却还是颇为担心红儿走失。 因此,她便对雪儿道:“雪儿,你回去看看红儿好吗?别让它迷了路呀!” 雪儿应声,振翅回去,片刻问便隐没在黑暗中了。 于是,朱、苏两人将势于放得更慢了些,却谁也不想开口说详,迳自考虑着一些可能发生的情势。 今后的情势,将如何发展呢? 玉哥哥到底如何了呢? 一连串的疑虑,纠结在她俩的心田,使人整理不出不头绪来。 唉,这大概是天意吧! 不是嘛,上天总不愿人间太过于圆满的。 严冬的夜晚是冰冷的,虽然天色己近微明,那惯于起早的农人却多半仍在蟋伏在床上,恋恋于被中的温暖,而不肯起身! 北风呼啸疾紧,彤云密集阴沉,除去“哗哗”的枯支,在风中作响外,连狗叫、鸡啼都少得可怜。 “老子山”一带,洪泽湖冰封己久,湖里根本找不出一艘渔舟。有的仅是偶尔被风吹落的枯叶,在薄冰上滑行,或偶尔有一两颗较大的碎石被狂风吹落在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暂将薄冰破裂一方洞,但片刻之后,那小洞复又被寒冷的空气封冻了起来。 原野是那么寂静,大地上的一切,似皆被寒冰所封凝,像是任谁也不愿行动了似的。 只有那湖面上正在滑行的两上黑点。 那不是枯叶,也非是小石块,乃是两不女人的身影! 那两不女人,多俊的轻功啊,竟敢在薄冰上行走,不,那不是走,那简直是飞,是贴掠冰面疾飞。 在劲疾的寒风里,衣袂裙带,飘飘后掠,突起突落。 也不过眨眼工夫,那两个女人,便己飞越过广阔的湖面,逞落在洪泽湖岸边老于山的山麓之下。 “老子山”并不甚高,占地亦不甚广阔。 只是峻峰挺拔,山势陡起,看上去险峻吓人,那“秃头老了”便利用这大险地势,在山中安窑立寨。 那两不人影,一落到山麓下,立即隐身于枯树的暗影里,向山上打量。 藕着拂晓的微光,那两人虽隐身暗影之中,仍不难看出,两人的衣着,一紫一青,闪泛着光华,同样的秀发如云,艳丽绝世。 只是,她俩却不快乐,满脸的愁思,集结眉梢,沉重的心事,将她俩压迫得似乎有点儿窒息。 为什么呢?这两人朱王玲、苏玉玑吗? 是的,这正是朱玉玲、苏玉玑一双玉娇娘! 她俩自从三日之前,李玉琪忽然失踪之后,便不曾欢笑过一声。 今夜,在“临淮头”客栈之中,无意间破获了那家黑店,得知“玉哥哥”确被“忘忧木”熏晕过去,越来这老子山,秃头老子之处。 她俩虽被“玉哥哥”神功榜,并无性命之忧,却也担心会被那秃头老子送往“幕阜”。 同时,那忘忧木若确如灵鸟人哥雪儿所言,具有遗忘往事之功效,使李玉琪忘记了她俩与过去那是多么可怕的事啊。 故此,两人一获此讯,立即连夜上路,往这老子山奔来。 由临淮头至老了山,笔直越湖而行,不过是百多理,但如走旱道乘马,则必须绕经“鲍集”“潘村”“蓝县”至“里津”斩折往东,过“肝贻’”等地,方能到达,这一程少说点,却也有三四百里。 两人跨下两匹龙驹,“望月”“盖雪”脚程虽然奇速,无奈神猱“红儿”所乘健马,却是追赶不上,若不等它,则怕“红儿”走失,若是等它,则在时间上耽搁太久了。 故此,当两人抵达“仁和”之时,天色也不过刚过四更,一商量,决定让“红儿”带着三马沿湖绕行。 两人则在此“仁和”前方洪泽湖岸边,越湖而过,逞趋老子山。 自“仁和”至对崖老子山,湖面窄长,最窄处也不过二十余里,湖上冰冻虽薄,两人轻功此时皆己达“蹈空飞渡”之境,自然不虑有失。 因此,两人吩咐雪儿在空中指示方向,嘱红儿沿湖自去,逞自展开乘轻功在冰上飞驰起来。 两人过去从未曾在此等薄冰上施展过手脚,切上之时,确有些提心吊胆,时间一久,均发觉自身不但身轻如燕,轻功进步得难以想像,起落之间,十丈有奇,而且,更发现冰面溜滑,只要能提住一口真气、不须纵起,只在冰上滑行掠驰,便更加快疾速。 故此,不消多时,二十余里的湖面,便己滑完,迳落在老子山下。 两人在山下略一喘息,相议先避免惊动贼人,逞在暗处探听,看玉哥哥是否仍在此山。 若在此山,紧好能先行救出,否则,探明去处,也好立即寻去,不致因与贼人对面动手,耽搁了时间。 两人议妥,俏俏将身上重行结扎利落,一打手势,朱玉玲在右,苏工现在左,双双向山上扑去。_ 眨眼间,两人化两缕轻烟,一紫一青,霍然随风而逝。且说朱玉玲踏枝渡叶,攀崖过涧,逞往山上攀去,一路上但见怪石林立,苍松亭亭,不但未见有人迹,竟连个小径都没有。 朱玉玲心中方在称奇,霍见前方一颗巨松之后,疾飞起一条瘦小人影,身背一张大弓,停身在一方怪石之上,仰首向上打量半晌。 陡地一声冷笑,笑声方落,肩头一晃,立即斜窜而起,也不隐藏身形,退自大模大样向山巅疾扑。 朱玉玲一见,心知这可能是秃头老子的对头,前来找事之人,暗想正好跟去,乘双方相争之际,暗中搜察。 因此,便认准那人所去方向,悄悄追下。 前面那人,一身的轻功竟然不弱,穿枝渡叶,身形快捷若风,沾地即起,霞飞四五丈远。 不过,比起朱玉玲来,却实有天壤之别,故而朱玉玲轻轻松松,跟定那人,而毫不败露身形。 片刻之间,两人一前一后己达山腰之时,履临一处侧坡断崖,那断崖足有五丈宽窄,那人纵落崖边,似有些犹疑踌躇。 朱玉玲掩至一瞥,见那断崖形势十分险恶,崖边是这一陡坡,也正是两人来路,崖上黑漆漆深不见底,十分怕人。 那陡坡高二丈,坡度也大,坡上面虽有些磨盘大石,堪供落脚,若万一在石后藏着有人,暗施偷袭,则势必被迫落下崖活活跌死。 同时,那断崖长长地婉蜒不断,若一道天然防线,护住山头,似舍飞渡之外,另无他途一般。 不过,这实在难不倒朱玉玲。 只是,她此时已被前面那人,引动了发奇之心,故此并不逾前飞渡,而仅是隐身一旁,看那人究竟如何? 那人迟疑一阵,陡一跺脚,似是下定决心,屈腰蹲身,双掌护胸,猛提丹田真气,猛地一长身,身形疾起,斜往对崖一方巨石扑落。 哪知就在他身形刚起,越崖及半之时,对崖近身处数方巨石之后,摹地里火光一现,弓弦连响,十数支火箭,带着十几声特异得有如鬼哭神号之声,慑人神魄,齐向那人身上射来。 这一着十分歹毒,也确卖出人意外,那人身在半空,变式困难,火箭异声刺耳,震人心烦意乱。 而且筋头一团团火苗熊熊,吓人胆落,更加双手空空,无法拔打,堪培只剩下死路一条。 那人虽极其骇异,却不甘心就此丧身。 一见十数支火箭射来,半空里立即扭腰曲腿,硬生生将身躯横移尺,避过半数火箭。 又陡在厉啸一声,双掌往外一推,狂贱猛生,把少说射上身来的火箭,打斜了开去,总算是未被沾上。 但是,这可不能算他得了活命。 原因这一移一推,前扑之势遂滞,身形虽仍然向前扑进,却在离对崖一丈之外,落了下去。 断崖下深不见底,跌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对崖之上,射箭之目的,便多半在迫人人崖,任其跌毙,一箭射来未中,便不再补射。 人到了生死关头,任他是天生铁胆,也不由惊骇而呼,那人显然是知道生望己绝,不由自主惊唤失声。 朱玉玲隐身一旁,看得清楚,芳心里不但恨那暗放火箭之人,用心太过狠毒,同时她自己上这老子山来,也在于寻这山贼毒气,故不由有一种同仇敌汽的心里,鼓动着她。 另外,见危施救,乃侠义门人之旨,朱玉玲虽不知那人灯坏,却总不能睁眼看着,令他人跌死。 故此,就在他电光石人之间,朱玉玲顺手摸起一块磨盘大的石块,抖手向那人身前失去。 这石块并非是随便一扔,朱玉玲早已运功其上,暗施了巧劲。 只见那石块一到那人身前尺余之处,竟自不进不退,不升不堕,在当空旋转着停顿了一下。 那人惊骇中神志仍然清醒,见状一喜,生机立转浓厚,三不管猛地里叱气开声,双掌霍伸,用力在那方石块上一按,“嘿”的一声暴叱,身影藉着这一按之力,陡又斜斜上射,扑到对崖边上。 一手抓住一株小枯树,用力一拉,人便翻上对崖,晃身一闪,转人巨石之后,拳脚齐施,将适才放箭数人,直打得惊叫连连,抱头鼠窜不己。 朱玉玲瞥见那人,一按石块升上对崖,那石块却因此堕下崖去,好半晌方才传上来一声微响。 心知那崖定是不深渊,不由替那人叫了声侥幸,乘那人将石后贼人打得乱作一团之际,立即晃身一拔,嫂的一声,飘掠起十丈脸科,越过对崖,隐身在一株巨松之巅。 朱玉玲隐好身形,回头向下一瞥,见那边巨石之后,竟有一道壕沟,深宽各约三尺,适才筋射的贼人,想必便藏身其中。 但此时,那人正在沟内,追打卜数名贼人,那十数名贼人,想是料不到那人会突地得救,故而不曾有备。 措手不及之下,连背后的兵刃,都顾不得取出,一个劲地东逃西奔,嚎叫着乱做成一堆。 那一干贼人,多是些放哨守围的小楼罗,功夫能有多高不一刻,便全被那人的打得皮开骨折,倒地不起。 但是那人心中,似尚有余恨未消,竟犹未尽,竟然被抓起倒在沟内的贼人向崖下掷去。 这一手可说是十分残忍,虽说适才群贼,不该放箭射他,但小唆罗们,一来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二来皆己被扫个半死,其气该己出尽,何必再置人死命。 朱玉玲看在眼里,心中又气又恼,悔不该救此等狠毒之人,一见他丢了一个,还欲再来,心里一气,鼻中“哼”了一声,顺手抓下一把松针,娇叱:“招打!” 抖手处,松针带起一片青影,破空向那人飞去。 那人闻声,抬头一看,松针己兜头射到,心中一惊,怒吼了一声,顾不得抛人,立即全身向焉伏,藏人沟内,就这样头上仍着几只,虽隔着布中头发,亦然有如中剑,刺皮生痛。 这还是朱玉玲不愿出尔反尔,既救了人又杀了之故,手上只施了四五成劲道,否则,那松针何异钢针,早将那人头骨洞穿,人脑毙命了。 那人头上一痛,伸手取下一看,大惊夫色,他可真想不到,小小一座老子山,竟有这般撷叶飞花,伤人百步的能人潜在,这份功力何止高出自己十倍?这怎么怎能留然再闯。 想着,不由得怔在当地,落入维谷之境,犹疑不决起来。 朱玉玲暗中看见,知他害怕,芳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便也不再出声,看他到底如何? 那人怔了一刻,狠狠地叹了口气,一跺脚复往山上扑掠。 朱玉玲见他不再伤害那些受伤之人,便也不为己甚,仍然在暗中跟着他,直往山里运动战。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云层虽仍然覆盖着太阳,周遭与附近的事物,均已能清楚地看到。 朱玉玲跟着那人,一路上穿过了十几道暗卡。 只是那暗卡之中,隐伏的贼人,却不知何时,己被人制住了晕睡穴道,一不不倒卧在巨石枯草丛中晕迷不醒。 那人发现这种情形,并不惊异,只当是自己方面约来的帮手,做弄的手脚,心下便大了心来,大模大样地向上闯去,不一刻,来到“秃头老子”安窑立寨之处。 朱玉玲跟踪而上,来到山巅,速即隐住身形,稍一纵目四眺,便发现这山顶上十分开阔。 山顶上可不像山腰斜坡壁立一般,地是个颇为平整的平原。 平原上苍松亭立,山花繁盛,中央突起一座小峰,高约五六丈,小峰四周,围绕着许多房舍。 小峰上苍碧异常,做生满无数青苔,峰顶独建着两间华屋,朱富粉壁,颇有奇趣,十分玲现可喜。 朱玉玲上来的地方,并非登山之路。却正是后壁,故此不但无路可走,就连那防守之人亦少。 那人上来之后,略一打量,逞自扑奔前方,不多时,转至那一方广场上站定,陡地猛提丹田真气,扬声大喝道:“喂,秃老贼,快快滚出来,武当山门下金弹成大翼,拜山来了!” 这一声大喝,甚是响亮,竟能刺破那厉啸的风声,远播百丈,直把那不由赛之中方在甜梦的人众,从梦中惊醒过半。 一瞬间,山峰精舍之门,呀然而开,走出不秃顶老人。 他身着黑缎劲装,手中倒提着一柄“披风九耳砍刀”飞驰下峰,边奔边举手捏唇作哨,锐鸣三声。 晃眼间,那老人穿过房舍,步出大门。在那老人身后,紧随着两排大汗,一不不坚眉瞪眼,煞气腾腾。 各执着自己惯用的兵刃,哑没声息地分成两路,向四周散开,对那个声称拜山的武当门人,采取包围形多。 那目称金弹成天翼的人,目见这等形势,并不放在心上。 他“嘿嘿”一声冷笑,撤下背上的大弓,执在右手,虎视眈眈地注视着站在那面的秃顶老人。 那老人生像着实威猛,身高躯大,满面红光,头顶上寸发不留,也未戴任何帽子,颔下一捧长髯,长足二尺,雪一般白,猛一看似甚庄严,令人生敬,只可惜若加细看,则不但发现他满脸细小麻子,便可得出,在那双颇为精湛的目光之后,潜伏着一股狠毒邪意,使人颇为不乐。 那老人初见金弹成天翼,颇为惊讶,继则暴怒,只见他右手一震,“披风九耳砍山刀” 上,八晚闪闪放光的铜环,齐声震耳作响。 “哈哈”一阵长笑,恍似破钟暴呜,英毕门目迫视着金弹成天翼,发出破锣般的声音,话道:“老夫有幸,得会武当高人,真是难得,但阁下与我素昧平生,却不知何处得罪,愿闻其详!” 此时,朱玉玲也己到这广场边沿,隐藏在一株树叶颇为繁茂的松树之巅,以她目前的轻功火候,别人自难发觉,故此一切情形,均被她听见、看见。 芳心暗暗同情这位秃头老人,反而不满那自称是名门正派的人,那付自傲自执之态。 这并非朱玉玲不明事理,要知她与那老人距离,足有五余丈,目力虽佳,亦不能辨出那老人目光之中一股子邪意。 另外,老人的举动,虽有示威之意,言辞之间却十分客气、得体,不由得让涉世未深的朱玉玲,觉得他颇为有理。 但她哪里知道,这正是老姜毒辣之处呢。 那秃顶老人,何尝是不明知知义的人物。 他不过慑于武当威名,不愿意无缘无故与这南七省正道之中,驰名己久,声势浩大的武当派结仇罢了,故才这等说话, 金弹成大翼闻言,仰天一声长啸,接着长弓一挥,划空“嗡”声作响,只听他沉声道: “老贼何必装模作样,可记半年以前,就在此山下,打劫襄阳‘大成镖车’杀伤镖师成天放的事吗?那成天放正是我的兄长,此次前来,便是要讨我还兄的性命,与我那三十万两嫖银!” 突然瞥见广场外沿,削坡之下,“嗖嗖”数声纵上四五条人影,晃眼间已穿人场中,在金弹成天翼之后站定。 成天翼瞥大援己至,傲气更炽,大咧咧—一为秃头老子介绍,秃头老于骤闻之下,立即凉了半截,知道眼下是无什么生望了。“ 原来,适才来者,共有四人。 一是与成天天翼之兄成大放共事的镖师,人称“独角犀方大可”年约三十,人生得又高、又壮、又黑,活像条犀牛一般,手中倒提着一柄五尺长镇铁杖,粗如鹅蛋,怕不有六七十斤重! 另三人乃是成天翼之师兄,均有四十上下,在江南道上,已然闯出了名声,并称为武当三剑。 第一位,“流星剑吴申江”中等身材,圆圆胖胖,黑色长袍,便帽,若除下背上那口剑,真像位大老板。 第二位,“追风剑董世昌”瘦长冷削,浓眉环眼,煞气横溢,一望而知是个难缠的眼色。 第三位,“射月剑史青”,面肉无须,身材适中,颇称俊秀,只是有一股令人望之生厌的傲气,罩在周身。 其实,这也难怪,武当三剑乃是武当派掌门人“玄月子”最得意的俗家弟子,出道几年来,在江南一带,曾未遭受过挫折。 所谓之人,不是武功不敌,便是与武当有些渊源,再不就是不愿与武当结怨,哪还能不得让他们三分? 这一来,三人便自以为是无敌于天下了,除去授业恩师之外,任何人己不在他等眼中了。 秃头老子老于江湖,虽未与“三剑”照过面,却深知这三人不但难惹,早几年盟主鬼手抓魂娄立威也曾经下令吩咐过,不允手下各寨与这主人结仇。 如今三个找上门来,该如何应付呢? 他搔搔秃头,心知硬来绝不能成,只好…… 心中风车一转,也不过眨眨眼工夫,秃头老子立即有了主意。 只见他仰天打个哈哈,立即将“披风九耳砍山刀”向地上一插,双手抱拳,拱手为礼,道:“老朽何幸,得睹武当三剑侠风采,快请大厅款坐,让老朽稍尽地主之谊如何?” 这一阵吹捧,果然有效,武当三剑的面色也显然己缓和了不少,秃头老子方在庆幸得计。 一旁那镇镖头独角犀方大可,心眼儿笃实。认定这老贼子不是好人,见人有虽然笑脸问相,可不曾提起自己的大名,心中哪能乐意,闻言不等正主儿开口,便自一摆手中镔铁杖,虎吼般叫道:“老贼废话少说,咱们来比比看,要是你输了,便快快交出三十万嫖银,还我成大哥命来!” 秃头老子闻言,白眉毛一皱,心中暗骂道:“傻小子该死!” 面上可又是哈哈假笑,复又拱拱手道:“方大镖头硬功无敌,不用老朽便知自己非敌手,三十万银嫖,现仍在库房之中,仲着三剑侠成大侠与你方镖头的面子,一句话吩咐下来,老朽决定奉还,绝小缺少分文,只是……嘻嘻……只是,五位都是成名的快客,最是圣明,江湖上动手过招,难保不有不死伤,当日在山下,老朽夫手伤了方大侠令兄,回来难过了半月……不过,这也是没法子……不过……五位若有吩咐,只要是老朽能力所及,一定遵命照办,现在先请到敝厅坐坐,如何?” 姜是老得辣,这一席话,确说得动听至极。 不但秃头老子自以为能将他五人稳住,便是在一旁偷听的朱玉玲也被他打动心肠,暗觉得这场事应该和平解决。 哪知道金弹成天翼可不吃他这一套,闻言不但未入厅房,反而一摆手中长弓,喝道: “老儿,你这话可当真?七真是我们怎么说你怎么做吗?” 秃头老子不傻多想,为求息事宁人,立即接口答道:“当然,当然,我秃头说话向来一是一,二是二,决不含糊,成大侠尽管吩咐吧!” 这一来,朱玉玲虽未忘却,此行乃向秃头老者讨她的玉哥哥可,却还是情不自禁地同情者毕竟者,跃然欲出为秃头老子撑腰。 金弹成天翼甚至那成名己久的武当三剑,与所有众贼,皆不知旁边有人潜伏。 成天翼更是自持实力坚强,早把秃头老子高庙村看成了翁中之鳖,何曾放人过眼内。 此时瞧见他那忖惊愕之状,不但未予同情,反纵身长笑,道:“老几,你的话算不算数?若果是真,待二爷成全你就是!” 说罢,一扬手中乌弓,便欲晃身直击高庙村右腿。 高庙村吓得向后疾退,双手乱摇,叫道:“成大侠且听老朽一言,想当年老朽却有小是之处,只是 成天翼欺前一步,打断高庙村之言,喝道:“少说废话,只是不什么,你既知其锗在你,双不愿履行诺言,二爷好意成全代你折臂断腿,还不行吗?” 硬要残人肢休,尚说是好意成全? 不要说秃头老于高庙村,心中暗咒了成家十八代祖宗,便是朱玉玲事不失己,也不免触动使肝义胆,十分的不知所为了。 秃头老子心中暗咒不已,脸色被惊、怒、恨、害、悔数种不同的情绪,逼成了青紫。 只是,对方这硬软小吃,盛气凌人的态度,却实在令他这老姜柬手无策,而只得推倭责任,以求万一,咳声道:“成大使有所不知,老朽虽为这老子山一山之主,实则须听命幕阜娄老当家,当年劫夺缥银,亦同样是受了娄盟主指使,故此,并非是老朽怕死,成大侠诸位,若是……应当逞去幕阜山,找那娄盟主了断才是,否则……” 他想说“若是诸位有种,应该去找娄立威了断过节才对,若是专找我老头一人,便将我杀死,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处!” 话到口边,怕诸人受不住刺激,故才顿住不言。 成天翼诸人,久处江南,对高庙村行事为人,均早略有耳闻。 一听他话中之意,分明不但是嫁祸别人,还讥讽他等欺软怕硬,激他等转移目标,以达其偷生之念! 这等狡猾无耻之态哪里容得,未等他话意句终。首先是从未开口的武当三剑之一,追风剑董世昌忍耐不下,暴叱一声:“嘿嘿”冷笑道:“老贼体使狡猾,大爷等可不吃这一套!” 说毕,转头对成天翼继道:“成师弟还等什么,快快了结此事,咱们也该找不去处,吃点东西了呢!” 成天翼虽然傲气凌人,对三位成名己久的师兄,却是不敢不敬,闻言一躬身答应一声。 转身时,已然竖起了浓眉,也不再多说什么,迂自一摆手中长弓,欺身向高庙村扑去。 秃头老子高庙村,最会见风使舵,骤闻得追风剑董世昌发言申斥,便知今日,,已到了死亡边缘,别明晓得,自己虽不致输于成天翼,却绝不能胜过武当三剑中任何一不。 只是,人类奋斗抵抗,以求生存之本能,却支持他不愿意束手待毙,故在那成天翼躬身之际,便自地上取过了仗以成名的趁乎兵器,“披风九耳砍山刀”,紧执手中,凝神戒备。 那“披风九耳砍山刀”长足有四尺又半,宽有半尺,背厚二寸,刀薄如纸,乃上好用铁打就,锋利逾常。 最奇的厚背上一列九孔,九孔制造特异,迎风施开,九孔各穿有一枚紫铜精环,闪闪放光,抖动时,“呛啷”作响,震人心弦。 秃头老子高庙村,提刀右手,远远望去,衬着那一身打扮,与其特有的秃顶,银须神态确实有几分庄严、威猛。 朱玉玲隐身窃见,不由得更加怜悯。 金弹成天翼可不曾放在眼里,执弓欺进,毗目大喝一声,长弓起处,嗡的一响,逞以弓背劈向高庙村左肩。 所谓的困兽之斗,高庙村虽不是一流袅首,数、一年来,雄踞于老子山上,称尊自雄,与洪泽六恶分庭抗体,危害一方百姓,哪能就这般束手待毙,任凭割宰呢! 故此,一见弓剑,便立即旋身盘走;错身拗身,让过了极其强劲的一弓,掌中刀运功一振,“哈嘟嘟”一阵乱响,哑声叫道:“成大侠,既不见谅,说不得老朽只好得罪了!” 话声中,左掌骄干,虚点成天翼额下双目,迫得成天翼回弓自救。 右手刀又是一振,一招“刀断中流”’,带着震耳慑魂的锐响界声,闪电般向成天翼中盘削去。 成天翼措步回身让过此招,掌中长弓,乍吞疾吐,霎时间,便与高庙村战在一起。 一旁观战的武当王剑,与那位独角犀嫖头方大可,见状都不由勃然色变,只不过,原因与感触不同而已。 独角犀方大可,所以变色,是料不到这秃头老人会有这高的功力。 审量自己,虽有一身横练硬功及几斤蛮力,却具有点儿挡不住这招,故而才惊异变色。 至于那武当三剑,却是为着在他们面前,秃头老子高庙村竟敢不听吩咐,而气得色变。 故此,急躁的追风剑董世昌,见状陡然间自鼻中“哼”了一声,自言自语愤慨地道: “哼,好大的胆了,竟还敢还手呢,真不是活腻了!” 定一语声音不高,却因其中气充沛,颇能传远,不但是场中人物,听得明白,便是场外的朱玉玲也自听得一清二楚。 朱玉玲因此更加生气,暗想:“你武当王剑,到底有何德何能堪令人伏首听命呢?!不说旁的,就只是这份傲气,今天我也得伸手,管一管闲事!” 写时慢,那时却不过只有眨眼的工力,场中两人,也早已换了数招。 金弹成天翼,不愧为武当门人,虽使着一柄外门兵刃,招式却十分凌厉,“嗡嗡”之声,不断响起,劈、打、套、弹四字弓诀,施起来精巧诡异,弓影翻飞,颇具精深火候。 秃顶老子高庙村,功深力猛,“披风砍山十三刀”施展开来,异响锐啸,交作齐集,摄神惊魂。 再加以刀影山滑,破空被风,十分扰人心烦,一时里,竟与武当掌门“玄云子”高弟,战了不平分秋色,小争胜负。 边上独角犀方大可,皱着双粗黑浓眉,为成天翼担心。 树上朱玉玲却十分惊喜,盼望着高庙村能砍那骄傲的小子一刀。 只有武当三剑,深知师弟所用弓法,乃是师父玄云了,精研十数年,从武当派镇山“玄云剑”法之中蜕变而出。 名为一十五式,实有四十五招,起势之际,虽稍缓慢易折,愈往下则愈是快捷深奥,亦愈是伤人致命。 端的有神酋莫测之雀,故此不但不担心,。反均都面露得色,料定这老贼,决汉有挡过十式…… 果然,那场中两人,方拆到十二九招,秃头老子高庙村己然是顶门见汁,掌中刀法虽仍然舞得风雨不透,那“披风砍山十三刀”却已经施过了一遍又半。 他知道自己既不能在十三刀内,砍伤敌人,则愈是缠战愈不利,何况,此时他己然觉出对方的弓法,愈来愈奇,愈来愈厉害了。 云中紫凤朱玉玲,距离斗场过远,仗着功力,一目力超人一等,虽己发觉秃头老子高庙村之处境,似乎己成为强弓之未。却料不到会这般不济,竟而挡不过那年龄甚轻的金弹成天民四十五招。 同时,成天翼所施弓法,乃武当掌门人玄云子,由其镇山“玄云剑”法中蜕变而成,出现江湖不久十分奇奥玄秘,竟而使朱玉玲见所未见。 故此,朱玉玲隐身树巅,好几次欲扑人场中,惩戒所谓名门大派门徒的矜狂之气,但为了欲窥成天翼神弓的弓法,又复忍住。 只是,秃头老子高庙村果真是颇为泄气,竟在第三十招上,失手受伤。 原来,金弹成大翼,所施“玄云十五弓”,威力强劲凌厉。 一经施展,一式三招,连环攻出,急如闪电迅雷,带起“嗡嗡”嘶风之声,宛如数十百张强弓,将人罩住。 秃头老子高庙村虽用尽全力,叱喝连连,将人一柄披风九耳砍山刀,舞得风雨不透,仍然脱不出圈子。 就在第十式上,金弹成天翼,陡地一剑弓影,高庙村以为有机可乘,欲想以进为退,霍然怒“嘿”一声,一紧掌中披风九耳砍山刀,“指天划地”竟用出十成真力,猛地向成天翼,由肩至腿斜劈而下。 这一刀如被劈中,成天翼立即便会被砍成两半。 成天翼此时,屈腿挽弓而立,如按对手常规,必须撤身后退,先求避招自保才为上策。 哪知成天翼,似有成竹在胸。 他一见刀到,竟不避退招架,只等那披风九耳砍山刀,距离左肩不及五寸之时,陡地里左腿为轴,全身滴溜溜的一个旋转,那一刀立即砍空,在成天翼背后只差一寸之处,滑了过去。 秃头老子高庙村一招用老,收势不及,心方叫“糟!” 成天翼己然转了过去,右手长弓疾起,一式“弓崩天地”,三招同时出手,攻向高庙村中、上、下三盘。 说时迟,那时可疾苦奔电,高庙村虽己发觉,却己然无法避开了。 但闻一声厉“哼”,高庙村猛然抵头,让过上盘一招,却无论如何也救不了中、下两盘,那张弓在他腹背右腿之上,结结实实地击了两下。 直打得秃头老子狂吼一声,那高大的身躯,立被击飞丈余,“叭陆”一响,跌夺上,再也爬不起来。 广场四周包围的十数名楼罗,瞥见首领被杀,齐声厉吼,“呛嘟”连响,兵刃全部出鞘,向中央四人围去。 场中五人,见状非但不惧。各摆兵刃虎视眈眈,一场浴血混战,堪堪是一触即发。 摹地,广场外松树之巅,一声清彻曼妙的长啸扬起,广场诸人,闻声均觉意外,微一怔神瞻顾,只见那巨松之上,“咧”的一响,又飘起一条紫影,恍似紫凤盘空,升高七八丈,盘绕广场半匝,轻飘飘落人场中秃头老子身畔,显出不俏丽艳绝的紫衣少女。 这一手轻功,可把那武光门人惊吓得目瞪口呆,状若木雕土塑,众人都不由呆着出神。 朱玉玲因一时欲睹成天天翼弓法全貌,救援稍迟,致令那秃头老子伤在弓下,芳心里又恨又悔。 现身之后,连正眼也不瞧场中诸人一下,逞自仰身察看高庙村伤势。 这一看不打紧,高庙村不但一腿己折,也早已气绝身亡,朱玉玲柳眉微扬,暗哼一声道:“你这狂徒,既称是武当门下,当知仁义先之道,对一不老人家,竟如此赶尽杀绝,痛下辣手,难道当年你师父,在教授技艺之时,未对你等讲过,敬老谦逊之理吗?” 场外一圈匪徒,瞥见场中突然自天降下一位美绝人寰的俏佳人,向来袭敌众兴师问罪。 一时均以为朱玉玲乃是同道,都不由为朱玉玲呐喊助威,嚷着要朱玉玲为他们寨主报仇。 武当三剑与金弹成天翼、独角犀方大可,见状也把朱玉玲当成了贼党。 一听她这般说话,首先是武当三剑,自出道以来,从未受过人的数说,那堪忍住,齐齐冷笑连连。 只是,因震于适才朱玉玲现身的轻功太高妙,均有些害怕踌躇,否则,怕不早已动上手了u 追风剑董世昌,性情最是暴躁,闻言对朱玉玲略一打量,虽暗惊对方,容光艳绝照人,面上神色却更加冷鄙不屑,作状一笑,道:“娘子大约是这里的压寨夫人吧?否则何必为着这老贼之死,惺惺作态呢?我兄弟自出道以来,行使仗义,只知替天行义,诛贼除恶,求其务尽,可不懂什么敬老敬少,娘子若要替夫报仇,我兄弟都还未走,有本领尽管施为就是!” 说罢,两眼仰视青天,状极狂傲。 朱玉玲听他这讽言讽语,直气得粉脸变色,几次忍不住出手制止,均都忍下,等他话音一落,方才娇叱一声道:“无知狂徒,竟敢这般目中无人,我云中紫凤朱玉玲今天倒要见识见识武当门中的绝艺,到底有什么惊人的地方!” 说毕,素手一招。反臂抽出背上紫虹宝剑,只闻得“呛”的一响,紫霞陡现,用剑一指董世昌,又道:“狂徒,你来接招吧!” 一旁,金弹成天翼,年纪甚轻,也不过二十五、六岁,人颇英俊,只因一直在武与习技,妆人江湖,尚未授室成家,平常也是不眼高于顶的人物,俗庸女于,根本看不人眼。 但不知为何,初睹朱玉玲曼妙轻灵身法,艳丽容光无涛,便不自禁的怦然心动,爱慕之念,油然而生。 因此,自朱玉玲莅临场中,便一直呆呆地盯视着朱玉玲粉颊出神。” 及至听二师兄之言,十分无礼,心中便暗暗的不乐,责怪他不应该出言唐突了佳人。 朱玉玲一报姓名,除独角犀方大哥人较木呐粗心,驻地较远,对云中紫凤之名似乎生疏之外,其他四人,均感觉十分意外与惊讶。 成天翼吏是十分喜悦,认为对方这后起三秀中的人物,不但出身武林世家,名头响亮,正堪于自己富可故国的家肚匹敌,若能娶到手中,真是…… 他这一般一厢情愿,竟妄想娶朱玉玲为妻,其实他歹自量,抛却人品不说,但只是在江湖上的万儿,后起三秀早在半年前,己然名噪江湖,而他这金弹之名,连江南七省都还未闯开呢。 只是,成天翼家财万贯,乃鄂省一方之土著,故虽在武当山跟随立云子习艺,仍不脱公子老爷狂傲自执之气。 故而,才有这种可笑的想法,而未注意到朱玉玲,是作何种装束。 至于武当三剑,则是惊奇之传说纷纷,后起武林三秀中的人物,何以会这般年轻?义何以装扮成少妇模样?孤身一人在贼巢中出现? 不过,正因如此,三人匣不由面现鄙夷之色。 一方面,不屑其显身此间,横加插手与正宗名门为敌,一方面也是嫉妒朱玉玲成名之速。 故此,一见朱玉玲指名索战,董世昌第一不将剑一振,方欲下场,成天翼却己然横身相阻,转向对朱玉玲,微一拱手,只因心有所图,态度转变了不少,狂态尽收,反欢颜为礼,笑道:“原来是朱……女侠,请听在下一言,想大家同为武要一脉,虽非一派亦均属侠义正道,朱女侠何必为这老贼不平,与我摇当派为敌呢?还请女侠三思为是!” 朱玉玲闻言略缓身形,果觉得犯不着放下正事不办,为死人乱加插手。 武当三剑老大,流星剑吴申江,闻得成天翼之言,亦觉得二弟不该把话说得太绝,与朱玉玲为敌。 自忖己方虽然不会败,但树下此敌,其父北儒朱兰亭,更是驰誉江湖己久,必不干休,到那时,如果找上门去,逞向武当掌门师尊说理,则四人欺负一不,显然必会受责。 因此,成天翼语声一落,流星剑吴申江也自把手虚虚一拱,算作行礼,大咧咧笑道: “朱姑娘,我师弟所说倒是实话,与我们武与派为敌,可没有什么好处的,我劝姑娘如果无事,就赶紧请吧,我们还要去取架缥银,实在没功大陪你了!” 以他之本意,可是不愿与朱玉玲结怨生事,无奈多年来养成了那种目无余子的习惯一时哪能改得了。 故此,话说出口,竟变了样儿。 云中紫凤朱玉玲,听了成天翼之言,火气稍煞,本欲离开,及一闻吴申江之言,心中陡又生火,冷笑一声,沉脸咳道:“本姑娘本来不欲多事,你既如此说法,干脆手底下见真章好了!” 穿心剑史青,一直没言语。 他可听得出老大之意,见状只当朱玉玲不识好歹,硬想逞强,闻言冷笑一声,举剑一指朱玉玲,叫道:“好丫头,真不识好歹,你既非要见识武当绝学,我史育就成全你吧!” 说完,一挪身形,纵到朱玉玲身前五尺之处,脚下暗踏子午桩,手中长剑一抢,竟然带起了嘶风破空之风,在空中幻出三朵剑花。 面含轻视之色,注定朱玉玲,意在示威。 云中紫凤朱玉玲,岂肯示弱,只见她素手一振,剑身忽鸣,声若龙吟凤鸣,震人心神u武当三剑功力在武林之中,己接近一流高手水准,岂能不知,朱玉玲这一手功夫,非内家绝顶罡气,练有火候,不克臻至此境,自忖自己师父或可能为,自己三人却万无此功力,不由均大惊失色。 尤其穿心剑史青,只惊得连连后退,脸上轻视之色尽去,代之而起的,却是全神戒备,蓄势以待的紧张神情。 朱玉玲又好气又好笑,不由得展颜绽唇,旋又一整神色,道:“武当派绝学无敌,何必怕成这样,我看你们还是一齐上来,壮壮胆子,也是好的啊!” 穿心剑史青,而上一红,羞恼成怒。 只听他厉吼一声,七尺之外,突施出成名绝招,执剑右手,猛地一甩一推,竟将宝剑飞掷而出,疾如流星奔月,向朱玉玲胸口刺来。 这一记飞剑出声,乃是“玄云剑”法之中,最后一式救命的绝招,用于不敌逃命之际。 背后若有敌人追来,反臂甩出宝剑,以攻敌之不备,刺人心窝致死。 史青对此招痛下苦功,将手法略加更改,便是在正面应敌之际,亦可将宝剑脱手扔出伤人致伤。 尤为厉害者,是他的剑柄上系有一条蚊筋,长有丈半,缚住手腕,宝剑扔出,不中之时,一振跤筋,宝剑立可收回,不致有失剑之忧。 故此,史青在下山出道不久,即因此而得穿心剑之名,史青也因此一记绝学,十分得怠自满,认为天下无故,无人可破。 而今,由于朱玉玲震剑作响,示威讥讽,史青羞恼之下,乘朱玉玲说话分神之际,痛下杀手,欲一招而致其死命。 故才飞剑出声,疾刺朱玉玲心腹要害。 旁边请人,一见那飞剑威势,快捷似闪电迅雷,令人防不胜防,欲避无从,全不由惊呼出声。 尤其那金弹成天翼,胸怀有求凰之心,一见他师兄下此毒手,图救己迟,心中只喊: “可惜!” 可惜这一朵美艳娇花,即要冤死在利剑之下,不忍目睹状,竟悄悄地将眼睛闭上。 哪知朱玉玲身着大蚕晶丝织就的罗裳,刀枪不人,全身功大,超出武当三剑,何止数倍,哪能将这般雕虫小技放在眼里。 一见剑挟锐风刺到,竟而不避不让,满向愤怒不屑之色,伸右手,张玉指,轻描淡定,另一挟,竞将那柄利刃剑尖,挟在中、食两指之间,腕叱道:“暗算偷袭,称什么侠义门人,像这等鬼域伎俩,奇怪你们师父是怎么教的,我真替你们武当派害臊!” 史青在利剑被挟之时,大惊夫色。 奋力拉动蚊筋,妄想收回,哪知看不出对方动功作势,而两根纤纤玉指,竟如现铁夹子一般,不动分毫,心中更是吃惊。 朱玉玲说毕,见只青满面通红,嗤声晒笑,右手紫虹剑,轻轻上挥,便将那根蚊筋斩断。 史青方在用力后拉,蚊筋一断,收势不住,“蹬蹬蹬”连挫五步,方才拿桩站稳,直气得眼睛都红了起来! 朱玉玲连正眼也不瞧他,左手轻轻向外一挥,刚夺来的那柄长剑,立即电射而出,劲往左侧二十丈外的一株巨松射去,口中却出言讥讽道:“这等破铜烂铁,要它干嘛,我替你扔了吧!” 武当派请人,又气又恨,又是胆害,尤其是成天翼,一见朱玉玲功力这么高,心中惊喜参半,求娶之心更切。 只是碍于师兄之前,无他说话之地,虽不愿与朱玉玲被脸动武,却不敢表示出来,只得瞪眼呆立在一旁,静静观事态之发展。 独角悄方大可,又自不同,他实在万分佩服朱玉玲这一身功力,同时打心眼里也看不起史青的暗袭手段。 故一见朱玉玲将剑扔出,立即鼓着一双大巴掌,叫“好”称“对”,气得不追风剑对他直翻白眼。 却因为此际,寨中孤峰上,陡见一条青影,“涮”的一声,向场中飘来,途中屋脊上,落脚轻点,宛似一缕淡淡轻烟,晃身疾起,盘空半匝,正迎向那柄飞射人矢的利剑。 只是那青影伸臂一抓,正好抓住剑柄,轻巧巧绕飞到朱玉玲身畔,落下地来,现出不与朱玉玲面目相仿,年龄相若的青衫美人,亦是不早熟的少妇装扮。 群贼一见,齐声喝彩。 武当三剑心头却不由打鼓,一个朱玉玲已然难以对付,再加上这刚来的女人,但从轻功造诣上判断,怕不与朱玉玲一般难斗。 只有独角犀方大哥,有点儿傻气心直,也竟而不分敌友,跟着别人家暴声叫好不已。 成天翼心头又是一震,暗想:“这老子山哪来这么多的美娇娘,我……” 这可并非成天翼是不色鬼,实则一来是血气方刚,正值求偶之年,二来两人也实在太美,使得人不由得不动凡心。 朱玉玲凤目流盼,对来人轻皱柳眉,道:“玑妹妹,你到哪里去了,怎么这半天也不见着你的影子啊!” 苏玉玑朱唇一掀,愁眉苦脸地怨也说:“还说呢,你在这儿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把正事让我一个人去办,害得我踏遍全寨,还打死几个唆罗,到底也问不出所以然来,你看该怎么办吧?!反正玉哥哥也不是我一个人的!” 武当王剑听来人骂他们都是耗了,直气得脸色又青又白,可又震于两人的功力,不敢发作,只僵在一旁发呆。 朱玉玲见玑妹妹埋怨她,心中也不由得惭愧起来,慌不迭收剑人鞘,伸玉手拥住她的香肩,道:“玑妹妹别生气,我们快点去找吧……对,我有办法了!” 说完话,举手对场外的一个头目打扮的匪徒一招。 那人因距离甚远,听不清两人对话,只当是自己人,不疑有他,立即喜悠悠,受庞若惊地走了过来。 朱玉玲先吩咐他赶快命人,将秃头老于的尸体抬去埋葬,然后又转身对武当三剑道: “今天本姑娘有事,无暇和你们罗嚏,识相的赶快走,若不服气,半年之内,到金陵去找我好了!” “玑妹妹,把剑还给他们吧!” 苏玉玑随手一扔,说声:“拿去快走!” 那剑立即斜斜插入身前丈许外石地之内,深没至柄! 武当三剑等人,又是一惊,料不到苏玉玑功力,竟比想象中还要高绝,哪还敢叫阵比斗。 穿心剑逞自去取回宝剑,流星剑吴申江代表三剑发话道:“姑娘既然有事,我等暂且退,异日定当专程到金陵访寻姑娘,以窥领姑娘绝学!” 这分明是往自己脸上贴金,朱玉玲哼了一声,未作表示。 苏玉玑心正焦急玉哥哥下落,亦是无暇旁顾,却仍然呻了一口,以表示自己的愤慨轻视。 武当三剑恶狠狠地盯了两人向眼,转身下山,成天翼勉强跟着,一步一回头,心中实在不舍。 方大哥口里却直嚷嚷,说要去库里夺取镖银。 只是,口里虽这般说法,并未真去,也一逞跟在三剑身后,下山而去。 朱玉玲打发了武当王剑诸人,与苏玉玑返身人厅落坐,向那跟进来的头比和颜悦色地问道:“你可知道,三日之前,自‘临淮头’擒来的少年,在哪里呀?” 那头目颇为精干,闻言“呵呵”两声,突然觉悟,这自称云中紫凤的朱玉玲姑娘,不正是七省盟主谕令劫捕的敌人之一吗? 怎么自己这等迷糊,竟当她是自己人呢? 难怪他糊涂,朱玉玲初显身下,打抱小平,确实令人有些儿敌友难分,后来虽自报名号,圈外群贼,因一心盼望她为秃头老子报仇,将来袭敌人杀死,一时倒全部忽略过去。 此时,那头目一想明白,吓得“蹬蹬蹬”往后直退,翻转身便欲窜出厅房,招呼同党来一同擒人。 哪知,他这里方一转身,尚未抬腿迈步,眼帘下但觉着青影一晃,后来现身的一位青衣女子,己然迎门而立,阻住去路,玉面含霜地咳叱道;“问你的话,竟不回答,就想溜走,可没有这等容易,乖乖地呆着还有活路,否则,惹得姑奶奶性起,非将你们这小寨踏平不可!” 那头目功力有限,虽未亲眼目睹,这位少奶奶施展身手。 但就那一手轻功,自忖自己万非敌手,哪敢逞强发狠,乖乖地回身,对朱玉玲呐呐言道:“两日前,确有不书生,送来寨里,当时寨主巧好不在,由副寨主双头蛇解元作主,关人寨后石牢之内,只是,未出一天,竟被他挣开枷锁,连破三道铁押逃走了,副寨主一怒之下,跟踪追下山寨,至今仍未回来,眼下不知将人追着没有!” 朱、苏两妹闻言,均想:“玉哥哥神功无敌,如果回醒,铁押枷锁,自然困他不住,只是他若能脱困,如何不去寻找我们呢?” 其实,她们尚不愿确信,那忘忧本确具令人遗忘往中之功能,李玉滇毁不幸遭此暗算,心灵中早剩焉片空白,哪能想得起她侠? 她俩人将信将疑,愁绪满腔,无由诉说之处,两人默默地对望一眼,均不禁液然欲泣。 苏玉玑心神稍定,还怕那不头目骗她两人,立即逼着他带她们去后寨牢中察看一番。 那头目自知寨中群龙无首,想反抗力不从心,弄不好真不送掉小命,亦白饶,好在自己说的都是实话,带她俩去看看,又有何妨。 故此,那头目,领头带路,转弯抹角奔向后寨,一路上遇着不少噗罗,均以诧异的目光注视着三人,猜不透是怎么回事! 不一刻三人转到中央那座小峰背后。 朱、苏两妹闪目一瞧,发现那小峰之下,果有一座人工凿成的石洞,洞门铁制,高约六尺,宽有七尺半,却十分笨重厚实。 只是,那一道铁门上,似被金刚指力,划破了一方,径约三尺的小洞,宛如刀削斧砍的般。 仅这一瞥,两人便深信,那方洞乃是玉哥哥所为。 除却他,当今之世,有谁堪具此精深厚实之绝学,能将这厚有五寸的铁门,像刀削豆腐般,破坏得这般整齐呢? 越地此门,是窄窄的雨道,曲折迂回,转弯处甚多,甫道上亦有两重铁门,亦一般有不破洞。 雨道尽头,是一间颇为宽大的地牢,石壁上一灯如豆,阴森森的十分可怕。 地牢内,空无一人,一会寸断的枷锁铁莲散布地上,显然是被人以内家罡气之功,震断断碎的。 这一切,确如“头目”所言现象属实。 朱、苏两妹便确信五哥哥己然脱险,此地,当然再无逗留的必要,因此,便匆匆离开地牢,飞身下山而去。 那头目目送两人去远,暗暗念一声佛,立即放了信鸽,向南传递云中紫凤在此出现,及寨主秃头老子高庙村被杀消息,以求指示不提。 且说朱玉玲两人,抱着说不出是喜是悲的心情,也不寻路,逞自踏枝渡叶,飘飘飞落,未及半山,己发现空中八哥雪几的踪迹。 苏玉玑捏唇清啸,雪儿发现,一束银羽,俯冲而下,疾如天降流星,晃眼己临两人顶上,随着两人缓缓而飞,指出红儿所在的方向,带着两侠迎上前去。 顿饭功夫,抵达山下,果在一松林之内找着了红儿与三匹龙驹健马。 朱玉玲简单告诉雪儿,此行经过,雪儿听毕,说道:“所以我说两位少奶奶不必担心,玉哥儿既已脱困,当不会再有凶险,他虽暂时失去记忆,不久也必能恢复,我们还是先到金陵,一路留意,或能发现他的踪迹,令尊北儒朱兰先生不日南下,以他的经验阅历,识人众多,当有方法探出端倪来!” 这是黑暗中的一线光是,朱、苏两人泪眼相视半晌,也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无奈只得上马,循路向苏州进发,暂且不表。 单说李玉琪如今到哪里去了呢?那乌木果如雪儿所言,是大雪山特产的忘忧木吗?怎会在皖境之内出现了呢? 书中交待,那被朱玉玲毙在剑下的活无常,原是大雪山双头老怪的一名仆役,生性残忍,嗜吃人肉人心。 早年被双头老怪收养在窝中,虽未被老怪列人门墙,高兴之时,也经常授他三招两式。 几年下来,一身功夫虽不能与老怪门下相提并论,在中原江湖之中,却可称得上二流角色之伎伎。 大雪山远处边睡,终年人迹罕见,活无常年事稍长,己不耐久居自洞,过那种冰天雪地的生活。 故此,录年鬼手抓魂娄立威艺成之际,活无常阴德,请准双头老怪,随娄立威一同下山,扬名闯荡。 那忘忧木即产于大雪山,阴德自无不知之理,因乃密采若干携下。 而在娄立威任南七省盟主之后,阴德便在这洪泽湖畔,临淮头地方设下一座旅店。 一来是为娄立威充当眼线,就近临视皖境绿林,二来专做些伤天害理的无本营生,以满足其贪财贪嘴的欲望! 像这种诡计害人,嗜食人肉人心的行径,阴德深知乃武林人大忌,故此做得十分秘密,竟连娄立威都给瞒住了。 店中,除一名与他臭味相投的伙计之外,其他人等,也是一概不知,因此之故,方能继续了十数年。 李玉琪一时不察,被那伙计偷偷将忘优木丢在炕下,熏晕过去。 是夜三更,活无常阴德将李玉琪擒入地下密室,用尽千方百计,地无法将他奈何分毫。 果如八哥雪儿所言,李玉琪已练成金刚不坏之体,虽在毫无防备之情形之下,阳神迷失知觉,人事不省,体内练就的阴神,却更加活跃,运行两仪降魔真气,布满肤下肌上,刀劈斧凿,丝毫不伤。 阴德知道李玉琪正是近日来,江湖上传说纷纷的“蓝衫神龙”也正是盟主娄立威,亲传谕令,必予捕杀之人。 自己既无能将人口腹,便只好后送幕阜,上缴奇功。 不过,只因为店中尚有朱、苏二女未能一鼓成擒,他自己不便离开。 方才招来心腹党羽,连夜押解李玉琪南下老子山,再转必秃头老子高庙村见机而行。 那忘忧木熏人晕绝,只管六不时辰,阴德自然深知此理,在临竹时,又交付了起解羽党,嘱咐在六个时辰之后,当人将醒未醒之际,先行燃着,放置于李玉琪身畔,重熏一次,以便多延晕迷时辰。 只是,他可未曾将忘忧木之妙用述出。 也难怪,此等珍贵奇妙之物,岂都使人尽知,若一旦传将下去,不但对他不利,以后行事应用,岂非容易几露了吗? 事有凑巧,当夜李玉琪被送上老子山,正值秃头老子有事外出,副寨主双头蛇解元,不敢擅专,乃令将李玉琪禁锢在石室地牢之内。 堪堪六个时辰将至,那押解李玉琪之羽党,还算是尽忠职守,特地跑到厨下去烧那乌木柴。 那乌木秉受寒阴奇异之气而生,深重冰冷,极不易燃,好大会工夫,虽然燃着,还没等拿到石室,那人便首当其冲。 只听“咕咚”一声,摔倒地上,晕绝了过去,及至有人发觉,乌木早已熄灭,而李玉琪也早已鸿飞冥冥了。 李玉琪被关在地牢之内,初初回醒,发觉身困铁枷,难以转动分毫,便不禁又凝又气,可是在仔细思量之下,心灵又全是一片空白,茫茫然一无所知,不了解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人类之基本需要,自由便是其一,无论李玉琪如何茫然,却总不愿像这般被人锁住。 他虽然暂失记忆,一身功大仍在,故此,在他那需要自由的心念一动之下,两仪降魔真气,立即自肤下猛然爆出,只一震,便将身上的枷锁,震成寸断,散飞了一地。 他爬起身来,诧异地打量四周,心中不停地询问自己:“这是哪里呀,我怎么会来到这里呢?” 李玉琪侧头用心思索,终究是得不着答案,不过,他倒还明白,这阴气森森的地方,一定是不不好所在,无论如何,还是先离开此地再说。 他跑到铁门边,新奇地注视着那门,心说:“这是什么东西呀?我怎么出去呢?” 他心灵如一片白纸,竟想不起什么法于,那一身功夫,对过去所学有掌剑、轻功等招式,都己忘不于净! 不过,这仅是被忘忧木之功用蒙住了心灵,并非使一身功大夫效,只是记忆不起,若在需用之时,自然而然地仍能用出。 李玉琪好像从不曾见过铁门,奇怪地注视着。 那门上方,有一不尺许见方的窗洞,被径寸的铁条封着,从窗户外望,有一条窄窄的雨道,曲弯着不知是通往何处。 李玉琪在窗中窥视一刻,黑漆漆根本看不见半条人影,一种“冲出去”的欲望,鼓动着他,使他毫无意识地用手指划动小窗的铁条,暗忖道:“如果把这东西弄断,我便可以爬出去了!” 他这么心一动念,却不料体内两仪降魔掸功真气,己然发动,随指划出,一触那径寸的铁条,竟如同划在豆腐上一般,应指而裂。 李玉琪心头一喜,暗呼道:“妙呀,原来这个东西,这般地不济,一划便裂,我只要弄他个小洞,还不容易吗?” 想着,用手在方窗四周,连划四下,“沙沙”之声连响,那五寸多厚的铁门,竟被他划了个对穿。 他再用掌一推,“咚”的一声,显出个三尺见方的大洞来。 李玉琪大喜过望,轻轻地钻了出去,循着雨道弯曲地前进,不一刻又遇着一个铁门,拦住去路。 李玉琪有了上次的经验,自然己学会照本划荷,虽然那门上,并无方窗,凭着他无坚不摧的指力,照样又弄了个三尺方洞,钻了过去。 过去,又转了几次,再遇上第三个铁门,李玉琪不管三七二十一,举指一划,依样画葫芦,门上的方洞立显。 而这时,灿烂的日光,也跟着照射进来。 李玉琪照样爬了出去,闪目四眺,此时正值中午,前方不远处,环绕着二列房舍,身后则有一座小峰,有约七八丈,峰顶上屋椽,画栋隐隐,亦似房屋。 前方一列房舍内,人影幢幢,适才那一声铁板落地之声,已将少数人惊动,纷纷跑出来察看。 李玉琪神目如电,一瞥见那群人,个个身招携利器,而且横眉竖眼,不像和善之人,心想:“他们必是这里的主人,我这样未征得同意,便将人东西破坏的行为,被人出人头地晓得,定然不依,我还是赶紧跑吧!” 想着,不等那房内人出来,立即拔腿就跑,那知只一起步,“唆”的一声,身形竟猛然平飞起七八丈远、堪堪就撞在对面房椽之上。 李玉琪心头一惊,下意识地双腿在空中交互一踢,身形突然上拔五丈,不由他不叫“哎呀”,心头电闪念道:“敢情我能飞吗?那可好,如果能飞,不如就一下飞得远远的,免得被他们追着了!” 谁知,他这么一想,阴神主持之“大挪移遁法”立即产生反应,疾若流星运动战月,往远处直飞而去。 此时,李玉琪这一发觉,自己果真会飞,起初竟十分惊慌,渐渐地,心头滋喜。 如同一下子突然发现自己做成了一件不可能的奇迹一般,直乐得他仰天哈哈太笑起来。 天空中,白云飘飘,在寒风阵阵里,翻翻滚滚,变幻出不同的奇异形象,向南漂移。 李玉琪飞身云层之中,随着风向,往南疾飞若电。 他俯视大地,一处处镇甸房舍,像火柴合一般的大小,在足下掠过,大地上,田畴树木,方方正正如同孩子的玩具一般,只是,在这降冬季节,一切都罩着层灰黯之色,没有什么碧绿苍翠的生意。 他因被忘忧术熏过,往事己了无存余,心灵里一片空白,毫无牵扯。 对所见一切印象,也同样是异常新奇,如同一个刚刚初世的婴儿一般,是那么天真纯洁,了无忧虑。 他好奇地凝视一切,任凭他自己随风飘荡,心中充满着沾沾自吉的情绪,偶然,在空中遇到几只雀鸟,李玉琪便像对一个同类般,向它们说话。 但是,鸟雀儿不仅听不懂,甚至于因见“人类”也像他们一般地能飞,而吓得赶紧飞开。 “吱吱”地鸣叫着,向同类们报告所见的“奇迹”。 李玉琪得不着回答,自觉得十分无趣,便一直前飞,越过大江,越过大湖,直至日暮时分,方骤然为眼景色吓阴了兴头,竟然望不着边际。 那景色原来是一片瞻望无边的蓝蓝大水(海),以李玉琪的目力之佳,竟然望不着边际。 因此,他不敢贸然飞渡过去,害怕万一飞不到彼岸,便逞自跌落下去,可得活活地被淹死。 他落在一片树林之中,漫无目的地,信步而行,由于服食过大多的灵果奇珍,虽然一天一夜未进饮食,却并不感觉饥饿,同时,他此时也不知道饥饿是什么?饿了应该如何办理? 芽出树林,行不一刻,迎面遇着好多不荷锄的农大,他们都诧异地打量李玉琪,就如同李玉琪诧异地打量别人一般。 李玉琪很想同他们说话,因为那些人毕竟是自己的同类呀,他们生得不是与自己一样吗? 两手、两脚、眼睛、鼻子、嘴,甚至还有耳朵呀? 只是打扮可不同,李玉琪心里想,为什么他们把耳朵藏起来了呢?他想问问究竟,可被他们眼光中一股奇怪惊讶的神色,给挡住了,他没有问,竟随着他们的目光,低头向自己身上看看。 他的身上,可不也穿着衣衫吗? 虽然,那衣衫薄如蝉翼,蓝中泛亮,不同子别人的棉裤棉袄,外表的样式,也总是差不我呀? 他十分不解地摇摇头,与那批农人擦肩而过,顺着大道,漫步前行,心中寻思着一些奇怪的问题。 其实,难怪别人诧异,李玉琪却是与众不同。 他的玉貌朱颜,无异于潘安在世,宋玉重生,自不必说,但只是一身穿着,已经够令人奇怪的了。 因为,现在所穿的,乃是一身短打天蚕丝织就的衫裤,其薄如绸,淡蓝泛光,脚下是同样质料的鞋袜,头上却是一顶文士儒巾。 在那是,文人书生,均极其自矜,讲究穿着仪态。 李玉琪长得极像不白面书生,头上也顶着儒中,却不着儒服长衫,自然会令人看来不伦不类。 何况,十二月大寒天天,衣单衫薄,又不湿丝毫冷冻畏缩之态,怎不令人看着叫“怪!” 只是,李玉琪本人,己不但不了解这些,反而百思莫解,何以这些同类会如此地看他? 行不一刻,李玉琪走完小径,接着转入一条宫道,官道上过往的旅客甚众,乘马坐车的都有,均纷纷诧异的目光投向李玉琪,使得他混身感觉不自在,不由得暗在心里想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不大会工夫,这思想便被目见的新奇事物代替,使得他兴奋好奇地审察别人。 他不再理会,径自高高兴兴,随在路人之后,往官道尽头一处城池走去。 渐渐地那城池近了,高大的城门楼上,横雕着两上大字“杭州”。 原来,李玉琪在不知小觉间,己然越过了“长江”“太湖”,飞临到浙江地面,非是大海吓阻,还不知他会飞到哪里去呢? 俗语人“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自古以来杭州便是我国之名城胜地,多少个文人骚客,颠倒于杭州景色,流连终年,不忍言归。 李玉琪自幼熟通曲籍,对此城当然是早有印象。 若在他记忆未失之前,骤临斯景,不知会有多少的惊喜欢悦,说不定也勃发豪性灵机,吟咏一番呢! 只是,他此时往事皆忘,心灵间茫然一片空内,虽对一切所见,也感觉新鲜刺激,其心情有与欢悦,不但非过去可比。 甚至连这“杭州”两字,也不认得! 他翩然踱人城门,触目处街道市连,列肆如林,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虽然薄暮时分,己然是万家灯火了! 李玉琪不禁瞪大了俊目,心头“怦怦”而动,像一个初临街市的孩童,人目一切都觉得新鲜与难解。 他心里暗叫声“乖乖”,忖道:“这里怎会有这么多人呀?可好玩得紧呢!” 在街上游荡一匝,瞥见很多人走进一所两戾的大屋子,那大屋子里,灯火辉烽,人声嗡嗡,传出来老远,阵阵的香气也四散飘逸。 李玉琪可不知道那就是座饭店酒楼,他觉得奇怪,不禁走过去伸头向里面张望一翻呢。 里面是一间大厅,摆着几十桌方桌,桌边满坐着各色人物,猜拳行令,伏案大嚼,不一而足。 李玉琪一天一夜,点水未进,虽然说功力深奥,已可断绝人间烟火,可也不能任什么不吃呀。 故此,他一见别人吃得津津有味,一阵阵饭菜香气,不时地扑鼻钻心,便不禁色动了他的食欲,也想过去尝尝别人吃的东西。 他方在意动犹疑,店里的伙计,瞥见有顾客上门,立即迎了过来,哈腰施礼,恭谨地请道:“大爷,里面请,小店里吃住齐全,住店有上房,吃饭有雅座,鸡鸭鱼翅齐备,随点随到,迅速可口,包君满意,你老要什么?请到时面吩咐吧!” 那伙洲,满口南音,说得又急又快,李玉琪用心心思,也只听懂了“吃”“住”两字。 不过,他见那伙计态度和善,笑脸相迎,认为他颇为不错,便道:“我要吃饭!” 伙计一听,便立即领着他人近楼梯,一边伸下啃李玉琪上楼,一边抬头大声喝道:“贵客一位,楼顶看座哪!” 其声宏亮,尾音甚长,猛不下把李玉琪吓了一跳,他不由停步回头,注意看着那伙计。 那伙计露齿一笑,拱手道:“大爷请上楼吧!” 李玉琪点点头,举步登楼,方到梯口,上面早已等候了一名伙计,也对他拱手送笑,躬身带路,客气十分。 李玉琪扫目环视,只见楼上亦极宽敞,只不过被一扇扇一人多高的木墙(屏风)隔成了许多小间。 小间里,灯火通明,猜拳、笑语、竹丝之声交杂传出,十分热闹。 李玉琪经过之时,好奇地透过布帘一间间小房子里窥视,只见里面,男女老少皆有,饶酒吃菜,姿态各异。 更有一点可怪,就是有很多女人,仅只是坐在一边,弹弄怀中抱着的东西,发出好听的声音,地都不吃东西。 他心里暗暗存疑,足下停,随着伙计走进一个单间落坐。 那个伙计立即报出一串名菜酒谱,请他点菜,弄得李玉琪十分尴尬,不知如何应付。 那伙计瞥见李玉琪玉面纱红,目瞪口呆的样子,当他是个雏儿,便代他出主意,点了最贵的佳醒名莱,想乘机敲记竹杠。 李玉琪可不晓得,吃东西还要付钱,当然点头应好,伙计见状,怦然色喜,侍候得更加恭谨,不大一会酒茶到齐,那伙计又出主意道:“大爷一个人饶这闷酒,没有什么意思,依小的来看,叫两个陪酒唱曲的,为大爷解闷如何!” 李玉琪不懂地问说:“什么陪酒唱曲的呀!” 伙计一听,差点使笑掉大牙,蛐:“这可真是一个冤大头呀,连这不都不懂,还上什么馆子,我看哪,这大爷满口北音,多半是府台衙里哪位大人的少爷,偷溜出来玩的,要不怎么连衣服都没有穿齐啊!” 他这一猜疑,竟愈想愈觉有理。 因为刚巧这两天,杭州府台大人,调换了一位新人,那府台上任不久,也正是北方人,两下里一凑合,伙计心里不由“哎呀”叫道:“哎呀,这位爷别就是府台大人的公子吧,我这记竹秆不能敲啊,万一给府里晓得了,我还会有命吗?” 他想到这里,不禁被自己吓怔了。 李玉琪连问了两遍,只见他仍在发怔着,不听他回答,他忍不住捏住他手腕摇摇他,道:“喂,怎么不说话呢!” 伙计被他一捏,“哎呀”一声,直痛得两眼流泪,汗如雨下,怔愣间还当真个被抓到府台衙门,上了大刑。 只吓得“噗随”一声跪倒楼板上,叩头道:“大人,饶命,小的该死,小的该死,求大人开恩!” 莫名其妙,不由松手,抓了抓脖于,自语道:“大人开思?……谁是大人呀!” 伙计回过神来,一看自己哪里是在什么衙门,敢情是神经发作,迅速爬起来,瞪了李玉淇一个白眼。 一下摸着疼痛的腕子,方想发作,一想这仿爷的来历,又复咽了回去,只得苦着脸埋怨说:“大爷,你是怎么了!……” 他的意思,是怨李玉琪为何用这般劲力捏他,只不过不敢把话太过说明! 李玉琪闻言,却当他问自己造才说的什么,便说:“喂,我问你什么是陪酒唱曲的,你怎的不说呀!” 伙计忍痛皱眉,心头暗骂,嘴上可不敢再小回答,立刻接口道:“呵,大爷你不知道,咱们杭州的歌妓,闻名天下,凡到此游玩的爷们,没有不叫来玩玩的,咱这店里,最近来了一位,月琴弹得妙绝了,长得更犹如天仙下凡一般,尤其是唱起曲来,娇声滴滴,真是绕梁八天的味道,大爷你若有兴,小的叫她过来,侍候爷一段如何?” 伙计这一提到店里的歌妓,顿时像忘了痛苦,手舞足蹈,口沫乱飞,竟还引用由故,将“绕梁三日”,加上五天,神态煞是好笑,可仍然未将何为“陪酒唱曲”述说明白。 李玉琪虽然依就不懂陪酒唱曲折目的安在,见他说得十分有趣,却知道必是很好玩的事物。 他此时心明如纸,天真好玩,好奇之心立被勾动,因道:“好啊,你去叫来,给我玩玩!” 那伙计应是退去,到后同叫人,心里可在想:“哼,这小子好大口气,给你玩玩,你当那姑娘是玩得的,如果等一下你不老实,看她不打破你的脑袋,我就不姓‘朱’了!” 原来,那姑娘姓葛,刚由外地来到杭州不过一月。 孤身一人,寄居在这座“杭兴老店”之中,平时里依靠弱曲卖唱度日,却从来不卖身。 半月前西湖上一不地痞,闻说杭兴老店,寄居着一位卖唱的姑娘,生长得美如大仙,立即带着儿位同党,上门生事。 那地痞在西湖一带,小有名号,绰号“西湖牛”一般在西湖画肋里卖唱的姑娘,都得向这条“西湖牛”交纳规费。 若被他看中,还得要义务陪宿,否则,虽不致将人填入西湖,却再不能在江湖上立足,端的难缠。 但是,在杭州城里,官延之力压制较严,西湖牛不敢横行,打架滋事,仗着与衙门里差头,有些个交情,这倒也无妨。 故此,西湖牛在杭州里外,无异是第二个府台大人,任谁轻易也都不敢随便地招惹他。 那日,西湖牛来到这杭兴老店酒楼之上,老板帐房,一见是煞星临门,心里虽然发毛,一有面上更是竭城招街,不敢稍有怠慢之处。 西湖牛到楼上大马金马地落坐,一开口就叫葛姑娘前来陪酒。 伙计飞奔知会,老板亲自相陪,账房却招呼厨房,去整办一桌上等酒席。 小一刻,酒菜与葛姑娘一齐来到,西湖牛一见,惊为仙姬临尘,点曲一唱,更加是玉润珠圆,无一不美。 西湖牛酒兴之余,那有闲心去吃菜,他立即毛手毛脚,风言挑逗,要葛姑娘下嫁于他。 葛姑娘心有苦衷,初初尚婉言拒绝,到后来一瞧,西湖牛粗鲁莽汉,不识抬举,立即翻脸娇叱,三把二下,将西湖牛等人,打了不落花流水。 掷出楼外,到今天那西湖牛尚还在家中养伤,未得痊愈,而葛姑娘之名,更由此不胜而走。 使许多想吃天鹅肉的富商大贾,只敢在葛姑娘高兴之时,点上两曲听听,却再也不敢起什么安念了! 因此,那伙计一听李玉琪要找葛姑娘玩玩,可会错了意思。 口虽不言,心里头却一个劲地喷咕,同时也希望葛姑娘打他一顿,代他出出方才那捏腕剧痛之气。 且说李玉琪,等伙计退去之后,自己立即倒出一杯酒出来,他可不晓得,这是什么东西,只见那酒,色作碧绿,浓酸雨香气扑鼻,就口一尝,甜味中还微含酸味,颇为开口。 一口气钦下一杯,却不料酒到腹中,立化成一团暖气,散发四肢百骸,俊面立刻热红了起来。 他于是又斟一杯,举筷逐一品尝各盘名菜,但觉得又香又美,好吃至极,不禁暗赞适才那伙计真是和善,不像别人一样,光只拿诧异的目光瞪他。 方在寻思,布帝一掀,陡觉得眼前一亮,门外走进一位身着翠绿的姑娘。 那姑娘一身尽翠,披散肩头,肤色晶莹胜雪,瓜了脸,柳眉瑶鼻,粉颊桃腮。 剪水双眸,又黑又大,亮如晓月寒星,却似隐含有抹淡淡的哀愁神色。 李玉琪一见,不但觉得她美丽十分,却还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在哪里见过。 那姑娘本非是职业卖唱的下贱女子,芳心里别有苦衷,虽然是下海多日,心头终是郁郁寡欢,难得言笑。 今日,天方人暮,尚未出门,伙计来唤,说有位相公唤她,她卖唱别有目的,可不愿多接触与目的无关的读书人,本来不愿来,不知怎的,芳心里忽然一动,若有所感,方才无可奈何地上了酒楼。 这一掀帘,与李玉琪打不照面,猛瞥见李玉琪丰神玉貌,俊绝飘逸,不由自主心生好感。 及至与李玉琪闪电骰一双神目,双双一触,立觉得一阵羞怯,鹿撞心头,好像是被人看穿了心灵深处,混身一颤,如沐春风。 粉颊上春晕梨涡,一齐涌现,更不由嫣然绽唇,垂目下视,慌不迭怀抱苍古月琴,捡在施礼,鸳声开言道:“小女子参见公子!” 李玉琪闻言,“呵”“呵”两声,也慌忙站起来,说道:“请坐!请坐!” 说着,他拉开右下一张椅了,请那个女子坐下,心中可真不了解,她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葛姑娘坐下之后,闲目向桌上一瞥,又转到李玉琪面上,旋又垂下头去,李玉琪恍然若悟,心道:“好呀,原来你也是来吃饭的呀,那可好,我一个人正无聊得很呢!” 想着,立即扬声唤:“嗯!” 葛姑娘闻声抬头,门外店伙走进,两人两只眼睛,盯视着李玉琪,不知他在叫谁呢。 李应区指着桌上的杯盖碗筷,对伙计道:“喂,你再拿些这个来好吗?” 原来他不知道那些叫什么,也不知该怎样称呼伙计与姑娘,这一个名词,在他的心中,已没有一丝印象,使他无法表达自己的意思。 伙计看了葛姑娘一眼,应声退去,片刻送进来一付碗盏,摆放在姑娘面前,复又退去。 李玉琪执壶为姑娘斟上一杯佳酿,举杯邀饮。 姑娘自坐下之后,一直是垂头静坐,一反过去豪迈不让须眉的作风。 忸怩之态毕现,颊上的红晕也一自不曾退尽,只是,那眉梢唇角,隐含笑意,心情似颇愉快。 此时,一见李玉琪邀她饮酒,也未曾想到,别人是否另有用心要加以提防,更不曾考虑自己是否善饮,竟自端杯一饮而尽。 李玉琪见状,也不迟疑,自然是口到杯干,饮毕举筷,又邀姑娘,一同吃菜,根本不提唱曲之事。 葛姑娘一杯下肚,周身立起作用,两颊上红晕更浓,大眼里闪泛水波,已有了几分醉意。 醉酒的人,胆识往往较平常壮些,葛姑娘虽有几分醉意,态度己较前略有不同,她不再感觉忸怩羞怯。 她大胆地抬起螓首,对李玉琪观视。 李玉琪亦不善饮,两杯下腹,比姑娘的酒意更浓,只见他玉颊涨红,俊目放光,举筷缓食,动作温文优雅,令人怦然心动。 葛姑娘不禁芳心暗动,情丝偷击,忍不住轻启朱唇,徐吐茸声,问道:“公子贵姓大名,仙乡何处?能否见告小女子吗?” 李玉琪闻言不由一怔,晓得姑娘是在问他叫什么名字,但用尽心思,也想不起来。 他呆呆盯住葛姑娘粉颊,不知所答,好半晌方才反问一句,说:“我叫什么名字?人都要有什么名字吗?” 似自语,似询问,葛姑娘闻方,芳心一震,还当他轻视自己,故意汗这玩笑,四目一触,瞥见李玉琪纯真,诚挚又茫然的目光,却不暗暗奇怪道:“看他这模样,像真连自己的姓名都不晓得,岂非怪事,那他怎会跑到此地来找我呢?” 原来,她不知叫她乃是伙计的主意,方有此想。 不过,她心里不但未因此厌恶于他,反更允满了无穷的怜惜与同情。 她瞥见他茫然寻思之状,立即伸出纤手,轻抚在李玉琪手掌之上,似安慰似询问说: “公子!你真想不起叫什么吗?……那就要想了!” 李玉琪摇摇头,果然不再去想,反掌握住葛姑娘素手,展颜笑道:“啊,我真是不知道呢,人非有个名字不行吗?……那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那年代,男女授受不亲,闺女的纤纤素下,岂可任人握的,葛姑娘虽不幸沦落卖唱女,却素来洁身自好,不曾让任何人摸过一把。 如今,骤然被李玉摄握住纤手,起初颇咳,用力一挣,竟未挣脱,便是一惊,及至目光一触到李玉琪天真的笑容,嗔惊立如那冰雪向火。 瞬息间溶化个一干二净,代之而起,却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愉悦,与如沐春风的舒服感觉。 同时,她觉得对面这人,己不再陌生,他已在转瞬间化成为她的梦里情郎——她渴望已久的情郎。 因此,外形的忸怩与腼腆,己随之消失殆尽,她像对一个熟悉的爱人一般,情致缠绵的喁喁细语,道:“我可没有见过像你这样,连个名儿都没有的人,人,谁无姓名呢,拿我说吧,名儿就有两个,一个是在外面跑码头用的化名,叫做葛月琴,另一个是葛玉环才是真名,不过,现在反而不常用了!” 说到这里,葛玉环感怀身世,神色颇为黯然李玉琪正在吃食并未看占,闻言冲她痴痴一笑,道:“那可是真不公平,我一个名儿没有,你却藏着一个不用,为什么呢?让给我一个可好?” 这话可真天真得紧,怎的名儿也能够随便出让得的? 本来葛玉环有一些伤心的,闻听他这般说法,禁不住灿然“哧”地一笑,边笑边说他道:“看你文质彬彬?怎么这般天真,名儿是父母起的,怎能让给啊……” 李玉琪眨眨大眼睛,追问什么是“父母”?告诉他“父母”乃昨一身之人,他却问怎么“生”法? 一连串可笑又天真的问题,循环而出,甚至连桌椅、酒菜等用器食具之名称,也不晓得。 葛玉环被他这一串询问,弄得啼笑皆非,头晕脑涨。却因之断定,他必是受了什么刺激,打击或是惊吓,失去了记忆力,否则,怎么连“父”“母”两样,代表的意义都不了解呢? 她对他一见钟情,既发觉此种病症,更加怜惜百倍,不几时暗自决定,想法子为他医治。 故此,他不但耐心地答覆李玉棋那一大堆十分可笑的询问,还细心垂询他的过去与遭遇。 李玉琪由于葛玉环细心的解答,心中疑惑与不解清楚了很多。 她十分高兴,觉得葛玉环不但长得美貌好看,知识也异常广阔,心头不由对她产生了依恋与佩服。 只是,当他被问到由何而来之时,苦思半晌,方道:“过去的事,我都己尼记不起了,真奇怪,我怎么会被人缚住呢?那是什么地方啊?” 葛玉环要他讲出来,他便述说道:“我真不知道那是何处,大约是在一座山顶上吧,不知道被什么人,将我绑在一不由洞里,当我醒来之后,任什也想不起了,于是,我便想法弄破了三不门,逃了出来,当时我看见很多人,都带着凶器,向我围拢,我可不怕他们,只不过觉得弄坏了人家的东西,不好意思,立即沉了出来,当时,我上跳,辇一点撞到房子上,心里一急,不知怎地,突然飞了起来,哈,可好玩得很,飞起来又快又高,像是驾云一般,一口气飞到这里,若不是臆而有片大水,伯会掉下去淹死,我还要飞呢!” 说着,李玉琪高兴得哈哈大笑,了无半点愁绪。 相反地,葛玉环见他如此,可委愁得紧。 不是嘛,听他前面所言,显然他是被匪徒所擒,方始失去了记忆,那后半段自言自语。 若非是发了神经,普天之下以葛玉环所知,武林中首屈一指的三伯五妖,功达炉火纯青之境,尚未达虚空飞行。何况这位文质彬彬,弱不禁风的书生呢?这不明明是说胡话吗? 不过,由于知道他丧失记忆,神经失常,葛玉环却也不加反驳,默默寻思一刻,问道: “公子,你打算到什么地方去呀?” 李玉琪心灵一片空白,哪里有地方可去,他摇头表示不知道,葛玉环便复又细声道: “那么,你同我在一起好吗?” 这句话,说得极其艰难,说完了粉颊也立即涨成赤红。 本来嘛,别说那年头,就是目今,也未有一个女子要求一个神经失常的陌生男子与她同往的事情。 否则,即使不被人视为神经病,便也得被人骂一声“淫荡”。 幸亏李玉琪记忆丧失,心灵中一片纯真,了无世俗之心,否则,任凭他过去如何天真,也不能不疑惑葛玉环的人品。 此时,李玉淇不但无甚怀疑,反十分欢喜地道:“真的吗?葛玉环,你愿意要我吗?” 葛玉环芳心一喜,却也一羞,闻言红透玉颈,细声说:“当然我要你啊,不过……你以后可不准叫我葛玉环,提名道姓的,那有多难听呀!” 李玉琪奇道:“那我叫你什么?” 葛玉环垂首答道:“以后我叫你哥哥,你叫我妹妹,这样别人不会怀疑!” 这样明明是亲热些,葛玉环却偏说让别人不会起疑,这李玉琪不懂别人会怀疑什么?也不懂这两个名词,是什么意思? 不过,“哥哥”“妹妹”,在他的脑海里,似乎是十分的熟悉,像是人家用过它一般—— easthe扫校,旧雨楼独家连载 第十二章 天纵奇才 他重复地默念这四个字,却又始终想不起来! 葛玉环抬头看见他喃喃自语的样子,不愿让他过分伤神,便催促他道:“哥哥,别想啦!快吃饭,你看再不吃菜都快凉了呢!” 李玉琪啊了一声,抛掉心思,举筷就食,复又执壶敬酒来饮,不一会儿连尽数杯,醉态顿现。 葛玉环抢去酒壶,不令他再饮,不想李玉琪竟伏在案上,迷糊睡去! 葛玉环皱眉叹气摇头,又好笑又怜惜,便出去唤来伙计,令他将酒菜钱,记在自己帐上,把李玉琪扶到后园自己房内!并表示这两天不再卖唱,有人叫她,一律代为谢绝! 这是怎么回事呀?可把个伙计糊涂死,羡慕死了! 不是嘛!平日里冷如冰霜,艳若桃李的葛姑娘,不但为这位公子付帐,并且还留宿。 不但留宿,连别的生意都谢绝了,这不明罢着爱上了这个小白脸吗? 伙计一边肩扶李玉琪,往后园走,心里可一边在嘀咕猜疑着。最后,到了姑娘独居一所跨园之际,葛姑娘竟然小避嫌疑,伸出玉臂紧挽李玉琪的另一膀臂,还直在吩嘱,叫伙计小心,不要跌着了他! 隔着中间一个李玉琪,那伙计的尖鼻子便能嗅得见姑娘身上的阵阵馨香,心里头不禁一阵陶醉,暗恨自己老娘,为什么当初不将自己生得漂亮点儿,好有幸承受美人的芳泽! 葛姑娘所居,乃店后一处小独院,里面有一明两暗三间套房,平常日子,伙计来后面招唤姑娘出去卖唱,只能到房屋门口或房里明间,那暗间任凭有天大的理由,也不准进去! 今天也是一样,伙计将人扶到明间,眼睁睁看着姑娘,像在外间里留下了眼睛,脚步方抬动,便听见姑娘娇声叱道:“怎么你还不走啊!呆在那想干什么,快走开!” 姑娘的手段,伙计是亲眼目见,那么凶的西湖牛,一掌打一个狗吃粪,哼哼个半天,也爬不起来。 这谁敢惹得,店伙计生不出三头六臂,哪还不乖乖地夹尾巴开溜! 伙计刚溜走不久,房里面走出葛姑娘! 葛姑娘伸手关起了房门,将房中的大火盆加足了木炭,捻小了油灯!转身又走人暗间。 暗间里灯火通明,十分明亮宽敞,布置得更是雅致! 右手边一张大床,铺设着锦被绣枕,一望而知,并非是店中之物!床边一具大橱,似盛衣物之用! 大床对面,右手边窗下一张红漆书生桌,上面陈放着文房四宝以及姑娘赖以为生的月琴。 那月琴形似琵琶,却比琵琶身小颈长,通体碧绿,闪泛霞光,非铁非玉,似是远古之物。 最奇的是此琴弦只有七根,较普通的弦粗一些,亦是碧油油晶莹泛亮。 书桌那端,是一具梳妆台,巨锣般大的古铜镜,纤尘不染,镜前有一方匣,似盛放首饰之用。 另外女用梳刷等物,应有尽有,都摆得错落有秩,显示着主人的细心! 葛姑娘进房之后,将各物复加整理,坐在妆台镜前,稍事梳洗,趋进塌畔,俯视着甜睡在被中的李玉琪。 好半晌方才悠然而叹,轻手轻脚,小心地打开橱门,取出一大叠衣物,走到另一间暗室里去! 不一刻,却又转回来,只是身上己换了一身浅碧睡衣。 她在榻边一张椅子上坐下,闭目假眠,想是怕李玉琪醒来会需要些什么,不肯立即去睡! 果然,不一刻李玉琪迷糊醒来,嚷着要水,葛玉环一跳而起,忙着倒了杯苦茶,纤手托住李玉琪的后颈,喂他饮用! 李玉琪饮完茶水,酒意略醒,微启星目,讶疑地环视四周,盯视在葛玉环的粉颊之上,好半晌方才记起,喃喃道:“环妹妹,这是你的房间吗?” 葛玉环娇羞点首,表示认可,李玉琪痴痴一笑,又道:“啊!你怎么不睡嘛!来,睡在这里吧!” 边说,边向床里移动,拍拍身外,要葛玉环睡下! 葛玉环见状,芳心无主,怦怦乱跳,犹疑不决! 那时候,女子若是和个男人钟情,便等于默许终身,甚至会誓言守身以待,非他不嫁! 葛玉环虽还未到达此等境界,但己然相差不远。否则必不肯以女儿闺阁,让于他住的! 只是,像这等未经明订行礼,岂能草率同床共枕?葛玉环犹疑亦即在此! 不过,李玉琪己不知礼数是为何物,空白心灵,尤妇婴孩,凡事直凭好恶而行,哪能顾虑这些。 故此,一见她默然不语,当她已肯,伸臂一伸,葛玉环喂咛一声,跌人床中,翻身一滚,不但未滚落床下,反而更进一步,钻进了锦被! 这,这可是怎么回事? 葛玉环目下虽以卖唱为生,却别有苦衷用心,一见李玉琪,恍如人中之龙,便不由情丝偷袭,芳心暗托。 加以瞥见李玉琪,混忘前事,痴迷童稚之态,更不禁由爱生怜,决心探明病源,想法子为他医治。 故此,葛玉环竟不顾清白女儿之身,将李玉琪收留了下来。 她可不晓得,李玉琪虽然失掉了记忆力,却身具甲绝天下武林的深奥武学,还当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富家公子呢! 李玉琪自失去记忆之后,灵台之中空白一片,对一切所见事物,都觉得无比新奇,好像初生乳子,对一切均须要从头学习! 因此,他根本不了解吃饭、住店,须要付钱的买卖行为,甚至也不懂,所谓“男女之别,礼教之妨。” 所以李玉琪,在酒楼觉得那酒菜好吃,便一逞饮醉,觉得葛玉环十分可喜,便欢喜答应跟随着她! 葛玉环见他喝醉,便令店伙计将其扶回自己的住店,亲自为他脱衣盖被,而自己则欲到另一间去睡! 只是,她晓得醉酒之人,醒后多半会口渴索饮,故此她虽然换过睦衫,却仍然坐在李玉琪榻畔,不忍骤然离开。 果然李玉琪夜半索饮,葛玉环倒了杯苦茶,侍候他饮下,不料李玉琪竟然邀她一同睡下! 葛玉环黄花国女,情窦己开,加以是幼承庭训,礼教之防戒备甚严,这与一孤男,同床而眠,那还有什么好事? 只是她对他爱苗已生,虽觉得这一手实在是与礼不合,芳心里却有些犹疑心动。故而,一时之间,呆在那里,竟而说不出话来! 李玉琪心似童稚,又加以那酒意犹未消,只觉得眼前环妹妹不仅可爱,更是信赖可亲。 自己占住了人家的床榻,自然也应该让出点地方来,供她人容身的。 故此,竟也不等她回答,只一拉,便将葛玉环拉入被里,拥入怀中。 葛玉环粹不及防,“嘤咛”一声娇呼惊唤,芳心里怦怦狂跳,一时之间只觉得六神无主,周身乏力,自己也说不出是什滋味! 李玉琪却像个调皮的顽童,做下件得意的恶作剧,听得葛玉环幽咛娇唤,直乐得哧哧憨笑不止。 葛玉环在被中蟋伏一刻,心思稍定,暗中一咬银牙,忖道:“唉!这真是前生的冤孽,想不到我葛玉环,平日自负是江湖奇女,今天竟不得不雌伏在这个陌生的小冤家之下。事己至此,说不得只好认命,随他摆布了!” 她葛玉环可是往邪里想了,她只当李玉琪之所以邀她回榻;也一定是未安什么好心。 只是,她对于李玉琪,虽然是初次相识,尚还谈不上什么了解认识。无奈芳心里怜爱横生,不但是不忍严拒,更早已春心荡漾了。 尤其,在她思忖稍定,横心献身之后,李玉琪身上那一股奇香异味,扑鼻而人,熏得她神智晕晕,春情难禁。 不由自主探臂抚住李玉琪的胸膛,将螓首钻出被外,粉颊涂丹,凤目流盼,似慎实喜地盯视住,那陌生而又可爱的情郎,默默无言! 李玉琪憨笑未竟,瞥见环妹妹亦喷亦喜的面庞上,柔情密布,不由得心头骤动,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浮现心头,使他情不自禁地停止了憨笑,呆住出神! 葛玉环见他神色骤变,面上又浮出那种苦思与茫然的神色,便知他必定是心有所感! 她,可是十分不愿见他现出这种苦恼的神色,因而,她便顾不得羞怯,柔声问道:“哥哥,你又在想什么啊?” 李玉琪叹了口气道:“唉,我实在想不起来。环妹妹,你说,我们在什么地方会过面吗?” 葛玉环“咦”了一声,奇道:“没有啊!哥哥你……” 李玉琪打断她的话,说道:“我总像在别处见过你呢?只是想不起来……唉,算了,还是睡吧。” 说着,当真曲肽为枕,闭目寻梦! 葛玉环见状,芳心里惊异不止,可也猜不出李玉琪到底是何用意。只是,这一阵工夫,理智逐渐抬头,觉得与他这“大男人”同睡一床,到底是不应该。故此,要偷偷溜开! 哪知,娇地方一转动,纤腰摹被一臂搂住,耳边听见李玉琪问道:“你想跑吗?天还不曾亮呢!” 葛玉环又是一阵心跳,闪目处却不见李玉琪睁眼,秀眉一皱,婉声道:“唉!莫缠人! 熄了灯才好睡啊!这么亮我可睡不着!” 李玉琪接口道:“要吹灯吗?好,我来吧!” 说着,仍不睁眼,只呶唇轻轻一吹,葛玉环但嗅得鼻端掠过一股奇香,丈许之外,书桌上的一盏油灯,竟而应声而灭! 室内,骤然陷入黑暗,同时,也陷入沉寂。 只有那个葛玉环却因为李玉琪刚才这一口吹灯的功夫,陷入了莫名的疑惑与惊奇中! 本来嘛!以李玉琪文秀之貌,了无一丝会武的迹象,这信口一吹,何能吹灭丈外油灯? 这岂非己达练神还虚,嘘气伤人的武家至高境界了吗?若是如此,则他又何以能被人暗算得记忆尽失了呢? 这种种疑团,一直纠结在葛玉环的方寸心头,使得她一直思量了半夜,方才朦胧地睡去! 次日,葛玉环追问李玉琪会不会“武功”,而李玉琪竟根本不懂“武功”两字的意义。 葛玉环因此比划了好多架势,方才使李玉琪懂得,但答案竟是否定地摇头! 不过,李玉琪虽表示自己不会,但是却发生十分兴趣,他要求葛玉环马上教他几招! 起初,葛玉环觉得,李玉琪体格清奇,是个练武的好材料。 无奈一来自己的功力并非是十分高强,二来,以李玉琪年龄而论,开始从头学习已有些太晚了! 然而,她仍然答应教他,却只是为着不愿使他失望的缘故! 可是,她实在想不到李玉琪竟是个天纵的奇才,无论葛玉环教他什么,竟然是一点即通! 更难得玉琪好学不倦,内力特别充沛,任何繁杂的招势,被他学会了之后,施出来竟比玉环本人更具有无比的威力! 这一切可喜的现象,令葛玉环暂时放弃了对外的卖唱生意,也遗忘了自己卖唱的目的! 她一心一意,在“杭兴老店”的后偏园里,教授李玉琪认字、练武及解答李玉琪对于人情世故,各方面的疑难询问。 因此,她变成了李玉琪的“老师”与“保姆”! 说“保姆”一点也不过份! 因为李玉琪确似个未曾成熟的孩童。虽然,外型上他比她高大,但思想上不仅天真得紧,而且还十分任性! 自从他吃过了“杭兴老店”特制的上好佳酿,而觉得十分好吃之后,每餐便非得饮上一壶不可! 否则,任凭你备下满桌子的饭菜,他便会赌气,一口也不去吃! 同时,在另一方面,自从第一晚他与葛玉环同榻而眠之后,便再也不许她离开独宿! 只是,虽则如此,他却并无任何越轨的行为,向她做其他非份的要求。 而葛玉环也渐渐了解,他之所以如此,仅是基于一种纯洁的依赖心理,完全无世俗所谓的琐杂念头。 因此,在不久之后,她也就处之泰然了! 时光,在不知不觉中馆了过去!新年已翩然莅临人间! 李玉琪到达杭州,己有一月! 葛玉环一扫一年来的忧愁与寡欢,她欣然置办过年的一切! 她买了许多年货,向店主租来一套炊具,自己张罗着升火做饮! 虽然,他们仍住在杭兴老店之中,并未迁居,但平日里却紧闭起偏园的小门,也怦然似一个独立的小家庭! 在这一月之中,葛玉环虽然仍不知李玉琪的底细与姓名,芳心里却己然深植坚固的爱苗。 她除却对眼前的人儿的深切关注与爱恋之外,几乎再不曾思及其他! 她已经满足了! 对于目前的一切,她唯一的期望,是不再变更现状,她愿意,甚至还深深盼望着就这样与李玉琪长相厮守,生生世世! 这原因,实在由于李玉琪太令人可爱了! 他的绝世容光,自不必说,堪迷醉天下少女与老妇。 同时他那纯真得一尘不染的性情,与绝世的一点就透的聪明,更是令她惊为奇士神人! 在这短短的一月之中,李玉琪不但认识了不少字,却还能独自阅读些深奥得连葛玉环自己亦不甚了解的书籍,使得她十分吃惊! 至于武学方面,葛玉环几乎倾囊相授了! 她的“翠叶迎风十五掌”、“翠琴五式”与“月琴五操”,不但被李玉琪练得出神人化,威力倍增,而且很多连葛玉环尚不能神会领悟的精妙之处,都亦被发挥无余! 这不但令她心花怒放,乐极喜煞,同时也使她获益良多! 不过,仅有一点,葛玉环稍觉遗憾,那便是不能将自己的“素女玄功”内家练气诀要,传授给李玉琪! 同时,由于此,她不敢教授李玉琪练习轻功,她认为不孰轻身提气的内家功夫,而仅凭硬跳猛窜,不但无益,反而有害,弄不好还会跌上一跤,摔成个头青脸肿的惨样儿! 当然,葛玉环之所以不传,一方面是格于师训,另一方面这“素女玄功”,不但不适于男性修习,便是破过身的妇人,亦是不宜! 原来葛玉环之师,法号净尘,乃是位道家出身的隐侠,在终南山巅,“望云崖”上结庐而居。早年出家,无意中获得了一张苍古月琴与“五操”谱,及一本“素女玄功”经。 十几年后,净尘师太不但将“素女玄功”与“月琴五操”练成,更参照山巅翠叶迎风招展之态,自创十五掌。 她复将那五操琴音,汇溶贯通,研化成翠琴五式,树立其独异于注湖武林之另一派! 那素女玄功,乃道家前辈所留秘本精要,所练者乃道家“神溶神会”、“自育圣婴”之道,根本禁绝色欲一途,讲究是清净无为。故不但不宜于男子,便是妇人亦练之无益。 至于那“月琴正操”,乃是“以神会琴”、“以意达音”、“以音役物”之绝妙音律。 琴音一作,和平时可以令万物沐浴春风,肃煞时可以使万物生机凋零,端的神妙无匹。 只是,如欲达此操执万物生杀之境,不但要使用那张古琴,更还得先将“素女玄功”练至顶峰之后方可! 净尘师太虽然是一意修练,数十年如一日,但仍然是不克臻此,故才由琴音中研化工操,施之于有形! 那五操乃是十四个曲子,其五式也均是各有所容,第一式各有六招,分别为春、夏、秋、冬、残。 其中又尤以“残式”比较辛辣诡异,出招的速度与攻击之方位等,实在都令人难以防范! 净尘师太虽然因创出此学,而自成一系,但在江湖上名声并不显著。原因是她不但很少莅临江湖,一味地加紧修练“素女玄功”,更因她不肯出手过问江湖的事非。 故此,除却终南山左近,知道山上有这么个异人之外,其他江湖黑白两道,就很少知晓了。 葛玉环家居终南山下葛家堡,祖业丰厚,富甲一方,其父葛天成乃洪武年间的进士,历任地方知县知府,清廉有为,深受百姓爱戴,有子葛大仁、葛大智,晚年辞官归家得女,即是葛玉环! 一家五口,本来是异常和美,葛玉环老蚌之珠,更得全家钟爱,无奈自少体弱之病,娇嫩逾常。 一年葛玉环年方七岁,得一怪病,葛玉环之父请名医,不能治痊。 