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聊记》 序 章 骤雨惊雷逢剑疾 古塔怅恍追太虚 初夏,蓝色的天空突然变得阴沉起来,一阵风吹过,雨滴像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随风落了下来。雨撒了一回随即又停了,但天色却更加的沉重了。轰隆隆的雷声从远处的天边一声紧似一声的传了来,林风驾驶着巡逻警车穿梭在城市的街道上,心里想着如果下暴雨,晚上报警的应该能少一点了吧。 林风今年二十五岁了,从一所重点大学毕业以后,顺从父母的想法,准备报考公务员。但当年为了试试手,就先参加了警察考试,结果很顺利的当上了一名人民警察。开始他还有一些新鲜感,但是随着日益繁重的工作任务,他的心也冷了下来。 入警已经三年了,每年他都拿到了单位的先进个人奖章,不过他知道,在一些老同志的眼里,他只是做了很多的“傻事”。虽然他个人觉得,年轻多做点事情也无所谓,只是休息时间越来越少,林风有时也觉得挺累,他很想给自己放个长假,好好出去旅游一次,不过暂时还没有这个机会。 今天这鬼天气大家肯定都不会出门了,一般天气越糟糕,林风的事情就越少。 吃过晚饭,林风将巡逻车开出去又转了几圈,就回到了派出所,这时候雨已经很大了。雨线夹杂着闪电从天空中呼啸着砸向地面,林风从派出所的窗户向外望去,天地之间一片朦胧,只有不远处的山坡上,那座九层古塔的灯还闪亮着,电光偶尔划过,映衬出它那古朴刚硬的身影。 真不知道古代人们是怎样生活的,没有手机、电脑和互联网的年代,是不是有人也像我这样,望着窗外,想象着未来世界的样子呢,林风想到这里不禁失笑了,今天怎么突然冒出这么奇怪的念头。 时间已经到了夜里十一点,雨依然没有变小的意思,林风便回了寝室。明天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处理呢,希望今天能睡个囫囵觉吧,听着雨声,林风很快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将林风吵醒了,林风马上拿起电话,职业性问道:“你好,这里是古塔派出所…”。话语未落,就被一位老人的声音打断“古塔下有人在打架,我刚才看到有几个人在追一个男的,打的很凶,你们快去看看吧!”林风心里暗想,不会吧,古塔那边一般晚上很少有人,更别说这样的天气了。不过从警以来怪事看得太多,林风于是客气的回复了老人。 挂断了电话,林风拨开了窗帘,在闪电那忽明忽暗的白光中,古塔下似乎真的有几个黑影晃动,林风立刻披上雨衣叫上副手驱车往古塔而去。 到了古塔坡下,林风让副手在车内守着,自己先上去看个究竟,有任何情况可以通过电台相互呼应支援。 踏着平整的石台阶,林风一步一步往古塔走去,走过半道,就听见金属碰撞的声音,还有男子喝喊声。看来真的有情况,林风快步冲了上去,虽然见过不少怪事,林风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古塔前那片开阔的空地上,一名白衣少年手握长剑和四名黄衣男子正打得难解难分。那少年白衣胜雪,黑发如墨,脸庞俊朗,眼眸含星,身型矫健,姿态优美,一把长剑在手中如游鱼般飘逸灵动,在四名男子夹攻下居然丝毫不落下风。 四名男子衣着样式统一,都是黄色衣服、黑色衣袖,人手一柄寒口弯刀,不断挥舞着向白衣少年上下左右攻去。 而在四人的身后,还有一名四十岁左右的虬髯男子,衣着和其它四人一样,不过衣服纹路、装饰要华丽一些,袖口处一朵拳头大小的血色曼陀罗花异常醒目。只见他双目如炬、眉头微皱,认真地观察着战局,左手在胸前捏个剑诀,不时比划一下,随着手指动作,便有一点青光在少年和四人身边飞舞划动,而这时又见一点白光总是恰到好处的与青光撞在一起,发出铛的一声轻响后各自飞开,战局一时胶着不下。 林风看得居然有些痴迷了,这是在拍电影吗,但如果是拍电影,派出所肯定会得到通知的,那不是拍电影难道是我在做梦么,可这样的梦又未免太真实了吧。