那时,恰好那净全师太,偶尔下山路过,得知此事,自荐代医,不出数日,竟然令葛玉环痊愈如初。 只是,净尘师太认为,葛玉环先天不足,易遭夭折,如不令之练武培元,不出十年,蕴病一发,便不可再医了。 葛天成深知师太是位异人,武功道法均甚了得,因此便命女儿,拜在老师太的门下,练习武艺! 十岁之后,葛玉环离家随师,迁人终南山巅,每年回家一次,晃眼七年,葛玉环掌法、轻功、琴招、琴音,均有小成。 仅那“素女玄功”一项,因师太深知她非玄门中人,而不令修习“龙虎交汇”、“自育圣婴”两项精深之玄功。 一年前,葛玉环艺成下山,返家事亲,却不料相聚半日,其父葛天成老性骤发,竟以七十高龄,携带两子,远离家门,往游苏杭二州远景! 以葛玉环之意,绝艺已有小成,正好藉此机会,随父到江湖上走走,见识一番。却无奈老母不肯。便是老爷与二位哥哥出外历游,亦极不赞成,说她是千金闺秀,岂可以到外面抛头露面! 练武之意,在于强身,何能行侠等等,坚不令去! 哪知葛天成三人,出门半年,竟然神秘失踪。不但未留下半点线索,便连那同去的四名仆役,也一个个失去了下落! 葛家上下,自然是十分焦急,尤其葛玉环父友情深,又素闻江湖上鬼域伎俩,盗贼横行,暗忖父兄可能己为土匪绑架。 于是便禀明慈母,离家循父兄出游路线,由和营建循汉水乘船,抵武昌转人长江,顺流而下,至苏杭两州访寻。 所谓人海茫茫,寻一人岂非犹如苍海之寻一粟吗? 葛玉环虽然是冰雪聪明,却也实无着手之处! 幸亏葛玉环下山之时,师父净尘师太将古月琴赐予防身。 有一天灵机骤动,便装扮作歌妓模样,化名月琴,出人道旅酒楼之中。希望能遇着父兄。 但葛玉环走遍苏杭两州,并没有半点父兄的消息,失望之余,正欲整装移往他处,却正巧遇上李玉琪! 她对他爱怜横溢,与日俱增,誓以身相许之余,更发现李玉琪慧敏盖世,良玉无暇。无论是习文修武,竟全部超人一等,故此,虽有心早日上路,去往他处寻找父兄。但迟迟未走。 一者李玉琪文武两途学练正勤,不忍令之中辍,二者天寒地冻,年关已近,不如等到来年开春,再作计划! 葛玉环既有此心,便决意在杭州过年。 因此,她不但买办了许多的年货,还亲自选购进若干的杭纺绸缎,亲手为李玉琪缝制衣衫! 而李玉琪呢? 在这短短的一月当中,虽然仍不能记起往事,而一切做人的基本道理与知识,却均己在心底,重新建立了起来! 只是,如今的他,比过去天真了不知有多少倍,对于葛玉环,更有着无比的依恋与尊敬! 虽然了他一直称她为环妹妹,但在心中,环妹妹的地位,却是至高无上的! 新年在欢乐中渡过,接踵而来的是元宵节! 元宵节曰元夜,正月十五,杭州城大放花灯,一些有钱的富绅巨商,除了在自己家门前,请许多巧手名匠,编制各色各样的花灯,更有在城外的西子湖中,巧置花灯画航,相互竞赛观赏! 故此,每逢此日,西子湖上虽然仍是春寒料峭,寒意袭人,但画肪游舟,却均被租借一空了。 数以万计的骚人墨客,游子雅士,均纷纷泛舟糊心去赏玩那天然之美景与精工的灯肪! 李玉琪得知此事,早已是心向往之,不等用毕晚餐,便催促着环妹妹上路! 葛玉环见他那股重稚游兴,十分好笑,匆匆整好餐饭,逼着他吃下,方才携带少量酒食整装出发! 西湖在杭州城西,三面环山,周围三十里,有外湖、里湖、后湖之称,风景佳绝,驰誉宇内! 这日,李玉琪两人缓步出城,天色已然是薄暮时分,天边彩霞奇诡,变幻无穷,远处山环如黛,云飘雾宠,而一轮皓皓明月,却已然沉浮正东了! 李玉琪目睹此等美景,欢泛双颊,差一点未曾手舞足蹈,也不管路上行人多寡,径自拉着环妹妹的纤纤玉手,催促她快走! 一路上行人之中,吟凤弄月的骚人墨客与大腹便便的富商巨贾甚多,有多半均识得葛姑娘,他们可都做过那想吃天鹅之肉的艳梦,只是有鉴于她教训西湖牛之事,而不敢轻举忘动!此时,骤睹这歇息月余的葛姑娘,与李玉琪形迹亲密,可有说有笑,都不由惊慕交集,心头上酸酸的不是味儿! 但仔细一打量,李玉琪懦衫飘飘,风度翩翩,宛似神仙化人,与那粉妆玉琢的葛玉环走在一起,真堪称郎才女貌,才子佳人。 的确是天造地设的神仙眷属! 这哪能不令那般人自惭形秽!又哪能不令人纷纷凝睬,窃窃私语呢? 李玉琪记忆虽失,神功却仍在,当然耳灵目聪听得清楚。只是,他心如童稚,不明俗礼,根本不将那闲话放在心上,而仍然径自携着他环妹妹的素手,坦然前行! 葛玉环世故较深,却因己视李玉琪为夫,不但不觉得有何羞怯不当。目睹众人嫉慕惊讶的神色,流盼到李玉琪那鹤立鸡群的潇洒风度,反自觉得心甜加蜜,得意非凡! 不大工夫,两人便来到西子湖畔! 李玉琪纵目四跳,但见那浩渺烟波,一望无际,画舫千条,罗列在堤防之旁。其中,数十只大型游艇上,悬满了五色花灯,已然燃着,艇中也坐满了各色人士,都在猜拳行令,开怀畅饮! 李玉琪仰天吐了口气,匆匆正欲拉着环妹妹近前玩赏,却突然见个阵爆竹声响之后。那一干悬灯舫舟,一齐竟解开缆索,向湖中荡去! 李玉琪不由十分失望,急得连连跺脚,埋怨环妹妹不该起身太迟,错过了好玩时光! 葛玉环见他天真之状,不由嗤地笑出声来,笑毕方道:“傻哥哥,急什么呀!咱们不会也找条船,追上去吗?” 李玉琪闻言,欢呼一声,立即奔下堤去雇船,但是他一连问了几只,都说已经有人订下了! 李玉琪十分懊恼,却仍不死心,一只接一只问去!直问到最边上一只十分破旧的小舟,才算是得到了相反的答覆! 葛玉环一瞥那船又窄又小,根本不是什么游湖肋舟,而是一只极其破旧的渔船,由一个年约十五岁的小孩撑着,临时出来兜生意的! 葛玉环不禁皱眉,不敢乘坐! 但李玉琪好不容易问着这一席小蓬,哪肯放弃。因此,也不管环妹妹愿不愿意,径自拉着她走上船去! 那船十分窄小,顶上一席小蓬,舱中却无桌椅,仅中间舱板上,临时铺上一个很厚的棉褥,可供两人并肩坐卧。 李玉琪弯腰钻进舱去,拥着环妹妹席地坐在褥上,顺手接过葛玉环携来的小篮,小酒食—一取出,摆放在面前! 葛玉环进内坐定,凤目一闪,见舱中虽小,但收拾得倒十分干净,顶蓬虽为竹席搭成,可外面显然涂过桐油等物,并不透风。 左右各留有尺许小窗,各有方布帘遮着,前后不但均设有布帘,背后还临时按一方木板棉垫,以供依靠。 人坐其中,虽有些窄小,却十分舒适惬意! 李玉琪一心想看花灯,刚坐下便吩咐撑船的小童,追赶那远去的画舫! 那小童见顾客是这等俊秀的男女,心中也自高兴,一闻吩咐,立即喜悠悠,将首尾两盏小灯燃起,努力向湖心撑去! 舱中,李玉琪将前面两窗的布帘拉开,一边欣赏湖中的美景,一边斟了两杯带来的佳酿,邀请环妹妹饮酒! 葛玉环平常是不大饮酒的,今晚因为恰值是元宵佳节,亦破例地奉陪李玉琪浅尝了一杯。 而李玉琪自来杭州,已爱上了杯中佳酿,今夜对此良辰美景,更是高兴,便不由放怀畅饮,口到杯干,不一刻即将一壶饮尽! 此际,天色已然人夜!天空中皓辉明月,似为西子湖罩上了一袭银纱,湖中画肪花灯,尽放光华,远远望去,即似是海市蜃楼,瑰丽无伦,又像那银海击星,闪烁不定,端的动人至极! 李玉琪所乘小舟,虽未曾追上前的花灯游艇,却也已荡人湖心,李玉琪既见有此等奇景远观,倒也不再急着要追近去了! 李玉琪一边饮酒,一边自窗中外望,只瞥见一只只画舫自舟旁掠过,画舫中商士杂处,男女均有。 全部在饮酒作乐,更有那大型艇上,尚不时传来一阵阵丝竹之声与嘻笑、娇唱之声! 李玉琪这时,可不像初临杭州之时了! 他已然懂得,什么是卖唱歌妓!故此并不诧异。同时,他也晓得环妹妹为何要隐身于歌妓之列! 由于这原因,他并不鄙视卖唱歌妓,反认为她们必都有与环妹妹一样的充足原因,这是他的天真想法!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看吧!那右方一只艇上,有十几个男女,杂坐一起,那女的多半是怀抱乐器,只是此时却没有一个弹弄的,而均都一对一,移坐在男子的膝头。 有的含笑送媚,有的在端杯喂酒,更还有依颊送吻,打情骂俏,撒娇装痴的,不但引逗得同舟人放声怪笑。更叫其他人侧目而视! 只听他问道:“他们是做什么啊?” 李玉琪想不透原因,不禁提出来向环妹妹请教! 葛玉环一见,不由得啐了一口,低头不敢再看! 偏偏李玉琪还要问,葛玉环施了个白眼,颊间没来由地涨得飞红! 李玉琪奇怪地道:“环妹妹,你的脸怎的红啦?喝醉了吗?” 葛玉环又白了他一眼,与他那湛湛神目一触,不禁心头一震,更是羞赧,赶紧闭目仰靠的身后棉被板上,以手抚额,故意道:“嗯,我确实有点醉了呢!你也快别饮了,否则咱们都喝醉了,可怎么回家啊?” 李玉琪见状,立道:“好,我一个喝了,你放心,就是再来一壶,也醉不倒我的。” 说着,当真停杯不饮,却用手抚弄着葛玉环的眼皮,说道:“环妹妹,你别睡着啊,等下儿我可不抱你回家呢!” 这种动作,完全出之于童心稚气,是常有的了,故此葛玉环并不见怪惊奇。只是,今晚不知怎的,葛玉环激动异常,几难以自己。但见她“嗯”了一声,陡地坐起身来,扑跌在李玉琪的怀内! 李玉琪舒臂楼住环妹妹的纤纤细腰,有点莫明其妙,正想开口,却又被环妹妹纤手捂住! 于脆,他就不问,而只是默默地去注视附近艇上,精巧的花灯。 那花灯果然精巧,竟吸去了他全部的注意力,使他看得十分有趣!恨不得拿过来好好玩玩! 好半晌,那艇去远,李玉琪意犹未尽,长嘘了一口气,对怀中的人几道:“环妹妹,你看见没有,那个真好玩,上面不但有小人、小马,还会转着打仗呢!唉,什么时候我也买来玩玩,那该有多好啊!” 这口气,活似个五岁的顽童!听在葛玉环的耳中,那颗炽热的春心,不禁凉透了多半! 她内心不由真有点儿生气,甚至可以说有点恨,恨他为什么这么不懂得自己的心意呢? 于是,他气愤着离开了李玉琪的怀抱,接着只听她如泣如诉般长叹一声,幽怨地道: “你呀!你就知道好玩看灯,也不看看,我……我……” “我”什么呢?葛玉环一时想不起该怎么表示。其实,即使能想出来,她也不便率直说出。 无论如何,她到底是一个出身名门、官宦之家的千金闺秀,怎能像一般歌妓一般地厚颜无耻呢! 故此,她只说了两个“我”字以后,便惊觉自己前面的话,己然太过份露骨了! 于是,羞惭、焦急与自怜,不禁使她诉诸于眼泪。于是她倦伏在一旁,呜咽了起来! 李玉琪可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一点后脑边儿,他手足失措,不知是怎的得罪了环妹妹,他膛目思索着那甸话,喃喃地申诉道:“我不是整天都在看你吗?唉,看灯也不过才有今晚这一回呀?好妹妹,别哭啦!以后我再也不着什么鬼灯,整天只看你,好吧?” 这从何说起,那话儿都不懂,葛玉环闻言,不禁被逼得笑了一声,但也只一声,旋即被无穷的忧虑浸没! 李玉琪却不了解她的心情,一见她笑了,便也跟着高兴了起来,他伸手将她扶起,关切地为她抹去泪痕,说道:“乖妹妹,不哭啦!我给你弹个曲几听好吧。” 说着,便取过葛玉环的苍古翠琴“铮”、“铮”地弹弄了起来! 葛玉环瞥见他这等的天真,也实在拿他没有办法,她只好幽幽一叹,似自言自语地询问道:“唉!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一点呀!” 李玉琪“哈”了一声,道:“你还想要我长高一点吗?那还不容易?不信明天你看,我一定能比今天高出个半头!” 葛玉环闻言,实在是哭笑不得,便道:“算啦!你也别长了,还是好好弹一曲‘春’操吧!” 李玉琪顺声应好,果然聚精会神地弹了起来! 刹时,琴音繁作,汹涌而起,其始是初春时节,寒冻初解,春寒亦然料峭,渐渐的草长茸飞,桃红柳绿,放眼望,春山如点,姹紫嫣红,触目处,瑶草奇花,竟芳吐艳,端的是良辰美景,鸟语花香,说不尽,燕语莺声,漪旎风光! 再往后,绿肥红瘦,落鞭缤纷,和风徐来,春风继至。而春天,已经是将近尾声了! 李玉琪两仪降魔神功,己练逾九成火候,体内阴神已经自具神通。故虽然阳神被迷,失去记忆,但其体内真气,仍在其阴神主持下流转不息,并未丧失或停顿分毫。这一次聚精会神,弹出月琴五操之一的春操。 无形中功力自然运出,再加以那月琴,乃是前古异人所特制之物,自具有无穷妙用! 这一曲弹出,不但是声达四野,使整个西子湖尽润其中,且更是出神人化,宛似是天富仙乐一般! 窗此之故,不但是葛玉环近在飓尺,直听得如沐春风如闻鸟语,似醉似痴地跟随着琴音连转,便是所有湖上游人舟子,也无不深深沉醉在琴音中了! 故而,琴音一响,西湖中一切浪动,俱陷停顿,所有的游客,均鸦雀无声般凝神谛听,神迷魂醉,不能自己。 而直到琴音停息下半盏茶时,方才齐声呼叫了起来! 起初,除却为李玉琪撑船的童子与葛玉环两人之外,大家均疑神疑鬼,不知这仙乐何人弹奏,纷纷大声争相猜测询。 为李玉琪撑船的童子,忍不住向邻船大声夸耀。那琴音正是他舟中相公的杰作,似乎他自己,也因之抬高了十分的身价一样! 舱中,葛玉环更不用说,也早已深深醉在琴韵之中,她痴痴地谛听着,心底充满了盎然春趣。 感情平静而流畅,对当前的人几,不但那原有的一丝恨意,消失无踪,由于受春趣的滋润,更尽化成无传的柔情欢愉! 她呆呆地凝视着他,目光中散放出一种是爱怜、是痛惜、是依赖、是敬佩,化合而成的情丝万缕,抛缠在他的身上! 当琴音“挣”然而止,她半晌方才叹出一声满足的气。 缓缓地伸出纤手,拥捂李玉琪颊上,缓缓凑近,用她鲜红的菱唇,轻轻地在李玉琪的唇上一吻! 这一吻,完全出之于衷心的敬爱,不涉及半点儿欲念。 故此,葛玉环几乎是身不由己,几乎是毫无意识,不感觉半点儿羞涩、不安,那么纯真,那么自然! 李玉琪星目滚转,煞是奇怪,不知是什么名堂! 不过,那扑鼻的处子温香,那触唇的温柔感觉,却使他十分喜欢,他像是初尝糖果的孩子,竟深深喜爱这种滋味! 于是他骤然搂住环妹妹的细腰,正想再试他一下之际,却听得船外,轰然若似雷鸣的声音,爆响了起来! 这雷动的声音,几乎与李玉琪骤然在拥吻葛玉环的动作,是同时发动的! 李玉琪一时弄不清是怎么回事,不禁被吓了一跳! 葛玉环同时亦回复了意识,她不但被外面的声音吓住,同时也被她自己的逾越吓得呆了! 因此,一瞬间葛玉环觉得头上“嗡”的一声,粉面玉颊,立泛出汹涌红潮,芳心儿,更是怦怦猛跳,直羞得想打个地缝儿钻将下去! 李玉琪心如白纸,真似个天真未凿的孩子,故此并无何不安的感觉! 他闪目窗中外望,但见,一盏茶不到的工夫,船外四周,己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游艇船只。船上面站满人众,交头接耳。吱吱喳喳,纷纷以渴望与羡慕的目光,向自己所乘的船小投来! 敢情这乃是,由于他琴音实在太动人,当为他撑船的孩子,将“是他们船上弹的”消息,告知了别船之后,立即一传十,十传百,散布了开去! 众人得讯,都渴欲一睹,这妙奇绝世的神手庐山真面目,便纷纷赶来,将他这小船,团团地围住! 李玉琪舱中并未燃灯,故此十分黑暗,但见有两团黑影,分个出人面眉目。因此,众人都齐声而呼,想将舟中人引出! 李玉琪不明就理,只觉得诧异莫明,他低问道:“环妹妹,他们是做什么啊?” 葛玉环心里,正似有七人只吊桶上下操作,哪还有心思去猜测原因,她不敢仰视李玉琪,只听摇摇垂着的螓首,表示不知。 李玉琪得不到答覆,却又被外围的花灯船,引出了兴趣,三不管地爬出舱去,站立在船头上,仔细对四周玩赏! 外面,被四周相围的艇上之灯光,映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李玉琪昂立船头,被众人看得十分清楚! 但见他,身着缎面宝蓝色丝袍,头顶文士巾,还怀抱苍古月琴,面如冠王,目若晓星,唇红齿白,宛若是画中神仙,潇潇洒洒昂然卓立。即使是潘安再世,宋玉重生,亦必然自惭形秽,不敢相较! “这是何来如此浊世之佳公子啊!” 一时之间,千百只眼睛,均不由的惊怔,张口瞠目,忘其所以! 这一刹那,众人完全被李玉琪的俊姿震住了,西湖上立即由乱嗡嗡,变成了鸦雀无声! 在那一刹那,湖面上寂静至极,连那湖中游鱼们摇尾的声音,都几乎能听得清楚了! 不过,这一静之后,速即又爆起更大十倍的嗡嗡之声。这其中,有啧啧的惊叹,有呵呵的赞哦,更有娇滴滴的呼唤,只是,无论是何种声音,全都由惊、慕或嫉妒而发的! 李玉琪可不理人家拿何种目光来看他,他只是觉得新奇好玩而已,他回头对舱里唤道: “环妹妹,你出来嘛!你看那些灯多有意思啊?” 葛玉环在舱里,这阵子己猜知周围是怎么回事了!因此芳心里又惊奇,又喜欢,更有一股子莫名的骄做,她在心中道:“你们都听得琴音妙吗?这可不但是我教的‘徒弟’,这‘徒弟’还是属于我的呢!” 想着,便不由被骄傲鼓动,要出去与“哥哥”站在一起,让众人看看,以表示自己与他的“特殊”关系。 这是人类的通性!人,不但渴望自己接受别人的敬仰,同时也愿意自己分享别人的敬仰! 她这一出现,人群中又响起一片嚷嚷,显然的,她那付绝世艳姿,与李玉琪双双并立,同样地引起大众的赞赏! 但,不料在一阵赞叹之中,蓦地响起了一阵刺耳的吼声,骂道:“哎,老二,你看见没有?这死丫头真个臭美,还敢到咱们这里来,卖弄骚姿呢!真他娘的找死!” 这一骂,可大煞风景,众人头心暗恼,循声望去。 但见其中最大的一只巨舫上,一排站着六七个汉子,个个都竖眉横目,活似凶神恶煞一般! 这一群人,凡是游过西湖胜景的人,均都认得,正是那为恶一方的西湖恶霸西湖牛。 西湖牛在这一带,凶名昭着,谁人敢去招惹,见他发话乱吼,知道那美如天仙的姑娘要吃大亏了。 可也光在肚里暗暗惋惜,赶紧俏声吩咐自己的船家,将船撑开,免得殃及池鱼,受着那无辜的灾害! 葛玉环一见,西湖牛态度不善,便知他有意挑战,欲报复两月前,杭兴楼折辱之仇! 她可是深知,西湖牛功力并不高强,十个他也不是自己对手,但目下身在湖心船上,放眼看,四周是浩渺烟波,没有落脚施展之处。 万一那西湖牛,不择手段,将船只弄翻,可自己又不识水性,他,“哥哥”也未必能成! 那时节,可如何是好? 葛玉环秀眉紧皱,一时真没有了主意! 李玉琪见人家骂他环妹妹,心中可十分生气,一双炯炯星目,不由得盯住西湖牛,恨不得过去打他一顿! 说时迟,那时也不过一会几工夫,四周的船只,早已都撤出十余丈远,而西湖牛所乘之船,不退反进,遥停在五丈之外!那西湖牛又发话道:“喂,臭丫头,我当你真是个什么三贞九烈的女人呢?原来是爱上了小白脸啊!哈哈,上次大爷失下,才被你这臭丫头逞尽威风,今天到了我的湖上,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说罢,哈哈一阵得意大笑,似乎是庆幸,胜券在握一般! 李玉琪听不惯他一口一个臭丫头,闻言怒道:“喂!你这人说话怎么这等没有礼貌?怎可以随便骂人啊?” 西湖牛又是哈哈一笑,轻视地道:“小子你嚷嚷什么?乖乖地蹲在一边,大爷看你可怜,说不定会饶你一命,否则,非扔到湖里,喂王八不可!” 葛玉环早已忍耐不住,只是不愿让心爱的人儿受累,这时闻言,拉着李玉琪的纤手一紧,示意他不要多言,却对西湖牛叱道:“西湖牛,你想怎样,全冲着本姑娘来好了,我哥哥可是个正经的读书人,你若敢动他一根汗毛,可不算江湖上的英雄好汉!” 站在西湖牛身旁的一人,“啧啧”两声好笑道:“大哥,你听这丫头叫得多亲热。看样子,八成不是原封货了,这……” 还未说完,己为西湖牛白眼打断。 原来这后句话正触着西湖牛隐藏在心底的怀疑与嫉妒,他始终忘想吃天鹅肉,十分爱慕着葛玉环,欲将她弄到自己怀中。 这一听手下说葛玉环己非“原封”,未经证实,却已经嫉火中烧,狠狠白了手下与李玉琪一眼之后,复盯住葛玉环,道:“大爷说话。绝对算数!只要你肯跟大爷回去,不但放那小子一条生路,也决不亏待你。否则,你看见了吗?这……” 说至此,一指湖水,又道:“这大湖便是你俩的葬身之地!” 葛玉环在西湖牛发话之际,己知今日不能善罢了,早已打量了形势,打定了主意。 她想只要是出其不意,将西湖牛制住,迫令他将船开到岸边,那时来人再多,也再个足为惧了! 只是,此际湖心中仅剩两船,相距五丈,对面而峙!五丈距离,自己能够一跃而登上,无奈心上人不会轻功,必然无此本领。 若将他留在原船上,万一有个恶汉偷袭,岂不可虑! 但若要带他过去,却实在无此把握! 故此,葛玉环一时犹疑不定! 但等西湖牛话音一落,葛玉环却突然灵机一动,有了计较! 只见她暗中凝神,将“素女玄功”运起,双足紧紧钉立船面,柔荑紧抓心上人的左臂上,猛地屈膝一蹭,右手翠袖后拂,足下小舟,经这一拂一蹬之力,果然前进三丈! 只是,那一拂掌在右方,故而前进方向,偏向了左方,前进虽是进,与西湖牛之间的距离,却仍然保持不变! 这样一来心思等于白费,西湖牛却年不出她的用意,而立即吩咐艄公注意,不可令她的船接近。同时,又发话道:“臭丫头,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当真等大爷下湖请你,可有得乐子耍了!怎么样?干脆说出来吧!”—— easthe扫校,旧雨楼独家连载 第十三章 蓝衫神龙 李玉琪心中虽气,一来是环妹妹不令他开口,二来也不敢跳这远距离。此时,气不过不由发了童心扭性,嘟着嘴对葛玉环道:“环妹妹,这人真是蛮不讲理,咱们别理他,吩咐船家撑船回去吧!” 说着,向后艄一看,那撑船的小孩,早已不知在何时下水溜了,此时哪还有人呢? 李玉琪不由“啊”了一声,又道:“环妹妹,那个小孩呢?” 葛玉环哪里晓得? 见他说得天真,可有些哭笑不得,正在踌躇之际,对面的西湖牛也己听清了李玉琪所说之话,觉得也是天真至极,但见他仰天打了个哈哈,得意非凡地道:“小子想得蛮好,大爷不让你走,你能走得了吗?喂,丫头,想好了没有,大爷我可有些不耐烦了!” 葛玉环知道今夜不能善罢甘休,暗咬银牙,在李玉琪耳边,悄声说了一句话,立即用力拉住李玉琪的左臂,娇喝一声:“跳!” 奋起全力,让蛮靴用力一跺,带起李玉琪的身形,向西湖牛画舫扑去! 这一着,实出西湖牛意料之外,淬不及防,画舫并未来得及撑开。 李玉琪记忆丧失,不了解自身功力,一月来虽跟着练过掌法兵刃,却从未学习窜高纵矮的本领。故此,当环妹妹对他说要一同过船去,将西湖牛制住之时,他的心中不免吃了一惊。 在环妹妹娇呼声起时,不但未曾奋力前跳,反因这一吓,滞了一滞,如此一来,葛玉环虽然将他带起空中,却用了很大力气,因此未及三丈,余力己衰。身形不由向下一落,眼看就要跌下水去! 西湖牛原本吓了一跳,见状大喜,立即吩咐手下,准备着下水拿人! 哪知,就在这一错眼的功夫,突见那两人的身形,不坠反升,陡地升高二丈,掠过众人的头顶,落向画舫后艄。 西湖牛等人,大惊失色,疾急反身,尚未看清,但闻得一声娇叱,“咕咚”两声,站在最后的两名恶汉,己被扑来的葛玉环点倒船上。 西湖牛早有自知之明,若与葛玉环动手过招,绝对挡不下三个照面,他本来就是仰仗着水里功夫超人一等,所以才敢在湖面上耀武扬威,如今被人家侵袭船上,欺近身前,哪还不吓得魂飞九霄。 故此,西湖牛一闻得有人倒地,目不得回头察看,口中打一声嗯哨,猛地向前一扑,一个“鱼鹰人水”式,头上脚下,朝湖水中投去! 哪知,他的头刚人水,猛觉得自己的右脚被人家抓住,耳边听得一阵阵脆嘻笑声,说道:“你想洗澡吗?那么快跑远一些去说吧!” 语声中,西湖牛但觉着被人一抛,身不由己,飘飘而起,直飞去十数丈外,“扑通”一声,全身平跌在水面上,直露得他头昏眼花,全身霍地下沉,不折不扣,灌人一大口水! 船上的其他众人,也与西湖牛一样,纷纷跃向湖中。 同时,也差不多与他一般,被人抓着,摔出去老远!画舫上仅只剩下李玉琪与葛玉环两个人了。 只是,此际葛玉环怔怔地注视着痴笑拍手的李玉琪,芳心里分不出是惊是喜,一时之间竟忘了身在险地了! 原来,适才葛玉环拉住心上人,一同跃起,未及三丈,力便用尽,眼睁睁便要落人湖中。 葛玉环心头一惨,抓着李玉琪的纤手,不由更加用力,情思缠绵地想道:“要死我也得和你死在一块儿!” 哪知,堪堪双足人水,猛见李玉琪一声惊呼,反臂握住葛玉环的玉腕,猛地一提,双足一阵乱踢。忽然间,两人上升二丈,轻飘飘落在画舫后艄! 书中交待,此乃是李玉琪潜在之两仪降魔神功,随求生焦急之念发动,故才有此现象! 这不但葛玉环不知缘故,使是李玉琪亦是茫然! 故而,一落后艄,两人均一股惊魂肯定,呆了一呆! 那艄公曾见两人飘落,早吓得逃下水去,发出了“扑通”之声,才算是惊醒了他们二人! 葛玉环知道事态紧急,顾不得多想,猛地反身扑向船头,正赶上西湖牛等人,反身之际! 葛玉环出手如电,骄指如干连点,刚点倒两名恶汉,其他人已然惊觉,纷纷向船外距离最近者扑去! 谁知就在她身形右闪,李玉琪顽性大发,也晃身赶上船头,探臂一抓,无巧不巧,正好抓住西湖牛的右脚。 他可不知道擒人的计策。 一见人家要往冰凉的湖中跳!反正别人要洗澡呢!不过,他想环妹妹却不便看人家光身,方才使劲把人抛远些! 李玉琪这一动作,潜在的武学本能,已然发动,探臂错身之间,均不由暗合了小挪移步法与两仪降魔掌法。 因此竟然是快若迅电,众人虽差不多是同时动作,却是仍然被他—一抓住,掷出老远。 这一手功夫,可真把葛玉环吓得怔了,不是嘛!眨眼间,但闻得憨笑哧哧,心上人突化成一条蓝影,恍忽往来,不但是快捷无与伦比,出手投足更均是捏准了时候,葛玉环心想: “便是师父亲临,也不见得有这般精纯的火候啊!” 这,她哪能不怔,又哪能不惊喜,而几疑是在梦中呢! 故此,在李玉琪停下身来拍手叫好之时,她仍然痴痴地望着他,默默地不出一语!活像是吓傻了似的。 李玉琪见她这等神情,心中十分惊异,不由得上前,捧住环妹妹的玉靥摇摇,嘻笑着道:“哈哈,环妹妹,这下可好啦!走,咱们回去吧。” 葛玉环骤然惊觉,可不是作梦,欢然一声娇唤:“哥哥。”玉臂一张,抱住李玉琪的头颈,纵体人怀,喜极而泣! 这样一来,软香温玉抱满怀。 李玉琪但觉得环妹妹胸前两团软绵绵之物,贴紧胸怀,烫贴舒适,一股奇异幽香,冲鼻而人,引人激动心跳。 他此时,早放下捧颊的双手,环拥在葛玉环腰肢之上,在一阵激动之下,施劲一束,箍得葛玉环“嗯”的一声,似痛楚,似舒服,娇唆无比! 船首上,两人忘身物外,尽情享受着欢愉的恋情! 船下,西湖牛早已游近船底,大施手脚了! 原来李玉琪虽将他等摔出老远,都跌了一下重的,可并未伤亡,再加上他等长年在湖里兴风作浪,水性练得甚佳,能潜伏水底,二三个时辰不出。 故此西湖牛一落水中,稍加辨识方向,立向李玉琪所立船下游来。 而其他人众,常以此等手段,对付与他们作对之敌人,故亦是不约而同,潜至船下会合! 西湖牛等到众人会齐,一打手势,各自取出随身携带的尖刀、凿子之类,打击船底,一刻,便将船底开了数个大洞。 船底一破,哪还能不往下沉?故而,煞时间,湖水涌人,中舱低洼之处,首先见水! 船上两人,紧紧地拥在一处,犹自未觉,外人望见,煞似是他俩正欲以身殉船一般! 西湖牛将船底凿穿之后,静伏湖中,专等着船沉擒人,自觉不但稳操胜券,更是得意非凡,忍不住探头出水,哈哈大笑。 哪知方笑半声,便瞥见船上两人相拥之态,不禁醋火中烧,猛叱一声,扬手将一柄牛耳尖刀,猛力向李玉琪背上掷去! 李玉琪正在神游太虚之际,突被西湖牛的大笑声惊醒,已然察觉脚下有异。 及至那牛耳尖刀射近,刀刃破空之声,及袭人之锐风,掠空而至,不禁激发了他的潜在本能,在下意识中,径自反臂出二指一挟,便将那有尺许的尖刀,挟在中食二指之中了! 此时,葛玉环也已然回复意识,发觉船正往下沉,只惊得“哎呀”一声,纤足一顿,直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李玉琪挟住尖刀,闻声回顾,同时亦瞥见指中尖刀,他也大吃了一惊,不知刀是从何而来! 正巧这时,西湖牛眼看尖刀被他扶住,惊叫出声,李玉琪神目如神,已知是他所发,心中不由大怒,举手一掷,道:“还你!” 那尖刀立化一道闪电,“嗖”的一声,向西湖牛射去! 西湖牛瞥见李玉琪扬起,便知不好! 正欲钻下水中藏避,语声、刀光一起俱至,语声人耳,但觉眼前白光一晃,“噗”的一声,那尖刀竟而穿人眼中,深没脑际,连半声都未喊出,但自丧命,沉人湖底去了! 西湖牛手下诸人,藉艇上尚未熄灭的灯光。瞥见西湖牛似乎受伤,便纷纷潜入水中查看,好半晌才找着他的尸体,升至水面一看,不但画舫不见,就连李玉琪两人也己不知去向了! 诸人在水面上下找了一遍,虽然发现了船只,却仍然找不着两人。故此,无可奈何,只得带着西湖牛的尸体回转老巢去了! 天色近三更了,空中浮云掩住了明月,湖面上黝暗了不少,多数较小的游船,均己回归。 所剩的仅是些大型游舫,载着准备在湖上游玩通宵的客人,载沉载浮! 他们那一些船只,都离开这闹事的地点很远,有些人虽然在最初时关心着这两个俊美人物的安危,但不大一会工夫,便都抛下了这事,尽情地寻欢逐乐去了! 敌此,那最后的结局,除去当事人及那名为李玉琪撑船的小童之外,任谁也不知究竟如何! 原来,那小童虽在早先跳下水去,却不舍放弃掉赖以为生的船只。 故此,他藏在自己的小船边,一直注视着场中的情形! 他看到李玉琪两人,跳上贼船,也看到西湖牛中刀。 他瞥见那画舫逐渐下沉,不禁深深为那美丽的一双壁人担心,所以,他一直用眼盯住他俩,心中暗暗祈祷能发生奇迹! 果然,奇迹在最后的一刹那发生了!他暗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方才爬上自己的小船撑走! 原来,就在最后的那一刹那间,葛玉环急得跺脚之际,李玉琪心头蓦地一动,暗想: “从前我不是会飞吗?现在我若也能飞过湖去,那该是多么好啊。” 他意念一动,阴神在不知不觉中,发动了大挪移遁法,身躯斗热飘飘而起。 他心头一喜,霍地伸臂抓住葛玉环,左臂一提,右臂一抄,已抱住了她的双肩,风驰电掣般,自湖面贴掠而飞。 在葛玉环尚未意会到发生了何事之前,两人己然降落在湖岸上了! 葛玉环只觉得娇躯突然被他抱起,尚以为湖水已然浸上船面,心上人不忍让她着水之故,心头不由一惨凤目闭上,舒臂搂住心上人的脖子。 哪知,在一阵掠耳劲风过后,仍不见湖水浸身!骤睁凤目,猛地与李玉琪暴射奇光的双眼,对个正着! 葛玉环只吓得“哎呀”一呼,猜不透李玉琪的眼睛何以会这般亮法,正想开口,那两道奇光,霍又敛去,四周顿时黑暗了许多! 李玉琪为自己突又会飞之事,十分开心,他对环妹妹吃惊的娇态,嘻嘻一笑,随即将她放下,说道:“好啦!环妹妹,咱们可以回去啦!” 葛玉环脚落实地,可又是一惊,慌忙收回一直注视在心上人面上的目光,四下一看,哎呀,可不是嘛!这正是湖岸哪! 这可又令她糊涂死了,不是嘛!怎的在那短短的一瞬间工夫便会由湖中心到了这湖岸边呢? 她问那李玉琪,他可也不明就理,只是发出一惯的憨笑。天真而得意地一边挽着她登上回程,一边道:“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会飞吗?刚才我一见咱们快落在水里,心里一急,便飞了过来!” 葛玉环十分不信,疑惑地道:“真的吗?那……那你再飞飞让我看看。” 说着,指着前方卅丈外一株枯了的垂柳,又道:“你看,你从这儿飞到那棵柳树边,再飞回来看看!” 李玉琪童心甚炽,闻言笑道:“那还不容易,你看清了!飞!” “飞”字出口,葛玉环陡觉眼前蓝影一晃,身边之人已然失踪,忙闪目四瞩,正瞥见那卅丈外的柳树梢头,划过一条蓝影。 兜了个半圆,闪晃间,蓝影一敛,身前三尺外,可不正是心上人,笑客可掬地站着吗? 这哪里人!简直比神仙更神!葛玉环若非是咬痛了自己的舌尖,简直会疑心是在做梦!” 她惊喜至极,痴痴凝视着李玉琪,犹如中邪,好半晌,方才大喊一声,双臂大张,拥身一跳,扑倒在李玉琪的怀中又哭又笑,娇唤“哥哥”“哥哥”,反把个李玉琪弄得手足失措了起来! 其实,难怪她此激动,实在是此一发现,太过神奇了! 须知,当今江湖之中的一流好手,葛玉环虽未曾—一会过,但下山之际,却都由其师净尘师太详加介绍,但虽则如此,却也未曾说飞,堪能一飞三数十丈,于一瞬间,打来回的呀! 谁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下山未及一载,不但在风景佳绝天下的杭州,遇着了堪托终身的良人,更还进一步发现,那良人竟还有冠绝天下的至深武学,非他人所能莫及的,甚至还是闻所未闻的呢! 李玉琪慰抚半晌,仍不能令环妹妹安静下来,于是只好将她抱起来。向城内疾驰而去了。 此时,他已经确实试出,自己只要是想飞便能飞起,心中自然是更加喜欢! 晃眼间,己达城下,李玉琪虽不懂世俗礼法,但也不好意思再抱着他环妹妹,自尚有行人的城门进城! 故此,他一见怀中的环妹妹仍在呜咽不止,他一跺脚,便自城墙边的无人处飞越而人! 城中,许多处花灯,仍未熄灭。 李玉琪神目如电,尤其在体内阴神加紧行功之际,更分外明亮。略一打量,远远便识出所居偏园的位置! 因此,也不着地,他便径从空中直飞人院内,将葛玉环抱人卧室,轻轻地放置榻上! 李玉琪燃起灯火,将古月琴放在旧桌上,打了个湿毛巾,一边为葛玉环擦拭泪痕,一边安慰她道:“环妹妹,别哭了好不好,你有什么不舒服吗?要不要哥哥去请个大夫来看一看呢?” 葛玉环此时己平静下来了,闻言反腕抓住李玉琪一臂,嫣然一笑,道:“哥哥,我没病哪!刚才是被你吓着啦!现在好了!” 边说话,凤目儿一溜,打了个转儿,娇态因而毕显,看在李玉琪眼里,心头虽然放宽,却仍怀疑道:“我何曾吓你了嘛?” 葛玉环逗他个白眼,佯嗔道:“你到底是神是鬼嘛!怎么好端端会飞了呢?要知当今世上人物,我会过的虽然少之又少,却都听师父提过,无论功夫多高,也没见能飞的人啊! 你……你这骤然一飞,不是……不是故意地吓我吗?” 李玉琪闻言,呐呐辩道:“你这可是个歪理,我何曾想吓你,还不是你要求的吗?至于我是神是鬼,这……我怎么晓得呢?啊,不!我是个人啊!不是嘛?” 最后,他十分认真地加重了语气,引得葛玉环“咯咯”娇笑,好半晌方才止住,正色询问道:“那你这一身功夫,到底是跟谁学的呢?据我所知,当今世上之人可没有这么高的功力呀!” 话己出口,葛玉环猛地想起,他不是失去记忆了吗?这样问他,岂非故意与他为难! 果然,李玉琪闻言,玉面立蒙上一层暗影,不言不语,苦苦地思索起来! 葛玉环目睹他这种神情,心中又痛又悔,立即双臂一伸,将李玉琪拉倒在身畔,自己却反而立起身来,一边为他解衣、脱靴,一边哄着他道:“哥哥,天不早啦!咱们快些睡吧! 明天一早起来,我再带你出去玩玩,过两天咱们也该动身到别的地方去了呢!” 李玉琪闻言,果然马上开朗了许多,他不再多想,径自坐了起来,脱去长袍睡下,问道:“环妹妹,我们要到什么地方去啊!” 葛玉环取过自己的睡衣,到外室换好以后,复又进来,坐在古铜镜前一面卸装,一面答道:“我想过两天,到金陵走走,或能遇着我爹爹与两位哥哥呢!” “金陵”这两个字,在李玉琪脑海中,印象实在太深刻了! 自从他下山以来,便决定要到金陵去寻找父仇,那个在八达镖局任职的铁剑金梭上官珏。 以期晓得,其父李圣坤生前的行侠事迹,而就从中分析出大概的仇家。 哪知,偏偏是命运多赛,一路上事非叠出,终至遭受暗算,丧失掉记忆! 然而,虽则如此,妹妹“金陵”两字,在李玉琪心中,一直是寻找亲仇的主要关键,印象实在太深刻了。 此刻,骤从葛玉环口中道出,不由兜起他心头的一片暗影,而那“金陵”,竟而隐隐约约使得他觉得,熟悉异常! 因此之故,他复又隐人呆痴之状,口中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竭思焦虑地苦想了起来! 葛玉环整装已毕,踱至榻畔,瞥见他这付神情,不由皱起柳眉,却俏皮地悄悄睡倒,移近李玉琪耳边,“喂”了一声,把李玉琪吓了一跳,从迷茫中醒来! 葛玉环咯咯娇笑,霍又呶起红唇,佯嗔道:“哥,你又想什么嘛!叫你早点睡,却不听话,真气死了!” 往日,李玉琪总是十分听话,迅速地闭目睡去! 今天他却是一反常态,炯炯星目不但不闭!反而睁得更大,注视着葛玉环的一双红唇,心底泛起了无限的暇思,只是,他自己并不十分清楚,欲求些什么,故而,竟一时怔在那里了。 葛玉环虽然觉得奇怪,却仍摆出一付大姐姐的口吻,道:“你再不睡,明天我可不带你出去玩了。” 李玉琪眨了眨眼睛,突然开口道:“好,我睡,不过你得像在船上那样,亲亲我才行!” 提起此事,葛玉环粉颊立转桃红,宜羞得垂下眼帘,默咬着下唇,半晌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本来嘛!在船上时,由于那李玉琪弹出妙音,使葛玉环神醉魂迷,钦敬至极,因此才情不自禁地吻了李玉琪! 故此,可说是毫无意识! 谁知,竟然给他尝着了甜头,在此时骤然提出这等要求,岂非令葛玉环羞得无地自容了吗? 李玉琪一片纯真,胸中了无半点居心,哪能了解姑娘的心情,只是,他倒也觉得奇怪,何以环妹妹,突然间会害羞起来? 奇怪虽则奇怪,他可是不加推想,反催促道:“环妹妹快点嘛!我困得紧呢!” 葛玉环用目流盼,只见他星目炯炯有神,充满了欲求光彩,哪有半点儿倦意?知他故意捣鬼,想拒绝,可又不忍,想亲他,却也拿不出这份勇气来! 又过了半晌,葛玉环似乎下定了决心,竟长声一叹,道:“唉!你真是我命中的魔星,真拿你没法子,快闭起眼来吧!” 李玉琪不明言中之意,急道:“你到底亲不亲吗?” 葛玉环似没好气地道:“亲,亲,你闭上眼嘛!” 李玉琪嘻嘻一笑,果真闭上两眼,却将那一双红唇呶起老高,现出一付等不及的模样儿! 葛玉环见状,不由被逗得“嗤嗤”两声轻笑,玉靥更红,旋即玉掌一挥,扑灭了灯火,黑暗中,立即传出了啧啧之声! 窗外的月光,突破透明的薄纸,映入室内! 膝跪的月色中,李玉琪似在尽情享受着温柔滋味! 葛玉环早已在一月之前,便己决定以身相托了,芳心之中,倒无何逾越不安的感觉! 只是,她情窦虽开,却从未经过这种场面,故而,又喜又怕,不知将来会落个什么结果。 但是,渐渐地,异性的热力,与李玉琪特具的异香,己完全使她溶化,她但觉心头狂跳,几乎昏迷过去,周身瘫软如棉,一丝儿力气也使不出来。 她只感觉到,正有一双健壮有力的手臂,紧紧拥抱住她,使她有一种被庇护着的感觉! 这种感觉使她衷心的欣悦。 一个月来,虽然她称李玉琪为哥哥,而事实上,她不但像一位大姐,尤其更像是一位小母亲,照顾着李玉琪,保护着李玉琪。 对于这一点,她虽无怨言,但瞻望前途,及李玉琪那般如同永远不能够成熟的痴憨、却也止不住有些忧虑。 如今,李玉琪似乎在骤然间长大成人,竟然凌驾于葛玉环之上,岂非令她感觉愉快呢? 故此,她虽然有些儿惧怕,私心中却更是欣喜,也极愿向李玉琪奉献出她那珍贵的一切! 然而,李玉琪果真成熟了吗? 在生理上,他实在是早臻成熟之境,由于早先服食过许多异珍灵药,其所练两仪降魔禅功,别具特殊火候,其成熟,甚至逾越过年龄之上。 但是由于他经过了奇妙的忘忧木之熏染,过去种种事情均彼蒙蔽,而整个遗忘,使他的心情,变得宛如稚龄的幼重一般! 故此,他缠住环妹妹亲吻,虽也获得一丝奇妙的温馨之感,刺激得令他微微震票,却并无半点儿欲念! 他好奇地抚摸着怀中的玉人,心中讨异着环妹妹的身体构造,何以会与他有如此巨大的差异? 他惊奇得睁开双目,黑暗中陡然一亮,显出两道奇光,他稍稍将头移开一些,以便能看清环妹妹的面色! 目光到处,但见葛玉环两颊火红,凤目紧闭,樱唇微启,娇喘频频,虽然那酥胸掩盖在棉被之下,却由于急喘而起的伏动,仍不难看清! 李玉琪奇怪地注视着这一切,被中的手拿不禁向怀疑的焦点移动! 葛玉环此时,似已达激动的顶点,但觉得一只移动的手掌,宛如有一股电流,使她震颤不休! 只听她微微发出一声呻吟,那声音似难过又似快乐,但声语之音,几乎令人难以听闻。 李玉琪身具罕世武学,耳目何等敏锐,那一声呻吟,怎能不入耳清晰! 只是,他目视环妹妹那等神情,不禁大为犹疑,不知她是有何不适?还是怪责他过分顽皮? 因此,好半晌他不敢乱动,让若干个疑问纠缠在心头,只是呆呆地注视着葛玉环出神! 葛玉环渐渐地平静下来,半晌觉不着动静,便不禁凤目骤开! 哪知,那猛一睁眼,正遇着李玉琪两道似如闪电的炯炯眼神,她一时又惊又羞,“嘤咛”一声,迅速将螓首投人李玉琪的怀中! 李玉琪瞥见环妹妹睁眼,想起以前的诺言,也赶紧把眼睛闭上,极力摒除心底的疑问,发出均细的呼吸声装睡! 李玉琪功力超人,这一止念思眠,不一刻果真睡熟过去! 只是,葛玉环却不免有些失望,思前想后,不禁为李玉琪的病情与天真,十分忧急! 因为,到目前为止,她身边的人儿,仍然是一个谜,虽然,过去的事情对她来说,并不甚重要,但也总不能连个名儿都没有呀! 何况,以她之考虑,他那份几近童稚的天真不解世故,可借与病情有关,这样一来更非得为他医好不可了? 她曾经请来过本城的名医,但是却都表示无能为力,那还有谁有这份本领来医治他呢? 在失眠中,她依偎在李玉琪的怀内,苦苦地考虑着,陡然有一丝曙光,闪耀在她的心田! 她忖道:“我应该带他回去的,只要回到家乡,无论师父净尘师太是否能替我想法了,治好他的怪病,妈妈她老人家看见哥哥,与我对哥哥的态度,岂能不为我作主,让我俩成礼结婚呢,这样一来虽然他仍然个见得会马上好起来,至少我……有权教他成熟起来呀!” 她不由为自己的主意喝彩,但也为这想法羞红双颊,她暗“啐”了自己一口,得意地绽出笑容! 于是,她怀着满腔热望,紧偎着李玉琪睡去,梦中仍偶尔激发出一两声娇笑,为自己的好主意而得意! 次日,葛玉环春风满面,刻意装扮得花枝招展,挽着李玉琪到各处去游玩! 路上行人,目睹这一对潇洒壁人,真是又嫉又慕,大多都看直了眼!尤其昨晚在西湖上见过他俩的行人,心中更讶异这一双弱不禁风的才子佳人,怎会逃得出西湖恶棍的虎口? 李玉琪虽不知别人的想法,但瞥见别人尽盯着他的环妹妹,心里可不是滋味,起初那一股游兴,也因之冲淡了不少。 故此,未及晌午,他便提议回去! 葛玉环当然也不愿别人如此看他,尤其更不愿大姑娘小媳妇之流尽盯着哥哥看,而还显出垂涎三尺的样儿,故此也十分赞同李玉琪的主张! 回到店中,葛玉环便提出昨夜想好的主意,道:“哥哥,明儿我们上金陵去,在金陵住一阵子,如果仍然找不着我父亲和哥哥,那咱们就回家去。我想,我出来半年多了。或许父亲和哥哥,早回家了也说不定呢!再说出来这么久,家里头妈妈也一定悬念得很,所以说无论如何也得回去一趟了。” 李玉琪丧失记忆,已无自己的家乡观念,自然是以葛玉环马首是瞻,故此,立即赞成! 于是,这一案议决,下许,葛玉环便开始收抬行囊,准备着明晨启程! 葛玉环虽然是寄身旅社,但由于出身世家,第一次离家远行,缺少江湖经验,携带行李甚多,行动起来极为不便。 这次去往金陵,葛玉环仍不会丢弃自家中带出的用器,因此便决定包租一舟,顺运河上行。至转溯长江,直起金陵。 如此不仅可省去路途辛劳,亦可以免掉不少麻烦! 次日清晨,葛玉环托请店中伙计,雇下一艘大船,将行李尽数搬上船去,静等船上水手,购齐旅途所需食物开行! 那一艘船十分宽大,两桅双帆,船分三层,前中两舱,供客人居住,后舱则属船家自用。 李玉琪初次乘坐这等大船,觉得十分高兴新奇,故而一刻也坐不稳,在船上前瞻后顾,到处走动! 那般家瞥见店主是这么一对俊秀的人物,自然颇为顺意,一等买齐了事物,立即准备扬帆开船。 此时,葛玉环在中舱整理行李,李玉琪独立船头,观赏船家理帆整索,突见码头上疾驰而来十数匹快马。 马上人多数是玄色紧身劲装,当前的却是一绝色少女,与一名年届五旬的老者,面目凶恶,目闪精光,内行人一望就知,是个内家高手。 李玉琪此时,虽然看不出来、却直觉这群人不是善类,不由颇为注意。 只见那群人自他船旁驰过,个个都对李玉琪侧目而视,尤其哪为首的红衣妙龄少女,竟有意无意地,对李玉琪盈盈送笑,但四目一对,那少女立即红飞双颊,迅速地回过头去,对身畔的老者低声问话。 那快马疾驰甚速,转眼间己然仲出数十丈远,李玉琪因那少女对他送笑,不由注意谛听。 故虽然两地相距数十丈远,少女语声极低,却仍然听见那少女道:“师伯,就是他吗?” 那老者微“嗯”了一声,猛地一打手势,刹时间十几匹疾奔快马,又纷纷围了回去,顺来路绝尘而去! 这些事,李玉琪虽然听清、看清,却并不了解未人的用意,思索一刻,不得要领,便也就放开一旁。 一会儿功大,船家准备己毕,立即挂起船帆,驰离码头,向镇江进发。 李玉琪在船面,观赏运河的景色,只见那运河宽阔异常,水势平稳,水面上舟帆如林,穿行往来,船上水手,高声哼唱,此起彼伏,煞是壮观有趣! 李玉琪来至后艄,瞥见船上的三五名水手,此时均已经操作完毕,正散坐在一旁谈笑。 而仅有一个年老的舵工,执掌后舵,操纵着行船方向。 李玉琪随意与那老舵工闲谈了几句,突瞥见后方,驰来一只四桅巨船,疾逾奔马,刹那便赶上自己的坐船。 说起那四桅巨船,在运河之中,除去少数专管漕运,为皇家运送粮食、金银的船只之外,普通船家,是很少有的,故此颇不多见。 李玉琪上船半天,仅遇见这只巨船,所以十分留心! 谁知他这一留神,竟看出那巨船上所乘的人物,都是适才在驰头上驰马的一群,更还见那船在追及他船之后,不但不超越过去,反而在一声呼哨声后,落下了两只主帆,而仅用较小的副帆,缓缓地前进,不矢不追地跟在李玉琪船后。 李玉琪心中疑念又起,只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静等了半晌,又查不出那巨船有何疑动,便复回中舱! 朝中经过葛玉环一番整理布置,早已是窗明几狰,焕然一新。 葛玉环静坐窗畔,观赏运河的景色,瞥见李玉琪进来,立即起身倒茶相迎,谈笑一阵,不知不觉己然是日落西山! 两人用毕晚餐,天色人注,船己驰进了崇德码头! 在崇德休息一夜,倒是平安无事,第二天一早,扬帆再发,迄晚抵达嘉兴。 第三日,整帆复进,李玉琪仍到后艄眺望,仍见那巨船,跟踪不舍,只是数日来,相安无事,倒也并不重视。 哪知,就在这日下许,帆船驰人苏州境内,葛玉环仍在窗口外望,日光下突见一只雪白的鸽子,在水面上盘旋一匝,带起尖哨音向太湖方向投去! 葛玉环虽然缺乏江湖行道经验,在师门之时,却常听师父净尘师太说起过江湖的行行色色。 故此,她一见那鸽子,便个禁付道:“看这鸽子,身携风哨,分明是江湖中人所养,用来传信的信鸽,但为何在附近盘旋呢?……啊!有了,这必是附近舟船上放出的,那鸽子开始旋飞一区,以便认清方向……那么,左近必潜有江湖人物了!” 葛玉环想到这里,不禁提高了几分警觉! 须知,她出道不久,倒未与江湖人结下怨仇,但一来由于她心思心腻,考虑到杭州西湖牛,或可能勾结狐党生事。 二来她出自侠义正道,自人江湖之时,便报有为江湖伸张正义,为黎民打抱不平,除暴江湖败类的素志。 故而,这一发现附近潜伏有江湖中人,无论是仲出谁来的,她都不由暗暗地留了份心! 此时,李玉琪不在舱中,她独自一人将身上的衣裳,换过一套碧绿劲装,用罗巾将秀发包起,方始静坐榻上,调息运气! 此时,李玉琪在船头上,正眺望散步,却也瞧见那信鸽,乃是后面那四桅巨船上放出! 他不但毫无江湖经验,便是江湖普通常识亦不复存忆,故此只觉那鸽子,雪白可爱,并不曾有何联想疑虑! 他步至后艄,希望那巨船上再放出一只来,但等了半晌,不但不见,反听得那部中步履杂踏,叮当之声不断,船中人似乎发生了急事。 李玉琪好奇地疑神细听,过不了一刻,果听得一阵清脆的女音道:“师伯,你老人家可别认错人啊,依侄女观察,那人决不是蓝衫神龙。第一据家父手下飞鸽传报,虽然那蓝衫神龙自老子山大牢中逃了出来,但不曾与云中紫凤、金鞭青凤会合一起,而突然神秘失去踪迹,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在一日之后,出现在杭州呀!师伯你想,天下奇人异上虽然不少,却有谁能飞翔青冥,一日千里,洪泽自老子山横越千里,而莅临杭州呢?” “所以自侄女得辞别此事,便一直不能置信,前日码头一见,那公子文质彬彬,弱不禁风,分明是书生一流,哪懂得什么功夫,师伯……” 那少女娓娓而谈,情理分明,语音脆软圆润,十分悦耳,李玉琪虽不懂言中所指何人何事,却仍然细心查听下文,哪知少女一语未完,突然被一阵桀桀阴笑打断,旋即听得一苍老之声道:“侄女说得甚是,老朽虽然老悻,岂能无半点疑虑?只是既奉有盟主之命,无论是否,总得查明。半月之前,老朽莅临杭州,因存此疑,曾多方调查,也希望能证明那人,并非是篮衫神龙,但谁知访遍城里城外,竟无一人得知那人的身世,据杭兴店伙计供称,一月前那人衣衫不整,履临杭州,不知为何,与店内卖唱的女子勾搭成好。同居月余,方双双起程他去。” 瞩据老朽所知,那女子虽然寄迹风尘,却是个会家子,元宵之时,往游西湖,竟将西湖牛毙杀湖中,哪知西湖牛乃盟主手下兄弟,虽属二三流角色,但老朽即知他横遭惨死,却敢得为他报仇,方能服众。故此,老朽一方面率众追来,一方向通知寄居太湖的狄巡察,前来查认那人是否是蓝衫神龙!” 李玉琪听得这一席对话,心中虽不知言中蓝衫神龙是谁,却恍悟所指的女人,便是他的环妹妹,他心中暗想:“啊!怪不得这大船老盯着我们,原来想为西湖牛复仇的啊!” 他正想去告诉环妹妹,却听得那圆润女音,说道:“师伯,如果狄叔叔认出那人是蓝衫神龙,咱们当然要将他一并擒住,送交家父发落,如果不是,侄女则希望师伯能高抬贵手,将他放过,侄女我……” 后面之言,呐钠不能出口,李玉琪正在奇怪,突闻得一阵繁荣大笑,道:“真想不到鼎鼎大名的冷面玉女,竟然触动了慈悲心肠,如果那人果非蓝衫神龙,老朽倒愿意玉成贤侄女呢!” 那脆涧的女音,闻言似甚是害羞,娇声儿唤声:“师伯”便不再言事,逗得那老者,又复大笑了一阵! 李玉琪在后艄听了半天,心中似懂非懂,正在猜疑,陡听得空中一阵锐鸣,闪目一瞧、原来是一只雪白的信鸽,不知从何处飞来。径自落在后面的巨船之上。 不一刻,巨船上语音又响,这次却似是一名壮汉,对舱中老者颤报道:“启禀巡察,太湖狄巡察己有信鸽飞回,携来密信,请巡察过目!” 那老者“嗯”了一声,似在拆看来信,一会儿工夫,就吩咐道:“裴元,你下去吩咐众家兄弟准备妥当,狄巡察转瞬即到,只要是认出来人,确是对头,无论是水上、船上,一起下手往死里招呼。” 那裴元应是退去,李玉琪即听得一阵幽幽叹息之声,似乎是女人所发,旋又闻老者言道:“是与不是,尚在未定之天,贤侄女何须忧虑?那狄巡察即刻抵达,贤侄女还是速作准备吧!” 李玉琪聪慧盖世,虽然受忘忧木之害,蒙蔽了真灵,但仍然是闻一知十。 这一刻,窃听了半天对话,虽不知言中所说的蓝衫神龙系属何人,却知道他们欲不利于己。 故此,他不由十分留神,想看看他等所说的狄巡察来到之后,对此事到底会如此处理! 此时,天已将暮,舟行迅速平稳,堪培已到了吴江。 那吴江位于太湖之畔,乃是一座镇名,镇外有一条较小溪流,连接起运河太湖,以调节两者的水量,沟通两者的交通。 李玉琪所乘坐船,挂满双帆,被风吹着,航行十分迅速,就在那距离吴江镇三里之处,堪堪将越过通连河湖的小溪之际,后方跟瞬日的巨船,突然间满挂四帆,加疾飞驰了起来! 转眼间,两船相距二三十丈距离,不但追及,并还越过多半,突然那巨船后舵向右一推,庞大的船身,竟向李玉琪所乘帆船挤靠了过来! 这若是真个靠上,李玉琪所乘坐船,身小量轻,非被挤翻了不可! 船上水手一见这等情形,知道对方有心找隙,全不由大声喝骂,怒火腾升,舱中静坐的葛玉环立被惊醒,“嗖”的一声,纵出舱上,瞥见这等情形,一时也想不出法子加以制止。 李玉琪身在后艄,见状立即抓住后舵,也猛地向右一推,船身立即向左方疾转,堪堪躲过了巨船的挤靠。 却一时来不及收帆停航,竟转人与太湖相接的小溪中去了! 那巨船正是要他如此,此时一见这帆船人壳,在河上兜了一个转,便也立刻跟踪驰进了。 那小溪十分窄狭,巨船驰人,竟似将小河阻塞得满了,虽然仍能行驰自如,却再也转不过头去! 李玉琪船上的水手,睹状心中虽在嘀咕,但嘴上却不敢再骂。 他等长久行船于运河,深知近太湖一带,有所谓东西洞庭山与马迹山三处水寨,专干那杀人劫船的勾当。 平常日子,便常在运河中活动,向船家索取规费,这一被逼出湖中,哪还有什么好结果! 果然,顺溪而行,不一刻便见前途亦现出一只四桅巨船,乘风破浪,疾驰而来! 葛玉环此时,已然与李玉琪会合一起,并立船头,并看出前后两只巨船,来意不善! 她立即吩咐船家,下帆停航,静以待变,船家无奈,也只好依言办理! 他这里刚刚将船停下,前后两船,也均已驰近停住。 葛玉环闪目眺望,只见前方船上,高高矮矮站满十几条彪形大汉,为首者满面虬须,年约四句,目射凶光,浓眉带煞,凝立船首,对这方微一拱手,接着仰天哈哈大笑道:“好一个蓝衫神龙,可识得大爷断魂煞狄福吗?” 李玉琪闻言,不知所云,膛目望了望环妹妹。 葛玉环闻得他自报姓名,芳心中陡然一惊,暗付道:“想不到这人竟是狄福,听人传说,此人掌剑功夫名满江南,为黑道有名高手之一,不料想竟然在此,但听他言中之意,似冲着哥哥而来,那么哥哥果然是近日来名噪江湖的蓝衫神龙呢?” 原来葛玉环出道虽不及一载,但既是哥身风尘,三教九流,均不免时有接触,对最近江湖中事,倒也听人道及! 故此,她一闻断魂煞狄福之言,便不由又惊又喜,低头沉吟起来! 那断魂煞自从在洪泽湖畔,败在怪人玉俊膜之手,含愤遁去,一直在东洞庭山中养伤练功,希望以后报仇雪耻。只是,他未曾亲睹过李玉琪施展身手,倒不大将李玉琪放在心上。 一月前,幕阜山南七省黑道总寨盟主娄立威接获了一连串令人时喜时优的消息,娄立威一怒之下,立遣派另一巡察黑煞手罗空,赶往杭州调查有关李玉琪出现杭州的消息。 黑煞手罗空在江南一带,亦是个大名鼎鼎的魔头。一双肉掌,坚逾精钢,运开招数,真是鬼神莫测之极,尤其是蓄有五寸余长的指甲,蕴有奇毒,平时不用,均曲成一团,对敌时以内力逼开,令人防不胜防,只要被裂破肌肤,毒液立即侵人,端的是歹毒无匹。 娄立威因此十分重视,重金延请为七省巡察,与断魂煞狄福分庭抗礼,只是,此人个性阴险多疑,凡事谋定后动,量力而为。如无十成把握。决不轻易出手。 正因罗空此一习性,听信了蓝衫神龙李玉琪如何了得的传说。 抵达杭州之后,一方面由于杭州乃是官府的势力范围,一个不巧,闹出个事来,便得陪着去打官司,二方面,他自忖可不是蓝衫神龙的敌手,非等到调齐高手,不愿意轻易涉险妄动。 故此,他在杭州,窥视了半个多月,除却由侧方打听李玉琪来历,以证实他是否便是传说中的蓝衫神龙李玉琪之外,更加安排毒计,调集高手,以便在证实之后,将李玉琪诱出城外,下手围攻。 但调查结果,终都是模棱两可之同,使得他首鼠两端,举棋不定,一直迟延到过完新年! 新年后,鬼手抓魂娄立威的爱大冷面玉女娄飞燕翩然莅临杭州,她可是最近听了传说中一干江湖后起之秀如何了得的事迹,激发了豪性,出山来会会那耸人听闻的李玉琪等人! 说起这娄飞燕,虽然生长在黑道世家,却并未沾染上黑道人物的那种凶残习性,她武功传自其父,由于她秉赋上佳,轻功剑术比其兄丧门剑娄一刚,尚高一筹,所差者,一来天赋女孩儿内力较差,二来对一些歹毒招式她都不愿意学习,故此,大体说来,她是轻灵有余,歹毒诡异不足! 在性情方向,虽然她艳若桃花,因日常接触的均是些竖眉横目的大奸巨寇,无一是对她心思的清洒壮士,那于人对这盟主的爱女,尽力奉承巴结。但她却不肯稍假词色,终日冷冰冰的,令人望之生畏,敬而远之,因此而赢得冷面玉女的绰号。 这冷面玉女娄飞燕,初临杭州,立即被那天然的湖光山色陶醉,一连数日均独自一人到处游玩,直到闻得手下人报告,李玉琪两人骤然离杭的消息,方才想起此来的目的。 但她随黑煞手罗空飞骑追踪,在码头上一瞥李玉琪倜傥俊逸,风流儒雅,分明是金童临凡,哪里是黑道克星,故不但疑惑他是否会武,劳心一缕,更不由暗暗抛寄,不由自主地为他求起情来! 此时,断魂煞盛气凌人,李玉琪瞠目惊讶,不知他言中所指。 葛玉坏祝喜参半,一时也答不上话来的神色,全落在后方巨船上站立的罗空与娄飞燕眼中。 娄飞燕可错会了意思,立即自船面施展轻功绝技,纤足轻足,人如飞燕登空,腾越起五丈高下,半空宁猛然一拗腰肢,飘身一掠,竟自悄越过李玉琪的坐船,疾泻至断魂煞的身旁。 她这里一展轻功,姿态轻灵美妙,衬着那一身红装,恍若是云雀归巢,巨船上众人忍不住同声喝彩。 葛玉环见人家的身法,不禁面色微变,自付虽然也可办态却不能有人家的那份悠闲。 李玉琪但觉这姑娘生得颇美,姿势佳妙,不禁多看了几眼! 哪知他看人家,人家姑娘也正在看他。四目交接,娄飞燕嫣然一笑,那双眼睛里射出更大的柔波。 李玉琪此时灵光未复,天真痴迷,见人家迎面送笑,也不由痴痴一笑,作为回报! 哪知,他这无意一笑,竟使得娄飞燕误认有情,暗系芳心,至死不渝呢!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那时这一切只不过是瞬息间的事。 断魂煞见李玉琪不来回答,一等娄飞燕落在船头,立即阴声怒道:“李玉琪,本大爷问你的话,为何不答!敢情是怕了不成?你若是真个畏罪,只要肯降服,乖乖随本大爷回山听候盟主的发落,倒可放你一条生路!” 李玉琪闻听那断魂煞疾呼李玉琪三字,恍如闻到暮鼓晨钟,心中惕然,略有所悟,不由得口中纳纳,默诵“李玉琪”三个字。 竟未将后面之言,听进一句! 葛玉环与他贴身而立,一见他突显苦思焦虑之状,心中又痛又急,舒出玉臀轻拉住他的右臂,轻唤道“哥哥”,设法安慰! 但瞧瞧那公子木呐之状,娄飞燕只当他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公子,被狄福吓住了,芳心里竟然忍不住幽幽一叹。 转身对断魂煞狄福一揖,算作见面礼,道:“狄叔叔,你老未认错人吗?以侄女在杭州听罗空师伯言讲,这人并不叫李玉琪嘛!” 狄福闻言一怔,正恰这时黑煞手罗空亦到,也听得娄飞燕之言,心道:“好丫头,明明是你看中了人家,才这般袒护,偏将这不是往我老人家的头上扣,真个是岂有此理!” 想归想,口中却因为她是盟主的爱女,不便过份臊她,而顺嘴将自己所疑说了出来! 葛玉环虽一直不曾开口,却一刻也未放松注意对方的动静。 皆因目下对方人多势众,个个有着一身不可轻视的功力,一个不好,两人均别想活着回去。 故此,这一席对话音虽低。却未瞒过她的耳目,只见她秀眉一皱,心中已想好一番计较! 断魂煞秋福素知黑煞手心灵善疑,诡计多端,一听这般说法,心中也犯了疑,细一打量。 对面这人,虽然与洪泽湖畔所见之人同样的俊逸绝世,穿着亦同,但风度表情上,却是大异奇趣! 洪泽湖畔,他虽未曾与李玉琪见过高下,但李玉琪那种雍容华贵,英雄豪迈的风姿,却不由使他心折。 对面这人,稚气未脱,毫无世故之态,一脸的天真稚气,此进,更不知为何,竟而还面显呆痴,喃喃不知他吟哦些什么! 这哪会是同一个人?否则,别说李玉琪具有传说中神龙见前不见尾般的盖世武学,便是个只会上两手三脚猫的小伙,亦不会这般浓包,任凭人喝骂,而不知接口动怒呀! 断魂煞这一番忖度,果然是合情合理,不由对黑煞手道:“罗兄,这个人果然不像是蓝衫神龙,但不知到底是何来历,罗兄可曾详调查了吗?” 黑煞手摇摇脑袋,尚未开口,娄飞燕已然雀跃道:“师伯、师叔不必着急,待侄女过去问问他就是!” 说罢,笑容满面,也不等两人示可,竟自“嗖”的一声,纵过船去! 葛玉环听得明白,倒也不觉意外,李玉琪正因苦苦思忆,对那听来十分耳熟的“李玉琪”三字想得人神,猛然见身边多了一个红衣姑娘,不由惊得后退了一步,怔怔地盯着她出神! 娄飞燕只当他吓昏了头,见状又嫣然一笑,柔声安慰他道:“公子莫怕,我可不是坏人。只因我们正访找一位人物,那人物生得与公子十分相似,故此我等才冒昧打扰,但不知公子姓什么名谁?仙乡何处?若蒙推诚见告,确知并非我们所寻之人,我等必会离去,不再相逼的!” 说毕,盯视住李玉琪的一双妙目,陡又显出万缕柔波,粉颊上红霞泛涌,竟有些情难自禁。 李玉琪剑眉紧皱,喃喃地道:“我……我……” 他实在想不起自己的姓名,故而虽己答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一旁的葛玉环素女情怀,哪能看不出娄飞燕的反常之态?心中暗哼,嘴上却立即接口道:“姑娘请听,我姓葛名玉环,家居终南葛家堡,这位是家兄葛大智,年前家兄随待家父,远游江南,半载未返,是我放心不下,出门访寻,日前在杭州巧遇,确不知为何,不但不见家父踪迹,便家兄也得了这种失忆的怪病,虽在杭州调养月余,但仍无起起色,因此才相携归家,姑娘轻功卓绝,想必是高人之徒,定能谅察实情,成全我兄妹归家之志的!” 这一席话,葛玉环娓娓而谈,面不改色,说得不但是情理两事,确与黑煞手暗察情节相合,不由那娄飞燕不信。 同时到后来她又加了一顶高帽子,戴在那冷面玉女的头上,使得这玉女再也冷不下面孔来了! 后面的黑煞手罗空、断魂煞狄福及一干黑道人物,均也都听得明明白白,立即响起了“叽叽喳喳”的议论之声。 李玉琪耳目聪慧,虽然是噪音甚众,仍然—一听得明白,只是他并未放在心上而已。 娄飞燕心中,可又是一番喜上加喜的滋味! 原来她以为李玉琪两人,形迹亲密得不避外人,不是夫妻必是情侣,心中老觉得酸溜溜的。 这一得知,两人原是兄妹至亲,心中恍似放下了一块巨石,立即喜悠悠上前一步,拉起葛玉环的玉手,道:“小妹这等无礼,真是对不起,请姐姐千万勿怪!” 说丢,又看了李玉琪一眼,继续道:“既然令兄有病,急于回家,那小妹等不敢再耽误姐姐的行程,咱们以后有缘再见吧!” 语毕,略一沉吟,又道:“今后,姐姐若走水路,遇上江湖上好汉相询,姐姐可说是与小妹冷面玉女娄飞燕有旧,必可无事!” 葛玉环闻言,心中虽然觉得有点不忍,却也感激,正欲相谢,突见那黑煞手一声断喝: “且慢!” 竟而飞身纵过船来! 语声中,只见他身形一晃,人如黑鹰掠空,轻飘飘地自巨船舱面上,邀上李玉琪所乘的坐船上。 娄飞燕闻声方才想起,罗空欲为西湖牛复仇之言,瞥见他己扑上船来,只当他要动手。 浅笑盈盈的玉靥之上,顿时罩上了一层寒霜。 须知,罗空的黑煞手,虽堪称江湖一绝,却不能算得上是绝顶人物,娄飞燕为礼貌称他一声师伯,并非他便是娄立威的师兄。 娄飞燕年纪虽轻,别说她功夫己得其父亲授,达一流高绝功候,便对着南七省黑道盟主爱女的身份,这名为巡察的黑煞手,也不该在她说出放行的话后,驳她的面子,硬要动手扣人呀? 娄飞燕年轻气盛,娇惯任性,平日在家,连其父其母及兄长,都得要让她三分,凑她的趣儿,此时,逢到这种拂逆的场合,哪能不霍然变色呢? 黑煞手罗空察颜观色,最是拿手,哪能不明白这冷面玉女的心意。 故此,他一落船面,立即向娄飞燕微微一笑,却冲着葛玉环问道:“请问姑娘,令尊大名可是葛天成吗?” 葛玉环芳心一惊,忖道:“爹爹一介书生,向未与江湖人物往来,他怎会识得爹爹的名字呢?” 口中却迟疑道:“正是。” 黑煞手得意一笑,又问道:“两位令兄,可是名叫葛大仁、葛大智吗?” 葛玉环更是惊讶,不禁面色微变,螓首连点,问道:“怎么?阁下认得家父及家兄!” 冷面玉女娄飞燕目睹这一番对答,亦觉得十分惊奇。 何以罗空刹时间竟知道葛家这么多的家世?故此,亦以怀疑的心理注视着黑煞手,静听他的回答。 哪知黑煞手并不直接回话,反用手一指李玉琪,嘿嘿冷笑,问道:“那么他真叫葛大智吗?” 葛玉环闻言一怔,竟一时为之语塞,好半晌才说道:“他当然是家兄葛大智啊!去年春天他与大哥随家父离家远游江南,上月始在杭州与我相遇,只不知为何,竟失去了记忆,亦不知大哥与家父哪里去了,所以我们才决定去金陵寻找的!” 黑煞手罗空面色乍阴乍晴,令人捉摸不定,闻言阴阴一笑,似自语又似故意对娄飞燕诉说道:“真奇怪,方才马迹山的三眼雕马大威寨主说,半年前曾在湖内,抓到了三只大肥羊,竟与葛姑娘所说的名字相同,所以我才好奇地动问。现在想来,葛姑娘可能有二位兄长同叫葛大智呢!真是多此一举了,贤侄女既然说过放了他两人,做师伯的自然遵办了。” 说着,故意转头对巨船水手道:“回船!” 却不料葛玉环闻言,忍不住粉颊变色,娇叱道:“且慢!” 黑煞手罗空故意显露出错哦神色,问道:“姑娘还有事吗?” 葛玉环螓首徽点,颤声儿问道:“请问哪位是马寨主,可容我询问他一句话吗?” 罗空凶睛内掠过一丝得意的狞笑,口中却连连答应。 巨船上的群贼,一直是虎视眈眈,将这船上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见状不待招呼,立即从人群中闪出一条粗黑大汉,插腰一立,哑着声说道:“三眼雕马大威在此,姑娘有何吩咐!” 葛玉环闪目一瞥,只见那三眼雕马大威,年约四十,又粗又黑,黑脸上横肉堆起,双眉中间,却凹进一道深沟,活像还有一只闭着的眼睛,竖在那里一般!更显得凶狠手辣! 想来他这三眼雕的绰号,也多半由此而起! 葛玉环心中倏地一凛,好象有什么不吉之兆,略一沉吟,道:“请问马寨主,半年前被你捉住的那三个人,是何方人士?现在他们到哪里去了呢?” 三眼雕马大威仰天哈哈一笑,得意地道:“那三只肥羊,早已经被兄弟们做了,据他们自己说,倒还是姑娘你的小同乡呢!” 这一语犹如晴天劈雷,葛玉环骤闻父兄恶耗,一阵急痛攻心,差一点忍耐不住,晕死过去。 她一时但觉得脑中轰然作响,眼前乌黑,慌不迭伸手抓住身旁李玉琪的手臂,支持住自己,定下沸腾的血气。 咬牙脆叱一声,一挥手撤下背上的苍古月琴,秀肩一晃,点脚之处,人化一缕翠影,向巨船上三眼雕扑去! 哪知,她身形方动,黑煞手罗空竟然也跟着腾身,半空中双臂一分,“天鹏展翅”,竟施出“擒拿手法”,左掌如爪,抓向葛玉环的左腕脉门,右手骄指,暴点向背后“笑腰穴”。 堪堪手到指达,黑煞手方才开口,似劝架一般,轻描淡写地说道:“姑娘有话好说,何必要动手动脚呢?” 话是轻松,手法却不但高绝疾速,拿穴点穴,更是准确狠辣。 葛玉环复仇心切,急痛攻心,血气浮躁,耳目官感,因之均欠敏慧,体内真气一时亦末及调匀。 这黑煞手话音方一人耳,飒飒劲风,已然袭至,葛玉环要想变式折腰,已然晚了一步! 就在那黑煞手罗主堪堪便要得手,葛玉环危急而呼之的那一刹那,木立一旁,根本不曾开口的李玉琪,突然间目闪奇光,怒喝道:“休伤我环妹妹!” 喝声里,未见作势晃肩,陡地升腾电射,穿入黑煞手罗空与葛玉环两人之间,双手一分。 右手抓住葛玉环,急疾向下飘坠,左袖借势一拂,正兜在黑煞手的前胸之上,直把个罗空,连兜了两个空心筋斗,倒飞出四五丈远,“啪嗒”一声,结结实实在跌在小溪岸边的一堆碎石子上。 这其实并非黑煞手差劲,实在是因李玉琪的身法太快,猛地冒了出来,无巧不巧,抢进中宫。 当时黑煞手双臂大张,中宫门户大开,李玉琪轻轻一拂,正击在他的前胸。 幸亏李玉琪急于救人,未存伤人之意。 两仪降魔神功未发生多大的潜力。故此,黑煞手罗空虽跌了个四脚朝天,飞出老远,却并未受什么内伤,只不过背、脊、臀、腿等着地之处,摔得一阵麻痛,一时忍不住惊喊出声。 不过,他这声惊喊,却被船上许多人感觉意外的呼叫,掩盖住了,不是嘛!一个看似文弱痴憨的书生,竟具有出类拔萃的绝学。 在电光石火的刹那工夫,将南七省黑道中一流高手,轻拂出四五丈远去,怎能不令人惊讶呢? 尤其娄飞燕只惊得目瞪口呆,哦然盯住掠上巨船的蓝衫背影,芳心里立时百感交集,连自己也分不清,是何种味道! 李玉琪带同葛玉环掠上巨船,凌立船首,迅速地瞥瞄了一眼肩下的环妹妹,只见她面呈惊喜怨愁之色,似也被许多突发的事件,惊吓住了! 李玉琪星目例光,盯住那三眼雕马大威,沉声问道:“是阁下杀害了环妹妹父兄吗?还有何人?全留在这儿,凡与此事无关的都赶快离开!” 马大威一伙虽是些凶汉,闻声都不禁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 尤其是马大威,他与李玉琪锐利的目光一触,竟觉得有一股凉气,自脊下升起,直寒到心里,周身发抖,踉跄向后直退! 俗语说:“生姜老的辣”,一旁的断魂煞狄福生性凶残、狂傲、自恃,身经百战,临场经验丰富至极! 虽也被李玉琪闪身救人的身法,与低沉有力的语声,震慑得怔了一下,却速即镇定下来! 断魂煞狄福闻听李玉琪言中之意,欲为葛玉环死去的父兄报仇,浓眉一皱,环眼闪现腾腾煞气,“呸”地大喝一声,道:“你小子竟系何人?怎这般装呆卖痴,不敢以真实姓名示人呢?你欲替那小妞儿报仇不难,只要能胜得大爷掌上一剑,定必如愿!否则,嘿嘿……” 李玉琪剑眉紧皱,呆了一呆,迟疑道:“小生……唉,阁下就称小生葛大智吧,反正小生暂时就叫葛大智……小生与阁下素不相识,又无宿仇,何必武力相见?依小生之见,阁下若未曾参加害命恶苹,还是从速退走,免遭波及为是!” 李玉琪一口一个“小生”、“阁下”,酸气冲天,他身畔的葛玉环,却被断魂煞暴喝惊醒,恢复正常,闻得他这般酸腐,若非有父兄亲仇压积心头,早被逗得前仰后合,娇笑咯咯了。 她没有笑,邻船娄飞燕听得明白,却嗤嗤笑出声来。 不过,也仅此“嗤”一声,她便惊觉到身在何地,而赶紧捂起自己的小嘴来了! 虽则如此,娄飞燕心中却好笑得更加厉害,尤其在仔细琢磨言中之意后,笑意中不由加了一份酸气! 本来嘛!人之姓名,乃与生俱来,父母所起,哪有永久暂时之分,李玉琪失去往事,苦思不得。 因听得先时葛玉环谎言,称他为葛大智,一时他便以葛大智自居,叫别人暂时叫他这名字了! 至于他那股酸腐之气,并非他故意做作,只因一月来,他月夕亲炙典籍文章,虽读不逾五车,却都能过目不忘。故此,那书中所载之古礼应对,在烂熟胸中之后,更不知不觉地用了出来。 断魂煞狄福却不作这种想法,他当是李玉琪有心相戏,故意卖狂,不把他南七省黑道巡察看在眼里! 这么一想,他哪能不气得七窍生烟,怒火暴涨? 只是,气只归气,适才因见李玉琪小试牛刀的功力,却也令他心生警惕! 故此,尽管他恨不得一口把李玉琪生吞下腹,却并不立即发难,反而哈哈长笑,疏泄怒火,好半晌笑毕,方道:“好小子,真有你的,大爷今日幸会,倒非要领教你的真才实学不可!” 说着,暗中运功调均真气,只听他的声音陡转凌厉,一扬手指着岸边,道:“小子,废话少说,到那边地方比试起来宽敞点,纳命来吧!” 他话音还未落,骤然间挫腰晃肩,一长身,竟拨起四丈有余,直接向岸上如飞扑下! 其实,船岸相隔,顶多不过有五尺距离,根本用不着施展轻功,便是平常人轻轻一跳,也能上去! 断魂煞存心卖弄先声,方才多此一举! 李玉琪却根本未将他放在眼里,他闪目瞪了马大威一眼,低头对葛玉环嘱咐一句,轻一举步,行云流水般,平平向岸上射去! 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他这看似轻而易举的身法,但一落在冷面玉女委飞燕的眼里,只惊得“咦”了一声。 心中对李玉琪顿时在爱慕上,又加上一层敬服! 岸上,早先被李玉琪兜出去的黑煞手罗空,本来被自己情不自禁的惊喊,羞红老脸,自觉当着这些手下,太丢面子。 无奈筋斗已经跌了,后海又怎来得及,无可奈何之下,只好爬起来,跌坐在地上调息运功,以藉之遮蔽羞颜! 但是,事实上除了骨肉酸痛外,内腑并未受半点损伤,根本用不着运气自疗,于是,他便赖在那里,眯着眼偷窥事态的发展! 李玉琪掠身上岸,后发先至,巧不巧正在黑煞手一丈开外,负手仰首,悠然自得,看得断魂煞狄福在空中变功化势,飘飘下落! 黑煞手罗空瞥见李玉琪施展出类似“凌空步虚”轻功中的至高身法,心中暗惊,何以这年方弱冠,会练达此境。他因李玉琪以背相对,而给他创造了暗袭的条件! 他早已调均了真气,一念及此,立即引满而发,悄没声息地纵起身来,扑到李玉琪背后,双掌箕张,猛地打出两团黑气。 向李玉琪背后“笑腰”、“精促”两大要穴袭去! 这两掌,劲风霍然有声,少说点也有千斤压力。 若被打中一掌,腰折骨断,自不必说,最厉害的是,奇毒无比,循穴隙侵入人体,腐人心肺致死! 葛玉环听从李玉琪的嘱咐,留在船上以防仇人溜走,芳心中对李玉琪一身功力,虽是仍不了然,却知他精奥无伦,足以放心。 哪知,他并无临敌经验,不知丝毫戒备,方一上岸,竟被黑煞手掩至暗袭,堪堪便到了危及一发的致险境地了! 葛玉环眼睁睁想救己迟,不由得心胆俱碎,发出了一声绝望的惊呼,呼声中,一摆手中苍古月琴,掠身抢上岸去。 她这时方才行动,船上的冷面玉女娄飞燕亦同样大惊失色,娇呼出声,掠身而起,向岸上扑来。 半空里,断魂煞狄福居高临下,当然也看得清晰,他亦为李玉琪绝顶轻功所慑,生出一丝凛然与嫉妒之心! 故此,他一见黑煞手暗下毒手,正中下怀,心中一动,立即大喝一声,和身向李玉琪迎头扑下! 断魂煞狄福这一着,志在吸引李玉琪的注意,故此,声势猛烈,劲风霍霍,相距一丈,竟反腕亮掌,劈空打出了两团劲风! 说时迟,那时快,这数人动作、同时发生,只不过瞬息眨眼的工夫,心堪堪葛玉环、娄飞燕救援不及。狄福、罗空马到成功之际。 李玉琪似觉陡然惊觉,竟于间不容发之中,倒负的单掌,一引一翻,脚下一动,“脱袍让位”式,蓝影儿一晃,便飘身掠出丈外,迎向飞来的葛玉环,再翻腕拉住环妹妹的玉臂,微微一顿,便双双飘落在地上了! 李玉琪这一连串的动作,轻灵飘逸,不带丝毫的火气,最难得快捷出人意外,致令断魂煞狄福、黑煞手罗空均未看清,几乎闹出个自相残杀的笑话! 原来,李玉琪有心使坏,凭他的耳力及目力,哪能听不见罗空的暗袭风声呢? 他因恨两人无耻,故意装作不知。 但等到两人欺近身畔,突施出学自葛玉环的“翠叶迎风十五掌”中绝学“风劲叶舞”,人随着黑煞手掌凤飞出数丈,暗地里却用出一式,连他自己也不知名目的掌法,来惩治黑煞手、断魂煞两人。 那一式他虽然不知名目,但施来十分自然顺手,却正是两仪降魔掌法“佛祖接引”之式。 这一式被他无意中施出,暗袭的黑煞手,双掌方要打实,突觉得自己的双臂一荡,不由自主将两团掌风打向上空,变平推为上击,紧接着两眼一花,眼前的蓝影儿顿时失去了踪迹。 黑煞手罗空情知不妙,待要收住势子撤去掌劲,猛然间,但闻得砰的一声,掌力竟然打实! 这一下似打在一块钢板之上,直震得黑煞手“蹬蹬蹬”连但五步,双臂发麻,掌心火炙,胸中如火烧一般,气血翻涌沸腾! 黑煞手罗空心中暗惊,慌不迭运气将逆血硬生压住,百忙中闪目一瞥,正好见断魂煞狄福翻翻滚滚,跌落于数文开外,运功疗伤! 这可使黑煞手暗暗纳闷,一时猜不透其中的玄虚,于是,再闪目,却见娄飞燕一脸惊容,正盯着笑作一团的两个敌人。 冷面玉女娄飞燕一见意中人危及一发,芳心中又晃惊又是怒,娇叱一声,飞身来救。 哪知尚未赶到,突然瞥见李玉琪已出险境,却不知使了什么手法,竟将黑煞手的掌力引动,落向上方,正好与断魂煞狄福下击之势,迎个正着! 以两人平时的功力,黑煞手实逊一筹,两人均用上八成猛劲,四掌接实,黑煞手必受重伤。 但此时,断魂煞狄福悬于空中,功力无形中打了折扣! 四掌一按,竟然是功力悉敌,珠淄并重,一个被震得倒退五步,另一个却是翻滚数丈,且都似受了微伤!—— easthe扫校,旧雨楼独家连载 第十四章 冷面玉女 娄飞燕目睹此景,不只心惊这看似文弱的意中人,竟具有至高武学,更心惊凭自己武林世家,见多识广,却竟然看不出他这招是何名堂? 娄飞燕因此立在一旁,苦思武林各派绝学,只觉得李玉琪方才一式,颇似是道家玄门,失传己久的“妙接阴阳”。 但那一式不仅失传,更须以“先天道家罡气”为基础,方能使用,难道说面前的人儿,竟有如此机缘,获得了失传道家秘在不成。 “那他到底是谁呢?果真是蓝衫神龙吗?” 她痴想着,怀疑着,一时竞不知所措,但只盯住他出神! 葛玉环却未想这些。 她只要李玉琪平平安安地活在自己身边,就满足了!她不计较他的身份与姓名,甚至不考虑他的功力到底有多高。 她对他,自从初会开始到如今,似乎己养成了一种习惯地看法,其中不仅包括有男女间的热爱,也包括有母子之间的亲爱。 关于这一点,乃是由于李玉琪过于天真形成的,使得他自心底产生出错觉一一关注与保护的错觉。 凡是母亲对自己的孩儿,都是如此,无论那孩几年届若干,在母亲的眼光之中,亦似一个初生幼童。 葛玉环亦复有此错觉,故当她瞥见李玉琪脱险之后,她不但立即将惊急化为欣慰,更还十分欣赏李玉琪顽皮的捉弄。 她“咯咯”地娇笑着,一时竟忘了适才的悲痛! 巨船上的群贼,目睹此景,心中均生俱意。 尤其是马迹山水寇三眼雕马大威及他手下的数名参于凶杀的徒众,都暗暗打定见机而溜的主意! 只是,南七省黑道绿林,名义上山、寨各自独立,但自从推崇鬼手抓魂娄立威接任盟主以来,己失去了独立行动的自由。 盟主娄立威功力高绝,黑道中无人匹敌,手段毒辣,言出如山。 凡南七省黑道绿林,若不臣服,必遭他残杀迫害故此,娄立威一声令下,黑道中无人不敢不奉行。 近年来更是约法三章,管束更加来历,时常派出巡察执事,以考查各山、各赛是否有阳奉阴违之事迹! 那巡察不但功力绝高,并操有杀生大权。 所谓“良”与“不良”,并非以社会道德为准绳,而是以是否听命效忠为原则的! 故所谓“良”者,可能是奸淫烧杀,无所不为的恶盗,而不良份子,或不乏节义自守的义贼。 三眼雕马大威,既随从断魂煞狄福出来,虽心知情势失利,却不敢公然逃走,就是这个道理! 不过,他可是打好了主意,便径自挪至船弦,静等着事态的发展! 他手下数人,见状怎不知他想藉水底遁去之意,故而一个个,在船边一字排开,等时机的来临! 断魂煞狄福不愧为大雪山双头老怪之徒,功力果然不凡,表面上被震翻那么远,却并未受伤,运气一匝,便自复原,恶狠狠瞪了黑煞手一眼,使个眼色,狞笑着对李玉琪叹道: “好小子,果然有些鬼门邪道,但也别太得意,大爷还要领教兵刃呢!” 说着,“呛”的一声,取出背上的长创,缓步走上前来! 黑煞手心中羞惭不己,更迁怒于李玉琪,瞥见断魂煞神色不善,知他是怪贡自己丢人现眼! 但他乃是个阴险之徒,平日里自高自傲,甚少服人,如今虽说在娄立威手下,却并不肯多买狄福的帐! 他明明看见了断魂煞狄福的眼色,暗示要他联手夹攻,却因那一个白眼,生了坏心! 黑煞手暗忖:“哼,你给我脸色看,我才不吃哪!要打你自己上吧!” 他决意不帮这个忙,让狄福吃点苦头!故此便故作不见! 断魂煞狄福走到李玉琪面前五尺处立定,脚下不丁不八,拿桩暗踏子午,双目隐含无限杀机,瞪着李玉琪。 左手剑诀一立,右手长剑平举,用劲一震,剑尖震颤成无数小圈,显示出一身内家功力,确实不凡。 李玉琪被他逼视得颇有怯意,他根本还没有对敌的经验,一瞧见对方这等声威,先声为之一凛! 断魂煞老于江湖,立即察觉李玉琪有了怯意,于是他十分满意自己的威风,心中更暗暗轻视李玉琪! 他凄厉地狞笑一声,宛如鬼哭神号,陡然间收住身势,讥讽道:“小子,别害怕,快抽出兵刃来领死吧!” 一旁的葛玉环,曾经见识过李玉琪施展飞行功未,知他必怀有罕世奇学,何况她曾经将自身绝学相传,知道他比自己只强不差! 但她仍不免十分操心,一来由于是关心则乱,二来由于知道他丧失了记忆,缺少临敌经验! 所以,起初不欲与他们正面冲突,便为此故! 这时,葛玉环瞥见断魂煞凶横狂傲之态,芳心里又恨又怒,也有些微怯!同时又见李玉琪手无寸铁,无法御敌,心中更凛,一狠心,飞身抢到李玉琪的身前,将右掌的古月琴横于胸际,对狄福娇嗔道:“你神气什么嘛!让本姑娘先领教你的绝学好了!” 娇嗔落,脚下一滑,欺近断魂煞的身畔,右掌古月琴一起,挟带劲风,向狄福拦腰打去。 断魂煞狄福哈哈狞笑,不退反进,左脚侧跨半步,右手长剑疾出,往葛玉环的右腕脉门点来。 葛玉环哪能让他点着?陡地挫腕缓势,顺势一提,疾如迅电,古月琴疾往狄福脖子上劈下! 断魂煞狄福大意轻敌,一着点空,扭腰斜退尺余,古月琴闪现青霞,己自鼻端掠过! 断魂煞狄福乘隙路机,乘葛玉环招数用老之际,长剑再举,嘶风直劈向高玉环的右肩! 哪知葛玉环翠琴五式,看似仅只五式,简单异常,却能随敌人攻势,变化多端,实具有神鬼莫测之机。 故眼看着狄福长剑劈上身来,竟而不避不架,堪堪及身不到一寸,葛玉环陡地一伙身,在危及一发之际,避过了上面一剑,紧跟着玉婉再翻,古月琴疾向断魂煞双胜扫来。 此时,葛玉环俯首弯腰,背上空门大开,若是狄福能把握时机,健腕一翻,便能将葛玉环伤在剑下。 但事实上,劲风袭近双胜,断魂煞若不赶紧撤身,他的那一双有腿胜,便非得折断不可! 因此,狄福顾不得伤人,脚尖用力一蹬,身形缓飘丈半,顾势一带利剑,直刺葛玉环脊背! 葛玉环胸有成竹,伤着身向右前方一跃,无形中让过一剑,抢到狄福的左侧,施展开师门绝学翠琴五式,猛攻狠拍。 刹那间碧霞闪烁,挟杂着嗡嗡破风之声,闪幻出无数个翠碧月琴,自断魂煞狄福四周攻到! 断魂煞狄福一见她攻势凌厉,招式精奇,一时竟摸不透她的门户,不禁暗吸了一口凉气,将原先那一片轻视之心,收了个一干二净,暗地运起玄冰内功,贯注于剑身之上! 他先施开双首老怪的雪山绝学“玄冰十三剑”,只守不攻,暗暗观察葛玉环的招数路子。 十余招眨眼即过,断魂煞渐己摸清了一点路子,察出葛玉环六招一式,连环拍打的路线! 断魂煞狄福已看出端倪,怯意为之一收,反守为攻,“刷刷刷”,一连三剑,逼得葛玉环攻势稍滞。 断魂煞狄福又立即抢制先机,展出绝学,“雪崩冰毁”、“天地变色”、“风雪怒吼”,向葛玉环反罩过去! 葛玉环一着机先,占稳优势,虽因内力稍逊,试出断魂煞内劲惊人,不能硬接硬架,仗着一身精奥的招式,与他拆解。 但断魂煞狄福连演绝招,用出全力,葛玉环虽仍能灵活地拆解,却渐有真力不继的现象了! 葛玉环芳心吃惊,忙采取守势,暗中运气蓄劲,意图待机反攻! 断魂煞狄福久履江湖,身经百战,一见这等形势,攻势更厉,逼得葛玉环不得不打起精神与拼斗! 刹那间,但见青光碧霞,相映争辉,琴声“嗡嗡”,剑风“嘶嘶”,方圆数丈之内,激荡起劲风气流,声势煞是吓人! 李玉琪此时,凝立在场外,星目中暴闪神光,双拳紧握在袖内,一张面孔全是紧张之色。 须知,他此时虽然不明白好些道理事故,却十分关心他的环妹妹,俗语说刀枪无眼,万一失手伤着,那怎么得了!而且他打从记忆丧失迄今,未见过如此激烈的争战场面,哪能够不觉得紧呢! 因此,李玉琪心中十分惶然,自然而然地显现出一付蓄势以待,焦急莫名的样子! 哪知他这一蓄势待机,体内的阴神,无形中加紧真气之运转,达到了饱和之点,他那一双黑眸之中,暴射出吓人的神光来! 那边,冷面玉女娄飞燕一直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芳心里对他愈看愈爱,恨不得走近瞧个仔细! 因此,在她的眼光之中,李玉琪的一举一动,不但优美潇洒,更似具有一种迷人的魔力一般,吸住了她整个的芳心! 因此,她对于场中凌厉无匹的打斗,不但是毫无在意,竟可说充耳不闻,她的全部心神,似乎都溶化在李玉琪的身上! 瞬息的工夫,西天的日光,渐渐地暗谈了下去! 场中,葛玉环由于内力较差的缘故,手上的招式,渐呈现缓慢,娇喘之声频频,显然不能支持了! 相反的,断魂煞狄福却是愈战愈勇,长剑到处,嘶风破空之声大盛,再加上他狞笑的时候,更显得威风凛凛! 李玉琪睹状,更是惊骇,却偏又拿不出主意来,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这眨眼犹疑之际,葛玉环一招用老,断魂煞狄福用剑尖点开古月琴。一招“冰雪压顶”式,捷如电闪般,向葛玉环顶门劈下! 葛玉环发觉已迟,堪堪剑及头顶,不由自主地惊呼一声,努力一仰娇躯,想用个“金鲤穿波”身法,躲避开去,却不知断魂煞用心狠毒,存心不让她逃出手去,掌中之剑不但用上了十成真力,左掌更蓄满玄冰内功。 此时一见她仰身倒纵,陡地暴叱一声,右手之剑加疾下击葛玉环的酥胸,左手之掌悄无声息地向其小腹下击去! 李玉琪神目如电,瞥见葛玉环形势危急,堪堪要伤在断魂煞剑下,心中大怒,一时窃意扫尽。 猛然间一声清叱,晃身扑入场中,左手一探,抓住葛玉环的衣领,向后一带,右手同时向断魂煞劈下的长剑上抓去! 场外冷面玉女娄飞燕的月光,顺着李玉琪扑人的身形,瞥见李玉琪竟敢以肉掌拿长剑,竟吓得惊叫了一声:“哎呀!” “呀”字出口,李玉琪动作快逾闪电,一下子正握住长剑剑尖,同时,断魂煞的一掌掌风,也正扫在葛玉环的小腹之上! 葛玉环若中了这一掌,是非死不可,但是由于李玉琪一带之力,使她在无形中加速了娇躯的倒射之力! 故此,这一掌并未打实! 虽则如此,但那断魂煞狄福不仅是内功特强,而且他那掌风更具有先天阴冷之毒,一经中上,周身发冷,血脉冻凝,七七四十九日之内,如不以纯阳热力,输导化解,非被冻死不可! 因此,葛玉环虽未中掌,但还是触及到了掌风,所以倒飞平射的娇躯,立即击落在地下,葛玉环惨叫一声,立即晕死了过去! 李玉琪闻声,扭头一看,环妹妹面色苍白地平卧在沙土之上,一动不动,心中又痛又恨。 一时间,狂啸一声,右手用力一扭,“叭”的一响,硬生生将一只百练金钢长剑的剑尖,折断半尺,随手一丢,对断魂煞狄福暴吼道:“好贼子,竟敢乱下毒手,杀我妹妹,少爷与你拼了!” 吼声里,施展出葛玉环教他的“翠叶迎风十五掌”中一招“翠叶迎风”,向断魂煞狄福劈去! 断魂煞狄福适才瞥见李玉琪空手抓剑折剑,已经是吃了一惊,这时再被他声色俱厉的一阵暴吼,心中不由微存怯惧。 但狄福身经百战,见多识广,虽有怯意,却不慌乱,此时一见李玉琪,声色虽厉,出招却有些轻飘飘浮而不实。 他向以掌爪之功,驰誉江南,惯用阴毒掌风害人无数,此时哪能不见猎心喜,欲以阴掌害人? 故此,断魂煞一见李玉琪举掌拍手,竟“叭”的一声,掷下断剑,不藏不避,以右掌运足十成阴力,迎上去。 “啪”的一声,双掌接个正着,断魂煞一声厉吼,腕骨折断,李玉琪神色夷然不弯,一沉腕,翻掌再次劈出。 闪电般正劈在狄福胸上,“叭”的一声,将狄福劈出去五丈开外,萎顿地上,心脉尽断而死! 李玉琪掌劈狄福,也不过是眨眼工夫,那旁边的黑煞手罗空瞥见,只吓得神色巨变,起身便逃! 李玉琪余恨未消,见状哪肯放过,一声清啸,身形陡地飞纵过去,直朝着罗空脊背一掌劈下。 黑煞手罗空人最狡猾,闻得啸声临近,陡然间煞住前冲势子,院向左后方施出燕青十八翻。 果然,李玉琪一掌劈空,回转身一看,却见黑煞手口打胡哨,慌乱地向巨船之上逃去! 他此时心中,充满怒火,决意与群贼拼个死活,见状也不管自己,到底能否敌得这么多人,迳又追了过去。 黑煞手罗空目睹李玉琪威势壮大凌厉,身手高强得匪夷所思,深知凭自己这号称黑道二流的身手,也绝对挡不住一招半式,故此,非逃走不可! 但他见李玉琪轻功逾越,行动如风,如若是独自逃走,也绝对跑不出二十丈外,便被追及! 因之,他吹起围攻暗号,欲以手下群贼之力,将李玉琪围困一时,好让他自己跑得远些。 群贼目睹李玉琪一招不到,便将断魂煞狄福击出那么远的声威,哪径不震惊毛骨悚然,纷纷欲逃! 但是,闻听黑煞手打起的胡哨,可又不能不硬起头皮来打个接应! 于是,在无可奈何的情形之下,群贼纷纷摸出随身携带的暗器,向李玉琪投射过去! 李玉琪堪堪追及黑煞手背后,群贼的暗器已纷纷射到,此时,他不明自己功力,己达金刚不坏之身,一见那暗器密如飞蝗,心中不禁微微一凛。 他生怕自己被暗器射中,便施展新学的翠叶迎风十五掌式,在原地掌打足踢,巧纵妙闪了起来! 但暗器实在很多,像一阵阵暴雨一般,不停地袭上身来,虽然,他展开身法,并不虑被人射着,却眼睁睁看着黑煞手逃上船去! 李玉琪心中焦急,陡然间灵机一动,双掌施开,改打为接,随收随往船上反掷过去。 一瞬间,竟然是十分有效,一连串被他射中五人,贯穿胸腹而死! 黑煞手罗空在船上见此情形,心想不好,如此下去,虽然缓住他的势子,不令他欺近巨船,却也不是办法。 眉头一皱,黑煞手己有计较,便又打个胡哨,一边指挥继续施放暗器,一边带领众人,向巨船那边缓缓退去! 李玉琪边接边打,边向前进,堪堪要跃上巨船,所有群贼,立时双手齐挥打出暗器,纷纷向水中跃去! 李玉琪一见,怒吼一声,无意中施出了两仪降魔掌法,将暗器捞摸了一大把,一抖手,尽数向身体尚悬空中的群贼打去! 但闻得一阵凄厉惨叫过后,“噗嗵嗵”水声连响,无论是中与未中的贼人,都统统落入水中去了! 李玉琪追上船舷,向水中一看,不一刻但见那水里,缓缓浮上来十几具尸体,霍然那三眼雕马大威亦在其中。 只是凡侥幸未中暗器的,都未再浮出,想是自水底潜逃走了!黑煞手罗空便是其中之—! 李玉琪见那尸体,死状至惨,不禁暗责自己手段过份。 但是一想到自己环妹妹生死不明,不但释然,反因为未将之全部杀死而遗憾呢。 李玉琪想到环妹妹,心中似觉六神无主,慌不迭回头向岸上一瞧,那沙滩上哪还有葛玉环的人影儿呢? 这样一来,李玉琪心中噗嗵一跳,直吓得呆了,好半晌他才还过魂来,慑声喃喃地叫道:“环妹妹……你……你在哪儿呀?” 就在此际,邻船上“噗哧”一声娇笑,李玉琪转头一看,自己所雇的双桅船上,正站着冷面玉女娄飞燕冲着他抿嘴俏笑呢! 李玉琪此时虽因受忘忧木熏染,遗忘了过去一切的武功与经验,而变得十分天真纯稚,但心思却十分精细。 只是,此时因葛玉环受伤失踪,心中悲痛紊乱,一见她出现在自己船上并未逃去,只以为她有意留下,偷偷将葛玉环加害,再来暗算自己。 故此,立即暴怒,跃过船过,立掌作势,怒气冲冲地叫道:“你……你把我环妹妹怎么样了?快说,否则,我……非跟你拼命不可!” 冷面玉女娄飞燕见他如此待她,粉面上欢容尽收,转现出无比幽怨,凄凄一叹,道: “公子,你……何心这么待我……我敢把你环妹妹怎么样啊!你不进去看看,她不是好端端地睡在床上吗?” 李玉琪一听此言,来不及说话,晃身扑入中舱一看,可不是吗?他的环妹妹此时不但真个卧在榻上,而且面色已大好,身上还覆着棉被呢! 他迫不及待地走近榻边,张口欲唤,却不料背后突然间伸过一只纤纤的玉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李玉琪回头一瞧,见又是那红装的娄飞燕,此时却见她一指俏竖在红樱唇上,示意他不可出声,拉着他走向外间。 李玉琪心里己明白大概,身不由己跟着出来,向娄飞燕焦急地问道:“我环妹妹睡着了吗?伤势不要紧吧?是姑娘救的吗?那小生真得谢谢姑娘啦!” 说着,果然作起揖来! 冷面玉女娄飞燕见他这等情形,忍不住嫣然而笑,将适才的幽怨,尽数扫去,让开一步,柔声道:“公子,何须多礼,只要以后见面少骂两句,就感激不尽了!” 李玉琪闻言,知她是借题发挥,玉面一红,自觉十分羞惭,错怪了人家,娄飞燕见状,忙转开话题道:“令妹中了敝师叔一记掌风,幸亏是身体凌空,无形中消去不少力量,又未打实,方才保住性命,适才我己喂她吃下家祖师所制的‘千年雪参保命丸’,内伤调养数日,自可痊愈,至于今妹是否中了冰毒,目下尚不得而知呢!” 李玉琪急急问道:“那怎么办啊?” 冷面玉女娄飞燕幽幽一叹,道:“三日之后,令妹若是有过周身发冷的感觉,自伤处向四周泛涌,则便是中毒之象!” 李玉琪又催问道:“可有法子医吗?” 冷面玉女娄飞燕抬着明眸注视他半晌,陡地玉靥泛红,垂低下眼帘道:“法子倒有几个。第一,是服长白山长白神医公孙愚特制的火阳丸,此丸是多种良药,用内家三昧真火炼成,不但可拔除冰毒,更可助长武功内力,只是此丸珍贵异常,公孙愚自己只炼有几颗,决不肯轻易给人;第二,是家师祖所炼‘亢火丸’,虽也能去毒,却有不良的副作用,平常人不宜服食;第三,便是以绝顶的内家神功内力,每日四次在伤处按摩,七七四十九日方愈。” 李玉琪闻听此言,不禁呆在一旁,好半晌方才直着眼道:“那我环妹无救了吗?” 冷面玉女娄飞燕皱眉道:“依我看以公于适才的身法和功力,为令妹按摩医治是不成问题的,只是……只是……” 她本想说:“只是,你俩虽然乃兄妹,但男女到底授受不亲,你怎能真为他按摩呢?” 但话到唇边,却又觉不便,同时她也想到,这道理李玉琪也明白,不必点破,而会自动地请自己再出主意,到那时自己正可卖个人情,回一趟幕阜山,向父亲取一颗“亢火丸” 来! 哪知李玉琪根本不知道男女间有一道授受不亲的限制,同时既便知道,他也不会在意,闻言竟率直地道:“我真的成吗?” 他是不相信自己会有此力量,冷面玉女娄飞燕却错会意思,接口道:“公子的功力盖世,自然堪足此任,只是若有不便,我……” 她正欲说我可以去找一颗“亢火丸”来之际,李玉琪已然打断了她的话头,接着道: “既然我行,那就好了!反正我们是一路乘船,用不着搬东搬西,倒也无甚不妥之处!” 他这么一说,娄飞燕虽不便再说什么,心中却顿时十分难受,不禁想起早先在船上一幕的对答,而怀疑李玉琪到底是什么身份! 按理说,她早先听见黑煞手罗空向葛玉环一番询问,又见葛玉环闻听父兄被害,急于报仇,李玉琪施展神功毙敌等事,早就应该有些怀疑才对,为何在这时她方起疑问呢? 这其中确有数点原因: 其一,所谓“先入为主”,葛玉环先对她述说两人乃是亲兄妹,而她则并未听见三眼雕马大威等人的小声细语,故此,后来黑煞手虽则那般询问,却认为乃是黑煞手空穴来风,故意使诈。 这不能怪她,原因是黑煞手惯用此计,她所深知,而不足为异! 其二,则李玉琪虽然神功惊人,却因所施的招数,与葛玉环如出一辙,她因之也更加肯定他们同师学艺。 只不过李玉琪秉赋奇佳,学有大成而已! 因此之故,她不但未助黑煞手罗空与李玉琪为敌,反恨黑煞手不应该驳她的面子,无事生非,节外生枝。 而将葛玉环抬回船上,服以珍贵的“千年雪参丸”。 当然!这其中不只负气,还有与李玉琪拉拢的意思在内。 但此刻她却又动了疑念,为什么呢? 须知爱情眼中,是容不得半粒砂子,乃是千古不移之理,无论任何人对爱情都是有独占的欲望,尤其女人心窄善嫉,昔者男女地位虽不平等,而女人之心理,仍然与今日无疑。 所谓富豪之家,蓄有三妻四妾,其和美安乐,多数决定在男主人的充沛体力与手腕之上。 那冷面玉女娄飞燕贵为南七省黑道盟主千金爱女,自视武功极高,雄心亦不让须眉,当然是不肯与人分享李玉琪的! 当她仍见葛玉环美艳温柔,不但不让她专美,更似有若干处胜她一筹!她既有先人的独占之欲,不免会又气又嫉! 但后来即相信李玉琪是她的兄长,宽心之下,反不再为敌而藉机而惠! 只是,明初男女之妨,紧严逾恒,便同胞手足,男女间亦不能亲及肌肤的,何况,葛玉环伤在小腹,李玉琪并非不知,若非夫妻爱侣,何敢竟毫无难色他说出愿为她按摩疗伤呢? 因此种种原因,冷面玉女大起疑心,一时又想起面前之人,身份是什么身份,她暗自忖道:“他真是蓝衫神龙李玉琪呜?如果是,为什么不敢直报姓名,如果不是,又怎能一招便能将狄师叔劈死呢?” 想到狄福之死,娄飞燕不禁一阵羞惭难安,因为断魂煞狄福平日里无论多少万恶,总是她的师叔啊! 武林之中,无论是黑白两道,门规戒律,皆极森严,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师叔,被人劈死,非但不想法报仇,还腼腆为人家的情人治伤,不但不智,更等于犯下背悻门规之大罪。 日后传出去,不但为武林同道所不耻,更同时也必为老父所不容,那是多么可怕的事啊! 她这么想着,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寒颤! 只是,她心底实在又抛不下对李玉琪的爱恋之情,暗中希望着他并非真是“李玉琪”,而真是葛玉环的亲兄长。 那么,如果这希望成为事实,她便对“过错”委之由误会而起,并可用她的万缕柔丝使李玉琪归于幕阜山旗下,而将功赎罪。 因此,她暂时抑止住心头上的千头万绪,满怀希望地问道:“请问公子,你到底姓什名谁呢?” 这一问可把个聪慧绝顶的李玉琪,问怔往了! 不是吗,即使他本人又何尝不想弄清楚自己的姓名呢? 一个月以来,他虽曾思过这一问题,但总是得不到解答,因为与他相处的葛玉环终日以哥哥相称,从不曾提名道姓! 他一时呆住一旁,皱眉苦思,口中喃喃,也不知说些什么,好半响却仍然想不出半点头绪! 不出得连脸都急红了起来! 娄飞燕冷眼旁观,错以为李玉琪适才所言,确非真名,自感羞惭,一时之间被问得不好意思回答,暗地里埋怨道:“唉,我这般以诚待你,竟还不能使你感动以真实姓名相告,真太令人寒心了啊!” 她十分幽怨地注视着他,芳心里一阵激动,冲口催促道:“公子,我这般以诚待人,还不能取信于人吗?” 李玉琪因之更是惶惑,焦急得啊了一声,道:“姑娘请暂时叫我葛大智吧,我……” 一语未毕,娄飞燕面容悴变,竟不等他说完,悲戚戚的一跺纤足,“嘤咛”一声,掩门抢出门外,疾掠而去。 李玉琪真灵虽昧,却了解姑娘恨他不说实话,伤心而走,方想追出去解释清楚,却听得中舱中传出娇唤之声,他听出乃是环妹妹的声音,心头大喜,顿时煞住脚步,转奔进中舱去了! 此际,天色己然人夜,天际的繁星明月,为浓密的浮云掩住,四周一片漆黑。 李玉琪入舱,先将火燃亮,只见葛玉环双颊苍白,己然醒转,他高兴得痴痴一笑,握起葛玉环的玉腕,葛玉外问他道:“哥哥,方才你同谁在外间说话啊!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贼人都走了吗?” 李玉琪赶紧将适才的战斗情形,说过一番,又说出冷面玉女救她进舱,误会遁去一节,最后向窗外看看,方道:“现在己入夜了呢!你觉得身上好了吗?饿不饿啊?” 葛玉环嫣然一笑,柔情似水地道:“哥哥,你真能干,不但打跑了多的贼人,还替我报了大仇,我真得好好地谢谢你啊!” 说毕,又幽幽一叹,道:“唉,可惜我白跟我师父练了这么多年,不但不能手刃贼子,反险些送掉小命!想起真是惭愧,现在我倒是不觉得痛苦,也不觉饿,就是浑身提不起劲来,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似的,疲倦极啦!” 说着,又像陡然想起了什么,啊的一声,道:“天这么晚啦!哥哥你还没用过饭!快快叫船家弄呀!当心饿坏了肚子,谁管你呀!我没事,休养一天两就会好的。” 李玉琪本也不饿,但无奈被她逼着,便跑到后舱去找船家,谁知连叫了数声,不见有人答应,方嘟起嘴回身欲走,突见后艄船板一动,爬出五个人来,正是那名掌舵老人与四名水手。 他们可是吓破了胆子,一开始便统统藏了起来,这半天虽然己听不见动静,却还是不敢出来。 若非李玉琪出声相唤,他们还说不定藏到哪一天呢! 那五人一见李玉琪安然无恙,不由都暗中称奇念佛,一起围上来问长问短,打听经过情形! 李玉琪人虽天真,但颇能自谦,不愿炫耀,连连敷衍了几句,吩咐他们准备作饭,便又回中舱陪伴环妹妹。 不大会功夫,饭菜送来,李玉琪喂着葛玉环稍进汤类,自己也草草食毕,对葛玉环道: “环妹妹,我们怎么办呢?” 葛玉环明白他言中之意,凄惨地道:“现在我还拿不准,若是中毒,四十九天之后,我还不知能不能活呢?无论如何,我也得再见母亲一面,死在家里的……” 李玉琪听她这不祥之言,一俯身拥住环妹妹的香肩,激动地道:“环妹妹,你别说了,我怕死啦,我一定能为你医好的,那个女人不是说我一定可以为你知治嘛,你……” 葛玉环见他如此依恋自己,心头既安慰又凄凉,也一时激动得浑身发颤,无力地围住李玉琪的头颈,凄然一笑,道:“好哥哥,我何尝愿意死呢?万一我真的死了,我求你将来,到这太湖马迹山来,寻回我父亲与兄长的尸骨,运归故里下葬,算是替我尽些孝道,妹妹我虽死在九泉之下,也十分感激哥哥的!” 说着说着,竟真如死别在即,双双拥抱着涕泣起来! 这并非葛玉环杞人忧天,实乃她深知冰毒之害,中者九死一生,鲜少医痊,虽然李玉琪说是能医。 一者她知道李玉琪虽具绝学,却不幸大分部忘却,二者自觉到体内气血瘀滞不畅,除上半身经脉之外,小腹以下,己完全瘀塞。 此种现象,对练武之人来说,己接近走火入魔不远,即使不死,也必然半身不遂,何况若再加冰毒发作呢? 因此种种原因,葛玉环只当是生望已断,眼看要与心上人永隔,怎堪割舍,又怎能不泪下数行呢? 李玉琪虽不知道这些,但闻见环妹妹凄婉之语,意似诀别一般,他怎能不跟着流泪呢? 两人啼泣多时,葛玉环劫后余生,虽服下灵药,将震伤治痊,但到底因被那冰毒所制,人仍然萎顿不堪,不知不觉,在哭泣中静静睡去。 李玉琪见状,慌忙也止住眼泪,悄悄为她抹干泪痕,盖好棉被,也悄悄解衣睡在葛玉环的身旁! 只是,由于下午一番经验,他怕贼人去而复返,乘梦暗袭,不禁提高了几分警觉,不敢过份睡熟! 果然,半夜里,他听到远处阵阵水声,立即披衣坐起,方想出去查看,却又闻得那水声未袭向自己的坐船,因此便也懒得过问。 一坐儿工夫,他听到前后巨船上,皆起响起,浆声与帆索滑落之声交作,十分嘈杂。 再等一会,那前后两只巨船,竟各向后方倒退回去! 于是,他放心地重新睡倒,不料在微风中竟送来几声凄绝的娇声和唉声悄语,道: “唉!狠心的冤家呀!我娄飞燕当真是不值一顾吗?” 李玉琪陡然一惊,心中十分愧疚,不过他可不知道类飞燕言中的冤家是他,否则,非追出去解释清楚不可! 此际,他听见两船渐渐去远,复又重新睡去,其实,这都是阴差阳错,无论是谁,都不须愧疚于心! 冷面玉女娄飞燕一念所及,只考虑背叛师门,事非武林所许,却未曾想到大义灭亲正是正宗侠义道义之所在。 当然,这并非她的错误,因为她生长邪门中,虽说是出于污泥,不杂其秽,却多少受了黑道人观念的影响! 否则,她当时若按其师叔所作所为,生出‘大义灭亲’的正义感,从此断绝家门,跟着李玉琪两人,则不但将来,能偿她完美心愿,甚至还可在李玉琪扫荡魔窟时,救出其父之性命呢! 但当时,娄飞燕思未及此,误会李玉琪故意相欺,伤心遁去。 只是她匆匆遁走,下得帆船,心中又突然觉得不舍,她盼望着李玉琪能够追出来寻她。 偏偏阴差阳错,葛玉环就在这节骨眼上醒转,使得李玉琪急于探视他的环妹妹,而未能出舱! 娄飞燕在岸边踌躇等待,半晌也望不见李玉琪半丝人影因之热炽的希望竟被泼上一盆冷水,伤心幽怨,一时齐集,慢慢一跺蛮靴,方才失望而去。 那南七省黑道被娄立威组织得极为严密,到处都有设秘密分站,娄飞燕贵为盟主爱女,当然清楚她父亲各处的布署。 故此,她并未走出多远,便在太湖处找着了一所分站。 此际,天色已经人夜,她经过一阵感情上的折磨,不但心情上心灰意冷,而且身体也十分疲倦。 因此,她仅吩咐站主持人,乘夜将阻住李玉琪坐船的两只巨船撤走,将断魂煞狄福的尸体收回,便自在分站中一所静室内休息下来! 但实际上她怎能睡得安稳?想前想后,脑海中尽是李玉琪的潇洒身影。 她又恨又爱,一方面为他的薄幸伤感,一方面又放心不下他的安危,因为那分站已晓得下午李玉琪杀伤狄福及一干太湖水路兄弟之事。 均愤愤欲为这些人报仇,他们虽未向娄飞燕说明,但她却能够从他们面带怒色的表情里视察出来。 因此,当午夜来临,她忍不住心底的那一股关注之情,起身重行召集分站上数位黑道人物,对他们道:“现在各位分成两批,随我去弄开那两只巨船,以免明早被葛家兄妹破坏,对于其他的事,想来黑煞手罗巡察,早已经飞鸽幕阜,禀报家父请示机宜了,所以我们暂时都不须过问,家父必会为我狄师叔报仇的,再说,凭我等数人之力,不但无能奈何葛氏兄妹,反会多陪上几条性命呢!” 人类本多贪生怕死,尤其黑道中宵小之辈更是如此,他们听得冷面玉女这么惮忌那葛氏兄妹,哪还敢放肆? 故此,众人果分成两批,只悄悄收起狄福的尸体,将两只巨船撤走,并不曾令人去凿李玉琪所乘的坐船。 而冷面玉女娄飞燕一想自己既然在此地安心不下,便也随着一只巨船,航入太湖了。 她凝立船首,闪闪双眸,注视着无灯火声息的两桅帆船,闷想着那边正熟睡着的心头爱宠,对自己却偏是薄幸无情,不由得泣然悲叹,喃喃地自语起来! 李玉琪在舱内,耳灵目聪,听得是十分清晰,虽不了然于意之何指,却被那凄绝的音调感动得一凛。 同时,自觉受娄飞燕赠药指导之恩,无以为报,心中更十分愧疚!暗决定,将来再遇着她时,必将好好地报答一番! 一宵无话,次日清晨,船家醒来,不见前后阻路的两只大船,兴奋奇怪,赶紧向李玉琪报告! 李玉琪淡淡一笑,使吩咐船家,调转船头,再按照原订航程,循运河转入长江,直溯上行,赶弛汉水。 不多时又复转入运河,扬帆向镇江方向驶去,舱中,葛玉环也已醒来,只是仍觉得浑身乏力! 李玉琪天生情种,体贴温柔,目下因被那忘忧木气熏得人显得有些儿天真稚气,反更因具有痴憨之气,而逗人怜爱了! 他对于葛玉环已深具依赖亲切之心,目前瞥见她卧床不起,病态娇弱,便不禁心中发慌,恨不得以身代替。 当然,事实上并不能尽如理想,葛玉环不但不能起床,甚至连抬臂转身,都觉得劳累无力。 李玉琪看在眼里,痛在心头,勤快地为她擦脸喂食,作尽了一切杂事不算,还从早到晚一直陪伴在她的榻边。 葛玉环身受情郎照顾,心间喜煞,也悲煞!她是喜欢情郎的情重如山,但却悲自己命运多麦,不久人世。 她对于自己的病体,实在无什么希望,原因不仅是冰毒难医,使体内真气凝滞,而且腹中穴脉阻塞的情形,亦是练武之人生平大忌! 她知道,这种情形若继续到数日以上,便要身体瘫痪,永不得愈。 她既然深爱上眼前人儿,暗拆以终身相许,却怎肯以这等可怕的残废之躯,误他终生呢? 所以,到那时候瘟瘤已成,即使自己能够不死,她也不忍再与李玉琪相处下去了! 葛玉环私心中如此忖度,怎能不暗里垂泣,伤心欲绝呢? 因此之故,一连三天,她虽然强颜欢笑,以避免令李玉琪看穿伤心,暗中却早就柔肠寸断,芳心碎裂了! 李玉琪玲拢心窍,虽不知环妹妹暗中的思想,却了解她的不欢,只是,他却不敢当面提及,怕触动了她的悲怀。 三日后,船抵镇江,镇江虽然是个十分热闹的城市,但李玉琪却也无心再登岸去玩耍了! 故此,翌日清晨,帆船又扬帆再发,径驶入滚滚的长江而去! 长江,乃我国第一大江,又名扬子江,长约九千九百六十余里,曲折雄伟,水势滔滔,波浪滚滚,舟行其中,颠波起伏。 李玉琪坐船虽不算小,挂满双帆,逆水而行,却仍是速度大减,而且还时常摇荡不定。 葛玉环从熟睡中被摇醒过来,一睁眼正瞥见李玉琪坐在身畔,双目呆呆注视着窗外出神,雪白俊秀的颜面上,却同时表露着数种新奇、惊讶、焦急、虑愁等不同的情绪! 葛玉环骤见李玉琪面上,流露出各种不同的情绪,知道他一半是被那长江的景物吸引而发,另一半则是为自己的病体而担心! 她瞑目思忖:“他过去是何等的天真与无忧啊?虽然他不幸遗忘了过去,但却并无损于他的快乐,为了我这该死的无能,受到了致命的重伤,竟将他那唯一的快乐都剥夺了! 我……我该怎么办呢?” 她惶惑地想不出头绪,再睁开眼来,看见李玉琪仍然在凝目出神,一动也不动,活像是一具玉雕的塑像! 这一种情形,如同是一方巨石,击中了她的心房,使她的心头巨痛不已。 而一种深厚真挚的爱怜,也自巨痛中升起,使她顿时忘记世间的一切,包括自己的病体。 她激动地悲唤一声“哥哥”,娇弱绵软的身体中,不知从何处腾生起一股力量,使她随着那一声呼唤,将李玉琪抱搂在怀里,悲戚戚地垂起泪来了! 李玉琪正在出神,被这个突来的声音与动作吓了一跳,直到他倒在环妹妹的怀中,才弄清是怎么回事。 他星目一转,陡地挣出葛玉环的情抱,哈哈一笑,道:“哈哈,环妹妹,你好了吗?哪来这么大的力气呀?” 说着,眼光在葛玉环周身一转,赶紧取过一件衣服,披在她的肩上,继续道:“你看你,也不穿件衣服就起来,当心着了凉可怎么办啊!” 葛玉环一时激动,抱着李玉琪暗中垂泪,虽被他挣出怀抱,心中却仍在悲伤,所以,李玉琪说的第一句话并未听清。 乃至李玉琪持衣披在肩上,方才惊觉,闻言顾盼怀中,果然只穿着一件轻薄绸质的睡衫。 那绸衫极薄,一点也掩不住巍巍酥胸与那似雪白的粉颈。 故此,她不由觉得羞郝异常,红晕泛起,赶紧拉棉被掩住胸前,抬螓首白了李玉琪一眼! 但目光一触李玉琪开心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 李玉琪星目电闪,瞥见她的双颊绯红,泪痕满颊,心头一惊,急急收起了笑容,问道: “环妹妹,好端端的你怎么哭了呢?是不是有些不舒服啊?那,那快点躺下来再睡会儿吧!” 葛玉环素手擦去脸上的泪痕,笑着道:“谁说我哭了?我……” 一句未毕,陡然周身打个寒战,立即觉得小腹下有一股冷冷的气流,循着血脉向四肢逸散。 葛玉环芳心一沉,知道是冰毒发作,赶紧卧下,盖上棉被住口不言。 冰毒好生厉害,这会儿,还不过刚刚发作,葛玉环颊上的两朵羞红,立即被冻成了苍白! 李玉琪一见环妹妹的神色有异,更是吃惊,伸手一摸薪,她的头脸,竟然是触手冰凉无比! 李玉琪“哎呀”一声,问道:“环妹妹,你觉得冷吗?是不是冰毒发作了呀?” 葛玉环此时,只觉周身如入冰窟,两排玉齿不由自主捉对儿厮打,连话都说不出来,而只剩下点头的份了。 李玉琪又痛又怜,一脚跨到榻里,把窗子紧紧关上,然后又盘膝坐下,将双手伸入被里,说道:“环妹妹,来,我给你在伤处按摩一下,那个娄姑娘不是说过,只要每天四次按摩,七七四十九天一过,就能好的吗?” 说完,被中双手已抚在葛玉环的小腹之上,隔着一层轻绸睡裤,上下左右,按摩了起来! 葛玉环虽然明知是被迫无奈,却仍然“嘤咛”一声,羞怯难安,迅速地闭起眼来,不好意思再睁。 李玉琪可不知她是怕羞,闻声直当她冷得难受,心里大急,同时,手底下一层衣服极为滑溜,按摩起来颇为碍事,一生气不管三七二十一,竟将手探入衣里,直接在小腹之上抚动。 葛玉环因之更是怕羞,一缩身钻入被里,连螓首也藏了起来! 只是,她却觉得,李玉琪一双手掌,掌心如两团火炭一般,在伤处按摩一阵,身上的寒意,立即褪去不少。 更奇怪的是腹中那一团冷气,此时竟不再四散窜逸,反而又凝在一处,似有灵性般与那外来的热气对抗。 一盏热茶工夫,葛玉环周身寒气尽除,痛苦全失,自觉腹中那一团冷气,似化成一方硬块,潜伏在腹内。 显然那冷气的力量,已被李玉琪火热地按摩,消去了不少! 李玉琪却不知环妹妹感觉如何,双掌因之不敢停止,仍在那方滑溜细腻的小腹上,上下交驰。 他一心只为环妹妹医病,再加人本天真,倒无任何杂念欲念! 只是,那葛玉环寒痛一退,却忍不住面红心痛,娇喘气促了起来! 一会儿工夫,葛玉环忍不住呻吟出声,娇躯紧跟着抖动了一下,纤手无力地捉住李玉琪的双手,示意他不要再动! 李玉琪觉得十分奇怪,拉开棉被一角,向里面探视,只见她双颊徘红如火,娇喘促急,樱唇含笑,凤目微闭,不但了无病容,更另具一种说不出来的媚态,李玉琪心中不解,忍不住问道:“环妹妹,你好些了吗?” 葛玉环“嗯”了一声,凤目一启,瞥见李玉琪那满面关注之情,她不由嫣然一笑,道: “我已经好了,谢谢哥哥替我……” 那“按摩”两字,未说出口,便自咽回,自觉得万分羞郝,便立即又闭住双目,继续道:“哥哥,我还要再睡一会儿,你出去玩吧。” 李玉琪心中稍宽,果然依言,为她盖好棉被,踱出舱外! 此际,坐船早已转入长江,李玉琪初睹这多滚滚江水,浩渺烟波,便自在船头上摇头晃脑,吟哦徘徊了起来。 正在此时,李玉琪舟船之分,突然追上来一只异样快船,那部形似一梭,长有三丈,宽仅十尺,比平常常见之船,窄了一半。 最奇的是船身自上而下,漆成两色,前半部其红似火,后半部却是其白胜雪,真是奇怪! 自桅杆上中分为二,便连那一片孤帆,亦是如此! 那时节,江船海舟,油漆多用原色,似这种采用红白两色的漆法,可以说是决无仅有的。 故此,那只船驰行江上,醒目异常,任何人看了,都不由打量上几眼! 李玉琪童心特胜,瞥见那船漆得有趣,更加不肯放过,而留神仔细打量。 但见那只船,挂满独帆,虽然也是上行逆水,速度却并不慢,刹那,竟尔越过李玉琪两桅坐船,向前驰去。 李玉琪神目如电,锐利异常,早已把那船上的一切,看了个清楚,而更加称奇不止。 原来,那怪船的掌舵者,并非人类,却是一个巨大的黑猩猩,那猩猩周身黑毛,油光滑亮,因为是坐着,看不出高度。 但从那一颗如斗的大头上推测,最少比人类高过一头,只见它一臂掌舵,意态悠闲,似乎对操舟十分熟练。 李玉琪觉得好玩,正准备进舱去告诉环妹妹,突瞥见那怪船船舱之内,走出来两个一红一白的绝色女子。 李玉琪目力明察秋毫,两船虽然愈距愈远,但那两个女子的脸目,他却仍然看得清楚! 故此,他目光一触到那两个绝色面孔,心头不由自主猛地一震,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之感,陡然升起。 也不知站立了多少时候,李玉琪仍然想不起半点线索,再抬头看时,前面那船,已不见半点踪影了。 他怅然地在船首徘徊,脑海里漫无目的地回忆过去。 但是任凭他绞尽脑汁,除却自杭州迄今的一段生活事迹之外,再也想不起其他的事情了! 此时,天已近午,船家来请他用饭,李玉琪漫应一声,踱进舱房,意外的,葛玉环已然起身,正在端整桌上的菜饭呢! 李玉琪惊喜参半,跳过去拥住葛玉环,无限关怀地问道:“环妹妹,你可是全好了吗,怎么一下子就起来了呢?小心再受了寒,可不是玩的啊!” 葛玉环浅笑盈盈,瞪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望了他一眼,旋即伏首将王颊贴在他的怀中,温柔地道:“哥哥,我觉得好多了,所以才起来洗了一个澡,你不知道,好多天不曾洗澡,身上腻得要命,我想,现在我觉得有力气啦,只要能每天……按摩几次,一定会把冰毒迫出来的!” 李玉琪见她粉脸上通泛红晕,显得更是美艳异常,尤其因两人贴身相拥,那自葛玉环衣领中,透出的阵阵幽香,扑鼻而入,十分醉人,使他忍不住猛嗅了几下,笑着道:“刚才我摸着你身上一点也不腻嘛,怎么你……” 葛玉环闻言,双须更红,她连忙举手捂住他的嘴唇,一嘟红唇,佯嗔白了他一眼,道: “哥哥坏死啦!再说我可不依你,啊,你敢咬我,看我不拧你。” 原来,李玉琪被她的纤手捂住,顽皮地在她手上轻咬了一下,瞥见葛玉环欲拧他的脸颊,双手一松,倒退三步,嘻笑着辩白道:“谁叫你不让人家说话,捂人家的嘴嘛!你拧我,我可不怕!” 葛玉环瞥见他一付赖皮的天真之态,不由故意逗他说道:“不怕还跑?过来乖乖让我拧一下,算是没事,否则我可不依!” 李玉琪接口道:“好,好,让你拧,不过我可有条件,否则我也不依。” 葛玉环眨眨大眼睛,道:“你想怎么样?” 李玉琪故意刁难小说,走上前凑过脸去,道:“嗯,你要拧就拧吧,拧完了咱们再说条件。” 葛玉环故意一竖柳眉,狠狠作势,却是轻轻地拧了一下李玉琪的面颊,同时边拧边道: “哼,我有什么不敢,怕你会吃人吗?” 李玉琪“哎呀”一声,伸臂圈住葛玉环纤纤细腰,苦脸皱眉,道:“你好狠心,拧得人家痛死了。不行,我还得咬一口才够本!” 说着,也不等她答应,骤然间双臂一紧,将环妹妹拉入怀内,闪电般对准葛玉环鲜红的樱唇咬下。 葛玉环一闪未曾闪开,双唇立被咬住,起初,她尚在故意挣扎,渐渐地,不但不挣扎,反紧紧向李玉琪怀内偎去。 也不知经过多久,李玉琪放松了已然绵软得几乎溶化的葛玉环,望着那被咬得有一圈白痕的樱唇,得意一笑,引得环妹妹送他个白眼,又羞又喜地推他坐下,恨恨地道:“你呀! 真坏极啦!就是不肯吃半点亏,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就要……好啦!饭都快凉了,快吃吧!” 李玉琪剑眉一扬,又是得意一笑,方才举筷。 饭后,两人回到中舱,李玉琪便将方才所见,全部告诉了葛玉环,她闻声亦自称奇道: “这是什么人物?竟能役使野兽,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呢!真奇怪。” 李玉琪兴趣盎然地道:“环妹妹,终南山有大猴子吗?如果有,咱们将来也可以去捉一头来养养,岂不很好玩吗?” 葛玉环白了他一眼,佯嗔道:“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好玩,真没办法,我……我,哎呀,不好,那冰毒又发作了,哥哥,我好冷啊!” 李玉琪闻言,霍然而起,先去关上门窗,再将她抱到榻上卧倒,边为她脱去绣鞋,边怨她道:“都是你,好端端地偏要洗澡,才又引起的嘛,快让我再按摩一下吧!哎,真急人!” 说着,早已将她的罗裳解开,而葛玉环却也只剩下发抖的份儿了! 李玉琪为她盖上棉被,复又盘膝坐好,用双手在伤处,急急按摩。不一刻钟又将冰毒压伏下去! 葛玉环有过了一次经验,倒不再觉得十分害羞了,她乖乖地闭目让他按摩,一觉得寒气消去,立即睁眼止住道:“好啦!哥哥,我已经不觉冷啦!你……也躺下睡会儿吧!” “下次可不许随便起床啦!否则我可不再给你按摩了。” 葛玉环寒意既失,人已恢复正常,因见他说得认真,便道:“是,大夫,下次不敢啦!” 说着,笑了起来,逗得李玉琪也跟着哈哈朗笑不止。 其实,他俩均不知道,那冰毒复发实与起身洗澡无关,它每隔六个时辰发作一次,如不医治,一个时辰之后,也便会自动止住。 只是,那滋味却不好受,周身不但是如坠冰窟,血脉也因之渐被冻凝,使血管渐趋硬化。 七七四十九日之后,硬化的血管破裂,便是仙丹也难再医了! 葛玉环初中冰寒,前三日因不发作,寒气紧集下腹部,侵压血脉,故尔才使她感觉血脉淤滞,运气不畅,周身乏力。 三日之后,冰毒全部侵入,按时循血脉串行周身,腹部这压力一减,血脉畅通,自然便有了力气,而在冰毒不发作时,如同好人一般。 只是,在此四十九日之内,冰毒未除之时,却不能随意提运真气,因为,她那伤处距丹田气海甚近,只一提运,冰毒必被触发,随真气而行,不但使运气者周身发冷,还会自速其死! 若按李玉琪一身功力,只须将本身三昧真火,输入葛玉环体内,何消半盏茶时,必能将这冰毒全部炼化。 只是,李玉琪蒙受忘优本之害,遗忘往事,过去所学一点也记不起来,空放着一身绝学施展不出。 其实,若换上别人,或李玉琪所学非是两仪降魔神功,则虽然按时按摩,亦无半点用处。 否则,若仅藉按摩之法便能济事,那冰毒掌也称不上是武林人人惧怕的绝活了。 而只有长白神医公孙愚所制“火阳丸”,或是双首老怪的“亢火丸”,堪能解救的了。 故此可见,那按摩必须具有绝顶的内家神功,将自身三昧真火,迫入掌心,方能济事。 李玉琪不懂此理,只知按摩,本来无效,只因他心急环妹妹病体不痊,又知道火能克寒这个道理,故此在他行使按摩之时,心中自然恨不得集聚全身热力,去溶化他环妹妹身上的寒气。 偏偏所练的两仪降魔禅功,有异于一般武学,不须要调神提气,只此一念方动,体内之阴神,立即将其本身的三昧真人,导入掌心之中,以为环妹妹卸寒,故而方才有效。 若换上别人,或李玉琪过去所练非此禅功,那便是整日按摩,亦是只有看着葛玉环受冻苦挨的份儿了。 这是题外之言,暂且不提,且说李玉琪两人,在榻上并头而卧,谈谈笑笑,时光过得很快,不知小觉天已入暮。 李玉琪不明冰毒发作之理,硬不准环妹妹起床,亲自将饭菜搬来,喂她食下,饭后闲谈一会,葛玉环寒冷又己发作。 李玉琪急急按摩,将之压下,谁知午夜与次日凌晨却又发作了起来。 这时,李玉琪有了些经验,才知道那冰毒乃是按时而发,并非受外界影响!故此,也不再坚持不让葛玉环起床了! 因此,在按摩之后,葛玉环起身下榻,先为李玉琪束发结巾,方自慢慢地梳洗一番! 李玉琪因觉得环妹妹病情已趋明朗,果如那娄飞燕所言,自己可以制住冰毒,但等四十九日之期一满,便可痊愈。 因此他的心情十分开朗了,一等葛玉环为他整好头发,立即踱出舱去,眺望江上景色! 哪知,方一到船头之上,立即便望见昨日那一只怪舟,自后方疾逾奔马般飞驰追来。 李玉琪心中奇怪,皱眉一想,却又恍悟道:“昨夜那船必是停在某处未走,而我们这船,因为一夜未停,故才赶过他去的吧!” 他自言自语,一句方尽,身后立即响起串银铃儿笑声,道:“哥,一大早你独个念什么咒啊!” 李玉琪回身一看,可不是葛玉环正站舱边,对着他盈盈送笑吗? 李玉琪哈哈一笑,指着后方,道:“环妹妹你看,昨天我对你说的那只怪船,正在追我们呢。” 葛玉环闻言,踱至船头,纤手挽住他的右臂,顺着李玉琪的手指处望去,果见一只半红半白的怪艇,风驰电掣般追了上来。 葛玉环秀届一颦,转头望了李玉琪一眼,道:“你怎知人家是追我们啊!是不是昨天看到可疑之处吗?” 李玉琪闻言愣了一下,方道:“对啊?我怎么知道是追咱们呢!除了那大猩猩吧!” 说着,转头再望,见那船就在这一刹时间,已然落后不及三丈,船上人物,也已经可以看见了! 李玉琪此时,向那船后艄望去,但不料想,掌舵的不但不是好玩的大猩猩,反而是一个身材削瘦,面目焦黄的青年。 他失望之下,唉叹了一声,虽然两船相距三丈,但那掌舵的青年,可能因处于下风之故,竟能够听见。 眨眨眼,两船已成为平行并进,那青年似有意若无心,竟将舵轻轻一推,斜斜欺进丈许。 更同时,还瞪起一双精光四溢的大圆眼睛,一个劲向两人打量不休。 葛玉环被人看得粉面一红,垂首对李玉琪低声道:“这人好没规矩呀!怎么可以这么看人呢?哥哥,咱们回去吧,我的身上觉得有些冷呢!” 李玉琪赶紧扶着她回舱,边走边低声道:“奇怪,这只船不是昨大的那一只吧,怎么不但猩猩不见了,连船主也换了个小子呢?” 葛玉环见他念念不忘猩猩,心中既好笑又好气,正欲回答,眼角扫处,却瞥见邻部青年,不知何故!他们那船突然将船帆落下一半,而船速顿时慢下一半,与自已坐船速度相等,并行前驶。 并从舱中另唤出一个与他面貌相同,一色打扮,面目同样焦黄怕人的青年出来,对这边指指点点,低声谈论个不休! 葛玉环此时,虽知自己的身体未曾复原,不能与他人动手过招,却有恃身畔哥哥的神功妙绝,不但无所畏惧,而且瞥见那两人所谋的样子,反而是气往上冲,不想进舱去了! 她低声对李玉琪一说,两人也径自凝立舱前,对那方望去! 邻船后出来的那个青年,瞥见李玉琪转过身来,惊讶得啊了一声,瞪着一双黑白分明与他的面目极不相衬的大圆眼睛。 怔怔地盯在李玉琪面上,眨也不眨,好半晌方才回过神来,对舱中一声低啸,立即有一只巨大的黑狸猩,蹒跚钻出。 李玉琪一见,笑颜遂开,立即指着葛玉环道:“环妹妹,快看,那不是只大猩猩吗?” 其实,葛玉环早已看清,那大猩猩果然高大,比他身畔的一对怪青年,几乎高出两个头来,双目深陷,鼻孔翻天,口大如盆,耳大如箕,一点也不好玩,反觉得狞恶得有点怕人! 那猩猩来至后艄,伸出巨掌,接过船舵,轻轻向外一推,那快艇立即斜挤过来,堪堪便挤到李玉琪船上。 葛玉环与后舱船家望见,一起惊呼,方欲喝止,那猩猩将舵往里一拉,那只船亦即又正过方向,紧靠着李玉琪的坐船,平行并驰起来。 这一下操舟功夫,确是独到,船家虽觉得那猩猩狞恶怕人,却又不禁都佩服它的灵慧与熟练。 李玉琪更乐得拍掌叫好,为猩猩喝采。 这几个动作,在那时一连串发生,为时极暂,邻船两个青年,一等两船靠近,对望了一眼,立即一同施展身法,飘越而登上李玉琪坐船的船头,停立在李玉琪两人五尺之前。 那两人这一露功夫,李玉琪倒不觉得如何,但葛玉环却陡然吃了一惊,同时心中暗忖道:“看不出这两人其貌不扬,一身轻功,分明已达凌空步虚至高之境,比娄飞燕还要高出几分呢!若两人是南七省黑道人物,奉命前来寻仇,凭哥哥一人,怕也挡不住人家的联手合击吧!” 她想着,不禁有些儿紧张,不由得紧紧握住了李玉琪的左手,暗自示意留神! 其实,她也实在不了解李玉琪到底会多少武功,虽然那两人的轻功,果已达到了凌空步虚之境,堪飞纵一十二丈,功力已具有非数十年不能练达的纯青火候,但如果比起李玉琪来,却仍是小巫见大巫。 此时,李玉琪虽已不能主动的施展出他过去所练的至高武学、掌法、剑术,但却耳灵目聪,反应佳绝。 在任何情形之下,都能看出敌人攻来的路数,而自然的、有效的、毫无意识使出过去所习绝学,趋避反击。 故此,在目前他这种真灵蔽塞的情形下,却仍能应付一切强敌,而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唯一不同的就是有时候他使出某一招式,连他自己也莫名其妙罢了! 其实,那两人并非是来找仇,他们之所以纵上船来,只不过另有隐衷而已。 那两人在李玉琪面前五尺处站住,先不开口,一直上下打量李玉琪。 他们那四只与面貌不衬的黑而圆且灵活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惊喜、讶异、嫉怒等复杂的表情。 只是,那两张不堪恭维的焦黄面目,不但是丝毫不变颜色,更甚至可以说连一根毫毛,都不曾抖动过一下。 李玉琪心无城府,洁似白纸,目睹这两人奇怪的行径,倒不惊惧,也一直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人! 倒是葛玉环沉不住气,她只觉得面前的空气,似突然凝固得使人窒息。 目睹那两人奇异不动生色的面孔,头皮发炸,疑是恶鬼临尘,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娇声叱道:“两位骤临鄙船,所为何事,请速言明,免生误会,否则,别怪我哥哥不客气,要下逐客令了!” 那两人闻言,霍然而惊,大眼睛里,各掠出一丝讶异之色,对望一眼,右边一人突然拱手为礼,发话道:“请问见台,高姓大名,仙乡何处?能见告在下……兄弟吗?” 那语声清脆圆润,极为好听,不类男子,更不类似他那长相之人所发,且不知何故,语音中略带颤抖,激动异常。 令人闻之,自然有一种凄楚怜惜之感,若非四人对面而立,李玉琪两人几乎怀疑非他所说! 葛玉环闻言,心中喊糟,只当又是黑道中找那什么蓝衫神龙,故不等李玉琪开口,立即接言道:“他是我哥哥,姓葛名大智,祖居终南葛家堡,年前晋京省亲,目前正欲回里,两位好汉登临鄙舟,就为着这个吗?” 那两人闻言,眼神中掠过一丝失望的光芒,瞬即略带厌恶地看了葛玉环一眼,径又直视着李玉琪,另一人意犹未尽地问道:“那位姑娘所言,可是真的吗?” 语声同样圆润清脆。 但葛玉环见他竟不信自己所言,顿时大怒,正待发作,突又忍下,忿忿转头他视,不再理会两人,耳中却听李玉琪敞声一笑,道:“阁下既不信舍妹所言,就烦阁下替小生起个名字吧!” 那两人闻官,眼中忽显出不安之意,右边一人急忙解释道:“兄台请勿误会,在下兄弟实觉兄台太像一位多年不见的好友,故才冒昧登船相询,尚请海涵,在下兄弟就此道别。” 说完,双双拱下为礼,也不等李玉琪回话,立即又同时施个身法,飘过船去,直似是风吹柳絮一般,了无半点声息晃动! 那两人一落自己坐船,对后面掌舵猩猩一打手势,各回头又瞄了李玉琪一眼,先后钻进舱去。 那猩猩手足并用,一脚朝船舵一推,船首斜向外方,双手抓住一根长索,用力一拉,那一片半红半白大帆,立即挂满,兜起劲风,全速向前方疾驰,一刹那间便出去一二十丈,端的快速至极! 两人来得冒昧,去得突然,给李玉琪两人留下了满腔疑云,在胸中纠缠! 葛玉环是疑惑两人,可能会是南七省黑道人物,李玉琪却显得又陷入深思苦虑之中。 原来,李玉琪听力敏锐,那两人虽入舱内,但所说之言,却仍能听见,而听得其中一人一入舱内,便深深唉叹一声,道:“琳姐姐,那人怎么这么像玉哥哥呀?可恨那女人不让他开口,我看八成是玉哥哥被那……骚女人迷住了,不敢实说的……” 这一人还未说完,另一人接口道:“瑛妹别乱说,你我与玉弟弟分开这么多年不见,谁知道彼此长成什么样子?再说玉弟弟性情我最知道,外和内刚,英勇有为,决不可能屈服在女人的石榴裙下,方才,我将那女人仔细查看一番,人家明明也是个黄花闺女,你怎能骂人家呢?不过……我也有点怀疑,那人实在同玉弟弟长得太像了,还有……对了,那姑娘不是说终南人士吗?为什么那人口带鲁音呢?” 另一惊喜道:“真的吗?琳姐,那你刚才怎么不多逗他说两句啊?走,咱们叫‘黑子’再驶回去问问看,如果这样,那必是玉哥哥无疑了……” 另一人连忙拦阻道:“琪妹妹,算了吧?你总是这么性急,反正咱们与他在一条江里,不怕找不着,何必又急于一时呢?如果他真是玉弟弟,这么隐姓埋名,也必有迫不得已的苦衷,你何必又急急地点破他呢?”—— easthe扫校,旧雨楼独家连载 第十五章 神蛛解危 最先说那话的瑛妹妹,闻言不悦地“哼”了一声,忿忿地道:“哼,如果他真是玉哥哥,故意不理睬我们,那我将来非还点颜色给他瞧瞧,不理睬他不可!” 被唤作琳姐姐的人,娇笑一声,逗她道:“好啊!你如真有这份志气,我才佩服你呢! 别现在说得嘴响,到时却第一个赖在你玉哥哥身上,那才真丢人呢!” 李玉琪听到这里,闻得两串娇笑响起,语音嘎然中止,她们那只船也渐去渐远! 但是,刚才那一番片断的对话,那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增加了他许多的疑惑: 第一,那两人必是女人装扮,其中一个名“琳”,一人名“瑛”。 第二,她们有一位哥哥,与自己生得极像,故此误认自己便是那人。 第三,这“琳姐姐”、“瑛妹妹”、“玉哥哥”三个名字,听起来极其熟悉,活像自己过去也常常使用,但就是想不起在何处用过! 这一些问题在他脑海里转来转去,一时竟使他呆呆凝视着起伏的江水,出起神来! 葛玉环见状,知他又发了苦思的毛病,立即拉着他回转中舱,边走边道:“哥哥,我又有些发冷了,你快点帮我医一下吧!” 春天,已悄悄地降临人间了!在江南,飘荡的和风,吹出了一缕缕花木萌动的无限生机。 金陵,这一个大明开国之都,虽因成祖靖难,但经十年来力图修长,无论商业上、经济上,都更加繁盛,在此地,人物集聚,三教杂处,九流齐备。 尤其是秦淮河畔,酒楼林立,弦歌不辍,历代红粉士子,在其中追欢逐乐,不知发生过若干故事。 因此,唐代紫微太守杜樊川,曾有:“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之七言绝句,流传于世。 但这只是部分的秦淮河,一种畸形的发展,上下游各处,仍保护着一种自然美好的风貌。 不是嘛!秦淮河两岸是一棵棵整齐的垂柳,一块块整齐的农田,一处处村舍家居,散居在翠竹碧林之中,映显出一种自然的风韵! 尤其,初春的来临,为一切自然的生物,带来了新绿与生机,于人以舒畅而愉快的感觉! 每当面临这寂静的大自然,人们总不免有一种谧宁,自心底涌起! 横过这一片农田,便是腾跃怒吼的滚滚大江,江上帆影如林,浪花翻沸,予人以雄豪奋发的感觉。 但是,种种的感觉,常因受者的情绪不同,而发生不同的感慨! 不是嘛!目前,时当黄昏初降,面对着滚滚大江的一对丽人,神色间不但无十丝的兴奋,相反的,却均各流露着一片思念焦的与不安! 她俩一般的高矮,一般的秀丽,生像一对姐妹花,身穿着一紫一青的罗衫裙,像两朵蒂莲花,井肩携手凝立在长江岸边! 只是,她们并不快活,四道长弯的柳眉,皱在一起,四只闪闪有光的凤目,一起盯视着翻涌的江水! 显然的,她俩正一同被某项问题困惑住了。 江上,此际出现了一只怪船,半红半白的船身与船帆,吸引了无数的人想看到它的目光。 但只有这一对玉人,仍然是视而不见,毫不惊奇! 那怪船乘风破浪,疾如飞矢,超越过许多大小帆船,向岸边驰近! 江边,是一片浅水小湾,小湾中初生的芦草,尚不曾长高,仅隐隐升出水面,在春风中微微荡起,震动圈圈的涟漪! 正因为水浅,此处从不曾有船停靠。 谁知那怪船竟不怕搁浅,一逞驶近那一对美人不远之处,冲到沙滩之上,方才停住。 那一双玉人,虽正在出神之际,但瞥见那怪船不但驰。水,船身还冲到沙滩之上,并不倾倒翻覆,不由大奇! 仔细打量,只见那怪船之底,大异于一般船只,竟是平的,故而吃水量轻,虽滑上沙滩,亦不倾覆! 穿青色罗衣的久居江南近海之处,见闻稍广,瞥见身边玉人,一脸疑惑之色,便道: “玲姐姐,怎么这一只连海上都很少见的快艇,会开到这里来呢?” “玲姐姐”心中释然,却同样也不了解,这快艇何以会开来此处! 她“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好那一对明亮的风目,却眨也不眨地紧盯着那船打量! 船上,在滑上沙滩的刹那之间,己然落下了风帆,瞬息间,自舱中钻出两个儒衫飘飘的书生来! 那两个书生,身法奇快,风姿飘逸,步若行云流水,方一举步,便己来到岸边立身的两位玉人身前! 那一双玉人,芳心虽然奇怪,却并不畏惧,一见两人身形步法,便知毕身具绝佳的轻功,四只凤目便不禁一起看去! 谁知目光一触到两个书生的面孔,芳心里齐齐暗叫一声:“可惜”,可惜那潇洒的身材,竟全被两张丑脸破坏殆尽了! 原来,那两个书生,面无人色,如同黄腊一般,冷冰冰地无一丝表情。不过那两付大眼睛,又大又黑,圆圆的流露出智慧的光芒。 那两个书生,在两人面前五尺处站定,对望了一眼,右边一位,眨了眨大眼睛,似玩笑似认真地拱手一揖,道:“我俩……兄弟,方自海上归来,大江中瞥见两位姐姐,艳容绝世,一付暇思之态。一时动念,故才不惴冒昧,停舟求教,不敢动问两位姐姐贵姓芳名,可肯折节下交吗?” 声音清润,宛似女青童声,如非亲眼看着他在说话,几乎要怀疑,非是他所说的呢! 但尽管声音再好听,言中轻薄之意,岂能忍受?两女闻言,面色骤变,青裳女子娇“啐”一口,叱道:“哪里来的野男人,敢跑到你家姑奶奶面前撒野,我今天如不好好教训你一顿,将来说来不定要怎么狂呢?” 说着,纤掌一扬,便想动手,却被她身边的紫衣女子一把拦住,使个眼色,转对那两个书生,道:“看尊驾一身儒服,怎可不知礼数?自古道:‘男女有别’,我姐妹与尊驾素昧平生,何必相识,自种恶果呢?” 说完这话,也不等两人回答,一拉青衣女子的素手,继道:“玑妹妹,天色已暮,我们快回去吧!” “玑妹妹”还似心有不甘,狠狠地白了那两人一服,方转身与紫衣女子并肩而去! 适才发话的书生,意似不舍,作势欲追,另一书生,见状只是长叹一声,止住他道: “算了吧!人家不愿意与你交朋友,你又何必自讨没趣呢?” 那书生见他这般说法,狠狠一跺脚,施了个白眼,目光一触另一人的面孔,猛地扑到另一人的怀里,竟而撒娇般道:“都是你不好,要装成这付鬼样子,说什么江湖中鬼域伎俩甚多,防人垂涎暗算,这下可好啦!把两个小丫头吓跑啦!不肯跟咱们交朋友了!你不看她两人不也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她们就不怕吗?” 在另一人怀里,伸出只雪白的嫩手来,连续在两人脸上,抹了一下,抹下两张面皮儿来。 立时,两人的面貌都变了样,变成个无与伦比的美人儿了。 另一人搂着她的细腰,向船边走去,又叹了一声,道:“人都这么大了,还顽皮,真要命!你没听师父说过吗?江湖上……” 他想再将师父说的复述一遍,另一个却不要听,打断道:“好啦!再说真把人烦死啦! 师父的话,我也记得,她老人家不过是告诫我们处处要小心,哪曾吩咐过非得扮成男人,带上这鬼脸儿吓人呢?刚才好不容易遇上与咱们年龄相同的女孩,却被这鬼脸儿吓跑了。” 哈!原来这两人也是女子,怪不得会冒冒失失地就想跟两位美人儿打交道。 可是,她两人这一扮相,不但交不成朋友,还白白挨了一顿责备,可说真是冤枉极了! 从两人的口气中,两人是一母同胞,但在面容上,却分不出谁大谁小,不过在行动上,那撒娇的一位,显然是个妹妹! 果然,另一个闻得她这串报怨,淡淡一笑,道:“瑛妹妹别急,你既是这般说法!以后还你本来便是!至于那两位姐姐,晚间出去一探,定可找到的!现在咱们赶紧做饭吧!” 说话之间,两人已移步上船,钻进舱去不见! 至于这两人的来历,暂且不提,且说那一双玉人,正是云中紫凤朱玉玲与金鞭青凤苏玉玑两人! 自从在洪泽湖畔,李玉琪失踪之后,她两人焦灼悬念,自不待言,好不容易在李玉琪无故失踪的房里,识破黑店机关,得知李玉琪果然被忘忧木熏晕送走,两人便连夜赶赴老子山。 在老子山颠,云中紫凤朱玉玲,一时义愤,出手将武当三侠惊走,却问出李玉琪,已自老子山大牢之内破门逃走了! 这一个消息,使她俩又惊又喜,所惊是忘忧木若如灵鸟八哥雪儿所说,具有遗忘往事之效,则李玉琪逃出之后,必然记不得她俩而不知走向何方,找来不但不易,将来即使能够找着,也无法医好他的绝疾! 不过,李玉琪总算安然地逃过了一劫,未遭丝毫损伤,这一点,总是值得欣慰的了! 她二人惊多于喜地奔下山来,找着灵鸟雪儿、神猱红儿,与宝驹望月、盖雪,略一商量,两人便决计继续南下。 却吩咐雪儿,立即飞返金陵,向北儒朱兰亭禀告一切,并请朱兰亭兼程南下,一起参与寻人工作,并约定在金陵南儒金继尧处会面。 灵乌八哥雪儿,道行千年,深精玄功变化,异灵非常,到曲阜传书,已去过几次,闻得吩咐,先慰劝两少奶几句,立刻展翼飞去! 苏玉玑、朱玉玲两人,无精打采地跨上宝马向南进发。 由老子山往南,当晚到达三河坝。 三河坝地方不大,总共只有三条大街,两人找了个较大的客栈住下,一边点菜要饭,一边向小二打探,是否曾见过一个俊美书生,在此处经过! 店小二哪见过这等美人!早已看直了眼睛。 闻言想了想,回答没有,但瞥见她两人罩着一片失望信灼之色,不由得打心底生出一股子爱惜,便自告勇地声明,到别客栈里,去代她们问问。 朱玉玲两人见这小二这么热心,自然是十分感激,便厚赏了他十两纹银的小费。 这样一来,店小二更是喜出望外,不待店里事毕,便乘空儿到处去问! 哪知店小二这么一问,不但未曾问着李玉琪踪迹去向,反为她二人招来了不少的麻烦! 原来前三日李玉琪逃走之时,老子山寨主,秃头老子高庙村不在寨中,副寨主双头蛇解元在山中主持一切,发觉李玉琪逃走之后,自觉无颜以对寨主,便孤身下山追赶。 双头蛇解无不是傻子,目见李玉琪将五寸多厚的铁门划破逃出,无论是有无宝刃,均令他乍舌瞪目。 他可有自知之明,凭自己一身三脚猫的功大,别说不堪凭指力划裂铁门,便想用力刻下一小块铁来,也是不易,那怎堪与这等具有非凡功力之人对敌,见着面还不只剩下死路一条吗? 但要犯在自己手上丢了,若是不追上一追,则不但无法向寨主交待,将来幕阜山主怪罪下来,也吃不消! 故此,他明知追也无用,却仍然装作震怒,责骂了守牢喽罗一顿,孤身追下山去! 下山之后,双头蛇解元一摇三摆。毫不着急,顺途而行,费去了两日功夫,方才到达三河坝! 三河坝地方虽然不大,却是个南来北往的必经要道,十分热闹。 凡是这热闹的处所,向来是吃喝嫖赌的所在,双头蛇解元一到了这里,正是得其所哉,哪舍得再走。 因此,便留住了下来! 店小二热心向各店问询,正巧双头蛇解元在另一店里用饭,闻得那小二一番形容,正是逃走的李玉琪模样,便不由留了心。 他故意与小二搭扯几句,乘机问知寻人的乃是两名美绝人寰的女客,心中一动,便想到必是传说中与李玉琪同行的两个妞儿了。 他想,既然李玉琪走失不见,若能想法子擒住这两个女人,不但可以乐上一乐,更还是奇功一件呢? 因此,他暗暗打定了坏主意! 朱玉玲两姐妹却并不知晓。 她们皆情绪十分低沉,再加上几天的焦急不安,奔波劳累,虽然两人都具有极深的功力,但却总不免疲倦异常。 饭后,两人和衣并卧在榻上,彼此交换着叹息与哀怨,但不久却相继被疲倦征服,而沉沉睡去! 神猱红儿性最喜酒,往日与李玉琪处在一起,不敢放肆,怕惹得主人愤怒,责备于他。 这几天李玉琪失踪不见,红儿虽也颇听两位少奶的吩咐,但每当夜晚,就偷偷溜出去,到处寻找酒窟,饮他个饱。 今晚亦复如此,红儿一等“玑、玲”两姐妹睡熟,便由后窗上钻出室外,仗着嗅觉灵敏,径直摸入店后酒窟中去了! 更声在街道上不断传出三响,正是夜行人行动的时机,朱玉玲两姐妹所居的店房后墙上,蓦地翻落一条黑影! 凭着落地所发的“咕咯”一声,便知道这人的功夫未见高明,自己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故此行动上极为小心。 他悄悄顺墙根溜走,还尽量想法子抑住呼吸,一步一顿,像只耗子般摸到朱、苏两姐妹所居的窗下。 他倾耳谛听,直到能确切地听出房中人确已睡熟,方才放心。 只是,他仍不敢有丝毫大意,他蹲下身子,整个缩入墙角暗影之后,自怀内摸出根长长的墨黑管子。 那管子前后细如小指,中段肿起核桃般一个大包,包上有一小孔,小孔里有一条引线露在包外。 那人将管子检查一番,径自囊中取出火烟,先将引线迅速点着,然后又赶紧把火熠熄灭。 火光虽只一现,但这人的面孔,却映现无遗,正是那双头蛇解元。 双头蛇解元闻知朱玉玲、苏玉玑来至此间,心中忽发奇想,忘图擒住两人建立奇功。 他尾随店小二摸人店内、弄清了两人所居之处,三更时分,便自孤身前来欲擒她两人。 凭他的本领,一千个解元,也休想胜过朱、苏两人,只是下流人有的是下流办法,功夫不行,偷袭、暗算却是拿手。 他所持的墨黑管子,便是他的擒人法宝——下五门的迷魂熏香。 解元燃着了熏香,蹲在墙角上,直等到管口冒出白烟,方才又溜回朱、苏两人的窗下。 他缓缓直起腰,用管口扎破窗纸,一头伸入窗内,一头含在口里,使劲地往里猛吹! 一刹那,室内烟雾迷漫,床上的两位丽人,梦中不察,嗅人少许,立即打了两个喷嚏,晕迷得人事不省。 双头蛇解元在窗外听得清楚,心头大乐,已知两人着了道儿! 不过,为小心起见,他又等了片刻,方才自囊中摸出个小尖刀,橇开窗户,爬进房去! 房内,一片漆黑,双头蛇功力有限,根本看不见东西,不过,他有恃无恐,用不着再存顾忌,便打着火熠子,火光一闪,室内大放光明,双头蛇扫目一瞧,油灯正放在榻边桌上。 他走近榻边,先燃着灯火,面上露出十分得意的狞笑,猛听得榻上“咔”的一响,这响声虽然不大,但在这半夜深更,确有点令人悚然,解元闻得,当时就吓得往后直退,目光也速即瞪大,盯在榻中。 榻中,并卧着一双美人,霜雪的肌肤艳容,在灯光下格外迷人,只是,此际她俩人呼吸均细,显已晕迷得人事不省了! 俗语云:“色胆包天”,虽然那一响十分的可疑,但面对这天赐良机,双头蛇怎肯放过呢? 他一时欲血沸腾,双目显现出淫毒光芒,往榻上扑去。 哪知,方近榻边,猛瞥见覆盖两人的棉被上,盘踞着一只碗大的碧蜘蛛,张牙舞爪,狞恶怕人至极! 双头蛇解元大叫一声,色胆丧尽,回头便跑,方爬上后窗口,颈上一阵剧痛,跌翻倒在窗外,死在地上! 原来,那神蛛碧儿,道行千年,深具灵性,自被李玉琪收复之后,野性化去不少,对朱、苏两人,更是亲善至极,并不因李玉琪不在,而撒野逃逸。 这晚朱、苏两人倦极而眠,忘却将它放出,但它仍能在玉葫芦中,察觉到外间气息有异。 故此,它径自顶开玉盖,跳将出来,而那一声轻响,也便是由此而发。 双头蛇解元若非是色欲蒙心,早早走开,碧儿也不会伤他,却不想死星照命,他偏偏还要往榻上扑奔。 神蛛碧儿这才大怒,“嘶”声一叫!闪电般追将过去,在双头蛇解元的颈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这一口深具其毒,任你是铁打金刚,也逃不过劫数,而解元中上,不但立刻毙命,一时三刻更化成一泡黑水,连个尸首都存留不下。 翌日,朱、苏两人直睡到中午,方才醒来,但是头脑仍是觉得晕晕沉沉的不大自在。 两人因此十分诧异,记不起昨夜发生何事,看看室内,红儿醉薰薰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后窗洞开,寒风呼呼吹入,神蛛碧儿在房角上吐丝结网,悠然自得,也不知是谁将他放出的! 朱玉玲经验丰富,一看这等情况,疾奔到后窗一看,窗台上有两只泥脚印,窗下一滩黑水,黑水里尚泡着一柄钢刀,暗镖之类的兵刃。 朱玉玲深知神蛛之能,心中一惊,醒悟昨夜必有贼人摸进,却被神蛛碧儿毒死窗下。 因此,她心中又惊且惭,更十分感动地叫道:“哎呀,碧儿,这是你干的吗?” 碧儿在网上“嘶”的一叫,算作是回答了。朱玉玲遂又对面呈疑色的苏玉玑道:“玑妹妹你看啊?昨夜要不是碧儿,咱们不知道是生是死呢!” 朱玉玲将自己所想的说出,苏玉玑因之也十分吃惊。 她见那窗下,未化的一堆破烂兵刃,摆着甚是碍眼,便建议让红儿,把它拿去埋掉了。 朱玉玲知道,那黑水仍有巨毒,沾上一点,也必被毒毙,那地方虽非道路,却也不能不防,日后或有人倒霉沾上。 于是,她便令神蛛碧儿将巨毒化净,然后才走近桌边拍醒红儿,吩咐他埋那堆破烂兵刃。 用过午饭,两人已完全复原,算过房钱,便急急催马上路! 二人、三马、一骤沿官道直扑金陵,一路上越过马坝、桐城、天长、四号墩、六合等地,无论是打尖住店,都不忘打听李玉琪的消息! 但人海茫茫,何异于在大海中捞针。故此,每次的询问,得到的都是些失望的回答! 因此,她俩整日里愁颜相对,娇容上难得见欢畅的笑容了! 这日,两人离开六合,驰上官道,迎头遇着个老花子阻住去路! 苏玉玑一马当先,正有一肚子闷气,无处发泄,一瞥见人影拦路,也不看清楚是谁,冲口就叱骂道:“死花子,想找死……” 叱骂出口,这地看清,原来那花子不是别人,正是在泰山万柳山庄,会过一面的竹杖神乞余大维。 她慌忙把话咽住,红着脸飞身走下马来,冲着那竹杖神乞余大维福了一福,然后说道: “方才未看清是老前辈大驾,冒犯之处,请老前辈担待一二,小女子给你老人家陪礼了!” 竹杖神乞余大维虽见过苏玉玑,但那时苏玉玑却是个男人打扮,此时骤尔闻得这番似是素识的话来,他不由十分惊诧,方想开口,朱玉玲也己如飞驰至,一把抓住老花子的衣袖,一边激动地道:“余师怕,你老怎么在这里啊!可想死侄女了!” 余大维不但早已看见了她,并还认得那两匹神骏宝驹,故而虽不知苏玉玑是谁,却料定必是与朱玉玲同路之人,老花子生性幽默,极爱玩笑,方才蓦地现身在苏玉玑马前。 当然,他既然有意玩笑,苏玉玑骂他一句,他也必不会放在心上的,此时一见朱玉玲,对他这么亲热,直乐得哈哈大笑,道:“好侄女,亏你小心眼里,还记得我这叫花子,真难得!” 说着,又疑惑地望望苏玉玑,继道:“这位小妞是谁啊!怎么我老花子,会记不起来了呢?” 朱王玲见状,“嗤嗤”一笑,愁颜因之略展,道:“她吗?她就是苏相公呀!师伯不记得‘玉哥哥’的‘弟弟’了吗?” 竹杖神乞余大维哎呀一叫,故作吃惊之状,上下打量着苏玉玑,逗得朱玉玲娇笑连连,却看得苏玉玑满面羞红。 余大维看了半晌,方摇头晃脑,煞有其事地道:“怪不得目前江湖中传说纷纷,说什么北道中出现了一龙双凤,联袂南下,老花子推想半日,只知那一龙是指李公子,一凤是指我的好侄女,但另一凤老花子却再也猜不出谁来了!原来,敢情是小子变的,你呀!可真厉害,想当日假扮小子,竟能将一干老江湖与我要饭的瞒过,我老花子可真佩服!” 这席话连说带比划,再加上一身破烂,一头乱糟糟的白发,一根青竹杖,真活像花子落一般。 唱得朱、苏两人都不禁展颜放声笑了!引逗得人群纷纷投以奇怪的眼光! 朱玉玲凤目流盼,深觉再呆在路边叙旧,非但贻笑大方,怕不也阻碍交通,候余大维话音一落,便道:“师伯如果无事,请先找个地方坐坐好吗?侄女我还有许多疑难的问题向你请教呢?” 竹杖神乞余大维闻言,方才称好,猛瞥见只有神猱红儿单个人坐在马上,独不见李玉琪的人影,不由疑问道:“怎么不见李公子呀!我们要不要等他一下?” 他还以为,李玉琪单骑落在后头,哪知朱、苏两人闻言,都眼圈一红,显出一付哀哀欲涕的模样儿来。 这可令老花子大吃一惊,方欲动问,朱玉玲幽幽一叹,道:“唉,此事说来话长,侄女等也正为此事焦心!师伯如无急事,坐定了之后再禀告吧。” 老花子点头应好,转身当先奔入一条小径,朱玉玲两人,也不便骑马,伯有失敬老之意,只好牵着步行,缓缓跟进。 那小径乃通往一片树林,朱玉玲两人顺径走进,左转右弯,不一刻便自穿出,前方现出一所精巧的庙宇。 两人虽不见老花子的踪迹,却料定他必是进庙去了。 果然,方行至庙前,便闻得大殿上传出老花子的声音,嚷道:“贼和尚,再不滚出来迎接客人,恼得我花子性起,一把火不烧你个瓦不存才怪呢!” 老花子嚷毕,另一个洪亮的声音,接口笑骂道:“阿弥陀佛,要饭的如此不敬我佛虽然慈悲,却也容你不得!” 朱、苏两人知道像这类游戏风尘的导人,虽然年届不惑,却都还保护一颗童心,喜欢玩笑! 但也全仗这一颗重心,方能有善恶之念,仗义行侠,推己及人,否则,便会因世故而虚伪了! 竹杖神乞余大维瞥见两人,立即招手,令两人进去,指着立在一边的一个痴肥和尚道: “来来来!贤侄女见过此间的主人,狗肉和尚,这和尚法号三宝,与令尊也是至交呢!” 朱玉玲曾听其父北儒朱兰亭说过,北南有一位三宝和尚,系出嵩山少林寺,为目下少林方丈的最小师弟,具有一身横练硬功,掌中七十二路达摩杖法,刚猛无畴,为少林有数好手之一。 只是,这三宝和尚喜食狗肉,不耐吃素,故此不愿在规戒森严的少林寺久居,而终日在江湖上奔走。 一来是仗义行侠,二来是为着打狗方便。 在朱玉玲意念之中,三宝和尚必然是又高又壮,哪知今日一见,却是又接又胖,不但头肥耳大,而且肚皮也更是凸出老高。 尤其是一双眼睛,眯眯地只剩下一丝缝儿,在浓黑的眉毛下,不用心几乎就找不出来! 朱玉玲心中好笑,可不便现在脸上。一闻余大维的介绍,立即拉着苏玉玑的纤手,拜将下去。 狗肉和尚可最怕俗礼,见状慌忙蹒跚地避过一旁,双手乱摇头叫道:“姑娘,请赶快起来,我和尚算怕你们啦!” 竹杖神乞余大维与他有着同样的毛病,故而十分了解他的心情,见状便也连忙道:“好侄女快起来吧!狗肉和尚和我一样,可也怕这一套。” 恭敬不如从命,朱、苏两人起身入殿落坐,等有小沙弥献茶已毕,三宝和尚方咧开大嘴,哈哈笑道:“两位姑娘的大名,近日来己是轰动江湖,传言纷纷,说与一位蓝衫神龙李玉琪联袂南下,今日一见,两位果然是人中彩凤,不同凡俗,但因何却不见那位蓝衫神龙啊?” 竹枝神乞余大维也道:“对呀!好侄女快说说看,李公子到底哪里去了?” 朱玉玲凤目一红,幽幽道出近日来与李玉琪失散的遭遇,又将现时令灵鸟雪儿,请爹爹朱兰亭南下,协同寻找的事实一一道出。 听得那和尚花子,又惊又怒,尤其余大维深爱李玉琪俊逸风流、绝世无双等资禀神功,更是气忿变色,道:“料想不到魔崽子,竟施出这种下流手段来害人,真是可恶至极,打今儿起,我老花子遇着了非狠狠整一下他们不可。” 说罢,又安慰朱玉玲两人道:“贤侄女也不必过份焦虑,想李公子神功盖世,何人能故,此时虽暂失记忆,吉人自有天相,日后也必能与侄女会合的,如今我老花子先去传令,通知江南丐帮各处分舵注意李公子的行踪,侄女可径至金陵秦淮河畔,与今尊并称南北的南懦金继尧处,一来等候我帮消息,二严寒也等候令尊前来会合!” 朱玉玲深知,只要帮主下令,必不难找着玉哥哥的踪迹,而她原先之所以见着余大维那般高兴,也便有这个意思! 狗肉和尚大肥脑袋一晃,连连念佛,道:“老花子这一着十分高明,不但姑娘们可免去奔波之苦,花子也可算做下一场功德,将来死后,我佛看在这件事的份上,说不定会对你减刑呢!” 老花子“呸”的一声,骂道:“狗嘴里果然不吐象牙,你还是少开口吧,你不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啦!还不让小和尚送酒肉来,难道真叫我老花子到厨下讨去不成!” 三宝和尚哈哈痴笑,边骂着老花子贫嘴,边吩咐小沙弥备饭。 一会儿功夫,小沙弥送来一桌酒菜,鱼肉俱全,果然是不忌荤腥,名实相符的狗肉和尚。 席间,竹杖神乞余大维说起江湖群魔蠢动无己,潜伏已久的老魔,纷纷出世,即将集会于幕阜之事,不禁令朱、苏两女听得直皱秀眉! 原来竹枝神乞余大维自离开泰山万松山庄,便遵照预定计划,令门徒帮众,将数十份侠义贴,分送给各门各派,说明群魔蠢动的情形,请各自注意防范,互相联络,以待合力诛魔。 而余大维自己终日东奔西走,探听诸魔活动的消息,据他近月探得,那双头老怪,竟已练成一歹毒武功,准备下山。 而南七省黑道盟主鬼手抓魂娄立威,不但已与劳山毒叟、海外阴阳双鹿等人取得了联络与谅解,更还商定,将来在幕阜山举行大会的事宜。 如此,则群魔聚首之期,不但为时不远,而中原武林亦将会染起一片惨厉的腥风血雨呢! 余大维将这些消息,告知朱、苏两人,又道:“如今我们这侠义道上,老一辈如铁面道婆、大觉神僧、方壶神尼,但一个未曾现身,可中一辈几块材料,不是我说泄气话,加起来怕也挡不住双头老魔等几个魔头三招五式,少一辈李公子正是人中之龙,才堪大用,却偏偏又遇上这事,真……唉,和尚,还是喝酒吧!” 他是不愿说出不吉利之词,故意将话岔开。 便另外三位,哪能听不出来呢?尤其是朱、苏两人,想到玉哥哥萍踪无定,哪还能吃得下去! 狗肉和尚却十分乐观,他瞥见老花子垂头丧气的样儿,为平生所仅见,虽也知事态确实严重,却并不放在心上! 他举杯吞一白酒,哈哈大笑道:“老花子何必惺惺作态,现串这付模样来!须知‘天无绝人之路’,目前群魔之势,或有盛哉之貌,但你能保明天,不出个制他之人吗?再说李公子既然如你所言,钟天地之灵气,集万物之精英,则必能逢凶化吉,两个姑娘但请放心,我和尚虽不能预知未来,确还敢担保,李公子必然无事。” 说着,又连灌一大口,继道:“以我和尚推想,那几个老魔,修为的邪门外功,都能够长寿不死,则武林三仙,深得释道两门妙谛,哪能仙去恁早?” 老花子一听,这狗肉和尚的话,确也有几分道理,心中甚以为然。 而朱玉玲两人,虽一直悬念玉哥哥的下落,倒是深知李玉琪功力盖世,生命绝无可虑,目下既然有老花子承诺帮助,不久必会探出眉目。 如此一想,于是皆已释然,而老花子与和尚斗酒、斗嘴玩笑不停,气氛更加轻松不少。 饭后,朱、苏两人拜辞出庙,径向金陵进发,这一路已近天子脚下,第三天便到了浦口。 浦口与金陵一江之隔,是一所繁华的镇市,自码头乘上渡船,哪消一个时辰,便到了金陵的下头。 朱玉玲与那南儒金继尧,不但在曲阜见过数面,且混得极为厮熟,过去也听过南儒讲过他家的情况。 故此,两人在下关下船,立即沿岸向下游驰进,不一刻,便自到达金继尧寄居之处。 那地方位居江边,修建得十分奇特,以数百株翠竹为墙,而大门却是以连皮巨松板木制成。 两人在门前下马,朱玉玲上前在门上找着个铜环,稍以拉动,大门自动敞开,园里也立即传出一阵清脆的银铃之声。 苏玉玑觉得颇为新奇,朱玉玲则知,这是金继尧特设的迎客消息。 果然,两人方将马缰交予红儿,里面已经走出来一位年约二十余岁的英俊书生。 那书生正是金继尧唯一的爱徒,姓王名维武,江湖上人称粉面秀士,过去与朱玉玲亦有过一面之雅。 王维武一瞥见朱玉玲,先是一怔,继则大喜过望,拱手一揖,道:“寒门何幸,竟蒙紫凤光临,诚蓬壁生辉也!” 想是他日夕受南儒熏染,竟也酸得掉起文来,苏玉玑忍不住“嗤嗤”一声,笑颜生花。 朱玉玲则因深知这位师兄习气,一面还礼,一面也笑着答道:“王师兄你好!师伯可在家否?” 说毕,又一指苏玉玑介绍道:“这位是我妹妹苏玉玑,玑妹妹,快来与王师兄见礼!” 苏玉玑忍笑上前一步,福了一福。 王维武连忙还了一揖,道:“久仰‘金鞭青凤’大名,今日一见,果非于虚,师父正好在家,两位快往里面请吧!” 朱、现两人都尚不知江湖中已为苏玉玑起了个“金鞭青凤”的外号,因之边随王维武入内,边问这绰号,他何以知之。 那王维武果然酸腐,边走边答道:“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近来江湖上,盛传双凤独挑老子山,紫凤纤指败三剑,我秀才足不逾户,却早已耳熟能详了呢!” 朱玉玲两人,都想不到江湖中消息传得这么快,芳心中又惊又喜。 尤其苏玉玑,听到别人替自己送上这么个艳号,更是颇为得意,玉靥上不由流露出笑容来。 说话之间,三人穿过一排花园。 那花园广有两亩,除各色数百株傲霜菊外,其他花木,均被稻草棉布之间,层层包裹,想来是南儒十分爱惜,怕那些花木冻坏之故。 那花园之后,是一列三合式房舍,墙壁屋顶,一律以连皮巨松木筑成,粗看颇为简陋,细一欣赏,却别具风格。 王维武将两人引入正厅,请二人款坐,自去通报金继尧。 不一刻,便闻得—阵哈哈笑声,传入室内,接着自外面走进来一位儒生。 苏玉玑久闻南儒金继尧大名,却未见过,闪烁着凤目一瞧来人,但见他身材枯瘦,约逾五旬,不但发须均现苍白,而且连腰背都有些拘偻,若非是一对眸子精光闪射,不知者还当他是个落拓的秀才呢! 朱玉玲可知道这干枯的儒生,便是南儒,一见他进来,立即拉着苏玉玑一起下拜道: “师伯在上,侄女等给你老请安!” 南懦金继尧哈哈一笑,宽大的儒袖一佛,道:“贤侄女远来不易,快快兔礼!” 朱玉玲两人正在下拜,突然觉得有一股暗劲,将二人的身子托住,而且还飘飘欲起呢! 两人知道,南儒金继尧是有意相试,彼此并不作怕,暗一运气,仍然轻巧地拜了下去! 这样呼金继尧可吃了一大惊,想不到自己这一拂千斤之力,竟还不能将她们两人托住。 于是他又是哈哈长笑,实实地受了一礼,道:“贤侄女果然盛名不虚,看来老夫等人,真该退休在家纳福了。” 朱玉玲起身,谦谢一番,会下之后,自有小童献上香茗:朱玉玲遂即将近之事,一一道出。 金继尧原已见过竹枝神乞余大维,而且自余大维的口中,听到有关李玉琪的种种事迹。 如今又听到二女已与他结为夫妇,李玉琪受害失踪等事,便不由慰劝了她俩一番,着令她两人安心在此,等候老花子消息及北儒南来。 一旁的王维武心中却十分失望,原因他过去虽只与玲姑娘见过一面,却深深钟情于她的绝世艳容。 但那时,一来朱玉玲年纪尚小,二来则朱玉玲讨厌他的那股酸气,因此不愿多与他亲近。 故此、他虽然单思痴想多年,却并无半点儿报偿,如今,骤闻这云英已嫁的消息,心中的那份难过,却也只能够埋在心里。 只是,他可因此而对李玉琪存了嫉妒之情,暗地里总不大服气李玉琪会比他强呢! 于是乎,就因这一念之差,而闹出许多事故,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朱玉玲两人,自此便在金继尧的家中住下。 金继尧是个独身光棍,家中并无女眷,因此特为这两位娇美的女客人,在附近找来一名丫环。 且还特地跑到八达镖局,拜访铁剑金梭上官钰,一来探问李玉琪是否在此,二来也为李玉琪的仇家探听消息。 那铁剑金梭上官钰籍属山东,早年与李玉琪之父鲁中四侠,交情至笃,后来被八达镖局聘为总镖头。 远来金陵,一呆就是十余年,与四侠的过从便渐渐疏谈了下来,故此,对四侠生前的仇人,根本就一无所知。 尤其近几年,上官钰年逾七旬,早已在镖局退休了,虽因为身任镖局董事,却很少过问外事。 朱、苏两人得不着消息,芳心中虑虑不乐,面对着繁华的金陵,却一点提不起情趣玩赏,只终日呆在金家。 转眼间五日就过去了,雪儿自曲阜寻找到此间,它带来了朱兰亭一封安慰两人的书信。 再接着年失来临,金继尧为使这两位寄居的侄女高兴,大量地买办年货,赠送礼品! 但这些却不能转变两人的情绪,直到北儒朱兰亭的兼程来临! 年初三,朱兰亭风尘仆仆地自曲阜赶来,朱玉玲瞥见亲父,又高兴又伤心,直投入老父怀内痛哭了起来。 不过,她哭过之后,倒是高兴了两三天。 因为一来是见着亲人的关系,二来则是在她的心中还有一些往昔的孩子气作祟。 在孩子的意念中,父亲往往是世界上最伟大、最有办法的人,无论是天大的事情,在父亲的手里,总能够迎刃而解的! 但一个多月过去了,李玉琪的消息仍然还是一个谜,在这一个月里,竹杖神乞余大维来过两趟,但均无什么消息。 而朱兰亭呢!也终日与南儒金继尧出外打听,差不多跑遍了整个金陵,得到的结果,也等于零。 这期间,朱玉玲两人的本身,也发生了一事,使她两人又骇又喜,而同时,更因之对李玉琪的思念更切了! 原来,在这个月中,她俩竟同时发觉,自己已怀了身孕。 她们俩过了年也不过刚满十七,哪里知道为人母亲的道理,这一发觉有了身孕,哪能不骇然而惊呢? 她俩虽知道,她们的玉哥哥必也不知道什么,但总可以开口去问问别人啊! 不是嘛!她俩如今,寄居在并无内眷的金家,似乎这等闺中羞人之事又有去请教谁呢? 因此,她俩又多了一份愁肠,终日我看你,你望我,想不出主意,每天懒洋洋,对什么也提不起精神,甚至是功夫,都不敢练了! 这天,她俩在江边散步,同时看着那翻滚沸腾的江水,就如同是她俩心头的愁绪一般。 后来,那一只半红半白的怪船,驶上岸来,那一双怪里怪气的书生,向她俩罗嗦,依着往日,她俩不但会大打出手,更非要摸清那两人的来历不可,但此际,一则朱玉玲两人烦心地不想再多管闲事,二来是怕动手后,会震动了胎气。 故此,她俩才这般好说话,只责备了那两人几句,便自返回居所。 两人方进园子,八哥雪儿,栖止在菊花丛中,瞥见她俩,立即展翅飞落在朱玉玲的肩上,脆声叫道:“少奶奶,你们到哪里去啦!这么晚才回来,朱老爷他们在等你们吃饭哪! 快进去吧!” 苏玉玑对江岸上的两个书生,尚有气忿,见问,灵机一动,道:“雪儿,方才我和玲姐姐在江边散步,也不知打哪儿来了两个怪人,乘坐着一只海上快艇,向我们尽说些混帐话,气得我差一点要和他们打架,唉,现在想来,八成那两人是海外阴阳双魔的弟子呢!” 朱玉玲闻言,“哎呀”一声,道:“对,看他俩那付轻浮的样子,及那只海船的怪状,一定是双魔门下无疑,雪儿,你若无事,去探探好吗?” 雪儿道:“好呀!我去探探,回来时少奶奶可得送我一壶酒喝才行!” 苏玉玑道:“你呀!也快和红儿一样,要变成酒鬼了呢!等玉哥哥回来,我不告你们一状,才怪呢!” 雪儿反唇相讥道:“你告我?我也告你,说你苛薄我,叫玉哥儿好好整你,看谁吃不消! 朱玉玲嗤嗤而笑,苏玉玑粉面泛红,作势欲扫雪儿,雪儿却“咯咯”一笑,展翅一飞冲天,刹时失去了踪迹! 两人相视一眼,举步入室,陡闻得空中一声鹤呜,声音清润,十分悦耳。 两人奇怪哪来的仙鹤,出来一瞧,却未看见半点影子,于是也就未放在心上,而径自人室用饭。 饭后,两人陪着南北双儒,闲谈片刻,便自回房。 房中,金继尧令人为两人刻意整理,锦被绣榻,明镜妆台,一应俱备,恍似是新婚洞房一般。 只是,所差者新郎少了一名,令人不免升起一种不耐衾枕苦寒之感! 此际,夜色己浓,虽非三更,但已过了二鼓。 两人对坐榻上调息一刻以后,都觉得心潮起伏,难以按耐,经过好半晌还定不下心去! 一赌气解衣卸装,并头卧下,互相谈论起心事来了! 朱玉玲道:“玑妹妹,近半月来,我老是吃不下饭地去,总想吃些酸东西,尤其想吃酸梅子,想得要命,只是那东西家更没有,外头街上,如今也是未必买得着,真是气死人!” 