按常理,林风早就该上去阻止这类暴力事件了,只是今天的事太不可思议,林风掏出了腰里的五四手枪,开保险,又给子弹上了膛,却不敢贸然行事。 这时天空连续劈下三道很粗的闪电,都不偏不倚的打在了古塔顶上,三声炸雷响过,那少年的动作突然变得焦躁起来,右手长剑爆出串串银光,左手捏着剑诀,催动着那团白光拼命向四人砸去,似乎想打破这一僵局,可是面前那四人将弯刀舞得密不透风,那团白光也被青光逼住,始终近不了那四人身边,一时各种光影交织在一起,叮叮当当的刀剑声不绝于耳,六人依然僵持不下。 虬髯男子这时用右手在腰间一摸,手里便多了一个圆形金鱼缸般的东西,这鱼缸没有水,但透明的缸壁却不断泛动着银色水纹和光晕。虬髯男子嘴里念念有词,随着一声疾呼,他将手里的鱼缸往空中一抛,那东西竟消失不见了。 林风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得不妙,看向四周,果然大雨都被什么东西隔开了,远处景物如隔着水雾一般,再看不清楚,林风立马拿出电台轻声呼叫,也没有了任何回音。 再看那少年,果然更慌了神,身形越来越不稳,招式越来越乏力,只听一声破响,少年左肩竟被青光穿透,白光嗖的一声回到了少年身上。 眼看少年有性命之忧,林风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立马跳出去对着天空就鸣了一枪。枪声很闷,象是在密闭的罐子里放了一个鞭炮,打斗的几人同时顿了一顿看向了林风这边。林风突然有种错觉,感觉自己像一个走错了片场的演员,尴尬又紧张,只得生硬的喊出几个字来,“不许动,举起手来”。 虬髯男子在林风身上打量了一番,又伸出手掌对着林风一扫,微一沉思,便转过头对其它四人打了一个手势,四人点点头,继续朝少年攻去。 多年以来还是第一次,鸣枪示警却被人这么忽视,林风顿时涨红了脸喝道:“你们再不住手,我真的开枪了!”,没人理会。 林风连喊了三次,那边只有乒乒乓乓的声音回应着他,而白衣少年此时已经单膝跪在了地上,一名黄衣男子高举起弯刀,着势就要往他头上砍去。只听“嗙、嗙”两声闷响,那名黄衣男子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倒了下去,其它几名黄衣人显然也愣住了,不约而同转头看向端着手枪的林风,白衣少年却趁他们这一愣神功夫,白光射出,又重伤了一名黄衣人。 虬髯男子顿时脸上扭曲,低低骂了一句,手一招,那团青光如流星般直往林风面门扑来。 “铛”的一声,空中一点白光将青光格了开去,而地上一团白影向林风又扑了过来。林风刚想闪避,却发现白影正是那少年,少年身后三个鬼魅般的黄影也随之而来。少年一把抓住林风的手大喊一声:“快走!!”林风一激灵,跟着少年就使劲往古塔跑去。 黄衣人追得很快,眼看就到了身后,那摄魂的弯刀在电光下反射出寒冷的杀意,林风心一惊,下意识反手就是一枪,黄影一闪,速度便慢了下来,少年使劲一拉,两人冲入了古塔。 沿着狭窄的楼梯,两人拼命往上跑去,那少年也许还是用跑的,林风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爬,手脚并用使劲抢着楼梯。 黄影再次靠了上来,林风想也没想就是一枪。有人啊了一声,应该是中弹了。在这么狭窄的楼道,真是想不打中都难。 也许是黄衣人对枪有了忌惮,林风和少年一直跑上塔顶都不见再有人追来。林风气喘吁吁,刚想好好顺口气,却张大了嘴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前的东西太不可思议和难以置信,林风看得连呼吸都忘记了。 狭窄的塔顶内,一个椭圆形的光门漂浮在空中,光门外云雾涌动、熠熠生辉,光门内星光点点,又似有七色光芒缓缓流出。探目进去,所及处似有无数光影穿梭而过,世界千年弹指挥间,瑰丽非凡而又深邃异常。 