苏玉玑道:“还不都怪玉哥哥害人,他闯了这祸,却让咱们在这里受罪,自己溜得不见影了,所以想起来,我就恨他,要是他再不回来,将来被咱们找着了,我非得狠狠揍他一顿不可!” 朱玉玲嗤之以鼻,道: ‘哼,现在说得好听,真见着人,你不搂着玉哥哥亲个够才怪哪!” 苏玉玑伸手拧她一把,娇声还嘴道:“你好,你好,还说我,没想想早先自己那付样儿……” 朱玉玲被她拧得“哎呀”一声,气起来抓住她呵痒,呵得苏玉玑“嗤嗤”娇笑不已,再也说不下去了! 绣榻上,两人正闹得不可开交,突听得窗外,一阵拍翅之声,接着,便是雪儿的脆音叫道:“少奶奶,快开开窗户,可不得了啦!” 朱玉玲闻言,知道雪儿必有所见,慌忙下榻下窗,放进雪儿来,问道:“怎么啦,是发现什么可疑的事情吗?” 雪儿栖落在榻畔一支木架之上,急急道:“哎呀!少奶奶,你们知道江边上那两人是谁吗?她们是玉哥儿的表姐、表妹,赵玉琳、赵玉瑛呀!” 朱玉玲、苏玉玑两人闻言,当时便惊得目瞪口呆,玉靥失色,一时错哦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皆因,这消息骤然而临,一来是出之两人意外,二者在两人内心,虽已与李玉琪结为夫妇,但心理上总有愧感。 哪知,世上的事就是怕什么偏来什么,孰料想赵玉琳、赵玉瑛,会在此时此地易装出现呢? 因此,俩人一方面私心庆幸,赵玉琳两姐妹虽然乔装相戏,却并未引起争斗,否则,万一有什么伤亡,将来岂非是无法下台了吗? 好半晌过去,两人才回过神来,苏玉玑首先急急发问道:“雪儿,真的吗?那为什么适才我们见面的时候,她俩不但是个男人,而且面色也那么难看呢?” 雪儿偏头想了一想,道:“没有呀!啊!对呢,我想她俩一定戴着人皮面具,否则,绝无那么难看的,不过,我去的时候,她们已换过女装了,” 接着,雪儿便把他与赵玉琳姐妹见面的情形,说了出来! 原来,雪儿领命,往江边探察两个怪人的行踪,他飞临江边,果望见一只半红半白的怪船,仍搁浅在沙滩之上。 此际,天已入暮,在江上一片黑暗之中,闪烁起点点船火灯光,交互穿梭而行,煞是好看。 那一只怪船,舱中亮起灯火,自四扇打开的窗户中,暴射而出,舱里的人物活动,亦能一一入目。 雪儿身为异类,又具有一身玄奥功力,精通变化,倒不必顾及被人识破行藏,也更不怕被人的捕捉! 故此,它径自一束双翼,自空中电闪泻下,落在那窗上,故意剔翎弄羽,藉机偏头向舱中看去。舱中共分两间,那雪儿所栖之处,此际并无人迹。只是,这间舱房小巧玲珑,看陈设华贵之贵,似乎是千金闺阁居处,只见那漆案锦凳,流苏香榻,一律均是粉红之色,哪似是少奶奶口中所言,两个面目丑陋的怪人所居呢? 雪儿心中存疑,好奇之念更盛。 方想到另一间去探看,猛瞥见妆台紫铜镜里,绣帘一动,已由前舱室内,走进一个身着粉红衣衫的绝色佳丽来! 雪儿记性奇佳,千年事迹,均能历历心头,此际猛一瞥那女郎,绝艳的面庞,陡然精光四射,不但神俊,且还可爱至极! 女性们多半是喜爱动物,何况是这般可爱的飞禽?那女郎猛然一见,可真是喜煞爱煞,也惊煞! 原来,以她目前的功力修为,十丈以内,便连那落叶飞花的细微之声,亦能闻之清晰,何以这大鸟飞临窗上,而自己竟无所觉呢? 读者或许会怪责作者,难道这女郎还不如朱玉玲、苏玉玑的本领?为何朱玉玲两人能够听见雪儿的拍翅之声,而她却一无所闻呢? 其实,以她的功力,还较朱玉玲两人要高出一筹,其学艺经过,后文另有交待,此时不提。 其所以没有闻到雪儿飞临之故,却是雪儿故弄玄虚的! 雪儿自高空中飞临,束翼下泻,根本未曾鼓翼扇动,那自然不发半点声息,而女郎也一无所觉了! 且说那女郎,虽然是芳心惊疑,而且还几乎“哎呀”出声,但却爱煞雪儿,怕把它给惊飞了。 故此,“哎”字出口,慌忙举起素手捂住自己的樱唇,把“呀”字硬是捂回!然后,再轻轻地放下手,徐吐莺声,道:“大鸟啊!你好漂亮啊!你从哪里来的呀?你想吃东西吗? 来,乖乖,姑娘爱你,你知道吗?来,乖乖住在这儿吧!姑娘给你拿好东西吃好吗?你住下姑娘还会每天喂你好东西吃的……” 以她之忖,那鸟儿不会懂得她的话的,但她却也想到,它虽然不懂人言,确一定可以了解,自己言谈动作的善意。 如此,则鸟儿一定不会惊惧,也不会立刻飞走,渐渐地热络起来,饴以佳食,便会成为自己的了! 因此,她静静地立在绣帘边,仅仅是以她那种柔软清润的语音,不停地诉说着,以期使鸟儿了解,她对它是多么地无害与喜爱! 雪儿当然能听懂她所说的每一个字,因此,它不但十分感动于姑娘的和善,同时也好笑她把它当作一只普通的禽类。 不过,雪儿可也很喜欢姑娘,那不仅仅由于她的和善与一种熟悉之感,同时,它也被她的娇艳音容所迷醉了! 只是,雪儿的心底,也充满疑问:第一,想不起在何处见过这位姑娘;第二,这姑娘与朱玉玲两人口中的怪书生,并不相符。 它想,或许那两个书生,在前一室内。 因此,便也不急忙于回头,而径自偏着头,回望着这位姑娘的娇容,装出一付凝神谛听的模样来。 那女郎见它这样,芳心更是喜得噗噗乱跳,暗中祈祷着佛祖有灵,别让这鸟儿飞跑,口中却直是说个不停。 前后能仅是一板之隔,那女郎的语音,自然能够传将过去,何况她又是站在绣帘边呢! 故此,前舱中人间得,立即传过来疑问的声音:“瑛妹妹,你一人发什么痴嘛? 你……” 那语音同样的柔润悦耳,不用看亦必是出于一名美女之口,雪儿的心中是这么猜想的。 却不想“瑛妹妹”不等另一人说毕,立即将螓首伸过帘去,轻“嘘”一声,悄声止住道:“琳姐姐别嚷嘛!你快拿一点好果子来,这边窗上飞来了一只好漂亮的大鸟,可爱极啦!我正在拢络它呢!” 雪儿骤闻这两人互相的称谓,心中突然一动,还未转完念头,突见绣帘外,伸进一颗与站在帘边女郎,一般无二的螓首来。 雪儿心中又是一动,帘内的“瑛妹妹”,已然缓缓地伸出她的那只玉一般白的柔荑了。 雪儿只当她要想运功捉它,定睛一瞧,却见那玉掌中,堆着十多枚形似樱桃的鲜红果子。 雪儿知她用意,便一动不动地,静以观变。 那女郎见状,又发话道:“鸟儿啊!你要吃吗?这是我们自海外携来的珍果,好吃得很呢!你尝尝便知道好吃了,来,乖乖……” 边说,她边缓步走近,平举着玉臂,送到雪儿面前,一缕清香,也跟着扑入雪儿的鼻中! 雪儿却之不恭,便老实不客气地用嘴啄食,果一入口,果然是又脆又甜,好吃至极,便吞了个干净! 那女郎见雪儿肯吃,高兴得几乎跳了起来。 她一边看着它吃,一边用另一只空手的素手,悄悄抚在雪儿的身上,怜爱喜庆之情,尽都流露在玉靥之上。 另一位“琳姐姐”见状,也即灿然喜悦地走近,一身白绫素裳,飘飘如仙,一对大圆漆黑的眼睛里,闪泛着柔和、端庄的光彩,举止行动更是端丽无匹,怦然一付大小姐的风度! 她玉掌中还有另一把果子,见雪儿吃完,便又倾倒在了瑛妹妹手掌上。 悄悄地再退回去,坐在锦凳之上,和悦地注视着一人一鸟的行动,却不参与抚爱之戏! 雪儿见状,心中深以为异,何以这两位艳绝人寰的姐妹花,模样、年龄无一不是像极,而态度却这般不同呢? 它知晓,另一位琳姐姐,对自己亦极爱悦,但却是极能自制,不欲与妹妹争宠。 而同时,由她的一举一动中可以测出,她不但极能忍让,更还自俱有一种自然的、高雅的、端庄仁厚之态,使人望之,自然而然地生出一种敬服,而不敢犯渎相违的感觉。 这一种风度,几乎是与生俱生,那另一位瑛妹妹,虽然在身段、面貌、肤色上,与琳姐姐相像得无法分辨,但风度上却是大异其趣! 雪儿岁长千年,故此一眼便能看出,那“瑛妹妹”活泼、好动、刁蛮、倔强,具有与琳姐姐大是相反的性格! 果然,瑛妹妹等它吃完,一把便把它抱住,搂在怀里,娇呼道:“哎呀!琳姐姐,你看,这鸟儿服了我啦!多好,多可爱啊!哎呀,我实在高兴死啦……” 说着,笑着、跳着,活泼透顶。 雪儿任由她搂抱,也不挣扎,它的心中却拿两人和朱玉玲、苏玉玑两人,暗作比较! 因为,这一双姐妹花,年龄似较朱、苏两人略大一岁,体态因之比朱、苏两人稍高稍胖。 但以个人之体态比率而言,则均是一般的纤细合度,修剪得宜。 而在面庞上,这两位脸型俊目,均属圆形,再加上广额隆鼻,生得是一付高雅绝俗之像! 朱玉玲、苏玉玑两人脸型相同,是瓜子型,秀周凤目,细而且长,一付楚楚动人之态。 就性情而论,琳姐姐煞似朱玉玲,沉稳宽厚,兼而有之,瑛妹妹活像苏玉玑,活泼好动,刁蛮任性。 雪儿比较得出这一结论,颇为高兴得意,忍不住伸颈鸣叫一声! 它方一鸣毕,不但琳瑛两姐妹被它这一阵脆润鸣声引动而笑,而且前舱中也陡然伸进一颗斗大的黑猩巨头! 雪儿料不到两位娇滴美人,能驯养有这等巨兽,惊“咦”出声,瑛妹妹当它害怕,遂低声叱道:“黑子,别进来,若吓跑了我的鸟儿,我可不饶你!” 那猩猩裂开血盆大口,嘻嘻一笑,重又缩回头去。 瑛妹妹玉葱鼻儿一皱,娇骂道:“丑东西,有什么好笑的。” 说着,纤手轻拍着雪儿,安慰道:“乖乖,别怕,黑子虽然丑陋,但心肠却好,决不会害你的,你知道吗?” 她又拍又抚,后来竟爱得对雪儿连连亲吻,好半响,方才像想起什么似的,对她姐姐道:“琳姐姐,你要抱抱它吗?你怎么半天也不说话呀!” 琳姐姐嫣然一笑,道:“还是你抱着吧,看你把它爱成这个样儿.真羞死了,要是被玉哥哥在这儿看见,虽然它是只异类,怕也要吃酸呢!” 瑛妹妹玉靥一红,刚“啐”了一口,道:“玉哥哥才不会……” 雪儿在她怀内,闻得这一声玉哥哥,突然间心头一亮,想起这两人是谁了,就脱口脆声叫道:“啊!姑娘,你们可是赵玉琳、赵玉瑛吗?” 那两位姑娘果然是赵玉琳、赵玉瑛。 陡然闻得,不但这鸟儿会说人语,更还知道她两人的姓名,全都大吃一惊,如遇鬼魅! 赵玉琳突然惊得自锦凳站起,樱口大张。 赵玉瑛却惊得语止声住,纤手不由得一下松开,跌坐在绣榻上,张目瞪眼,不知所措! 雪儿在玉瑛松手之际,鼓翼一弹,它便已然栖立在铜镜之上,只听它“咯咯”地一笑,道:“两位姑娘休要惊慌,我不是鬼怪,只不过寿永通灵,己通人语而已。” 两位姑娘闻言,惊魂稍定,四只大眼睛一起盯在雪儿的身上,赵玉瑛性急,抢先问道: “那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名字呀?你为什么早先不开口呢?真坏死啦!把我们都吓成这个样子,你还说不是鬼怪!” 雪儿又“咯咯”一笑,自铜镜上一跳,便跳在赵玉瑛的香肩之上,只听它在她的耳畔道:“瑛姑娘,对不起,我吓着你了吗?” 赵玉瑛见它主动地与自己亲热,立即口嗔作喜,展颜一笑,催促问道:“快说嘛,你怎的知道我们的姓名嘛?” 雪儿捉狭般以钢喙偎着赵玉瑛的粉颊,故意学着她的声调道:“因为,我认识你们的玉哥哥呀!” 这一语,比适才的话还要惊人,赵玉琳两人一听,都不由一跳而起,异口同声地问道: “什么?你认为得李玉琪?他现在何处?你知道吗?” 雪儿瞥见赵氏姐妹惊喜参半,关切渴望之情,流露无遗的态度,深心十分代玉哥儿庆幸。 虽然这两姐妹与李玉琪别离多年,显然爱苗根深蒂固,并未被时间冲淡! 它因之更加喜爱这一双姐妹,便叫道:“当然我识得玉哥儿呀!说起来我还算他的师兄哪,我和他在一起,住了五六年,直到最近,他才突然失踪,而不知到哪里去了!” 赵玉琳两人,与儿时爱侣一别多年,芳心之中,真可说无时或忘。 这不仅只是想念,其中还包括有一部分担心,因为,在那年她两家惨遭祸变之际,李玉淇的下落便失踪了,她们不知他的下落,也不敢设想他的生死,故而,每一思及,则更是难过。 此际,陡然听得雪儿这般说法,芳心中又是高兴,又是焦急,高兴的是李玉琪尚在人世,且还学会了一与本领,焦急的则是,他怎的会突然失踪呢? 赵玉瑛急急动问,催促雪儿说出李玉琪的师父是谁,及他何以失踪之故? 雪儿不知忌违,便坦白地将李玉琪如何入窟,如何巧食千年火鳝,收服神蛛碧儿,以及窟中习艺,收养红儿,艺成出山,发觉家人被害,结识九天蓝凤蓝玉琼之事,一一道出。 玉琳、玉瑛坐在一旁,静静地谛听着,听到李玉琪的各种奇遇,玉靥上均流露出一股欣慰之情。 听到李玉琪哭拜父母坟墓一节,两人同时泣然垂涕,但为着急于知道下文,只是用纤手抹去泪痕,继续倾听。 但闻得九天蓝凤蓝玉琼突然出现,赵玉琳倒无甚表示,但赵玉瑛却忍不住打断了雪儿的话头,问道:“她很美吗?” 雪儿早先曾与蓝玉琼颇为投缘,闻言不假思索,随口应道:“她当然十分美丽啦!不信过几天她一定会来金陵的,两位姑娘若是不走,自不难见到,她是多美,多可爱了!” 赵玉瑛还想再问什么,但玉琳却温和地止住她道:“瑛妹妹,别问啦!让雪儿说下去吧!” 雪儿不知道玉瑛已嫉妒那蓝玉琼,不该对玉哥哥表示亲热,它还是用它那脆圆的语音,继续叙述以后的事迹! 两姐妹可是愈听愈觉得不是味儿,尤其赵玉瑛玉靥之上,乍阴乍晴。 到后来竟是听见李玉琪,在曲阜与朱玉玲订定婚嫁之约,她便不由寒下脸来,想要发作。 赵玉琳芳心之中,何尝不凄凄楚楚,只不过一来她生性仁和,能忍耐得住,二来也深信玉弟弟之所以如此,必有不得己的苦衷在内! 故此,她表面上不但声色不动,还不时用柔和的目光,制住瑛妹妹一触即发的酸气! 雪儿虽然通灵慧敏,却不能了解女人的心里,它仍然述说着,当它说到李玉琪与苏玉玑、朱玉玲在皖中仰止附近的巨松之底的地下室内,结婚成礼,它自己充当赞礼的一幕时,忍不住得意地发笑,道:“那一次,真好玩极啦!不是嘛,除了新郎新娘之外,连第四个人也找不着,没办法,只得请我赞礼,真有意思,为此我还赢得一整坛美酒呢?……” 它愈说愈得意,“咯咯”地笑个不停,在它想来,玉琳、玉瑛也一定会觉得好笑的,哪知,事实上正巧相反,正在它得意发笑之际,猛瞥见对面锦凳上端庄的玉琳,垂头暗泣,神色黯然,心方诧疑。 猛又觉爪下香肩,陡地一摇,将它摇落,无可奈何束翼落在妆台,回头一看,那赵玉瑛不知为何,俯在榻上放声娇哭起来! 雪儿弄不清就理,却觉得十分尴尬,只得打住笑声,注视着这一对姐妹花,思忖缘故! 其实这道理十分简单,试想这琳、瑛两人,与李玉琪自幼便是青梅竹马的情侣,且还经父之命,缔结下娥英并传的婚约。 虽然,造物弄人,分离数年,但无论如何李玉琪也不该在初次下山之时,便忘却父母深仇,停妻再娶。 而且是在那种暗无天日的地方,与另外的两个女人偷偷地结婚哪! 如今,李玉琪如此作为,不分明是把她两人遗忘干净?把父母深仇置之不理了吗? 这是何等不孝不义的行为!怎么能够不令赵玉琳、赵玉瑛两姐妹伤心欲绝,哀哀悲泣呢? 当然,如果这经过由李玉琪亲口述说,赵玉琳、赵玉瑛两人,或不致会如此伤心而恨他! 但如今出之于雪儿之口,虽说它已然通灵多年,无奈总不能透彻地了解各种事态,发展的内在原因。 举例来说,雪儿只知道玉哥儿与玲、玑两姑娘突然在那地下室内拜起堂来,却不知她们乃因为身中媚香之毒,才发生夫妻之实,且那时苏玉玑因未能把真精互济并融,而周身瘫软在床,非再行和合不能复原。 这种种因素,促使得李玉琪不得不从权行事,这道理雪儿不知,自然无法代他解释。 而琳、瑛姐妹在这种情形下,当然会发生误会,恨上李玉琪了! 舱内一片寂然,赵玉瑛娇啼之声渐渐止住了,雪儿方待又说,赵玉瑛霍然自榻上一跃而起,扑入赵玉琳的怀里,恨恨地道:“琳姐姐,咱们走,咱们单独去为父母报父,报完仇之后,立即回岛,再也别见那负心的人了,让……他一个人……逍遥自在吧!” 她发恨,但却敌不住深心的挚爱,说到最后,仍是呜咽得不能成声! 雪儿已有些了解何以这两位姑娘垂涕伤神的缘故,但它知道,玉哥儿垦然另娶了两房妻室,却也是时常悬念着她俩的。 其涉入江湖的原因,也正是为寻找这两位,这么说来,琳、瑛姑娘岂不会误会了玉哥儿? 它这么一想,便急急分辨道:“瑛姑娘啊!你可不能责骂玉哥儿呀,他时常对我念道你和琳姑娘的下落,前些时,我随玉哥儿南下,便是要找你们的啊,只是……” 瑛姑娘正在气头上,见它为李玉琪辩护,哪还能听得进,闻言一声冷笑,打断雪儿的话语道:“只是,只是什么?只是见异思迁,一下山遇着几只狐狸精,便把我们忘了,是不是?” 雪儿方想分辨,瑛姑娘的语气咄咄逼人,不容它开口,又道:“你别护着他,我不要听你的话,你赶快走,你去告诉他,我和琳姐姐再也不要见他了!” 一旁的赵玉琳姑娘深知自己的妹妹性儿冲动、倔强,此时正在气头上,劝说是不行的。 再说她更深知,这位刁蛮的妹妹对李玉琪爱之甚坚,目下虽这般说,说不定会马上后悔,闹着要找上门去呢! 同时,虽然她生性和缓仁厚,却也因不了解李玉琪成亲的种种内在因素,而心头颇有怨意。 只不过,那份怨气比较和缓,也比较理智,猜想到必有隐情在内罢了! 虽则如此,她觉得无论如何,应该借雪儿之口,将妹妹的愤妒之情,传送到玉弟弟耳中,作为薄惩,以示警戒才行。 这样,如果李玉琪真是不忘旧盟,必会找来解释,还可以缓冲妹妹的怨恨之意,使她尝尝,久不见玉哥哥的滋味如何? 她这么分析着当前的形式,决定下这个方针,便一边慰抚着怀中的妹妹,一边缓缓一叹,对雪儿道:“雪儿,妹妹既如此说,你就走吧,现在不要再逗她生气了!” 她不说自己的主张,把一切推在玉琪的身上,为的是将来万一将事态弄僵,自己好以和事佬的身份,出来周旋一番。 雪儿本想告诉她们,玉哥儿身中忘忧木气,失忆失踪的事,但一见玉琳这么说,竟被她那庄丽、高贵幽怨之气所慑,而一时竟不能说将出来,便振翅飞出舱外去了! 雪儿虽然飞出,并未飞出,它在船外停身,窥探着舱里的动静,想借机再进去为玉哥儿解释。 哪知,它一飞走,赵玉瑛一跃而起,便立刻去招呼黑猩猩“黑子”开船,看她的表情,气是一时消不掉的! “黑子”在前舱听得主人的招呼,立即自船上跳落沙滩,用两只蒲扇似的巨掌,握住船尾,用力向水中拉去。 乘船长在三丈以上,宽有一丈,整个是上好楠木制成,坚固不说,光重量也比其它同样大小的船只,超过一倍有余。 但那头巨大的猩猩,用力一拉,竟轻轻将船拉入水中,其神力之巨,不禁令雪儿乍舌。 船一入水,猩猩轻轻跃上船面,执起一只铁蒿,东撑一下,西撑一下,不一会便将船撑入江中,扬起红自参半的独帆,向下游驶而去。 雪儿见她们驶向下游,知道那一带支系甚少,凭自己的飞行与目力,不难发现寻着,方才展翅飞回! 朱玉玲与苏玉玑两人,听完雪儿说出与玉琳、玉瑛会面的经过,都惊得花容失色,不知所措—— easthe扫校,旧雨楼独家连载 第十六章 重逢佳人 当然,她俩并不是害怕赵氏姐妹,却是因玉哥哥被她俩误会,而担心。 皆因,这误会乃由她两人而起,而她俩人在未与李玉琪成婚之前,便已知道玉琳、玉瑛是玉哥哥原配之妻。 她俩在当初,便怕玉琳、玉瑛不能容纳,后来,虽因时势造成捷足先得之局,但私心里不免仍存着这一种怕意。 尤其是朱玉玲,当初她曾经对玉哥哥表示,日后见着玉琳姐妹,决不让玉哥哥担当停妻再娶的罪名。 她在心里忖着,玉琳、玉瑛亦是性情中人,必不会过份绝情,只要自己稍微表示,她俩人亦必愿成人之美人! 哪知,事与愿违,料不到今晚晴天响雷,会突然发生这件事。 据雪儿所言,赵玉瑛分明对玉哥哥痛恨至极,将来,万一找着了李玉琪,自己却怎生向他交待呀? 朱玉玲柔肠百转,默默思忖对策。 苏玉玑却另有一种想法。 她,性情儿和那赵玉瑛相差无几,好强、喜动、吃软,不肯吃硬。 适才听见雪儿之言,初则一惊,可往下一想,不但不引咎自责,反深深怪责起赵玉瑛来了。 她是这种想法,无论怎么着,目前反正我捷足先得,站稳了上风,你赵玉瑛再能、再气也无法改变已成的事实。 即使玉哥哥十分爱你,可如今自己与玲姐姐有孕在身,玉哥哥无论如何,也不能因为爱你而否认不是孩子的父亲哪! 再说,目前玉哥哥下落不明,你既然与他有白首之盟,情深爱重,便该与我们共商对策,损弃私念,合力先找出玉哥哥的下落再说。 谁知,你会这般的心窄无知,一昧只苛求、责怪玉哥哥娶我两人,却一点不关心玉哥哥的安全,还谈什么真挚至爱呢? 苏玉玑心底愈想愈气,一时间我将所有不是,全推到赵玉瑛一人的头上了。 朱玉玲静静思索半晌,觉得目前非设法与赵氏姐妹见上一面,代玉哥哥解释一下不可。 于是,她便对雪儿道:“雪儿,赵家两位姐姐真的走了吗?” 雪几点头应是。朱玉玲又道:“那么明天你再去找她们一趟,看看玉瑛姐是否已消了气,你可以告诉她们两人,说玉哥哥中了妖人暗算,不但记忆丧失,目下却还走失了踪迹,如果她们真爱着玉哥哥,便请她们两位屈驾回来,共商寻找、救治之策,否则,如不愿回来,也请她们千万留意,协同访寻。” 朱玉玲说至此处,思忖一刻,继续道:“还有,你告诉她俩,我和玑妹妹,与玉哥哥之所以成婚,实有不得已的苦衷在内,并非不知或轻视两位姐姐的存在,只要找着了玉哥哥,一切事情都好商量,我与玑妹妹虽然先和玉哥哥成婚在前,却并不计较名份,只要是两位姐姐能容,为妾为婢,均是我们甘心乐意的。” 苏玉玑闻言,心中颇不以之为然,但她向来对玉玲十分敬服,故也不好意思出言反对,只是显现出一付颇不服气的样子。 雪儿见玲少奶这么说,心中暗暗赞许,立即答应,飞出房去。 朱玉玲忧心如焚,心田方寸之地,被好几桩拂逆之事填得满满,一时也未曾注意到玑妹妹的面色。 她关上窗户,吹灭了灯火,默默地登榻卧下,霍闻得枕畔小几上,“嘶”的一声,正是神蛛碧儿的声音。 她伸出玉手,打开小几上的碧玉葫芦盖,神蛛碧儿“嘶”的一声,自其中弹跳出来。 黑暗中,但见碧光一闪,己落在她与苏玉玑覆盖的棉被之上,嘶叫不已。 自从上次,半夜中碧儿救了两人,她俩已不再害怕与厌恶它了,只是了此时两人都满腹心事,见状,苏玉玑首先道:“碧儿,别叫啦!烦死人了,快出去找食去吧!” 哪知碧儿,似别有用意,并不如以前听话,仍自又跳又呜,吵闹不休,气得苏玉玑叱它道:“别叫啦好不好!再叫我可要不客气,要打你一顿了!” 那神蛛年久通灵,只苦于有口无音,不能说话,否则,此时必会告诉她俩,一个足以令她们跳起来的好消息! 只是,事实上它既不能以言语表示,叫鸣又不能被人理会,无可奈何只好“嘶”的一声,穿破窗纸向江边遁去。 苏玉玑睹状,恨恨地娇骂道:“碧儿真坏死了,什么事这么急嘛,好好的道它不走,偏要把窗纸弄个破洞,真气死了!” 朱玉玲幽幽一叹,安慰道:“算啦!玑妹妹,好好睡吧,明天说不定还有很多事情呢? 不养足精神,怎么应付呀!” 苏玉玑知道她的意思,乃是指导明天雪儿可能会将赵氏姐妹请回来,到那时势必有一番婉言解释,甚至是哀求不可。 但是,她心里哪肯服气?黑暗中暗“哼”了一声,便不言语。 此际,外间已将是四更时分,天上的繁星,与江上的渔火,都渐渐地减少下去,除非是连夜继航的帆船,与早起操作的渔舟,偶尔出现之外,江上的船只,多半都已经驶人港去,休息安眠了! 突然,一团拳头大的碧光,自岸边弹射而起,恍似是鬼火,又像是绿林道所用的火箭,疾如飞矢般,在江面之上划了个圆弧,轻飘飘地落在一只溯江夜航的两桅帆船之上! 那船上,舱内的灯火均已熄灭,仅有首尾及桅杆顶端,悬外的四只孔明灯,在江面劲风下摇晃不定。 水手们多数已人梦乡,剩下唯一未睡的是掌舵,与下名掌管帆索的水手,聚在后舵上闲谈,以打发这漫漫长夜。 那圈碧光,飘落在舱上,并不停顿,倏忽一闪,便消失在舱门空隙里。 黝暗的舱内,陡地亮起了两道闪光,奕奕然,若似惊电,直射舱顶的那圈碧光之上。 碧光在闪光照射下,显现了原形,现出个拳头大的大蜘蛛来。 这蜘蛛,正是自朱玉玲房内飞出的神蛛碧儿,竟不去寻食,却跑到正在行驶的帆船上来,显然是别具用心! 那两道闪光,正是因碧儿悄悄溜进的声音,而惊醒的榻上熟睡人儿所发,那不是灯,而是人的两道眼神。 但,谁的眼神有如此明亮,如两盏小小的孔明灯呢?不用说,读者一定能够猜出,那是属之于李玉琪的。 李玉琪与葛玉环姑娘溯江而上,今晚恰好经过这金陵江面,他虽然失忆往事,但神功却并未因之而减退分毫。 今晚,他虽在熟睡之中,但警觉之心机灵至极,故此那碧儿一溜进舱,他便立即被惊醒了! 人处于黑暗之中,目力自然而然地聚拢,何况他身怀奇学,天眼通神力,盖世无双,而还具有一种警惕的因素呢? 但当他看清了神蛛碧儿之后,虽然不识这便是自己过去驯养的灵物,但却自然而然地自心底升起一种熟悉、亲切的感觉。 于是,他的那两道闪电般的眼神,渐渐地收缩,瞬息之间,一闪而没,舱中遂复又陷入黑暗之中。 黑暗中,李玉琪淡淡一笑,任凭那神蛛碧儿,踞伏在舱顶上,不久复又闭目睡去! 而碧儿,却像是十分欣喜,回归主人身畔一般,突忽跳跃了一下,便在舱房的一角,往来吐丝,结起网来! 帆船的速度渐渐地减慢,而终于停止了下来,显然的,它是已经停靠在码头上了。 读者也许会奇怪,那神蛛碧儿,好端端地藏在玉葫芦里,何以会知道它的主人在这只船上,而寻来呢? 原来李玉琪当初收服神蛛之际,曾以舌血渗润“服蛛丹”,令碧儿眼下,如此,碧儿对李玉琪,不但唯令是从,更还心意互通。 如是李玉琪非是遗失记忆之力,与碧儿虽然分隔千里,那碧儿便可凭袭着一点相通的真灵,将他寻着。 但李玉琪被忘忧木气蔽住真灵,等于是与碧儿切断联系。 虽则如此,但碧儿寿长千年之上,玄功通神,玄妙无匹,仍可在方圆十数里之内,察觉出李玉琪所在的方向。 因此,李玉琪一人此相距十里之内,碧儿立即觉出,啸鸣而出,所惜者,朱玉玲、苏玉玑两人正在心烦意乱,未能听懂它的鸣叫之声,而轻易地错过与李玉琪相会的机缘。 天色渐渐地亮了! 李玉琪首先醒来,第一件事,便是为环妹妹行使按摩,褪除冰毒。 经过数天的体察,李玉琪知道,环妹妹体内的冰毒,每日按时而作,如能在未发作前,便于按摩,将之压下,可以省却环妹妹寒冻之苦。 因此,他算准时间,提前按摩,两天以来,果然葛玉环便不曾再发作。 今晨,李玉琪醒来,一看时间已至,径自在榻上,盘膝而坐,正心诚意笃地在棉被之中,为葛玉环按摩起来。 别说是两只炙热似火的手掌,抚按在女儿家的小腹之上,便是根小小草革,在那儿扫拂一下,也无有不令人惊醒之理啊? 个是嘛!那所在不但是人体最重要的地方,也正是女孩儿最最隐秘珍贵之处,她岂能不提高警觉,小心护持! 但,可怪得很,葛玉环仰面而卧,被李玉琪肆意抚弄,竟还是香梦沉沉!一动也不动。 是真的睡得熟?啊,不见得吧!你看,她虽然不曾睁眼,但呼吸为什么会突然粗急?颊上怎的会突然浮起晕红呢? 还有,那眉梢眼角,不正微微上挑,唇边不正也缓缓牵动着吗? 啊!她显然是在装睡,但,又能装作多久呢? 渐渐的,鲜红的樱唇绽开了,娇喘也更急促了,只是,她仍然紧闭着双眼,不肯睁开。 一会儿工夫,柳眉紧皱一起,鼻翼儿煽动更疾,怎的连红唇都被那皓齿咬起来了呢? 是冰毒发作难忍吗?但为何那玉靥上红潮未褪,反而又更加汹涌?是炙热的难过吧! 她像是再也忍耐不住,突然间,睁开俏眼来,流盼着盘坐在身畔的人儿! 那两道目光之中,可没有一丝痛苦的神情,有的仅是那万般柔情,一腔热爱而已! 她那锦被中的纤纤素手,似乎一动,似乎抓住了小腹上正在抚动的手掌,似乎轻轻地拉了一下。 使得李玉琪不由得转头看她。 四目一触,葛玉环樱唇,蠕蠕而动,但却仅发出一声细若故鸣的:“哥哥”,便又倏然而止。 但被中的纤手,却似乎猛地拉了一下,竟使得李玉琪盘坐不住,倏然伏倒在她的身旁! 李玉琪虽然稚气特重,与环妹妹相处这么久,哪还能体会不出她的情意? 尤其这时,一阵阵少女特有幽香,沁心人肺,又瞥见环妹妹柔情泛浮的醉人神态,忍不住扳住她的香肩,吻了下去。 葛玉环欲拒还迎,伸出来两只晶玉似的粉臂,紧搂着“哥哥”的颈子,直到实在透不过气来的时候,方才睁开,娇喘道:“哥,坏死啦!一大早吵醒人家,就……” 这是女性均俱的本领,善自推委,不负责任。 葛玉环不责备自己,实具有诱惑之嫌,反数说哥哥不该吵她睡眠,真是,真是个十足的“女人”。 只是,她一语未毕,陡然发现一只绝大的碧绿蜘蛛,蹲踞在舱顶,一方巨大的蛛网中心,用两只碧光闪闪的眼睛,瞪视着她,便猛地吃了一惊,顿时把话打住,而猛然惊叫起来! 神蛛碧儿见她的害怕样子,也跟着“嘶”声而呜,似得意又似显威。 李玉琪闻声,复看见环妹妹害怕的样子与碧儿张牙舞爪所形成的对比,觉得十分的好笑。 “环妹妹别怕,这蜘蛛十分和善好玩,你不看它在故意吓你的吗?” 葛玉环定了定神,凛然慎道:“还好玩呢?丑死啦!哥哥你这不想法把它弄死,说不定它还有毒,会害死人呢!” 李玉琪一跃下榻,穿上鞋子,道:“不会吧!它不是很和善吗?你看它长这么大,弄死了岂不可惜,再说它半夜来到这里,一直乖乖地停在那儿,要害人早该下手了!” 神蛛碧地懂得人言,闻得主人这般的说话,便将头连连点动,口中高兴地低鸣不己。 李玉琪见状更乐,哈哈大笑,指着它道:“环妹妹快看,它还在点头呢!真好玩!” 说着,又对碧儿问道:“喂,你能听懂我的话吗?” 葛玉环“嗤嗤”一笑,心中方在暗想:“哥哥也真是天真得可以,一只蜘蛛,哪能懂得人语呢?这一问岂不是白问了吗?” 想着,双目却好奇地看着蜘蛛,却意外地发现,那蜘蛛竟又在连连点头,这一来她又惊讶了! 不过,她还有点不能置信,便也说道:“你真懂吗?好,你若是真懂,就叫两声,我才信呢!” 她以为蜘蛛是有点头的毛病,方才如此发话,如果那蜘蛛不叫,或叫得不对,则就可表示,点头只不过巧合而已。 如知道,她问声方住,蜘蛛竟真个“嘶嘶”短鸣了两声,这样一来倒不由得她不信了! 李玉琪睹状,分头大乐,一拍手掌,道:“来……” 他是想问问,那蜘蛛从何而来,哪知他方一拍手,说了个“来”字,蜘蛛竟“嘶”的一声,飘落在他的手掌上了。 这一着,着实吓了葛玉环一跳,她“哎呀”一叫,却已见那蜘蛛,静静地伏在李玉琪手掌之上,一动不动。 李玉琪虽也觉得有些意外,却并不害怕,他一掌托着蜘蛛,向葛玉环面前一送,道: “环妹妹你者,它多乖啊!” 葛玉环却被他这一手,吓得“嗤”的一叫,缩入被里叫道:“哥哥,坏死啦!快拿开,我不要看它!” 李玉琪见环妹妹怕成这个样子,好生扫兴,唉声一叹,对掌上的蜘蛛道:“你看,女孩子真没法子,你自己去玩吧,快别在这儿吓她啦!去找个地方藏起来吧!” 蜘蛛儿,只听它“嘶”的一声,陡地一弹,跃上蛛网,竟自在网上爬来爬去,收起丝来。 一会儿,它将那大蜘蛛网,统统收起,对李玉琪微一点头,“嘶”的一声,跃出舱去,一闪不见。 李玉琪恋恋不舍地看着它,喃喃地道:“环妹妹,起来吧!它已经走啦!” 葛玉环答应一声,起身下榻,一边为李玉琪梳头,一边道:“别这么没精打彩,好不好?那个丑蜘蛛有什么好玩?待会到了金陵,我带你上岸,进城去走走,才有意思哪!” 李玉琪“嗤”的一声低笑,道:“还待会呢!早就到啦,你真的能上岸吗?” 葛玉环一直在熟睡之中,未觉出帆船已停,闻言粉面一红,跑过去打开窗户一看,果见那船只已停在下关码头边上了! 她红着脸白了李玉琪一眼,边为他结发,边伸出纤手,担轻地拍了他一下,佯嗅道: “有什么好笑的,人家睡着了,不知道嘛!” 说完,旋即嫣然一笑,继续道:“我不是全好了吗?怎么不能上岸!反正船家要在这里购办吃食,咱们进城去溜溜,也不会担搁多久的。” 李玉琪关心她的病情发作,便道:“上岸可以,不过最好是雇一辆车,万一中午不能赶回来,在车上也好为你医病哪!” 情郎情重,心细如发,设想得这么周到,不由得不令葛玉环感激。 为了表示感激,她俯下娇躯,轻轻亲着李玉琪的面颊,呢声道谢,李玉琪被她这么一闹,心头不由得怦然而跳,欲想动作。 葛玉环看出了他的心意,咯咯一笑跃开一边,道:“好哥哥,别闹啦!我还没洗脸呢! 你出去吩咐船家备饭借车,咱们好早去早回啊!” 李玉琪痴痴一笑,领命而去,踱至舱外,纵目一望,只见码头边桅帆林立,大小船只无数,码头上人来人往,热闹异常,比起那杭州码头来,又是一番不同的景象。 尤其是远处,城楼隐约可见,全都是红砖叠成,气势异常雄伟,更远处山峰耸翠,映着初升的朝阳,格外的苍郁翠碧。 李玉琪因此游性更浓,他连忙吩咐船家,开饭借车,兴冲冲地进舱,对葛玉环道:“环妹妹,这金陵果然是名不虚传,实在好热闹呢!如果没有急事,多呆两天好吗?” 葛玉环虽然新逢丧父,心中急于回乡,但也不肯过份地扫李玉琪的兴头,便道:“看情形吧!如来一天玩不过来,多呆两天也是不妨的!” 李玉琪闻言大喜,连忙催促着她整装用饭。 饭后,迫不及待地拉着她便往船下跑去,船边码头上,船家已为他租来一辆竹帘绣垫,布置得颇为讲究。 李玉琪两人爬上车去,放下竹帘,便吩咐车夫,到城中各处游行观光。 车夫知道这两位是初临金陵的游客,并无一定的目的,遂即鞭子一扬,车声辗辆,向城外的莫愁湖驰去! 两人坐在车中,由马车两侧的车窗竹帘里,向外张望,但见那左边城楼危耸,气势雄伟,右边是水声瀑瀑,林木碧翠,透救灾林隙,更隐约可以看到,农家的茅舍居屋,罗列杂陈,自俱天然的怡然风格! 车过捐江门,李玉琪瞥见那城门,高足三丈,气势宏大,两旁各站着十几名衣甲鲜明的兵卒,执戈而立。 各色人等,熙攘出入,十分热闹。 但马车并不进城,仍照直线,沿城墙而行,李玉琪颇为诧异,正欲动问,突闻葛玉环道:“哥哥,你看那边的那所房舍,修建得真好呀!” 李玉琪顺着葛玉环纤手的指处,果见右方大江岸边,有一处房舍,十分特别。 那房舍,四周以千百株翠竹为墙,围绕成一处院落,己很别致,更可怪其中的房屋,竟均为连皮的松木筑成。 李玉琪嘻嘻一笑,抚着葛玉环的香肩,道:“啊!真是很美,环妹妹,我们要不要走进去看看啊?” 葛玉环将娇躯偎在他的怀里,四盼他一眼,想了一想,方道:“依我之想,那地方的主人,必不是一个普通人,凡这种人,都有些怪僻与不近人情之处,我们只去看看,虽然没有别的意思,却说不定会引得那主人的不快。哥哥,我看我们还是不去的好!” 李玉琪闻言,虽觉着有些扫兴,但一则他向来十分信服葛玉环,二则想到环妹妹伤体未痊,万一真有事,却不太好。 故而,李玉琪默不出声,点点头表示同意,葛玉环见状,回过身来,用纤指戮了他额角一下,道:“你啊!真是的,那里不过是一栋别致的房子,有什么好玩,如果你真喜欢,等将来咱们到终南山上,照样也盖上一所,不过……” 李玉琪闻言,早已笑了起来,但见她忽然把“不过”之后的话语顿住不说,于是便催促道:“不过什么啊?” 葛玉环凤目一转,嫣然一笑,道:“不过,到时候怕你还不愿住呢!” 李玉琪忙分辨道:“谁说我不愿住?要是将来,能够找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盖上一栋那样的房子,再养上几只黑猩猩、大蜘蛛、小鸟儿等小动物,那不知有多好玩呢!也许我一辈子也不要出去啦!” 这真是童心的特别表现,葛玉环不由得“嗤嗤”一笑,芳心里却跟着暗叹一声,忖道: “唉!哥哥的病什么时候才能好啊!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成熟呢?” 李玉琪瞠目瞪着她,不知她何故发笑,正想发问,葛玉环转身又靠在他的肩上,略带幽略地道:“好吧!将来就依你这主意吧!” 李玉琪可听不出她内心的不满情绪,闻声也就把疑问消去,静静地观赏起车外的景物来! 其实,他哪里知道,那所特异的木制房舍里,正居住着他的两位娇妻——朱玉玲与苏玉玑! 朱玉玲两人,因为昨夜安眠较迟,心中又搅了一团焦虑,所以今晨醒来也较往日为迟! 朱玉玲醒后,第一件事便想起玉琳姐妹的去向。 她急忙召唤过灵鸟雪儿来,吩咐它按照昨夜之计,循江而下,寻找着赵玉琳姐妹,说明李玉琪失踪的情形。 请她俩前来会合,捐弃私念,共谋良策,若实不愿来见自己两人,也请她二人留意打探李玉琪目下的踪影。 雪儿领命,振翅循江而飞,正是李玉琪乘车启行的时刻! 李玉琪遗忘往事,根本不记得这些,他与葛玉环虽然是在游金陵,却并无丝毫的目的。 此刻,他乘坐在车里,无挂无牵地与环妹妹谈谈说说,不知不觉已错与娇妻相会之机,而抵达了莫愁湖畔! 莫愁湖位于水西门外,李玉琪待车停住,扶下葛玉环,安步当车,把臂而行,寻径抵一草场,紧依湖堤。 两人登堤,举目四顾,但见清水一湾,逸涵两岸芦苇之间,丽日当头,微风拂苇,秀丽中颇见荒凉与寂寞! 对岸远觅有山几立,山巅树绕红墙,柳曳檐角,风景磅礴,令人颇获出世之兴趣。 此岸前方,亦有一观,掩映子翠竹林内,秀丽纤巧,另有一番幽趣。 李玉琪两人漫步堤上,渐行渐近竹林,方欲折返,突然瞥见林内寺中,腾飞起一只绝大的仙鹤,白羽朱顶,映日生辉,两翼横张,足有两丈。 葛玉环意外地“哎呀”一声,指着那鹤叫道:“哥,你看那仙鹤多大呀!真好玩!” 李玉琪不用她说,早也瞥见,同时心里头还浮起似曾见过的感觉。 故此,他仅仅“嗯”了一声,双眼紧盯着仙鹤出神…… 那仙鹤却也作怪,它腾飞冲天而起,未及十丈,似也看见了李玉琪,突地伸颈欢鸣,鼓翼族飞一匝,竟落在两人立身处一文开外,瞪着两只红光四射的眼睛,望着李玉琪鸣叫不休。 李玉琪两人见状,都不禁喜悦万分,葛玉环方道:“哥,这仙鹤不怕人呢!” 那鹤竟缓步向前,伸颈向李玉琪胸前顶来。 李玉琪童心特盛,见状更喜得合不拢嘴,双臂一环,搂住鹤颈,又惊又喜地对葛玉环道:“环妹妹,它好象认识我呢!你看,它对我多亲热呀!” 葛玉环也早已伸出纤掌,抚摸着仙鹤的羽毛,闻言方欲开口,突问得一阵清脆的女音,在身后答道:“它当然认得你呀!难道你已经不识得它了吗?” 李玉琪两人都全神贯注在仙鹤身上,故此不曾察觉有人走近,闻声均不由吃了一惊。 转头一看,见发话之人,正是位年华双十的姑娘! 那姑娘冰骨玉肌,明艳照人,剪水双瞳,蓝光闪闪,放射出无限欣喜激动的情意,注视着李玉琪。 那一身的天蓝罗衫,裹着秀逸丰润的娇躯,微风吹着裙袂,微微拂荡,直似凌波仙子。 但不知何故,那两道秀眉,竟微皱在一起,幽怨毕现,见李玉琪半晌也不开口,莲步轻移,飘达李玉琪的面前,凄然叹息道:“怎么?弟弟……你连我……也认不得了吗?” 葛玉环自少女现身起,便一直注视着她,芳心中诧、讶兼而有之,今见她微一起步,未见作势,竟贴地飞掠丈余。 除惊于她的武功己达凌空步虚的至高之境外,更惊疑她的语气,似与“哥哥”过去有什么牵连一般。 她一想及此,芳心里不由酸酸的不是味儿,方待答话询问,那姑娘蓝眸若电,冷冷地流盼了她一眼,道:“姑娘尊姓,何时何地与我玉弟弟遇着的呀?” 葛玉环心头一跳,心中嘀咕,真还有几分相信,身畔的人儿是她弟弟,王靥一红,长睫毛扇了两扇,颇不自在地答道:“小女子姓葛名玉环,敢问姐姐的芳名,怎么称呼呀?” 她之所以只说自己姓名,不提与李玉琪相逢何时何地,却问人家姓名,皆因李玉琪记忆已失,葛玉环根本不知他的出身,那姑娘方一现身,神态、语气,均一口咬定李玉琪是她“弟弟”,使得葛玉环不由得将信将疑。 李玉琪自见那姑娘之后,立显出沉思之状,苦苦思索何时何地曾见过这姑娘一面,故此对两人的问答,竟是听而不闻。 那姑娘见状,复又幽幽叹息,一掌将巨鹤推开,竟自用手拉住李玉琪的右掌,焦急地摇着他道:“弟弟,你怎么啦……真不认得姐姐了吗?” 李玉琪被她一摇所惊,盯着她喃喃地连连重复:“姐姐”、“姐姐”,心中却仍在追忆,一些隐约不清的往事。 葛玉环见那姑娘拉住“哥哥”,芳心里本甚不快,但被李玉琪无意中连唤“姐姐”,倒真的竟以为两人果是姐弟,心头的不悦与疑惑不由消尽,尴尬地道:“他……他已经把他过去所有的事都忘光啦!姐……姐姐,他连自己的姓名都记不得了……” 葛玉环既然认定他们两人果是姐弟,不好意思再称李玉琪为“哥哥”,更想想自己与他同床数月,亲及肌肤,虽未曾做出苟且之事,但当着他亲姐姐的面,却也不好意思。 故此,言辞之间,颇为尴尬! 其实,那姑娘哪里是李玉琪之姐,她实是与李玉琪在千佛山荒谷订约的蓝玉琼。 蓝玉琼,身世奇特,其师铁面道婆,为武林王仙之一,生性冷僻怪诞,蓝玉琼与之朝夕相处,自不免染上少许。 凡事率性而行,但问心之所安,不问世人坏誉。 她自与李玉琪荒谷一会,虽只数个时辰,但一颗芳心,却早已为李玉琪的柔情溶化,暗将满腔热爱自寄向情郎。 故此,此际骤见李玉琪,虽然十分不悦他身畔有美人为伴,却仍自毫无顾忌地率性而为。 此时,蓝玉琼闻得葛玉环之言,芳心中小由得又忧又急,却也恍悟,何以李玉琪不认为自己。 她“哎呀”一声,说了句:“真的吗!” 便又无限怜惜地挽起李玉琪,对葛玉环嫣然一笑,道:“此处非谈话之地,请姑娘随我到前面观中一谈如何?” 葛玉环踌躇地微微点头,蓝玉琼又对李玉琪道:“弟弟,咱们到我住的地方坐坐好吗? 到那里将你的病情告诉我,好歹做姐姐的,总得想法子为你治子。” 李玉琪虽觉得这姑娘颇为面善,却总是想不起在何地见过,今见她挽住自己,心中虽无何逾越感觉,却怕环妹妹会不高兴。 他询问地看着葛玉环,但见她并无异议与丝毫的不悦,便用左手拉着葛玉环的纤掌,道:“姐姐就住在竹中吗?那太好了,我和环妹妹,正想去瞻仰一番呢!” 葛玉环纤手被握,那粉面不由一热,颇为羞郝,只是她芳心中却是十分地快慰,不愿挣脱。 蓝玉琼见状,对葛玉环神秘地幽幽一笑,神态甚是奇特,葛玉环不解其意,却不禁双颊生春,垂下螓首,耳中却闻蓝玉琼道:“白儿,你也回去吧!” 回头一瞧,那仙鹤竟能会意,伸颈长鸣一声,洪亮悦耳,振翅掠过三人的头顶,向林中落去。 葛玉环心中暗惊,这鹤竟是她驯养的,怪不得它对“哥哥”这么亲热。思忖间,三人把臂携手,抵达一座小巧庄严的道观之前! 那道观门上,横书“莫愁观”三个大字,四周青砖围墙,满生苔藓,一望而知,这观颇为古老。 进入观内,迎面是一座吕祖殿,殿内香烟袅袅,帐幕深垂,气象庄严,李玉琪探头一望,正瞥见一个女道姑在诵经。 蓝玉琼并不引二人入殿,径自绕往殿后。 殿后是一座大花园,其中奇花杂陈,芳香扑鼻,修复处处,水池假山,布置得赏心悦目,颇为匠心。 那国后,陈设有一列平屋,均是以青砖碧建成,掩映于萝蔓的修竹中,真是清幽至极。 蓝玉琼边走,边介绍道:“此处主持,是恩师的一位好友,人称铁帚一了师太,早年也是江湖上知名的人物,晚年静修于此,我为着找你,寄居在此,己有句日之久,今天若非白儿发现,以鸣示意,真不知何时才能相会呢!” 言下颇有不胜担忧之意,李玉琪听来,虽知自己过去,必与这姑娘有什么牵连,但任凭如何用心地去回忆,却仍然茫无半点儿头绪。 葛玉环闻知,更加深信两人乃属姐弟,她推度必是李玉琪独自离家,遭到了别人暗算,失掉记忆之后,便忘却回家之事。 蓝玉琼在家放心不下,方才出来寻找于他! 说话之间,三人己进人最右一间厢房。 李玉琪问目四顾,那厢房有一床一桌,两张坐奇,陈设极为简陋,但却收拾得窗明几净,纤尘不染! 蓝玉琼将李玉琪引至椅前,按他入坐,才嫣然一笑,道:“弟弟你陪葛姑娘先坐一会儿,我去为你倒茶好吗?” 说着不等他回答,便朝葛玉环微微颔首,翩然出房而去。 李玉琪心头茫然,皱眉呆坐,忽而抬头向葛玛道:“环妹妹,这位姑娘是谁呀?” 葛玉环一直注视着他的表情,瞥见他苦思焦虑之状,芳心里十分痛惜,但自传身份,目下人家的姐姐在此,自己虽已然誓以身许,但目前热孝在身,却不便表现得过份的露骨。 故此,好几次想开口,岔开他的思想,但说到后边,又复咽了下去。 此际,闻见他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不由好笑得“嗤嗤”出声,但一笑方罢,旋又想及他如此的原因,不由幽幽叹息:“哥哥,她不是你的姐姐吗?怎么你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李玉琪自丧失记忆之后,与葛玉环朝夕相处,祝她为自己唯一的亲人,对她所言,更是百分之百的信任。 此时,一听环妹妹也说她是自己的姐姐,心中亦不由信了几分,苦苦地追忆了起来。 蓝玉琼笑容满面,手端茶盘,自外向飘入,将茶杯放在桌上,退坐在床上,道:“弟弟与葛姑娘先喝口茶吧!” 说毕,微徽一顿,又道:“弟弟,你到底因何事而丧失记忆呢?葛姑娘,你知道吗?” 李玉琪喝了一口茶,望望葛玉环,瞥见葛玉环点头示可,方才叹息道:“唉,这,小弟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记得三月以前,一觉自梦中醒来,发觉处身于一所牢内,身上绳捆索绑,十分难过,脑海中茫然一片,一点事儿也想不起来了。” 蓝玉琼凤目大张,关切地注视着他,葛玉环一边喝茶,一边闪目流盼,只听李玉琪继续道:“当时我心里着急,一挣之下,将绳索挣断,弄破了三道铁门出来,发现自己是在一座山巅的石洞之中,石洞对面,有许多房舍,房里有人瞥见我逃出,发一声喊,齐齐向我扑来!” 一顿,又道:“我心里一害怕,立即发步狂奔,不知怎的,竟一下飞上半空。” 葛玉环见识过李玉琪的大挪移遁法,不以为异。 蓝玉琼过去,虽知李玉琪屡逢奇遇,身具不世之学,却不确知深浅,故此,闻言“啊” 了一声,芳心里连连称奇。 李玉琪微微一顿,见她并不说话,又道:“我一下子飞到大海边上,望见一座大城,后来才知那便是天下闻名的杭州,当时……” 葛玉环知道他童心无忌,怕他会说出与自己相逢后的种种不堪为外人道及的缠绵之事,故此,便接口道:“当时,小女子正住在酒楼之中……” 她潺潺地删繁去简,将两人相识迄今的经过,一一道出,当然其中若于碍口的,都省略不说了! 蓝玉琼慧敏灵巧,哪能听不出两人亲密的关系? 不过她本无独占李玉琪的欲望,此际不但见葛玉环生得秀美出尘,眉目间有几分与自己相似,心颇喜爱,便只说她的那一份温柔热情,对李玉琪善为收容之恩,亦令人颇为感动。 故此,她听完之后,对葛玉环观感已大有改变,即展颜笑道:“弟弟此病,确似受人暗算所致,目前我虽然想不出病源,但绝非无药可医,葛姑娘这些日来,关爱弟弟之情,蓝玉琼谨记心头,日后必有一报。” 说着,微微一顿,又道:“我打算在明晨携弟弟往长白巅一行,那里所居长自神医公孙愚,乃为今世第一神医,与恩师交情至厚,我前些日子也去过那里,想来弟弟的病,公孙师叔必有办法的。” 葛玉环闻言,妙目中不由得泪光流转,芳心片片欲碎,恨不得大声疾呼出言反对。但仔细一想,为“哥哥”医病,本来是日常祈求,如今虽非自己带他去医,但人家是亲生姐弟,自己又怎能横加干涉呢? 故此,她忍了又忍,硬是把眼泪流往自己的腹里,于是她低垂螓首,默默地不出一声。 李玉琪当然也希望自己能够早一点复原,但闻她未提环妹妹去或不去,因而忍不住问道。 “环妹妹去不去呀?” 蓝玉琼见他对葛玉环这般依恋,虽豁达不计小节,但女人天性心胸狭窄,她也不由得心头泛酸。 幸好,那酸性只冒了一下,她略一沉吟,道:“本来我也想带你环妹妹一同前去,但一者路程遥远,如若步行,半载亦未必能达,故非借重巨鹤白儿之力不可,那白儿体型虽大,乘坐两人,己甚勉强,绝不能再加一人。二者葛姑娘热孝在身,若为弟弟一人医病之事,而抛却他事不问,岂不让我等后辈,落个不义不孝之名?” 这话确有道理,葛玉环闻之,倏然而惊,如遭当头棒喝! 李玉琪童心虽盛,对环妹妹依赖颇重,却也读了若干史书,深知孝梯忠义之道,而不便再发异议! 实则,葛玉环若非为她先声言辞仪态所夺,造成先入为主,误认两人确属姐弟,否则必不难查出其中的破绽来。 初时,葛玉环确曾动疑,只以蓝玉琼眸珠闪泛蓝光,大异于李玉琪。 但她既有了先入为主之念,乃以为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位姐姐,说不定乃因为锻炼异功所致! 另一点,那巨鹤身长丈许,年岁已上千年,两翼浮张之力何止万斤,怎的会跨不上三人? 蓝玉球所言此话,果也非真,皆因她虽然大度能容,却不能不审察利害? 就目前形势而言,李玉琪显已与葛玉环种下情根! 自己虽与他相识在先,半载别离,即使他可以恢复记忆却也不见得能够恢复对己之情! 此去长白山巅,若让葛玉环跟着,他两人心心相印,自己在一旁,不但看着有气,若是想插上一脚,分一杯羹,却也非易事。 反之,若自己与他单独前往,万里相伴,有意承欢,既无别人打扰岔事,自己亦可以上下水磨的功夫。 到那时,无论长白神医是否能治愈李玉琪失忆怪疾,自己也与他两情和洽,水乳交融了。 即使他不能将葛玉环置于脑后,亦不能不顾自己,因此,蓝玉琼方说出一篇大道理来,要暂时拆开两人。 蓝王琼见两人折服在自己的理论之下,默不出声,秀眉微扬,方在得意,不料李玉琪突然说道:“姐姐,这么办可不行,环妹妹身中冰毒未愈,每日尚须小弟代为按摩医治,若我一走,环妹妹的病体,岂不又要加重了吗?” 葛玉环见情郎如此情深,感激地瞥了他一眼,复又垂头不语。 蓝玉琼闻言一怔,略一寻思,道:“弟弟别急,上次我在长白山时,承蒙公孙师叔赐赠特制的‘火阳丸’一颗,这‘火阳丸’乃天下灵药之一,不但能医好各种寒毒伤毒,还可增加练武人的内力,现在我将此药送给葛姑娘,正好可以医病。” 李玉琪、葛玉环两人在太湖之时,曾听那冷面玉女娄飞燕讲过,“火阳丸”是去除冰毒的妙药,而且还是数量极少,乃公孙愚以内家三昧真火炼成。 不料,蓝玉琼执有一粒,慨然相赠,不由万分感激,李玉琪一跃而起,向前拉住蓝玉琼的纤纤素手,欢声唤道:“姐姐,真的吗?那太好了!小弟真是万分感谢呢!” 葛玉环更是疑虑尽消,信心陡增,也上前称谢欲拜。 蓝玉琼看在眼中,心里虽不像李玉琪为她雀跃之状,却也知道,这一粒丸药,显然拢住了两颗心! 她伸手拉住葛玉环,阻她下拜,顺势将她带在身畔“咯咯”娇笑道:“些许身外之物,妹妹何须挂齿?再说你我今后,亲同家人,我有的东西,不等于是弟弟、妹妹的吗?用过中饭,稍事休息后,我索性用道家拍穴之法,助长药力,为妹妹除毒好吗?” 这最末一句,乃是对李玉琪而发。 李玉琪虽不知拍穴之法如何,却晓得必是奇学,他此际与环妹妹最亲最近,但能有利于环妹妹之事,焉能不好。 他痴笑一声,连声赞成,看他那样子,似乎恨不得要搂住蓝玉琼,亲亲她的玉颊表示谢意! 蓝玉琼见状,心头一凛,满腔热望几乎冷了半截,她暗自叹息,纤手紧捏了李玉琪的手掌一下,缓缓立起,道:“天不早啦!我去看看午饭好了没有?” 说着,入已出室,李玉琪猛然想起,雇来的车辆,尚在湖畔,自己下午,似乎不能再去别处了,现在人家肯定还在那里等着,想着便匆匆对葛玉环一说,立即出去,吩咐了车夫不要再等了,可自行回去了。 返回之时,室内己摆好了一桌素菜,并无别人,一问之下,知观主一了师太已于晨间,到城中去做法事,尚未归来。 三人食罢,自有香火道婆,将碗盏收去,略坐片刻,葛玉环体内冰毒,己按时发作,浑身发起材来。 蓝玉琼立时取出了一粒火红的丸我,大如龙眼,蜡皮上刻着蚊脚般大的字迹,李玉琪接过一看,正是“火阳丸””公孙愚制”七字。” 蓝玉琼扶着葛玉环卧倒床上,将丸药蜡皮捏开,立有一股热烘烘的异香之气,闪泛一室。 她将丸药纳入葛玉环的樱口之中,嘱咐李玉琪暂时回避,关起房门,将葛玉环周身的衣衫脱个净尽。 葛玉环本来被冰毒冻得面色苍白,红唇泛紫,吞下“火阳丸”后,立觉得那丸药顺喉入腹,化成一片烈焰,在肠内熊熊燃烧。 这样一来冰炭相争,再加难过,葛玉环不由得娇躯扭动,呻吟出声。 蓝玉琼动手脱她的衣衫,虽说彼此亦是女身,却仍止不住羞急交加。 无奈她周身乏力,想拒已是无力,无可奈何只好紧闭起眼睛,来个不问不闻! 刹那,罗带宽尽,玉体横陈,蓝玉琼瞥见她身无点疵,肌如凝脂润玉,亦不由心生赞美。 她故意促狭,伸纤手捏住那丰满的双峰,娇笑“妹妹”,弄得葛玉环玉靥涨红,连呼姐姐,求饶不已。 蓝玉琼见她情急,也不为己甚,连忙澄神游志,抱元守一,调息运功,凝立床前。 将道家先天玄门罡气贯注双掌,陡地纤指连挥,疾如暴雨,向葛玉环周身要穴,虚空点去。 这先天玄门罡气,乃武林三仙之一铁面道婆的绝学,与佛门般若、金刚诸禅功,有异曲同工之妙。 绝臻顶峰,不但周身可随心意,坚软防敌,掌力、指力更可以划石成粉,搓铁如泥,真可谓:无坚不摧,无柔不可。 蓝玉琼深得师父神髓,后又经李玉琪慨赠灵果、灵乳,功力更加大进,已达炉火纯青之境。 此际,她为了拉拢两人的感情,不惜消耗真气,刻意施为,葛玉环但觉那指风点在身上,微酸微麻,舒泰无匹,腹中的一冷一热两团气体,立即击散,化成一体,随着指风所至,击身游走。 所谓,物物生克,两物相浴,是为中和,此际,葛玉环体内冷热交气,化合而成暖流,知是中和所致。 这中和之气流,经蓝玉琼拍穴相引,盘身空穴,游走不停,不但将两极之气尽行消除,更还将她所有的穴脉贯穿凝炼,无形中加强了她的内功修为。 大概一盏茶的时光,蓝玉琼一连为她拍了两遍,方一停手,立即娇喘着叮咛她道:“妹妹,快起来盘膝坐好,以师门心法调息试试。” 葛玉环虽羞虽怯,却察觉自己体内,不但己无冷热之感,而且气流穿行,真气似更凝固。 故而闻言,慌忙着好衣衫,即刻盘坐床上,按师父运息之法,试一运气,立觉气达四梢,无往不畅。 尤其那性命交修,甚至终生均难畅通的任、督二脉,亦己断若继,有了通达的初步之象。 这样一来,葛玉环不但惊喜交聚,而且芳心中更加感激蓝玉琼。 但她遂即将自己那惊喜之念压下,强敛心情,运气猛攻任督二脉,以期能一举贯穿。 蓝玉琼见她垂目运功,也不惊动,悄悄地退出门外,又复将房门轻轻关起。 李玉琪痴立房外一直心悬环妹妹的伤势,此时看见蓝玉琼出来,速即一把拉住她的素手,开口欲问。 蓝玉琼挥手作势,阻住他说话,轻轻将他拉入隔室,轻嘘一声,坐在椅上,粉领上显示出疲倦的红潮。 李玉琪摇摇地的纤手,促问道:“姐姐,我环妹妹好了吗?” 蓝玉琼不由得自鼻中“哼”了一声,那一双蓝目,倾注在他的面上,复又展颜一笑,道:“你对你环妹妹真好,她当然好啦!你也不看姐姐为医她驱除冰毒,累成什么样子了吗?” 李玉琪闻言,瞥见她靥上汗珠隐隐,边为她擦抹汗水,边痴痴一笑道:“姐姐如此盛情思典,小弟感同身受,即环妹妹亦不敢或忘的!” 蓝玉琼身感他这等慰抚,不由得芳心摇摇,魂魄欲融,几乎不克自持,只听她颤声道: “瞧你样儿,什么都变了,就是这张小油嘴没变,姐姐我真受不了……” 李玉琪不知其言中何指,微感一怔,旋道:“环妹妹在干什么啊!还不出来?我去看看她好吗?” 说着回头要走,蓝玉琼一把将他拉住,佯嗔道:“哼,你一刻都离不开她吗?若你明儿跟我上了长白山,能不得相思病,我才不相信呢!” 李玉琪见好取笑自己,不由玉颊张红,颇有进退不得的踌躇!蓝玉琼“嗤嗤”一笑道: “弟弟别急,姐姐逗你玩的,她啊!现在正在调息运气哪!你去了不是打扰她用功了吗?” 李玉琪至此,才稍微安心,退坐在壁边,坐在座上,侧耳倾听,果闻见隔室环妹妹,正如往常一般,在行使吐纳之术! 蓝玉琼睹状,暗自摇头,觉得他与葛玉环实在人要好和关心了! 自己如欲插上一脚,不但要治好李玉琪的怪病,同时在其他各方面,也得下一番功夫不可! 蓝玉琼其实并不欲独占于他。 因为,一来知道他早有两房妻室,二来也晓得他误服千年火鳝精血,体质大异,若无三四房妻室为伴,决不克白头偕老。 故此,他对葛玉环虽有嫉妒之心.但只是出之于女人的天性,而并无横刀割断两人的意思。 葛玉环运功完毕,外间天色,已经是暮色四合了! 她着鞋下床,发觉自己周身轻灵,功力果是陡增数倍,但想到即将与李玉琪分道扬镳,芳心中不由如利刃,再也快活不起来了! 她缓缓地打开了房门,闻听到隔室的笑语之声,方欲窥听几句时,却闻得李玉琪乐道: “姐姐,环妹妹出来啦!咱们过去瞧瞧她吧!” 接着,果见两人携手,走了出来。 不知为何,葛玉环此时看见两人亲热之状,老觉得不是味儿,一种不安的预感,在她的芳心里慢慢扩展。 但蓝玉琼对她有赠药医伤之恩,她能够反颜表示吗?何况,此时她相信着,蓝玉琼是李玉琪的姐姐呢! 葛玉环强堆笑颜,趋前道谢,蓝玉琼热络地执着她的纤手,笑语盈盈,渐渐的,使得葛玉环暂时又高兴起来。 晚饭后,此处的主持,仍未归来,三人乃商定,今晚李玉琪和葛玉环两人先行回船,明晨四更,蓝玉琼乘鹤往江边寻找两人,带李玉琪径飞长白。 此际,天色己晚,李玉琪两人乘着月色,直趋江边,再沿江上行。 一路上两人把臂携手,施展轻功,贴地飞掠,不一刻便越过晨间所见的那一栋松皮所盖的房子,而到了船上。 舱中、江上景物依旧,但对葛玉环来说,均是蒙了一层黯淡的神色! 李玉琪看出她的不乐,同时自己也感觉依依不舍,不过,就目前的环境而论,却又不得不暂时分手,他只能慰劝道:“环妹妹,我真舍不得离开你,你对我这么好,分别后我一定会难过的,不过,等我的病好了,无论如何,我也要到终南去找你的。那时,我再陪你到太湖里去,运回你父兄的骸骨,以后,我们就来找个清幽之处,盖一栋树上房了,养两只黑大猩猩,好吗?” 葛玉环心感情郎情重,芳心里十分安慰,但到后来,见他仍念念不忘饲养“猩猩”,不由得“嗤嗤”一笑,旋又庄容正色,道:“哥,但愿你这话出于真心,我就凭你这句话,在终南等你两年,若两年之后,你仍不来,那,那我再也无颜偷活于世上了!” 说至此处,葛玉环泪珠滚滚,悲不自禁,如李玉琪已然失约了一般! 李玉琪天生情种,与葛玉环朝夕相处,情份深厚得难分难舍,怎忍见她这般伤心之状? 他一把抱住葛玉环,为她抹泪,重申前言,道:“环妹妹但请放心,无论那长白神医,是否能替我医好怪病,不出两年,我一定要到终南山去寻你,否则,天叫我不得好……” “死”字未说出口,双唇己被葛玉环按住,接口道:“哥,我相信你,何用发什么毒誓呢?唉!也不知怎么弄的,我心里头老是忐忑不宁……” 李玉琪见她那一付黯然不欢之色,心中万分的痛惜,忍不住低头亲亲她的玉颊道:“环妹妹,你自己想得太多,心里头当然会感觉不宁了,快别想啦!来,让我亲一亲!” 葛玉环自了他一眼,轻轻地推了一把,一道:“厚脸皮,去睡吧!我得先给你整理个包袱,否则,明天早上就来不及了!” 说着,把李玉琪推倒在床上,果然为他将要的随身衣服,打了个包裹,方才熄灯就寝! 但,别离在即,两人哪能睡得着? 黑暗中,两人拥抱在一起,情话绵绵,无止无休,直说到三更,葛玉环方才鹰脱睡去! 李玉琪的心中充满了大多的疑问,他思前想后,每一个问题,每一件事情,对他都是个不解之谜! 譬如,他既然不姓蓝,那个自称蓝玉琼的姑娘,显然亦非是自己的姐姐!那么,他又是谁呢?看她的态度,并无恶意。同时对她的一切,虽则想不起来,却又似十分熟悉,这不透着些奇怪吗? 不过,她既然表示,带自己去长白求医,那长白神医公孙愚又是天下闻名的神医,则自己无论如何,得跟她去一趟的! 否则.自己的怪病不治好的话,连自己的姓名都搞不清楚,那岂非是天大的笑话吗? 李玉琪思索着这些问题,突然听到一阵清脆熟悉的语音,叫道:“喂!碧儿,你为什么还不回去蛇?少奶奶到处找你哪!走,快跟我回去吧!别贪玩了!” 李玉琪在窗隙中,向外一瞧,只见月色之下,在码头一堆木材上,栖立着一只苍鹰般大的白马儿,正对着自己船舱脆叫! 李玉琪煞是喜悦,正欲逗它与自己说话,突又想到身边熟睡的环妹妹,他不欲吵醒她的睡眠,故偷看它与谁说话! 突然,“嘶”的一声刺耳的鸣声,起自舱顶,李玉琪陡地悟到,那正是昨夜爬进舱的巨大蜘蛛! 果然,那蜘蛛着急地“嘶”声一叫,只见它陡地弹跳到鸟儿身畔,又跳又叫地闹个不休! 那鸟儿似不耐听它的叫声,见状竟作愤声骂道:“你叫什么?快跟我回去,否则看我不告诉少奶奶,用竹杖鞭你一顿。” 说毕,又叫道:“快走!” 竟自鼓翼展翅,冲霄飞去! 李玉琪心中连叫:“可惜”,后悔没叫住那鸟儿,与它谈谈。 那巨蜘蛛却也作怪,竟似不走,一跳又跃到自己的舱上来了! 李玉琪心中纳闷,寻思着那灵慧言的鸟儿,何以会如此熟悉,像与自己有什么关系一般! 其实,那鸟正是雪儿,它追寻赵氏姐妹,前途中瞥见神蛛碧儿,停留在一只船舱上,因此,它便停下来招呼那碧儿回去,却不料碧儿知道李玉琪就在船上,却苦于有口难言,虽然跳叫示意。 无奈那雪儿,不明其意,又厌烦听它的叫声,故而径自飞去,失去了与李玉琪会面的机会。 不一刻,四更已至!李玉琪方欲入梦,陡又闻空中一声鹤鸣,便己知是蓝玉琼来接他了! 李玉琪轻轻地推醒葛玉环,告诉她时辰已到,葛玉环凄然起身,帮着李玉琪着装梳洗。 码头上已然落下来一只巨鹤。 李玉琪将自己的随身小包袱背在身葛玉环后,挽着环妹妹的纤纤素手,走出舱门,掠上码头。 蓝玉琼仍然是昨天的一身蓝衫,只多了一件蓝色披风,月光下,微风中,站立在鹤背上,真个是人比花娇,似是嫦娥下凡一般。 她瞥见两人,举玉手打个招呼,人随这举手之势,冉冉飘掠在二人面前,恍如凌波仙子。 葛玉环强忍痛泪,上前一把握住蓝玉琼的玉腕,语带呜咽地道:“姐姐,妹妹把‘他’交给姐姐你啦!但愿上天保佑,此行能治愈他的怪病,妹妹唯一的希望,病愈后姐姐能与他同来往终南舍下。” 蓝玉琼见她凤目中泪光滚滚,挚情毕露之态,心中颇被感动,随即反腕与她的玉掌相握,安慰她道:“妹妹放心,如无意外之事,弟弟病好之后,我决定与他同往终南,看望妹妹。妹妹你静候佳音就是!” 葛玉环垂泪点头间,深情地看着李玉琪,使得那天生情种的李玉琪,几乎要推翻长白求医的大事,留下来永远陪伴着葛玉环。 蓝玉琼瞥见两人难分难舍之状,心中一凛,心中暗忖如再不走,说不定会出乱子,便拉住李玉琪的手臂,对葛玉环道:“妹妹珍重!” 径自一晃香肩,带着李玉琪向鹤背飘去。 她落上鹤背,令李玉琪坐在前方,接着那纤手一拍鹤颈,那巨鹤一声清鸣,腾飞而起! 葛玉环睹状,心如刀割,等了一等,陡又想起一事,大声问道:“姐姐,你能告诉我,他,他叫什么名宇吗?” 此际,巨鹤已腾飞十丈,葛玉环暗运功力,将语音迫出,颇能及远。 蓝、李二人闻得,李玉琪的心头不由一跳,蓝玉琼微一迟疑,方运起千里传音之法道: “妹妹,弟弟乃蓝衫神龙李玉琪呀!” 此有一出,葛玉环芳心大震,茫然地喃喃说了两遍。 突然“哎呀”一叫,方想再问,抬头望去,但见夜空如洗,皓月西斜,哪里还有人鹤的影子? 她一时大为悲愉,情知错当那冯京是马凉,误认了蓝玉琼与李玉琪乃亲姐弟关系,致令她将自己的情人带走! 这样一来,岂非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且看那蓝玉琼示恩施惠,对李玉琪深情款款,亲热拉拢的神态,若无用心,岂能如此? 她虽然说得好听,李玉琪对己亦是情深爱重,但这一去长白,万里迢迢,孤男寡女,又岂能不生情愫? 蓝玉琼既有意横刀在爱,又岂肯放过机会,不想尽方法,攘夺李玉琪的心志,拒挠他再与自己的结合吗? 葛玉环如此设想,将蓝玉琼当成口蜜腹剑,胸怀奸谋的无耻妇人,认为她无再放弃或成全自己与李玉琪的婚事之心。 故而,她愈想愈悔,愈悔愈恨! 她恨蓝玉琼,同时也恨她自己! 她觉得自己己失去了一切希望,自己的四周,从此就如这漫漫长夜,永无光明快乐的可能了。 一刹时,葛玉环柔肠寸断,痛泪如雨,双腿有如千斤,再也挪不动半步,她恨死了自己! 突然间,一声“嘶”叫,划破了寂静,将四周的一切,显示得凄厉更加可怖,惊人不已! 尤其那“嘶”的一叫,在她听来,不仅是觉得毛骨悚然,更还似鬼哭招魂,命令她“死”一般! 葛玉环凄然抬头四眺,周围的一切,都犹在憩睡,死气沉沉,只有那面前的江水,翻涌起伏,滚动不休。 那浪花若似有意,一个接一个,不断地向她招呼。 葛玉环心中,电闪般掠过一个念头,使她恨恨地跺跺脚,旋身一掠之下,“扑通”一声,跳落入江中! 天上的浮云,在此际掩住了明月,但星辰却又开始闪烁起来,是讥笑她的愚笨?亦或怜悯她的可悲命运呢? 碧空如洗,皓月当头,那冉冉的白云,不停地自脚下掠过,疾劲的天风,拂过两耳双鬓! 李玉琪端坐鹤背,目睹其景,渭然而叹。 俗凡为之一消,心灵中顿感豁达,欢偷舒泰,随之而起,适才与环妹妹一番别离之苦,不由得抛至脑后! 蓝玉琼骑坐在李玉琪身后,怕他受不住天风吹拂,一翻跌下去,同时也欢悦于情郎在怀,温柔地伸出玉臂,搂紧了他的腰肢,将玉颊贴伏在他的肩上!此际,她听见李玉琪叹息一声,遂轻轻在他耳边问道:“弟弟,你怎么不快活呀!是想念你的环妹妹吗?” 李玉琪被她一提,心中显然升起环妹妹凄楚之态,及那临别时,眩然垂涕,大声呼问的神情! 他听见蓝玉琼说出他的姓名,当时因被这空中奇境所惑,未曾在意,此时想起,不禁起疑,道:“姐姐,我真的名叫李玉琪吗?” 蓝玉琼“嗤嗤”一笑,道:“怎么,你连自己的姓名都不记得呢?” 李玉琪“嗯”了一声,又问道:“姐姐,你叫蓝玉琼,是不是?” 蓝玉琼学着他,也“嗯”了一声,却不料李玉琪“啊”的一声,道:“那,那你并不是我的姐姐呀!” 蓝玉琼不明其意,闻言大为凄苦,凤目中泪光闪现,滚滚而下,立即沾湿了李玉琪的肩头布衫! 李玉琪耳闻蓝玉琼喘声有异,转头一瞥,见她正默然啼哭,心中大急,微一思索,恍然而悟,道:“姐姐,你请听我说,我的意思,并不是故意轻视姐姐,而是说,姐姐并非与我是同父同母的亲生姐弟嘛!” 蓝玉琼芳心略宽,但仍然止不住自己的眼泪,呜咽怨声道:“我知道,你一心只是挂记着环妹妹,根本不把我这个姐姐,放在你的眼里,我……” 李玉琪大生重情,哪能受得这等攻势,闻言急急分辨道:“姐姐,千万别这么说,虽然我承认,忘不掉环妹妹过去待我的深思,同时,也不敢轻视姐姐对我的好处,再说,我如果不把姐姐放在眼里,怎肯轻易跟姐姐远行万里,去那长白山呢?” 他一边分辨,一边举手抚摸着蓝玉琼的玉颊,为她擦泪,那语气动作,均极温柔诚恳。 尤其是他的声音,清润柔和,入耳动听,一口一个姐姐,更叫得蓝玉琼不由得心花怒放! 故此,蓝玉琼破涕为笑,忍不住在背后,轻咬着他的耳珠,呢声而佯嗔道:“你呀!就是嘴巴会说,其实,谁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呀!” 李玉琪当她还不相信自己,急得玉颊涨起红云,呐呐欲言,却又不知道应该如此说法? 蓝玉琼见状,“嘿”地一笑,道:“弟弟,姐姐是故意逗你的!若是信你不过,我怎会愿意带你去长白山医病呢?” 李玉琪方放下心,却一时童性大发,竟仰身躺在蓝玉琼的怀内,撒赖地道:“姐姐欺负弟弟,我不来啦!” 边说,边装出一付负气委屈的模样,两只大眼睛,眨呀眨地盯着蓝玉琼,目光中透出淘气的神色! 蓝玉琼抱住他的身子,瞥见他这付天真可爱又顽皮的神气,忍不住娇笑连连,划脸羞他道:“弟弟好不害臊,这么大的一个人还耍赖,没羞!没羞!” 李玉琪果然羞红了双颊,挺腰欲起,却又被蓝玉琼紧紧按住,他只好闭起那双大眼睛来,拒绝看“姐姐”羞他的神态! 蓝玉琼见状,娇笑转化成万缕柔情,煞住了脆笑,舒掌抚着李玉琪的嫩颊柔声道:“乖弟弟别动,就这样躺着睡一会吧!” 既然起不来,又不好意思睁眼,李玉琪只好装睡,哪知这一装,竟然真个睡熟过去! 天色渐渐地亮了,旭日亦冉冉自东方升起! 蓝玉琼俯视着怀中的人儿,真个睡熟,芳心中又爱又惜,怕他被天风吹着生病,又怕他被日光耀醒。 她于是,缓缓地拉过自己背后的披风,连头带脸,整个地将李玉琪蒙住,一手紧搂住他的颈脖,另一只手则轻轻抚撑在他的脸上,以免那被风掩得太紧,致令他气吸不畅呢! 同时,在她的脸上,不由得露出得意的笑容,恍似是一株空谷幽兰,在春风沐浴下,怒放着! 巨鹤的飞行,十分平稳,也异常迅速! 它在蓝玉琼的驾驭下,直线地飞向东北。未及中午,便已经抵达鲁境半岛前端的昆仑山。 昆仑山并不甚高,挺立于半岛前端却十分险峻巍峨,山上翠林奇石,鸟瞰颇为清幽! 蓝玉琼芳心一动,纤脚轻踢鹤颈,巨鹤白儿会意,伸颈长鸣,向下落去。 李玉琪为鹤鸣惊醒,睁眼见脸被蓝衫掩住,俊目一转,已猜知蓝玉琼体贴之意,微微一笑,道:“姐姐,到了吗?” 蓝玉琼见他醒转,举手为他取下蔽阳的风衣,嫣然道:“哪这么快呀!还早着呢!” 此际,巨鹤己落在山顶一方巨石之上,蓝玉琼抱着李玉琪的身子,香肩一晃,陵地飘高鹤背,落在地上。 李玉琪未知落地,陡见蓝玉琼飘下鹤背,大吃一惊,讶然回顾,瞥见身子旁的树木岩石,方才放心! 蓝玉琼“咯咯”娇笑,若空谷银铃骤呜,松手将他放落,调侃道:“看你真像个小孩子似的,赖在姐姐怀里睡得好熟,落了地还不知道,真是没羞!” 李玉琪玉面一红,故意岔开道:“姐姐,这是哪里呀?飞得好好的,到这来做什么?” 蓝玉琼见他红着脸,侧顾左右而言其他,忍不住笑声更响,半晌方才止住,含着笑道: “你睡着不累,白儿飞着可累了呀!再说,若现在不休息一阵子,等一会飞临大海之上,那时就是想找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李玉琪抬头一看,果然是日正当中,再看四周,停身处怪石交错,枯本杂陈,其中有若干,虽泛新绿,嫩叶却还不曾长大! 蓝玉琼举手对“白儿”一挥,令他自去寻食,另一手拉着李玉琪穿林而入! 林内枯叶遍地,盈积逾尺,被烈日晒干变脆,一脚踏上,用力稍触,立发出一阵碎裂燥音。 他两人的功力,均是超绝今世,尤其李玉琪不必有意施展,就自然能够发挥于无形! 故此,两人虽携手入林,轻巧如一双幽灵,但脚下无半丝响声,飘飘然,在枯叶上一滑而过,片刻间便已穿出林外。 林外是一片横断的峡谷,拒住去路! 两人来到谷边,寻了块浓荫下的岩石薄坐,蓝姑娘取下背上的包袱,打开来,竟全是腊味食品。 蓝玉琼取出一只熏鸡,自己只撕下了一片鸡腿,剩下的整个递给了李玉琪食用—— easthe扫校,旧雨楼独家连载 第十七章 劳山毒叟 李玉琪毫不客气地接着,一边吃着,一边欢对身前峡谷打量! 只见,那谷宽有甘余米长、纵长曲折,不知几许,深有三十多米,李玉琪目力特异,微一注视,不由喜道:“姐姐,你看下面好多猴子呀!咱们下去捉一只玩玩好吗?” 他嘴上虽在征询意见,而事实上却一把拉着蓝玉琼的纤手,涌身直往下跳! 蓝玉琼急切间,一把抓住石上的包袱,反腕紧握住李玉琪的玉掌.忙即提气运功,功行全身,想稳住一落之势。 哪知,娇躯方一腾空,李玉琪掌中,霍然产生了一股气流,刹那间,包没了她的全身,使两人缓缓飘坠了下去。 这样一来,蓝玉琼大感惊讶,料不到李玉琪竟具有这么深的功力。 其实,李玉琪又何尝了解自身的功力几许呢?他之所以敢往下跳,乃是基于自己能“飞”的一个观念。 故此,他一跳之际,心中一动,那阴神主持的“两仪降魔禅功”、“大挪移遁法”立即发动。 同时,他瞥见蓝玉琼陡然吃惊之色,遂想到她并不会“飞”,一种保护她的思想也因之而产生。 基于此种思想,那禅功真气,自动地发射而出,将蓝玉琼团团包没! 两人冉冉坠落地上,若一片毫无分量的枯叶,那么轻徐有致! 蓝玉琼几乎不能相信,这是事实。 皆因,无论你轻功如何臻达顶峰,自高处坠下,必须用各种不同的身法,稳住势子,缓和下落的速度,否则,一旦接触地面,必须被地面反震之力,震得腰断骨折,内腑受伤! 但如今她俩竟然凌空直立着落下,不但毫未受伤,而且还连一丝声息都未发出,这是何等惊人的功力呀? 她怔在地上,不由得揉揉息怕眼睛,放下手来,却发现李玉琪蹑手蹑脚地正向前走去。 她这才相信,并非是自己做梦,因之芳心中小山对李玉琪大为敬服。 在以前,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虽在一刹那间,爱上了这位美男子,也倾听过他的身世与奇遇。 但,终究是不大相信,他会比自己更强! 她平日颇为自负,一者是基于师父乃当今武林三仙之一的铁面道婆,二者是由于她本身的机缘与刻苦的历练。 但,如今,第一次发现自己深爱的男子,不仅是容貌俊秀,骨骼清奇,更还有一身深不可测的绝学。 因此,她有些惭愧于过去的浅薄与自负,同时,对李玉琪,在热爱之中,又多加了一份钦敬! 李玉琪可不管她想到什么,他只想捉只小猴儿! 那谷内,翠林与杂树丛生,树林上猴儿成群,吱吱喳喳,跳来跳去,十分的悠然安乐! 李玉琪掩近林边,文士巾顶的宝石,被日光照耀着,闪出光辉,被猴儿看见,一声急叫,群猴刹那间走了个干净。 李玉琪瞥见计划失败,长叹一声,跺脚懊恼不休。 其实,以他的功力,用迅雷不及掩耳的快捷身法,捷掠趋近,随便一举手,小猴儿还不是手到擒来? 偏是他天真过甚,不用自己之所长,猴儿逃走,他不但不追,反跺脚与自己生气,岂不可笑! 蓝玉琼睹状,纵声娇笑,一掠而至,纤手轻点着他的额头,道:“傻弟弟,你真是,捉猴儿是这么捉的吗?唉,你……” 李玉琪玉面一红,诞脸央求道:“好姐姐,你帮我捉一只吧!” 蓝玉琼皱眉道:“咱们又不能带走,你要这个做什么?” 李玉琪噘嘴、摇头,一付撒赖的样子,这使得蓝玉琼不忍心拒绝,于是只好点点头,道:“好,我替你捉只小的,不过你玩一会就得放了,否则,带上鹤背,被天风一吹,不冻死也得呛死,你既爱猴儿,何忍害它的性命呢?” 李玉琪面有难色,无奈应许!蓝玉琼拉着他,疾步向林中掠去,不一刻穿林而过,来至一片平地。 平地上有一丈许的清潭,中央冒起两股喷泉,似箭般射起两丈多高,势尽仍落入清潭之中。 清潭四周长满了一圈粉红山花,幽香四散,传出老远。 两岸谷壁上青苔满生,萝蔓长垂,上达谷顶,潭前面谷势转向东南,目光被石壁挡住,不知通往何处! 蓝玉琼心想,那群猴儿,必是顺谷逃去,正欲追下,但去势突被李玉琪拉住。 她顿下脚步,扭头望他,只见那李玉琪抬头狂嗅了两下,奇怪他说道:“这里有人家吗?哪里来的酒香呢?” 蓝玉琼见状,细一辨味,果有缕缕酒气,似自谷壁间飘下。 李玉琪放开蓝玉琼的纤手,踱至谷壁前,仰头上望,突然发现崖壁上有许多岩洞,被萝蔓的枝叶所掩,骤而察不出来。 他嗅觉甚是敏锐,故能嗅出酒味是从洞中逸出,这一发现,喜得他大呼一声,攀着蔓藤向上爬去。 那最近的一处崖洞,离地高约三丈,一两下立即攀到,方才拨开枝叶,突见洞中“吱吱”两声,钻出来两只猴子。 这猛然之间,吓得他一声惊叫,同时也吓了下面的蓝玉琼一跳。 李玉琪因此呆了一呆,那猴儿身手快捷,一下子便攀住另一只蔓藤,跳到别处去了。 蓝玉琼怕他遇险,香肩一晃,纵了一上来,纤手一伸,抓住一根藤子,整个娇躯便吊在上面了! 李玉琪定了定神,冲着她一笑,攀入洞内。 蓝玉琼亦步亦趋,跟踪而进,只见那石洞洞口有三尺多高,里面却十分宽大,摆放着酒葫芦、酒坛,足足有数十只。 李玉琪近来,颇喜这杯中之物,见状大喜,欢呼趋前,提起一个葫芦便喝! 蓝玉琼却被那酒气熏得直皱秀眉,跟近一看,发现这酒坛与葫芦,制作得十分粗劣,仔细一想,恍然道:“呀!弟弟,不要饮啦!这是猴儿制的酒呀!” 李玉琪已吃下半葫芦,闻言停住,举手抹了抹唇角,赞道:“啊!那太好了,怪不得这么香浓味美,原来是猴儿造的,那我更得多品尝一番了。” 说着“咕咚”又喝了一大口,道:“喂,姐姐,你也来点吧,好得很呢!” 蓝玉琼皱眉摇头,退到洞口,无意间向外一望,却发现一件奇事。 她回过头来,见李玉琪仍自牛饮不休,一气便不去理他,径自轻轻拨开洞中枝叶,向下看去。 只见那下去,清潭边不知何时,来了个身材高大的老人,那老人十分奇特,右臂特长,垂可及膝,手掌又白又小,左臂奇短,仅及中腰,但手掌却是特大,如蒲扇一般,紫中泛黑。 他此际背向石洞,故此看不清面孔,但见他凝目注视着潭中水柱,双掌似正运功蓄式,自背影望去,似正在待机出击一般! 李玉琪一口气饮了一葫芦酒,怕没有二三斤? 想那猴儿酿的酒,乃猴子们颉果酿成,珍藏在此,已不知放了多少年,酒味不仅浓厚,后劲更足。 李玉琪本不善饮,这样一来哪能没有七分醉意!他丢下葫芦,正欲再饮一些,猛闻身后“嘘”的一声。 回头一瞧,蓝玉琼纤手按在唇边,作势禁他出声,却招手要他过去。 李玉琪摇摇晃晃,踱到蓝玉琼身畔! 蓝玉琼见他玉面涨红,醉眼惺松,步履不稳,又气又怜,做状狠狠白了他一眼,点点他的额角,纤手向外连指。 李玉琪只是痴痴一笑,当他向外看时,正碰着谭边那怪老人闻得声响,转过头来察看! 不过李玉琪两人的身形,被蔓藤枝叶掩住,不细心根本看不出来! 但他的面貌,被李玉琪看清之后,如不是蓝玉琼手疾眼快,将他的双唇捂住,准会叫出声来! 原来,那老人背影,虽然高大得奇怪,哪知脸型更是怕人,双目与双臂一般,一大一小外,竟还没有鼻子,只有两个黑洞,被一丛毛封住。 这多么奇怪呀?他是来作什么叫经?洞中的两人,都怀疑这个问题,故此,都不出声,想看个究竟。 那老人未发现疑处,复又回过头去,注意着水柱。 一盏茶后,水柱中突现出一条蓝影,随水上射,陡然水汁二丈,盘空游行一匝,方投下,转眼投入水中不见。 李玉琪目力特佳,己看出那蓝影,乃是条活着小蛇,红目红信,在空中盘飞游行,不但灵活,且极可爱! 他童性未脱,终日只是念念着要饲养些小动物,故此一见那小蓝蛇,便生了活捉之心! 他正想告诉蓝玉琼,不料那小蛇又复入水。 李玉琪十分惋惜,也奇怪不知那老人是否亦是为捉小蛇而来?但,为什么方才他不动手呢? 李玉琪这么想着,突又见蓝蛇随水而起! 这一次,那老人不待那蓝蛇脱水升空,陡地大叱一声,直似鬼哭狼号,双掌随着喝声一起一番,“哗啦啦”一声大震,正击在水柱的中央,将水柱击成了点点飞星,飞溅出十六七丈。 在他以为,那蓝影既在水中,这双掌拿捏好的时候,正击在蓝影身上,则那条小蛇必也像水珠一般,击飞出去! 故此,他一掌击出,便立即长身一掠,随水珠飞出,落地后立身俯身寻找那条小蓝蛇! 哪知事出意外,他方一落地,猛听得身后一声叱骂,一声娇呼,猛然回身,正瞥见对面崖下并肩站立着一双眷属! 想不到在此荒谷内,会遇着这般人物?但他急着找那小蛇,一时来不及责问,故只瞥了一眼,立即又俯身察看。 他方一俯身,耳中便听得一阵清润男音,道:“姐姐,这人好坏,你看他竟忍心把它打伤啦!姐姐,你有药吗?快拿来给它医医!” 那怪老人,一闻此言,陡地掠身越过清潭,落在两人三丈之外,闪目一瞧,可不,那男的手上正执着那小蓝蛇! 原来,李玉琪见老人掌击水柱,心中大怒,一声叱骂,立由洞口跳下,哪知身到空中,方瞥见那小蛇。 它竟似深具灵性.就在那千钧一发之标,猛地一挣,身躯弹高数寸,脱出拿风之圈,向相反的方向跃来。 它这么一跃,无巧不巧,正与李玉玉琪个正着。 李玉琪一见,心中一喜,也不管有毒无毒,随手一捞,立将它握在手中。 蓝玉琼跟踪而下,见状吓得惊叫了一声,落地一瞧,那小蛇周身蓝光闪闪,又滑又亮,粗如小指,长不过一尺二寸。 但此时,显已被怪老人掌力所伤,竟已晕死了过去。 李玉琪心喜小蛇,见它晕绝,心头大急,立即向蓝玉琼乞讨灵药,要为那小蛇医治! 蓝玉琼虽对小蛇无甚好感,但见“弟弟”满面关怀、焦急之色,立自囊内取出一个自玉瓶,倒出一颗白色丸药,递给他,道:“弟弟,这是长白神医公子愚特制的医伤药品,你给它放在嘴里,一定能把它医好的……” 她一言未毕,对面那些怪老人,目见自己马上要到手的灵物,被人平白捡去,如能容忍? 只见他陡地大吼一声,巨大的身形,陡然欺近李玉琪身畔,捷知鬼魅,长臂一伸,径直点向李玉琪左肩“肩井”要穴,短臂闪电般一抓,竟是后发先至,抓向李玉琪掌上所托的蓝色小蛇! 他这一连串突来的动作,虽有先后之序,但施来却一气呵成,恍似只有一个动作一般呢! 哪知,李玉琪耳灵目聪,早已瞥见他神情有异,心中虽记不得对敌招式、身法,却因己有几次经验,胸中自有成竹。 故此,一见他凌厉攻来,不待掌风沾身,心念一动,身形立即贴地后掠,停身于一丈之外。 蓝玉琼出道颇早,早有“九天蓝凤”之名,对敌经验,更不必说,自是较李玉琪丰富多多。 她早已运功蓄势,芳心暗忖:“你若是善言报商,或可放你过去,否则,看你这付长相,必不是什么好人,斩除了你,倒可为世人除一大害!” 蓝玉琼一念未完,怪老人闷声不响、竟猛然发难,九天蓝凤哪能不怒,娇叱声中,玉掌一翻,右手骄指如栽,“斜飞乳燕”疾点怪老人左臂时后五寸处“支正”穴。 左掌起处,玄门先天罡气突发,打出一团刚凌无畴的劲风,向怪老人后腰“精促”穴印去。 她这两招一式,同时施出。出手之迅,认穴之准,虽然是江湖一流高手,亦不过如此。 怪老人来历不凡,听风辨位,已知若不疾急让开,只要被扫中一点皮肉,必要受伤无疑! 他这念头在脑中电闪而过,足下拗身盘腿,那巨大的躯体,便极其灵活地向左飘移! 同时间,为了防止蓝玉琼继续追击,左掌一挫,猛然对蓝玉琼胸肋间,劈空打出一掌。 其实,蓝玉琼一招将老人迫退,并未打算追袭,故此他这一招甩出,蓝玉琼轻轻一闪,便自让开。 李玉琪退后之时,早已将灵丸纳入那小蛇口内。 他站在那儿,低头注视掌中小蛇,一眨眼时,那小蛇果然醒转,一双火红的眼睛,先睁开一点,似窥见李玉琪果无害它之意。 细尾一卷,顿时在掌上盘成数圈,将一颗头,挺起两寸之高,竟对着李玉琪吐信点头,似乎在向他道谢一般。 李玉琪见它如此的慧异,不由得嘻笑出声,疾奔到蓝玉琼身畔,喜悠悠,令她看,道: “姐姐,你看,这小蛇多好玩呀!我留下来养着好吗?” 对面怪老人一招之下,已测出这一双俊美男女,竟均具深奥武学,也想若使用暴力,对付一个,或可必胜、但如他两人齐上,自己虽不致败,但若欲将灵蛇夺过,则是难而又难! 他这么一想,立有一番计较,闻得李玉进之言,未等蓝玉琼回答,便自好笑一声,发出一阵狼号般的声音,道:“这位小友,休得如此儿戏,这小蛇身蕴奇毒,沾者立死,你若留在身边,性命堪虑,以老夫之见,还是还予老人为是!” 他边说,边注意两人的神色,果见蓝玉琼闻听小蛇有毒,面显厌恶之色,怕她会将小蛇弄死除害,连忙说出还予他的话来。 李玉琪双眼一直喜悠悠地看着小蛇。 那老人一开口说话,小蛇似懂得一般,竟而怒目而视,向次跃跃欲动,似想去攻击老人,但却又像相他一般,蛰未行动。 李玉琪心中大奇,暗想:“定是这小蛇,恨他那适才一掌之仇,想要报复。” 蓝玉琼本来心头想叫李玉琪把蛇弄死,或是丢掉,但听到后来,那老人出言乞还,妙目一转,道:“你是何人?这小蛇既蕴奇毒,难道你不怕吗?” 那老人只当她要还自己,闻言亦未深思,脱口答道:“老夫姓名已久不用,有一名号,人称‘劳山毒叟’,姑娘近年出道,对老夫名声,伯没有听说过吧!” 蓝玉琼的师父铁面道婆为武林三仙之一,当年三仙会五妖,怎能不对她徒儿讲呢? 这劳山毒叟正是五妖之一,蓝玉琼初睹他双手之际,心中已有些怀疑,只是因他的鼻子,不知为何失去,故不像其师所言之状,闻言,蓝眸一转,故意“哼”了一声,道:“你这妖人,竟敢欺姑娘年轻,胡言欺骗,真是可恶,要知那劳山毒叟,姑娘虽未见过,却听人讲过,毒叟不但双目一大一小,双臂一长一短,有异常人,且还有一颗特大的酒糟鼻子,如今你虽然双目、双臂特征相同,无奈却少了一颗鼻头,姑娘哪能信任你呢?” 那老人闻言,又怒又急,突地纵声一声阴笑,道:“姑娘,竟能知道老夫特征,确是令人钦佩,但姑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说起来老夫的鼻头,还是这小蛇害的!” 说着,面呈愤色,指了指李玉琪掌中的小蛇。 蓝玉琼随他指处,见李玉琪托着那只小蛇,不但不惧,竟以指拨弄蛇身,与小蛇玩了起来。 那小蛇却也作怪,不但全无凶恶咬人之意,且神态间更是温顺活泼,善体人意,要李玉琪掌中,盘身游走,闪藏于指。 还不时出首相顶,却并不用口咬。 蓝玉琼心中惊奇,心知这小蛇,必有不凡之来历,乃存心向这自称是劳山毒叟的老者探询,因此故意皱眉问道:“你适才所言,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难道这小小的一条蛇,竟能将你的鼻子咬掉不成?” 劳山毒叟闻言面现愤怒之色,双目凶光闪闪,注视姑娘有顷,陡地仰天打个哈哈,道: “姑娘真是聪明,一猜便着,老夫息隐劳山,已数十年,自信功力确有精进,去年偶游此谷,发现这只蓝星子,一时兴起,将它捉住,正欲食用,不料一时大意,竟被它一口咬中鼻子,逃窜遁去。” “这蓝星子奇毒无匹,天下除有数灵果异药外,无物可救,老夫虽以毒技驰名天下,却也奈何不得,而只得自断己鼻,回山养息月余,痊愈后,又花了半年多功夫,找齐了解毒之药,始再履此山。” “不想又因为一时大意,被那位小友得去,以老夫之见,你等若拥有此蛇,徒惹上一身累赘,倒不如还予老大,一来可成全老夫复仇之心,二来老夫也看在这一点份儿,放你等一条生路,姑娘既知老夫之名,当晓得老夫往年习性,向来说一不二,顺生逆亡……” 劳山毒叟愈来愈狂,不禁又想起当年独霸一方的威风,不由得神形飞扬,凶睛闪光。 一旁始终未答一言的李玉琪,不但厌他老气横秋,目中无人,更恨他竟欲将这等精灵好玩的小蛇,生吞活食。 故此,愈听愈不是滋味,不等他说完,缓步走到蓝玉球的身畔,叱道:“你这老头儿,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怎的这么讨厌!你说这小蛇有毒,那它怎么不咬我呀!分明是你不安好心,想要吃它。它不咬你,难道还乖乖向你嘴里爬吗?如今既然被我救来,你还敢厚颜讨还,直是大言不惭,恬不知耻之极!” 那劳山毒叟被骂得怒发根根立起,周身乱颤,骨节暴响连连,正是怒极恶生,运功伤人之像。 蓝玉琼见了这等威势,不由得芳心暗凛,连忙亦运起全身的玄门先天罡气,蓄势以备。 但是,李玉琪仍然是行若无事,视如不见,转而对蓝玉琼道:“姐姐,咱们走吧,别理这老头子算了!” 劳山毒叟纵横江湖,独霸一方达数十年,后来虽败于武林三仙,隐退不出,却从未受过如此奚落! 何况,数十年来,暗中苦练的阴阳毒掌,已有成就。近日里复又静极思动,竟欲出山一试身手,重整昔日声威之际,骤然遇着两个连姓名都未动问的娃儿,敢对他如此轻视,岂能不怒? 只是,方才试出两人身有奇学,二来怕动起手来,谋杀了小蛇,使自己功亏一篑,故此,软语相欺,软硬兼施。 此际,见二人竟想离去,哪肯放过。 陡然间,大喝一声,声如平地焦雷,直震得整个山谷“嗡嗡”作响,狞笑一声,道: “无知娃娃,你俩是何人门下?敢如此藐视老夫,老夫今日,若容你们二人生离此地,日后传入江湖,道老夫真是个好欺人物!” 说话之间,瞥见蓝玉琼被自己一声大喝,直震得玉靥变色,但奇怪那少年,却如同毫无所闻。 因此,心中不由得惊惑参半,语气一顿,稍转和缓道:“不过,你二人若是自知,请速速将小蛇献上,说出师承姓名,自断一臂,老夫仍可以放尔等生路一条,否则,可怨不得老夫心狠心辣了!” 蓝玉琼一闻他的喝声,心知这劳山毒叟果然名不虚传,内功虽走邪门,但火候却臻化境。 芳心一凛,粉颊上不由浮起了紧张之色! 但,紧张虽然紧张,却并非存心怯弱之意。 皆因蓝玉琼自思,这劳山毒叟无论多强,过去终是师父手下败将,自己火候虽然不比师父深厚,却也不见得输给这邪门妖物。 再说,方才自谷顶飘落之际,她已然察知,李玉琪身怀绝世武学,一飞千里,再不济也总可携手进去。 何况,仙鹤“白儿”,飞翔迅捷,一唤立达,也可以接应二人遁走! 这样一来,退路己备,尚有何惧? 蓝玉琼思及此处,心胆骤壮,等他语声一落,立即冷笑一声,面罩寒霜,脆声叱道: “老鬼你神气什么?姑娘若是怕你,也早不显身了,今日既然到处,有什么本领,尽管施出来,至于姑娘的姓名,告诉你无妨,姑娘蓝玉琼,江湖人称九天蓝凤。这是我弟弟,蓝衫神龙李玉琪,老鬼好生记住,免得输了被人问起,还不知输在谁人手上,那才冤呢!” 劳山毒叟被她这一阵讥讽叱骂,逗起了千丈怒焰,恨不得将他们两人立毙掌下。 于是乎,候蓝玉琼语声一落,不再多言,“嗯”的一吼,叫声“丫头看招”,一长一短,一大一小的双掌,交互一拍。猛地旋身挫腰,翻腕亮出掌心,“呼’的一声,打出去两团一冷一热,一臭一腥的掌凤,疾若狂飓迅雷,挟带有刺耳异声,向两人立身之处击来! 这一次出手,劳山毒叟使出新练成的看家本领“阴阳毒掌”,端的声势威猛,不同凡俗。 若真遭他这掌风扫中,不用打击,一冷一热的浮毒秽气,透体而入,立将人变成花癫,脱尽元阳元阴,欲火自焚而死不可! 原来,他这种掌法,乃采撷天下各种奇毒淫物之精英,阴者相调成液,用渗炼之法,吸入左臂之中。 而阳者与阳相调,亦用此法,吸入右臂。 不用说,无论何时,均须以本身真气,将上下各处穴道封住,将此淫气蓄于双臂骨髓之内,以防窜入内脏,自蒙其害。 使用时,与真气混凝,打将出去,使阴阳两极之毒,在空中或敌体内会合,转化成一股香气,变成制敌于死的妙用。 但,这毒功,有一样短处,便是不能够单掌独发。 否则掌风虽然能够震人于死,但毒气却不能产生妙用,而只能令中者,一时的晕绝而已。 不过,这样一来敌人虽不致死,但既然晕迷于地,还不是死活由心吗? 故此,劳山毒叟炼成这“阴阳毒掌”之后,自以为天下无敌,立意出山,复居江湖,一逞其往昔凶威! 蓝玉琼不知他这掌风异处,瞥见这两团劲风凌厉无匹,自审不堪力敌,同时又微微嗅得有一缕腥臭之气。 芳心一惊,一边拉着李玉琪,飘身后退,一边嘱咐李玉琪,暂匆出手。 落地立运惫“先天罡气”,护住气窍及周身穴道,足踏师父“北斗七星步”,娇躯一晃,人若一股蓝影,欺近劳山毒叟左侧,挥掌攻去。 劳山毒叟一击不中,正欲追击时,突然看见蓝玉琼欺近身畔,他的心头大喜,暗道: “这真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你既敢入我掌风范围,还不给我躺下去受死!” 想着左掌激扬,发出一股无声无息,但却有味,有毒的阴气,迎面扑到蓝玉琼头脸之上。 这一记,等于是偷袭,若换个粗心大意之人,不事先自闭气窍,必定马上当场被熏倒。 但哪知蓝玉琼,棋高一着,有先见之明,任由他臭气沾身,仍若无其事一般,理也不理。 双掌起处,仍暴点劳山毒叟前胸“玄机”,与背后的“凤眼”两处要穴。 这两处穴道,一被点中,不死亦必重伤,劳山毒叟虽然功力深厚,不致于死,但受伤却也难名。故此,他一看情形不对,顿时吓了一跳。 陡地屈膝弯腰,外带上锁骨缩形之法,但闻他骨节一阵脆响,身躯陡然下沉三尺,巧巧将蓝玉琼两招一式,让了过去。 蓝玉琼两招落空,双臂猛一位劲,煞住出击之势,玉腕一翻,改点为拍,双掌齐往劳山毒叟左肩拍下。 同时间、两根小指,微向里扣,用出师门绝艺“兰花拂穴”手法,猛地一崩,弹出两缕先天真气,直袭劳山毒叟“颊上开空”、“耳后天空”两处穴道。 这一下施来,若似羚羊挂角,妙在无迹可寻。 对手功力若是稍差,不等玉掌拍实,人便要重伤倒地,七窍血崩而死。 因此两处穴道,均属三十六死穴之一,尤其天空穴,距离脑部极近,劲力稍强,更易破骨伤脑,端的危险至极。 但劳山毒叟早年逞凶江湖,年经百战,对敌经验之丰,无与伦比,再加这数十年潜伏之力,更是不同凡响。 故此,他身形骤矮之际,左臂一圈,曲肘直撞蓝玉琼右胸“将台”要穴,在掌反拍其心窝“七坎”。 同时之间,双足钉牢地面,上半身向后一仰,后移二尺,右掌“呼”的一声,直向蓝王琼颈部拍来! 他这是一式三招,避招攻敌,兼而有之,快捷处,如闪电狂飓,狠辣处,诡异绝伦。 蓝玉琼一见,果然是生姜老辣,攻人必救。 这一式三招,专击致命要害,若是不避不架,双掌虽可以击中劳山毒叟左胸,但自己却非得毙命不可。 这如此划算?蓝玉琼鼻中一“哼”,纤足猛顿,身如飘闪后掠五丈落地施展开“北斗七星步”法,借力施身,转到劳山毒叟身后,“玉凤双飞”,玉掌猛拍劳山毒叟左右两肋。 劳山毒叟恼得性起,见蓝玉琼游走背后,一个“怪蟒翻身”,转移身躯,双掌“毒龙探爪”式,抓向蓝玉琼“腕脉”、“曲池”。 蓝玉球试出这劳山毒叟,内力深厚,比自己只强不弱,焉肯与他硬拼? 未等他掌到,霍地退步绕身,将师父“拂穴”手法、“北斗七星步”法,合人“乾坤八掌”,掺以“玄门先天罡气”,疾如飞凤游龙,在劳山毒叟四周,乘隙蹈机,施展开来! 那乾坤八拿,虽只八式,却能随着敌人的攻势,变生万千。 尤其此际,蓝玉琼运足了先天罡气,右手两根小指,连连拂动,专拂穴道,脚下踏准七星方位,忽前忽后,方位莫测! 劳山毒叟过去曾吃过乾坤八掌的大亏,此际一见蓝玉琼使出,新仇旧恨,交集心头,只气得“哇哇”怪叫,道:“好丫头,怪不得你敢目中无人,原来是铁面贼婆子的徒弟,老夫今天若不将你拿下,誓不为人!” 说话之间,早已双掌连拍,将得意的“阴阳毒掌”功,施了出来。 刹那间,但见他掌影如山,劲风呼呼,势若排山倒海,五丈之内,气流激荡,难以立足。 再加以,他将那阴阳毒气施放出来,空气里登时散满腥臭,渐渐地,腥臭和合,化成一股浓烈异香,笼罩在五丈以内。 蓝玉琼因早已自闭气窍,一时并无所闻。 但时光一久,身上不免要沾上少许,对敌完毕,便侥幸不败,只一开窍,嗅身身上所沾香气,亦必有害! 李玉琪站了圈外,也嗅着一些,只因他过去服食过朱果、芝果、血莲子等等灵物异药,自具有解毒妙用,并无所感。 李玉琪掌中小蛇,却会作怪,它嗅着那阴阳毒掌所化的香味,不但不惧,更似是异常喜爱。 它陡然一跃,小小的身躯,弹落地上,闪电般游入战斗圈内,将躯体盘成一团,蛇头昂起三寸,口唇大张,火红的舌信,吐出唇外,竟急急呼吸起那迷漫空中的香气来了! 李玉琪看看奇怪,用尽目力一瞧,发现空气中,有一蓬极其淡薄的雾气,呈淡红之色,恍如长鲸吸水般,向小蛇口中投去! 不一刻功夫,空中的雾气,似被它吸食已净。 只蓝玉琼身上尚有薄薄一层,而那劳山毒叟挥动的双掌之中,也仍然不时渗出丝丝缕缕的一黄一黑的气体。 那气体在空中化合,转成淡红之色,非穷极目力不能看出,对于这一点,便是那劳山毒叟本人,亦根本一无所见。 皆因这毒气虽然有色,却是淡得几等于无,肉眼之夜视本领,无论练得如何明亮,亦不能见。 李玉琪身具佛门“天眼通神力”,目力大异常人,但若非因小蛇动作奇怪,引起了他的好奇之心,运神凝视,亦一样了无所见。 场中两人,此时已交手数十回合。 劳山毒叟愈打愈是心惊气愤。 那蓝玉琼年华双十,即便是自小练功,也不过十多年,何以,她竟然不怕掌毒,顽抗至今呢? 劳山毒叟因此不由得颇为气馁,皆因这小的已经是这般厉害,其师铁面道婆,岂非更有精进了吗? 须知,人类必呼吸空气,始能不死,那蓝玉琼因怕中毒,自封气窍,闭住呼吸,勉强提着一口先天罡气,与劳山毒叟缠斗。 她这种打法,利于速战速决,如今缠战不休,不敢开窍吸气,真气有耗无增,滋味如何好受! 故此,蓝玉琼目前虽然还能够再勉强支持,但再过数招.若不呼吸,必致自行晕厥不可。 劳山毒叟稍一分神气馁,手下略慢,蓝玉琼一见良机可乘,“呼呼”两掌,运出最后十成功力,击向劳山毒叟胸腹两穴。 乘他挫腰折解之际,陡地以进为退,双足一顿,陡然后掠三丈,气窍一开,猛地吸了口气。 劳山毒叟一见她胸部起伏之状,顿时大悟,哪肯让她缓过气来,大吼一声,追袭而至。 蓝玉琼一口气尚未吸完,陡然惊觉,气息中香气甚浓,知道不妙,再想运功迫出,已然不及。 但觉得一阵头晕,双腿一软,就欲向地上摔去。 李玉琪立在蓝玉琼背后,瞥见劳山毒叟大吼追来,蓝玉琼娇躯摇摇欲倒,心中一惊。 清叱一声,快似风驰电掣,抢上前去,左手一把扶住蓝玉琼,右掌一挥,对着劳山毒叟推出的双掌击去。 两下里发动均快,但闻得雷声暴响,劳山毒叟未等脚落实地,陡然间拧脚退掠,厉啸连连,向谷外逃去,眨眼间转入弯处不见。 李玉琪神力如电,知道适才对了一掌,虽然将那劳山毒叟震退,但是却未将他震伤。 他之所以惨叫飞逃,乃是被小蓝蛇出其不意咬了一口之故! 原来,适才蓝玉琼飘身后退,正落在小蛇前面,那小蛇嗅着蓝玉琼身染香毒,立即昂首狂吸。 若那时蓝玉琼开窍慢些,毒气被它吸尽,必可无事,却不想,开窍稍早,阴阳之毒吸入少许,立即晕厥。 那小蛇报复之心极重。 它一见劳山毒叟欺近,悄无声息地游到蓝玉琼身边,蓦地一弹,一口正咬在劳山毒叟的小腿之上。 劳山毒叟深知那小蛇身蕴奇毒,腿上一瘸一麻,心知不妙,急切间猛然收劲,藉着李玉琪击出之力,引身后退惨号逃去,寻地赶紧医伤! 这也是劳山毒叟命不应绝。 若非是蛇咬他一口,迫使他收回力道,双掌之力,与李玉琪单掌一接,李玉琪体内的两仪降魔神功自生妙用,非把他震成重伤不可! 李玉琪瞧见劳山毒叟逃去,也不追赶,低头一看,怀中的蓝玉琼,面泛桃红,双目微闭,气吸急促,已然神智晕迷! 他因见那小蛇适才吸收毒气,知它必具有去毒之功,因此,对正在昂首得意的小蛇叫道:“喂!小蓝儿,你快来为我姐姐吸吸毒气好吗?” 这话若有第三人在旁边,必会“嗤嗤”笑出声来。 皆因,那小蛇终是异类,虽稍具灵性,却不能懂得人言,何况,李玉琪还向它商量,叫它为蓝玉琼医毒! 哪知,天下之事,往往不能以常理论断,那小蛇不但似懂人语,闻言还将头连点,陡地一弹,跃到李玉琪臂上,迅速游到蓝玉琼胸口,盘作一团,昂头对着蓝玉琼的鼻孔,张口猛吸起来。 李玉琪两臂环抱着蓝玉琼,双目尽力注视着她的玉葱似的鼻孔。 不多会工夫,果然见两缕淡极的红烟,自鼻孔中逸出,投入小蛇口中,不多时,红烟逸尽。 小蛇闭嘴不吸,转首对李玉琪一眨火红的眼睛,嗖的一声,弹入空中,复一转折,落在七八丈外的清潭之畔。 只见它咬住潭边粉红色小花之茎,用力一拔,立即拔出一支清香扑鼻、雪白的根状之物! 蓝玉琼自鼻中红烟逸尽,微呻吟一声,立即醒转。 她睁眼一看,发现自己在李玉琪怀内,李玉琪怀关注之色,目光炯炯地盯住自己。 蓝玉琼芳心大慰,嫣然一笑,道:“弟弟,那个毒老头呢?被你打跑了吗?” 李玉琪见她醒转,心头大喜,痴痴一笑,一手抄住她的玉腿,抱着她走向潭边,在一块石头上坐下,一边答非所问地道:“姐姐,你好了吗?身上还有什么不舒服吗?” 蓝玉琼的个性虽有点怪诞不经,但却是冰雪玉洁。如今,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情郎抱着行走,芳心虽极爱悦,却不好意思。 她早想下地,哪知进一使劲,只觉得浑身酸软,竟无一丝力气。 此刻闻言.羞红着双颊,似嗔似喜,白了他一眼,将面孔埋在他的怀内,婉声道:“我只觉得有些乏力,休息一阵,或许会好。那毒老头真的厉害,弟弟你是怎么打发他的呢?” 李玉琪瞥见她娇羞欲滴之状,另具一种动人的姿态,不由得心中一动,痴笑着,将适才的经过说出。 蓝玉琼听见那小蛇这般灵异,正想询问小蛇去处。陡见空中蓝影一闪。那小蛇口中咬着一条白白的东西,已然落在她的胸上。 蓝玉琼骤然一惊,鼻中已嗅到一缕清香之气。 李玉琪手抚弄着小蛇的身子,道:“小蓝儿,这是什么呀?” 那小蛇将口中东西,送到李玉琪手上。 李玉琪接来一看,只见那个白白的东西,长有五寸,粗有两指,骤看似是白色萝卜。 细审则见那形状,宛如是个小老头儿,有手有足,连眉目须发俱全,像是以萝卜雕刻而成的一般。 李玉琪丧失记忆,对过去所学“灵物异药草木集全”了无印象,故此不识得这是何物。 但蓝玉琼瞧见,却惊喜得“啊了一声,道:“弟弟,这是百年参王呀,此地怎会有呢?” 须知,那“参王”多产于寒带,生长于人迹罕至的冰天雪地之中。 这一带峡谷,虽说少有人迹,却不是终年冰冻,参王怎能生长?难怪蓝玉琼见面惊讶了! 李玉琪在杭州时,曾再次阅读典籍,亦知参王是难得的灵药补品,闻育先不去查寻生长原因,却将之送至蓝玉琼唇边,道:“这东西既是参王,必有治毒补气之功,小蓝儿找来,想必是要姐姐吃的,姐姐就吃下去试试吧。” 蓝玉琼方想表示意见,樱唇一张,李玉琪乘机把参王塞在她的口内。 蓝玉琼又感激又好笑,白了他一眼,试一咀嚼,竟真个又甜又脆的,实在好吃至极! 她一气将参王吃下,但觉腹内热气骤盛,体力真气果然恢复不少。 蓝玉琼挺腰下地,舒展了一下筋骨,虽感腰眼仍有点酸软,但却已无妨,李玉琪见她好转,放下心询问小蛇道:“小蓝儿,这参王从哪里找来的呀?” 小蛇嗖的一跳,复又跃落潭边,一阵游走,在花丛中咬住一株花色淡红,叶色翠碧,茎高一尺的花茎,往上一拔,立即又拔出一只参王来! 李玉琪见状,一声欢呼,接过来送到蓝玉琼面前,又要她吃下,蓝玉琼却是不肯,转令李玉琪自食。 她自己则蹲在潭边,细察那一圈粉红小花,竟均是异种人参,只不过大小不一,年代不同而已。 她觉得奇怪,怎的这并不寒冷的谷内,会出产这种珍物?无意间纤指一摸潭水,“哎呀”一声,惊叫了起来! 李玉琪正在一旁食用参王,听她一叫,吓了一跳,急忙过去问道:“姐姐,你怎么啦!” 蓝玉琼蹲在潭边,回眸一笑,指指潭水,道:“弟弟,你摸摸!” 李玉琪疑惑地一皱剑眉,依言探手入水,哪知方一触着,也“哎呀”一声,跳起来嚷道:“姐姐,这水好凉!” 蓝玉琼见状,“哈哈”脆笑连连,笑得李玉琪玉脸一赤道:“姐姐,这水怎的这般凉法?” 蓝玉琼半晌止住笑声,猜想地道:“这大概便是这参王何以能成长于此的原因吧!因为,这泉奇寒,必是地府寒泉之一,参王生长于此,受寒泉润育.以致长成……” 其实,蓝玉琼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原来,这清潭果然是一处寒泉,其水奇冷彻骨,任何物体,一入水中,均必被奇寒之气,冻僵而化。 只是,这泉的寒气,并不外泄,若不接触,却不易令人得知。 当年,宋末元初,栖霞人邱处机习道于此,发现此潭奇异,便自大雪山中,移植来若干人参。 邱处机幼习道术,自号长春子,武功称绝当时,元太祖遣使召见,邱处机避往雪山,因乃将此地洞府,设法封闭。 后来,元太祖亲往雪山,相见时,邱处机以不嗜杀人,敬天勤民,清心寡欲为言,深得太祖器重,赠封长春演道主教真人。 邱处机当时,已然是玄功通神,深知蒙元气数未尽,故此与太祖一会,进言劝杀之后,但即埋首深山,不再出世。 而其一脉武学,也随之湮没,无闻于世。 实则,邱处机既能玄功通神,卜算过去未来,历历如绘,则岂又不为他自己一脉,预留传人? 只不过,时机未至,时人未兴而已!李玉琪、蓝玉琼两人,虽然算得上福缘深厚,但却与邱处机无缘。 故此,蓝玉琼虽然猜对了泉之名称,却未曾进一步去设想,那参王为何能够生长的缘故! 李玉琪重心犹存,却也未往深处猜想。 他在谷中巡回了趟,发觉猴儿均已潜逃,径去那存于猴儿酒的洞内,取出来三只大酒葫芦。 蓝玉琼看在眼里,秀眉只皱,但却也无可奈何。 只见他天真地对小蛇儿招了招手,道:“喂!小蓝儿,你愿意跟我们到长白山玩玩吗?” 那小蛇似乎对李玉琪异常的驯服,只见它在地上霍地弹跳,跃落李玉琪袖上,将头连点。 李玉琪睹状,喜道:“好,好,我知道你愿意跟我在一起,不是吗?你看,我为你准备了住处,你就住在这葫芦好吗?” 小蛇探头对李玉琪手中的葫芦瞧瞧,作状示可,却霍又跳落在青潭水边。 蓝玉琼见这一人一蛇,心意相通,李玉琪天真无邪之状,不由得令她“嗤”地脆笑出声。 李玉琪可不管这些,他径自解下腰间软带,将斗大的葫芦,缚在一起,却见那小蓝儿,在潭边花间,己拔出四五只长大的参王来! 小蛇将参王含在一起,同时昂着对李玉琪乱吐红舌,那对火红双睛,亦连连地眨动。 李玉琪缓步走进,却扭头对蓝玉琼笑道:“哈哈,姐姐,你看这小家伙多精,临走时还要带些干粮呢?” 说着,将手中葫芦放在小蛇面前,道:“好,你自己钻进去吧!” 小蛇后尾一盘,昂头竖起尺半,张口将三只葫芦的盖儿咬了下来。 李玉琪好奇地伸手接过,那小蛇探头对三只葫芦瞧瞧,回头咬住参茎,将参王分别放入那有酒的葫芦之中。 放完之后,抬头对李玉琪眨眨火红的眼睛,嗖的一声,竟钻入另一只空葫芦中去了! 李玉琪两人都颇觉意外,料不到小蛇拔那参王,并非是为它自己,李玉琪哈哈一笑,道:“姐姐,你看小蓝儿体贴得紧呢?不过,这样一来可等于如封了这两葫芦好酒,使我也不能随意乱吃了呢!” 蓝玉琼闻言,心知他知道参王为难得罕世异药,日子一久,便使得那酒也变成无上滋补妙品。 李玉琪不愿任意用钱这等灵药.自然舍不得随意乱吃了! 女儿家大多不愿心上人饮得过量,蓝玉琼方才瞥见他携取了三只酒葫芦,芳心里便有点不大乐意。这时闻得李玉琪这般说法,正中下怀,道:“是呀,这酒泡入参王,无异已变成灵药,胡乱吃掉,确实可借,还是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吧。” 李玉琪点点头,将酒葫芦盖好,却弃掉那只小蛇所居的葫芦盖子。 蓝玉琼看看天色,又道:“现在天已不早,咱们也休息够啦,快起身走吧!” 李玉琪点头同意,将三只葫芦,斜挂背上。蓝玉琼捏唇一啸,声音清朗,响彻云霄,只震得谷中回声如雷。 刹那间,两留之间,峭壁萝蔓垂处,吱吱喳喳,钻出一群猴儿,纷纷向谷顶攀登逃逸。 李玉琪一见,哈哈大笑,身形一动正欲去追。 蓝玉琼一把将他拉住,道:“别顽皮!咱们不是就要走了吗?还捉猴儿怎的?” 说着,半空中一声鹤鸣,谷顶一阴,瞬息间已降下一只极大的白鹤。 李玉琪依依不舍地流盼谷中,被蓝玉琼拉着,踱到巨鹤身畔。 蓝玉琼又唤道:“走啦!傻弟弟,长白回来,咱们再经过时,不会再来吗?” 李玉琪闻言,欢生双颊道:“好,好,咱们回来时再来!” 说着,与蓝玉琼携手,掠上鹤背,又道:“姐姐,你坐在前面吧,我背上背着东西,坐在前边可不方便!” 蓝玉琼此际,深知他这位遗忘往事的弟弟,看上去有点儿傻气,实则潜在功力仍在,竟比自己苦习的玄门先天罡气,只强不差。 故此,闻言使依言跨坐在鹤背前端,李玉琪跟着坐下,双手伸出,扣住蓝玉琼纤纤细腰。 蓝玉琼一拍鹤头,娇喝道:“走。” 只见巨鹤白儿,伸颈一声长鸣,双翼一展,猛地一扇,立即腾空而起,掠空飞去。 这昆仑山乃是在山东半岛前端,自此往东,便是茫茫无涯的一片沧海。 蓝玉琼控鹤直飞东北,片刻工夫,便已飞临大海之上。 李玉琪放眼四眺,但见脚下一片汪洋,波涛翻腾,巨浪如山。 西下夕照,自背后映射到海面之上,反射出万道霞彩,闪闪生辉!偶尔,巨浪中出现帆影。 白鹤背高空,俯视下望,却见那片片白帆,小如巴掌,直似敌不住巨浪掀击,飘飘摇摇,危险至极! 李玉琪不由得为那船上之人,担起了心事,他告诉蓝姐姐玉琼,她却笑他是少见多怪,道:“傻弟弟,俗话说:‘海上无风三尺浪’,今天可正是风平浪静的最佳天气,若真遇风暴,那声势可真吓煞人呢!” 说着,她就势偎在李玉琪的怀内,讲述着假如在海上遇到危险的那种可怕情况。 李玉琪瞪大两眼,静静地聆听着,心中不由更加为驶船之人担心紧张。 蓝玉琼自幼被铁面道婆育养,深受铁面道婆影响,常以己是为是,己非为非,甚少考虑到别人的感觉与感情。 但此际瞥见李玉琪的模样,初初甚觉好笑,但往深处一想,却不由深深感动,忖道: “玉弟弟竟会为一些毫无干系的人如此担心,由此一点,便可看出,则若是与他稍有牵连的人,岂非更易获得关心吗?” 蓝玉琼思及此点,深深感觉到自己,实在是万分幸运,不是吗?得夫如此,复何苛求? 想着,蓝玉琼不由转变话题道:“弟弟,你……你真的太好了!”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赞语,立时冲淡了李玉琪紧张的情绪,他莞尔一笑,一时猜不透蓝玉琼何以赞他。 俯首一瞥,只见蓝玉琼艳容若花,唇角合春,那一双深湛的蓝眸,若似脚下的无涯大海。 此际,却也正盯视着他,目光中,透出一片柔情,与无限真挚,四目一触,蓝玉琼嫣然而笑,煞是动人! 李玉琪心头不由得一跳,舒掌搂住了蓝玉琼的玉颊,用手指轻轻抚慰着她的红唇道: “姐姐,你好美!” 蓝玉琼似嗔似喜,皱鼻儿“哼”了一声,芳心中,骤觉其甜如密,颊上的笑意因之更浓! 李玉琪夹了夹蓝玉琼葱似的鼻子,盯视着她的眼珠,问道:“姐姐。你的眼珠怎的这么蓝呢?为什么和我们的不同呢?” 蓝玉琼闻言,笑容骤止,面呈幽怨,深深叹息一声,双目之中,竟突然间流出两行清泪来。 李玉琪见状,不由得大吃一惊,惶急地拿出了手帕,为她擦泪,却又不解地劝说道: “姐姐,你怎么啦?你怎么好端端地流泪起来?” 蓝玉琼身受情郎的温柔抚问,她的芳心中似乎稍觉宽慰不少,闻言不由得幽幽一叹,道:“弟弟,这不关你的事,是……是我一时想起了自己心头隐事,突然伤怀,便不由流下泪来……” 李玉琪闻言,真诚地打断蓝玉琼的说话,接口道:“姐姐你有什么心事?可以说给我听吗?我虽然不大懂事,却十分愿意为姐姐分忧的……” 蓝玉琼见他认真之态,心中着实感动,双眸一酸,眼泪又复滚滚而下,语声呜咽道: “弟弟,你真好,我想,我终究是要告诉你的,不过,我也怕你晓得之后,会看不起我……” 李玉琪一边为她擦泪,一边接口道:“不会,不会,姐姐你待我这么好,我怎会看不起姐姐呢?姐姐要不相信,我发誓好啦!” 蓝玉琼伸手捂住李玉琪蠕动的双唇,阻他起誓,道:“弟弟,我晓得你是个君子,你这么一说,我已相信,又何必发誓呢?” 说着,幽幽的叹息了一声,微微一顿,继续道:“不过,在我说出以前,我希望弟弟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李玉琪连连点头答应,道:“好,好,姐姐放心,我不会对别人说的,如果你不许我说,就是环妹妹我都不讲!” 蓝玉琼闻他提及葛玉环,没来由秀眉微皱,芳心泛酸,旋即强行忍住,道:“我倒不怕被别人晓得,别人,任何人对我都不重要,因为,除掉恩师,我根本没有一个亲人,所以,我期望,你晓得了我的心事之后,不仅不要看不起我,同时我更希望你……你能够永远不离开我……” 蓝玉琼深受其师铁面道婆的影响,性情颇为怪诞。 但当她亲口提出这个问题,却仍然止不住少女应有的娇羞,溢上双颊,直羞得不得不闭起眼睛来! 李玉琪骤闻此言,心头不由一震,过去与葛玉环的信约誓言,刹时尽皆兜上了心头! 虽然,如今他心智尚未恢复正常,不能体会出蓝玉琼言中要与他永偕白首之意,但也直觉地感到不妥! 故此,他一时怔怔地盯着蓝玉琼的娇羞面颊,实在不知应该答应好,还是不答应好! 蓝玉琼等了半晌,不闻李玉琪答复,忍不住睁目而视。 她瞥见李玉琪失措的神态,蓦觉心头悲戚,如坠入无底深渊,纤腰一挺,欲要坐起,同时口中更幽然呜咽,道:“弟弟……你……不能……答应……” 李玉琪见状,心头一惊,双臂一紧,止住她欲起之势,道:“姐姐……我怎能不答应呢?你……待我这么好,我哪会不愿和你在一起啊……” 蓝玉琼闻言,芳心中的忧郁稍解,就势又倒在李玉琪的怀内,闭目长叹了一声,道: “弟弟你既然如此他说,做姐姐的虽死无憾了!同时,我还要告诉你,姐姐绝对不会妨碍你与葛玉环的好事,我只求……唉,这些话,,以后再说,如今,我要说的是……” 说至此处,仰头看了李玉琪一眼,凄婉无限地道:“我,我是个私生子,我是个孤儿,我没有亲人,我自小便被恩师收养在她的身畔……” 李玉琪“啊”了一声,想像这蓝玉琼姐姐的身世,果然凄凉,不由得万分同情,竟而也流出泪来,滴在蓝玉琼的面颊之上。 蓝玉琼说着,骤觉得颊上一凉,张目一瞧,瞥见李玉琪落泪神态,芳心中一阵激动,舒臂搂住他的头颈,竟呜咽不能成声。 两人在鹤背上忘情地相拥而位,半晌方才被一声鹤鸣惊醒。两人睁眼相看,互相为对方擦抹颊上泪痕。 蓝玉琼经过一番尽情的娇啼,激动渐渐平静,悲伤的情绪,同时也被这眼前的幸福代替。 她娇柔地依偎在情郎怀中,螓首枕着李玉琪的右肩,同时也在他耳边娓娓诉说,道: “弟弟,姐姐我自小不但不识爹娘是谁,也从来不曾享受过亲情的温暖,在我的记忆里,最早与最深的,也便是恩师了!” 李玉琪紧紧地拥抱她的纤腰,心中充满了同情与怜爱,他觉得琼姐姐真的可怜,竟连自己的亲生父母,也未曾见过。 虽然,如今李玉琪亦不知自己的身世与过去,但他却天真地确信着,自己是一个幸福而有许多亲人的人。 何况,那忘忧木本来便具有使人忘却忧伤,重获新生之乐的功效。 那么,李玉琪在未恢复之前,便不会再有太大的忧虑,那一定是为着本身而发的了。 其实,在人生漫长的过程之中,不如意的事常占十之七人。 李玉琪若非有许多艰巨的任务,等他去完成,则如此保持着天真的赤子之心,长乐无忧,岂非是幸福得很吗? 蓝玉琼倚在情郎怀中,芳心中如饮蜜浆,其甜无比,过去的暗伤,似乎已离她而去了。 如今,她觉得再没有值得她悲戚的事情了。 她的前途,即使仍存有些许的障碍,但,只要有这知心的人儿,相伴身畔,一切也都将是微不足道的了! 因此,蓝玉琼不再悲伤,她以一种极其平和的脆声,缓缓地继续述说她的身世:“我的恩师,是有名的铁面道婆,只是,对于我这唯一的徒儿,却是十分的爱护。” “在我极小的时候,恩师她老人家自琼州迁入闽南,为我雇了妈妈,直到我断了奶,方才又迁回去!” “那时,我也不过一岁多点,恩师带着我,独居在五指山巅,一切饮食起居,全由她老人家亲自照顾。” “后来,当我初通人事,恩师开始教我练武,同时,也为我撷集了许多灵草异药,配治服用。” “因此,到十一岁时,我的武功,便薄具基础了!” “那时,我已经懂事,便问起师父关于我的父母方面的问题,但恩师却不肯告诉我,只说要等我长大,方才可以对我说。” 李玉琪静静地聆听,一掌抚摸着她那平滑的背部,似在表示安慰,蓝玉琼停了一停,似在体会着这种抚慰,半晌方继续道:“后来,我发现自己的睛珠大异于所有的人,便也提出来询问恩师,但每次得到的答复都是要等我长大再说。” “十八岁,我开始出道闽南,不多久便赢得九天蓝凤的绰号。” 说到此处,蓝玉琼微微一顿,又道:“弟弟,在未遇你以前,我不得不承认,我的性情确有些怪僻之处,因为我深受师父熏杂,便早已存心,出家参修上乘的玄门神功。” “所以,出道之后,许多好色之徒,垂涎于我的美色,时常追随在我的左右,想得到我的垂青!” 李玉琪嘻嘻一笑,轻拍着她的脊背,道:“那不最好吗?姐姐正可以给我选个姐夫啊!” 蓝玉琼作状狠狠看了他一眼,娇嗔“啐”道:“啐,人家说正经的,你却来取笑人家,那我不说啦!” 李玉琪连忙央求、道歉,蓝玉琼方才又道:“哼,除了对你,任何一个男人家,也别想看我有半点好颜色,当时那些人,凡有敢对我稍有无礼的,如今都无不去见阎王了!” 李玉琪“哎呀”一声,并未多嘴,遂又听蓝玉琼道:“后来,我走遍闽南一带,想方设法寻自己的亲人,但不料连早年带我的奶娘,都不曾找着!” “我失望灰心,又跑回山上,追问恩师,恩师受不了我的缠磨,才原原地将事情的发展情况告诉我!” 原来,到十一年以前,蓝玉琼的恩师铁面道婆初隐琼州五指山巅! 一日,铁面道婆面对大海,修练先天玄门罡气,忽然瞥见大海中,正有一只巨大的盗船,劫掠另一只商船。 那时节,铁面道婆己然是功参造化,位列武林三仙,武功已至化境。 她当时看见那商船起火,火光中人影幢幢,刀光闪闪,一时气愤,立即奔驰下山,划了条备用的小船。 哪知,自山巅望去虽觉颇近,但真个行来,却费去一个多时辰。 这还是铁面道婆的功力深厚,不时地行功催舟,否则,便划上三四个时辰,亦不见得能够到达。 但,即使如此,铁面道婆已然到晚了一步,盗船饱掠远遁,商船却已经陷入了一片火海,堪堪即将沉没。 铁面道婆心中不由一阵恻然,冒险跃入船中,只见那船上面尸体纵横,不下数百十人。 奇怪的是,死者多数是黄发白肤,竟非是中原人士。 不过,无论他们是何族类,人终是人,铁面道婆虽称铁面,但看见这么多死人,也不由十分不忍! 她冒险将诸尸一一视察,果然发现了一个活人。 那活人,竟然是一个金发蓝睛的妙龄女子,只是,此际,衣衫尽除,下体鲜血崩流不止,已然晕死多时。 不用说,这女子显然是被海盗们轮奸一阵,方始保下性命,只不过,若不急救也会失血而亡。 铁面道婆见状不敢怠慢,立即找了点衣服,将少女包上,然后抱下小船去急救了。 只是,她来得匆忙,未带任何药品,虽暂时以截脉手法,止住流血,却无法使少女好转。 因此,铁面道婆赶忙将小船划回,将少女携回居处医治。 但经过这往返两个时辰的耽搁,那少女失血已多,铁面道婆虽细心为她调治,无奈良药难求,竟不能使那少女完全复原。 另一方面,铁面道婆竟对那少女十分爱惜。 虽然在少女回醒之后,彼此发觉,竟然是言语不通,却并不能丝毫影响到她们的感情。 那少女对于铁面道婆十分感激,绵缠病榻,一晃数月,双方已经可以用手式来表达心意。 那少女表示,她并非中原人士,她与她父母羡慕中华文化,于是参加商队,乘船远航半年,方始接近到中华的疆域! 不幸,尚未及登岸,在外海便遭遇了一群海盗,奸淫烧杀,一时竟将那数百名商人屠杀殆尽。 她虽然幸免于死,却更不幸地发现她自己,暗怀盗帮孽种,因此,那少女几次都想自杀,均被铁面道婆发觉救下。 铁面道婆一生孤独自处,无世无牵,却不料竟对那少女爱惜异常。 只是,言语不通,好多话都不能对她劝说,无可奈何只得时常陪伴着她,防备她寻死自杀。 一晃十月过去了,那位异国的少女,怀孕已经足月,一举竟产下了一个美丽的女娃儿。 那女娃模样儿像煞母亲,眸珠也与其母一样,呈湛蓝色,只有头发漆黑,显示着父系的血统。 铁面道婆对这个新生的小生命更加喜爱,但是她母亲认为她正是代表着过去的屈辱与悲痛,说什么也不肯养活。 铁面道婆无法可想,只得将她送到山下,托养在渔樵家中。 哪知,就在她离开一日光景,那位苦命的母亲,却就乘这一段时间,偷偷地跳崖自杀了! 铁面道婆归来发现,自然是万分伤痛,伤痛之余,便迁怒到一群时常在海上出没的海盗身上。 因此,她独驾孤舟,在海上搜杀海盗,不出数月,死在她一双肉掌下的人数,足足有四五千名。 直到附近的海盗尽皆遁走,而她也觉得那死亡的数目,足以抵得上那只商船上死亡的人数,她方始罢手归来。 归来之后,那女娃半年不见,长得更美丽动人,只是那渔樵人家吃食不良,营养不足,显得十分瘦弱,铁面道婆自己又从未带过孩子。 无奈地只得带着她离开琼州,远迁闽南,卜居于人口较密的乡村之中,雇人代为育养。 同时,铁面道婆不知道那女孩父母的姓名,只因她眸子蓝得有趣,使命她姓蓝。 为着纪念她的出生地点,又取名玉琼,同时,也是形容她的美貌,若同琼花美玉一般。 蓝玉琼幽幽道出自己的身世,不由泪湿衣裳,李玉琪闻得琼姐姐身世这等凄凉,也忍不住为她流出同情之泪! 两人相拥,倒是蓝玉斌吐出了积压心关多年的悲愁,同时又新获情郎爱怜,心情恢复得快些。 她先是嘘了一口长气,然后方脆声道:“玉弟弟,你不会看不起我吧?” 李玉琪双臂一紧,柔情地轻声道:“姐姐,我怎么会呢?说实话,既然姐姐举目无亲,方才我想,今后正可以与我和环妹妹长久在一起,我们谁也不离开谁,日后,等我的病好了,找一个风景山美的地方……” 蓝玉琼双臂紧紧得环抱着他的头颈,听他这般的说法,芳心中不由得充满了甜蜜与温馨。 她无力地闭上眼睛,脑海中幻想着将来的美好日子。 李玉琪的话未说完,突然座下巨鹤白儿,蓦地伸颈长鸣,紧接着半空中响起脆声,与鹤鸣相互应和。 李玉琪两人被这两阵鸣声,拉回到现实,都不由放眼四眺。 只见那四周暮色四合,新月一弯,已冉冉升起,脚下是苍海茫茫,左方却隐约可以看到,连绵不断的陆地影子。 霍然间,两人头顶又是一声脆鸣,抬头一瞧,却见有一只苍鹰般大小的雪白鸟儿,飞扑下来。 李玉琪只觉得那乌几十分的眼熟,蓝玉琼却已认出,正是李玉琪过去所养的灵鸟雪儿。 她十分喜欢此鸟的灵慧,一见便立即出声招呼道:“雪儿啊!你怎的不跟着玉弟弟!这阵子飞到哪儿去了呀?” 李玉琪这时已认出那鸟正是昨夜所见的那只,一听蓝玉琼所言,不禁疑惑地问道:“姐姐,你认得它吗?玉弟弟是谁呀?” 蓝玉琼“嗤嗤”一笑,旋即想到,他已然丧却记忆,方欲回答,那雪儿己束翼落在她的膝上,接口叫道:“玉哥儿呀?你连我都不认得了吗?唉!也难怪你,实在说,这可真是你命中的磨难啊!” 李玉琪似懂非懂地听着,他伸出手来,爱怜地扰弄着雪儿的羽毛,似悲似喜地说道: “鸟儿,你真好,你认得我吗?唉!怎么我一点也认不得你呢?……” 蓝玉琼瞥见他那付苦思之状,心头恻然,劝道:“弟弟,你现在有病未好,当然不认得它,等病好了,过去的一切,自然会一一记起,现在先不要想吧!” 灵鸟雪儿似也有伤感,用钢喙啄了啄铁爪,道:“蓝姑娘,这儿有二封信,劳驾取下给玉哥儿看看好吗?”—— easthe扫校,旧雨楼独家连载 第十八章 灵禽传情 蓝玉琼答应了一声,见雪儿的铁爪上,果然缚着一束白绢,遂解将下来,依言递给李玉琪。 李玉琪满怀疑虑,打开一看,上面用毛笔写着密密麻麻许多娟秀小字,开头第一句,竟是 “玉琪夫君如晤:” 李玉琪不由一怔。 而蓝玉琼与他并观,更不由既惧且惊,芳心中大起疑云。 两人迷茫的对望一眼,同往下看,只见后面写道:“相别数月,妾等无时敢忘君之安危,自皖抵京,请托友好客人,均未能得君消息也! 妾等卜居金陵江畔,今已各腹中有物,菲敢妄动,唯终日愁颜相对耳! 数日之前,雪儿无意自江中获遇琳、瑛两姐,东海艺成,江湖初履,亦在访寻于君之消息。 妾等与琳、瑛两姐,初有误会,经过恳谈多时,幸蒙谅解,今已下榻妾处,候君归来也! 前昨之夜,神蛛碧儿于江中救来一妙龄女子,自称姓葛名玉环,谓曾与君同居数月。 妾等欣喜之余,深以君疾为优,君疾中因子赋予暗算,身受大雪山‘忘忧木’气熏染,非琼州特产‘相思草’不治。 君之伴,即为铁面道婆前辈之徒,或知该草产处、疗法,伊即爱君,当能为君医疗,而不必妾等蝶蝶! 近传,天下魁魉,毒技均成,纷纷覆世,誓欲霸踞武林,如此,则不仅侠风铅悬,生灵亦必涂炭至极! 夫君素志雪洗家仇,安顿生灵,此正其时,妾等深盼夫君,勿陷溺温柔之乡,乐不思蜀。 当时时念及凌云豪志,与夫妾等腹中骨肉,琳姐、瑛姐及葛家姑娘之引颈相望之情也! 故今特遣雪儿,奉传家书,谨行定夺,若来金陵,雪儿当为接引,而妾等与诸姐妹,亦必不胜雀跃庆幸也! 匆匆奉达,语短心长!馨香默祷,顺颂: 祺安! 妾:玉玲 玉玑同拜年月日” 李玉琪看罢,凝目若思,虽觉得信于署名,极为熟悉,却怎的也记不起两人是何等模样。 不过,其中葛玉环之名,却使他大大震惊,猜不透方别二日,环妹妹何以会掉落江里。 他疑问地瞄向蓝玉琼,却见她脸上显现出一种极为奇怪的神色! 其实,蓝玉琼真的被信上的字句,惊呆住了,她一时也分不清楚,心中到底是何滋味。 因为,她虽知道,李玉琪有两个未婚妻室,却再也料不到,李玉琪在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又娶了两个。 当然,无论是按礼按情,李玉琪在家仇未报、或未与发妻结婚以前,是不该再另娶的。 但如今,事实摆在面前,写信的两人,不但已与李玉琪结成夫妻,同时竟已怀了身孕。 这事该怎么解释呢? 只是,信是李玉琪饲养的灵鸟送来的,信中所提葛玉环,与琳瑛两姐妹,分明都与事实是那么相符,她又怎能不信呢? 更糟的是,这信中的语气,除去在向她示威之外,也分明对她已存有了极大的误会。 还有,她也想到葛玉环怎么会被她们救起呢?是遭到暗袭?抑或不慎落水?她猜不出,也想不透。 不过,无论如何,目前她自己是处于更加不利的境地了! 不是吗?目前她的情敌,已经由一个葛玉环,骤增到五个,而且,其中都比她占着优势。 她!蓝玉琼,既无已成的事实,又无真正的名份约言,如果另五人,或是另四人,联合起来排斥她,或者也同时排斥葛玉环,好梦岂非要落个一场空吗? 蓝玉琼飞快地想着这许多问题,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六神无主,竟不知该如何对付这骤然变化的场面才好! 李玉琪苦思一阵,不得结果,又见蓝玉琼不言不动的茫然神色,心中大为焦急,忍不住开口问道:“姐姐,我们要不要回金陵呀?” 蓝玉琼茫然“嗯”了一声,却并未听清他说什么,倒是一旁的灵鸟雪儿,先行开口脆声叫道:“玉哥儿,无论如何你是应该先去看看的,你不知道,这些天来,玲少奶,玑少奶有多么难过,此外,还有曲阜的朱太爷、竹杖神乞余大维等等,为了找你,跑了不知多少地方。” “还有,前天我找着琳、瑛两位少奶,费了好多劲儿,才把她们说服,到金陵与玲、玑两位少奶见面,她们两位到达金陵,也正是碧儿救了葛姑娘的时候,玑、玲两少奶从葛姑娘口中得知你的消息,都喜得像得着宝贝似的,玲少奶听说你和蓝姑娘远赴长白山,立即就写下这信,让我送来。” “因为玉哥儿你这病,长白神医公孙愚也治不了,非得到琼州五指山求取相思草不可,所以,她们怕你们不知,于是让我赶快来知会一声。” 蓝玉琼被雪儿这一阵脆语,震开了心窍,略一定神,接口道:“弟弟,既然雪儿也这么说,咱们也不用去长白山啦!我看还是立即转向琼州去如何?” 李玉琪对自己的病情,完全是一无所知,此际,既然见蓝玉琼这般的说法,自无不可。 他茫然地点点头,表示可以,蓝玉琼一拍鹤颈,指挥那巨鹤白儿,转变方向,复又向来路飞去。 雪儿见状,遂又脆声言道:“此去琼州,何止万里。虽然鹤儿飞得极快,却也非十天半月不可,以我之见,玉哥儿和蓝姑娘,不妨在金陵停留一天半日,见见四位少奶,也好让四位少奶,放下心事……” 李玉琪实在想不起来,哪来的这么多太太,他皱起眉头,苦忆过去之事,不知该不该与这鸟儿口中的四位夫人,先见面。 不过,他倒是赞成在金陵停留,因为,此际在他心中却正牵挂着葛玉环,不知她受了谁的委屈。 因此,他不等雪儿说完,使自呐呐接口道:“姐姐,我真的不知该怎在说,我,我实在记不起谁是‘少奶’,也不懂这信是寄给谁的,不过,我倒想在金陵停停,看看这信上的葛玉环,是否就是环妹妹,按理说,她应该已经离开金陵,回家去了,怎么会好端端的,又掉江被救了呢?” 蓝玉琼闻言,同时又瞥见李玉琪满面困惑不解的神色。 芳心中骤然灵光一闪,一时虽想不起具体方针,却直以为在金陵略加停顿,并无太大的害处。 她简短地答应一声:“好”,便开始垂首不语,思想心事。 李玉琪得到许可,怦然色喜,瞥见蓝玉琼低头沉思,便不去打扰她,一心一意地,逗着雪儿说话。 从雪儿口中,李玉琪渐渐知道了事情的一个大概,那是在他离开金陵之后,所发生的。 原来…… 那晚,李玉琪卧在舱中,自窗隙窥见雪儿之时,正是雪儿奉了朱玉玲之命,寻找赵玉琳姐妹归来。 雪儿在江畔初遇赵氏姐妹,贸然说起李玉琪已然成婚之事,因而引起她俩无限的嫉怒。 赵玉瑛一怒之下,不等雪儿说完,便立即将雪儿逐走,扬帆将船驶走,离开了金陵。 雪儿回去,对朱玉玲一提,朱玉玲深知大体,立即修书一封,详细将与李玉琪结合的经过,表明并非李玉琪对她姐妹薄情,更非是自己与苏玉玑有心横刀在爱,实乃遭人暗算,无条出此。 她俩人深知此举,是对赵氏姐妹不起,故此两人虽然是成婚在先,却也不敢无礼簪越。 赵氏妞妹若不见谅,她俩人甘愿等生育之后,自绝在赵家姐妹面前。 同时,朱玉玲更在信中提及,李玉琪因受暗算,已然失踪数月,虽知并无生命之虑,却无法找到他的下落。 李玉琪因受忘优木熏染,据传记忆已失,如今若不先找到他,设法治愈!则李玉琪决不可能恢复过来。 因此,朱玉玲在信中恳求赵氏姐妹,无论如何也请看在先人的份上,同心协力,先找着李玉琪并把他医好再说。 这一封信,情词并茂,长达万言,铁石人看了,也会动心。 雪儿携之,循江而下,果于下午傍晚时分,找到了赵氏姐妹,将信送达! 赵玉瑛一时气愤,扬帆而去,过不半日,早已后悔。 皆因,她俩良幼便与李玉琪生长在一起,同食同卧,青梅竹马,情份深厚得无可比拟。 东海六载,虽然是不通音讯,不知道李玉琪下落与生死,却仍然日夜缠萦,时见于梦魂之中。 如今,绝艺已成,目的便在于寻找这久别情侣,共复家仇。 虽然,骤闻得情海生变,出之意外,却终是敌不住往昔的刻骨相思,咫尺天涯的隔离之苦。 他虽不义,不告另娶,难道自已便真个从此斩断情丝?拒绝会面不成? 何况,父母之命,早已经指腹定亲,再不义终也是自己良人,名分既定,舍却出家,不能再嫁于何人? 再说,赵玉瑛已想,自己与琳姐姐,在情在理,均占着赢面,为什么不径自寻去,与李玉琪理论,打死那两个贱人呢? 这么一想,赵玉瑛暗责自己,不应该这般逃避。 不过,她看见姐姐玉琳,行若无事的端庄模样,一时倒也不方便提出要回航的话来。 至于赵玉琳,表面上仍然保持着十分平静,但是在内心里,又何尝不是波涛起伏呢? 不过,她所想的,赵玉瑛不同。 她认为,李玉琪决不会无情无义,即使这事实已成,其中也必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呢。 她深信,只要李玉琪还活在世上,他的感情,亦必定与她俩姐妹一般,是坚定不移的。 只是,她觉得,李玉琪若在金陵,听得灵鸟雪儿的报告一定会循江追来,向两人做一番解释。 如今,既不见他追来,则显然表示他不在金陵。 为此,赵玉琳深深地不安着,回忆起雪儿语犹未尽之状,更觉万分不妥。 因此,她也在后悔,恨不得立即回航,去探个明白,只是,赵玉琳不愿先行提出,提出来反而惹事。 因此,她俩人在两间舱房里默默地等待着,等待着对方提出自己也急于想提的意见。 幸好这时刻不长,傍晚时分,雪儿便已寻来,雪儿束翼飞入舱中,正是赵玉琳姑娘所居的一间。 赵玉琳瞥见雪儿飞入,又惊又喜,尚未开口,便听雪儿脆声叫嚷道:“琳姑娘,我给你送来一封信,要不要看啊?” 赵玉瑛在隔室听见,早已扑了过来,激动地抢先问道:“是谁的?快拿来我看!” 雪儿刚落在她的香肩上,叫道:“在我腿上,姑娘你自己拿吧。” 赵玉琳过去替它解下,平铺在桌上,正是朱玉玲所寄的万言长信。 姐妹两人并头看着,未及一半,赵玉瑛已然原谅了李玉琪,而为他的不幸失踪,啼哭了起来。 赵玉琳自然也流着清泪,只不过没有妹妹的那份激动而已。 她抚慰着妹妹,隐忍着悲戚,看完全信,一声不响,便立即吩咐,掌舵的黑子转舵上溯。 雪儿见状,知她俩已回心转意,便先行飞回报信。 赵玉瑛半响方止住啼哭,看完了另一半,便也觉得无论如何,也应该原谅那两个女人! 因为,无论她俩是否值得她姐妹予以容纳与接受,终究,她两个不但已经与李玉琪结过婚,且还有了孩子。 孩子终究是李家的骨血后代,在目前来说,如不能找着活的李玉琪,那两个孩子也便是李家唯一的后代了。 她们能不接纳吗? 两姐妹交换了会意的一瞥,便自默默无言,各自坐在榻畔,静侯着与朱玉玲、苏玉玑会面的时刻。 船过金陵,正是深夜四更时分。 同时,也正是李玉琪跨鹤飞去的时辰。 由于夜深,赵氏姐妹便决定明日上岸。 而岸上,此际,朱玉玲、苏玉玑两人,却并未安眠。 相反的,由于神蛛碧儿突然带回来一位周身全湿,奄奄一息的妙龄姑娘,而忙碌不堪。 原来,葛姑娘在与李玉琪临别的那一刹那,突然想起向蓝玉琼询问,这与她同居数月的心上人的姓名。 哪知,不问犹可,一问之下,心上人竟然是新近名动江湖四海的“蓝衫神龙”李玉琪。 本来这正是一件喜事,但葛玉环一念之差,竟误信蓝玉琼的甜言蜜语,让她谎言借医病之名,将李玉琪骗走。 葛玉环又惊又悔,直觉得李玉琪从此一别,怕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既然全心全意,将整个心身寄向情郎,这一打击,如何能承受得了?失望之余,葛玉环顿生死念,顿时跃下江去。 那时,方值深夜,谁也不曾发觉有人投江自尽,有的只是个异类,它便是李玉琪饲养的神蛛碧儿。 神蛛碧儿修练千年,道行深厚,不但已精通玄功变化,更能通灵,与李玉琪息息相通。 李玉琪船抵下关,碧儿便即寻来,只是,李玉琪灵智已昧,只觉得这只大蜘蛛和善好玩,并不识得。 李玉琪走时,碧儿可不知到底是应该跟着主人,还是留在少夫人身边。 它心里知道主人的此去万里,是为着医病,目前不识得自已,决不肯带它同行,故此,倒不如暂留在少夫人处。 碧儿想着,正欲回去时,突然看见那个与主人每天同床而卧的一位姑娘,蓦地投入江中。 起初,它弄不清是怎么回事。 一会儿功夫,江中的葛玉环,在巨浪中霍浮霍沉几次,到后来,竟然直挺挺浮出水面,随江浪向下漂去。 碧儿这时,才惊觉事态不妙,敢情这姑娘不想活了,它心知李玉琪对这位姑娘十分眷恋,可不能任她淹毙。 此念一动,“嘶”声一叫,早已凌空打了个跟斗,它的全身暴涨,一阵顿时大如面盆。 只见它后臀一掀,“嘶”“嘶”连响,电射出两根网丝,电闪般已沾住葛玉环的腰部衣衫。 碧儿又是了叫,六脚齐弹,振忽间掠入空际,将葛玉环提出水面,一边收短蛛丝一边向朱玉玲居处掠飞。 瞬息间,蛛丝收尽,碧儿改用腹下六爪,抓住她的衣衫,嘶的一声,已穿窗进入朱玉玲的房间。 朱玉玲与苏玉玑两人自雪儿回来报告,赵玉琳姐妹已然抛弃成见,来到了金陵,各皆安心解衣就寝。 不料,那碧儿嘶声乱叫,竟然不肯安静。 苏玉玑狠狠地爬起身来,娇骂道:“死东西,深更半夜,你鬼叫什么?是怕吵不醒全家人吗?” 骂着,凤目闪处,却见那碧儿悬身房间,爪下抓着个软软的“尸体”。 她赶紧燃起灯火,告诉朱玉玲,两人下床一看,却见它爪下的“尸体”竟是个尚未断气的女子。 两人生具侠骨,怎能见死不救?当下便顾不得水湿,立即将那个姑娘接下,放在床上。 苏玉玑三下两下,为她脱去脱衣,用干市擦去水渍。 朱玉玲却已盘坐榻内,运起“天龙不动禅功”,推宫过血,替她迫出体内的积水了。 此时,葛玉环已然昏迷过去,经朱玉玲一阵推拿之后,不由自主地呕出许多的水来。 一旁的苏玉玑用面盆接着,足足接了两盆。 水吐干净,葛玉环渐渐恢复知觉,只是,经过了一场呕吐!不由元气大伤,衰弱得不得了。 朱玉玲见她已发微吟,便即停手,为她用棉被盖好,便吩咐玑妹妹,为她灌一杯“玉髓灵乳”。 那“玉髓灵乳”,无论是医伤解毒,均有特殊的功效。 李玉琪自烟囱峰内,携出十数小瓶,自从暗算被人劫去,其所有的兵刃、灵药一并未携走。 朱、苏两人妥存至今,正好拿来救人。 果然,灵乳之功效非凡,葛玉环刚服用后不久,本来苍白的双颊,立刻复又重现嫣红。 朱、苏两人方才忙于救治,未曾在意,此时留神一看,榻上那妙龄女子,不但年纪甚轻,且还美貌异常。 只见她鼻似玉葱,肌白似雪,隐泛桃红,小唇鲜艳,玉颈生香,一头秀发,虽仍然水淋淋的,却颇具美人出浴的风致。 朱、苏两人暗中拿她与自己作一个比较,虽觉得她并不见得比自己漂亮,却也不比自己丑。 想着想着,榻上那女人睫毛一动,已然醒转过来。 苏玉玑性儿较急,见状立即问道:“喂,你怎么落在水里了啊?” 葛玉环在昏迷之中醒来,方一睁眼,见自己正在一间绣房之中,榻前有,两位身着睡衣的美丽女子,芳心中不由一动,想道:“这是什么地方啊?” 想着,自然未听清苏玉玑问的是什么,不过,她倒是听见有人在说话,一想之后,便即反问道:“姑娘,我没有死吗?” 苏玉玑见她问得有趣,“嗤”地一笑,朱玉玲却已看出这个人落水,可能是有意自杀。 故此她施个眼色,示意不让苏玉玑随便乱笑,然后她便执起葛玉环一只素手,温言道: “姑娘,你是被我们所养的神蛛救来,方才经我姐妹一番医治,想来姑娘的身体,已复如初了。” 说着,朱玉玲微微一顿,又道:“姑娘你可是有什么为难吗?我姐妹不才,但都是有心帮助姑娘的,你肯告诉我们吗?” 葛玉环被这阵温言安慰,澄清了神志,不由对朱玉玲姐妹,大为感激,方欲坐起叩谢,却蓦地发觉,自己竟赤裸身子。 这一发现,虽然对面的也是女子,却仍止不住红泛双颊。 朱玉玲见状,心知其意,便忙又道:“姑娘的湿衣,我姐妹已代为脱下,姑娘若想起来,就先穿穿我姐妹的衣服如何?” 葛玉环见人家对她这么好,想起蓝玉琼狠心抢走自己爱人之事,顿时又是感激,又是伤心。 她就在枕上,把头连点着道:“小女子葛玉环先谢谢两位恩姐相救之德……” 一旁的苏玉玑,早已找出一套衣服,送了过来,接口道:“姑娘不必客气,渡危救难,正是我辈应行之事,你试试这身衣服,有话起来再说吧!” 葛玉环称谢接过,含羞在被内迅速穿起衣裤,虽觉得有点太小,却还可以勉强穿得上。 朱玉玲递给她一件睡衣。 葛玉环穿好下床,便欲对两人叩头,苏玉玑连忙将她拉住,挽她一同坐在榻边,指着朱玉玲道:“这位是我姐姐,姓朱名玉玲,我叫苏玉玑,都是江潮儿女,你若是看得起我姐妹,就把你的难解之事,说上一说,我姐妹能力所及,定必尽力帮忙,若是不肯,你就在这儿住上一晚,明早我派人送你回去,好吗?” 葛玉环闻言,可真有点为难,皆因,自己这事乃是情场的纠纷,她两位再热心,却也不见得能够帮得上忙。 故此,说了亦是白费,但若不提,岂非辜负了恩人的好意? 还有一点,葛玉环觉得,这两个名儿好熟,她想到此处,不禁“哎呀”出声,急急问道:“两位,两位便是江湖盛传的‘云中紫凤’‘金鞭青凤’两位女侠吗?” 苏玉玑灿然一笑,心中颇为得意。 朱玉玲谦虚地微微一笑,道:“女侠两字,我姐妹可当不起,不过这两个绰号,却正是一班江湖朋友,为我姐妹取的,葛姑娘既然知道,想来必也是我辈中人吧?” 葛玉环闻言,心中一动,复又答非所问道:“那,那蓝衫神龙李玉琪,两位……” 她的意思,是想打听一下,她两人可曾相识蓝衫神龙李玉琪。皆因,江湖中数月之前,只要是提到李玉琪,必然与这两位联在一起。 哪知,她那一语尚未毕,苏玉玑蓦地打断,只听那苏玉玑又是兴奋,又是悲伤地反问道:“怎么?姑娘你近来见过他吗?他,他目前在哪里啊?” 葛玉环闻言,只当与她们有关系,并未往深处思索。 故此,幽幽一叹,道:“不瞒两位恩姐说,小妹与他相处数月,到今晚方才分手,不过,今晚以前,我并不知道他的姓名……” 苏玉玑的心性儿较窄,最喜欢吃醋捻酸,闻言不由又是犯了小性,猛地站起来,嚷道: “什么……” 朱玉玲一方面性情较仁慈,一方面看见葛玉环的那种伤感神态,便已猜出其中必有缘故了! 她一见苏玉玑要使小性,立即施了个眼色,抢先乱以他语道:“怎么会呢?姑娘既与他相处数月,怎会到今晚才知他姓名?他今晚到什么地方去了吗?” 苏玉玑瞥见玲姐姐眼色示意,只得坐下。 葛玉环被她一嚷,心中奇怪,抬头一看,却见朱玉玲温言相询,一派认真关心的神态,令人十分感激。 因此,她又是一叹,道:“两位恩姐想来不知,半年前他虽然名动江湖,却不晓得怎的得了个失忆的怪疾,小妹在杭州与他初遇,他竟然对人生一无所知,更别提姓名了,小妹与他……与他同住在一家店里,请遍名医,也无一人能治。” “小妹无法,想起恩师终南净尘师太,玄功精深,精通医理,或可有法,因此便雇了条船,哪知到了这里,在莫愁湖畔,遇着个女子,自称是他的胞姐,要带他去长白山找那长白神医公孙愚求药……” 说到此处,苏玉玑忍不住插嘴问道:“你可知那女子叫什么吗?” 葛玉环苦涩一笑道:“她自称姓蓝名玉琼,是琼州武林三仙之一铁面道婆的徒弟,但不知是真是假!” 苏玉玑“哼”了一声,对蓝玉琼大大不满m,朱玉玲暗一皱眉,道:“你!你怎么会放他走呢?他们是怎么走的?” 葛玉环却觉得自己太无能,面现惭色,又道:“那时,一者我不知道他的姓名,以为铁面道婆乃是年高德昭的武林前辈,她老人家的弟子,决非是行骗之徒,二者,长白神医公孙愚,医术名满天下,得他救治正是求之不得的好事,那女子自称是他的胞姐,交予她带往长白,正是理所当然故此,今夜他便与她跨鹤一起走了!” 葛玉环说到后来,越想越是伤心,已然泪如泉涌。 朱玉玲见状,心知眼前的姑娘,已然对李玉琪深种了爱苗,一定是事后发觉受骗,愤而投江自尽。 这事儿若在以前,像她这般的痴心女子,自己倒可以作主,将来玉成与李玉琪之间的好事。 但目前,赵氏姐妹出现,形势均有变迁,自己的地位、名份尚未一定,又如何替她筹措呢? 苏玉玑可又是一种想法,她觉得葛玉环虽然痴得可怜,但为何别人不爱,偏爱上自己的丈夫呢? 因此,她见她垂泪啼哭,心中倒有点快意,只不过,这种快意,极其微小,刹时便被这一严重的问题冲淡不见。 第一个问题是好奇,有些情节,她还弄不明白,因此,她问道:“葛姑娘,谁告诉你他就是李玉琪啊?” 葛玉环忍不住泪水,幽幽地道:“他们临走之时,我突然想起,我与他相处数月,竟还不知他姓什名谁,因此,在那巨鹤起飞的刹那,询问那个女人,等巨鹤临空之际,她才用传音相告,他姓李名玉琪,正是那名震江湖的蓝山神龙!” 苏玉玑“哼”了一声,芳心中对蓝玉琼十分痛恨,转对朱玉玲道:“玲姐姐,蓝玉琼真不要脸,以后遇上她,我非要痛打她一顿不可,可叹那铁面道婆竟会教出来这等徒弟,我……” 苏玉玑愈说愈气,略一停顿,大声道:“不行,玲姐姐,我们非去一趟长白山不可,否则,玉哥哥现在记不得往事,岂不要中了那贱女人的圈套?” 葛玉环正在伤心垂泪,一听苏玉玑称呼“玉哥哥”,立时惊疑不止,一时顾不得再哭,拉长耳朵,静听下文。 朱玉玲秀眉紧锁,正色地道:“玑妹妹,你先静一静,要知玉哥哥既然连自己的姓名都记不想来,过去的事儿,更是难说,此刻,他既然愿意跟蓝玉琼在一起,多半已对她产生了好感,若是我们乱来,说不定玉哥哥反会护着她呢?” “再说,长白山距此何止数千里地,我们的脚程再快,也追上不飞鹤之力,若是贸然赶去,他们已走,又待如何?” “还有,玉哥哥身受忘忧术熏染,只有琼州相思草可以解得,琼州在铁面道婆的势力范围之内,若不容言相商,她岂肯让你采撷,退一步来说,便是相思草能够到手,也不知用法,岂非也形同废物吗?” “所以,方才我想,蓝玉球虽将玉哥哥携走,但决无加害之意,我们何不宽容一步,让她先把玉哥哥的病医好再说呢?” 苏玉玑闻言一想,玲姐姐所说果然有理,便不再争吵,一旁的葛环却是愈听愈是惊疑。 朱玉玲微一思索,又道:“只要玉哥哥病体恢复,到那时,蓝玉琼再想阻挠,怕也是无能为力了。不过,我们倒是该先写封信去,一者提示玉哥哥的病因,好让蓝玉琼快点设法;二者启发玉哥哥的回忆,看能否因之记起往事;三者,也暗示蓝玉琼,玉哥哥不但是有妇之夫,而且还快做爸爸了呢?” 这末后一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但无论如何,在葛玉环听来,却不啻晴天响雷一般。 只见她螓首霍地抬起,睁大的双目,射出了骇疑惊讶的光芒。 朱玉玲与她四目一触,微微一笑,轻点螓首,叹道:“是的,妹妹,我们俩便是他的妻子!” 葛玉环闻言,骇疑之中,更加了万分羞惭,她俯身向床里一倒,便即咽声大哭起来! 朱玉玲瞥见窗外天色已现黎明,心知事不宜迟,顾不得再劝葛玉环,遂对苏玉玑一施眼色,悄声道:“玑妹妹,你劝劝她,我马上去写封信!” 说完,便走了出去。 苏玉玑点头答应,伸手轻抚住葛玉环的双肩,一时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会儿工夫,朱玉玲拿着一幅白绢回来,发现葛玉环已然不再哭泣,只是,垂头坐着,显然心里的羞骇,尚未完全消失。 朱玉玲将白绢递给苏玉玑,苏玉玑拿到一边,打开细看,朱玉玲歪身坐在葛玉环身畔,柔声道:“葛妹妹,请你原谅先前未向你说明白,要知数月前,玉哥哥失踪之后,我姐妹日夜不安,方才骤然听见了他的消息……” 朱玉玲说到这里,纤手扳住葛玉环的香肩,用极为诚恳的语气,又道:“我知道,妹妹对于玉哥哥,也是痴得厉害,这数月来,妹妹你对他的照顾,不用说也必然仁至义尽,我与玑妹妹不但了解,而且万分同情,再说我本是江湖儿女,非一般庸俗酸娘子可比,更不会自私的不顾别人,只顾自己,若在以前,便是玉哥哥不在这里,只要妹妹愿意,我便可以作主。” 葛玉环这时的处境,真可说尴尬万分。 虽说事前不知,但当着人家的如花妻子,说出自己与人家丈夫的私情,再如何豁达,也是忍不住要难为情的。 何况,适才朱、苏两人明明在向她套问真情,这令她事后想来,除了羞惭之外,更有一份被人戏弄的屈辱。 只是,目前来说,人家是她的救命恩人,不能翻脸相向。 退一步讲,葛玉环对那李玉琪,痴心倾爱,誓志以身相待,而李玉琪对她也正是情深爱重,情怀依依。 如今,若能够稍示退让,与这两位结成知友,或可获得两人谅解,李玉琪既能并娶两房,又岂会怕多她一人呢? 如此一想,葛玉环不由又生希望,及听到朱玉玲这般说法,分明是怀有成全之意,因此,忍不住满怀感激地看了朱玉玲一眼。 朱玉玲见状,心知麻烦来了,只是口里却不好说,便唉叹一声道:“只是,目前形势大变,玉哥哥自小定下的两位发妻,突然出现,我俩姐妹的地位尚未之数,我又怎敢再多事呢?” 葛玉环闻言,那满腔的希望,顿时便被惊骇所冲散,同时也被她弄迷糊了,心里想着: “到底他有多少位妻子呀!怎的……” 朱玉玲瞥见她一脸困惑之色,便解释道:“玉哥哥身世奇特,他自幼便与一对姐妹订下了亲事,后来,他们两家惨遭仇人杀害,那一对姐妹也告失踪了,玉哥哥习成绝艺,初履江湖,巧与我姐妹相遇……” 她大略将三人结识的经过,以及李玉琪失踪之事,说了一遍,说完又道:“妹妹请想,玉哥哥时时却不忘他那两个未婚妻,我们姐妹虽与他从权完婚,但名份、地位却犹待将来再定,如今这一双姐妹已然出现金陵,明日便要前来,我与玑妹妹在情在礼,都得要向她们婉言乞谅,却怎能再帮你呢?” 苏玉玑在一旁看完绢书,这时对朱玉玲道:“玲姐姐,叫雪儿送去吗?” 朱玉玲道:“好!” 苏玉玑捏唇一声口哨,刹那间,雪儿便已飞入房内。 葛玉环过去未见过雪儿,此际正满腹辛酸,虽觉得这鸟儿可爱出奇,却没有闲心多瞧。 苏玉玑将绢缠在雪儿腿上,方待告它目标,雪儿却已脆声叫道:“玑少奶,我晓得啦! 你们说的,我全听见了,只是,我却不赞成,说那蓝姑娘是个坏人!” 葛玉环见它说得有条有理,只惊得妙目大张。 朱玉玲苦笑一声,对雪儿道:“我们并未说她是坏人啊?何况,好人坏人,并没有一定的标准,只要她居心纯正,我们不但不会骂她,还会感激地呢。” 雪儿这才无话可说,振翅飞去。李玉琪当然不知其中这多详情,雪儿更不可能讲得这么仔细。 只是,有些却不得不令他相信,那便是他已确定,金陵的两位,确实是他的妻子。 蓝玉琼在一边听得雪儿所述,心知金陵诸人,都对她起了莫大的误会,若是不赶紧纠正,将来必定还要加深。 到那时,李玉琪记忆恢复,再怎的与自己要好,却也不能抛弃妻儿,与自己厮守一世。 设若是误会不解,即使李玉琪拿定主张,娶过自己,则其他数人,与自己形成对立之局,而不能和睦相处,岂不亦是痛苦? 故此,无论形势是如何的恶劣,如今之计,必须得硬起头皮,在金陵和她们见上一面。 如是即使是不能取得谅解,最起码亦可减去若干敌意! 此外,蓝玉琼觉得,目前最最紧要的,应设法拉住葛玉环。 葛玉环目前在李玉琪心中的地位,高过一切,而她的处境,却与她蓝玉琼自己不相上下。 若两人联合一致,等于是六人分成了三个小组,若真个不能融洽,对立相抗,则谁也不致于觉得人单势孤了。 蓝玉琼如此想着,动荡不定的芳心,渐渐地平静下来,而那皱着的眉头,也渐渐转变成微微的笑意。 时光不停,渐渐地东方现出微明。 李玉琪俯视脚下,大海已尽,陆地却已然在望了。 蓝玉琼心头死结既已解开,再也不觉得有什么暗影,她瞻望前途,正如这晨光与大陆一样,是那么光明与绵长。 巨鹤白儿飞行了一夜,速度渐飞渐慢,蓝玉琼为爱惜鹤儿,便示意它寻地降落休息一下。 两人、两鸟,在海边的沙滩上休息一阵,直到辰未,方始登程,这一路,为避免让陆地上行人窥见,飞得极高。 李玉琪童心特佳,绝世掸功,已达自行运转的功侯,一路上指指点点,与雪儿说笑。 蓝玉琼两夜未眠,却倒在李玉琪怀里,呼呼睡熟,李玉琪也不扰她,直到金陵在望,方才将她唤醒。 蓝玉琼控鹤降落在莫愁湖畔,莫女祠里,正巧主持一了师太在家。 蓝玉琼为李玉琪介绍,少不得客套一番。 雪儿在一边连连催促,李玉琪心中也急着要见环妹妹。 同时,他也在渴望见见两位妻子,到底是什么模样,是否能协助自己,回忆起一些往事来! 哪知,蓝玉琼却不着急,她刻意梳洗整齐,又坚持在祠内用过晚饭,直到天将黑了,才随着李玉琪步出祠来。 雪儿鼓翼前导,走了一阵,见路上尚有行人,不便惊世骇俗催两人施展轻功,便悄悄告诉了目标,声言回去报信。 蓝玉琼一臂挽着李玉琪,芳心中突然有点儿紧张,她为了冲淡心底的不安,便故意调侃道:“弟弟,你的艳福不浅啊!才履江湖不到半年,已然是三妻四妾,若再假以时日怕不和皇帝老子媲美了?” 李玉琪实在也有点紧张,皆因他不知那自称他妻子的女人,是何等模样。还有,也觉得有点儿愧对环妹妹,因为,若信上所言是真,他岂非不能达到对环妹妹的诺言了吗? 另外,他也有些糊涂,弄不清自己到底见了人家,应该去怎样对付! 因此,当他听见蓝玉琼的这般说法,不但没有笑,反而紧紧皱了一下眉头,接着困惑地道:“姐姐,我实在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也真的记不起过去,我曾娶过妻子……” 蓝玉琼瞥见他这付样子,忙安慰他道:“弟弟,你知道这正是你的病呀!若是没病,你会不记得吗?” 李玉琪道:“那我该怎么对付她们呢?” 这却是难题,尤其对身在局外的蓝玉琼求教,确实有好回答,因此,蓝玉琼思索一下,模棱两可地道:“看情形吧!我想,她们会了解你的心情,不会太为难你的?” 李玉琪不懂“为难”两字所指的意义,却不再多问,因为,显然再问已来不及了! 原来,前面已是翠竹环绕的房子了。 此际,大门敞着,里面拥出了几个人。 李玉琪定睛一瞧,四女一男,却不见葛玉环在内。 李玉琪有些纳闷,不知对面的谁是谁,蓝玉琼根本未与那几位娘子见过面,当然更加分辨不出。 倒是对方,当前的四名女子,一见李玉琪,齐齐抢掠过来,将他与啦与其团团围成一圈。 李玉琪看看这个,瞧瞧那位,只见她四人衣着青紫红白,四种不同的衣裙,却一般的艳绝人世,美秀无匹。 再加上蓝玉琼这位丽人,真犹如置身女儿国中一般。 不用说,出来的四位少女,自然是朱、苏两人与赵氏两姐妹。 她们自得到李玉琪回来的消息,全部兴奋激动得不得了,故此,等不及坐侯,便一起迎了出来。 至于后面的那位男士,却正是此间主人金继尧的弟子,粉面秀士王维武。 前文表过,王维武早对朱玉玲有了爱慕之念,朱玉玲到来,他本来大喜过望,哪知探问之下,朱玉玲不但已嫁,而且还有了身孕。 他一向自负品貌出众,但觉朱玉玲未能嫁他,也是朱玉玲的一种损失,何况,她还必须与苏玉玑分享一个丈夫呢? 因此,他一方面代朱玉玲委屈,一方面又不服气,他心想:“李玉琪到底有什么好处,值得你们这么多人爱他!难道他会比我粉面秀士还要高明不成?” 当然,他没见过李玉琪,才会有此种想法,这晚一听李玉琪来了,便也立刻迎了出来。 朱玉玲四人,掠至李玉琪面前,凤目中均因激动与高兴,湿润了起来! 赵玉琳姐妹,一瞥见玉弟弟,竟是那日江中所遇的书生,不由深觉有些意外,她两人同声道“噫”,顿时被惊喜等各种复杂的情绪,弄怔住了。 苏玉玑脾气较直,见对面的玉哥哥,像是木雕泥塑一般,不发一言,忍不住当先开口道:“玉哥哥,你当真认不得我们了吗?我是,我是苏玉玑呀!” 李玉琪此际,只觉得眼花缭乱,可根本分不清谁是谁!闻言,似是求援地看了蓝玉琼一眼,却不知应怎么回答才好。 蓝玉琼见状,心中一动,有心代他解困,鼓励地微笑一下,对四位姑娘,裣衽一礼,道:“小妹蓝玉琼,向诸位姐姐请安!” 四女本来都对她怀有成见,这时见她行礼,却不能不理。 赵玉琳瞥见玉弟弟痴呆怯生的样子,芳心里与其他三女一样,但,一来她宽仁理智,二来自忖年龄身份,为诸女之长,于是便迅速理了理不安的情绪,首先还礼,并为诸女一一介绍。 蓝玉琼依次见过,最后道:“李少侠受害颇深,对往事一点也记不起来了,前日与小妹相遇时,亦是如此情景。” 她此时当着李玉琪的诸位妻子,可不便对他太过亲热。故此际,见李玉琪竟也不识诸女,虽明知受那忘忧木所害,却仍然止不住一阵难过。 赵玉琳举手让客,边与蓝玉琼并肩前进,边答道:“玉弟弟受害之事,我姐妹虽已早知,却万万料不到,竟会如此之深,照目前形势看来,非麻烦姑娘不可了!” 李玉琪依随蓝玉琼身侧,而朱玉玲与苏玉玑又与他并肩一起,只是她二人都低看头,边走边抹着泪水。 李玉琪一直用心听着她们的谈话,见她们不是客套,便是谈论他的病情,忍不住转过头去,对苏玉玑问道:“请问姑……怎么不见环妹妹啊?” 他本想说“请问姑娘”,可话到后边,却想起这四人都自已承认是他的妻子,则姑娘两字,显然不甚恰当。 但一时不但想不出适当的名词,更因心底对她们并不熟稔,那比较亲热的称谓,也实在叫不出口。 然而,这句话听在苏玉玑耳中,却是令她更加的难过,闻言不但未答,反而哭出声来。 李玉琪不知底细,顿时被她哭慌了手足。 朱玉玲见状,忙拉着玑妹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哭得太响,徒乱人意,一边又强抑悲戚代她答覆道:“葛姑娘已回终南去啦!临走时曾给你留有一信,等一会我拿给你吧!” 李玉琪闻言,疑心顿起,心想:“你们在信里不是明明说过,环妹妹在这筹我吗?怎的此时又回终南了呢?” 疑虽疑,但脸上却未曾表示出来,一时,众人已走进房去。 王维武在门前初见李玉琪,顿时有些自惭形秽,旨因他实在想不到,李玉琪竟是这般的出类拔萃,俊秀飘逸! 那丰仪,远远望去,似天上的金童谪降人世,与已相比,竟然是如此明显的优劣立判,无可比拟。 尤其,当李玉琪被五位天仙般的美人儿,围绕着的时候,那像是众星捧月一样,构勒出一幅极其自然和偕的画面。 因此,王维武不但只自惭形秽,同时也暴升起无比的嫉妒,愤恨上天之不公,何以集天下灵秀,于他一身。 他不忍再看! 否则,他必会不顾一切地跳过去毁掉李玉琪,或毁掉他自己,他悄悄转身,如丧家之犬,疾奔而去。 众人当时注意力集中在李玉琪身上,都未在意,李玉琪当时虽曾看见,却并未放在心上。 且说,他六人进入一室,正是朱玉玲的闺房。 朱玉玲等大家坐下,小丫头端上香茗之后,先将葛玉环的书信,拿给李玉琪,告罪一声,便自飘然出室。 朱玉玲来至上房,北儒朱兰亭与南儒金继尧,均在焦灼地等待。朱玉玲参见行礼,对他父亲禀告道:“看样子,玉哥哥完全像变了个人,不但痴呆,而且往事也忘得一千二净了。 女儿想今晚与诸位姐姐先设法试试,看是否能引起他的记忆,若真无能为力,只好让那蓝姑娘,带他到琼州去了。” 说完,微微一顿,又造:“金伯伯与爹爹,要见见他吗?” 朱兰亭长叹一声,望了金继尧一眼,道:“以我之意,见面只会增加玉琪的困扰,倒不如不见。只是,金兄不会怪我们太失礼吧?” 金继尧微微一笑,道:“老弟何出此言,你我交情非必泛泛,有何失礼之有?愚兄身为地主,未能稍效绵力,才真觉无颜呢!” 朱兰亭父女连忙谦谢。 朱玉玲见已无事,行礼辞出,复又转回自己的闺房。 闺房中此时,已然是掌上灯光,赵玉琳正在陪着蓝玉琼,在一边悄悄讨论,医病的方怯。 赵玉瑛、苏玉玑却坐在李玉琪两边,注视着他。 原来,李玉琪接过那信,拆开一看,果然是他环妹妹笔迹。细看内容,却见上面写道: 哥哥如晤: 妹妹晤玲、玑两姐,已尽知哥哥之在事矣!寸心欲裂,虽知痴心不移,哥哥非薄幸者流,其奈命运多褰者如何? 唯妹仍存一线之望,依前誓言,守侯一年,若诸姐见谅我之痴愚,妹当以效妾婢,扫帚以待哥哥与诸姐也! 一年之后,妹自绝尘念,必剃度恩师座下,侍奉我佛矣! 匆匆留守,不知相见何期,思之不禁垂涕,唯无论哥哥的决定如何,妹皆不敢有怨,即使青灯古佛,以终此身,亦必日祷哥哥之健康也! 妹玉环留 年月日 李玉琪阅罢,直觉得心酸无限,恨不得立即赶去终南,与环妹妹相拥解说,痛哭一场! 但目前几方面事实对证,在座的四位都是他的妻子,虽然他仍就想不出头绪,却不由他不信,乃是由于病症的关系。 既然如此,他不能不对这许多妻子,有所交代,也不能一点责任不负,便贸然跑去找那环妹妹。 此际,在他的心中,虽然是这么想,却实在对这几位皎好的美女,连一点的好感都没有。 不但没有好感,甚至还有些对敌的意识。 因此,在目前讲来,葛玉环在他心中的地位比谁都重,感情也比谁都好,虽然夫妻之义,束缚了他,天奈他与她们,不但陌生,反而更等于是破坏他与葛玉环相爱结合的障碍。 这怎么不让他敌视呢? 幸亏,在他失去记忆以后,又重新读了不少典籍,了解许多人事,否则,说不定他会不顾一切,去找葛玉环呢? 朱玉玲进来,发现李玉琪垂头玩弄着手中书信,对人不理不睬,秀眉一皱,转身对门外吹声口哨,便翩翩走到苏玉玑身畔。 李玉琪闻得哨声,抬头一瞧,门外窜进一只猴儿,那猴儿红毛遍体,双臂长垂,一双火眼,精光乱射,神态十分顽皮好玩。 他此际,童心最炽,一见那只猴子,顿时喜上眉梢,那一腔的愁绪,马上尽被扫除了。 那猴儿,其实正是李玉琪所养的神猱红儿。 红儿见主人在座,吱吱一叫,高兴地连翻了两个跟斗,便一直翻到李玉琪的面前。 室内众人,此际早已静了下来,五人十道充满关注的目光,一起注视到李玉琪的身上。 只见他双眼霍地一亮,一把拉住红儿的长臂,哈哈大笑,而红儿也嘻着一张阔口,吱吱不已。 朱、苏两人与赵氏姐妹睹状,芳心里都同时泛起希望,朱玉玲更是微微一笑,问道: “玉哥哥,你认得它吗?” 李玉琪闻言,大笑倏止,玉面一红,环视一圈,目光重又落在红儿身上,打量良久,方才纳纳地道:“好象……有些记得,不,不……好象在哪儿见过,不过,现在去想不起来了!” 众人见状,芳心均又沉了下去,朱玉玲指指苏玉玑,道:“她呢?” 李玉琪随她指处,将目光转到苏玉玑的身上,注视了一会儿,无奈地摇摇头,苏玉玑一阵失望,顿时又落起泪来。 朱玉玲指着赵玉琳姐妹,一一追问,李玉琪一味摇头,更令大家伤心。 朱玉玲想了一会儿,便去柜里,拿出一包衣物打开,先取出一套天蚕晶丝所织的长衫,令李玉琪试穿。 这长衫乃是李玉琪过去所着,当被劫时,并未穿走。 此际,他见室内全是女人,便摇着头拒绝了朱玉玲的好意,朱玉玲又取出降魔剑来,递了过去道:“这是你过去用的兵刃,也不识得了吗?” 李玉琪抽出剑来,但见那宝剑,蓝光炽盛,风雷隐隐,剑身菲薄,隐显苍龙,目中顿时又显奇光。 他慢慢地抚摸着,脸上流露出思索与爱惜的神气,好半晌,还剑入鞘,迟疑着再还朱玉玲。 朱玉玲却不去接,微微一笑,道:“这本是你的,如今你就带着它吧!” 李玉琪怦然心动,反手扣在腰上,道:“谢谢姑娘!” 朱玉玲芳心一窒,黯然道:“我叫玉玲!” 李玉琪立即接口道:“谢谢玲姑娘!” 朱玉玲一阵激动,泪珠滚滚而下,颤声道:“我不是姑娘,我是……” 说到“是”字,已然泣不成声,难以为继了! 李玉琪见状一怔,心中微气,忖道:“她们怎这般好哭?谢谢还错了吗?” 不过他心地仁厚,却并未表示出来,只是岔开话题,对苏玉玑问道:“你们信上不是说环……姑娘也在吗?怎么她突然又走了呢?” 他改称环妹妹为姑娘,乃是怕引起这几位“妻子”的不快,谁知,苏玉玑听了仍然无济于事,更令她伤心气苦。 朱玉玲见苏玉玑不答,强忍悲痛,解释道:“本来,我是留她等你的,哪如今晨我与玑妹,到江边去接琳姐、瑛姐,回来时她已走了,你看,这是她留给我们的信!” 说着,已在抽屉里取出信来,递了过去。 李玉琪默然接过,打开一看,只见上面说着: 玲姐、玑姐如晤: 昨夕数言,使妹深悉两姐之苦衷,造物弄人,令妹与他相遇,一见倾心,难以自己,本以为终身有托,却未料到,其中复杂如是。 今既了了,妹虽无愧于心,却未敢插足,以令诸姐为难也。 考虑者再,妹一者热孝未除,二者不欲碍及诸姐,故而提前启行。 若两姐与琳、瑛姑娘妥议见谅,则妹愿不计名份,追随于诸位之后,若否,妹亦不敢生怨,唯悲而已矣! 匆匆上达,书不尽言,此祝: 愉快 妹:葛玉环敬上 李玉琪看罢,默默地将信还给朱玉玲,心中方想:“环妹妹敢情都对他们说了,但不知她们想法如何?” 却听赵玉琳道:“玉弟弟,关于你跟环姑娘之间的事,玲妹妹已告诉我了,若你真个喜欢她,但等你琼州病愈回来,再去找她,好吗?” 蓝玉琼闻言,心中怦怦乱跳,不知是喜是忧。 李玉琪听了,却是颜色骤开,立即应声道:“好,好,蓝姐姐咱们什么时候走啊?” 苏玉玑与赵玉瑛小性儿最多,闻言内心不由大为不满,各自暗“哼”了一声,鼓腮不语。 蓝玉琼听他叫得亲热,又是高兴,又是不好意思,方想回答,却又觉得有点儿不便。 还是赵玉琳,看出蓝玉琼的为难,便代她回答道:“方才我已与蓝姑娘商量好啦!反正早晚得去,不如早些,若你愿意,明晨便可出发,好吗?” 李玉琪心想:“她对我真好。” 连忙点头等应,赵玉琳又道:“今天已不早,我看大家还是早点休息如何?” 众人之中,以她最长,她说休息,自然都无意见。 赵玉琳见状,转对蓝玉琼道:“蓝姑娘,若不见弃,与我和瑛妹联床好吗?” 蓝玉琼对她可有点佩服,虽然她年龄较大,自忖实无她那种端庄大方,有条不紊的安详风仪。 因此她十分愿意多与赵玉琳亲近,但转念一想,却道:“琳姐好意,小妹万分乐意。只是若要明日起程,有好多东西,尚须小妹回去整理整理,等琼州返来,再与琳姐、瑛姐同床夜话吧!” 赵玉琳客套了几句,蓝玉琼便起身告辞,李玉琪见她要走,这下可慌了,忙道:“琼姐姐,我呢?” 蓝玉琼闻得一愕,道:“少爷,你住在这儿,我那边是个尼庵,可不便收你,好,请诸位姐姐留步,明天见!” 说话之间,众人已走到门口,蓝玉琼语音未落,顿时失去了踪迹! 李玉琪见她已走,顿时如失依靠,在门内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可不知走呢?还是不走? 赵玉瑛、苏玉玑见他这般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至于玉琳与玉玲,却只在摇头暗叹。 众人拥入房内,赵玉琳道:“玉弟弟,我来问你,你的胸前,是否有七颗红痣?状如天罡北斗,列排在七坎穴上呵?” 李玉琪吃惊地迟了一步,纳纳地道:“你,你,你看见过吗?” 赵玉琳正色道:“你先别问这个,到底有没有呢?” 李玉琪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胸前衣服,见内衣长衫,穿得好好的,并未破裂,遂疑惑地又问道:“有啊!你几时知道的?” 赵玉琳与妹妹对视一眼,赵玉瑛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道:“我和姐姐,从生下来便与你一起长大,别说胸口那七颗红痣,你身上哪一处地方,我姐妹没有见过……” 话说出口,赵玉瑛方才惊觉,这话可有些不雅,“轰”的一下,玉颊分颈,立涨飞红。 无奈话已出口,想收已自不及,气得她狠狠一跺蛮靴,扭头溜出房去。 这一下,其余的三人都被她逗乐了,只有李玉琪不言不笑,似在回味这句话的意义。 赵玉琳见状,接口道:“玉弟弟,瑛妹的话一点不假,我姐俩自幼便与你生长在一起,直到十岁,方才……唉,现在不说出也罢。” 想是她想到家罹惨祸之事,神色黯然,叹息出声,李玉琪若有所悟,一直盯着她瞧,半晌也叹了口气道:“唉,现在我好象有点明白啦!你是……” 想着,却又接不下去,赵玉琳等了半晌,见他眉头愈皱愈紧,反觉不忍,便柔声道: “玉弟弟啊!你别想了!反正明天就要去寻医了,等医好不用想,你自然便会明白的。” 说完,又指着朱、苏两人道:“这两位妹妹,已与你成过亲了,都已有了身孕,今晚你就与她们住这房里吧!” 李玉琪看看三人,突然道:“不行,我……” 玉琳只当他心理尚务完全适应,便解释道:“玉弟弟,有什么不行的?再说此地主人,只为我们准备这两间房子,你如不在这里,难道还要到我那边去吗?” 她这话的意思,其实是说,非住在此处不可,皆因她与玉瑛,虽与玉琪自小订亲却未成礼,自然尚不能与他同床。 然而李玉琪却不知道这层原因。 他直觉以为,玉琳适才相认的一番对答,既指出他胸前的七颗北斗红痣,可见她与自己的关系,十分亲密。 尤其赵玉琳凤仪万千,安详端庄,已深令他感觉亲切,不像苏玉玑那样,动不动就泪珠滚滚,问之不答的样儿。 他实在不愿看人垂泪,那会令他神魂不安,怕睡觉都睡不安稳,所以他听了赵玉琳所言,竟即点点头,道:“好啊!我就到你那边去睡吧!” 赵玉琳粉颊骤红,不知答应好还是拒绝好。 苏玉玑又怨又气,扭头挪进房去。朱玉玲虽不知李玉琪的心思,却不愿强迫,她见玉琳作难,便道:“琳姐姐,你让他去吧,反正……” “反正”什么?这理由她却也说不上来,即使能够说出,也不便说出口来。 须知,明初时代,男女界限森严,非是夫妻,岂能随便。 幸亏赵玉琳非是世俗儿女,她一方面不愿李玉琪失望,另一方面,她觉得与他自小生活在一起,同床共枕,如今虽各自成人,而青梅竹马的交情仍在。 故此,她略微沉吟,慨叹点头,率先引导李玉琪,进入另一房内,朱玉玲叹息着,一丝酸意,竟也冲鼻而起。 李玉琪怀着一份奇妙的心情,随赵玉琳走入房中。 只见室内陈设,与先前差不许多,灯火通明,锦凳漆案,西面一座龙须绣榻,榻上此际,却歪着一位红裳姑娘。 他不由微皱双眉,心中诧讶她怎的也在此地。 赵玉瑛适才先溜回来,歪在床上,正在想着心事,这时一见李玉琪进来,纤腰一挺,坐了起来,愕然问道:“姐姐,他……” 赵玉琳嫣然一笑,施了一个眼色,打断了她的问话,却转身对李玉琪道:“玉弟弟,你就在这儿睡吧!” 说着,指指床榻,赵玉瑛闻言一惊,立即站了起来,红着脸看着姐姐,目光中疑问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玉琳却不理她,碎步上前,要为李玉琪解去长衫,李玉琪虽知他与她们的关系,却仍有些不安。 故此,他一声不响地闪过玉琳,竟自和衣横躺在榻边,面对着床栏,既不脱鞋,也不盖被,便即闭目装睡。 赵氏姐妹对望一眼,赵玉琳对妹妹打个手势,熄灭灯火,关上房门,亦各个和衣横卧在另一头上。 三人都一般的心潮起伏,但谁也不愿开口说话。 一夜便这般过去了。 翌日天方黎明,赵氏姐妹首先起来,各自梳洗,李玉琪抓个空隙,溜出房去,在院中花园间溜逛赏花。 直到赵玉琳出来唤他,方才踱回去洗脸用餐! 这时也不过卯未辰初,蓝玉琼乘鹤自天而降。 赵玉琳等诸位娘子、姑娘,少不得一番寒喧述说。 但她们经过这一夜的体验观察,深知若是不将李玉琪疾病冶好,则仅只这一番对她们的冷淡与陌生,亦是忍受不了。 故此,四人对蓝玉琼态度大变,连苏玉玑对这位蓝衣美人,也亲热地叫起“姐姐”。 蓝玉琼又惊又喜,料不到一夜之隔,竟有这么大的变化,她芳心暗喜,深觉自己的幸福生活,已然是指日可待了。 大家亲热地谈了一阵,赵玉琳代表四人,对蓝玉琼道:“蓝姐姐,玉弟弟今后的一切,愚妹四人今日重托在姐姐的肩上,但盼此去琼州,早日将王弟弟的病毒解脱,重返此地,这并非……愚妹等安有私心,实则一者玉弟弟家仇未雪,二者江湖上魔障横行,两者皆须他担承重任,姐姐还人,当能鉴愚妹等之诚意吧!” 蓝玉琼正欲回答,却听赵玉瑛抢出接口道:“蓝姐姐返山之后,请代愚姐妹叩请令师金安,就说东海方壶神尼的弟子,向她老人家请安!再者,姐姐如无其他要紧之事,请与玉哥哥一起回来,同与一干前辈们,并议对付群魔之计如何?” 蓝玉琼昨日初见赵氏姐妹,神态稳健,双眸中神光充足,便知是名家弟子,身具不凡的武学,但却料不到,两人的师尊竟是方壶神尼! 那方壶神尼,与蓝玉琼的师尊同为武林三仙之一,论功力,还高过铁面道婆半筹,三数十年前,归隐东海,却不料竟然尚在人间! 蓝玉琼心中讶异,连声答应,却听朱玉玲也道:“蓝姐姐义胆侠肠,深得铁面老前辈真传,今答应与妹等合力共法魔焰,愚妹先代表万民,敬谢姐姐大仁!” 说着,莲步蹒跚,走到蓝玉琼面前,当真要跪下行礼,蓝玉首连忙一把将她拉住,道: “姐姐休要折煞小妹,诸姐既然看得起小妹,只管吩咐,但凭能力所进及,赴汤蹈火,必定随诸姐左右,焉敢推辞?” 说罢,将朱玉玲纳入坐中,又道:“小妹此去琼州,定将赵姐姐盛意呈到家师座前,治好玉弟弟的病好,衷即兼程返回,决不敢有负诸姐期望,请诸姐放心吧。” 李玉琪在一旁听见诸女的回答,似懂非懂,心焦异常,皆因他经过这一番经历,确知自己果然得了健忘之症,他急于要恢复正常,以便能彻底了解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故此,他见诸女说个没完,便插口摧道:“蓝姐姐,咱们何时动身呀?” 蓝玉琼不好作主,望望赵玉琳,并不作答。 赵玉琳等四人,心中都十分明白,适才这一番话.虽然都冠冕堂皇,理由正当真实,却也将蓝玉琼紧紧扣住。 蓝玉琼既然答应,她无论她对李玉琪存着多重的私心,却也不能将他缠留在别的地方。 须知,江湖中人物,无论是黑白两道,讲的是一诺千斤,终生不易,蓝玉琼既然身为侠义门人,何敢诺而不信,故此,赵玉琳见状,便慨然叹道:“蓝姐姐,既然玉弟弟急于动身,就请你起程吧!” 李玉琪闻言,欣然起身出室,这动作看在四女的眼中,又止不住各自觉得十分的心酸气恼。 蓝玉琼告辞出来,曾见李玉琪在捐着灵鸟雪儿,骑坐在鹤背上,候她前来,遂即一纵而上,巨鹤白儿冲天而起。_ 四女并立于房门之外,目送鹤影,没入青冥,方才黯然回去。 且说李玉琪骑坐在鹤背上,心头一方面急着快到琼州,医好怪病,好了解这许多纠缠的结扣。 另一方面,也挂念着葛玉环。 须知,数月以来,葛玉环对他情意绵绵,已与他订下白首之约,故此,在情在理,都不能弃她不顾。 但如今时事变迁,突然间冒出来四位妻子,葛玉环前次伤心投江,虽未致死,今又留书返家,可想她有多么伤心。 李玉琪灵智未复,虽知那四位如花美人是他的妻室,但心理上反不如对葛玉环或是蓝玉琼亲切。 因此,李玉琪愈想愈不安,遂回头对蓝玉琼道:“姐姐,我们沿江飞行,先找找环妹妹好吗?” 蓝玉琪自闻李玉琪有妻之事,已存下拉拢葛玉环的心意,昨夜她深思熟虑,更坚定了这项政策。 今晨,赵玉琳姐妹与朱、苏两人对她改口,亲热拉拢,但她能听得出,她们话中的用心。 她不是笨人,焉能不知四人怕她将李玉琪留在琼州呢? 只是她开始便未存独占李玉琪的私心,所以乐得大方些,毅然地答应了她们,早日送李玉琪回来! 此际,闻李玉琪要找葛玉环,芳心一动,道:“好的,我也想看着她,想来你环妹妹误会了我,见面时,弟弟你得帮着我解释一番才行!”—— easthe扫校,旧雨楼独家连载 第十九章 蛇王神威 李玉琪欣然色喜,答应一声,对肩头的雪儿道:“喂,你要跟着我们,可不能不做事儿啊!快下去帮我找寻环妹妹,若找着了便有赏!” 雪儿半天也未开口,这时却“哈”了一声,脆叫道:“赏什么啊!先说来听听,值不值!” 李玉琪可未想要赏什么,抓头托腮地考虑着,半晌才道:“你说吧!” 雪儿偏头眨眨火眼,脆声道:“来两壶如何?” 蓝玉琼“嗤”笑,道:“又是个酒鬼?” 李玉琪拍拍脑袋,叫道:“哎呀,我的好酒没带,姐姐……” 蓝玉琼娇笑拍着他的脊背,娇骂道:“酒鬼弟弟,你就忘不掉酒吗?” 李玉琪急道:“还有小蓝蛇儿!姐姐你把他丢了?” 蓝玉琼指指巨鹤白儿颈下,道:“姐姐有几个胆子,敢丢了你的玩意与酒呀!都在白儿颈下挂着呢!” 李玉琪早已看见,鹤颈上挂着个大皮羹,只不知里面装的什么?这时一听,双手一拍,喜道:“姐姐真好!喂,你去吧,回头有酒赏你就是!” 雪儿“咯咯”一笑,银翼一展一束,掠下鹤背,向低空飞去。 李玉琪俯首下望,脚下一水如带,帆影点点,两岸,树木房屋,大如纸盒,十分好玩,而他们的飞行方向,也正是溯江而上。 巨鹤飞行的速度,瞬息千里,午时已入了安徽省界。 蓝玉琼料想,江船溯水而行,即是顺风,一日行程也不过一二百里,既决定寻找葛玉环,便非得着陆等待不可。 对李玉琪一说,李玉琪立即赞成,他俯头一望,正见江岸边有两座隔江对峙的大山。 这两山正是安徽境内夹江对立的东西梁山,巨鹤降落在西梁山上,蓝玉琼取下鹤颈所挂皮囊,嘱它寻食吃饱之后,升空搜找雪儿的踪迹,以免雪儿找着葛玉环后,反而找不到他们。 白儿领命飞去,李玉琪携着皮囊,与蓝玉琼在山顶上,找了处可以看见江面的地方坐下,蓝玉琼取出皮囊,拿出干粮! 李玉琪取出葫芦,唤出小蓝蛇来,喂它干粮。 小蓝蛇在他膝上,盘成一团,睁着一双火红的眼睛,摇头不吃,李玉琪轻抚着它,道: “你要什么?自己去找吗?” 小蓝蛇点点头,小身子一躬一弹,“嗖”的一声,弹射到两丈开外,竟而昂头发出一种异常尖锐刺耳的“嘶嘶”叫声。 李玉琪奇怪,正欲起身过去看看,蓝玉琼一把拽住他道:“弟弟,别过去啦,在这儿看不一样吗?” 她知道小蛇蕴有奇毒,是个异种。 同时也听说过,天下有许多毒物,生性相制相克,此时说不定它这叫声,正是唤那些被它克制的毒物。 她怕李玉琪不知,过去中了毒性,岂不冤枉! 果然,那叫声响过不久,附近石隙中,“嗖嗖”爬出十几条大蛇,最小的也有丈余! 蓝玉琼吓了一跳,顾不得拿皮囊,连忙一拉李玉琪,香肩一晃,飞掠上一株古木横技。 李玉琪可不知道什么是怕,他嘻笑着坐在横枝上,边吃干粮,边注视着小蓝蛇的行动。 那小蓝蛇,此际盘踞在一块岩石上,头部挺昂三寸,火眼圆睁,红信吞吐,神色之间,神气十足。 那十几条大蛇,游至岩石边上,一条条罗列并排,气焰尽失,大嘴紧闭,现出一付垂头丧气的模样。 小蓝蛇对各蛇环视一周,突然对其中一条又粗又大的锦鳞大蛇,喷一口气,那大蛇巨头一搭,头部软软地搭在岩石上。 小蓝蛇长身探头,一口正咬中那蛇的七寸要害,鼓腮一吸,将那蛇蛇胆,吸入腹中,小头一摔,竟将那死蛇,摔出一丈多远。 李玉琪见小蓝蛇这等威风,顿时高兴地鼓掌叫好,“好”字出口,群蛇似霍被惊醒回头窜逃! 小蓝蛇见状大怒,“嘶嘶”连叫,群蛇纷纷游了回来。 于是小蓝蛇逐一喷气,刹那间,十数条毒蛇,竟都被它毒毙!一一被咬破七寸要害吸去蛇胆,摔出老远。 蓝玉琼见状,拉着李玉琪孤身下树,道:“想不到小蓝蛇身长尺许,竟有克制毒蛇的功能,怪不得劳山毒叟想除掉它,它也正是他的克星呢!” 李玉琪嘘声打了个胡哨,小蓝蛇“嗖”的一声,立刻纵跃到他的掌上,神态甚是亲热。 李玉琪以指拨弄着它,连连赞它能干,蓝玉琼见他不理自已,佯嗔地推他一把,道: “弟弟,我的话你听不听吗?” 李玉琪点头道:“我在听嘛!怎么样?” 这一声“怎么样”,虽无责问的意味,却问得蓝玉琼无法回答。 因此蓝玉琼话语为之一塞,芳心里不由得一阵伤感,撤身退坐一旁,竟自低首垂下泪来! 本来处于恋爱之中的男女,最容易冲动感触,少有拂心的事,便会立刻疑神疑鬼的。 蓝玉琼也正是如此,她自初见李玉琪起,便已倾心相爱,同时存下了以身相托之愿。 在那时,除却那与李玉琪早订终身的赵家姐妹之外,她算得上是捷足者。 但曾几何时,半年未到,时过境迁,她的地位竟一落千丈,就是连葛玉环都赶不上。 在李玉琪心中,以感情而论,虽在第二位上,但若一旦他恢复记忆,则势必要退居到第六了! 这对于好强的蓝玉琼,是何等的打击? 虽则地已经下定争取的决心,并还拟定了争取的策略,但如今,李玉琪如此不注意她时,她却不由伤心气馁了。 李玉琪闻听得吟泣之声,转头一瞧,吓了一跳,忙放下小蓝蛇,走到蓝玉琼面前,急急问道:“姐姐,好端端的,你怎么伤心了呢?” 边说,边掏出手帕,托起蓝玉琼的下颌,轻轻地为她擦泪,蓝玉琼玉靥上仰,泪痕纵横,幽怨地瞧着他。 一动不动地让他擦泪,闻言心头一酸,玉臂一张,抱住李玉琪,埋首在他的胸前,鸣咽更盛! 李玉琪手足失措,心头更慌,连问道:“姐姐,你怎么啦?你怎么啦?” 蓝玉琼颤声诉怨道:“姐姐命苦,姐姐只是一个孤儿,我知道,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不愿意和我一起的……” 李玉琪搂往她的玉颈,接口道:“姐姐!我怎会不喜欢你?我若不愿与姐姐一起,又怎能与姐姐同去琼州?姐姐要另不信,我发个誓好啦!” 蓝玉琼怨气稍煞,急阻他发誓道:“不要发誓,我……是怕,怕你将来会不要姐姐,我现在只问你一句,你……要不要我蓝玉琼!” 她满面羞红,却突然抬起头来,仰视着李玉琪,等他回答! 李玉琪闻言愕然,道:“要不要?要你做什么嘛?” 蓝玉琼又恨又羞又气,只不过心里了解李玉琪尚未恢复,若干事儿,尚还想不太通。 但这叫她如何解释呢?方才那一句,已然逾越了少女的本份,折损了少女的尊严了。 若再要蓝玉琼往深里解说,她是决不肯说! 但,怎么办呢? 幸好,女孩子们都有杀手锏,蓝玉琼心头风车一转,埋首揉在李玉琪胸上,撒娇佯嗔道:“我不管,我只问这一句,要不要随你,你说吧!” 李玉琪虽不了解“要”与“不要”是做什么,但知道,若说不要,则必定引起她的伤心,便只好回道:“要,要,姐姐,要你做什么嘛?” 他到底还是忍不住,追问原因,蓝玉琼闻他说要,便不答别的喳儿,反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不过,她是因得着李玉琪的诺言,喜极而泣,李玉琪不明就里,一听见哭声,不由慌道:“好啦!我不问啦!姐姐你别哭了,我真怕呢!” 蓝玉琼微抬螓首,冲着他嫣然一笑,李玉琪心中一荡,只觉这一笑,恍如带雨怒放的百合,不由看得呆了。 两人默默对视,生似是两座玉雕人像一般,其实,在这瞬间,千言万语,尽由那眼波互递,说话反是多余的了! 忽然,鹤鸣半空,一大一小,两团白影,如殒星泻下,两人被鸣声惊醒,李玉琪举帕开始为蓝玉琼擦眼泪,而蓝玉琼呢,却像是一只温顺的绵羊,微扬着粉颊,默默地领受。 半空中两团白影,不用说正是白儿与雪儿。 巨鹤白儿,束翼撑腿,单独挺立一边,雪儿银翼一展,栖落在李玉琪肩头,脆声道: “玉哥儿,我找到啦,我找到葛玉环啦!” 李玉琪喜道:“好呀!在哪里,快说!” 雪儿偏头看见蓝玉琼蓝眸微红,便不答他,却道:“蓝姑娘,你哭啦?是玉哥儿欺负你吗?告诉我,我替你骂他!” 蓝玉琼觉得这小鸟儿,实在太聪明了,什么都懂,闻言脸颊一红,纤手一伸,将雪儿抱到自己怀内,道:“没有嘛!你别瞎猜,快说环姑娘现在何处,我们好快去呀!” 雪儿“咯咯”笑道:“你倒会替玉哥儿遮掩,好,我不管,不过,以后如果再有什么事,可别再找我帮忙了!” 蓝玉琼听它话中有话,却还是不便说出实情,只得接口道:“真的没有什么嘛!不信,你问玉弟弟吗!” 李玉琪心急葛玉环的消息,见雪儿老是和蓝玉琼在磨牙,气得“唉”地一跺脚,急道: “你这坏东西,快说嘛!” 雪儿见他已经着急,不敢再逗他,便照实说道:“葛姑娘还在后头呢!她的船慢,现在还在慈湖一带,刚才我已经对她说了,她知道你们找她,欢喜得不得了!她……” 李玉琪不听下文,便打断它的话,道:“好啦!姐姐,咱们现在就去迎她吧!” 雪儿见李玉琪对它不大尊重,一心只挂着葛玉环,虽然目前他不记得往事,但雪儿心中,却总是不大舒服。 须知,雪儿得道千年,深受达亲禅师的教化与传授,虽然藉属禽类,算起来却称得上是李玉琪的师兄。 过去,李玉琪对雪儿虽不以师兄相称,却事事尊重它的意见,如今一反常态,雪儿自然是不大舒服。 故此,雪儿扇翼,挣出蓝玉琼的香怀,叫道:“走吧,我带你们去!然后,我要回金陵了!” 李玉琪欣然应好,道:“走啦!姐姐,咱们步行下山,循江寻去好吗?” 蓝玉琼心细,听出雪儿语声不乐,一把拉住李玉琪,道:“弟弟,别急嘛,现在环姑娘船在江心,大白天无论是跨鹤或是施展轻功上船,均有不便,倒不如等天黑再去吧!” 说毕,又转对雪儿道:“雪儿,你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李玉琪一听蓝玉琼说得有理,便强按下焦急之心,复听她问雪儿为何不乐?一下跳道: “啊!雪儿对不起,我忘了答应的酒啦!” 说着,跑近皮羹,取出一葫芦酒,招唤雪儿道:“那!来喝酒吧!这酒可是好得很哩,不但是猴儿酿的,里边还泡着百年老参呢!” 他一打开葫芦,一股浓醇的酒香便四散飘逸,李玉琪首先饮下了一口,连叫好酒不已。 雪儿听见李玉琪向它说“起不起”,气已早消,此际一闻酒香,伸颈清鸣,舒爪抓过葫芦,冲霄而起。 蓝玉琼瞥见李玉琪满面痛惜之色,“嗤”地一笑,过去为他取出另一葫芦,白了他一眼.似嗔似笑地道:“看你这没出息的劲儿,要吃就吃,何必那么小气?” 李玉琪玉面一红,还想强嘴推却,蓝玉琼抢先道:“算啦!别装佯啦,喝两口煞煞馋,可不许多喝!” 李玉琪果然也不再要强,铁了两大口酒,蓝玉琼重把葫芦放好,拉着他并肩散步,欣赏水光山色。 直到天色将暮,雪儿飞回,在前引导,李玉琪两人,也不循路,径施展出绝顶轻功,踏枝渡叶,窜崖越涧,向山下奔去。 他二人,均已是功达纯青,这一施展出轻功,真快似一缕蓝烟,随风疾飘一般快速无影! 说是这一缕蓝烟并不为错,皆因他两人携手而掠,同落同起,故此远远看去,便宛如一条影! 不多时,夕阳已坠,江岸边暮色极浓,唯那江心里,帆船夜航,各自点起了孔明风灯,远远望去,粼波中灯火点点,煞是壮观! 李玉琪两人脚程快似闪电,又不须留神脚下路径,只要有一点着脚藉力之地,自能贴地疾射。 这一施展开来,哪消一个时辰,便已走了百几十里。 雪儿在江中低空飞翔,识别来船,它飞行奇速,记忆力特强,目力又佳,故此稍一睹识,即可辨别。 正行之间,李玉琪凝眸注视,突然发现,江心之中,正有三只大型船只,围着一只帆船。 帆船此际,已落了风帆,船板上灯火通明,只见那刀光纵横,分明正有人在打斗着。 只可惜,三只大船上人影幢幢,围在那四周,一时也看不清打斗的到底是何人物! 李玉琪好奇之心一动,脚程放慢,正有猜疑,突闻半空中雪儿脆声叫道:“玉哥儿快来,葛姑娘在这儿哪!” 雪儿可正飞在那四艘船的上空,李玉琪闻声,知是环妹妹在内打斗,心中害怕她被人伤了,遂一把握住蓝玉琼的右臂,道:“蓝姐姐,我们快飞过去看看吧!” 说到“飞”字,李玉琪所习的“两仪降魔禅功”,巳然发动,两人恍似一道飞箭,眨眼已落在中央帆船之上。 船上,果然是葛玉环,她一身翠碧,手执翠玉古琴,舞起一片寒光,正与一执刀老者斗在一起。 看情形,葛玉环的功力已然精进了不少,翠琴五式,连环运起,“嗡嗡”之声凌厉至极。 但那老者一柄马刀功力并不稍弱,把式尤其诡异,收招出招,既速且辣,正葛玉环打了个半斤八两。 雪儿的脆叫之声,本已令在场诸人,听得是既惊且奇,此际但觉得眼前一花,舱面突现出一男一女,胆小的顿时哗然大惊,以为是出现了鬼魅! 李玉琪两人落在船上,李玉琪电目一扫,他瞥见那三艘大船上,一排并立着几十个彪形大汉,一个个兵刃在握,神色不善,思及这都是为欺负环妹妹一弱女子,顿时气纵上冲,大声叫道:“住手!” 这一声,是他有意而喝,再加神功绝世,意至功随,真恍似一声焦雷。 场中的诸人,除却那葛玉环、蓝玉琼外,无不是心惊胆战的,面目变色,双手掩耳后退不止! 但,这并非葛、蓝两人功力高深,能予抗衡,实因李玉琪神功奥妙,对她俩未存敌意。 故此,在她俩听来,只不过声音大了些而已。 与葛玉环对手的老者,更是如响斯应,踉跄后退,弃刀掩耳。 若非葛玉环瞥见李玉琪之来,心喜莫明,只要是稍一狠心,上前一琴,顿时便能将人击毙。 李玉琪喝住敌人,一掠上前,拉住葛玉环空着的素手,又喜又急地嚷道:“环妹妹,你好吗?他们是谁?你怎会和他们打起来了呢?” 蓝玉琼早具深心,也即跟过来轻抚着葛玉环的香肩,笑着追问道:“环妹妹,你为什么和他们交上手呢?” 葛玉环芳心中似对蓝玉琼存有蒂芥,不过她素性温顺,不好表示出来,便也冲她温柔一笑,方待开口,陡闻另外三艘船上,霍扬起一声尖锐哨音。 哨音未落,“嗖嗖”、“嘶嘶”一片劲风破空之声,四面袭至,不用看,听风辨音,便知有无数暗器射来。 三人一齐大惊,蓝玉琼、葛玉环一个舞起了碧玉翠琴,一个却将那蓝披风当做了她的兵刃。 她们俩都怕伤了李玉琪,不约而同背对背将他夹在中间。 刹那间,葛玉环一面,但闻将“叮叮”乱响的暗器击在翠琴上,各被震落。 蓝玉琼将玄门先天罡气,运至被风之上,宛似一片钢板,挡住三面,暗器击上,都被扫了回去。 李玉琪夹在中间,虽有一身超凡脱俗的盖世功力,却不知应该如何施展。 不但如此,甚至李玉琪瞥见这如雨暗器,心头不禁有些害怕,他见那暗器不断,忽然想起“逃”字。 李玉琪双臂一伸,分握住前后两人的玉臂,便即想“飞”。 意动神随,神功发动,但起飞不到五尺,李玉琪突然发现奇迹。 原来他三人身子才离开舱面,打来暗器也随之上射,但不知何故,方及丈半以内,便统统如遭阻挡,自动地坠了下去。 李玉琪这一发现,认为十分好玩,心想:“他们既然打不着我们,呆在这儿,倒也有趣。” 想着“逃”念中止,三人的身子便重又落下,果然那四周的如雨暗器,再也打不进来了。 蓝玉琼、葛玉环两人,初时并未发觉,仍不停舞动披凤与翠琴。 但到身子陡升复又沉下,这才也发觉异象,两人虽惊且疑,但却同时缓缓住手,凝神运气观察究竟。 李玉琪喜笑颜开,连声称奇道:“怪啦!怪啦!他们怎么打不着咱们啊?” 蓝玉琼两人凝神如故,以备万一,李玉琪得不到回答,又道:“环妹妹,咱们这样挨打虽然好玩,但却不知他们何时才肯停手?要是能打打他们,那才有趣呢!” 他语声未停,纷射而来的暗器,各似是具有灵性,一到丈半之内,陡然纷纷回飞,又疾又快,齐向发射的各人射回。 这一下,数十人刹时大乱,惨叫之声不断,已然伤了多半! 有人见势不好,大声嚷道:“风紧,拖活,这小子会邪法!” 这样一来,众贼惊上加惊,未伤的“扑通”“扑通”,齐往江中跳下。 三艘大船的舵工、水手也慌着转舵扬帆,向下游驶而去,只一刻间,便已驶出十几丈远。 这边舱面上,李玉琪拍掌叫好,蓝玉琼、葛玉环却是喜中夹惊,两人怔愕半晌,不约而同地道:“这是怎么回事?真是见鬼了?” 李玉琪嘻笑哈哈,道:“我也不知,大概有神佛保佑咱们……” 一言未了,脚下之船,霍然下沉,后艄藏着的船家,发觉船底破漏,再也藏不住,纷纷跳下水去,大呼救命。 李玉琪两臂一分,抓住身畔两人的玉臂,蓝玉琼捏唇一声口哨,云端忽投下一团白影,鹤唳相应。 李玉琪低喝一声:“起!” 三人快似流星赶月,拔升半空,那白鹤赶到三人脚下,巨翼一张,正好将他们三人承住! 他三人轻飘飘坐上鹤背,俯头一看,那只船如今已只剩下一根桅杆了。 葛玉环瞥见自己的东西,已随船沉入江底,如今只剩下孤身一琴,到底要如何回家呢? 心中焦急,不由拉住李玉琪,哀怨诉苦道:“玉哥哥,你看,你看,我怎么办呢?” 李玉琪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好轻拍着她,算作安慰!蓝玉琼芳心一动,强忍住一股酸气,道:“环妹妹,不要急,我看你暂时干脆别回家了。” 葛玉环一时忘情,此际惊觉蓝玉琼还在身边,轻轻放开李玉琪,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不知蓝玉琼这话,用意何在? 李玉琪还不明白,便道:“姐姐,环妹妹不回家到哪里去啊?” 蓝玉琼嫣然一笑,道:“跟我们一道上琼州不好吗?” 李玉琪鼓掌叫道:“好。”葛玉环心意骤动,面上却不免显出迟疑,蓝玉琼见状,轻握着她的柔美,柔声劝道:“环妹妹,按礼说令尊仙逝不久,你是该回家报信守孝的,但以现在情形而论,你一孤身女子,独行数千里路,可实在有点为难。再说,令尊、今兄被人残害,大仇虽已报得,但骨骸却未运回,即使回去守孝三年,亦不过只有形式,所以,我以为,不如你先与我们一同去到琼州,为玉弟弟治愈疾命,然后再同回江南,带口令尊大人的骨骸,那时,你奉骨还故里,岂不更佳?” 这番话头头是道,首先李玉琪全力赞成,道:“对,环妹妹,就这么办好啦!” 葛玉环这才点头应许,但心中不免对蓝玉琼的转变惊奇。 她记得清楚,在金陵时,蓝玉琼曾极力主张,要她回故里,但如今数日之别,却为何又猛力拉她同行? 李玉琪见她默默不语,颇为纳闷,不知她在想什么?只是他也不去猜想,却催问葛玉环为何会遇上那么一大群人。 蓝玉琼控鹤直飞西南,三人一列并坐,李玉琪坐在中央。 葛玉环在左,瞥见李玉琪与蓝玉琼的热络态度,芳心里也不知是嫉是气,是恨是喜。 不过她想想金陵的四位姐姐,却又对蓝玉琼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觉得她虽然用尽心机,结果空自欢喜一场! 故此,她未言先叹,叹毕方道:“那伙人大概是这一路的水贼,哥,你来时,我和他们交手不久,来历、路数,还没搞清哪。” 其实,那三艘大船,果然是安徽省一带的著名水寇,他们都属于江南黑道盟主鬼手抓魂娄立威的手下。 自从李玉琪与葛玉环两人在太湖边毙杀黑道巡察断魂煞狄福,惊走黑煞手罗空之后。罗空逃回幕阜山总寨,将李玉琪形容成天下少有,地下无双的人物,以遮掩他自己败北之耻! 鬼手抓魂娄立威得报消息,心中是又惊又怒,但为着顾全大局,暂时又不便亲自出山。 故此传下密令,着令江南道绿林,随时注意监视两人行踪,却不必出手,以免加重伤亡,无补于事。 这样一来,李玉琪与葛玉环所乘帆船,暗中已被人盯上。 在金陵,李玉琪随蓝玉琼乘鹤飞去,葛玉环投江被救,因时在夜间,故均未被赋人发觉。 但等到葛玉环孤身上船,贼人才发现少了一人。 这样一来,盯梢之人不由得大惊,一边传报总寨,一边通知沿江的黑道绿林协同搜求索意。 这安徽水道接获消息,见葛玉环一弱女子,认为好欺,意图将葛玉环一气擒下,送往总寨献功。 若以葛玉环一人之力,身在水中船上,孤立无援,群贼又不顾武林单打独斗的规矩,时候一久,果然可虑。 但不料,李玉琪两人,飞将军自天而降,还未出手,糊里糊涂,便将那伙人吓跑了! 结果连自己三人,也搞得一头雾水,莫明其妙。 其实,说穿了哪有什么神佛保佑?所以致此,竟全是李玉琪“两仪降魔神功”的妙用! 前文表过,李玉琪福缘深厚,功力精绝,已达金刚不毁之境。 他虽然失忆往事,但神功却并未打过折扣,故此,只要他稍以动念,神功真气立能发于无形! 适才他瞥见暗器如雨,心怯欲逃,哪知心念一动,“大挪移遁法”发动,结成一无形气墙,暗器打来,也因之无不被气墙冲落! 李玉琪发现此等现象,心中大乐,突又想到反击,气墙因此突生弹力,暗器亦因此纷纷被弹射而回! 只是,李玉琪本身,却忘了过去所学的各种奇学,而蓝玉琼、葛玉环过去也未见他施展过,自不免惊讶不止。 且说,李玉琪三人,自然不了解上述各节,李玉琪见葛玉环也不知贼人来路,话题一转,道:“环妹妹,你怎么不在金陵等我们,我,我……” 李玉琪想起金陵的四位娇妻,内心深觉愧对环妹妹,故而问了半句,我字以下便说不出来了。 葛玉环本有满腹悲苦,被他一提,不由悲从中来,眸孕泪光,凄惋叹息,呜咽他说不出话来! 李玉琪本是童心无忌,见状也不管蓝玉琼就在身畔,健臂一舒,将葛玉环拥入怀内,也自颤声道:“环妹妹,我对不起你……不过,我实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我……” 葛玉环埋首在他的怀内,闻他说出这话,不禁幽幽安慰他道:“哥,我不怪你,这不是你的错,我只怪自已命苦……” 蓝玉琼近在咫尺,目睹两人这一番缠绵,心头蛮不是滋味,不过,她知道如今已不能捻酸吃醋了。 她勉强娇笑一声,轻松地打趣道:“啧啧,你们两位是怎么啦?” 葛玉环闻言不由羞红飞涌,猛然离开李玉琪的怀抱,低头不语,心头可在“怦怦”乱跳。 李玉琪可不管这些,他反臂也拢住蓝玉琼的纤腰,似不乐、似求助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姐姐,我……怎么哪?” 蓝玉琼心头又是甜蜜,又是有一丝羞涩,她觉得李玉琪既然求助于自己,可见他心中对自己十分信赖! 因此,她不动不挣,任由李玉琪搂住她的纤腰,对两人深深地审视着,缓缓地回答道: “我倒有个办法,不过这要等弟弟恢复记忆之后,才能说出来!” 葛玉环抬头流盼,心中不知是喜是酸,因为她尚不能确定,蓝玉琼到底是作何打算。 李玉琪听她说有办法,也就信了,他想:“等自己恢复记忆之后,再加处理也好。” 于是,也不再追问,一时三人均陷入沉默之中! 自此以后,他三人一路无事,夜间乘鹤飞行,白天住店或在深山顶巅崖洞中休息。 故此,十天之后,琼州已然在望! 在这十日之中,他三人白日休息,有时住店,有时露宿,在住店时,往往都是蓝玉琼与葛玉环合住一室。 蓝玉琼把住这一单独相处的机会,向葛玉环开诚布公,她甚至将自己的身世,也告诉葛玉环,使她能了解一切! 然后,蓝玉琼纠正葛玉环对她的误解,表示她自己自从与李玉琪相识之初,虽然既钟情于他,却并不存有独占之心。 总之,蓝玉琼用了一切方法,说得葛玉环不但对她消除了敌意,却还忠诚地愿与她携手合作。 因此,他们三人相处一起,再没有什么隔阂了,二女心意沟通,也不必再顾及,或再视第三者是一种障碍! 倒是李玉琪,发现她二人的亲密神态,有点惊奇,不过,在不久之后,他享受着左右逢源之福,便也不去追问原因! 琼州是现在的海南岛,与广东相隔琼州海峡,对峙而立于南海之中,岛上,山丘纵横,以五指山为最高,黎母岭次之! 五指山插天壁立,高拔入云,卅年前,名闻天下的武林三仙之一的铁面道婆,便结芦其巅。 这日,巨鹤白儿驮了三人、一鸟,飞越过琼州海峡,径落在一座山的峰顶! 李玉琪早听蓝玉琼说过,知这是五指山巅,举目一望,只见这峰顶颇为平坦,地上碧萍如茵,林木青翠,每一树木,并不高大,却皆有数人合围之粗,枝树繁茂,多往横长,并不高拔。 再向外看,脚下山势连绵,青葱可爱,山外似有数座小镇,分踞海边,屋舍迷糊,只有火柴盒一般大小。 再外边,海天一色,无涯无极,青茫茫,不知其所以终!李玉琪不由喟然而叹,深感怀“人”之渺小! 蓝玉琼两人,目睹其景,亦有同慨,故此对李玉琪之叹,不以为异!三人痴立半晌,巨鹤白儿与灵鸟雪儿,却飞翔于天空,上下翻腾,欣悦异常。 突然,峰中央传来一阵清音,悠扬悦耳。 蓝玉琼闻声喜道:“弟弟,我师父知道我回来了,在叫我哪!” 说着,略一沉吟,又道:“环妹妹,你陪着弟弟漫步循路缓行,我先向师父禀告一声,她老人家,独居以来从未曾见过客呢。” 葛玉环深知铁面道婆,若不得准许贸然进见,怕会引起她的不快,现闻蓝玉琼这等说法,立即答应! 蓝玉琼莲步疾行,穿林而去! 李玉琪与葛玉环并肩缓行,边行边观赏四周的景色。 只见两边是那种粗而又矮的树木,一排排一行行,枝树密接,遮天蔽日,穿过林木,眼前奇景霍现。 原来,那树木如一道天然围墙,中间有一片空地。 空地上,奇花异草,嫣红黛紫,不一而足,最奇的是,花丛修竹密处,各绕着一座丈许方圆的清泉,足有七八处之多。 每一清泉。水色深碧,各喷起六六尺高,映着日光均幻出各种不同的艳丽奇彩!煞是壮观! 越过泉水,也可说泉水中央——因为另一边可能也有数间碧竹搭成的芦舍,但均不高,只有四五尺。 李玉琪纳闷道:“环妹妹,你看这房子好低,人怎么住呀?” 葛玉环自然也不能了解,微摇着头,表示不知,李玉琪不得要领,便率葛玉环向前走去。 葛玉环正想叫他等等,突然那竹屋房门开了,飞掠出一条蓝影,那正是蓝玉琼,她喜容满面地如飞迎来,道:“弟弟、环妹妹,师父要见你们哪!” 这可是喜讯,皆因铁面道婆隐居潜修,日常除蓝玉琼一人之外,已十几年来见生人,可见这是大大的殊荣! 李玉琪两人随蓝玉琼人室,一脚迈入,才知房子里地面低下三尺,故此外观虽然低矮,便房内却甚是宽敞。 李玉琪抬头打量,正厅正中央壁上,悬挂着一幅淡墨绘的道姑像。竹椅、竹、桌,陈设异常朴实! 蓝玉琼推开右手门户,当先领两人走入,那门内竟是一条地道,白石为阶,不知通往何处。 蓝玉琼当先拾阶而下,左曲右折,转了三四个弯,方始步入一间地下石室,那室内似尽用石头砌成。 蓝玉琼在门口,娇叫一声:“师父,客人来啦!” 里面有一低苍女音答道:“进来吧!” 李玉琪三人步入,只见那室内石桌、石椅纤尘不染,右手有一云床,云床上此时盘坐着一位道姑。 那道姑看来,年纪约五旬,脸色微黑,长眉凤目,鼻高唇薄。 若无笑意,则予人的感觉,定是有无比的庄严与凌厉!身着青色道袍,双手拢在袖中! 不过,此时她骤见李玉琪,闪电似的双眸中,似掠过一阵惊奇。 但瞬间顿生笑意,脸色瞬息转成无比的慈样,像一个普通的母亲,端详女婿一样,打量着李玉琪! 蓝玉琼本来有些紧张,此刻瞥见师父脸上的神色,芳心大悦,笑意满脸地对李玉琪两人道:“弟弟、环妹,快过来见过师父!” 李玉琪两人迅速地走到云床之前,并肩下跪,仰头行礼。铁面道婆伸手虚拦了一下,道:“请起,琼儿快请两位坐下说话!” 李玉琪两人起身,在云床边椅子上坐下,蓝玉琼却坐在云床下的小凳上,仰着脸看着她师父! 铁面道婆瞥见她这种样子,笑叱道:“紧看我做什么,还不给客人倒茶,真没规矩。” 蓝玉琼被责,并不害怕,她又眨了眨蓝眸,脆应声“是”,起身出去为李玉琪两人各端来一杯香茗。 铁面道婆微微一笑,道:“李贤侄的事,琼儿已对贫道说过,贫道素知那相思草的产地、用法,过两天时辰到时,贫道让你们同去,当时即可治愈!” 葛玉环心中暗想:“怎的这道姑并不像传言中的那么冷僻?反而蛮和气的,真怪!” 其实,铁面道婆一生确实称得上怪字,她一生行事,全凭好恶,如果对她的心思,她自然和颜相对,谈笑无忌。 但若不对心思,即使是素有侠名的正直之士,也别想见她一丝笑颜。 故此,她一生极少好友。 晚年救得蓝玉琼之母,那一个异族的薄命少女,心生喜爱,只不幸那少女投崖身死,留下了蓝玉琼,便成了她的宠物! 廿年来,铁面道婆竭尽一切,养育着蓝玉琼,两人的感出,可以说是师徒,也是母女。 不过,由于生性,也由于她要造就蓝玉琼,继承她的衣钵,有时也不假词色,失之于过严! 只是,大体说来,在日常生活中,她对于蓝玉琼,还是慈多于严的! 她视蓝玉琼若女,无意让她将来出家,铁面道婆也私心盘算过,将来让蓝玉琼嫁个丈夫,成立家庭! 故此,铁面道婆在蓝玉琼十九岁时,便让她下山行道,强忍着自己的孤寂,为的便是让蓝玉琼自行物色对象。 这意思,蓝玉琼自然能从她师父的叮咛中会意的。 但在前几年,蓝玉琼每次回山,当铁面道婆问起她在外的见闻,而听不出她有什么知心中意的人物时,都不免有些失望! 至于此点,对铁面道婆的修为来讲,可算是一大障碍,皆因那道家亦如佛门,讲究反朴归真,无我无象的。 如今,她时时以蓝玉琼的前途为念,岂不大大妨害了她的修为! 不过,她了解事事皆是缘法,无事可以强求,故此,她虽感失望,却不能不顺其自然。 就这样数年过去,直到去年,当蓝玉琼从长白归来时,告诉她曾遇见一个名叫李玉琪的少年。 蓝玉琼在她面前,详述着李玉琪的面容与举止,使她深深了解,这女儿似的徒儿,已然是深坠情网。 故此,她十分喜欢,立即又遣派蓝玉琼下山。 这次,蓝玉琼意外地竟带了李玉琪前来求医,她怎会不以丈母娘看女婿的心情,来接待李玉琪呢? 不过,她对于李玉琪的一切尚不了解,对葛玉环也是一样,因为蓝玉琼尚未禀告过。 李玉琪对这位铁面道婆,自蓝玉琼口中亦有了大概的了解,目前,他也觉奇怪,她并无一般传言的“怪”。 李玉琪客气地道谢,觉得她十分亲切,不由童心又发,随口问道:“为什么还要等时辰哪?” 铁面道婆微微一笑,道; “这相思草,生于山下相思谷内,平常日子,这草又枯又黄,萎顿于地,每逢满月十五,始挺立泛绿,若以之医病,必乘它发绿之时采取,方才有效,今儿十三,故非得到后天十五,不能采撷!” 李玉琪“噢”了一声,表示懂了! 铁面道婆又对葛玉环注视片刻,问道:“葛姑娘可有什么事需要贫道效劳的吗?” 葛玉环真有些受宠若惊之感,她本来无事,闻言灵机一动,恭容答道:“老前辈侠名远播宇内,今日有幸拜谒,诚属殊荣,晚辈并无奢求,但盼老前辈指点一二,晚辈终身不敢或忘大德!” 铁面道婆颇觉意外,再留神打量葛玉环几眼,道:“葛姑娘骨骼不凡,与琼儿相较不稍差,终生福缘深厚,即或有惊,亦必有贵人扶持,目前以功力而论,虽可能不及琼儿,日后却也并不稍逊!不过今既看得起贫道,说不得贫道要稍尽薄力了!” 葛玉环喜极拜谢! 李玉琪突然似想起什么事,“啊”了一声,向这里的树为什么又矮又粗?还有这房子为何盖得这么低呢? 蓝玉琼心想:“这问题可真有点孩子气。” 她仰视着师父,看她怎的回答。 铁面道婆似知她的用心,对她微笑一下,道:“此处山高近海常有暴风发生,那些树林,各俱自然的生存本能,它为免被风吹拔,只往横里发展,至于这屋舍,也是同样的道理!” 李玉琪等三人悄然而悟,蓝玉琼更道:“师父,这道理你怎么不告诉我呀?” 铁面道婆望着她,笑骂道:“这何须说呢?你在这住了十几年,连这点道理自己也悟不出来,真笨透了!还好意思说哪!” 蓝玉琼粉颊不由得一红,见李玉琪嘻嘻而笑,不由对他做了个鬼脸,娇笑着跑了出去。 不一刻,蓝玉琼重又走进来,道:“师父,时刻不早啦!你要吃饭吗?” 铁面道婆一摇首,道:“我辟谷多年,已成习惯,不必邀我,你请他们二位吃吧,我要做功课了!” 李玉琪两人起身拜辞,出来一看,天已近晚。 蓝玉琼领两人进入后面一间地室,其中有数间相连,有厨房、书房与一间寝室,正是蓝玉琼过去住的! 三人在厨房内用过晚餐,蓝玉琼把李玉琪安顿在书房居住,令葛玉环与她同住一室,却瞩二人随意安息。 葛玉环十分疲倦,略事梳洗,便自倒在床上休息,不一封,竟然睡去。 李玉琪在书房之中,见室内除一榻、一桌、一椅外,还有几本旧书,甚是无聊,信步上去,转入一室,见室内并无蓝玉琼踪迹! 他信步出室,在各处流连一阵,宜到天色入暮,方才回去。 他正欲回归书房,却突被一阵语声,停住了脚步,细心凝神一听,正是蓝玉琼与铁面道婆的声音。 李玉琪一时好奇,索性坐下细听。 只听见铁面道婆问道:“琼儿,你真的这么喜欢他吗?” 李玉琪暗想,蓝玉琼可能正在害羞,不料却听蓝玉琼认真地道:“师父,我已经发过暂了,环妹妹也是,我们俩相结为异性姐妹,有福共享,有难同当。所以,虽然他已有四位妻子,但徒儿与环妹妹,除非出家,此生已非他莫属,再说,他……所以……徒儿求师父作主,唉,要不干脆让徒儿跟你老人家一起出家好了……” 李玉琪听来似懂非懂,他想到其中既涉及环妹妹,必定也涉及到他,但为什么她要“出家”,又说“非他莫属”呢? 这两者不是互相矛盾吗? 但铁面道婆却似是十分明白,只听她叹息道:“唉!痴儿,痴儿,你不用拿出家来要胁为师,这事儿既然你自己愿意,我也犯不着做那恶人!” “不过,俗语说:‘一槽养不得两只叫驴’,这话虽租了些,不过却正表示,一家里妇人多了,争宠执爱,难免不有点损坏家室的和美,为师视你若女,又岂肯眼看你陷此苦恼漩涡? 不过,那赵氏姐妹,既是方壶道友之徒,人品决不会太差,雅然容人之量,环姑娘婉顺可人,为师亦不用担心,只是那另外两人……” 蓝玉琼接口道:“那两人我都见过,性情模样,也都是上上之选,徒儿自信,都能应付,决不会像师父所说,发生那俗人争宠之事……” 李玉琪已听出蹊跷,敢情真是在说他呢,因此更加留心!只听铁面道婆又叹了一口气,才道:“你既然这么说,为师的也不便再加干涉……” 蓝玉琼紧盯了一句,道:“求师父作主!” 李玉琪心中自问:“是作什么主呀?” 只听铁面道婆笑骂着道:“没见过丫头这么不知羞的,真是俗语说得好:‘生女心向外’,走吧!走吧!等把他医好了,为师问问他就是!” 蓝玉琼似乎被羞着了,用那撒娇的声音,方叫声:“师父……” 却听铁面道婆,又赶她道:“去,去,去,别来这一套,留着对那小子施去。哼,我真不明白,那小子有什么魔力,将你迷得晕头转向的……” 蓝玉球似在跺脚,急道:“师父,不来啦。” 李玉琪心中方道:“什么‘不来啦’!” 却见右手门内,人影一闪,蓝玉琼玉靥通红,却是笑容满面地奔了出来。 但她一见李玉琪坐在那儿,羞颜不由更红,没来由口“啐”,白了他一眼,一溜烟转到后面去了。 李玉琪被她这一举动作,弄得摸不着头发,忙跟踪过去,直寻到地下室内,方见蓝玉琼坐在她那间闺房里,对着古铜大镜发呆! 李玉琪见她玉靥上羞颜仍未退尽,在室内粉红珠光的映射下,更显得娇艳欲滴,可爱至极,忍不住问道:“姐姐你害什么羞啊?我……” 蓝玉琼玉靥更红,抢先忿开道:“算啦!算啦!人家要休息了,你也去睡吧!” 李玉琪很想问问,她与铁面道婆谈论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见她这等模样,便只好闷在心里,独自回房! 第二天过得很平静,铁面道婆并未再与他见面,她只是唤去葛玉环,整整一天,才见葛玉环喜容满面地出来。 询问之下,才知铁面道婆竟用这一日光阴,为葛玉环通关过穴,打通全身经脉,使葛玉环内力激进不少。 另外,她还说日后让蓝玉琼指点葛王环“兰花拂穴”手法,与铁面道婆精研独创的“乾坤八掌”。 李玉琪虽不知“兰花拂穴”手法与“乾坤八掌”是什么名堂,但他去曾见过蓝玉琼施展过一套功夫,对付丑怪劳山毒叟,挺厉害的。 故此,他甚代环妹妹高兴,能修此绝学。 一宿无话,翌日清晨,李玉琪三人跨鹤飞下山峰,来到一处绝谷! 那绝谷,四周绝壁围绕,高有千仞,自上俯视,山谷形状像一绝大的人心,谷中无树,遍地生满了半尺之高茂草,微泛幽香。 那草色浅绿,细嫩异常,一付娇弱憔悴之态,虽无劲风,却仍不住地自己缓缓颤抖不停。 三人落地,白儿径自飞去,蓝玉琼叮咛两人,分头寻找一可以居住的崖洞,以便应用! 不久,葛玉环已在壁间,发现了一个大洞,她赶快通知两人,蓝玉琼赶来一看,只见那洞底十分宽大,却因洞口太宽,不大合用。 李玉琪循声赶来,表示那边也发现一个,三人过去,见那洞口甚窄,洞里圆圆的径约丈许。 蓝玉琼甚是满意,便动手整理卧具,她先将携来的行囊铺好,然后用一张毛毯,将洞口紧紧封起。 她命令李玉琪躺在卧具之上,便开始与葛玉环出去,拔来一大捆青草! 那青草便名“相思”,一离土地,便即萎衰,蓝玉琼用火将草燃着,迅速地拉着葛玉环出去,将毛毯封死! 洞里火光熊熊,相思草燃成灰烬,发出一种幽兰似的香气,李玉琪嗅着香气,顿时如饮佳酿,晕然欲眠! 但事实上却又睡不着,尤其是脑海里翻翻腾腾,一团糊涂,甚至连适才入洞的事儿也记不清了! 在迷茫中,他似是一个初生的婴儿初临这世界之上。 他瘫软地闭目等待,不知经过了多久之后,第一道曙光方始渐渐地出现! 洞外,由于四周的崖壁及高,阳光极难照下,一切都在崖壁的阴影里,显得既阴沉又寂静。 蓝玉琼两人席地而坐,默默地等待着,心中各存着疑惑与烦思,但却都不愿先开口打破沉寂! 李玉琪在洞中,周身被汗水湿透了衣裳! 而他脑海中却渐渐清楚了! 他似乎回到了孩提时代,他似乎觉得身边躺着两个与他年龄差不多大小的小女孩,但一忽儿,她们都在被放大,一寸,二寸…… 他好象看到,那两个女孩子长得一模一样,各梳着两根小辫子,跳呀跳的,陪着他玩。 那两个女孩,变成了四个,又变成六个,各穿着不同的衣裳,手拉着手围在他的四周打圈,弄得他眼光纷乱,分不出谁是谁! 又霍然,他发现在圈子外,又站了另一圈,有老有少,大家都拿眼瞪他,眼神里充满了指责。 他有些纳闷,不知他们为什么要这样瞪他,正想动问,突然出现了一群蒙面大汉,手提着雪亮的兵刃,乱杀乱砍外围的人,满身浴血,一个个倒在地上,绝望地惨叫着。 里圈的女孩们,也吓得面无人色,纷纷向他扑来。 他大叫一声:“住手!” 霍然挺身出去。 睁眼一瞧,却发现目己是在洞里,洞里的火种巳熄,一片昏黑,突然丈外亮光一闪,奔进两条丽影,齐声喊道:“你好了吗?” 李玉琪“哦”然答应一声,心头电闪,霍然明白过来,正想开口,却一阵头晕,不由地倒了下去。 葛玉环一个箭步,掠上前一把将他搂住,缓缓地将他放平,掏出一条罗帕,无限温柔地为他抹汗。 蓝玉琼将洞口的毛毯取下,坐在他身畔,摸着他的湿衣,道:“弟弟,你现在好了吗? 别说话,你汗出得太多,需要好好地休息几天,也就完全复原了!你现在要吃点东西吗?” 李玉琪灵性既复,前因后果,已全都彻悟,他看看这身畔的两位丽人,微微一笑,葛玉环道:“姐姐,你看哥哥的衣裳全湿透了,咱们另给他换一套吧?” 蓝玉琼脆应道:“好”,伸素手便要解他的衣扣。 李玉琪微微摇头,表示拒绝,暗中全力催动“两仪降魔神功”,夹杂三昧真火,在肤下加紧运行。 葛玉环在为他抹汗,这时突然“哎”了一声,道:“姐姐,你看,哥哥他怎么发烧啦?” 蓝玉琼芳心一惊,方待去摸他的额角,但见李玉琪周身上下,突冒蒸蒸白雾! 白雾灼热炙人,其中还杂有一股中人欲醉的奇妙异香! 蓝玉琼两人不明就里,吓了一跳,只听“哎呀”一声,各自本能地闪身让开了三尺远。 却见李玉琪一跃而起,朗声笑道:“不劳两位烦心,小弟已然好了。” 葛玉环两人定睛一瞧,李玉琪不但俊目交灼,负手而立,而且周身湿衣,此时竟已全干了。_ 她二人又惊又喜,双双上前,一左一右扶住李玉琪的双臂,一个称“哥哥”,一人喊“弟弟”,齐声道:“你真的全好了吗?” 李玉琪见两人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心中一阵感激,无语但知点头!蓝玉琼故意试探,道:“弟弟,我问你,你可知金陵那几位是谁了吗?” 李玉琪心头咽叹一声,道:“琼姐姐,小弟自知,此身情孽纠缠,不但难以见人,更有愧于你与环妹妹的关注之心,唯请你们谅解小弟,确非轻薄薄幸之徒,则小弟虽无以为报,亦必终身感戴是德了!” 这语分明不但表示他已知自己的过去,而且还有与两人断绝之心!两人慧敏,岂能不懂? 葛玉环忍不住请泪横流,幽幽道:“玉哥哥,你……” 蓝玉琼心中何尝不怨,但她已另有计较,故瞥见葛玉环哀怨之状,忙对她施个眼色,将话岔开,道:“弟弟,你既然复原,咱们也用不着再呆在这儿啦!回去见过我师父,咱们就回金陵好了!” 说着,又向葛玉环施个眼色,分别去收起东西。 李玉琪此际,想起玉琳、玉瑛姐妹在金陵坐候,玉玲、玉玑身怀有孕! 上次会面,竟然不相识,心中实在是又愧又急!恨不得能够立即赶去,对四人解释! 但目前这一对玉人,不但对他有意,而且还有恩,他怎能抛开不管,而独自先走呢? 他一方面担心,金陵四美不知能否和睦相处,另一方面,却觉得目前的两人,也是个令人头痛的难题。 私心而论,他不是不喜欢两人,但自从他彻悟过去之后,却觉得金陵的纠缠,尚未解开,再不能多招麻烦了。 因为在爱的份量上,在李玉琪的心中,赵氏姐妹与他是青梅竹马,在感情方面最是深厚了。 在理上说,赵氏姐妹,也最是站得稳当,若是无妥协的余地,在从前当然是赵氏姐妹领先。 但自从朱玉玲、苏玉玑怀孕之后,这骨血的情份,与爱情加在一起,却也与他对赵氏姐妹的感情难分轩辕。 然而,这两位后来者,则无论如何也得屈居下风了。 若金陵的四位不许他接纳,则只有辜负她们的恩情了! 所以,在他恢复灵智之后,不愿也不敢再将他与两人的关系,弄得更加复杂,他必须预留退路,以防万一。 蓝玉琼整理好行囊,瞥见他痴痴凝思,便唤他道:“弟弟,走啦!你在想什么呀?” 李玉琪勉强一笑,说道:“没什么。” 便当先走出洞去! 洞外的天色,已然过了中午。 蓝玉琼轻后作哨,召唤巨鹤,那灵鸟雪儿也跟着飞了下来,直扑向李玉琪,脆声叫道: “玉哥儿,你好了吗?” 李玉琪舒掌将他接住,感叹地道:“唉!我好啦!谢谢你的关心,这一次,真可说两世为人了!” 蓝玉琼两人上了鹤背,召唤李玉琪上去。 李玉琪微微摇头,道:“姐姐,我已好啦,我自己走吧!” 说着,不待蓝玉琼答话,默运“大挪移遁法”,身不动,腿不抬,身化一股蓝烟,冲霄射起,瞬息间,升达谷顶。 葛玉环两人在鹤背睹状,却是悲多于喜,两人齐声唱叹,都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葛玉环道:“姐姐,他真的好了,他不再需要咱们的照顾了。” 蓝玉琼勉强拍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慰,其实在她的心里,又何尝没有这种忧怨? 三人同趋竹屋,便听得铁面道婆的语声,道:“是琼儿吗?都进来吧!” 李玉琪暗暗钦佩,铁面道婆玄门功力果然不凡,听觉、语音均能及远! 蓝玉琼娇声应道:“是” 当先转入地室! 铁面道婆仍然像前天一样,盘坐在云床上,李玉琪趋前行礼道:“晚辈承前辈指点,解去病毒,衷心感激,特此拜谢!” 铁面道婆慈样一笑,道:“李贤侄休要过谦,解毒之事,贫尼实未出力,倒是琼儿与环儿,为你奔波万里,要谢也应该谢谢她们!” 李玉琪恭身应道:“是。” 铁面道婆追问道:“但不知你要怎么谢法?” 李玉琪抬头一看,三人六只眼睛,都盯着他看,心中一慌,忙走到蓝玉琼、葛玉环面前,屈膝下跪道:“姐姐、环妹妹,请受我一拜!” 蓝玉琼两人吓了一跳,赶紧把他拉起来,道:“弟弟,何必认真,师父是说着玩的!” 铁面道婆“哼”了一声,隐含不悦,道:“琼丫头胡说八道,为师可是随便的人?” 蓝玉琼见师父生气,忙道:“弟子不敢!” 铁面道婆也不理她,转对李玉琪道:“李贤侄,你的来历、身世及一切,这两天环儿与琼儿已全告诉了我,这数月来,她两人各自与你孤身相处,你可知原因何在?” 李玉琪心头七上八下,满面通红,虽知原因,可不敢回答,只好垂着头,鼻眼相观,默默无言! 蓝玉琼两人心头暗喜,可也都羞红了粉颊,不肯抬头。 铁面道婆微微叹息道:“贫尼知你为难,也确曾开导于她俩,无奈这两个丫头,既已铸错于前,复又痴心于后,认定贤任你是个良人,贫尼虽不敢苟同,却不忍见她俩受人欺凌,故此,冒昧地问贤侄一句,你到底打算对她俩如何处置?” 这番话好不厉害! 其一表示说,你李玉琪并不见得多好,只不过两个丫头,不知道你的过去,误将芳心托寄,后来虽知道你已有四位妻室,却仍认不肯改弦易辙,另作他图;其二是说,我既然是她们的长辈,当然要出来作主。 所以你现在表示一下,若是不肯将她们两人放在眼中,那我铁面道婆可不是好欺负的! 李玉琪聪慧盖世,岂能不懂上述之意? 故此,他又慌又急,根本不知所措。 均因,若不答应,不但会伤了蓝玉琼、葛玉环芳心,这铁面道婆性情怪癖,又岂肯善罢甘休? 若是答应,则回到金陵,又如何交待呢? 他想到这里,偷眼一瞥,铁面道婆已然是怒上眉梢,而蓝玉琼两人,更是满脸的羞愤之色! 李玉琪心中更慌,却不敢再行拖延,忙即恭身回答道:“蓝姐、环妹对小侄恩深似海,小侄怎敢忘怀,只是……” 铁面道婆“哼”了一声,扬起打断他的“只是”,道:“到底打算怎么办?” 李玉琪见那铁面道婆性子急躁,不容他多作解释,心中一横,干脆将问题推了过去,道:“全凭老前辈作主!” 铁面道婆闻言一怔,愠怒道:“你道贫尼做不得主吗?” 李玉琪心头一慌,忙道:“小侄不敢,敬请老前辈做主!” 铁面道婆冷哼一声,道:“贫尼三十年前,与方壶、大觉并称三仙,江湖中无人不畏‘铁面’一生孤行,想不到晚年收得琼儿,全力栽培,本意让她承我的衣体,却不料竟为我招来这些麻烦!” 说着,微微一叹,继道:“环儿虽受我一日传授,却也有了半徒之谊,今天你等都要我做主。好,今天你们就在我面前,正式订下婚约,日后无论是谁,若是有所反对,那就叫他来跟贫尼理论好了!” 李玉琪一听,一时怔着,直不知心中是惊是喜。 蓝玉琼,葛玉环虽羞却喜,慌忙双双跪倒在云床前叩谢!铁面道婆瞥见李玉琪一动不动,浓眉微皱道:“李贤侄可是不愿意吗?” 李玉琪被这一语声惊醒,忙过去在二女身边跪下,叩头拜谢! 铁面道婆这才回嗔作喜,忙道:“快些起来!” 三人起身,蓝玉琼二女羞颜嫣红,一溜烟奔了出去,留下李玉琪一个,呆着也不是,走也不是! 铁面道婆微微一笑,让他坐下,道:“贫尼深知贤侄的处境,颇是不易,明日下山,但将一切推在贫尼身上就是!” 说着,微微一顿,又道; “听琼儿禀告,如今,几个老魔头又复蠢动,贫道虽隐居已久,却也得下山一行了,贤侄灵智既复,明日下山之后,当加意探察群邪行动,联络同道,待贫尼与方壶取得联系后,再一同进击群魔首邪,以祛大害,至于你等何时成婚,可自行商议,用不着再来打扰我了!” 李玉琪唯唯诺诺地答应着,心中又喜又忧!铁面道婆神目若电,见他有些儿心不在焉,心中暗笑,便道:“贫尼知道贤侄心中为难,不过以贫尼推想,赵氏姐妹,既是方壶之徒当能深知大体。” “稍后,贫尼传柬方壶,说明此事经过,只要她卖这个面子,赵氏姐妹那里更加不是问题,贤侄放心就是!” 李玉琪方应声是,告退出去。 临行,铁面道婆命他唤蓝玉琼进来,李玉琪遂硬着头皮,踱到另一地室,只见二女正在做饭! 李玉琪尴尬一笑,道:“琼姐,老前辈叫你呢!” 二女也有羞意,闻言对望一眼,葛玉环道:“姐姐,你去看看吧,我一个人烧饭就行了。” 蓝玉琼对李玉琪嫣然一笑,道:“弟弟你留下来帮帮环妹妹,我去去就回来好吗?” 李玉琪答应一声,蓝玉琼翩然而去! 葛玉环见他真要帮忙,便拉他坐在一边,道:“算啦,我一个人足够矣!哥哥你歇着吧。” 说着,站在他面前,对他打量半晌,方道:“玉哥哥,你不高兴吗?” 李玉琪连忙否认,葛玉环长叹一声,道:“玉哥哥你不必为难,虽然今日已经由老前辈为我们作主,但若金陵诸姐不能相容,小妹也决不敢有怨言,到那时候,小妹决不便玉哥哥为难,决定退归故里,侍母以终就是!” 说着,忍不住竟然流下泪来! 李玉琪过去数月,与葛玉环朝夕不离,感情极厚,今虽恢复神志,那情感却仍未消除干! 过去约言,今犹在耳,目下虽知将来可能会发生波折,但既有铁面道婆作主,却已是正式确定了名份。 如此,他怎能出尔反尔,再让葛玉环回家奉母,故此,李玉琪瞥见她伤心流泪,忙一把握住她的纤手,安慰她道:“环妹妹快别伤心,今天你我名份既定,又有老前辈作主,琳姐、瑛妹是一定不会反对的了,我承妹妹数月来的照顾,无以为报,今反而委屈妹妹,心中实在是羞惭得很……” 葛玉环闻言,破涕为笑,道:“这是大家心甘情愿的,你有什么好惭愧的?” 蓝玉琼恰好自外走进,接口道:“好一个心甘情愿,弟弟你何必‘受之有愧’呢?” 葛玉环闻言,霎时羞红了脖子,扭身扑入蓝玉琼怀中,呶唇不依,道:“好,你笑话我,那,你自已呢?”—— easthe扫校,旧雨楼独家连载 第二十章 灵智归复 李玉琪目睹这一双玉人扭糖似地缠在一起,互相打趣。 想想这都是属于他的“娇妻”之列,不由大悦,将方才忧心之事,抛上九霄云外去了! 饭后,蓝玉琼告诉两人,铁面道婆已嘱他们明日上路,让巨鹤白儿送三人渡过琼州海峡,立即飞回替铁面道婆传送信柬。 故此,三人必须另做打算。 李玉琪倒不怕走路,若他一人,施展大挪移遁法,亦可媲美巨鹤之飞行。 但如今三人同行,既不能舍两女不顾,又心急去金陵会见赵氏姐妹,询问杀亲毁家的仇人,早日报了亲仇。 再说,他初出江湖,路径不熟,若迷了路,哪一日才能抵达金陵也不知道。蓝玉琼见他沉默不言,便道:“师父此举,一来因须与东海方壶神尼取得联系,二者也在令我们沿途探听群魔蠢动的消息,所以,我认为,横跨西江之后,可乘湘船,直下洞庭,这一路顺流而下,十分快捷,不消二月,必可到达。另一方面,玉弟你可遣雪儿,先回金陵传信,请诸位姐姐一同来洞庭附近会合,此处距离江南贼巢幕阜甚近,若有行动,岂不是一举数得吗?” 李玉琪一想,这话果有道理,又谈了片刻,立即回房写好一封书信,准备明晨让雪儿送回! 一宿无话,翌日,三人拜别了铁面道婆,约好将来道婆若是下山,可往洞庭一带相寻,便自乘鹤飞下五指山峰,向大陆飞去。 在路上,李玉琪对雪儿说明要它先回金陵,将书信捆在雪儿的钢爪之上。 那雪儿认准方向,道:“再见。”径自率先飞去! 当日中午,巨鹤白儿将三人送入广东境内,径也飞回! 三人一商议,与其跨越勾漏山,倒不如乘坐沿海船只,入粤江,转西江,再由桂林入湘便当。 李玉琪、葛玉环对这一带的路境不熟,均以蓝玉琼马首是瞻,再说这一带的方言特别,他俩更是一句不通! 故此,便由蓝玉琼作主交涉,在雷州先休息一阵,搭上一艘大型海船,径向粤江进发。 李玉琪与葛玉环都是第一次乘坐海船,自然感觉万分新鲜。 尤其那船只,庞大无比,主桅粗有两人合抱,高耸数丈,船分上下,足有十多个单间。 他三人租下两个单间,蓝玉琼两人合住一室,李玉琪则自居一房。 船汗出海,三人站在舱板上,瞻望水手操作,与海天景色,直至日暮,方才各自回房! 船行三日,将抵粤江口,李玉琪三人,正在舱中闲聊时,突然听得船面上传来一阵吵闹! 出来一看,甲板上,只有船老板一人,他十分焦急地指着水手,自舱内搬出一堆白花花的银两,堆放在船头之上。 李玉琪三人十分纳闷,不知他的用意何在,正想动问,船老板一见三人,顿时面呈异色道:“少爷,你快同两位姑娘藏起来吧,否则等会让他们看见,又要活捉了去!” 蓝玉琼三人一头露水,不知“他们”是谁,方欲问个仔细,船老板抬头一瞥,急急道: “来啦!来啦!三位快进去吧!” 说着,也不管三人听是不听,一头窜进舱里,自去藏身去了。 李玉琪三人本立在舱门边上,故此看不见后面,闻声回头,顿时瞥见天空中,飞掠来一只巨枭。 那巨枭大如巨鹏,两翼一横张,宽约两丈,铁椽灰翎,秃顶金目,形态异常的凶猛! 李玉琪方一入目,便觉得有些眼熟,方待思索在何处见过,那枭已夹着一阵劲风,降落在船头之上。 巨枭落地,枭背上飞纵下两人,俯身便要拾取银子! 李玉琪一瞥那两人,心中顿时醒悟,这巨枭上的二人,正是那阴阳双魔门下的弟子。 蓝玉琼虽不识二人来历,却猜知他们的来路不正,否则,船家怎会如此惊怕?乖乖地奉出银两呢? 故此,她凤目一转,道:“喂,你俩是干什么的?这银子是有主之物,怎可随意乱拿?” 那两人正是东海飞狸黄震宇、东海飞鱼刑震霄,他等依仗着魔岛阴阳双魔,专门勒索海商商旅。 多年以来,凡是海上经商的船只,在他等的淫威之下,真可说谈虎色变,故此自订陋规,与双魔弟子相约,只要是巨枭出现船上,立时由该船自动献出纹银五百两,算作是买路之钱! 双魔门下,虽觉这一点太少了,却不但省力气,而且还可以成为经常不断的收入,故此,便也答应了下来! 这一次,东海飞狸黄震字与东海飞鱼刑震霄,有事去中原,归途瞥见海船,就顺便下来取钱。 哪知半途杀出个程咬金,竞追问他俩是干什么的? 他两人本未注意舱面上有人,闻声心中震怒,抬头一瞧,正瞥见蓝玉琼娇声滴滴,英气勃勃他说话。 刑震霄尖声冷笑道:“好漂亮的妞儿,师兄……” 一句未毕,又看见李玉琪风度翩翩地用立一边,心头顿时又惊又恨,道:“好小子,原来你在这儿,可要到我‘和合长春岛’去吗?” 李玉琪见两人面露怯色,颜色苍老,知他们尚心怯前在安徽所吃的苦头,莞尔一笑,道:“两位别来无恙?区区有事琼州,并非要去尔岛,不过区区曾言,三年之中,若两位的令师不履中土,区区必前往一访就是!” 黄震宇思及过去所吃的苦头,至今仍未全部复原,心头既恨且怕,却又无力报仇,只得发狠道:“小子休要卖狂,只要胆敢来和合长春岛上,保管你有来无回!” 李玉琪却不发怒,微微一笑,道:“何以见得?” 刑震霄怒骂道:“臭小子不信,尽管试试!” 葛玉环见他俩出口不干不净,十分生气,便推了李玉琪一把,道:“玉哥哥,这两人实在讨厌极了,开口小子,闭口小子,让我去教训教训他们好吗?” 黄震宇闻育,虽然没把那纤弱的葛玉环放在眼中,却知道若是自己赢了,李玉琪更得出手。 李玉琪的厉害,他们已充分领略过了,哪敢再来尝试?俗语说:“光棍不吃眼前亏,卅六计,走为上策!” 故此,他不等李玉琪表示可否,立即尖声叫道:“大爷今何有事,暂时放过尔等,下次再遇,前仇定必加倍奉还!” 说罢,对刑震霄施个眼色,道:“师弟,咱们走!” 双双跳上枭背,连银子也不要了,立即冲霄而起! 葛玉环、蓝玉琼见二人胆怯之状,忍不住同声骂道:“好不要脸。”随后便”嗤”地娇笑起来! 李玉琪心知他等心黑手辣,狡猾异常,怕他们再施狡计,故此目注两人,一瞬不瞬! 果然,那枭在冲起数丈之时,黄震宇两人齐齐扬手,却不见有物! 李玉琪知有蹊跷,凝神运用“天通眼”力观察,这一看,果见空中飘散下一片无色的粉末。 李玉琪过去得过教训,深知这粉未必属于迷魂香一类的东西,若是不察,嗅入鼻中,说不定又要闹出笑话来! 故此,李玉琪不待那粉末落下,双袖一扬,打出两片无声无息的劲风,顿时将粉末击落海中。 只是他还不放心,连击数袖后,又拉着蓝玉琼两人,抢到上风,站了片刻,确认那粉未已被吹散,方才放心! 蓝玉琼、葛玉环不知就理,见他没头脑的一番做作,连问何事,李玉琪讲出原委,二女方始恍然! 半空中东海双凶,瞥见三人无恙,知道李玉琪的功力太高,无奈只好直接飞回岛去了! 船家在舱里憋了半天,方敢出来! 哪知出来一瞧,白花花的银子一两不少,仍好端端地摆在船头,心里又是疑惑.又是喜欢! 猜不出那枭上强盗,怎的会发了善心?船达广卅,时已入夜! 李玉琪三人看到码头上桅帆如林,灯火点点,好不热闹! 三人下船入市,但见码头上番夷甚多,一个个黄发白肤,碧眼高鼻,夜里望见,几疑之皆为鬼怪! 葛玉环首次瞥见,芳心怦怦,紧偎着李玉琪,只嚷道:“好怕。” 蓝玉琼见状,便笑着对她解说,这些都是来朝纳贡的夷人,长得虽有些特别,却不敢在天朝惹事生非。 李玉琪暗中称奇,同时他瞥见蓝玉琼的眸珠、肤色,多少与他们有些相像,便猜知她的母亲,必也是他们一族的人! 不过,蓝玉琼自幼丧亲,根本不知自己的母亲姓什名谁,当着她的面,却也不敢提起,免得惹她伤心! 故此,三人在街上稍加浏览,便自落店。 次日,又包了一艘江船,循西江上溯,径驶“黄格”、“平乐”,至桂林,再入湘江,便可直下洞庭! 这样一来,所遇江船颇少,单桅独桨,倒十分轻便! 不过,船舱只有两间,一间是船家自居,前舱有一只特大的木床,才是供给客人住的! 本来,李玉琪不大满意,但蓝玉琼认为,船小轻快,利于上行,若贪图舒服,雇个大船,路上万一不遇顺风,岂不是慢如蜗牛? 李玉琪想想也对,便只好包租了下来! 只是,如今李玉琪灵智已复,虽觉得三人已在铁面道婆的主持之下,订过了亲,但同床却仍不方便! 故此,他不顾两女的反对,径自令船家,在未开船之前,为他买来一只小竹床,他独自一人,便宿在那小竹床上。 这样一来,葛玉环尤其是十分不乐。 她倒非是为了别事,只是她认为,过去李玉琪与她同床共枕,达数月之久,并未及乱。 如今,既订了终身,为何还道学一番,避起这嫌疑来呢?这不是明摆着李玉琪心厌两女,故意疏远吗? 不过,这番意思,她到底不便挑明,而只得一个人闷在心头。事实上,李玉琪却无讨厌两女之心! 只是,他如今已经完全成熟了,终日面对着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自不免会时涉暇想! 虽然,两女是他的未婚妻子,却终还未行大礼。 何况,将来在赵氏姐妹面前,还得要费上一番唇舌解释,是否能获得原谅,尚在未定之数。 若目下便做下逾越之事,不便有失人格,更且对不住任何一人!周此之故,李玉琪不愿与她们太过亲热。 蓝玉琼倒是十分乐观,她知道只要师父应许出了头,赵氏姐妹在她师父方壶神尼的劝命下,是不会太成问题的! 余下的苏玉玑、朱玉玲,她们本身便是个问题,虽然捷足先得,却也不见得能阻挠别人! 在下山之前,蓝玉琼曾经得到过师父的保证,在他们下山之后,立遣巨鹤白儿东海传书,向方壶神尼说明原委,请她立即传谕赵氏姐妹,答应这事! 故此,她算计,在他们三人到达洞庭之时,可能巨鹤白儿已经完成了这项使命。 当它来找她会合之时,就可能会携来方壶神尼给赵氏姐妹的书信,如此,她持书去见玉琳、玉瑛,还有什么好争执的呢? 但,事情都能那么顺利吗? 谁知道呢? 李玉琪既然解去了忘忧木之毒,也就恢复了记忆。 他回想半年来.过着浑然“忘我”的生活,竟然连同床共枕的妻子,自小相爱的情侣,尽皆视若陌路,他心中不由又是好笑,又是优急。 皆因为,他如今已然清晰地记得,当日在金陵,赵氏姐妹与朱、苏两人的悲愁怨苦神情。 虽然,在当时她四人并未阻他琼州之行,但是李玉琪却已能体会得,她们是多么的悬心和优急! 故而,他恨不得早日返回,让她们了解,自己已康复如初。 尤其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便是要在赵氏姐妹口中,探问出杀父毁家的仇人,到底是谁? 但事实上,偏偏是事与愿违,巨鹤白儿被铁面道婆遣去东海,两地相距万里之遥,自非数日所能到达。 再者,李玉琪想想,在金陵时,诸女对蓝玉琼两人,表现的嫉妒与无可奈何的神色。 今若骤尔携两女同归,虽不见得会引起出手相搏的热战,却也可能会导致冷嘲热讥的冷战。 若果真这样,反不如缓缓而进,让巨鹤白儿,先将东海方壶神尼的书信送去,令四女有些心理上的准备好些。 故此,李玉琪虽不免恨不得早日抵达金陵,却依然乘坐小江船上,上溯西江这且不表! 且说金陵四娇,自李玉琪来而复去,各个是清瘦了不少。 皆因,她们都看见了李玉琪浑然忘身的形状,皆都担心着李玉琪此去琼州,是否能如愿解去忘忧木之毒,恢复记忆! 她四人全部了解,若不能解去忘忧木之毒,虽不见得会失去李玉琪,但若要获得他的真心,却必须重新下一番工夫不可! 这样一来,四人终日愁颜相对,倒生了同病相怜之心。 早先,尤其是赵玉瑛对于朱、苏两人的些许不满,以及朱、苏两人对赵氏姐妹的些许猜妒,都无形中消除殆尽。 须知,人处于患难之中,最容易了解与同情别人,她们四人同病相怜,因之自然而然的,合作无间了。 李玉琪走后的第二日,四人正坐在房中闲谈时,突然间一声兽啸,自江边隐隐地传来! 赵玉瑛骤尔站起,秀眉一扬,道:“姐姐,你听这不是‘黑子’的吼声吗?我去瞧瞧!” 苏玉玑本性喜爱热闹,这些日来,一方面为着等候李玉琪的消息,另一方面因有身孕,一直不曾有机会找人斗斗。这刻见赵玉瑛这般说法,心中料想,八成有人见江边的船只奇怪,贸然窥察,与守在船中的大黑猩猩,发生了冲突。 这机会岂能放过?连忙上前拉住赵玉瑛,娇声唤道:“瑛姐姐,我陪你去好吗?” 赵玉琳当然也是闻声知警的,同时,她还能更深一步地想到,黑子是遇到了劲敌,否则,怎会急啸若电呢? 只是,她可不放心让瑛妹妹单独前往,皆因她性儿急躁刁蛮,只一去,十有人九非和人家打起来不可! 因此,赵玉琳站起娇躯,道:“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赵玉瑛可不管她去不去,未待玉琳说完,娇唤声“好”,与苏玉玑携手儿,夺门而去。 赵玉琳微微点首,回头对朱玉玲招招手儿,跟踪奔向江边! 江边,在夕阳残照之中,水势汹涌,闪闪若千万明镜,归舟点点,渔歌隐隐,巍然好一付壮丽暮景! 水滩上,那红白各半的船弦旁边,果然正有十几位劲装大汉,在围攻着一头大黑猩猩! 黑猩猩好生成猛!但见它身高八尺,头若巨斗,周身黑毛披拂,油光滑亮,两条长臂,各长四尺。 此际,经它一施展开来,似戴似棒,若爪若掌,居然此攻彼守,前遮后拦,各有法度。 加以前处厉跃,迅如飞矢,十几个各执兵刃的大汉,一时不但是无奈它何,甚至还不时被它攻打得退后不迭。 赵玉瑛与苏玉玑携手奔近,一见这等形势,心中又气又笑。 赵玉瑛低声对苏玉玑道:“玑妹妹,你不能动手,看我教训教训这一伙以多为胜的家伙!” 说着,香肩一晃,人若天边疾掠红云,口中娇叱一声,道:“何来不要脸的东西,以多为胜,欺负我家黑子!” 语声里,脚下未停,形如彩云过降,身影过处,“叭”“叭”连声脆响,数声怒吼。 那十数位彪形大汉,连来人身材、长相都未看清,就各个吃了一个大耳括子,被打得齿摇面肿,纷纷暴退。 苏玉玑瞥见这东海方壶神尼之徒,功力果真不凡,身法轻功,迅捷无匹,举手投足,翩翩然若风中红莲,美妙至极。 不由得大为敬佩,娇声喝彩,一时咯咯娇笑,顿忘那隐忧重重,又恢复了多时未现的刁蛮小女之态! 赵玉瑛一圈兜将下来,给他们每人赏了一掌,兴趣盎然,意犹未尽,方想每人再打一下。 猛见赵玉琳已然赶来,蹙眉摇手,制止道:“瑛妹,别调皮啦!回来!” 赵玉瑛不能不听,嘟起鲜红菱唇,身形闪处,停身在苏玉玑的身旁,娇颜如旧,不红不喘,煞似一直未曾移动。 一付娇滴滴,亦嗔亦嘻的样儿,真个是人见人爱! 那十几名劲装大汉,又惊又愕,纷纷后退,一字排开,到这时,才算看清了这几位美人。 猩猩“黑子”此际嘻着一张大嘴,站在对立的两列之间,瞪着一双铜铃大眼,左顾右盼,巨爪擂胸,神态十分滑稽。 赵玉琳已看清对面共十三人,有着黑色劲装,兵刃执在手中,横肉愤起的脸上,各有一只紫红的掌印,肿起老高,唇角溢血。 不由似嗔似怨地看了玉瑛一眼,而后方莺声历历地道:“各位何故围攻我家养的黑子啊?” 这语声温柔,听在那十三人耳中,不由皆十分羞惭! 以自己这面十三人之多,竟会群起而攻一只畜生,且还无奈它何,这享若传将出去,哪还有脸在江湖上做人? 其中二人,似是众人之首,对望一眼,触及颊上的紫红指痕,左方的一个“哗”然大叫,骂道:“臭丫头,暗算伤人,算什么英雄,快滚过来,让我太行……“右边的一个,一闻他要报名号,心中甚急,忙拉一把,仍声道:“四弟且慢……” 这人确实聪明,皆因他审忖形势,那少女虽说有些儿迹逅偷袭,但凭他十三人的一身功力,在江湖中也算是高手之流,却竟都未能让开一掌,岂非怪事? 若凭这身法,便是再打,也未必能够讨得好去,何必再自找没趣,硬要丢人显眼呢? 赵玉瑛俏目若电,在几人脸上转了几转,觉得这说话二人,甚是脸熟,但却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那人阻住“四弟”发话,右手倒提兵刃,微一拱手,道:“请问姑娘贵姓芳名,这大猩猩是姑娘家养的吗?” 赵玉瑛可觉得这两人面熟得很,正有寻思,闻言见人家问得和善,淡淡一笑,答道: “我姓赵名玉瑛,这黑子正是养家,但不知众位,因何与他打了起来?” 另外几位汉子,见自己的首领竟然是一反常态,对人和颜相问,都不由诧异地望着他,猜不出他到底是何用心? 那人并不管别人颜色,唇角流露出一丝狞笑,声音却仍然平和地道:“我等兄弟,路过此处,因见这船只搁置沙滩,十分奇怪,上前查看,不料竟遇着这猩猩盘踞舱中,不问皂白,见人就打,我兄弟迫不得已,故才想下手将它除去,今既晓得是姑娘之物,自然又当别论了。” 这番话入情入理,不由赵玉琳四人不信。 尤其是赵玉琳,更是歉然一笑,道:“这船亦是我姐妹的,黑子在此看守,不料竟冒犯诸位,引起误会,我姐妹十分不安……” 那人不等赵玉琳说完,干笑两声,接口道:“姑娘不必道歉,既然事出误会,我兄弟也不便再说别的,就此告辞,后会有期!” 说罢,也不等赵玉琳回答,回身打个手势,径自沿江向下游奔去! 另外十二人,虽不明这人之意,却又似不敢反对,各自忿忿瞪了赵玉瑛一眼,刹时没入一座疏林之中。 朱玉玲、苏玉玑都想不到这些人,竟然会这么好说话,三言两语,便即退去,不由十分惊异! 赵玉琳初次出山,更不了解这些人有何用心,芳心中确实歉疚,颇怨瑛妹妹不问是非,动手便打。 幸亏这干人识得大体、不愿计较,否则,虽属误会,也必然大打一场,因此,她不由白了赵玉瑛一眼。 哪知目光到处,赵玉瑛螓首低垂,怔怔出神。 赵玉琳一时以为她也同自已一般,心中歉疚,不好意思,便也不忍说她,转对猩猩黑子道:“大黑子,以后可不准随便出手,要是误伤了好人,怎么办啊!” 黑子闻言,“哇哇”作响,又跳又叫,似是表示懂得,又似是表示并非是它先动的手,而是人家先逗它的! 赵玉琳也不理它,微一摆手,低叹一声,道:“妹妹,回去吧。” 赵玉瑛突然“啊”的一声,似方回过神来,只见她微皱双眉,边走边问赵玉琳,道: “琳姐,你觉不觉得,方才那两人十分面熟啊?” 赵玉琳“噢”了一声,却没有回答。 不一会儿,四人回到房中,方才落坐,忽见丫头来请。 四人不知何事,忙随丫头来至上房客厅。 她们四人尚未入室,猛然闻得室内传出一阵哈哈的笑之声,及一种十分耳熟的语声,道:“你两位酸秀才,可真个清闲,我老花子终日为李公子的下落,跑断了腿,你们既然是先我而知,是成心想要我老花子的穷命吗?” 不用看,闻声知人,必是那竹杖神乞余大维到了! 赵玉琳姐妹自然识不得神乞,但朱玉玲二人却与他熟悉至极。故此,二人一见双双行礼问安,道:“伯伯你老可好?” 竹杖神乞余大维风采依旧,满身油污百补衫,鞋若鸳鸯,一黑一黄,白发披拂,踞坐中央,手舞足蹈,正在说得高兴。 一见赵氏两娇,美似天姬临凡,施施然入室,已惊大了眼。 及至朱、苏两人随后而进,安祥行礼问好,顿时又起眼来,装模作样地上下打量一番,“啧啧”笑道:“黄毛丫头十八变,这话可一点不假,你没见这两位,前半年还蹦蹦跳跳的,数月不见,可真成了少奶奶啦!可喜可贺,酸秀才,我看你还不快请我老花子好好喝一顿吗?” 朱、苏两人粉面微红,心知他最喜欢开玩笑,认不得真,礼毕朱玉玲朱唇轻启,道: “伯伯,这二位姐姐,是东海神尼之徒,也便是玉瑛的儿时伴侣,结发未婚妻室赵……” 竹杖神乞余大维闻言霍然立起,嘻笑尽收,抱拳拱手道:“幸会二位姑娘,神尼地老人家这一向可好?” 赵玉琳姐妹对这位神乞,心中颇常好笑,但此际见他霍然庄重起来,便各自万福施礼,莺声齐声,道:“谢谢前辈的关心,家师托福,健朗如昔!” 说罢,与朱、苏两人齐向一旁陪坐的南北两儒行礼拜见。 南儒金继尧朗声笑道:“四位贤侄女,快请坐下,我等家居一处,朝夕相见,这等俗礼,得免且免了吧!” 四人依言各自落坐。 竹杖神乞余大维哈哈一笑,指着南北双儒二人,骂道:“你们这一对酸物,真是可恶,怎的任什么消息,也不告诉我老花子一声,是成心要我老花子好看吗?” 北儒朱兰亭莞尔一笑,道:“老花子一来,吱吱喳喳,竟不容我兄弟开口说话,怎又怪责我兄弟有话不说呢?” 竹杖神乞余大维小眼一睁,右手青竹杖“叭”的一下,打在那张楠木桌上,怒道:“俗语说:‘化子遇秀才,有理讲不来’,还不快拿酒来,与我消气,否则,我花子怒气勃发,不管你有理没理,非拆这房子不可!” 此语一出,四位娇娘“嗤嗤”而笑,北儒摇摇头,南儒莞尔,赶紧招呼丫环们,端酒上来! 一会儿功夫,酒莱齐上,花子上坐,六人相陪!老花子大碗饮酒,“咕咕咕”连尽三大碗,抹抹嘴,道:“酸秀才,快把李公子的行踪,告诉我老花子呀!” 北儒朱兰亭举杯沾唇,道:“这事我也不大清楚……”又道:“还是让玲儿说吧。” 竹杖神乞余大维瞪他一眼,转身朱玉玲嘻嘻一笑,道:“少奶奶你说吧,大姑爷如今他到哪里去了?” 朱玉玲粉面一红,其他三人却都被他逗得一乐。 朱玉玲看了她爹爹一眼,知道这事儿推不掉.只得缓缓把李玉琪的来踪去迹,及与玉琳姐姐相见等情,大略述出! 余大维一面饮酒,一面静听,时而皱眉,时而咧嘴。 其他人见状,想笑又不便出声,更猜不出他何以对李玉琪这般关心,打听得这般详细! 朱玉玲一席话方说完,老花子一口气灌下数十大碗,了无酒意,听毕,哈哈长笑,道: “群魔方动,群侠纷现,正是道魔相拼,誓不两立之期,我老花子多日忙乱,如今看来,真是杞人忧天了!” 南北双儒与朱、苏两人知他意之所指,赵玉琳姐妹初离东海,对中原魔头蠢动之事,尚未了然,见状不知老花子真意如何。 两姐妹对望一眼,方待询问。 只听南儒金继尧接口问道:“老花子,有什么确实的消息吗?” 竹杖神乞余大维瞪了他一眼,道:“你当我老花子是白吃饭吗?” 说罢,扫视全桌,“唉”声一叹,又道:“说来我老花子真的命苦,一生奔波江湖道中,几曾享受过一日清福?数月来,你们这两个酸物,凑在一起,不用问又是奕棋、吟诗、喝酒。” 北儒哈哈一笑,骂道:“说你叫花子罗嗦,你不承认,这刻问你正经事,而你却偏会引出这多的骚言疯语来。” 竹杖神乞余大维哈哈一笑,道:“俗语说:‘拿人手软,吃人口软’,谁让我老花子贪嘴来着,没别的,只有说吧!” 众人“噗哧”、“哈哈”乐了一阵子,方听余大维痰咳一声,道:“半年前鲁中初次得知,群魔蠢动消息,酸秀才你与华老儿起草侠义贴,我老花子差遣徒子徒孙,遍传武林,而你家姑老爷与两位姑奶奶联袂南下,一路上大发神威,将魔子魔孙,打了个鸡飞狗跳,这两年事儿,落在那鬼手抓魂娄立威耳中,起初他尚还不为意……” 众人不言不食,都拉长了耳朵静听,老花子口中虽不断戏耍之词,态度却正经了不少。 这时,他话到半截,拿起碗来,“咕咕”饮了两大口酒,破袖一抹大嘴、虬髯,又道: “哪知,娄大盟主连传密令,赴兵调将,不但未摸着大姑老爷的一根汗毛,甚至还兵折将死,连姑老爷的落脚地方,都搞不清楚。” 老花子当真嗜酒如命,又尽一碗,方道:“这样一来,娄大盟主方才毛了脚心。皆因姑老爷功力盖世,所施的手法,尽皆是前所未睹的罕世绝学,以娄大盟主多年的调查所得,姑老爷绝非是当今武林任何一人所能调养得出的徒弟。” 老花子又饮下朱玉玲方为他斟满的一大碗酒,接着又道:“这么一来,大盟主细一思量,情知李大姑爷,若非是得了什么上古绝学秘笈,便是承受了什么隐世异人的调教传授,知道若非是及早请出他师父及几个老魔,来个先下手为强,说不定都会被李大姑爷各个击破。” “因此之故,娄大盟主立传密令,一方面令所有手下各寨,停止买卖,暂时潜伏,一方面加紧与老怪、老魔联络,准备着再来个华山比武之会,邀请所有的黑白两路的知名人士,到时候,设下层层埋伏之毒计,将异已一网打尽,永绝后患,酸秀才,你说这计有多恶毒!” 南北双儒,虽说是老于江湖,曾经过大风大浪,但未料鬼手抓魂娄立威,会施出这招! 故而,他二人不由面目变色,齐声惊问道:“老花子,果有此事?” 竹枝神乞余大维仰天哈哈大笑,震动屋宇,半晌方道:“这可是玩笑的事?我老花子一生虽爱玩耍,却从不撒谎骗人,酸秀才若是不信,最多不出半月,必有请贴上门!” 这下南北双儒,不由得有点心慌,不过他等倒非为已身安一危,却是为武林同道朋友担心! 老花子似是看穿了两人的心事,复又哈哈一笑,道:“这可不是我老花子故意吓人,大雪山双头老怪与劳山毒叟,还有海外阴阳双魔已取得了密切联系与合作,那四魔商定,决以四人名义,在幕阜山魔窟之中,于今年八月十五日以前,必须前往观礼,若是不去,不出一月,全家必罹奇祸,酸秀才到时候你是去呢?还是不去?” 南北双儒与四位娇娘,不由都勃然动怒。 首先赵玉瑛霍然站起,嗔声道:“真想不到中原武林,竟容那魔头如此横行,侄女俩离山之时,家师尚言及魔头之势,特授密学及制敌方法,现今中原武林既然已经束手,说不得侄女等只好当仁不让了!” 这话虽然是正义之声,却也把中原道上的侠义之士,说成了一干无能者,双儒与老花子虽然不能怪她,但三张老脸,却不由泛上羞红! 赵玉琳早已听出瑛妹话中有物,只是想令她收回,却也来不及了。 无奈,只得也站起身来,歉然道:“瑛妹童稚之言,三位伯伯万勿介意,不过,愚姐妹下山之际,家师倒确曾提及,过去与也老人家匹敌的四位老邪,家师正果在即,不能再履红尘,改而对愚侄女稍加指点,若遇着老邪等的趋避之法,侄女等不才,却有心追随诸位前辈名家之后,共谋祛魔之策!” 南北双儒与竹杖神乞余大维皆都是肝胆照人的豪迈之士。 适才赵玉瑛一番言词,虽有些令人挂不住脸,但一者她是个晚辈,再者她所说的也都是实情,三人怎能怪她? 北儒朱兰亭与二女关系,更深一层,不但未放在心上,反怕南儒与神乞心存蒂介。 他哈哈一笑,待玉琳娇声一落,立时接口道:“好,好,两位贤侄女都说得好,想目下,武林道上,自三仙相继隐去之后,确不但再未出现过杰出人才,便我辈庸碌之子,亦俱是各自为政,致令黑道绿林坐大,一变而为今日不可收拾之局。” 说至此处,朱兰亭感触良多,喟然长叹,电目环视,又道:“所幸者,前贤虽衰,后浪继大,天网恢恢,虽疏不漏,而今尔后,就要看你们的了!” 赵玉瑛一时气愤,说出一番愤激之言,早觉不妥,闻言低头落坐,芳心中对北儒又是感激,又是愧疚! 老花子余大维见状,心知她是怎么回事,便更加不能怪她,面色一整,亦庄容地言道: “众位侄女可休把它当儿戏,酸秀才刚才所言,不但是句句属实,且也代表了我老花子的心声,我老花子虽添为一帮之主,却惭愧不但未能将丐帮武学门楣发扬光大,而且连先师绝学亦散失了许多,老花子年近古稀,离死不远,每一思及,常觉得无颜去见先师。” 南北双儒与竹杖神乞相交数十年,从未见过他如此正经,不由心中诧异,对望一眼,又听老花子慨然道:“去年在万老儿的家中,老花子初见李公子,神采如仙,功绝当世,更难得的是生性宽仁盖世无匹,便曾生心追随在李公子左右,得隙讨教,以期在有生之年,能再图进益。” 此言一出,在坐的六人无不动容,心生钦佩之感! 皆因,这老花子一身傲骨,虽爱玩笑,却是从不服人,加以年届古稀,已然身列长者之林,却不想,他不但如此谦虚好学,更还坦白得可爱! 武林中一向敬重的便是这种坦率正义之人,老花子的这般言词,岂非是难能可贵至极! 余大维扫视了众人,一见大家的神态,只听他霍然仰天长笑一声,恢复了玩笑之态,道:“可惜我老花子骨硬肌衰,离死不远,虽则有心上进,却也无力学习,何况时不我予,江湖中琐事烦多,我花子不能放手不管,想来我老花子生就穷苦命,这辈子再别想有什么安稳日子了。” 这语气虽有玩笑之意,却不能尽掩其中的颓唐,南儒心中一惊,故意打岔,放声笑骂道:“老花子,你是灌足了黄汤,借酒装疯吗?” 余大维小眼一瞪,嚷道:“酸秀才敢是心痛吃你的酒了?休说老花子海量无底,便真个醉了,也是人醉心更醒啊。” 说罢了也不理他,径自又对赵玉瑛四人,道:“侄女们千万别以为老花子说的是醉话,我老花子有感而发,皆因,今日一者老花子骤得李公子下落,十分高兴,二者知道那神尼与道婆二仙,皆还健在人世,都有了衣钵传人,更是喜上加喜,要知,这数月来,我老花子自得知群魔纷出的消息之后,心中焦急,如今哪!如今……” 他仰天哈哈两声,显然得意至极,道:“如今在一日之间,竟知我辈侠义门中,俊彦辈出,又何愁魔丑不除,天下不宁呢?” 赵玉琳等人,心中又喜又惭。 皆因她们实在做梦也想不到,她们自己尤其是所仰望终身的心上人,在别人眼中,占有着如此崇高的地位! 天下何事,能比得上自己与自己所爱者,得到了别人的崇敬,更快乐呢? 不过,赵氏姐妹近日虽在朱、苏两人口中得知了李玉琪过去的不凡奇遇,但在她们的想象之中,无论如何,李玉琪的功力,也比不上她们的恩师,东海方壶神尼的数十年潜心苦修之功呀! 这并非她们有何轻视李玉琪之心,实则任何人,对于在未经眼见之事都是难以深信了。 更何况,这要她们相信的,竟还几乎是人力所不可达到的境界呢! 如此一想,赵氏姐妹不由得又颇惭愧,赵玉琳忙道:“伯伯如此称誉晚辈与玉弟弟,实令晚辈等汗颜万分,想晚辈初入江湖,见识浅陋,功力更不用提,以后须要伯伯们教导之处正多,若伯伯这般说法,晚辈等诚不知所措了!” 北儒朱兰亭等闻言,都不由暗暗地赞许不已,像这般闻誉不傲的虚怀风度,诚属难得! 同时,北儒朱兰亭与四女关系最是密切,老花子这一席话,将他等捧上九霄,却也非是好事。 便接口道:“老花子快别说啦!再说下去,反显得陌生不实,反正目下这事儿,所需者也正是我辈的同心协力,方能有成,我辈中无论何人,便连那武林三仙算上,也未必有把握孤身一人,将这场魔劫只手消除……” 老花子余大维打断北儒朱兰亭的话道:“这,老花子早就知道,故此在未来此地之前,已遣派门下,为一般武林同道送去了示警之柬,若那班自认是侠义之道人士,果有些正义之感,则八月中秋之日,必可以齐心携手,与群魔一拼了!” 老花子说完,举袖抹抹大嘴,站起身来,便欲离去! 赵玉瑛芳心骤然一动,娇呼一声:“伯伯留步。 一顿,又道:“请问伯伯,可知道那太行四凶落脚之处吗?” 这一提出太行四凶之名,赵氏姐妹都不由目射仇恨之光,众人见状不由心中一动。 老花子哦了一声,问道:“贤侄女可与这四凶有什么过节吗?” 赵玉瑛粉面泛红,大眼圆睁,怒气勃勃地恨声答道:“这太行四凶,正是晚辈的杀父毁家的大仇死敌!” 此言一出,赵氏姐妹霍然记起,当年家破人亡的一幕残剧,都不由神色黯然,泪珠儿在眶内,闪闪滚转。 朱玉玲、苏玉玑齐声“啊”了一声,北儒朱兰亭也觉恍然,只有南儒金继尧不知李、赵两家过去之事,故而不知究竟。 老花子蓦然长笑,神色颇厉,笑毕方道:“这真叫冤家路窄,这太行四凶,正是劳山毒叟之徒,素居于太行山中,今日我老花子得报,他四人率领手下,竟乘船溯江而上,今晚必泊于近处,贤侄女若要下手报仇,倒是最方便不过的了!” 赵玉琳姐妹不由一起“啊”了一声,芳心中又惊又喜,又怒又悲,一时倒怔在那里了! 竹杖神乞余大维见状,知道二女因为情绪过分激动,故有此态,不由心中一动,又道: “只是,这太行四凶平日甚少远离窝穴,这次南来,必是受鬼手抓魂娄立威的邀请,说不定那劳山毒叟也在船中。” 赵玉瑛怔愕半晌,霍然抬起螓首,目注前方,俏眼中顿时流露一股若电般闪光煞气。 三位老人一见,心中都不由吃了一惊,暗忖:“此女好重的煞气!” 赵玉琳此际也抬起头来,一瞧瑛妹神态,柔声唤道:“瑛妹”。目中流露出一股淡淡的怨愁,却祥和得多了。 赵玉瑛闻声回头,与玉琳目光一接,煞气便霍然收尽,惨唤了一声:“姐姐”,接道: “琳姐,我们真糊涂了,今晚遇见的两个人,不正是仇人之一吗?” 赵玉琳缓缓点点头,众人见她这一付镇静祥和之态,又不由暗赞。 这姑娘却得了方壶神尼的苦心熏陶,连这血海深仇的还报机会就在目前,都不致激动! 赵玉瑛见琳姐如此表示,可真是有点沉不住气了,她上前拉住她的纤纤素手,急道: “走啊!咱们赶紧去追啊!” 赵玉琳反手握住她的玉婉,凄凄一笑,道:“妹妹你未听伯伯说吗?” 赵玉瑛与她相处至今,又是同日同时所生,心意本已相通,但此时却是急怒交集,蒙蔽了心灵,急急打断,道:“劳山毒叟有什么可怕,我不信……” 王琳温和怜惜的目光,流注在她的脸上,轻叹一声,道:“瑛妹,我想那太湖四凶既然也去幕阜,我们何不能迟上数月,到那时玉弟必已复原归来,我三人携手共刃亲仇,岂非比现在单独前去好些?” 玉瑛闻言,那双俏目中泪珠滚滚而下,一下子扑入玉琳的怀中,悲悲戚戚地抽泣起来! 北儒朱兰亭等人见状,心中都暗觉这一对姐妹花,不但是性可人,且对李玉琪情爱之重,更是深厚无匹。 皆因,那大行四凶,却也是李玉琪的仇敌,若今日赵氏姐妹,一举将四凶杀却,则李玉琪心怀的复仇之志,岂不要落空了吗? 北儒朱兰亭微微叹息,缓缓地劝道:“玉琳侄女说得不错,今既知太行四凶的下落,报仇又何必急于一时?玉瑛侄女但请放心,想来玉瑛复原之后,不出半月,必会近来相聚,到那时你们再年商量,岂不更好!” 竹杖神乞余大维也道:“贤侄女但请宽心,我老花子这就吩咐手下,密切注意着太行四凶的行踪,任他们再跑到天涯海角,也决不会找他们不着的!” 说着,便在他怀中一阵子摸索,掏出一节二寸多长的青竹,粗如中指,递于赵玉琳道: “侄女别小看这节竹子,却正是我老花子的代表,凡我丐门徒众,凭这青竹信符,皆无不唯命是听,日后,侄女如欲找我地老花子,或探问其他消息,随便找一个小叫化问问,必会替侄女把消息探出来的!” 说罢,把手一挥,道:“各位珍重,老花子走了!” “走”字出口,双肩一晃,人若脱弦之箭,在语音飘摇之中,投入室外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众人都知道这青竹信符,乃是丐帮帮主的信号,凡是丐帮中人,只要是见着这信符,对执符之人的敬重,若对其帮主本人一般。 赵玉琳想不到老花子会给自己这个,正欲婉拒时,老花子却已走去,使她连个谢字都未出口。 南北双儒知道老花子的为人,倒不以为意,但赵氏姐妹,却对他十分感激,就由于这种感激,日后与丐帮发生了密切关联! 且说,四女拜别双儒回房。 赵玉瑛经过一番思量,心头怒气渐已平息,便要过竹杖神乞的青竹信符,细一把玩,只觉那信符入手颇觉,其上刻满许多花纹。 只是那纹路十分怪异,非字非图,不知是什么东西,用力一捏,竟然坚硬至极,似是实心! 苏玉玑接去一看,笑道:“这竹子必定不是凡物,怕和百毒门的佛面杖一般,是出自龙岩出产的吧?” 赵玉瑛奇道:“什么佛面杖啊?我怎的没听恩师提过呢?” 朱玉玲想岔开她的心神,便去取出李玉琪留下的佛面弓,于她观看,并道出此弓的来历,及李玉琪得弓的经过。 赵玉瑛接去把玩,只见那弓粗如小指,晶莹碧绿,如玉雕琢而成,入手又凉又沉,最奇每节前后各有个笑面佛像,眉目如画,竟是天然而成。 笑口中一孔相通,两端用两根深碧的蛟筋绷住,弯成弓形,微一拉动,弹力恃强,“嗖”声作响,十分震耳。 尤其听说,这佛面弓,不但宝刃不伤,可射百丈距离,穿石裂金,更还有降伏毒蛛之效,更令她十分喜爱。 朱玉玲见状,嫣然一笑,道:“瑛姐姐,你不是还没有兵刃吗?就用作兵刃好了,反正玉哥哥宝贝极多,也使用不着。” 说着,又为她解弓弦,全竹挺直,立成了一根竹杖。 赵玉瑛十分高兴,执起来试一舞动,但见那碧光闪闪,锐风嘶鸣,潜运内力,逼到那杖蛟筋上,顿时那蛟筋也变直,而成了四尺多长的一只细鞭。 朱玉玲、苏玉玑两人瞥见她显露出这手内力,心中均不由暗暗佩服。 皆因那两根蛟筋,又细又软,这般令它变为笔直,非有数十年精纯之功,怎克臻此? 赵玉琳见妹妹这般神态,放心不少,便也挨趣道:“好啦!瑛妹,你就瓜分玉弟的佛面弓吧!可是,我呢?” 不料赵玉瑛却不满意,娇声道:“我不喜欢这种颜色,不过暂时用用罢了!” 赵玉琳道:“你啊,就是喜欢红的,多刺眼呀!” 苏玉玑这时已把李玉琪留下的挂囊、包囊都拿了出来,道:“瑛姐姐,玉哥哥早为你准备好啦!你看!” 说着,将里面的东西,统统倒在床上,正是李玉琪过去得自“达亲”洞天的稀世之物。 赵玉瑛一声欢呼,只见床上面光华四射,流转不停,共有四颗大如鸽卵的宝珠,分射出不同的光辉! 苏玉玑执起那红色的宝珠,送到赵玉瑛面前,笑道:“瑛姐姐,你看这对你胃口吧?” 赵玉琳早已走近,她瞥见床中之物,竟然是秀眉轻皱,若有所思,问道:“两位妹妹,你们也各有一颗吗?” 朱玉玲微微点头,苏玉玑却“咦”了一声,道:“姐姐,你怎么知道?我们都有,只不过颜色不同而已,一青一紫,和这衣服颜色一样!” 朱玉玲在床上取过其白胜雪的那颗宝珠,与一卷雪白的布卷,递给赵玉琳,同时说道: “琳姐姐,这大概是你的吧!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赵玉琳不知是什么东西,但觉那卷入手,轻软异常,滑不溜手,而且还隐泛白银光辉。 打开一看,外层是一条方巾,其中有一套小衣,一套劲装,一条百褶长裙,一条束腰绸带,一只小挂囊,最里面却是鞋袜各一双,看质料,非丝非缎,薄如蝉翼一般,毫无半点份量。 心正奇怪是何物所制,却听苏玉玑道:“琳姐姐,你看这衣服,乃是天蚕晶丝织成,穿在身上,不但舒服,而且水火不侵,剑刀不伤呢!” 抬头一瞥,却见赵玉瑛手中也托着一堆,颜色艳如桃红,赵玉瑛心中又复一动,问道: “这也有六套吗?” 朱玉玲却道:“这里一共只有五套,我与玑妹一青一紫,啊!玉哥哥共穿二套,算起来一共……” 苏玉玑似乎另有发现,急忙打断她的话道:“啊,你没见蓝玉琼身上吗?不知是不是玉哥哥送给她的……” 赵玉瑛在她们说话之时,转入屏风之后,由内到外,一一试穿,竟然是十分得体合身。 穿在身上又轻又舒服,又不透风,比她原先所穿的那一身细纱衣服,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这时姗姗走出,接口道:“哼,一定是玉哥哥送的,他呀!” 赵玉琳看她一眼,微叹一声,道:“若真是玉弟所送,也是天意使然,否则也不会有这诸般巧合了。” 苏玉玑性情与玉瑛极似,闻言不由也“哼”了一声,道:“玉哥哥风流成性,到处留……” 话出口,才想到,这不分明把自己也牵进去了?这一想,顿时羞得她垂头闭口,红上双颊! 三女见状,心中暗思,却不便再说什么,一时,不由沉寂一了下来,各人默想着同一件心事! 赵玉琳看看天色,便提议安寝休息。 苏玉玑闻言,对赵玉瑛施了个眼色,道:“玲姐姐,你与琳姐姐睡好吗?瑛姐姐要和我睡呢!” 赵玉瑛与她二日相处,感情极为融洽,性情相若,鬼心眼都多,谁不知她搞什么鬼,却也随即接口道:“是!” 玉琳、玉玲见状,当时也未想及其他,只当她俩性儿一般,谈得投机,微微相对一笑,便答应了下来! 苏玉玑等她俩转入隔壁,神秘地闭起门窗,悄声对赵玉瑛道:“瑛姐姐,我给你看样东西!” 说着,在榻里面摸出一只碧玉葫芦,打开盖于,小声唤道:“碧儿,出来!” 赵玉瑛真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何药,瞪大了双眼,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这时,见她对葫芦讲话,以为她要变戏法。 哪知,她还未笑出声来,那葫芦中,霍地跃出一只拳大的碧绿蜘蛛! 赵玉瑛觉得十分好玩,正要过去细瞧。 谁知,那蜘蛛一出葫芦,落在床上,一眼瞥见赵玉瑛十分陌生,顿时“嘶”的一声,霍的一滚,刹那间,涨成面盆般大。 周身绿毛,长有寸许,眼若铜铃,碧光闪烁,八脚着地,口颚怒张,“嘶”叫之声,刺耳难听至极! 赵玉瑛虽在东海学艺数载,功力奇深,却哪里见过这等恶物,顿时吓得她连退三步,差一点便尖叫起来! 苏玉玑见状,也吓了一跳,晃身扑到床前,一手抓起榻边的佛面竹杖,作状欲击,口中也低声喝道:“碧儿,你想死吗?” 碧儿见状,向床里一翻,身子复又缩如拳头,停身在床栏之上,双睛看看苏玉玑,又看看赵玉瑛,似是在询问她:“这是何人?” 苏玉玑知它已得道千年,深具灵性,所以如此发威,实因不识得赵玉瑛之故,见状放下竹杖,道:“碧儿,这位也是玉哥哥的妻子,你以后也要听她的话,你若不听话,吓着了她,玉哥哥回来,不打死你才怪!” 说罢,转身对赵玉瑛歉然一笑,道:“瑛姐姐,它名叫碧儿,就是玉哥哥驯养的神蛛,外貌虽恶,但对主人却极其忠心,是从不轻易伤人的!” 赵玉瑛此时方才放心,皆因她早已听说过玉哥哥养的此蛛,前几天不是还在江中救起葛玉环吗? 故此,她由于可以想见,碧儿之性情必甚驯良,否则怎能非但不伤害人,反而会救人呢? 只是,她还不知道苏玉玑的用意何在,仅让她看看碧儿吗?她不由疑惑地看着苏玉玑。 苏玉玑对她招招手,走近来附在她的耳边,一阵窃窃私语,说得赵玉瑛满面喜容,但其中却又夹杂一丝怒恨。 夜黑漆漆,长江上风涛盈耳,金陵沿岸的码头边,靠满了大小的帆船! 多数的帆船上,都已熄尽了灯火,只留下首尾两盏孔明风灯,微弱的放出昏黄的光彩,表示出船的位置。 但奇怪的,最边上一艘三桅大船,却仍然灯火通明,大舱中人影幢幢,笑语喧哗,十分热闹,由外望去,虽看不见其中在干什么,只听那杯盘交错的叮叮之声,便知是正在饮酒! 码头上,不知何时,霍然出现了两条人影,纤纤细腰,翩翩长裙,分明竟是两个女人! 那两条人影,在码头边略一迟疑,其中之一,飘然一掠,飞拔起两丈多高,轻飘飘落在那大船舱边。 轻巧得犹似是一片随风枯叶,未带出半丝几声音响起! 舱中人浑然不知,仍然是喧哗如故。 那人在舱边窗隙中向内一望,霍然举起一只纤掌,拍向窗户,但掌到中途,却忽尔收回,一掠身复又纵上岸去! 两人聚在一起,耳语数句,其中之一,抬臂之间,只见她腑下突然弹出一团碧光,落在那巨船舱顶,一闪不见。 原来,这两人并非别人,正是赵玉瑛、苏玉玑两人! 苏玉玑因听那竹杖神乞余大维说过,玉哥哥的仇家太行四凶,就在金陵附近。 但赵玉琳为让李玉琪也达到手刃亲他的目的,不主张现在动手,意欲等李玉琪回来再作计较。 这本来很对,只是苏玉玑认为,太行四凶不是死人,错过今日,尚或被他们得知消息,藏将起来,则到哪里去找? 心中一动,苏玉玑猛想得此一计,暗忖:“何不利用碧儿!” 原来,神蛛碧儿通灵已久,不但身蕴奇毒,而且所吐的蛛丝,也皆为它的心灵相通。 若它掏些微蛛丝,吐在人的身上,那蛛丝粘肉入骨,除非是将那块喝肉挖掉,则无论你走到万里之外,它也可凭借这一点蛛丝,与心灵相感之力,将人找到。 苏玉玑过去曾听李玉琪说过,故此想了起来,便留住赵玉瑛,意欲乘在黑行,暗中让碧儿前去留丝! 她两人偷偷溜到码头,心中尚在作难,贼人熄灯就寝,则难能逐一技求! 哪知,贼人死星高照,虽已三更,尚在饮酒,赵玉瑛掠至舱边一望,果然见舱中,两张大圆桌上,坐满了八九张熟悉的面孔! 这八九张面孔,也正是她的毁家仇人,骤睹之下,芳心一阵愤怒,便想破窗冲进舱去,一一杀却。 只是掌才举起,想起了玉哥哥、琳姐姐以及自己此行的目的,只得咬牙强自忍耐,退回岸上。 苏玉玑见她那悲愤之状,登时晓得,舱中是何人?立即对依附腋下的神蛛碧儿叮咛一番,放了出去。 神蛛碧儿果然乖巧通灵,全身陡缩成鸽卵般大,爬入贼人安放床铺的舱内,悄无声息地在每人枕上,留下了一点丝蛛。 这一着果然神妙,凡此船中人物,只要入寝,则必会不知不觉沾上蛛丝,一点儿痕迹也没有! 赵玉瑛两人等在岸上,片刻之间,初见碧儿弹射而出,苏玉玑也正想迎上去将它接住。 赵玉瑛眼力如电,突然发现那大船后艄上人影一晃,心中一动,一拉苏玉玑,双双掠身隐入暗影。 在此同时,船后艄那人影,似有所觉,突然掠上船顶,放目四眺! 赵玉瑛两人瞥见那人身法如电,倏忽而动,了无声息,宛如幽灵,不由心头暗惊他那绝高的轻功身法! 及至看清那人长像,更不由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皆因,那人四肢各有长短,乱发散拂,迎风飘飘,脸上颜色狞恶如鬼,双目一大一小,闪闪放光,若似鬼火。 神蛛碧儿似发现了那人,身在空中,霍然涨大数倍,“嘶”声厉鸣一声,在船弦上空,盘绕一匝,忽尔向上游飞去! 那人一见,竟然不惧,仰天长啸,声如狼吼,双肩一晃,人如飞矢,向上游追去! 舱中之人,闻声以为是来了敌人,灯光骤熄,纷纷夺门越窗而出,但一到舱外,码头上空荡荡无一人影。 赵玉瑛两人隐身暗处,看得清楚,不由暗暗窃笑,正欲显身去逗逗他们,却听其中一人,笑道:“跳梁小丑之流,有恩师一人足够,我等还是回舱去吧!” 众贼纷纷赞同返舱,赵玉瑛暗“哼”一声,方欲去教训这群狂做自大的东西,霍闻其姐玉琳的声音道:“瑛妹不可轻举忘动,打草惊蛇,何不待来日除恶务尽呢?” 玉琳、玉瑛心灵相通,在东海之时,方壶神尼曾传以蚁声通语之术。 两人若在十里之内,潜运禅功,不但可知对方所在的位置,所转的念头,更可以相互通话,而不为他人所知。 故此,玉瑛闻声即知,其姐已然晓得了她们的行动,既如此说,不便有违,一拉苏玉玑,便向居处奔去! 果然,两人刚一进入院子,房中的玉琳已发话问道:“是瑛妹、玑妹回来了吗?” 苏玉玑不明就理,闻言一怔,心想她怎么会知道的,却听赵玉瑛答道:“没事啦!你们睡吧!” 说着,径拉着苏玉玑穿窗入房! 苏玉玑忍不住问道:“瑛姐姐,这是怎的,琳姐姐好象已经知道我们的去处嘛!” “她啊!鬼得很,只要我心意一动,她准知道,所以什么也瞒不住她。” 苏欲举不知就理,闻言吓了一跳,暗忖道:“乖乖,这还得了,琳姐姐不成了神仙了吗?”“ 赵玉瑛见状,心中暗笑,却不说破这仅是限于她们二人之间,而且还暗暗得意着,忖道:“让她担心一点儿也好,免得她将来在玉哥哥面前捣鬼!” 忽儿,赵玉瑛想起神蛛碧儿,不知回来没有,方对苏玉玑一提,却不料碧儿藏在葫芦中,已然听见,嘶叫答应。 玉瑛暗暗惊奇碧儿果然通灵。 不但能懂人言,行动更是轻巧诡异,以自己的听力、视觉,落叶飞花,尚可察觉,这碧儿何时归来,竟不知道。 第二天,赵玉琳与两人见面,第一句便是称赞苏玉玑主意想得周到,这样一来不但可防仇人漏网,将来找起来亦极方便。 因此,赵玉琳言道:“将来玉弟弟报得大仇,论功行赏,玑妹妹是堪得第一呢!” 苏玉玑闻言,不但不喜,反更吃惊,皆因这主意她怎会知道,难不成赵玉琳真能洞人肺腑吗? 时光匆匆,数日一过。 这日中午,众人见雪儿单独返来! 苏玉玑性子最急,劈头第一句,便问道:“雪儿,玉哥哥呢?” 雪儿道:“他没来!” 这话一出,四女大惊,玉瑛、玉玑更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玉琳端庄持重,虽然吃惊,却未乱心神,问道:“他好了吗?” 雪儿一见四位哭了一双,知道她们会错了意,闻言,忙解释道:“玉哥儿完全好啦!他因为另有要事,人虽没来,信却来了,少奶奶,你们要不要看嘛!” 玉瑛、玉玑这才收泪,尴尬地对望一眼,相视一笑。 玉琳、玉玲也放了心,玉玲长舒了一口气,缓缓地过去,在雪儿铁爪上取下信来,呈送给玉琳观看。 玉琳知她是尊重自己,心中暗生好感,站起接过来,拆开平铺桌上,招呼众人同观。 只见那信,乃是寄于她四人的。 信上十分简单,仅说他已经医好了忘忧木之毒,一切往事,均已忆起,思及以前种种事情,深觉愧对四人。 另外,他说因铁面道婆的巨鹤另有差遣,不能送他径返金陵,故而只好步行而返,时日自有不少担搁! 最后,李玉琪述及群魔蠢动,铁面道婆有意出山,故遣他顺路一探幕阜山黑道群魔总寨,以期知彼知已,克敌致胜! 若四女在金陵无事,请溯江径去洞庭,在岳阳相会。四女看罢,多日的愁思、悬念,刹时扫尽。 朱玉玲平日虽已变得稳重安祥,但此记却也不由自主地雀跃道:“谢天谢地,玉哥哥总算好啦!我……我去告诉爹去!” 说罢,满怀着激动兴奋,一溜烟奔了出去。苏玉玑与赵玉瑛,更是欢生双颊,喜悠悠地对赵玉琳,道:“琳姐姐,咱们快上洞庭去吧,听说那里好玩得很呢!” 王琳的芳心之中,自然与她们同样快活,不过从外表上看来,她却没有太多的激动现象! 她只是嫣然地点着螓首,道:“好,咱们都到岳阳去好啦,不过,玑妹妹,你可得自己当心,不要玩坏了身子呀!” 说着,含笑指指苏玉玑的小腹。 苏玉玑粉颊一红,伸伸香舌,一付顽皮样儿,撒娇道:“不来啦!琳姐姐笑话人家!” 玉琳、玉瑛都被她逗得娇笑咯咯。 苏玉玑想想,自己已成个快做娘的小妇人了,还像个小孩,不由也不好意思地跟着笑了起来! 一时之间,满室生春,大异于适才那惨愁相对的情景,皆因,这一刻之间,不但有了前途目的,同时也有了无穷的幸福憧憬。 北儒朱兰亭得知了这项消息,自然十分欣慰。 他与南儒金继尧商量,与其在家坐待群魔的传柬,倒不如先期潜至幕阜,一探敌情! 再说,老人家对于儿女辈,都有着一种翼护的心情,虽明知凭着四女与李玉琪的盖世武功,天下无处不可去得,却仍是不能放心,让她们单独行动。 故此,老兄弟一番商量,干脆一起去岳阳,一方面为着照顾儿女,一方面也为着去欣赏洞庭的春光! 于是,在上下一致的步调之下,次日一早,四女共承赵玉琳姐妹的船只溯江而上。 南北双儒,携带着南儒的徒儿,粉面秀士王维武,以及李玉琪的两匹龙驹,“望月”与“盖雪”,另雇了一艘大江船,一同起程! 神猱红儿在船上自然与玉琳、玉瑛的猩猩黑子见着了面。 起初,猩猩黑子对红儿有些害怕,皆因为神猱红儿乃百兽之王,性恶嗜杀,而且力大无穷。 大猩猩虽然随着玉琳姐妹,学会了不少武技,但对这只天生的克星,仍然是存有忌畏。 幸好神猱红儿的恶骨,已被李玉琪用三昧真火炼化,不但性情大变,而且更温驯得很呢。 它见那猩猩的神态,对它惮忌,不但未乘机欺负,反倒曲意相交。 故此,不久之后,这两只异类,竟然结交成兄弟一般的好友,坐卧与共,形影不离。 红儿天性聪悟,更从猩猩黑子处,学会了驶船。 它们两个轮流换班拿舵,井井有条,一点也不让主人烦心!这两船四人三禽,一帆风顺,上溯长江,暂且不提。 且说李玉琪一行三人,上溯西江,船行多日,平安无事。 这日船入桂省境界,由于水势转急,行舟慢如蜗牛,一天功夫,只不过走了数十里路。 李玉琪不由心急如焚,心想像这般走法,何日方达洞庭?—— easthe扫校,旧雨楼独家连载 第二十一章 百邪不侵 若到得太晚,金陵四女抵达岳阳寻他不着,岂不急煞? 故此,他越想越觉得不妥,忍不住地向蓝玉琼、葛玉环两女提出异议,打算要改走旱路。 两女自然以他为马首是瞻,见他如此,便也赞成。 于是乎,第二天一早,准备好行囊干粮,对船家说明原因,船钱照付,翩然离船而去。 旱路不同于水路,水路是必须沿江而行,否则以他三人的绝顶轻功,根本不须要找什么道理。 只要是认准了方向,一径前行,任他是高山深水,又岂能奈何三人? 故而,李玉琪三人,不走正路,认准正北,越野而行,一天功夫,轻轻松松地便走了六七百里! 第二日再走,渐走葫清山区,地势渐高,人烟也渐渐稀了。 葫渚岭乃我国五岭之一,古名盟渚,又名白芒,在湖南江华县西南一十五里,横踞湘桂,幅员亦极广阔。 山中冈岭起伏,斧手不入,茂林苍郁,高入云霄,林中难见天日! 李玉琪三人,轻功佳绝,入得岭去,正是得其所哉,放心大胆地施展轻功,手携手,踏枝渡叶,不必顾虑到惊世骇俗! 李玉琪奔得性起,不禁仰天长啸,声似龙吟,彻入霄后,群峰齐响,回声半晌不绝! 李玉琪心意一动,体内阴神主持下,大挪移遁法,突然发动,刹那间,自周身毛孔溢散体内,包没住三人,往前飞去! 蓝玉琼、葛玉环这多日来,未见过李玉琪如此兴奋,两人不自觉地都染上了淡淡忧郁。 此刻,被他这惊天动地的一声长啸,将全身的忧郁一振而散,双双娇笑,方待有所动作。 霍嗅得一阵淡淡异香,将身笼起,侵人逞风,以及因飞纵而起的衣袂带风之声,骤皆停止。 脚下恍然若踏实物,身旁影物,如潮倒退,已身不由已,如腾云驾雾一般,贴地飞了起来! 她两人同时惊得,“啊”了一声,一左一右,齐向中间转头,凤目到处,又是一惊,各觉芳心怦怦乱跳,齐声惊问道: “你……你的眼睛,好怕人啊!这是怎么啦?” 李玉琪双目果然有异。 皆因他施展出大挪移遁法,携二女一同飞退,双目中自然而然地,飞射出尺许的炯炯神光。 那神光虽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却仍似两道闪电一般,随着他的睫毛开阂之势,闪烁不已。 李玉琪左顾右盼,看见她二人惊讶茫茫之态,正想解说,眼角扫处,却闻得脚下传来一阵金铁交鸣与叱喝之声。 李玉琪心中一动,身形霍顿,目光一瞥,只见脚下正临一所深谷,谷中一片花海,景色十分玄妙。花海中,刀光闪闪,正有十数条人影儿,斗在一起! 蓝玉琼、葛玉环猛觉得前进之势霍停,顺着李玉琪的目光,向下一望,只见正虚悬一所深谷之上。 顿时大惊失色,“哎呀”一声,齐齐伸臂抱住李玉琪左右两肩!李玉琪见状,微微一笑,安慰道: “琼姐,不要害怕,这下面有人打架,咱们下去看看好吗?” 二女瞥见李玉琪镇定如常,不由得想起过去,巳知他神功盖世,不可思议,此际八成是施的一种神功。 闻言,芳心略定,可是却毫不放松拥抱,仅仅颔首示可! 李玉琪见状,发动大挪移遁法,疾投入谷,半空中相好地势,找了个距离斗场颇近的秘密所在,缓缓地落下。 二女脚踏实地,芳心也自放落,两人对望一眼,都对于适才的胆小情形,十分不好意思。 葛玉环微“嘘”了一声,纤手拍拍胸口,方想开口动问,哪知,刚叫了一个“玉……” 字。 李玉琪立即“嘘”了一声,用“千里传音”之法,悄悄止住她道:“环妹妹别说话,你听前面正打得热闹,咱们先悄悄过去看看好吗?” 二女方才不但未看见有人在谷中打斗,甚至都未听清李玉琪说要下来的目的。 故此,闻言一怔,倾耳动听,果然有一阵阵呛然金铁交击之声,传了过来! 蓝玉琼二人,亦自奇怪,这穷山深谷之中,怎会有人打斗?好奇之念一起,立即想去看个究竟! 三人悄悄地潜踪,行近至斗场,隐身在一丛浓密的花树后,放眼打量,顿时大感惊奇! 原来打斗的竟然是一群尼姑,所不同的,中间的两名,均是光头,其余的却是带发修行的妙龄女子! 李玉琪也觉奇怪,细一打量,那两名光头女尼,均都年逾五旬,法像慈祥庄重,双目中精光湛湛,功力颇深。 另外一边,共有九人,均皆正当盛年,虽穿着一身青绸衣,却是秀发如电,双颊染红,颇有几分姿色! 九人之中,似只有一位功力不见,其余八位,若凭单打独斗,则绝非另两老尼的对手。 只是,如今她们九人合力围攻,进退有序,互为援手,一时竟将两老尼困在中央,解脱不开。 老尼之一,似是较为急躁,手中一柄长足五尺的药锄,横扫直劈,不时与另九人手中长剑互撞,发出了“呛呛”之声。 那九人功力较弱,故此其中二人,手中的长剑已被击飞,但仍然赤手进搏,了无退意! 此际,两名老尼,似乎已经打出了真火,只听其中之一,竟然开口宣一声佛号,道: “阿弥陀佛,老尼久戒杀生,今日可要开杀戒了!” 另一老尼,闻言哈哈一笑,其声低沉,犹如男子,笑声中药锄连挥,架开攻来的三柄长剑,接口道:“老尼姑尽管放手一搏,对这种武林败类,留情干么?” 那九人之中,突有一人脆声发笑,笑声软绵绵荡人心魄。 开始时细如蚊鸣,渐转悠长脆朗,刹那间,宛如曼声之歌,珠走玉盘,时伏时起竟然是无尽无休! 那笑声一起,另八名女尼个个是轻唇樱口,曼声低吟,与笑声互相应和,竟不稍停! 李玉琪当初并无异样之感。 只觉奇怪,为何那两位老尼,忽然间,顶门汗水如雨,面色骤转苍白,皱眉蹩额,唇角紧闭,受了内伤一般! 回头左右一瞥,只见蓝玉琼、葛玉环两人,竟如酒醉般双颊染红,娇喘频频,全身轻颤,两人四只凤目,乌油油水儿汪汪,直直地盯着他瞧,目光中各射出热情幽怨以及乞求的光芒。 李玉琪现在是过来人,顿时惊觉这是怎么回事,心知这笑声定有古怪,否则自己身边两人及老尼,怎会有这等神色? 想着,不由自主倾耳一听,心神之间,顿觉一荡,李玉琪暗叫:“不好”,倏忽纵身而出,大喝一声道:“住口!” 他这边突然出现,发出声如响雷一般的喝声,顿时将场中诸人吓了一跳,那人一惊之下,果然住口,霍然跳开。_ 两老尼却各自闭起眼来,不声不响的,似在运动调息。 方才那曼声长笑之人,亦因李玉琪的突现,令她功亏一篑,十分恼怒,秀眉一纵,霍然面现厉色。 但目光一瞥,李玉琪丰神玉貌,俊逸若仙量临凡,刹那间,转怒为笑,双肩一晃,陡的飘掠至李玉琪面前五尺处。 银铃般一声曼笑,眉儿传情,眼儿送语,直钩钩不言不语,上下对他打量个不休不止。 李玉琪素来是不怕人看,这刻见她那付形状,丝毫无一点出家人的端庄之态,心中颇为不值。 但一来不知这人来历,二来也不知双方打架的原因,像自己这般贸然出现,也有点说不过去! 故而,便也不再开口,也静静地打量着对方。 只见她年约廿七八,一付出家人的打扮,却似掩不住她那丰满的躯体,周身好象放射着一股熟透的甜味。 面上肌肤如雪,秀发如云,虽比不上自己的六位娇娘,但却另有一种令人色摄魂飞,神迷心醉的荡意,集聚于她的眉目之间。 这哪里是位出家人,那神情简直比思春的少妇更饥更渴,更能撩人! 花丛后的蓝玉琼、葛玉环适才因粹不及防,被笑声所迷,笑声一停,两人立即被李玉琪的喝声惊醒! 两人调息一番,顿时完全恢复过来,转眸一瞥,李玉琪不言不语,与一个尼姑对面站着,不由得各泛上一阵酸气! 故此,她两人一纵而出,分左右停立在李玉琪身畔。 蓝玉琼粉颊含霜,纤手一指,脆声道:“喂,你这个姑子怎的这么没规矩啊,尽盯着我弟弟瞧个不停,是打算嫁给他吗?” 这话可真厉害,虽无恶声,却骂得令人难堪。 试想,人家虽未落发,可总是出家人的打扮,若说出家人思春,岂非比骂她祖宗,还要难堪? 葛玉环本来一肚子气,闻言“嗤嗤”地笑了起来。 李玉琪的心往下一沉,心想:“要命!这下非打上不可!” 哪知,那女尼姑骤见二女出现,虽然神色变了一下,似惊似妒地打量了两眼,闻言不怒反笑,莺声脆笑道:“好啦!姐姐,若你这弟弟愿意,我立刻还俗如何?” 三人料不到她竟会说出这等话来。 尤其蓝玉琼,见她居然打蛇随棒上,老脸皮厚地如此表示,真有点哭笑不得,一时竟而无法答话! 葛玉环“啐”了一口,道: “别不要脸,凭你这付狐艳媚行的样子,有人敢要你吗?” 那女尼施了个媚眼,仍然神色不变,道: “喂,小妹妹,别这么讲好不好,咱们无冤无仇的,交个朋友不好吗?” 她们这一斗口,另八位女尼,却不由走了过来,一字儿列在发话女尼的身后,十六道目光,紧盯着李玉琪,煞似发现了一宗心爱的稀奇物儿,流露出一股恨不能立即据为己有的神色。 另两位老尼,此际也已复原,翩然走将过来,对李玉琪三人略一打量,其中之一,突然对李玉琪打个稽首,问道:“敢问施主,可是蓝衫神龙李玉琪吗?” 此言一出,九位妙龄女尼齐齐“呀”了一声,一脸骇异之色,不由自主的各自后退了一步。 李玉琪微微一怔,拱手为礼,答道:“正是在下,但不知师太法号怎么称呼?” 他这一承认,后列八名女尼,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议,不时以又惊又骇,又爱又怕的目光,对李玉琪上下打量! 那两位老尼却流露出欣喜之色,那手提药锄的,纵声大笑道:“老尼姑人称云海师太,这位是百了师大,近闻少侠大名,震动江湖,为邪派克星,今日一见,果然是瑶池仙品,人间奇葩。” 说毕,一指蓝玉琼,问道:“这位是九天蓝凤蓝姑娘吧,这位呢?” 说着,指指葛玉环。 李玉琪三人知道,云海师太乃是峨嵋派高手之一,与华山派这位百了师太同为当今常在江湖中行走的两位侠尼! 不料这两位侠尼,竟会骤然在此相遇!李玉琪重新率领二女施礼,葛玉环自报姓名,道:“小女子葛玉环,参见两位师太!” 两位师太合十答礼,百了师太莞尔一笑,道:“人间龙凤,一日尽睹,贫尼幸甚,但不知少侠与两位姑娘,来此何为?” 一旁的妙龄女尼,瞥见他们一问一答地越说越近。 心知今日两位老尼,已然难以对付了,若再加上新近名震江湖的蓝衫神龙李玉琪与九天蓝凤蓝玉琼和一个虽然名不见经传,却也有几下字的葛玉环,定然讨不了什么便宜。 她眸珠一转,娇笑一声,对两位师大道: “喂!你们在这里述个没完,我看咱们这场架就别打啦!” 说着,媚眼一瞟,又对李玉琪道: “李大侠神龙之名,近日来惊动江湖,今日一见,果然是金童临凡。可惜我另有他事,要不然,也一定好好地和你谈谈!” 云海师太虽然皈依佛门多年,却生性豪迈易躁,不让须眉,这时闻得那女尼之言,浓眉一扬,叱道:“妖尼还不快滚,错过今天,若再让老尼遇上,怙恶不浚,为祸人间,定然杀无赦!” 那女尼把手一扬,让另八个妙龄女尼先走,媚声一笑,道:“哎!将来鹿死谁手,尚不可知,发什么狠啊!” 说罢,又冲着李玉琪的山一笑,道:“再见啦!李大侠!” “侠”字出口,只见她双肩一晃,去似飞快,似飘飘然向花木深处投去,霎时便不见踪影! 李玉琪暗暗地皱了一下眉宇,两位姑娘却因为看不惯那女尼的狐媚模样,气得直撇唇儿。 李玉琪问道:“请问师太,她是什么人啊?怎的无端与两位打将起来了呢?” 百了师太奇道:“少侠竟不识这妖尼?她,便是有名的武夷淫尼结尘呀!” 李玉琪惊“哦”了一声,想起北儒朱兰亭曾告诉过他,武夷山中,有一妖尼,精通采补媚术,曾害死青年男子无数。 却不料竟会是她,早知如此,即使不将其杀死,也得着实告诫她一番,责令她改过向善哪! 蓝玉琼亦知妖尼恶名,闻言颇不满两位师太轻易放她离开之举,百了师太见多识广,微微一笑,道:“这妖尼暂且给她一条自新之路,体现我佛慈悲众生之旨,若然她执迷不悟,则定有自食其果的一天!” 云海师太洪声一笑,接口道:“别尽站着闲扯啦!三位新来是客,如无急事,请至老尼临时住所,休息一阵子如何?” 李玉琪三人逊谢一番,遂随着两位师太,转道而行,不多时,越过一片花海,三转二弯,走进右手谷里一座石洞中。 洞中十分宽敞,里面似乎尚有复室,陈设华丽至极,除石椅、石桌之外,其他一干用器,应有尽有,多以金银制成。 宾主落坐,云海师太亲奉香茗,看见三人疑惑之色,遂哈哈—笑,道:“三位不必怀疑,老尼出家人,哪来有这么讲究的东西?说来可笑,老尼却也不知,这到底是何人之物……” 葛玉环奇道:“这原来就放在此地吗?” 云海师大道:“正是如此……” 于是,她便将无意间发现此洞,以及和妖尼结尘相搏的经过,一一说于李玉琪三人知道。 原来,峨嵋、华山两地虽然相距有数千余里,但云海师太与百了师太却有着数十年的交情。 她两人私交甚厚,便相约每隔三年,聚首一次。 两人在指定之地会面之后,或联袂行使江湖,或共游名山大川,礼参佛祖,采撷异药,最少也须一年,始再分开。 这年,两人在湘省相会,便相议在都庞、葫蛛二岭,作一番漫游,及采撷几味特殊药草。 这葫渚岭前文说过,为我国五岭之一,幅员极广。 二人漫游多日,虽然未见人烟,以二人所学,自是不惧,这日却在无意中发现此谷。 谷中百花怒放,与外界时序不合,且其中有许多花木,更是罕见异种,其所结花果,堪入为药。 因此二人便在此谷中留连下来,等待着花儿结实。 一连两日,她们两个游遍全谷,发现了许多可疑之处。 皆因,那一片花海,井然有序,似是曾经人工布置,哪知寻找数日,而只找到了此一洞穴。 这洞穴之前,被一株半枯的巨木挡住,如不留心,则不易发现。 她们二人寻着洞穴,瞥见洞中的用器应有尽有,只是都蒙着一层很厚的灰尘,似乎最少有两年以上,无人使用过了! 云海师太见状,以为那一片花海,必是这洞主人所植,如今洞中无人,岂不正表示洞主已然离开,而一切皆成了无主之物吗? 于是,对百了师太一说,两人遂将之打扫于净,定住了下来。 每日除规定诵经等功课之外,便是日夕在花前留连,尽情领略着这大自然的奇妙景色! 如此一连数日,均无什么可以之事发生。直至有一天,这山谷中突然出现了九位带发女子,为首者年未三旬,面带桃花,凭二人多年的江湖经验,一望而知非正派人物。 那九人一见二人,似乎是十分吃惊,喝问之下,了解到两人只是偶然到此,顿时大怒。 纷纷抽出长剑,喝令快快就死! 其实,云海师太与百了师太,对结尘淫尼只有个耳闻,见状心中一动,暗想:“她如是正派人物,怎会这般蛮横不通情理?但黑道之中,也未听闻过,除结尘之外,另有带发修行的人物啊?” 云海师太性急,一念及此,顿时洪声长笑道:“你可是淫名卓著的结尘吗?” 那女尼果然正是结尘,这个花海如锦的深谷石洞,也正是她所精心经营的秘窟之一。 淫尼结尘精能采撷,武功卓着,曾害死无数青年男子。 她自知所为非正道人物堪能容许,除尽力隐秘外,且在各深山大泽之中,经营别业,作必要时的隐身避敌之所。 故此,过去江南正道道义之士,曾数次上武夷山,企图除她,而均被她于事前走脱,连影子也找不着。 此际,给尘见被她们认破,遂冷一声,道:“老尼姑,这可是你们自己找死,冤不得我心狠手辣,这百花谷中便是你等葬身之地了!” 说罢,抽出背上长剑,飘身欺近百了师太身前,不问青红皂白,右手之剑风雷并发,恍如毒蛇出洞,径刺向百了师太胸前死穴! 百了师大乃华山派高手之一,数十年行侠江湖,少逢败绩! 此际虽惊于结尘之名与出手的毒辣捷迅,却并不放在心上。 见状双掌一穿,盘身挫步,左手直拍剑脊,右掌于同一时间,骈诸如剑,划向结尘执剑的左腕脉门。 诚然是名家风度,不同凡响,出手一招,寓守于攻,立迫住结尘的攻势,逼得她非撤招换式不可! 但结尘淫尼,虽然年貌起来尚不足卅,实则亦有五十以上,只因她精通采补,红颜常驻。 其功力比起百了师太来,在剑掌之学,可能稍差,但其他方面,并不多让! 她一见长剑无功,倏忽沉腕,却不收回,脆叫声:“好”,剑光如练,横扫向百了师太的左脚! 这一招用得既妙且绝,捷速如电,出人意外,皆因,这中途变招之法,并不奇怪,只是却须在招未用老之时。 一般说来,大凡招式一用老,多半皆是力气不继,若要变担,则必须先行收回不可! 孰料淫尼结尘,功力大异,竟能在看似已老之际,迅速变招,辛辣快疾,兼而有之,岂非大背常规。 百了师太双掌落空,正准备乘机进步攻出,却不料她会来这一手! 顿时大吃一惊! 所幸者,百了师太功力深厚,一见情势转逆,猛提丹田一口真气,双臂一振,一鹤冲天式拔起两丈以上。 结尘得理不饶人,一招抢得先机,长剑上指、纤足轻顿,“长虹经天”跟踪而起,直往百了师大的背后精促穴刺去。 百了师太一着失机,全盘受制,此时身在空中,上拔之势已尽,身躯下落,正迎向结尘手中的长剑。 万般无奈,双袖猛拂,腰肢一屈再伸,“巧燕翻云”,身形连滚,左移五尺,堪堪避过长剑。 云海师太在一边十分紧张地注视当场,不由为百了师太担心万分。 结尘一剑利空,娇躯在空中猛地一挺,头下脚上,迅如电闪般,跟踪泻落,长剑直指百了师太的顶门百汇要穴。 百了师太一落地上,尚未站稳调换观气,青钢长剑已达顶门不足一尺!百了师太暗宣一声佛号,顿时将双目闭了起来。 云海师太大惊失色,心知百了师太此对因真气尚未换过,无力再行闪避,自己若再迟疑,则百了师太必然要丧命在淫尼的剑下。 一念及此,云海师太洪声大喝一声,道:“淫尼休得逞能!” 语声中,身形一动,倏忽欺上前去,药锄一挥“横扫千军”,带起“呼鲁鲁”劲风之声,向长剑击去! 结尘闻声知警,晓得此际已不能伤人,半空中脆笑一声,长剑一颤,“叮叮”几响,剑锄相融。 那力足碎石的无匹劲力,竟被她化去,身躯却随那药锄的去势,飘然飞出三丈之外,俏立在地上。 云海师太顿时吓了一跳,暗自想道:“这淫尼轻功好高,难道竟练成‘枯叶随风’了吗?” 这“枯叶随风”的轻功,若无深厚的内力为基础,则任凭你下多少功夫,亦不克臻至此境。 皆因,此种功力,不但须身轻如叶,且体内真气,更要精纯无匹,方可以凭借着劲风之力,翩翩而飘。 若练达绝顶,一口真气提而不泻,只要是风力不熄,其身便可随着风力,任意飞翔于数十丈外! 结尘淫尼果然练过此种功夫,但并不多高明,所借之风,力量必达千钧以上,方可飞飘十丈! 云海师太不知她的底细,一时倒被她这种身法吓了一跳。 百了师太一生潜心向佛,倒未将生死放在心上,此际虽然死里逃生,她反而深觉惭愧! 她一生正直无私,恪守一切规矩,向来动手,都是以一对敌,如今虽然因一时大意,致而受制于人,但云海师太的出手,却等于是毁了她一生的清誉。 一席话将聊了两个时辰,天色已渐渐阴暗了下来,百了师太对这三位俊秀飘逸的后生,十分欣赏,亲自去取出食物来,招待三人…… 同时,又道:“此际天色已经晚了,山中又无人家,三位今夜不妨就在此休息一晚,明晨再走如何?” 李玉琪见她意诚,又知所言属实,便即答应下来!晚上,众人闲谈片刻,云海师太道: “李大侠请住最后一间,二位姑娘住第二间,我们两个老姑子就在这外洞打坐好了!” 李玉琪三人十分不安,但两位师太坚持如此,三人无奈,各自依照指示,分别去到洞后复室! 李玉琪步入最后一室,瞥见一室之中的陈设,顿时惊诧十分! 故而李玉琪神目一瞥,只见那室中陈设华丽至极,尤逾闺阁千金,漆案锦凳,流苏络珠,莫不豪奢绝伦。 对面壁上嵌着一付古铜大镜,高有丈余,镜下是二张双人榻,其上锦被绣凤,均是上好的帛缎织成,一股幽幽异香,隐隐沁人心肺! 李玉琪曾见过此种陈设场面,也深受此害。故此,李玉琪初睹之下,不由提高管觉,忖道:“此室隐含妖气,竟与东海阴阳双魔门下,辣手仙狐所居之窟,颇为类似,看来这房子可能也是淫魔居室!” 想着,体内阴神主持的禅功,已自动加急催动。 李玉琪外表并无异样,和衣卧下,不多时便自睡去!三更时分,李玉琪突然被一声轻响惊醒。 他心知有人作怪,目开一线,闪目偷瞧,竟而发现床头乌铜大镜,向上稍移,露出一条缝隙。 他虽然不移动,但是暗中阴神却早已发动了两仪降魔禅功,护住七窍以及周身的要穴! 果然不到一刻,那隙中悄无声息地吹进一股轻烟,缓缓飘散,若非李玉琪早已注意,不要说在此暗夜之中,便是白天,也难发现! 李玉琪七窍既闭,自然闻不出这烟是何味道,但他基语过去的经验,深知这烟多半是迷魂香之类的东西。 他心存好奇,自然既然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便不再动,装作被迷一般的,静待其变! 哪知那些烟好生厉害,就在这一时之间,便一起如飞蛾投火,集中向李玉琪全身罩去! 李玉琪被笼在轻烟之中,心中暗恨,忖道:“这施放毒烟之人,未免太以可恶,这烟竟然这般厉害,自动的罩向人体,显然其必是利用人身所发的热度,相吸相引之故,今日既让我李玉琪遇上了,岂肯再行放过此人!” 想着,李玉琪左掌一番,掌心向外,拿上穴道骤解,那淡淡烟雾,犹如长鲸吸水,齐向李玉琪掌上投去! 刹那间,烟雾尽消,李玉琪却突然觉得左掌火热,却被火炙,掌骨微酸,一股丝丝热气,直向左臂上迫攻而去! 李玉琪暗叫“厉害!” 阴阳运功回逼,翻身将左臂放在床侧,掌心暗扣在石床之下,顿时将适才所吸的烟毒,尽数迫入石质中! 他这里刚才翻身,便听那乌铜镜后面,传来一声轻“嘘”娇音,道:“行啦!六姐,咱们进去吧!” 李玉琪暗暗窃窥,只见那乌铜镜后,走进两人,青布淄衣,正是日间围攻百了、云海两位师太的九位女尼之一! 李玉琪顿时明白,这洞府必是结尘的淫窟之一! 那两个女尼,跃至床边,嘻嘻而笑,双双合力抬头抬脚,顿时将李玉琪抬入那门户中去! 李玉琪此际虽已将双目闭上,但凭他那灵敏的感觉,其判断却比平常人亲目所见,还要准确! 故此,他一入那重门户,耳中立即听到,那铜镜缓缓关起。 同时,由两尼沉重的足音上判断,这必是一条甬道。 果然,那铜镜之后,正是一条甬道,前行一尼,只手燃起一盏灯笼,含在口中,迅速举步,左转右弯,向内奔去! 片刻工夫,前面霍放光明,李玉琪只听得步履杂踏,人声隐隐,便知这已经到了地头! 原来,那光明放射之处,乃是一座山石深处的洞府,洞府上高悬着琉璃明灯,清辉四射,尘毫毕现。 全洞若呈圆形,洞中陈设华丽绝伦,锦凳玉桌,绣榻罗列,足有十具! 只见洞壁间壁衣深垂,白缎湘绣着一付付精致人物,男女相拥,各作不同的交欢妙姿。 此际绣榻上,差不多全部睡着裸体美人,赤条条的雪肤玉肌,再加上芬兰异香满室飘散,果然是众香女儿国般。 让目睹者不由自主地神魂颠倒,意乱情迷! 李玉琪被两尼方一抬入,全洞刹时一阵骚动,一个个都娇声欢呼,犹如获得异宝一般! 那正中一张大榻之上,所卧美人,轻一拍掌,欢声骤竭,两女尼却迅速将李玉琪抬了上去! 那榻上所卧,正是天下闻名的淫尼结尘,今晨她一见李玉琪俊逸若仙,丰神盖世,便不由动了淫心。 只是,一方面由于百了、云海两位师太在侧,功力虽不致高过她,却可算得上是两位难缠的人物。 再者,李玉琪近来名动江湖,传说中功力超凡入圣,竟使黑道盟主鬼手抓魂大伤脑筋。 她虽然不大相信,像李玉琪这等文质彬彬的体态,真具有传言所述的至高武学,却也不敢过份轻视! 故此,结尘强忍下心头的欲火,翩然退去,钻进这个秘密洞府之中,另谋虏劫之策! 哪知事有凑巧,李玉琪不但未曾离去,却偏偏还在有那铜镜的一间房中睡着! 原来,这座百花谷,并非淫尼结尘所建。 她也是远在十年以前,偶而游历至此,无意间发现这谷内不仅气候温和,更且有一座秘密至极的洞窟。 这洞窟共有二条通路,其一是李玉琪所居的一间石室,那另外一条则是在谷底的尽头。 结尘这一发现,立刻刻意布置经营,作为她紧急避难的行宫。 这两年结尘远居武夷,并未常来这百花谷,故此百了师太与云海师太,才会觉得所见的石洞,积尘颇厚无有主人! 哪知事有凑巧,偏偏这淫尼也动了游性,率领八位女弟子,远来此谷,而遇上了百了与云海两位侠尼! 结尘既未能将两位师太致死,自然不能甘心,何况尚有李玉琪这位惹火的可人儿呢。 她窜进秘洞,立即派遣了两位弟子,在甬道尽头所设的窥眼中察看李玉琪等人的动静。 及至见众人纷纷入睡,方才悄悄放出迷魂春雾,将李玉琪劫了回来! 这“迷魂春雾”,乃为淫尼结尘所精制的一种迷烟,平常都蓄于一只长颈瓷瓶之中。 用时只消将瓶盖打开,轻烟自然散出,将对方的身体笼住,对方除非是个冷冰的,否则这春雾只一遇上微热,立即转化成一股奇异的迷魂热力,侵透过七窍毛孔,将人本性迷失! 被迷之人,初则晕睡若死,一个时辰之后,药力侵入全身,人复醒转,却可怜变得浑身乏力,欲火亢盛至极! 李玉琪放在大榻之上。 结尘瞥见李玉琪玉颊嫣然,淫心春情一起大动,娇滴滴脆笑连连,狠狠在他唇边吻了一下,自言自语地道:“哎呀!小冤家,我真的爱上你啦!唉!唉!” 说着,伸手抚弄着李玉琪颊上的玉肌,连声叹着心满意足的唉声,神色间真似恨不得一口将李玉琪吞下肚去! 李玉琪未被迷倒,朱唇被吻,顿时大起呕心,他正欲开眼起身,教训淫尼,却忽然又听淫尼对门下弟子道: “老六、老七,你俩这一件功劳不小,等会为师会有恩赐,你俩再去前洞一趟,将那两个尼姑、两个丫头,设法杀掉……” 李玉琪闻言心中暴怒,再也忍耐不住,霍然开眼疾掠而起,叱道:“大胆妖尼,毒辣阴险,今被在下识破,还有何说!” 话声中,人已挺落地上,只见他双目炯炯,神光暴射,正气凛然,却偏又具绝世风采。 结尘与她门下八位女弟子,骤然瞥见李玉琪回醒发话,皆不由花容失色,纷纷自榻上坐了起来! 李玉琪星目如电,闪目间看清了这付淫邪裸程景象,及那壁衣上所绣合欢妙图,不禁羞意泛颊,心头怦然。 众尼本有惊怯之意,但瞥见李玉琪这付羞态,一时顿忘利害,反面忍不住“咯咯”娇笑起来! 结尘淫尼,视李玉琪如同到口的肥羊,虽惊奇他何以回醒得这么快,神志不混,却也怕他乘机溜走! 故此,她乘李玉琪发话相责之际,悄悄推动榻侧机关,而石室对外通路,顿时轧轧关闭! 李玉琪看在眼里,心头暗笑,心道:“如今,你等恶运已经降临了,尚不自知,这一关门,倒省得我担心被你们溜掉了呢。” 想着,见淫尼结尘讪笑不答,霍然抬头逼视着她,道:“妖尼,在下早闻你恶名四播,害人无数,罪该万死,今日既然相逢,说不得在下要替天行道了!” 结尘死到临头,犹尚不知,她见李玉琪文质俊秀,虽以恶声相加,却并不以此为意呢。 只见她娇笑连连,乳颤臀摇,折腰摆臀下榻,双臂伸张着向李玉琪缓缓地逼近,浪笑道:“哎呀!我的小弟弟呀,你要怎的,姐姐把这身子全交给你啦!任凭你摆布处置吧!” 李玉琪哪见过这等浪态,顿时玉面通红,垂下头去,四周赤裸的女尼见状,娇声淫笑更加厉害。 “唉!这个可爱的东西,真笑死人,我看他说不定还是个童子鸡呢。” 李玉琪闻言,全身的热气更炽。只是他面对着一群无耻之人,却仍然不肯先行动手。 结尘淫尼莲步轻移,俏目淫意泛浮。 一见李玉琪垂头害羞,狡计霍升,踉跄若似站立不稳,在李玉琪面前三尺之处,陡向他怀内倒去! 李玉琪眼前白影一晃,不见她有什么敌意,微一退步,正欲让开: 结尘却猛地娇唤一声: “小弟弟!” 同时又撒娇般道: “你杀了我吧!” 说话间,玉臂一舒,便向李玉琪腰上搂去! 李玉琪见状心中一动,挺身不退,右腕轻舒,已轻轻拿住了结尘的左臂! 结尘以为良机难求,两臂一下抱在李玉琪的腰上,右指一挺,直向李玉琪后腰“敲尾穴”点去。 哪知手指一触李玉琪敲尾大穴,陡觉李玉琪穴道中暗劲震弹,手指一麻,刚暗叫一声“不好”。 只觉得左臂被抓处猛地一紧,巨痛钻心,“哎呀”一声。尚未叫完,只听得李玉琪大喝:“去吧。” 赤条之娇躯,顿时被抛入丈外大榻之上。 结尘淫尼一落榻上,粉面厉如恶鬼,右臂一挥,八位惊呆一旁的女弟子,霍然各抽出榻畔长剑,纷纷向李玉琪扑去! 这样一来,正中李玉琪下怀,只见他剑眉微扬,未等群女攻至身畔,只听他口中愤叱一声:“尔等该死!” 身形陡展,眨眼间身化蓝影飘忽,纵横一匝,捷逾电闪,未待那淫尼出招,已然均被他点中死穴,一个个倒下在地! 淫尼结尘目睹亲信弟子,身遭惨死,顿时急怒攻心,急红了眼睛。 只见她厉声喝骂道:“小子好狠,老娘跟你拼啦!” 骂声里,右手抽出长剑,强忍左肩脱臼之痛,跃身向李玉琪扑去! 李玉琪一方面立意除恶,另一方面不愿与这等无耻的裸体美人纠缠游斗,故此一上来便使出绝学。 这刻见淫尼结尘,复又冲来,星目一瞪,猛地一掌劈出,道:“妖尼接招!” 淫尼结尘见他出掌,却未见有什么掌风,冷哼一声,只当他内力不过尔尔。 哪知“哼”声未落,潜劲山涌而至,结尘但觉得气息一窒,周身如受万斤重锤,忽的一声,倒飞而退。 “叭”的一声,直撞在三丈外的石壁之上,全身顿时被潜劲挤成肉饼,落在便化成一堆血肉碎骨! 李玉琪料不到淫尼如此不济,见状心中恻然。 但抬头瞥见壁衣上淫秽绣图,怒火复燃,顿脚飞身游走一匝,指划手抓,不多时便将那精绣壁衣,毁成片片! 壁衣即落,石壁毕露,只见那壁间石质如玉,竟各现出三重门户! 李玉琪内心觉得好生奇怪!他先行至大玉榻边一看,榻里玉石栏上,凸出了两个按钮! 李玉琪一一按动,左右二重石门,顿皆敞开! 他审查地势,心知右方的门户,正是他适才来路,另一条却是不知到底通往何处的。 同时,他对那一重不开的石门,更是充满了好奇。他想,他必须打开来看一看才行! 于是,李玉琪先不回去,径自走近正前方石门边上下打量! 只见那门上刀剑之痕虽多,寻找许久,却不但未发现一个按钮,甚至连一丝缝隙也找不出来! 李玉琪暗暗懊恼,一生气猛地一掌对石门推去。 按理说,他这一掌,前面便是个丈高的石笋,也可能被他击飞!但偏偏石门作怪,只轧轧响了两声,竟还未移动分毫! 李玉琪一听轧轧之声,暗忖这石门可能是向左右开启,也未可知! 他于是将双掌平按在石门之上,向左一推,也未曾推动。再向右一推,但闻“轰隆隆” 之声大作,石门果然向右方壁内缩去! 李玉琪内心顿时大喜,低头一看,地上果然设有尺余厚的四槽,正是供石门滑动之用! 李玉琪神目如电,竟是间空荡荡的石室,这室内虽因与外间隔绝,但仍有不少积尘,显示着这石室已多年未经打扫了。 李玉琪讶然步入,心想: “这石室看样子淫尼结尘并未进来过,否则她为何弃之不用,而与她的徒众们同房呢?” 由这一点,李玉琪复又想道:“这么说来,这洞府亦必非淫尼所建,她只不过是发现者罢了。” 于是李玉琪便又想道:“那么这最早的主人是谁?他为何要将此室设下这么笨重的石门?而不留开启的机关?” 李玉琪边想,边步入那间石室,哪知方才走进三步,霍闻“轧轧”连响,紧接着声响之后,前、左、右三方,突然又现出三重门户。 李玉琪讶然而视,尚未看清,室内光线骤暗,回头一瞧,适才进来的那座石门,已然闭死! 李玉琪虽知自己的功力,足以开那石门,却也不禁暗吃一惊。 谁知,吃惊的还在后面,就在他回头的一刹那,李玉琪猛觉得身前陡有一股劲风袭来! 李玉琪万万想不到,这久无人迹的石迹之内,会有人悄然偷袭,顿时大惊失色,顾不得回头察看,意念一动,陡地向上拔起! 他一拔丈五,半空中闪目打量,只见那石室地上,不知何时,竟悄然出现了三具“僵尸”。 那三具“僵尸”,头颅光秃秃,肤色似铁,暗泛青紫,身躯僵直,披着一件黑布长衫。 只见他们脸上死气沉沉,不但肌肉如恒,便连那六只闪射碧光的怪眼,也是连眨都不眨的! 此际,那三具僵尸,各伸臂作擒拿状,只见他等那乌爪似的六只鬼手,瘦骨鳞峋,指爪若铁。 所指的部位,竟是李玉琪适才所站地位的各处大灾。 李玉琪初睹之下,全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毛骨为之悚然,他以为是真个遍上恶鬼! 他随即大喝一声,壮壮自己的胆,双臂运聚起全部的两仪降魔禅功,猛地向三尸当头打去! 他这两仪降魔禅功本具有无坚不摧的功力,这一次又是全力施为。 只见那两股无声无息的掌风到处,“哗啦啦”一声大响,那三具僵尸,顿时被压得瘫成一团。 李玉琪预料不到,这般容易便打发了那三具僵尸,掌力打出,身躯已弹向了另一边。 见状心中十分诧异,掠近俯身对地下的三堆“僵尸”仔细一瞧,顿时哑然失笑了起来! 原来那三堆哪里是什么“僵尸恶鬼”,竟然是三堆废铁。 只不过当初制作这三具铁人的主儿,故意将之弄成鬼样使人在此暗室里骤睹之下,不由自主疑为真鬼! 李玉琪定了定神,一面暗惊这主人心思灵巧,竟将这石室布置得机关重重,而又不着痕迹。 一方面却小心地往适才出现的门户走去!李玉琪由中央进入,只见所经是一条丈余的甬道。 甬道尽头,霍然又是一间石室。 那石室形似半月,漆黑异常,李玉琪目光如炬,精光霍闪,瞬目处,正中一张石榻上,霍然端坐着一位道人。 李玉琪微微一凛,忙躬身对道人施了一礼,道:“在下李玉琪,一时好奇误闯道长仙府,敬祈见谅!” 那道人垂眉闭目,恍似入定老僧,对李玉琪所言,竟同未闻!李玉琪见状,心中一动,忖道:“这位老仙长怕是物化了吧?” 定睛细瞧,果发现那道人僵硬如石,气吸早停,在道人身畔,有两只小白玉瓶,两柄长剑及一张羊皮卷! 李玉琪有过经验,知道这道人必是多年前物化之时,将已身珍物留下,以便连带有缘之人! 故此,他取过那羊皮卷来,打开一看,果见上面写道:“余百花真人是也!宋初得遇先师万象真祖,以‘缤纷掌’及‘银朱双剑’驰誉不衰,晚年悟道,遁隐此谷,暇中采百花之精髓,冶炼成‘驻颜露精’,唯余知大限即至,虽颜复渊安子都之貌,殆有何补哉! 余生性喜静,早年未肯收徒,今天限将临之际,悔意霍炽,故特制铁人三乘,妙具余掌剑之精要,凡有缘人,入我洞来,尚能潜心善悟,与之过招,当不难稍有所成就也! ‘驻颜露精’,有缘得之,日夕涂肌,虽发秃齿危之年,凡十日亦可复其旧观也,若少壮用之,则更事半功倍,朱颜常存矣! 银朱双剑,古之瑰宝也!其锋之利,可断金铁,余得之助,始克保持一身令誉之不堕! 今将剑谱招式,喻藏于妙制铁人之身,有缘者善自体会三人合运之动作,则必可得之神髓矣!” 李玉琪看到此处,深悔适才出手太重,竟一招将那三具铁人打扁,失去观摩机会,而使令此一绝学失传于世! 只是,此事已成定局,悔也无用。 李玉琪略读皮卷后段,见所载无非是谆谆训勉,后来有缘者上体天心,无执为恶等语,便将皮卷放下。 取过宝剑,只见那剑外观形式如一,均长三尺八寸,只是颜色上一作银白,一作赤红。 李玉琪将之抽出,双剑出鞘,方才三寸,那剑身一赤、一银,两道光华顿将这暗室映得一亮。 李玉琪因自己有了一柄“降魔宝剑”,并不想取这两剑,但心中灵光一闪,霍亿起赵玉琳、赵玉瑛一双俏影! 他暗忖:“与其将剑留下,日后被恶人发现用以为恶,倒不如送给琳姐、瑛妹的好!” 于是,李玉琪将剑挟在肋下,将两只盛放“驻颜露精”的玉瓶一并收起,由原路退回石室,复入左右两边门内。 却见那门内只是短短的两条甬道,其中亦无一物,想来必是那百花真人,安放铁人之用! 李玉瑛便仍用前法,运功推开那扇石门,循着适才被掳来的甬道,在壁上找着暗钮,启开乌铜大镜,回到所居洞中! 那大铜镜稍开即闭,李玉琪回到房内,因不放心蓝玉琼,葛玉环及两位师太的安危,凝神施展天耳通神力,微一察听。 及闻得外间的人,仍在熟睡入定,方才放心睡去。 次日清晨,蓝玉琼、葛玉环一觉睡来,出房一看,两位师太已经出去! 她两人双双转入李玉琪所居洞内,只见李玉琪和衣而卧,尚在呼呼大睡! 两人见他睡着甚甜,不愿惊扰。方欲退出,蓝玉琼猛瞥见李玉琪身畔,平放着两把宝剑! 蓝玉琼忍不住“咦”了一声,对葛玉环悄语道:“环妹妹,你看玉弟弟在哪弄来两柄剑啊?” 葛玉环螓首轻摇,却悄步地将过去,伸手去拿!哪知纤手尚未触及剑身,皓腕却突地被李玉琪一把捉个结实! 葛玉环吓了一跳,一瞥李玉琪虽然是合眼闭目,却一脸顽皮之状,她不由一把拉住李玉琪的右边耳朵,娇填怨道:“坏哥哥,吓死人了,快起来别装样了!” 李玉琪龇牙朗笑,挺身坐起,玩笑道:“好妹妹,一大早吵人清梦,已自不该,还想偷我宝剑,今已人赃皆获,尚有何说?” 葛玉环素手握拳,轻擂了李玉琪一下,佯嗔轻啐,道:“好啊!我们还未审问你,你倒先栽赃了,真不害羞。” 李玉琪瞥见她这付佯嗔薄怒之态,娇美至极。 他正扣住了她的纤腰,正想将她拉过来亲热亲热,转眼却瞥见蓝玉琼含笑俏立门边! 李玉琪玉颜一热,举手轻招,道:“琼姐姐早啊,你快来评评理,环妹妹她欺负我!” 蓝玉琼“嗤”地一笑,俏步走近,歪身坐在榻上,取过一柄宝剑,在他的脸前一晃道: “这宝剑从何而来?难道是原先便摆在这儿的吗?” 李玉琪故意“哎呀”一叫,道:“昨夜的事,你们真的一点都不晓得吗?” 蓝玉琼惊问道:“何事?” 李玉琪道: “我受了暗算了呀。” 蓝玉琼两人齐声惊呼,连问他伤着没有,以及经过情形。 李玉琪瞥见两人一脸关怀之情,不忍再开玩笑,便即原原本本,把昨夜各节说了一遍! 她二人听见那淫尼结尘,竟然这般无耻,都恨得牙痒,及知她已被李玉琪杀死,方才放心,拍掌称快! 等李玉琪整个说完,她二人各取一柄剑,抽出鞘来,但闻得一阵龙吟之声,室内顿时一银一赤的两道夺目光华。 她两人均都识货,知是上古奇珍,称赞一阵,蓝玉琼霍然道:“金陵的赵家姐妹,不都还没有兵刃用吗?这两把剑一银一朱,正是她两位所爱颜色,玉弟弟你何不带回去送与她们二位呢?” 李玉琪见蓝玉琼这等善解人意,不贪不妒,便也欣然应好。 葛玉环因未与赵玉琳姐妹见过,故而未曾想到,她这时一听蓝玉琼之言,便也衷心赞同! 李玉琪遂又取出两瓶“驻颜露精”,道:“二位既不要这宝剑,就收下这两瓶东西吧。” 蓝、葛二人,接过去打开瓶盖,但闻得一股沁人芳香,刹那间散泛一室。 蓝玉琼倾出少许,置于掌心,只见那露精色作茶绿,粘浓如油,凉凉的令人浑身舒服,知是珍物,忙将瓶盖塞紧,放入囊内,道:“这药就由我和环妹妹暂时保管,等到将来我们姐妹会齐之后,再一齐使用好啦!” 说着,她那双掌轻擦,将露精磨均在掌心之上,然后一下子抚抹在李玉琪的面上,道: “现在先给少爷你抹上吧!” 李玉琪料不到她有这么一手,嚷道:“我又不是女孩子,抹这个干嘛?” 葛玉环“嗤嗤”娇笑,道:“我们将来倘若都能够驻颜不老,只有你一个,变成又丑又老的老怪物,那不知有多讨厌!” 李玉琪其实自服下若干奇珍灵药,早已是颜容常驻,再也不能长大变老,闻言方欲解说。 外洞两位师太,已然回转,闻得语声,在外闻招呼道:“李少侠起床了吗?” 李玉琪闻声,忙即应声下榻,率先步出室去! 此际,百了与云海两位师人已采撷了许多瓜果,作为早餐,一见李玉琪三人出来,忙招呼三人梳洗! 李玉琪三人见人家这般客气,谦谢再三,各自动手! 李玉琪乃将夜间事重述一遍,又取出宝剑与露精,予两人观看,又客气地请示处理宝剑之法。 百了、云海两位师人听毕,自然也十分惊讶奇怪。 百了师大念声佛号,道: “李少侠果然福缘深厚,功力无匹,既杀了妖妇,又得珍物,这宝剑与驻颜露精既为少侠所得,自然归少侠所有了!” 云海师太也道: “师姐之言正是,少侠不必过谦,老尼等,不要说不善使剑,便是能使,也无福执用这等奇珍,至于那驻颜灵药,对我辈世外之人,更是一无用处的。故此,还有少侠与姑娘留着自已用吧!” 李玉琪见这两位师太均是这般的说法,他便也不再客气,坐谈片刻,便立即告辞了。 百了师太与云海师太知他们三人急着要前往幕阜一带,探察贼踪,便不挽留,百了师太道: “少侠与两位姑娘,此去幕阜,一切应以隐秘为上,虽说少侠不惧贼势,但是打草惊蛇,倒也不宜,以老尼愚见,雪山老怪既已柬邀天下,定期开府,武林道上必有一番预谋对策,故此,少侠最好够候到那时,方才显形,以便群策群力地将魔魉一网打尽!” 云海师太也道: “老尼同师姐,在不久之后亦要北上,虽说功力不济,像这等怯魔义战,却也不甘落后!” 李玉琪应道: “师太何必过谦,在下此去,不过是阵前探马,定遵百了师太之嘱,小心谨慎,隐秘身形就是!” 说着,微微一顿,又道:“两位师太倘若也要北上,可先至岳阳城中定居下来,以在下的推测,岳阳与幕阜山相距颇近,将来武林中人,若往幕阜,必定会经过岳阳。如此联络起来,亦必容易得多了!” 两位师太闻言称善,相率将李玉琪三人送出洞外,李玉琪三人施礼作别,施展轻功,沿谷道小径,向谷外驰去! 洞庭湖在今之湖南境内,长约二百,广有一百,湖口在巴陵与长江相吻,湖中小山颇多,以君山最着,每逢夏秋,泄湘、资、沅、澧诸江之水,势涨陡倍,一望烟波弥漫,壮丽至极! 故此,每当秋夏之交,湖上游如织,墨客骚人,豪客异士,集聚赏游,以怡心神才,无以数计。 而湖中渔夫舟子,于此际也大多放弃渔业,而兼营泛游了! 岳阳,为湖南全省之门户,地当江、湖之口,后依幕阜,为商贾云集,文物鼎盛之区。 城中店肆罗列,酒楼如林,人物熙来攘往端地热闹非凡! 这年六月,长江中转来一艘怪船,船身前红后白,自中桅一分而为两色,这还不足为奇,最奇的掌舵者,不仅非是人类,且还是两只猛恶雄威,一黑、一红的猩猩与猴子呢! 这船并不在岳阳码头停靠,只见它直驶入洞庭湖中,径自停靠在一座湖中的荒岛山边! 船主人两男、两女。 两个男的一律是身着青布长衫,作儒士打扮,瘦弱弱的身材,腊黄的面孔,活像大病初愈似的。 只是他两人却生着四只大而乌黑的眼睛,灵活透亮,令人触到,不由会觉得,他们一定是聪慧至极! 另两位女子可长得犹赛天仙,一青一紫的衣衫,裹着她俩的玲珑娇躯,真不由令人垂涎三尺。 只不过,这两女各着少妇之装,再加以小腹微隆,和两个男人同行同止,一望而知,四人是两对夫妻! 其实,这四人正是李玉琪的四位娇妻,两男乃是赵玉琳、赵玉瑛所扮,两女则正是朱玉玲与苏玉玑。 她四人自金陵溯江而上,行约半月,便即抵达这岳阳。 赵玉琳一方面顾及此处距离幕阜太近,过份招摇,反易惹事,另一方面是俗人渔夫,不但对船只面显惊奇,更对掌舵的黑猩猩与神猱红儿,面露骇怕之色! 故此,这才不先去岳阳,而是将船只停泊在一座小荒岛边,吩咐神猱红儿与猩猩黑子留在船上看守船只。 入夜之后,她四人将重要行囊背在身后,立刻四人携手,轻身提气,踏波向岸上掠去! 朱玉玲、苏玉玑自经李玉琪为她打通了生死玄失,授予天龙不动禅功之后,经半年来不断勤练,已然大非昔比。 她二人虽未曾在水面上施过身手,但身旁有两位终日在东海踏波习艺的赵氏姐姐,携手同进,自然也不致于有什么险情! 故此,她们四人方一离船,刹那间人幻飞烟,疾如飘风戏水。 只凭藉丹田一口真气,及水面的些微张力,恍若蜡蜒点水,一纵十余丈,几个起落,便即掠抵湖岸! 苏玉玑一达岸边,大大喘了口气,低头看看小蛮靴,却见那一双天蚕晶丝织成的靴子,竟然是滴水不沾。 再回头瞧瞧那一段水程,不由顽皮地吐吐香舌,手抚胸口,娇声道:“妈呀!我真不敢相信,这么远竟被我走完了呢!” 赵玉琳与朱玉玲相视一笑,赵玉瑛舒臂拥住苏玉玑的香肩,笑道:“娘子可受惊了吗?” 苏玉玑白眼相加,歪身揉入玉瑛的怀内,嚷着不依,逗得三人娇笑连连,声似银铃震耳! 好半响,玉琳瞧瞧天色已过二更,便提醒道:“妹妹别闹啦!朱伯父在岳阳还等着咱们呢。” 朱玉玲闻言,秀眉微蹙,道:“怎么雪儿还不来……” 赵玉瑛眼尖,四周一溜,突指着上空,道:“那不是吗?你看!” 果然,天空中就在此际,霍然投下一溜银光,刹那间飞临到四人的头顶,脆音骤鸣地叫道:“少奶奶快走吧!那边可打得热闹得很呢!” 四人一听,不及细问,慌忙地立即施展身形,跟踪在雪儿之后,直接向岳阳方向奔去! 不多时来到岳阳城外,远远便闻得阵阵叱咤、吆喝之声,隐隐传来!四人加急飞掠,眨眼间穿过一片松林,抵达一座道观之前! 此际,道观前有五六个道人,执着火把,将斗场映照得十分明亮,场中一名老道与南儒金继尧赤手相搏,正斗难分难解。 只见那北儒朱兰亭满脸神色颇为严肃,双掌虽还不曾作势,却分明是在运功戒备。 南儒的弟子粉面秀士王维武,站在北儒身后,只见他双手紧握,显得十分紧张的样子。 朱玉玲一掠近北儒身畔,便问是怎么回事,朱兰亭一见爱女等四人已至,方始放了心,微“嘘”一声,低语道:“对面这几位道人,都是武当门下,人称武当三剑,场中与你金伯伯过手的老道是他们的师叔,当今武当掌门玄云子的最小师弟,人称神算子玄武。” “姐姐,这不是在老子山被你赶跑的那几个臭道士吗?他们怎么会找金伯伯的麻烦呢?” 赵玉琳一听对方乃是武当门下,忆及临离东海师父所嘱,如今江湖中,武当派绝学失传,技艺虽已不能称之一流,却仍与少林派,同称武林正道的两个大派,门徒遍及全国,各地的镖师武师,亦多半出自此门。 故此东海方壶神尼一再叮咛,日后行道,除非万分不得已,最好不要与武当门下结怨! 皆因,江湖中门户之见,向来是坚如巩城,只要是与某派一人结仇,其后果可能会引起该派的群起而攻! 再说,武当派向列玄门正宗,门下虽不免杂有邪徒,设若不教而诛,引起误会,岂非不易得武林白道谅解! 赵玉琳处事绝断,条理分明,举一反三,一听苏玉玑言中之意,顿时料到,这次相搏,必是上次老子山之事的余波! 她自觉同属白道,如若再行交恶,则等如予群魔以可乘之机。 玉琳想罢,霍然一掠而出,扑入场中,扬掌运聚师门绝学一一金刚禅功,一招“金刚渡魔”,缓缓迫向两人之间,同时口中道:“两位有话好说,何必以干戈相见?” 此时,场中南儒金继尧以驰誉江南的太极绵掌,与武当神算子玄武的九宫神拳,正打得半斤八两,陡觉眼光青影一闪,一股刚中含柔的无比劲力,霍地排空而至,将自己一招“双推掌”阻了开去! 心中一惊,转睛见是赵玉琳,知她有意解围,立即倒纵而退,跃回北儒朱兰亭的身畔! 神算子玄武,性如烈火,稍有不顺,常是暴跳如雷,故而自入师门,其师上届掌门天诚真人,便严戒不令其单独下山。 玄武困居武当,只得潜心修习武艺,钻研阵图之学。 所谓有志者竟成,时日一久,玄武他竟将阵图研究得熟而又熟,而赢得“神算子”之名! 前次那武当三剑在老子山协助其师弟金弹成天翼,向秃头老子索还襄阳大成镖局所保的镖银,态度横骄,至而引起朱玉玲不平之气。 朱玉玲愤而显身,严辞相责,武当三剑出言讥讽,恼得朱玉玲火起,施展绝学,将三剑败在她那柄紫虹剑下,并将三剑逐下山去! 那武当三剑纵横半生,哪能忍得下这口恶气,但后闻传说,对敌的美娇娘,不但是北儒朱兰亭的爱女——名动江湖的云中紫凤,且当时同她而行的尚还有一位恍如神龙的俊极少年李玉琪! 他等并不信传言中李玉琪如何神法。 但由于亲自领教过朱玉玲的剑掌功夫,无一不是惊人至极的罕世绝学,度德量力,只好悄悄回山,去搬请援兵! 武当掌门玄云子,年近古稀,武功虽不算是顶尖的高手,但是道德与修养却极其高深。 故而闻听徒儿的禀报,不但不作主加派高手,协力为他等洗雪前耻,且还谆谆叮咛,不可与李玉琪等人为仇! 武当三剑见师父如此表示,口中唯唯喏喏。 暗中却去窜动神算子玄武,言道江湖目下不宁,宵小魔头倍出,请老人家下山为武林主持正义! 神算子玄武久蛰山中,闻言不由触动了几心,他立即禀明掌门师兄,欲下山游历中原,并携三剑同行—— easthe扫校,旧雨楼独家连载 第二十二章 佛道一体 玄云子自然晓得,这必是徒儿暗中捣鬼。 只是一者因这位师弟,自入玄门三十余年,仅于年少时与自己结伴下山三次,而每一次均因性格过烈,生出事端。 如今他也已年过六旬,列入长老之位,自己虽是掌门,有权禁他下山,在情在理,却不能驳他面子。 同时,玄云子精通卦理,算出玄武师弟,此次下山,虽仍免不了惹事生非,但终结都均可逢凶化吉,安然归来! 所以,玄云子也不说破,便一口答应下来! 于是神算子玄武,趾高气扬地携了三个师侄下山,一路上武当三剑为投其师叔所好,也专门找些霉气的小贼,给他试手! 他们一行四人,穿越大巴山脉,入川沿长江一路旱行,数月间打打走走,到这时也才到了这湘南岳阳! 在路上武当三剑加油添醋,将老子山落败之事告诉于玄武,自承替武当派丢了大人! 玄武倔强好胜,闻言顿时大怒,声言不但要找云中紫凤朱玉玲,并还要远下鲁东向北儒朱兰亭兴师问罪! 哪知事有凑巧,这日下午,玄武四人方到达岳阳,便在旅店门前,迎头遇上了南北双儒! 武当三剑终年走动江湖,虽未与双儒发生交往,却熟知他们二人生相打扮,这时再一听两人互相的称呼,顿时大喜过望! 神算子玄武哪能将二人放在眼里,闻言略一侧目,立时便命三剑中的穿心剑史育过去知会二人,二更大南门外岳阳道观相见! 穿心剑史青傲然传话,也只是这一句,南北双儒觉出情形不对,却决料不及,名门正宗派的武当派,会找自己麻烦。 故而,两人住定之后,稍事休息,便即依时前往。 及这岳阳道观,只见那玄武道人,大咧咧毫不知礼,立即出言责备朱兰亭教女不严之罪! 朱兰亭早已听爱女说过这事,闻言顿时会意,正想出言解释,南儒金继尧却已挺身而出,与玄武动起手来! 玄武潜居武当,精研武学数十年,甚少与人真个动手,以命相搏,故此在对敌经验上不免有点欠缺。 但因近日来屡次出手,胜券常操,自以为已然无敌。 哪知南儒金继尧的太极绵掌,功深招纯,经丰识广,并不少有逊色,这已令他十分气恼。 谁料斜刺里蓦地冒出个年青后生,轻轻一招,掌风如浪,刚柔合济,山涌而至,逼得他连退三步,方始稳住势了! 这么一来,玄武心中不啻是火上加油,也未听清赵玉琳说的是什么,陡然大喝一声,“呼呼”两声,捣出两团惊风,直击玉琳,紧跟着猱身外进,一招“砭海金钟”,右拳猛往玉琳的胸口捣去! 赵玉琳心中暗笑,这老道怎会这般粗鲁,脚下斜踏莲花,身似游鱼,闪身自拳风中滑向玄武背后! 玄武右拳出处,面前人影倏失,心中一凛,想也不想,一招“倒击金钟”,右掌一抡,自左肋后抽出。 赵玉琳却还不还手,香肩不晃,身形霍移,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刹那间幻出数条人影,绕着玄武,兜起圈来了! 玄武觉得眼花缭乱,一时也分不清哪个影子是实,哪个是虚,他只有施展武当“九宫神拳”,一路紧扫,招招相连而出,但闻风声如雷,拳影似山,却一拳也打不到赵玉琳的身上! 一旁观战的玉瑛、玉玲、玉玑,不由得咯咯娇笑,几乎笑弯了腰! 那一边武当三剑,一方面心惊对方身法玄奇,另一方面也深深觉得,师叔这一味地胡捣乱打,太以丢人! 南北双儒,尤其是朱兰亭,都以为十分不妥。 皆因玄武既位列武当长老,则无论如何不济,像这般遭人戏耍,便全派都跟着大失面子! 这么一来,武当岂肯就此作罢?岂不又树下不该树立的敌人,朱兰亭一念及此,顿时开声阻止道:“两位且停,请听朱某一言如何?” 玉琳闻声,脆声应好,身形一转,霍止于二丈开外。 玄武一路神拳快将使完,仍不能奈何人家,不由有些气馁,这时一见赵玉琳退下,他虽未听清朱兰亭说的是什么,却也住下,回问道:“你说什么?” 朱兰亭微微一笑,缓步而出,温言道: “道长适才相责之言,以朱某想来,可能是事出误会,再说朱某与道长,虽非同门,却皆是武林一派,想今日魔焰日炙,方兴未艾,我辈正应齐心合力,何必因些许误会,而干戈互见呢?” 玄武勃然怒嚷道: “明明是你那丫头仗着你传下的几手功夫,横行无忌,不将我老道与武当放在眼里,亏你会说事出误会,哼,我不信!” 朱兰亭闻言,暗中苦笑忖道:“这老道怎的这么不讲理,哎,真没法子……” 朱玉玲听见老道叫她丫头,不由得十分生气,又见他一付猛恶无赖之态,忍不住一掠上前。 朱兰亭一瞥爱女,只见她薄怒染颊,就要发作,忙施眼色上住,对玄武朗笑一声,道: “武当名门正宗,素受武林尊崇,小女何能,敢如此目空四海?道长若是信不过朱某,小女在此,请道长自己问吧。” 玄武道人上下打量朱玉玲,纤弱玲珑,美似仙姬,一身紫罗衫裙,衬得她若似春闺少妇,哪像是叱咤风云的武林侠女? 神算子心中疑惑,不信她竟能击败自己的三位师侄。 同时,他心里对玉玲也不由产生喜欢,觉得像这般美人儿,绝不会如师侄所说的凶横无孔! 因此,神算子神色渐趋缓和,温声问道:“姑娘便是云中紫凤吗?那位呢?” 说着指指赵玉琳,他以为玉琳可能就是传说纷纷的蓝衫神龙。 朱玉玲聪慧绝顶,善于察颜观色,一见神算子玄武盛气渐平,便亦悦色相向,检衽施礼,道:“晚辈正是朱玉玲,这也是东海方壶神尼前辈的弟子……” 方壶神尼之名一出,神算子玄武暗暗大惊失色,皆因神尼远在三十余年以前,便为同道所敬仰,誉之为三仙之一。 所具金刚禅功之高妙,天下无双,便玄武之师,上届武当掌门大诚真人,亦是自叹弗如! 三十年前华山仙魔之战,玄武之师,亦曾参加。 但会中三仙功高盖世,群魔势盛焰张,天诚真人有自知之明,他仅是旁观,却始终未曾动手。 该会结束之后,天诚真人心灰意冷,回归武当,誓非练成绝学,不再山下,哪知天不假年,绝学未成,便即仙逝道山! 神算子玄武既为天诚真人的亲传弟子,自然听其师说过当年的武林盛事! 但他以为武林三仙,如今不可能再存人世,孰料想竟在此地,猛不丁出来了个方壶神尼的亲传弟子。 这怎么不令他心惊疑惑,面露惊容?只见他呐呐地问道:“神尼,神尼她老人家可好?” 赵玉琳翩然行近,笑道:“家师托福,至今健朗如昔,道长可是识得家师吗?” 玄武方才已领教过玉琳的玄奇身法,此际瞥见他那神采翩然而临的身形,不晃不摇,迈步间即是数丈,姿态自然潇洒。 虽然脸色似腊,身材较瘦,活似是个书生相公,却仍自难掩举动中那一股雍容华贵之气!_ 玄武不由大为佩服,闻言忙举手还礼,道:“贫道哪有这种眼福,识得他老人家的仙颜?只不过贫道早年,听先师一再提起神尼当今奇人,向往罢了!” 赵玉琳见他前据后恭,微微一笑,方欲出言,霍听松林中衣袂风动,不由住口,扭头而视。 果然,她方一回头,松林中顿时传来一阵哈哈大笑,刹那间,林中钻出个叫花子,正是那竹杖神乞余大维! 竹杖神乞余大维足迹遍历大江南北,侠胆义肠,凡正道之士,多敬服于他的为人,也多半与他有一段交情。 武当目下的掌门玄云子,就是与他交厚的一个,因此之故,他曾数度驾临武当山与玄云子盘桓。 也因此,而识得大部分的武当门人! 余大维一入场中,且不理南北双儒,径自奔近神算子玄武,哈哈大笑道:“老杂毛,我算准是你在这里惹事生非,果然不错,但你晓得,我老花子已奉了你那老牛鼻子的将命,来拿你了吗?” 玄武一见是老花子,顿时也哈哈大笑,道:“好个老叫花,你真是无孔不入,大半夜你不在破巢里寻梦,却跑出来是要偷哪家的鸡啊?” 武当三剑一见余大维,都不由暗自皱眉。 皆因这老花子言语无忌,惯于揭人短处,这事儿既让他看在眼里,将来保不住会在玄云子面前,告他们一状! 但皱眉直管皱眉,却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见礼!竹杖神乞余大维一边受礼,却一边又哈哈笑道:“罢了,三剑客,老花子可吃不消这一套,我看还是省省,等会向你们牛鼻子师父行吧!” 三剑客闻言心头一跳,史青忍不住问道:“老前辈,家师他老人家也来了吗?” 余大维笑容骤收,“哼”道:“怎么,你们来得,就不许你那老牛鼻子师父来吗?” 武当三剑料不到他会玩这一手,直恨得牙痒,偏偏面上又不敢显示,而只好躬身后退,连声:“不敢!” 玄武也听出老花子话中有因,便急促问道:“老叫花,你正经点行吗?到底是怎么回事,师兄他下山来作什么?” 余大维大笑道:“好好,我们说正经的,不过牛鼻子的事儿,等会再告诉你,容我老花子先给你老杂毛介绍各位高人!” 说着,向南北双儒招招手,为众人一一介绍,说到赵氏姐妹,因见两人扮作男装,便只说是方壶神尼的亲传高弟,赵氏昆仲! 说罢,余大维不容别人开口,又道:“老杂毛,如今时已深夜,有什么话明儿再说,你既然不让我们进观,那我们告辞,明儿岳阳楼再见如何?” 玄武经过余大维的一阵哈哈,盛气早已平息了,闻言老脸不由一红,连忙请众人入观休息! 赵玉琳觉得深夜入观,一者有些不便,二者时间太晚,玉玲、玉玑身怀有孕,也须要安眠,乃道:“三位伯伯请留下与道长谈谈,我们先回客栈好吗?” 玄武不知她两人实为女儿身,尚待挽留,朱兰亭却已然答应道: “好吧!让雪儿先领你们回城去吧。” 余大维接口笑嚷,道: “好,好,好,老杂毛快去弄些酒来,我老花子肚子又叫唤啦!” 说着,早已大踏步向观中闯去! 玄武见状,只好对赵玉琳四人客气几句,举手肃客,将南北双儒与粉面秀士王维武让入观里! 赵氏姐妹与朱、苏两人,也转身穿出松林。 朱玉玲不见雪儿,连唤数声,仍然不见回音,正自奇特时,霍闻半空中传来一声清鸣! 四人抬头一看,月光下但见一头巨大的白鹤,翩然飞降! 她四人一见白鹤,以为是李玉琪来了,顿时芳心大悦,苏玉玑更是忍不住,跳着脚娇唤:“玉哥哥!” 眨眼间白鹤落在身前,四人伸颈一望,鹤背上除了灵鸟雪儿,哪有人影?这么一来众人大失所望,苏玉玑娇嗔骂道:“臭雪儿,叫了你半天也不答应,你捣什么鬼?” 灵鸟雪儿,咯咯作声而笑,展翼飞落在玉瑛香肩之上,学着苏玉玑的声音,也叫道: “玉哥哥,玉哥哥……” 苏玉玑玉面一红,扬掌作势欲拍,雪儿一下又跳到玉琳的肩上,道: “白儿是从东海来的,哪里会有什么玉哥哥呢?少奶奶见风是雨,想哥儿……” 玉玑气得直跳,又要打它。 玉琳一听雪儿言出有因,忙拉住苏玉玑,对雪儿道:“它从东海来的?是我师父那里吗?” 雪儿脆声应是,道:“它还为你带来了信呢!” 众人闻言低头一看,果见鹤腿上各绑着一封信!玉瑛慌忙过去,巨鹤白儿得道千年,善解人意,见状即把左腿伸了出来! 玉瑛连忙解下一看,只见封套上写着:“琳儿、瑛儿亲展”字样,果然是师父的笔迹! 她方待去解另一封信,巨鹤白儿一跳避开,伸颈一阵低鸣,雪儿道:“它说那个是给你的,那是给它主人的啊!” 雪儿说毕,白儿长颈微点,霍地张翼,冲空而起,向南投去。 玉瑛执信,正要打开来看,玉琳止住道:“妹妹进城再看吧!雪儿你带我们去找店房好吗?” 雪儿应好,鼓翼而飞,在前领路,四人联袂起步,不多时已临城下! 此际城门已闭,四人越城而入,踏房越脊,快捷如风,片刻间落在一重院落之中了。 雪儿栖在院中一株桂花树技之上,道:“这整个一进,已包下啦!那边一排,四位少奶奶随便住吧。” 四人一看,设身处果是一所小独院,院中平屋三合,每边约有四间,中央是一块花园草地,清幽可人。 此际,店中伙计多已入睡,玉琳四人便也不去惊动,好在房门都未落顿,便悄悄推门而入! 玉玲、玉玑有孕在身,不敢过份劳累,王琳、玉瑛同处一室,玉瑛从怀中取出信来,与玉琳同观,只见上面写道: “琳、瑛儿知悉: 前接琼州铁面道婆道友遣鹤飞涵,言及尔等私情,盛誉李氏玉琪之不凡,欲以老尼为其二徒作一调人! 老尼世外之人,遁迹既久,道心静如止水,本不欲为尔等事,多所烦心! 唯老尼与尔等多年相处,块垒已成,时常令老尼缕怀悬念着,即是尔等之终身事也! 故自接铁面飞书,踌躇者再,终以潜心之功,历时三天,详测未来! 数中所示,李氏玉琪诚属奇人,福缘之深厚,无可抉比,而情感之纠结,亦非可避之! 若尔等雅能容人,凡事退思三省,顺天而为,则家室之和美,不待言也! 至于江湖中事,以尔等及李氏之力,小心应付足可消祛魔焰,老尼久绝尘俗,亦不俗再作入世之言矣! 琐琐致嘱,不觉有堕一劫,罪过!罪过! 师示年月日” 这封信,粗看字意含糊,玄机处处,实则玉琳、玉瑛心中雪亮,必是玉琪与铁面道婆之徒,又发生了纠缠关系! 但两人心中也十分不解,铁面道婆何来两个徒弟?除蓝玉琼外,到底还会有何人? 至于蓝玉琼,她俩是早已见过,她早已经就从她对李玉琪的态度上,看出她的存心。 蓝玉琼对李玉琪有医病之恩,若她有意加入进来,倒也未可厚非,可是那另外一人,又是从何说起呢? 因此赵玉瑛十分气恼,忍不住幽叹道:“玉哥哥也太风流啦!这么下去,以后的日子,可真不好过呢!” 赵玉琳微微一笑,安慰妹妹道:“此皆天意,怎能怪玉弟弟呢?不过据我猜想,玉弟为降之吉人,性情至厚,并非薄凉之辈,我姐妹与他同起同卧,情根深重,即使是情势所迫,加上几个姐妹,却并不至影响我们的感情啊!” 赵玉瑛见琳姐偏袒玉琪,一时连她也气上了,她施了个白眼,闷闷歪倒榻上,和衣睡去! 玉琳见状,知她又使小孩性子,便不去理她,默默为玉瑛盖上薄被,即亦解衣就寝! 次日一早,玉瑛气仍未消,方才起床,便自跑去告诉苏玉玑与朱玉玲两人! 朱玉玲的反应,与玉琳差不许多,她只是困惑于铁面道婆的另一位女徒是谁,却并不十分气愤李玉琪。 但苏玉玑可真的气愤不已,她忿忿地表示,只要等李玉琪回来,她非大兴问罪之师不可! 赵玉琳见她们两人闷闷不乐,便提议出去游湖。 玉玲心知其意,附和怂恿,正预备动行,竹杖神乞余大维、南北双儒带着粉面秀士王维武,已自返回! 店中伙计,随在众人之后,跟进来侍候,一见偏院内霍地多出来两男两女,不由大吃一惊。 只是,凡是开店的眼皮都杂,尤其岳阳一带,见惯了各色各样的草泽龙蛇,他一看这群人身上的衣着,便知必是江湖人物。 故而,店伙计心中叫怪,脸色却一如往常,笑嘻嘻逢人请安问好,好象都与他有过交情一般! 竹杖神乞余大维生性好酒,好玩笑,他到哪里,哪里便分外的热闹! 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只见他方才落坐,便即呼酒唤菜,忙得个店小二,脚底朝天! 玉琳等人关心晚间之事,也奇怪老花子何以来得这么巧。玉瑛、玉玑心中有气,默默陪坐一旁,都不开口。 倒是玉玲,首先问起此事。 竹枝神乞余大维未言先打一阵哈哈,道:“好教侄女得知,我老花子抵达这岳阳城,已有数日,只因这里距贼巢太近,难免魔子魔孙,在附近市有眼线,所以我老花子一变而成了夜游神,白天藏在花子巢里,到夜里才出来活动活动!” 这一番话,文不对题,却说得煞有其事,玉瑛、玉玑眼见老花子指手划脚,不禁为之莞尔! 南儒金继尧看见他老罗嗦不着边际的废话,便代他将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竹杖神乞余大维数日以来,他一直奔忙不休,他不仅传谕门下,密切注意江湖黑道的行动,传递侠义柬、示警柬等等,且还亲自奔跑,联络各大门派,以求精诚团结,群策群力地扫平魔劫。 武当派为当世一大派系,前文已经表过,绝艺虽然不见得能够独霸宇内,但人数却是最多。 老花子与武当掌门玄云子交厚已经有数十年之久,自然会跑上武当,去找那牛鼻子的。 在竹杖神乞余大维抵达的前数天,武当山上,已然接到了他的示警柬,再经他与玄云子对面一谈,顿时得到了这位掌门的慨然合作。 他们二人秘密策划,决定在这洞庭湖中,找一个对抗幕阜的基地。 这基地一者可用作联络中心,二者也可供给群侠云集岳阳,攻击幕阜的住宿集中之所。 皆因为天下的群雄,多半是散居在各处,平常不但联络艰难,更是不易聚集在一堂! 故此,凡事皆不易沟通意见,便也更难于齐心协力了! 但反之,倘若在这岳阳附近,设此一地,则凡是接到魔头开府之会请柬的豪侠之士,若是赶来,不但可以居住,而且在未赴会之前,可以会议方式,通过对付群魔的万全之策! 玄云子与余大维如此决定之后,便由余大维期前赶来,寻找适合之地! 临下山时,玄云子想起神算子玄武下山之事,顺便告知老花子,若要遇着,可代传掌门之命,着玄武与武当三剑合力协助余大维行事。 余大维下山又跑了几个地方,回转金陵,通知南北双儒,复又赶回岳阳,他之所以每晚夜游,便是为着此事。 昨夜,余大维偶过岳阳观前,因闻得打斗掌声,触动好奇之念,哪知入林一瞧,却意外发现,这双方全是他要找的人。 故此,老花子显身出去,劝住了玄武,入观后,又复将武当掌门的旨意,传达了一遍! 北儒朱兰亭也乘机向玄武解释,声言过去玉玲之所以与武当三剑为敌,实因不知他们是武当门下之故! 这种理由,显然十分勉强。 但一者由于老花子在坐,二者大敌当前,正道中人不宜再互相寻隙斗殴,三者,有东海方壶神尼的弟子在内,玄武与三剑,自忖也绝非敌手。 故此,武当三剑心虽不愤,但表面上却表示事既过去,不必再提! 最后,那玄武表示,既然掌门人有命,决定暂时在岳阳观内住下,协助老花子,但对于地点,倒也说不出什么适当的所在来! 赵玉琳听到此处,凝目思索片刻,霍然道:“以侄女所知,洞庭湖中以君山最大,我等何不利用它一番呢?” 要知道君山孤悬湖中,若用作根据地,只要是派出眼线,了望守在四周,则不虑鱼目混珠,被人替入,探去秘密! 哪知老花子却叹了口气道:“这地点老花子也曾想过,只是如今君山已被黑道人物所据,其上不但建有庄院,却还有君山三鬼,盘据其中,这三鬼均为鬼手抓魂的门下高下,不消说功大不错,并且与幕阜总寨息息相通呢!” 玉瑛半天不言,此刻却忍不住,道:“那不是更好吗?咱们先除去这为首的三鬼,不是正好用得上他们所建筑的房屋吗?” 玉玑更是随声附和,赞成先除掉为首的三人。朱兰停心思细密,不虑胜先虑败。闻言稍一沉吟,方道:“这事不妥,皆因这不仅形同打草惊蛇,还会引起娄立威的先期报复!我等虽说不见得怕他,但目下人手不济,却多半会吃亏的!” 竹杖神乞余大维哈哈大笑,道:“酸酸秀才你也不要太长他人志气,只要是李少侠到了,老花子我第一个就主张占据君山,皆因目下娄大寨主,连在李少侠手中损兵折将,已然怕上他了,只要李少侠坐镇君山,老妖等是绝对不敢轻举忘动的。” 南儒金继尧也道: “若要有这一带建立基地,舍君山外,我等便能找着相宜地点,却无力于短期内兴建厅堂房舍,不过,目下先以岳阳观为联络中心,等八月初九,再出其不意地一举攻占君山,以安顿赴会群英,方为恰当。皆因,到那时,一者我辈人数已众,二者会期将近,老怪等即使心存不甘,却必会隐忍到会中再行发作!” 众人闻言,均称善赞同。 中午,朱玉玲禀明北儒,往游洞庭景色,朱兰亭瞥见玉瑛、玉玑寡言鲜笑之状,虽猜不透两人的心事,却赞成她们出去散散心! 玉琳、玉瑛仍是儒身装扮,偕同玉玲、玉玑这两位艳丽少妇,相伴而出,活像是两对小夫妻,一路上引起路人侧目,羡慕不已! 她们四人便在码头上雇了一艘宽敞游艇,去泛游洞庭,这一去竟有数日之久,暂且不表。 且说李玉琪,偕同蓝玉琼两人,一路北上,途中倒未发生何事。 这日傍晚,三人抵达洞庭湖滨,李玉琪心急早达岳阳,用过晚饭,使即起身,欲乘月色施展轻功赶路! 玉琼、玉环自然不便反对,三人循湖滨加急飞掠,不一会儿天色便自入夜。 李玉琪的神功绝世,耳灵目聪,方行间,忽然瞥见那天边湖心中正盘飞着一只白鸟。 他一瞥之下,顿时大喜,忙运用“千里传音”之法,召唤雪儿,那白鸟霍地向这方飞投而来! 转瞬间,灵鸟“雪儿”飞临近处,它一边疾扑李玉琪,一边脆声叫遁:“呀,玉哥儿你来了吗?可把四位少奶奶盼坏了呢!” 李玉琪举臂接住雪儿。 左右与他把臂并行的玉琼、玉环,猛然着眼前银光一闪,脆声入耳,李玉琪掌上突然多了只灵慧鸟儿,都不由吓了一跳。 李玉琪听了雪儿之言,不由引起他的一缕情思,问道:“她们都还好吧?” 雪儿认得玉琼、玉环,见三人把臂之状,心下已料到了几分,闻言先不答他,却道: “两位姑娘好吗?玉哥儿,我也该改口了吧?” 葛玉环早就喜爱这雪儿,灵慧可爱,此际见它娓娓人言,字正腔圆,清脆悦耳,忍不住伸手抚着它的雪翅,笑问它道:“改口叫什么呀?” 雪儿对她眨眨眼,俏皮地学舌道:“改口叫少奶奶呀。” 葛玉环想不到它会如此,顿时红涨双颊,又喜又羞,李玉琪见它不答理自己,不由急道:“雪儿别顽啦!我问你,她们可好吗?” 雪儿脆笑即止,笑声一住,却用幽怨之声,道: “唉,好什么呢!你这人没良心的,喜新厌旧,还不把人家气死吗!” 此言一出,玉琼、玉环乃是当事局内之人,顿时羞泛玉颊,垂下螓首,李玉琪信以为真,心中一急,急问道:“真的吗?” 雪儿一见,“咯咯”笑声又作,火眼一转,瞥见两位姑娘的羞惭之态,复觉不忍,道: “真也不是真,假也非假。不过,自玉琳少奶接获东海老尼之书后,玉瑛、玉玑两位,却气了几天呢!” 李玉琪深知玉瑛、玉玑爱使小性,闻言心中稍宽,却仍忍不住道:“琳姐与玲姐呢?” 雪儿道:“她两位倒是没有什么表示,只是看见瑛、玑两位少奶奶不快,便带她们游湖去了!” 李玉琪这才放心,又问谁在岳阳,雪儿遂将所知,告诉李玉琪,李玉琪心中暗暗思忖,想定了行事步骤,便对雪儿道:“好,雪儿你先带我们回客栈吧!” 雪儿应声振翅而起,飞投岳阳,李玉琪霍运起大挪移遁法,托起二女,随后急,刹那间已然越城而至客栈! 此际天方二更,南北双儒尚在对奕,闻雪儿扑翅之声,朱兰亭言道: “是雪儿回来了吗?玉玲她们呢?” 雪儿穿窗入房,叫道: “玉哥儿来啦!” 双儒闻声惊起,抬头处,果见门首静立一男两女,不是李玉琪是谁? 北儒朱兰亭暗暗皱眉,这女婿真个风流成性,走动总是不离绝色美人相陪。 李玉琪当先入屋,紧走两步,到了朱兰亭面前,双膝一屈,跪拜道:“小婿参见岳父大人!” 北儒朱兰亭挺立受礼,口中却道:“贤婿少礼,快来叩见过金家伯伯。” 原来在金陵时,李玉琪因丧失记忆,并未与南北双儒会面,亦即是说,自他与朱玉玲成婚,未参见过泰山大人。 故此,朱兰亭虽叫他“少礼”,李玉琪却仍然大礼参拜,拜毕起身,又依言拜见南儒金继尧。 金继尧初睹李玉琪丰神玉貌,神光内莹,宝像外宣,果然是传言非虚,顿时心生尊重,忙即拉住,笑道:“贤侄快请不要如此,愚伯万不敢当!” 李玉琪见他一脸真诚,便即依言一揖到地,立起身来,接着转为玉琼、玉环两人介绍! 两人知道朱兰亭乃是玉玲之父,哪敢待慢,闻言便双双莲步娜挪,盈盈下拜,报名拜见! 双儒逊谢一番,请三人坐下。 李玉琪遂将别后一切,至琼州医病,及由铁面道婆作主,为三人订亲之事,一一禀述。 两个姑娘羞怯怯低垂粉颈,不敢抬头,好不容易等玉琪大略说完,只听朱兰亭长叹一声,道:“贤婿福缘深厚,虽然是值得庆幸,但像这般艳遇处处,倒不见得便是家室之福,贤婿慧人,今后盼能自加检点才是!” 李玉琪闻言悚然,躬身受教,唯唯应是。 南儒金继尧瞥见李玉琪窘态毕显,两位姑娘站立不安,便代为解围道: “兰亭兄,这话出自你口,虽说用心致善,却仍不免落个偏袒女儿之名,李贤侄绝世丰神,罕世无匹,天下淑女,又岂肯轻易放过?不过话又说回来,李贤侄总只有一身一心,若真欲兼爱天上,却也是万不能够,故此,以愚伯之见,凡事适可而止,古之名训,盼贤侄三思之!” 李玉琪心中大呼冤枉,可是事实皆在,他也不能怪人家教训他好色,因此,李玉琪只好垂头唯唯以应。 朱兰亭见爱婿这等形情,不忍再说重话,便道:“时已不早,贤侄与二位姑娘请到左侧安顿去吧!” 李玉琪三人如释重负,慌忙行礼退出,走到门外,都大大透了口气。 玉环挽着玉琼,看见玉琪额角有汗,芳心中又怜又羞,欲言又止,直到三人进入左侧房中,方才无言地递给他一方绣帕。 李玉琪信手一抹,又还给她,道:“琼姐、环妹先请安息,我……我到湖上去看看,明天若不能回,请琼姐代我向岳父禀告一声。” 玉琼、玉环知道他是去找赵氏姐妹与朱、苏两女,遂不便挽留,便齐声应好,玉琼道: “弟弟先代我们向四位姐姐问候一声吧!” 李玉琪迫不及待,应声是,还未等玉琼说完,早已经施展出大挪移遁法,向外面掠去了! 玉琼、玉环见状,她们的芳心中不知是酸是悲,两人幽怨地对视一眼,都不禁为前途惶然! 李玉琪暗以传音召唤雪儿领路,灵鸟雪儿振羽如矢,不多时已越过百里湖面,而达湖心一艘画舫之上。 李玉琪连忙跟踪落下,只见他轻如风中枯叶,只觉舱中,传出来玉玲的脆甜语音,问道:“是雪儿吗?” 雪儿应声入舱,叫道:“少奶奶,玉哥儿来啦!玉哥儿来啦!” 此言一出只听舱中娇呼之声大作,随后玉玑问道:“玉哥哥在哪里呀?” 李玉琪此际,心中甜如蜜糖,忍不住出声答道:“我在此处!” 说着,一见舱中,玉玑、玉瑛娇嗔满面,泪痕纵横,玉琳翩立榻前,浅笑盈盈,玉玲莲步娜娜,迎上前来,不由一怔而惊,四人何以会有这么多不同的表情,却听玉瑛幽怨叱道: “你,你别进来,去……找……” 李玉琪暗叫:“糟糕!” 当真缩步不敢进舱。 玉琳见状,轻轻唤声瑛妹,不让她再说,转脸迎上,笑对李玉琪道:“玉弟弟怎么来的,可痊愈了吗?” 李玉琪瞥见琳姐姐温言悦色,安祥端庄之态,依稀当年情景,不由心头一酸,忆起过去种种,热泪顿时落如骤雨,抢前一把抱住玉琳,颤声叫道:“琳姐……” 便呜咽了起来! 这一下,可大出众女意料之外,皆因她们任谁也没有料到,这么个伟大丈夫,会流泪啼哭! 玉琳、玉瑛与玉琪在金陵还曾同床一霄,但那时李玉琪记忆丧失,不仅不识,且态度言谈,也生份得十分勉强。 故此,在她俩意想之中,与玉琪再次重逢,虽然因记忆已复,识得她俩,却也决不能在短期内恢复旧日盛情! 因为,如今三人都已成人,不可能如以前那般赤子童心,一无私隐。 另一方面,在三人中间,还加杂了几个其他的女人,这样一来也必分去了李玉琪的若干心神。 谁知,如今事实上,李玉琪却丝毫未变。 玉琳、玉瑛更且在玉琪的动作与热泪中证实,多年的分隔,反更加深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须知,使是一个平常的男人,也不肯轻易落泪,何况是李玉琪,外和内刚,罕世之奇人呢? 玉琳任凭她平时是多么的端庄、冷静,猛不丁地也不由得,被李玉琪所深深地感动了! 她忘却了羞赧,甚至也忘了其他的人,她回拥着李玉琪,泪珠儿串串滚滚,沾湿了李玉琪的左肩! 玉瑛目睹李玉琪激动之状,初时一怔,继则回味过来,前嫌刹那间完全释尽,激声高唤道:“玉哥哥!” 一下向两人扑去。 李玉琪闻声抬头,泪眼中见玉瑛凌空扑来,右臂一张,已然将玉瑛接过,与玉琳一起拥在怀内。 一时之间,三人抱头呜咽垂泪,一旁的玉玲、玉玑见状,不由又惊又喜,但又有些酸意! 倒是雪儿,眼看着玉哥儿长大成人,灾去福来,高兴地直拍翅膀,只听它脆声叫道: “玉哥儿,你们三口子只顾啼哭,不怕这边二位吃醋吗?” 玉玲、玉玑闻言,心头暗自警惕,玉玑粉面一红,恨恨地瞪了它一眼,玉琳闻言,红着脸轻挣出玉琪的怀抱,对玉玲、玉玑一笑,道:“愚姐一时忘形,两位妹妹请勿见笑……” 说着,轻拉玉瑛的衣袖,对玉琪道:“弟弟已然长大成人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快别哭啦!你看,玑妹妹在笑你啦!” 玉玲忙过去一把拉住他的袖子,递上罗帕,玉琪感激地对她笑笑,接过来一边擦泪一边道:“小弟对不起琳姐、瑛妹!” 玉琳知他要说什么,但当着玉玲、玉玑,怎好让他说出?那岂不让她二人感觉难堪吗? 因此,不等他说完,便插言道:“过去的事,弟弟都不必提啦!倒是那两位妹妹怎的未和你一同来呢?” 玉玲、玉玑在玉琪的说话之时,果然都有些难堪,玉玲垂头挪至一边,装着去收手巾,玉玑则垂下头去,玩弄绣巾。 但玉琳一打断玉琪之言,问及另外二女,却又都霍地抬起头来,一起注视着,看他如何答应! 玉琪虽无亏心之事,但被这八只的的目光盯着,仍然不由得心头怦然,他玉颊一红,用一种近似耳语的声音,回道:“她们在岳阳店里!” 玉玑“呀”了一声,问道:“她们是谁呀?难道没有名字吗?” 这问题是四人都想知道的,但语气不对,充满了火药气息。 玉玲以手示意,叫玉玑别太冲动,玉琳委婉一笑,道:“是蓝玉琼妹子吗?” 玉瑛此际,芳心里对玉琪充满了柔情,因此她已不再计较其他的了。 因为她觉得玉琪仍然是自己儿时的玉哥哥,无论他再弄进多少女人,但玉哥哥的心绝不会变的! 因此,她倒有些怪责起玉玑来了!她心中甚至在想: “你有什么权利敢责备玉哥哥呀?你自己不也是来路不明的吗?” 不过,玉瑛倒并表示出来,她只是上前挽住玉琪的手臂,道:“玉哥哥你坐嘛!” 玉琪有点受宠若惊,皆因适才她可是闹得最凶,不过他不敢面显疑色,只是依从地坐下,也对她道:“瑛妹也请坐!” 玉瑛嫣然一笑,便坐在他的身边,一手仍紧挽着玉琪的右臂,像是怕他逃去,又像是一个胜利者,得意地抓着猎获物一般! 玉玑、玉玲都讶疑她何以会转变得这么快?只有玉琳,她了解妹妹的心理正和她自己一般! 玉瑛柔声道:“哥,你怎么来的?店里那二位除了蓝姑娘,还有一位是谁?” 李玉琪低声道出三字:“葛玉环!” 众女均知葛玉环与玉琪过去的事,闻言倒不感意外,不过只是奇怪她怎的也到了琼州去的? 李玉琪看比了众人的疑惑,心知这事儿是早晚得说的,只得硬起头皮,从杭州城说起。 四女散坐一旁,静听着李玉琪半年来的种种遭遇,一席话听完,时光已然过去了两个更次! 最后李玉琪引咎自责,下结论道:“我自知对不起琳姐、瑛妹,也对不起玲妹、玑妹,只是一者山铁面道婆前辈,强行作主,二者琼姐、环妹,迫使我非得答应不可……” 玉琳瞥见玉琪一脸苦恼,同时从他那一席话中,也听出二女不但有恩于他,同时也等于有恩于已。 故此不忍再让玉琪为难,言道:“弟弟快别这么说,我姐妹皆非世俗之人,弟弟尽可放心,如今既然木已成舟,我姐妹便决不会再拿那二位当作外人。不过,以愚姐相劝,目下已有我等姐妹六人,侍奉弟弟,自后似无必要再……” 李玉琪闻言,不等她说完,便自立起身来,正色道:“姐姐与诸妹对小弟见爱,使小弟不胜感激,从今以后,无论是什么情况发生,我李玉琪也决不敢再生二心,请诸位放心吧!” 苏玉玑听了李玉琪那一番经过,芳心里深深同情葛、蓝二女,皆因她回想自身,对李玉琪爱到极点,却从未曾帮他什么。 她之所以与李玉琪能够顺利结合,说来也全是阴差阳错,否则,若无过去那一段先有的夫妻之实,也未必如愿以偿! 她如是一想,不由得心平气和了,此际一听李玉琪这般的许诺,使不由合十顶礼道: “阿弥陀佛,但愿玉哥哥言而有衷,我佛有灵,请鉴斯言!” 众人见她那一付认真的态度,都不由大笑起来,一时舱中喜气弥漫,其乐融融,而天边阳光渐露,将近黎明了! 时日匆匆,转眼已然是秋凉八月了! 洞庭湖因季节之变迁,水势大盛,远眺是烟波浩渺,万顷琉璃,近赏则湖光山色,各尽其妙! 故此,凡值秋凉,游人学子,泛游湖心,一时花舫如织,弦歌作诗,将一片大好风光,点缀得更见动人! 李玉琪自来岳阳,六娇会合,取得谅解之后,一者为避免过分惹人注目,二者得尽情领略自然之趣,七人包租下一艘特大的画舫,便叫来神猱红儿、猩猩“黑子”专掌舵驶船。 六女分组学习掌厨,轮流值班作炊,浮宅湖中,其乐融融,几令他等七人,忘却了船外还有世界! 李玉琪身陷温柔之乡,虽尚未与赵氏姐妹、蓝、葛四女成亲完婚,但那种心灵交感,也已足令李玉琪神魂皆醉了! 南北双儒,这时也早已移居岳阳观,与武当玄武道人同居一起。 表面上三人终日谈天说地,布阵对奕,一无所事,实则暗中却密切与竹杖神乞余大维保持着联系! 竹杖神乞余大维很少露面,除却灵鸟雪儿,谁也不知他藏在哪里。 雪儿这数月来可真够忙累,它不但担任李玉琪与双儒以及竹杖神乞余大维三方面的联络信使,同时也不时飞入幕阜山区群魔重地,负责探察动静,与设下的层层陷阱和埋伏! 故此,尽管李玉琪等人表面上各得其所,悠游自在,实则群魔的一举一动,皆都洞若观火,了如指掌! 当然,群魔在幕阜四周百里之内,早也广布下暗桩眼线,化装成各色人等监视着侠义道中人物,但由于李玉琪棋高一着,群魔非但未加打扰,甚至还暗自窃喜,奸谋将成呢! 君山位居岳阳西南,相传舜帝二妃之一的湘妃曾登临过,故尔取名湘山。 山中幅员虽然不甚广大,但是风物如画,千岩竞秀,极尽柳暗花红,风月无边之美! 山上有湘妃庙,往来人士登临凭吊古迹,络绎不绝。 但自鬼手抓魂娄立威崛起黑道,为便于对外联络,特在山后大兴土本,赶工经建起楼台。 外表上,虽因此山距岳阳太近,不宜太过明目张胆,引起官府注意,而装成为惧绅别墅模样。 实在进出人物,不但尽是黑道人物,且这君山上下,亦一变而为禁区,非经许可,已不能随意登临了。 这日突然有一只极大的精巧画舫,停靠在君山之下,有两个负责守望的喽罗,见船上并无暗记,立时大声叫道:“什么人?赶快把船驶开,否则大爷不客气了!” 说着,目光一瞥,掌舵卸帆的竟然是一猩、一猱,顿时大吃一惊,想道:“这不是蓝衫神龙的船吗?” 原来,众贼早知李玉琪等人的行踪,以及特征,同时也奉有谕令,尽量避免在开府会前与他冲突。 故此那发话喽罗,一见是李玉琪的船,心中踌躇,正不知是否要阻他上岸,霍地眼前一亮,舱门开处,从里面娜娜走出来数位天仙美人! 只见当前一个,艳若蜜桃,一身鲜红的劲装,映月生辉,闪闪放出异彩,结帕束发。 身背着一柄连鞘朱红的宝剑,深红剑穗,随心轻扬,飘荡在她的左肩之上,更衬得她雪肌晶莹,玉容如花,柳眉如黛,双睛精光特亮,闪眨间射出一股英健活泼的青春光彩,令人魂飞神迷,不能自己。 两名小喽罗哪见过这等美人,顿时目眩神迷,忘记了职守。 四只贼眼,直勾勾盯在美人儿身上,再也收不回来!同时,两人心中不约而同地想道: “妈呀!这妞儿美赛天仙,天底下怕再也找不着第二个了,娘的,我和她……” 还未想完,哪知两人双眼一花,舱中随后又走出一位,与这位红衫美人一模一样的另一佳人! 这佳人,一身雪白,素帕包头,雪中素腰,便连那纤纤小蛮靴,以及背上的宝剑剑穗,亦均是一色银白。 由此远远望去,恍觉她正是云端仙女,偶谪人世,其雍容端庄之态,足以令人自惭形秽,不敢仰视! 两名喽罗偷偷咽了口唾沫,方将目光移开,船中霍又鱼贯走出四位佳人,及一位丰神绝世,光彩照人的潇洒儒生! 其中二位丽人,一身春闺少妇装扮,一般的杏面生春,秀发如云,再加上纤腰楚楚,秋风中长裙飘飘,似是弱不胜风。 另二位,一蓝、一碧的劲装,显露出娇躯婷婷,素手执一只蓝玉萧,萧身嵌珠缕翠。 碧衣佳人,怀抱着一只碧玉古琴,晶莹碧绿,一如人衣,衬配着桃腮玉颜,竟也是绝世仙姬。 两名小喽罗哪见过这么多美人,几疑身在梦中,不但忘却守望任务,甚至恨他娘为何不多生他几只眼睛! 这一段说来甚多,其实也只不过片刻工夫,那舱中走出的几位人物,不用说,也正是李玉琪与他的六位夫人! 李玉琪最后走出,也未见他作势晃肩,只在迈步间他便已率先登上五丈开外的君山。 两名喽罗只觉眼前一花,船上的六位佳人,也上了岸。 苏玉玑恨他二人贼眉贼眼,一掠之至,举手间便点中了两人的软麻穴。 两喽罗只觉浑身一麻,“扑通”摔倒,跌了个满嘴泥沙,耳中却听一阵娇润如同仙乐般的脆音,道:“黑子守在船上,红儿下来跟我们一起去吧!” 两喽罗面孔朝下,任什么也看不见,此际闻言,却已经心知蓝衫神龙是有所为而来的了! 李玉琪果然是有为而来。 皆因他与竹杖神乞余大维、南北双儒商定,要占据这君山贼窟,作为白道群雄来赴幕阜开府大会的集合之地! 故在数月之前,余大维即已传来出去,以武当掌门“玄云子”、南北双儒与他丐帮帮主,以及李玉琪之名邀请群雄,于八月初十至十五日,五日之内,齐聚君山一会,共商祛魔之策! 今日已然初八,距预定之期,尚有一天,故尔李玉琪方才率领了六位夫人,前来占取君山! 且说李玉琪见玉玑点倒两个小贼,便道:“红儿,把他们两人先藏起来吧!” 神猱红儿年来已高尺余,只见它周身红毛,映日生彩,神态更见威猛! 李玉琪说着,打量这君山的形势,只见这停船之处十分僻静,由此向上,也只有一条极其荒芜的羊肠小径! 再向上,翠林清松山峦起伏,并看不见房舍,心却这必是登山后路,略一沉吟,便道: “琳姐姐,我们还是依计而行吧!” 这话显然表示,他们早已计划妥当了。 玉琳嫣然应可,素手拉住葛玉环道:“好,我与环妹妹往右,瑛妹与琼姐就往左,玉弟弟与玲妹、玑妹就直入中央好了!” 说话间,七人分成三组,各展身形,分途疾掠而去。 李玉琪身如行云,悠然随在玉玲、玉玑之后,循径登山,只需片刻间,他们已登临峰之巅! 三人身形略顿,只见这君山山环水抱,景色幽丽至极。 山中峰头起伏,呈一半月形势,月牙缺处,山势陡陷如谷,谷中姹紫嫣红,别具洞天,树木苍郁,掩住好大一片庄院! 三人不再迟疑,立即展开轻功,踏枝渡叶,有如风驰电掣般,向庄院所在处掠去了! 神猱红儿随后跟来,目睹这天色幽壮之景,霍然长啸如雷。 双臂翼张,头后红发耸立,腾跳纵跃,去势如矢,恍如天神般,御空超过三人,向前掠去! 李玉琪睹状,也被引发豪性,双臂一张,各拥住玉玲、玉玑的纤小腰肢,清啸朗彻云霄,移动大挪移遁法,划空而起。 瞬息间,玉玲、玉玑眨眼急瞧,已然是来到了庄院之前! 她们二人又喜又佩,苏玉玑吐吐香舌,道:“玉哥哥,哼,等一会你不许动手,要不然一下子便将人家制服了,我们去打谁呀!” 李玉琪边打量庄院形势,边笑着道:“我不动手可以,但是你们两位也不能动手……” 苏玉玑急道; “怎的?为什么?” 朱玉玲会意,“嗤”地一笑,附耳悄声,对苏玉玑说了几句,苏玉玑直皱柳眉,跳脚不依,道: “我不管,我不管,你不打算啦!人家好不容易等了这么久……” 李玉琪见她刁蛮,哈哈朗笑,却见那丈余的红木庄门,门口刹时涌出一群劲装打扮,手执兵刃的汉子! 其中一人像是个小头目,只见他越众而站出在李玉琪身前三尺,喝问道:“你就是蓝衫神龙吧?到此何为?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李玉琪微微一笑,神态安祥,电目扫视,缓缓地道:“不错,在下正是李玉琪,今日来此,也正要拜会君山三鬼,想与他商借一样东西!” 那头目见李玉琪文质彬彬,语气和善,虽然两眼神光特足,不但未加介意,反以为自已人多,而忘想将三人擒住报仇。 故而,他冷“哼”一声,,满脸不屑地道: “这真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本来我大王奉有上谕,不愿找你麻烦,但今日你既然送上门来,说不得我大王要收拾你了!” 说着,手中钢刀一摆,四周一干喽罗,顿时齐声暴喝,扬刀冲杀了过来。 李玉琪见状,尚未行动,玉玲、玉玑早已忍耐不住,双双娇叱一声,晃身向人丛中扑去! 李玉琪怕她二人杀伤大多,忙轻声传音嘱咐道:“玲妹、玑妹,要留活的!” 说着,身形早展,眨眼人幻出无数蓝影,恍似虎入羊群一般,手指扬处,专点软麻穴道。 片刻间惊呼,兵刃落地叮当声,被点倒地声,响成一片,刹那间除了那名头目之外,数十名喽罗,层层叠叠地倒卧了一地。 那头目虽未被三人点倒,但眼见三人这等威势,心破胆裂,“扑通”一声,跪倒尘埃,叩头如捣蒜般,惨呼:“爷爷饶命!” 苏玉玑恨他脓包,掠过去纤脚一踢,顿时将他踢了个滚地葫芦。 那头目大叫一声,声似厉鬼,滚出丈外,两腿一蹬,顿时晕了过去! 玉玲、玉玑猛闻这一声厉叫,吓了一跳,其实苏玉玑踢得并不多重,更未踢他穴道,故而见状,芳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嗔叱道:“这些人真是脓包,依我看留也无用,倒不如毙了他好!” 说完,娇躯未动,那头目已飞快地爬起身来,只听他大呼救命,拔脚向庄门疾奔而去! 李玉琪见状,心中侧然,方止住苏玉玑,放了他算了,庄门内霍地蓝影一闪,那头目“叭哒”一声,跌在门侧。 苏玉玑定睛一看,却见那门内出现的正是蓝玉琼。李玉琪一瞥蓝玉琼柳眉带煞,问道: “琼姐姐你怎么啦?” “没什么!我只是气不过贼子恶行,略杀了几个恶贼而已!” 说话间,李玉琪三人,已步入门内。 只见那园中花木扶疏,布置错落有致,卵石铺径,荷花鱼池,假山玲珑,果然像一座富家别墅! 四人穿径入厅,见厅中陈设古色古香,一器一具,均极精美,只是过于广大,足足有十丈见方,显然是群贼集会之所。 厅中此际并无一人,四人便不停留,由蓝玉琼前导,步入后园。 后园中房舍三合,两边两列回廊,长足十余丈,是一向相联房屋,正是喽罗们的居处。 迎面一进,房舍格外精巧,外观朱廊碧窗,赏心悦目,内视陈设华贵,较前面的高一层。 四人走入中央一厅,却见那赵玉瑛霍然在座,只见她面上羞红未褪,似在同谁生气一般! 李玉琪讶然一惊,正欲问故,霍闻厅外衣袂破空之声,瞬息间,赵玉琳、葛玉环穿窗而入。 玉琳入厅,对众人微微一笑,道:“完事啦!玉弟弟,依计善后吧!” 玉玑道:“君山三鬼呢?” 玉琼道:“杀啦!别提这恶贼啦!” 原来,玉瑛、玉琼,两人自左侧在山下兜了半圈,将守望之人,一一点倒,翻上山来,正好由庄左越入庄中。 她二人进入之处,巧不巧正是君山三鬼所居最后的一所偏院,风景布置,自然较前面更为精致! 君山三鬼数月来奉谕留守君山,不许出外生事,平日在这庄中发闷,无聊无事,自然温饱思欲。 他三人过去并不好色,寨中虏掳的丫环、婆子,也只是用作烧饭洗衣,这一闲中无聊,竟而食髓知味,乐此不疲起来。 这一来稍具姿色的丫环们都倒了霉,一个个惨被奸淫,均被玩弄。 赵玉瑛、蓝玉琼入院之时,已近中午,一见这偏院布置不俗,静寂无人,心中十分好奇! 哪知方近精室,闪目处,室中窗门开敞,猩红的地毯上,赤条条交叠着一堆男女,秽行淫声,正在干那风流事! 两位姑娘虽然许给了李玉琪,至今却尚未成亲,这一见哪能不羞! 再说,便若她俩是妇人,身受一代高人教导,孰知礼仪廉耻,也不能忍得下这等白昼淫乱行乐之事。 只是她二人心中最恨,正欲转身退走,哪知其中三个男人,抬头一瞥两个天仙似的美人儿,顿时大喜,直追而出,叫道:“小宝贝,哪里来的,别走啊!来同大爷们玩玩……” 这么一来,可恼了两位美娇娘,双双秀眉一扬,娇叱一声:“狗贼该死!” 一萧一剑,闪泛着赤霞异彩,齐向三贼卷去。 那三贼一瞥此等形势,剑似奔电,箫发锐声,顿时大吃一惊,慌忙中闪身后竭,大声喝骂道:“哪来的臭娘们,敢在君山三鬼面前撒野……” 玉瑛、玉琼安心不想让三人保得活命,见他等旋身后退,双双拧腰展臂,一个是剑若惊电,一个是箫如蛟龙,挟带着嘶嘶破空风声,幻出两团光晕,向君山三鬼迎头罩去! 君山三鬼武功再高,一者无备,二者也从未见识过这等奇学,见状“不好”二字尚未出口。 “哧”、“嚓”、“叭哒”,三人已身首异处,翻跌出丈外死去。 这总共也不过眨眼工夫,室内一群女人,尚未看清是怎么回事,三位寨主已然身死。 她们平常虽生活于铁窗,哪见过这等死,见状不由惊叫起来! 玉瑛、玉琼心中有气,闻声,霍地扑入室内,手起、剑落、箫鸣、五个赤裸女人顿时也死于非命! 然而,两人气犹未消,便晃身顺路往前搜查,一连又杀了好几个人,方遇上了玉琳、玉环! 玉琳、玉环,自山右兜向前方,所经之处,正是面对岳阳的水路码头! 码头上正泊着十几艘一般大小的船只,在那船上岸后,自然免不了有舟子与喽罗等贼人! 但这干人与二女武功相差何止是数倍,故而尚未看清楚二者是谁,便已被点倒在地! 二女制倒众人,越右壁入庄院,正赶上玉琼、玉瑛杀人!玉琳心慈手软,见状立即喝止,玉瑛虽未反对,但心中之气,却未平息! 四人会合,分路搜向庄前,遇上贼人,便即点中他们的软麻穴道,不多时庄中近百喽罗,便全被四人制服! 苏玉玑本来准备大打一场,哪知庄中无一能手,大为扫兴。 李玉琪见初步已然告一段落,立时便进行第二步安抚工作。 于是他七人便分头行事,在一个时辰之后,各带了一批垂头丧气的喽罗,聚集前厅! 李玉琪宝像庄严,神态不怒而威,朗声对众人宣布道:“在下李玉琪,因鉴于幕丛书阜黑道,忘图称霸武林,特与丐帮、武当议决,借此君山接待天下群雄,共商讨伐之策,幕阜诸人,平素涂炭生灵,八月十五,必然是彼等果报之期,你等过去身列黑道,本当重责不贷,但在下体上天好生之德,特予你等自新之路,自今日起,若尔等肯按吩咐,各司所遣职守,则十五一到,在下必开放此间库银,平均分发你等遣返故里,任由你等改过向善,但在此数日之中,有谁敢不听吩咐,窃向幕阜通风报信,有如此像!定杀无赦!!” 说罢,举掌轻轻一挥,三丈外屋角边静立的一座古铜铁甲武士,当的一声轻响,腰折为二,上半身跌落地上,将青砖撞裂数块! 众喽罗目睹这魔术般的神奇功力,大惊失色。 同时,闻得李玉琪这番义正词严的训示,都不由心生活动,伏地无言,表示愿意从命! 李玉琪见状,知已将群贼震住,便不多言。 立时将八十六名喽罗区分若干小组,并指定各组组长率领,作餐的作餐,守望的守望,打扫的打扫,各司其职。 刹那间分派就绪,李玉琪吩咐众人散去,同时又着令红儿传信“黑子”将画舫驰去岳阳,迎接双儒诸人,而红儿则在码头上,负责看守船只,以防喽罗图逃。 赵玉琳等女,此际早已去将全庄仔细察看了一遍,玉琪综合诸女的意见,大致将房舍分配一下,准备好安顿前来群雄。 而她七人,暂时选定安居在最后一所精美的小独院中! 那独院原是为鬼手抓魂娄立威所备,平常不但无人居住,等闲喽罗们更不许进去,只有三名丫环看管打扫! 故此那院中之精美与精巧,便不难想见了! 当日下午,南北双儒,偕同竹杖神乞余大维率同十数名丐帮弟子,登陆君山,李玉琪乃将经过,禀告朱兰亭等人知道,老叫花听毕,大笑称善,道: “老侄台处事井井有条,片刻间将一座藏垢黑寨,改头换面,一变为谈兵之虎帐,诚令老花子佩服至极!” 李玉琪连忙道谢,道:“晚辈年轻识淡,何敢担当余伯伯如此盛誉,今伯伯及诸位既临,这指挥布置之权,尚请伯伯担负……” 南儒金继尧大笑道:“贤侄不必过谦,老朽与你岳父,疏懒已惯,老花子又须在岳阳负责接待,至于此庄之事,贤侄与诸位侄女,正是当仁不让。” 余大维又道:“酸秀才之言有理,老花子不但悉心赞成,而且所带来这一干小叫花,也悉归老侄台全权指挥!” 说着,一顿又道:“老侄台另别看群小叫花,破衣褴衫,可都是丐帮百中精选的好手,无一不是精明能干,不辞劳苦的干家,老侄台若是用他等负责守望接待之责,则更是万无一失了!” 李玉琪见二人意诚推重,径自躬身应承,按照老花子所言,将丐帮一十二名好手分成若干组,以统领收服不久的喽罗! 匆匆一日过去,初十清晨,李玉琪便即接获信号,说有批赴会人物到了! 原来李玉琪坐镇庄中,距离山下码头太远,若着人来往传讯,十分不便,若让灵鸟雪儿守望,则也太麻烦它。 故此李玉琪研创了数种旗号,君山四周,若有动静,那个负责守望者,立将旗号打出。 另外在山巅最高处,守望者收到之后,立刻也以旗号,禀入庄中。 这样一来,不仅省去苦干劳力,同时更速捷异常。 李玉琪收到禀报,直趋庄前立候,果然不多时,上下登临了第一批人! 李玉琪神目如电,闪目一瞥,已然认出来者正是鲁中万柳山庄庄主,万虎刀万世雄,及二位道装老者,与一个眉清目秀的弱冠少年。 李玉琪迎上前去,躬身施礼,五虎刀万世雄哈哈大笑,道: “李贤侄休要多礼,快来见过泰山清云观玄灵观主、赛纯阳玄真道长。” 李玉琪抬头一瞥,只见所谓的清云观观主,年逾六旬,须发苍苍,面如满月,双目神光充足,一望而知,是有修养的得道之士! 至于赛纯阳玄真道人,李玉琪曾在济南见过一面,虽然仅仅是一瞥,但却能记在心头。 同时,在骆马湖水月观,李玉琪与朱玉玲、苏玉玑两人将丧门剑委一同击伤,解散了水月观中恶道,休书北儒,请这玄真,前来主持,故而印象更深。 闻言,忙即举手为礼,朗声道:“小侄不知三位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望祈勿怪!” 清云观主玄灵,朗声大笑道: “小施主胸怀磊磊,出类拔萃,最难得虚怀若谷,气宇轩昂,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令老道欣庆吾道不孤也。” 李玉琪被他这么一捧,玉面不由得微红,方待逊谢,只听那赛纯阳玄真,亦自接口道: “贫道前蒙代谋,荣掌水月观,尚未及声谢小施主,今日之来,虽为参与老友号召,但主要的却是想瞻仰小施主,凌世风采……” 李玉琪见他师兄弟,夸个没完,十分不好意思,五虎刀万世雄阅人千万,经丰识广,见状忙接口打断玄真的话头,哈哈大笑道:“李贤侄年轻面嫩,你们两位别净说好听的,我看你们还是进去吧。” 说着,回头一瞥,突又“哦”了一声,道:“李贤侄,这似是玄真道人的新收高弟,姓杨名思,平日对你仰慕十分,以后有暇,你多指教指教。” 杨思生性颇为腼腆,局促上前一揖,一声不响。 李玉琪见他如此,便大方地拉着杨思的手儿,转身肃客,忙将他四人让入大厅,着人去请双儒,出来相陪。 北儒与五虎刀万世雄、玄真、玄灵,既是同乡,又是好友,一见之下,顿时笑声满堂,好不热闹! 南儒与他等虽不如北儒热络,却都认识,故而相谈十分投机。 翌日下午,一连又到了二批,一批是武当三剑与他们的师叔玄武,另一批是江湖知名的两位侠尼,百了师太与云海师太! 这几位除了武当三剑以外,都是当今江湖的一流人物,为人快胆义肠,守正不阿。 他等见李玉琪忙碌接待,却又人面不熟,于是便自动放弃客人身份,两位侠尼,就代替玉琳姐妹,分配客人居处,其余则负责接待客人! 这么一来,李玉琪算是交卸了一付重担,有机会回到内院,休息去了! 内院不但是一所独立庭园,建筑布置,均极精美别致! 故此六女共居,分司各职,恍似是一座女儿国,但见那莺莺燕燕,倾城倾国,只听得娇声脆笑,动人心魄,李玉琪这唯一无二的一家之主,耳濡目染,怎不如饮蜂浆,其甜如蜜呢? 数日间,前院抵达的人物,著名的计有少林寺方丈智愚大师,偕同四大护法,罗汉堂智仁大师、达摩院智慧大师、藏经阁智勇大师、长老院智礼大师! 这五位大师,在少林寺位高功深,都是上届掌门的亲传弟子,如今均已年届六旬以上,数得上年高德昭! 其他华山派当今掌门,百凡师太,率领弟子青莲、红莲,峨嵋派掌门法玄大师,长老法永,及另外一干豪侠之士,均已抵达—— easthe扫校,旧雨楼独家连载 第二十三章 禅心灭魔 这一干人,在江湖侠义道上,虽称得起英雄人物,但与卅年前,即已凶名远播的雪山老怪、劳山毒叟以及阴阳双魔相较,不仅功力悬殊,就是单比名头、辈份也都矮了半截! 故而彼此聚会一堂,虽知东海神尼及琼州铁面道婆仍健在人世,却也因会期即临,而仍不见这双仙仙踪而忧急于心! 李玉琪与六位夫人,当然与群雄皆以会过,无奈群雄见他七人,虽则风标盖世,侠名雷动,却还有些疑惑,认为既是所学得自失传秘本,奇诡无伦,但在功力上却不见得多深多厚。 尤其对李玉琪,这位传说中神佛一流的人物,更加怀疑,皆因赵氏姐妹,与蓝玉琼徒因师贵,尚可能因受名师亲炙,造诣非同凡响。 而李玉琪既无师承,复不肯当众眩露绝学,更令群雄疑为他只是徒具其表,不过尔尔! 李玉琪虚怀若谷,执才而不傲物,虽看出众人的疑惑,却并未放在心上,他依然我行我素,竹杖神乞余大维却是大大不平。 只是北儒朱兰亭却劝阻他兴风作浪,他认为真才实学,用时既知,不必在期前显示。 六人中赵氏姐妹与蓝玉琼,最是得人崇敬,她们平日所至之处,总是有人赞扬垂顾! 苏玉玑因此心中不平,她可是为着别人看不起李玉琪而发,但玉玲对此看法与其父一样,故尔也竭力劝阻她不必发作。 转眼间十四已至,傍晚时分,早升的月亮,虽尚不太圆,却亦如银盘般悬上了东方! 群雄落坐前厅之中,默默地都不愿交谈。 他们多半在为明日之会而紧张着,同时,多数人心中,也都有一个盼望,那就是武林三仙中,赶快到来二人! 但盼了几天,今晚都不由十分失望。故此,其中有不少人忍不住暗暗埋怨,方壶神尼与铁面道婆,罔顾江湖道义! 少林主持智愚大师,佛法高深,洞悉众人之心事,同时见众人意志消沉,不由深深警惕。 立即干咳一声,声音响亮,引得众人侧目而视,方才起身合十,朗声道: “诸位施主请听老衲一言……” 接着老方文将祛魔之会,与明日目的述说一遍,继道:“如今我们既然聚合一堂,当抱同一赴死之心,但我辈虽不将生死之事放在心上,却不能不为天下黎民打算,故此以老衲愚见,明日赴会,应以行兵布阵之力,共同协力,推举出一位司令人选,统一指挥,消除门户之见,且不可意气用事,以败全局……” 智愚大师话未说完,群雄顿时纷纷赞成,峨嵋派掌门法玄大师,亦即起身推举这少林掌门主持大局。 智愚大师连忙辞谢,无奈众人以为他高望德昭,一体赞成,智愚无奈,只得应承道: “诸位盛意,老衲欲辞无词,但按说此事,丐帮余帮主,传送警柬,设此盛会,出刀最多,但余帮主今日不在,所负联络探讯之责,亦仍未完……” 话未说完,竹杖神乞余大维已然陪着武当掌门人玄云子,步入厅中,随后而入的武当全真,亦有十多个。 武当三剑一见师尊到来,立时趋前拜见,玄武道人亦上前会见掌门师兄。 余大维瞥见众人形势,知在议事,便即开口对智愚大师道: “大和尚不必管这边,你讲你的吧。” 穿心剑史青,生性狂傲,适才见众人推举少林方丈指挥全局,心中颇为不忿,这时早已悄声禀告其师。 玄云子闻知,倒未放在心上,余大维闻言却大为生气。 但他这气可并非为着自己,实则他认为明日之会,成败全在李玉琪与他的六位夫人身上。 众人这不知好歹,乱闹一遍,明日会中,誓必要多死几人! 南北双儒以主人身份,过来与武当掌门厮见,北儒瞥见老花子脸色,顿时明白他想的那回事。 不过,这可不能让他发作,皆因若真个发作起来,不但少林派脸上挂不住,更可能引起众人的反感。 这么一来欲速则不达,岂不更糟! 朱兰亭如此一想,顿时马上悄声详加劝解,说明利害,老花子闻言,也只好不再作声! 智愚大师瞥见这乱哄哄的场面,心知会是开不成了,再说他虽从双儒处稍知幕阜动向,却不敢自信有法应付。 如今既身任全局指挥,却不能不再加策划研究,以求万全。因此,他便也不再多说,反而迎过去与武当掌门寒暄! 稍时,众人重又落坐,老和尚当众提出,让余大维接任指挥之职,老花子心有成竹,竭力推辞。 智愚无奈,只得退求其次,向老花子问计,老花于慨然道: “幕阜形势,危险重重,说也说它不完,但据老花子所探知,老怪等妄想压服我等,甘为其用,故在开府前,必无危险,怕只怕若我等会中不肯服低,即使会中保得性命,那归途一十三道恶毒埋伏,却也足致死命!” 群雄闻言,不由骇然变色,老花子哈哈一笑,又道:“不过,吉人有自有天相,只要是平常无愧无作,此去或许能荡平魔窟,得伸正义呢!” 这几句话,大多数人皆不知老花子意之所指,故此,他等紧皱的眉心,也一直舒展不开。 其中几位出家人,心中都宣佛号,暗求我佛有灵,多加保佑。 幕阜山在今江西修水之西一百九十里,与两湖为界,山中盛产茶树,远望绿丛如障,一片青葱,景色清幽可人。 八月中秋清晨,登山途中突然出现了一大批的武林人物,一个个神色严肃,如临大敌! 当前是五位黄衣老僧,后面随着的僧道俗男女老少全有,足在六十人以上,这班人两两并排,缓步入山。 山中此际,虫声唧唧,随风飘荡,却不见人踪人声,这群人一般的沉默无言,“沙沙” 疾走,不多时已转过两座山头! 面前景色突然一变,只见当前奇峰突技,却似砍山巨斧,将奇峰一劈为三,中央与左右各显一条窄长谷道,谷道中曲折黝暗! 先头的老僧方在迟疑,左方谷中,突传出振羽之声,眨眼间,一只雪白的灵慧鸟儿,飞落丈外石崖岩角,脆声叫道:“老禅师请随我来,老禅师请随我来!” 叫罢,也未等回答,竟自鼓翼飞入谷去! 原来这群人,正是抱有必死之心,来幕阜赴会的武林群侠,当前五僧,也就是少林寺五位首座高僧! 少林主持智愚大师,既然被推为此行领袖,义之所在自非打头阵不可,故此他率领本门四位高手师弟,当先开道,领头登山! 至于李玉琪与他的六位夫人,则并未随众同行,皆因一者他料定群雄脚程人慢,二者他欲从其他小径登山,先行探查一番! 老花子与双儒等人,虽则随在队中,因一切交予老和尚全权指挥,便都也不愿再多言! 老和尚早从李玉琪与老花子之处,知道了一个大概,一见那鸟儿,知它是李玉琪所养的灵鸟雪儿,因此依言步入左侧! 谷道中果然是曲折迂回,两侧石壁,直立如削,高足十丈之上,最可怕的是,石壁间洞窑多如蜂巢,阵阵腐臭之气,四溢飘散,中人欲呕,由道中望去,隐然见洞中蛇尸遍布,却不知为何人所杀! 众人中虽不乏经多见广之士,但是见此情景,都不由毛发悚然,打心底直冒着冷气! 双儒与竹杖神乞余大维走在行列之中,互相交换了会意的一瞥。 他们都知道,这必是李玉琪所为,但却猜不透,他怎能在片刻之间,屠杀这么多毒物! 少林掌门智愚大师,心中暗宣佛号,袍袖一展,早就施展轻功绝技,向谷中穿去了! 不多时,谷道走尽,眼前蓦地开朗,一片高原平野之上,高扎彩楼,五彩色带,迎风飘扬。 四周林木苍郁,中央草坪上高建一台,台前人头攒动,闹声嗡嗡,一片喜气,若似普通人家,办理喜事一般! 众人方一出现,高台边蓦地响起一声沉重锣声,“当”的一下,音如雷鸣,悠长洪亮,刹那间将人声压了下来! 那台前人影,一闻锣声,眨眼间人影晃动,各依方位站立。 瞬息间排列成四条长龙,二行在左,二行在右,一个个嘻笑尽收,挺胸凹腹,神态肃然。 接着,那锣声“当”地又响了一下,四条长龙,霍然齐声呐喊,声振四野,宛如雷鸣。 紧接着锣声三响,喊声霍然停顿,但闻得“唰”的一声,数百人抬臂翻腕,齐抽出背后雪亮钢刀,高举过顶,一动不动! 一时之间,空气似蓦地凝成一团,赴会众人,都不由暗暗皱眉,暗想这幕阜山寨,果然是训练有素,非同凡俗。 但凭这严明动作,亦足以称得上天下第一劲旅! 但事到临头,便是刀山油锅,也得闯上一闯,故此少林老方丈毫不迟疑,迈开大步向前走去! 就在此时,那台前人龙尽头,霍然疾驰来三条人影,身似奔电,自人龙中间穿迎过来! 智愚大师心知那必是负责接待之人,身形一顿,挺立原地等待! 只是片刻的功夫,三人奔近,在智愚大师五尺之前,收住势子,现出奇形怪状的人来! 智愚大师一抬眼皮,只见那三人六旬上下,两个又瘦又长,小眼蒜鼻,形似双生兄弟。 另一个则身躯高大,满脸虬髯,背插一杵,神态猛恶至极,只是不知如何,两耳皆无,像被人撕去一般,疤痕宛然! 原来,这三人正是梵净二鬼冷水、冷电及活阎罗贮煌! 他们三人在泰山山麓,折在苏玉玑、朱玉玲之手,狼狈逃回幕阜,向鬼手抓魂娄立威禀告此事。 娄立威初则大为震怒,立遣师弟断魂煞狄福及黑煞手罗空下山。 不料想消息传来,爱子丧门剑娄一刚身受重伤,狄福送命,罗空惨败,逃了回来呢! 这才令娄立威惊觉不好,一面上书禀告其师,请雪山老怪重履江湖,一面却严命手下暂时销声隐迹,待机而动。 如此一来,这梵净二鬼与活阎罗褚煌,各存私心,欲借诸老魔之力,为自己报仇雪恨! 这刻,他们三人一见这黄衣老僧,神色不怒而威,知必是少林掌门,于是由活阎罗褚煌代表发言,敞开洪大喉咙,道:“本人乃褚煌,与梵净山两位当家的,奉祖师爷之命,特来迎接诸位侠驾!” 说罢,侧身站在一旁道: “请!” 梵净二鬼一声不响,双双返身,向内掠去! 智愚大师虽则常年不下少林,却耳闻江湖各色人物大名,闻言知他并非正主,懒得同他罗嗦,垂目合十一礼,道:“有僭。” 竟自也展开身法,由刀影下疾驰而入。 片刻间来到台边,只见那台高有五尺,上设香案三牲祭品,台前横挂大红绸布,上书着“幕阜府之庆”。 左右亦各有丈余绸布,上书一付对联,正是: “承千古绝学传今世!” “定万里江山霸武林!” 台前摆设着数百座位,右边已坐满了各色人等,左边却空着,并无一人! 梵净二鬼将智愚一干人带到左侧,冷冷地举手让坐,接着双掌轻拍。 台后林中,刹时转出数十名童子,各托茶盘茶具,赶过来向落坐的群侠一一奉茶! 南北双儒与竹杖神乞余大维在众人之中,仔细留神,只见那四条人龙,在众人过完之后,霍地向四周散去,转瞬间竟各自隐入林木深处不见! 另外右侧那边,坐满了足有数百人众,一个个竖眉横目,一望而知是黑道绿林人物! 他们几人不由暗暗担心,皆因即便是李玉琪神勇无敌,但若真个群殴起来,对方人多势众,誓必是己方要吃大亏。 群侠中本有多人不信李玉琪,故此一见这等形势,心中更加胆寒不已! 活阎罗褚煌待众人一一落坐,顿时飞身上台,大声宣布道:“诸位大侠,远来参予鄙府开府盛会,本人代表鄙祖师,先申谢忱!稍后鄙祖师亲临主持仪事,当再有心意,以谢诸君!” 说至此处,活阎罗褚煌环眼电扫全场,语气一顿,又道:“诸君皆是明眼人,其实许多话,不须本人饶舌,诸君当能会意。” 说着又微微一顿,扫视群侠反应,又扬声道:“诸君均知,目下江湖中门户林立,各自为政,甚至互相残杀,怨怨相报,闹得天下鸡犬不宁,实为不智之举。俗语说:‘青莲白藕,源出一系’,‘河叉千条,总归大海’,我辈武林人也正是如此。” “鄙祖师雪山老神仙,潜隐卅余年,有鉴于此,不忍于心,乃毅然以天下为己任,出邀东海阴阳双仙及劳山仙叟。四位祖师,菩萨心肠,但眼见今日莅会加盟之人,同心协力,万众一心,以期不负诸位祖师厚望……” 这番话表面上仁至义尽,头头是道,不知内幕之士,必堕入殻中,但无奈雪山老怪、阴阳双魔、劳山毒叟,无一不是凶名卓著,穷凶极恶之徒,虽各改头换面,冠以仙字,却仍然不能令人心服! 活阎罗褚煌察言观色,早已将群侠的不屑之情看在眼里了,故此他狞笑一声之后,又道:“当然,江湖上最怕光说不练,讲究的是真才实学,胜者为王。所以,等一会师祖们驾临之后,在座诸位无论哪一位,都不妨划下道儿,只是这一番考较,旨在观摩、切磋,点到为止,但此刻一过,会后若还有哪位暗中捣鬼,则不是我活阎罗褚煌大言恐吓,不出三月,定有好看的瞧了……” 说罢,活阎罗褚煌得意洋洋又是一阵大笑,右臂一扬,台后施礼童子,立时双手举起巨捶,敲击一丈余方圆的大锣! 锣声三响,悠沉荡空,空谷危峰,回声嗡嗡,经久方才停息! 锣声一息,台后苍郁林中,突的扬起阵阵音乐,只听得牙板金筝,翠箫玉弦,相互应和,幽幽排空四散,入耳令人心醉神移! 场中一干人为乐声所引,齐齐伸颈瞻望,瞬息间,林木深处,转出四十六名,妖娆美貌女子! 一个个花娇柳眉,五彩缤纷,肌肤似雪,秀发如云,体态轻盈,身法快捷,且吹弹播弄着手中乐器。 脚下不停,一行行,裙袂飘飘,翩翩若穿花蝴蝶,向场中行来。 众女之后,林中霍又闪出四十六名青衣童子,一个个眉清目秀,分执鼎炉旗帜,金钟玉鼓,亦一般垂眉疾行,随后跟进! 童子之后,是二十八名分着红、白、银、金四色劲装的悍悍大汉,依服色分成四列,疾驰而行! 在这四排之后,一列并排着四张绣榻,榻撑金帐绣凤描龙,奢华至极!各由四名精壮的青衣大汉抬着! 榻上四人,三男一女,一色酱紫棉袍,只不过神色长相各异其趣,他们四人虽然是竭力装作,却仍有一段难言气息。 但群侠却知这四人,正是武林中凶横无比的大魔头,却不由心中暗生警惕,惶恐丛生! 皆因,对方正主儿已然出现,已方依为靠山的武林三仙一个未来,如真个动起手来,不用说任何一人,无把握能挡任何一位老魔,就算是四魔不用出手,则他们手下人多势众,亦足以令群侠,身埋荒山了! 南北双儒与竹杖神乞余大维虽然是成竹在胸,但眼看人家这等威势,也不由暗中捏下冷汗。 五虎刀万世雄,这么久未见李玉琪与他的六位夫人出现,心中极为担心,他经验虽丰,却也只听传说,并未与这四位大魔,会过半面,此时一见,顿时也与别人一样,留神打量起来! 只见,四榻中最左是一位身材高大的老人,乱发披拂,与颌下乱须纠结一起,头大如斗,颧骨宽高,只是没有鼻子。 一大一小的眼下,两个黑洞,刺出丛毛,再配着特浓双眉,一张脸上,竟被毛占去多半! 而左首第二位,却恰恰与他相反,不但骨瘦如柴,鸠形鹊面,头颅上更是光秃秃寸发不长,油长滑亮! 这还不足为奇,最奇的在他后脑上,凹凸不平,沟纹纵横,若骤然从后方望去,不当那是一张垂目闭口的脸才怪呢! 原来,这正是雪山双头老怪,其名号之来由,也起因于此,前一位亦即是劳山毒叟。 另两榻上,一位是年约三旬的俊秀男士,只见他风流潇洒,盼顾自雄。 粗看似是潘安一流人物,细审却发现隐伏在他的举动中,有一股难以描述的妖邪之气! 最右边是位女子,看面貌徐娘半老,神韵妖娆,只不过骨立肉消,枯瘦异常,似是大病初愈一般! 这两位不用说,正是阴阳双魔。 他二人精通采补,至今颜容常驻,阴魔则因过去走火入魔,久僵方痊,虽则竭力滋补,却仍然未能完全复原! 原来,这一次幕阜之会,四魔携手合作,意欲一网扫尽天下武林精英,以遂其称霸武林之志。 故此,四人协议,开创这幕阜一派,派中共分四坛,分由四魔统领。 雪山双头老怪主持雪峰坛,因他年纪最长,开府第一年,由他总领其他三坛,行令一年。 明年此日,则以序交由栖凤坛坛主阴魔总领行令,济是一年,再交于阳魔的飞龙坛。 劳山毒叟在四人之中年龄最轻,故而轮在最后一年执掌总令。 各坛之下,又另设下四堂,由四魔亲授各大弟子荣任堂主。堂主一律衣金,可总揽一坛事务,权柄仅稍逊坛主! 而衣银各人,位居副堂主之职,亦各为四魔弟子,分掌刑、赏、巡察之职。衣白者司掌各地分舵,平时散居各地,为执行任务的基层干部。衣红者副之,其职责与副堂主同一性质,只不过范围较小而已! 且说这四榻一现林边,右侧黑道来宾,躬身相迎!群侠虽未立起,但眼见这等场面,可都紧张不已! 那为首少女与青衣童子,抵达台前,霍然交叉穿行,围成半圆,男女交错,青花相间,一起顿住! 四列劲装锦衣大汉,凌空跃上台去,按白、银、红、金之序分列两旁! 四榻在离台五丈之处,榻上四魔,霍然横跃飞起三丈,若似天马行空般,一同飘坠台中。 看身法轻灵舒徐,有如四片枯片,同起同落,捷如电闪,显然这四个魔头,功深果然非比凡俗! 群侠为首的少林方丈智愚大师一见之下,暗中念佛不已! 皆因他自忖,自己的功力虽已称得上江湖一流,但与老魔眩露的这一下,却逊色多多了! 雪山老怪一落台上,迈步间已至台口,枯掌一举,细乐骤停,锣声顿起,右侧黑道来宾,一个个面目严肃地注意台上! 锣声未竭,双头老怪,那对利刃般的双目一扫左侧座中的群侠,霍然放声仰天长笑不止! 笑声响烈,直冲云霄,不但将锣响余音,压制下去,甚且震得台下群侠耳鼓生痛,胸口血气,微微翻动! 群侠大惊失色,急忙收摄心神,凝神运气以抗,雪山老怪见状,大为得意,哈哈之声更趋高昂! 片刻间,山谷回应,“哈哈”相和,顷刻间声荡风起,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顿时变成鬼号地狱! 众人之中那功力较差之辈,竟已不能忍受,额头冷汗淋淋,脸青唇白,大有窒息之感! 少林智愚大师一见这等情况,心知要糟! 他正欲拼却性命,也以内力与老魔抵抗一阵,霍然闻得一阵清越悠亮的啸声,起自适才老魔等来路林木之后! 那啸声方一入耳,群侠却霍觉心头重压,倏然顿失。 而雪山老魔与台上诸魔面上,霍生愕态,尤其是双头老怪,笑声顿时消衰不少,一时竟被那清啸镇压下去! 阴魔见状,俊脸之上,勃然色变,袍袖一挥,两名银装大汉,转身掠下台来,向林中奔去! 哪知,恶人尚未入林,清啸声蓦地划空而至! 台上台下,所有的人,只觉眼前一花,蓝影儿一晃,台前座位之间,突然多出个丰神玉貌的蓝衫后生来! 他这一突然出现,在座近千人众,顿时大吃一惊,那邪派人惊的是来了强敌,群侠惊的是李玉琪之能,大大出乎意想之外! 雪山双头老怪一瞥来人打扮,便已知晓来者何人。 那二个银衫大汉,一闻啸声自头顶掠空而过,一起停身回望。 但见李玉琪挺然卓立,秀逸若仙,年纪轻轻,不由返身疾掠回来,同往李玉琪立身之处扑去! 雪山老怪笑声倏住,双目炯炯,盯住李玉琪。 只见那两名银衣汉子,扑至李玉琪身前,蓦地双掌齐推,向李玉琪胸前撞去!同时口中怒叱:“哪来的野小子这般不懂规矩,还不予我退下!” 李玉琪闻得老怪笑声停顿,朱唇一闭,清啸霍收。 直待四掌堪堪及身,全身飞快一转,四掌仅差毫厘之微,双双落空,而眼前也顿失李玉琪的踪影! 群侠瞥见李玉琪的奇奥身法,虽未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却不由纷纷大叫喝彩不已! 银装两人,收掌不及,双双踉跄前冲五步,却又不敢拿桩停稳,怕李玉琪自后袭击,顺势抢掠二丈,方再落地回身! 哪知,李玉琪根本未曾动作,他仍然是悠闲地面台而立,似是一直未曾移动过一般! 银装两人见状,顿时又惊又气,也被道侧两旁纷纷投来的目光,注视得窘在当地,脸红气促! 雪山老怪心头暗暗惊诧,这年轻的后生,果然不凡。 但凭刚才显露的啸声与轻功,分明功力已臻化境,而达上格青冥,反璞归真的至高妙境了! 这显然是个劲敌,此人不除,即使目前不能奈何自己四人,若假以时日,则必成四人唯一克星! 劳山毒叟在泰山,曾见过李玉琪,虽未与他交手,但从蓝玉琼身上,却也可推断出,其身手必也不差。 此际见状,顿时心中也暗惊不已!认为李玉琪这手功力,可能与他在伯仲之间了。 阴阳双魔自然也颇识货。 只是他俩一生好色,此际初见李玉琪风标绝世,不约而同,忘图将李玉琪设计收服,反将利害之众,抛诸脑后去了! 李玉琪成竹在胸,他一见众人把目光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微微一笑,踱到群侠座前,竟自坐在第一排交椅之上。 众人见状,多不禁暗中纳闷不已,但此际也不便多言,只好耐着性子,静待事态的演变! 雪山老怪身为主人,虽则心存怀疑,却只好暂时放开!只见他目光霍然四扫,缓缓开口道:“诸位远来参予本山开府大会,老夫与阴阳双仙、劳山仙叟三位道友,不胜感谢欣慰,老夫与三位道友,远在卅年前,隐息边荒,本不欲再问世事,但近年中原道上,杀风日盛,结怨相循。故此,老大与三位道友,只得再入江湖,立此幕阜一役,意欲纠合天下同道,各门各派,共成兄弟之帮,如此则千枝百叶,汇成一家,和睦相处,岂非天下之福?” 他这话用意至善,若其本身诚意如此,虽不成事,却也不失为是一位悲天悯人的江湖豪杰。 但无奈他存有“司马昭之心”,用意在独霸中原,消灭异己,虽然巧言掩饰,却不能引起众人共鸣! 更可怕的是,他那话音,冷凉、低沉有力,语声不高,字字却令人人耳惊心,浑身大不受用。 这分明是显示动力,哪有丝毫劝善天下之用意存下? 故此群侠等只是心惊肉跳,暗暗调息运气,小心提防,却一个也不曾被他这谎言所动。 雪山老怪见众人并无反应,嘿嘿冷笑,顿时现出本来面目道: “诸君若是以为老夫及三位道友,不配领导江湖群伦,尽管上台来审量审量,否则三声锣响之后,开府之礼,按时举行,礼毕诸君便算是本府弟子了!” 说到此处,老怪又“嘿嘿”地冷笑道:“到了那个时候,若再有人提出异议,可就别怪老夫手下无情,以叛逆之刑相加了!” 李玉琪剑眉一扬,正欲发作,少林掌门智愚大师,却已立起身来,合十宣声佛号道: “老施主威名远播垂半甲子,贫僧等心仪已久,此次施主等重履凡尘,开府立派,贫僧等不应忘加评议。但既获飞柬垂顾,江湖同道,欣然而赴者,一为得参盛会,以广耳目,二为是瞻仰施主等之风范……” 老和尚这一番话,可将雪山老怪等四魔,捧成了九重云外,但语气一顿,只听他又道: “但今闻老施主之言,竟欲将贫僧等辈,收罗在幕阜门下,实令人大惑不解!想必各门各派,已有纠纷之事,但如果说将之纳入一系,则亦不见得便是妥善办法,须知冰炭不能相容,乃万古长青之理,各门各派之间,既已存有怨隙,同处一室,则反而更易引起操戈之斗。” “何况各门各派,各有门中祖师家规,不容背弃,老施主垂历湖海,经多识广,当也知江湖之中,不容那个信不义之辈立足。” “贫僧添掌少林,当以信守传代,又怎么敢以身试法,做出这欺师灭祖,为人唾骂之事?” 雪山老怪与四魔勃然大怒,劳山毒叟霍地由座中飘然而起,敞开破锣似的嗓门,怒叱道: “好个不识好歹的少林掌门,你自信能走得出这幕阜山区吗?” 智愚大师大义凛然地朗声道:“义之所在,虽刀斧加身,贫僧亦是不屈,老施主若有能为,贫道项上人头,愿为此言之证!” 此言一出,群侠心中的豪放之气,立时被他勾动,一个个立身鼓掌,为老和尚喝彩助威! 李玉琪不由深深佩服,这智愚大师的胆识血性。 皆因为他明知非四个老魔中任何一人之对手,却仍然在大义之前,丝毫不显示怯弱之态! 劳山毒叟勃然大怒,喝道:“老和尚,你上来,待老夫试试!” 智愚大师见人家指名索战,虽知此去,凶多吉少,却也不能示弱。 哪知,他方待纵上台时,那个罗汉堂首座,智仁大师,疾起身阻住他,同时合十行礼道:“掌门师兄一派之尊,怎可妄动,待本座上去会他如何?” 少林掌门沉重地看了他这位师弟一眼,低声叮咛道:“师弟小心应付!好自为之!” 智仁大师既得许可,他也不答话,只见他手提八尺方便铲,一掠二丈,向台上扑去! 这智仁大师既然执掌罗汉堂,其功力在少林寺及一般江湖道中,自然是首屈一指,算得上一流高手。 但如今在这些顶尖魔头的面前,不仅在辈份上低了一辈,身手也更不在四魔的眼中。 故此,劳山毒叟一瞥他这登台之法,心下了然,暗忖:“像你这般身手,还敢来送死,真是自不量力!” 同时,那劳山毒叟也暗中作了决定,要一举将智仁大师击毙,以期能收到杀鸡儆猴之效! 李玉琪虽不知他的用心,但却也了然,智仁大师此举,无疑是以卵击石,十分的危险! 他暗暗准备着,等智仁大师一遇危机,立即登台抢救! 智仁大师一跃上合,左手执着方便铲,右手合十,道:“少林智仁,敬请指教!” 雪山老怪不欲作得太绝,见状暗施眼色,止住劳山毒叟,举手一电两旁的金衫大汉,道: “你们哪位陪智仁走走?” 金衫人之一,闻言霍掠而出,躬身道:“弟子娄立威愿与智仁大师一试身手!” 群侠但闻他语声虽低,却甚深沉有力,更可惊这雄踞黑道盟主,已历十年的鬼手抓魂,原竟在此! 智仁大师少历江湖,自然未与娄立威会过面。 此际闻他报名,抬眼注目,只见娄立威身躯高大,肤色犁黑,方面大耳,鹰鼻暴眼,神态威猛至极! 鬼手抓魂娄立威空手挺立在智仁大师身前五尺之处,双拳虚拱,道了一声“请”,径自直踏中官,向智仁大师面门击去! 智仁大师见娄立威手中空空,本待放下方便铲,与他空手相搏。 哪知那个娄立威欺人太甚,不但不予他说话的机会,竟还付犯对敌大忌,踏中宫取敌! 这么一来,智仁大师不由动了无名之火,左掌一翻,一招“罗汉撞钟”,运集了八成功力,硬接过去! 双方势急力猛,掌挟劲风呼呼,“砰”然接个正着,鬼手抓魂娄立威右腕一麻,身形晃了两晃,而智仁大师却直觉右臂骨节疼痛如裂,周身一寒,“蹬蹬蹬”连退了三步! 智仁大师又惊且怒,左手方便铲往上一带,正欲与娄立威以命相拼,鬼手抓魂娄立威,却蓦地后掠五丈,冷笑道:“大师已中了在下冰掌之毒,从速运动化解,尚来得及,若再忘动真气,待冰毒入脉入腑,则恐怕来不及了!” 此言一出,台下群侠大惊失色。 皆因这雪山老怪的弟子,竟能在举手之间,不仅震退了少林派首座高僧,甚至还将冰毒道迫入对方体内,其功力之深,岂非惊人? 而为其师雪山老怪,则更加不可测量了! 智仁大师不由又气又羞,只听他虎吼一声,正想拼命,台下的智愚大师,已然发话道: “师弟不可躁进,待……” 他话还未说完,适才群魔的来路林中,突然联袂飞掠出了娇似天仙一般的六位佳人! 这六位佳人,身法如电,眨眼间已掠达台前,前排群侠,但闻得幽香入鼻,中人欲醉,她六人已然停身于李玉琪身前了! 因此之故,台上台下,所有目光都纷纷投向这六位佳人,智愚老和尚语声也不由为之一顿! 李玉琪起身让坐,等六女坐下,便即向智愚大师拱手一礼,庄容道:“晚辈自不量力,请前辈恩许,上台清算一笔血债如何?” 智愚大师适才亲见李玉琪那奇奥的身法,心中不由有几分相信,李玉琪果如传言所述,身具绝世奇学之说! 此际闻言,虽惊疑李玉琪所言血债究指何人,但却知既然武林二仙之徒已至,必然万无一失! 因此,智愚大师合十还礼,立即答准! 赵玉琳、赵玉瑛本已落座,闻言霍然同时立起,粉面含霜,柳眉带煞,齐声对李玉琪道: “我也要去!” 李玉琪默然点头,剑眉一扬,意动神随,身形飓忽飘飞,缓缓向背后五丈开外的高台飘去! 赵玉琳、赵玉瑛双双上拔五丈,半空中娇躯齐翻,煞似入巢彩凤,一红一白,疾扑上台,与李玉琪不先不后,同时落下。 三人一显露出这一身绝俗轻功,全场为之大惊。 尤其是李玉琪,那一手翩然后掠,肩、身、腰、腿等所形成的各种动作,便连四大魔头,也自觉黯然失色,自愧不及。 李玉琪一落台前,智仁大师已然跃下,他电目环视,双眼中露现威凛煞气。 台上众人,一与他的目光接触,全都不由自主地暗中凛然,迅速垂下眼皮,不敢再与他对视。 雪山双头老怪暗暗心惊,方欲责问,那一直不曾开口的阴魔、阳魔,却蓦地起身离座,步入台中,阴魔首先开口问道: “你可是近日崛起所谓的‘蓝衫神龙”李玉琪吗?看你小小年纪,竟练得这身出奇的功夫,真是难得,但不知尊师何人?” 阳魔色迷迷一双淫眼,一直盯在玉琳姐妹的身上,此际等阴魔话音一落,便即接口道: “两位姑娘贵姓啊?” 阴阳双魔果然与众不同。 说话声音,不仅悦耳动听,且神色尤其和善至极,像是毫无敌意,对亲密的朋友交谈一般! 只见那李玉琪神目远射威芒,边伸手掏出只碧玉雕就的精巧葫芦,接着打开盖子,边道:“区区正是李玉琪,并无师承,这两位乃是区区表妹,赵氏玉琳、玉瑛,乃东海方壶神尼门下!” 此言一出,四魔竟然大惊失色,相顾对望,又复四周扫视,像是怕方壶神尼即在近处一般! 李玉琪微微一晒,继道:“区区等此来,一者奉东海方壶神尼及铁面道婆两位前辈之命,扫荡魔穴,二者区区等身负血海亲仇,忍辱七载,索讨满门血债……” 说话之间,李玉琪掌中葫芦内,蓦地弹跳出一只拳头大的蜘蛛,正是他所养的神蛛碧儿! 那碧儿一出葫芦,嘶声在空中一个翻滚,霍然涨大如盆。 只见它后臀挠处“嘶”的一声微响,一股银丝,电射上台顶彩蓬,粘住不堕,顿时将全身倒悬半空。 全场虽均是见多识广之辈,但却也未曾遇到过这等奇大的毒物,故不由均又大吃一惊,尤其那阴阳双魔,因为相距神蛛最近,见状竟然连连后退不迭!_劳山毒叟,有名的毒物,生平饲豢各种毒虫,故对毒物之学识,较常人更是多而又多! 此际他一见神蛛形态,不由又惊又爱,心中一方面妄想收为己有,另一方面却又怕神蛛毒性奇烈,中人无物可解之危! 因不由暗暗蓄势运功全神戒备! 李玉琪见众人戒惧之状,忙解释道:“尔等不必害怕,此蛛虽毒,但若无区区之命,决不轻易伤人,而区区更不会凭蛛毒与尔等相搏。” 说着,语气一转,继道:“哪几位是太行四恶?快请出来答话!” 两侧着金穿银的大汉之中,闻言不由面面相觑,劳山毒叟一边戒备不懈,一边大喝道: “娃娃你找我徒儿怎的?难道他们是你的杀父仇人吗?” 玉瑛一直是面罩寒霜,星目频频扫视,闻言不耐,道:“玉哥哥,你同他们罗嗦什么? 命碧儿将人擒下再说不一样吗?” 李玉琪毅然道: “好!” 一打手势,半空中神蛛碧儿望见,八爪一伸,抓住银丝,后臀一翘,“嘶”声一时大作。 刹那间,亮晶晶的银丝电射抛投,恐怖惨号之声,随之而起,立时台上台下,人丛行列之中,有九人齐被银丝缠住中腰,拉倒在地! 众人定睛一瞧,只见台上被缠的是一金三银四个大汉,其余五位,则在右侧人丛之中。 这么一来秩序大乱,在那倒地九位汉子身边,顿时有人抽出利刃,向银丝乱劈乱砍,意图斩断蛛丝,救下被缠伙伴! 哪知刀剑虽利,但斩在那粗加麻绳的银丝之上,仅发出“砰砰”之声,不但银丝未断,手中兵刃却几乎被弹振之力震出手去! 劳山毒叟眼见徒儿被擒,勃然大怒,暴喝一声,猛地双掌齐推,打出了两团狂飚劲风,向神蛛碧儿撞去! 神蛛碧儿通灵已久,哪能被他打着? 只见八爪齐施,霍然爬高一丈,后尾银丝一收,顿时将丝尾之人缠带而去,飞上台来! 李玉琪一见劳山毒叟出手,心中甚急,右袖一拂,两仪降魔禅功随袖展出一片钢墙。 但闻得一阵异香过去,立将那两团劲风,消容无形! 同时,口中却道:“老魔稍安勿躁,等区区了断家仇之后,再好好地讨教你的毒学,你何必性子太急?” 劳山毒叟双掌推出,幽绝无伦,他自认即便不能将神蛛一下击毙,最起码也得震落地上。 而掌风过去,李玉琪三人萃不及防,嗅入他所特练的掌毒激烟,立即便能被他等所制住! 哪知事实大谬不然,非仅神蛛通灵,轻巧躲过,且那两团劲风过处,竟霍然在李玉琪身前丈外处消于无形! 这也只不过是李玉琪轻轻地一挥袖,若是他加意施为,则自己岂非立即便落败不成? 想至此处,劳山毒叟心中大骇,一时惊得一怔,竟而猜不透,李玉琪所用的到底是何功夫? 同时间,雪山双头老怪与阴阳双魔,也吓了一跳,皆因他等身经千百大战,却也未曾见识过这等武学。 另一方面,那九条大汉被神蛛所吐之丝,缠了过来,“叭叭”一声,全跌在李玉琪三人身前地板之上。 九个人其实并未中毒,亦未失去知觉,只不过因为被突然而来的蛛丝,吓得要死而已! 此际一落台上,纷纷一跃而起,虽心知一时无法挣脱这银丝束缚,却仍想作一番困兽之斗,设法脱险逃命! 玉琳、玉瑛星目内射出炯炯神光,扫视九人,瞬息间,便又认出,其中七个,正是在那大雷大雨之夜,偷袭毁家的仇人恶贼。 她二人恨极咬牙,星目中晶光浮现,各一举纤纤玉掌,欲图歼仇,霍听李玉琪对九人说道: “尔等听真,区区兄妹三人,正是尔等七年前,在济南千佛后山惨杀的李、赵两家之后,今日尔等还债之日已临,还有何说?” 那其中两个未曾参予的青衣大汉,闻言一怔,忽然叫屈道: “这事我可一点也不知情,李玉琪你可不要找错对象!” 李玉琪诧异望望玉琳、玉瑛,玉琳忍着痛泪,微微点头,李玉琪遂道: “好,你二人既未参予,且请退下,你七人尚有何话要说?” 说着,只见他打个手势,神蛛碧儿会意,“嘶嘶”两响,已将那二人腰间的蛛丝收去了! 那二人一得自由,慌忙抱头鼠窜,逃下台去! 另七人中,为首的金衣大汉,一见事情已到了这步田地,无法抵赖,顿时凶性大发,喝骂道:“妈的李玉琪,你父母一家正是大爷所杀,今落你手,要杀要剐,大爷绝不皱眉,但你若是英雄人物,就不该借助这毒物之力,骤使暗算……” 这下子,只见李玉琪剑眉霍扬,星目怒火暴射盈尺,虽在此日光之下,仍然灿然生辉! 只见他一言不发,一打手势,神珠碧儿顿时依命,将银丝全部收起! 这七人腰间一松,顿时大喜! “哗哗哗哗”连声脆响,竟各自抽出随身兵刃,刀剑齐举,叱咤暴喉,运集全力,没头没脑地向李玉琪三人劈刺而去! 他七人功力不弱,距离又近,这抽刀劈刺的动作,更是全力施为,换上别人,定然在此无备的情况下,惨遭不幸! 台下群侠见状,都不由惊唤出声,为他们三人担心,就连玉琼、玉环、玉玲、玉玑也不由齐声惊叫,掠身飞起,扑上台去! 哪知,不说李玉琪,便是玉琳、玉瑛,身受东海方壶神尼六年教诲,已然各具有真传绝艺。 故此,未等七人刀剑攻到,三人齐声怒叱,个个不避不让,一起翻腕挫掌,向外猛地推出双掌! 三人六只玉拿出处,四股狂飓,两道暗流,刹那间迫涌而出! 就在那台下四位娘子,起身空中,尚未落下之时,一阵凄厉惨号声音响起,七人变成了七具碎尸。 “呼”的一声,带着那手中之刀,散出淋淋血雨,齐齐向台外,倒飞出去,“叭叭”数声,各落在五丈开外,化成了团团血泥! 劳山毒叟一见爱徒惨死,急怒攻心,顿忘利害,大吼一声,挫掌扑去! 李玉琪知他那双掌中蕴有至淫之毒,炙毒无伦,一般人难以制他,便立即亲自迎将上去。 同时间,乘空打手势吩咐神蛛碧儿得令,银丝疾射,顿时在上面彩蓬下,布下了一张巨网。 雪山老怪与阴阳双魔,一瞥三人举手一招,连毙七人,顿时大惊色变,心忖这几人年轻如许,功深如此,再假时日,岂非更是了得! 因此,嫉才之念霍然升起,均立意将李玉琪乘机除去! 故尔三魔一瞥劳山毒叟发动了攻势,便不约而同,暴喝出手,一起向李玉琪一人扑去! 玉琳、玉瑛,本与李玉琪并肩而立,见状不再迟疑,反腕拔剑,剑出鞘时赤白光辉交映生辉,双双娇喝一声,向雪山老怪与阴阳双魔迎攻过去! 另外的四女落在台上,一见这混战之局,初是蓝玉琼,一摆掌中玉箫,直接扑向阴魔! 这么一来,四人各战一魔,余下的玉玑、玉玲、玉环,却无对手之人。 苏玉玑久蛰闺中,早欲一战,第一个忍不住,摆动手中金鳝神鞭,向左侧金、银、红、白大汉丛中攻去! 前文表过,这四种服色,正是四魔的得力干将所着,却与四魔有切身利害关系,他等见这四位老魔,已遇上辣手劲敌,一个个挥舞利刃围攻了过去! 玉玲、玉环见状,哪能再忍,于是乎,一个抽出紫虹剑,一个舞起碧玉古琴,加入战圈! 刹那间,十丈方圆的高台之上,剑影如山,掌风呼啸,似天崩,如地裂,热辣火炽,混战一起。 台下群侠与黑道群贼,目睹这等情况,一个个心悬半空,失去了主张! 尤其那北儒朱兰亭、南儒金继尧、竹杖神乞余大维与五虎刀万世雄等,与李玉琪七人有密切关系之人,更是心头怦怦焦虑不安! 有心上台帮忙,却知功力不行,去也白费,但若不帮忙,则心中隐隐,吊胆提心,怕他等稍有不慎出了意外。 无奈何,只得起身离座,欺近台边,心想着,便是不能入围帮助,好歹也得看个仔细,提防着救险辅急! 那台前彩女青童,乃阴阳双魔门下训练的弟子,此际瞥见群侠,围向前边,为首一人,霍地一声号令。 四十六对青重彩女,蓦地两两成双,一前一后地,在台下围了一圈,各以手中乐器,当作兵刃,凝视蓄势,全神戒备起来! 右侧群寇,多半是鬼手抓魂娄立威的手下,这时见台上大打出手,一个个执刀抽剑,也齐向台边涌来! 李玉琪在台中央,与劳山毒叟相持,以他的神功,虽不见得举手便能将毒叟除去,但最多也不能让毒叟走过五十招去! 可他似是心存顾及,故此并未施展绝学!故而,一时之间,劳山毒叟竟与他打了个难分上下! 但即使如此,劳山毒叟仍不由十分焦急,皆因如今,台上一片混战,敌我都有,使得他不敢使用阴阳毒掌。 其实,他即使施展,亦必无功,须知神蛛碧儿在彩蓬下布一张大网,为的便是防范他使用毒技! 这种蛛前文表过,身集百毒精英,正可以以毒攻毒,那蛛网更是神妙,不仅粘性奇大,可以放毒,更可以吸毒。 因此之故,劳山毒叟若不施毒尚可支撑一时,若一使用毒掌,掌毒与蛛毒相引,顿时连人也可能被那蛛网吸上半空! 赵玉琳与雪山双头老怪对敌,雪山老怪功力精深,以一双冰掌,对付赵氏玉琳的掌中银剑,竟然是有攻有守,毫无怯惧败象! 只见他游身盘挫,双掌翻飞,刹那间寒风飒飒,掌影幻出,四周丈余方圆内,气温骤降,犹如冰窑雪库,使人不敢近前! 掌影中,赵玉琳运集不传之罡气,佛门绝学的金刚神功,护住全身,玉腕银剑,翩翩而挥,使出方壶秘传的“金刚剑法”。 将内力凝注剑身,嘶风破空,吞吐似灵蛇吐信,幻起千幢银波鳞霞,以攻制攻,与老怪抢制先机。 那边赵玉瑛身战阳魔,只见她赤剑如虹,彩影缤纷,剑出风云并发,霞光耀目,直似狂飓啸诲,袭向阳魔。 阳魔面凝聚气,以一双紫袍大袖,挥拂扫卷,打出一团团劲风真力,直往玉瑛剑身、娇躯卷打过去! 想这阳魔,修为已近甲子,功力自比玉瑛深厚许多。故尔刚一交手,玉瑛不识厉害,妄想与他比斗内功。 哪知一接之下,虽未受伤,但胸肋间血气微浮,已然是不大好受! 玉瑛慧敏活泼,一见不对路,顿时使出新学自李玉琪的“小挪移法”,按天体运行之理!倏忽进退盘走! 乘机蹈隙,吐剑袭敌,一时之间,人影倏前忽后,倒弄得阳魔,眼花缭乱,无所使用其长了! 蓝玉琼以一支玉箫,抵住阴魔,竟与阴魔,打了个半斤八两。 原来,蓝玉琼禀赋本厚,自幼受铁面道婆调教,尽得铁面道婆真传,尤其是玄门“先夫罡气”,竟被她练成了六七成! 自来洞庭,李玉琪与这六位娇娘,泛游湖上,无事时不仅为她们一一打通血脉、生死玄关,更将过去所留的奇珍灵果,分赠服食。 这么一来,六女功力突飞猛进,蓝玉琼更已将玄门至刚至阳的“先天罡气”,发挥到了九成。 故此,她虽是以箫迎敌,却已能借物传力,以兰花拂穴手法,揉入箫招,电射出丝丝劲风冷气,暴袭五尺之外的人身穴道。 阴魔过去僵坐多年,近虽复原,但身手功力,仍欠灵活,不纯,故掌中一柄百花圆扇却仍是奈何不得蓝氏玉琼! 不过,她到底是凶名昭著的魔头,虽然不能胜过蓝玉琼,但一时却也未呈败象! 外圈中的三位娇娘,朱玉玲手执紫虹剑,幻起紫霞千条,脚踏“小挪移步法”,娇躯倏忽往来,以家传“五字慧剑”,配合左手的“五字掌法”,抵住八个金银红白劲装大汉,竟然还游刃有余。 台下北儒朱兰亭,目睹女儿这等威猛功力,竟能将五字慧剑与掌法联合运用,一时又惊又喜,又暗中自愧不如。 南儒瞥见老友这付形状,顿时也心生感慨,长叹一声,道: “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儿辈有此能为,看来我们这班老骨头,真到了养晦藏拙之时了!” 他四周诸人闻言,顿起同感,但却无一人答他碴儿,原来,他们皆全神观注台上,什么也顾不得了! 台上,苏玉玑亦是大展雌威,金鳝神鞭,掀起层层金霞,乾坤鞭法,四十九招,乾三连,坤六段,倒颠使出,罩住了丈半之内,圈中的锦衣大汉,空自人多手乱,也落个顾此失彼,还手无力! 葛玉环本来是功力最弱,但经过李玉琪这数月来的苦心教导,为她通关过穴,服食灵药,功力大增,何止数倍! 只见她一柄翠玉古琴,舞动处劲风呼啸,琴弦震动“铮铮”连响,以一抵六,竟也毫不费力! 这分开叙述,自然甚长,实际上众人动作,同时发动,这一段只不过费去片刻时光! 台中李玉琪心中不耐,陡然朗声清啸,啸声不高,却悠长入云。 啸声中,右手在腰中一抽,但闻得一阵龙吟鸣处,手中已多了一柄蓝汪汪光芒四射,蓝辉吞吐不停的湛湛长剑! 剑出啸住,李玉琪脚下未停,让过了劳山毒叟猛袭的两掌三脚,友手捏诀,右剑平举,高及齐眉! 他正在迟疑,是否出剑,远方林中,霍然响起两声洪厉兽啸。 那兽啸方一入耳,台后林中梢头,突地飞掠来一人二兽,立时现出一猩一猱,与一个奇形怪状的人来。 那人秃头上脑门尖耸,额凸如鹅,双目内陷,鼻子翘天,下颔上翘,嘴大耳大,身材五短! 群侠看在眼内,有些忍不住竟而笑了起来! 原来这人正是仙霞玉俊骥,他生性喜爱捣鬼,这一次闻听群魔在幕阜开府,便也摸了来。 今晨李玉琪七人,带了猩、猱先期入山,正好撞着他,两人过去在洪泽湖会过一面,一见面即识得。 接下来,玉俊骥出鬼主意,要李玉琪放出神蛛与小蓝蛇,将谷道中劳山毒叟布下的毒物,尽行杀除,八人两兽,又潜入后山幕阜山寨之中。 玉俊骥愣出主意,声言李玉琪到时在前山草坪上缠住群魔,由他与两兽施放野火,将幕阜寨烧个净光。 李玉琪本不赞同,无奈六位娘子,除玉琳不示可否之外,其余的都同声道:“留这藏垢之地,只能济恶,不如烧了干净。” 李玉琪这才答应,吩咐两兽与玉俊骥放火之时,要留下一条退路,以便寨中之人撤出! 李玉琪一闻兽啸,知道后寨的工作已然完成,立时摇剑挺立台中,只听他大喝一声道: “魔头死日已临,还不纳命!” 劳山毒叟一见他停手不动,立时以为有机可乘,双掌一搓,三不管发动“阴阳毒掌”,和身向李玉琪背后扑击过去! 哪知掌风方发,头顶上突生一股奇大吸力,使得他身不由巳,一直向上空蛛网上投去! 这么一来,劳山毒叟大惊胆裂,惨号半声,尚还未及想清症结何在,嘶的一声,双掌掌心已粘在了蛛网之上。 劳山毒叟一时只觉得体内的毒液,滚滚涌出,一粘蛛丝,立如冰雪向火,溶于无形。 但那两根粘着他的银丝,却瞬即渐转黑色,放出了丝丝腥腐臭气! 李玉琪见状,勃然大怒,胸中怒火,胜升如浪。 只见他霍在长啸声中振腕一推,手中降魔剑,突然幻成一条丈余蓝虹。 蓝虹中苍龙如真似地张牙舞爪,风雷并发,倏忽电掣般盘空飞绕,蓝芒过处,惨叱之声霍然而起。 瞬息间,剑落虹敛,而台上四魔及其弟子,已经一个个身首异处,倒卧在血泊之中了! 这一变化,可大出众人意外,台上六女愕然呆立,台下众人更不用说,一个个如呆如痴,疑在梦中! 李玉琪收剑入手,一瞥众人形状,蓦地醒悟过来,星目一扫,台下血尸遍地,不由又十分后悔! 他后悔不该用此绝学,也悔不该伤人这么多,但如今错已铸成,他又如何能够补救呢? 李玉琪“唉”声而叹,恨恨地一跺脚,朗声长啸,晃身而起,刹那间人化神龙,向山外飞去! 六女被啸声所惊,一瞥李玉琪飞身遁去,个个花容变色,齐齐惊呼:“玉哥哥”、”玉弟弟”。 六人一起动作,一同飞身,直追了下去。 猩、猱一见主人离去,亦各自发出洪厉啸鸣,飞疾而追,刹那间,七人二兽皆都不见了! 好半晌,在场的少林掌门,智愚大师霍然高声宣吟佛号,声如暮鼓,惊人迷梦,只听他道:“李施主天际神龙,非常人所及,贫僧等与诸位同道,幸得庇护,这剩下的善后工作……” 他的话声还未落,台后林木深处,霍然浓烟上腾,火光冲天,“轰隆”之声不绝于耳。 众人不由惊极而视,霍然又见林中奔出来一条纤影,只见她飞纵上台,现出个绝色少女! 这少女正是娄立威爱女,冷面玉女娄飞燕。 她一见台上情景,心知父兄均已惨殆,所谓的骨肉连心,她顿时大叫一声,晕绝过去! 少林方丈智愚大师与诸侠见状,都不由感觉黯然,右侧群寇见这大势已去,一个个悄悄地向山外退去! 群侠见状,也无心去管,好半晌智愚大师与北儒朱兰亭方才双双上台,一个去救治那一少女,一个则对众宣布,善后办法…… 幕阜大会过去了,天下黑道经过这一次打击,均吓得潜迹隐踪,不敢再出来横行胡为了! 蓝衫神龙的大名,只这一役,成了家家传颂的神佛圣人! 但李玉琪呢,却真如神龙一般,令人见首而不见尾,多日来!再也未听说过在某处出现! 匆匆时日如流,一年过去,鲁东曲阜朱家,却突然来了一男六女与两个娃娃! 冷落已久的朱家,热闹了起来,弦歌喜笑,溢扬户外,但街坊们虽然见过这朱家客人,却是也认不得他们…… 聪明的读者,他们可不正是李玉琪,以及他的六位艳娘吗? (全书完)—— easthe扫校,旧雨楼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