林风正看得发呆,就听到旁边少年虚弱的声音道:“这是太虚引,我就是从那边过来的,我们现在必须要过去,这太虚引虽是神物生成,但我也不敢保证你能平安越过…” 话音刚落,耳边忽然一连串闷雷炸响,林风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一时间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林风看见少年对着他使劲喊着什么,接着塔窗外有大片青光透射而入。那少年看了窗外一眼,顿时面色铁青,转头看林风,林风也看他,只感觉少年眼神一瞬间从迷茫变得坚定异常。 少年右手飞快捏一剑诀,一把精致的二尺短剑立刻从他身上飞出。少年剑眉紧蹙,嘴巴张合,短剑立时暴涨出炫目的白光。白光盛极,似乎要凝成实体一般。 随即少年一声怒喝,白光激射而出,在古塔上空与塔外青光撞击在一起,整个古塔都摇晃起来,塔身裂出好几条大口,一阵气浪过后,白光青光一时俱灭。 少年略微整顿一下心神,从腰间掏出一枚五彩琉璃,默念心决后放到林风的手掌内,并示意他紧紧握住。接着又用右手在左肩伤处蘸了些鲜血,在林风的额头上比划起来。 林风正待要问,却见整个天空刹时亮如白昼,一道道手臂粗细的闪电再次向着塔顶狂劈下来。林风只觉得得身体被什么东西猛的一带,耳畔再次轰然炸响,眼前五彩的琉璃碎屑如烟花般奔流四射,而后冉冉下落,慢慢消失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第一章 初入异世结奇缘 秘锁徙山惹风云 第一节石塔梦醒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中一个声音恶狠狠地道:“那小子呢?”林风感觉被人揪着衣服一把提了起来。 “我不知道,我不认识他。”林风微弱的回答道。 “不认识?那你还救了他,现在要你偿命!”那声音继续咆哮道,接着林风就觉得身上一凉,感觉被扔进了水里。 “最后一遍,不说我就宰了你。” 林风睁开眼睛,只见黄袍下面,一张如骷髅般的脸紧紧凑在面前,两个黑洞洞的眼眶中只有两点血红的光狰狞地盯着自己,死神一般的弯刀冰冷地抵在林风的喉咙上。 林风一下愣住了,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生死一瞬间的情况。 怎么办,正在林风无计可思的时候,一个低沉声音响起:“看来他真不知道,为了以防万一,干掉他”。林风一听,刚想喊叫,就觉得脖子上一凉,弯刀整个插入了喉咙,鲜血顺着脖子流遍了全身。 “哇,不要啊!”林风惊恐地大喊出来,一下子睁开眼睛坐了起来。黄衣人消失了,眼前却是一片翠绿的树林。林风喘着粗气,颤抖着用手将自己脖子上上下下摸了个遍,完好无损,没有伤痕也没有鲜血。唉,原来是一场恶梦啊,林风这才长吁了一口气,用手摸摸自己的额头,湿漉漉的,说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 等等,不对,这…这是哪里,我怎么会躺在这个地方。白衣少年、黄衣男子、闪电雷鸣、炫目的光门…林风猛然记起了古塔前那场恶斗,他下意识一回头,便看到了那个穿着白衣依然昏迷不醒的少年,这……难道不是梦。 林风使劲捏了捏自己的脸,想起了以前看过的那部《盗梦空间》的电影,不会是梦中梦吧,居然让我做到了。林风又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无比清晰的疼痛感传来,这也太真实了吧,根本感觉不出是在梦中,林风便想找个陀螺来转一转,不过肯定是没有的,看来只有问一问这个白衣少年了,他好像说过自己是从哪里过来的。 林风随即爬了起来,来到白衣少年身边,只见他左肩衣服已经破开,肩膀上一个血洞,衣服很大一片被鲜血染红了。虽然伤口血液已经凝固,但出了这么多血,伤情很不乐观。再看少年那原本英俊的脸庞,现在也是一片苍白,眉毛倒竖,牙关咬紧,似乎正在努力忍受着痛楚,看来必须立即找医生救治。 林风摸遍了口袋也没有找到手机,不过就算找到了,林风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120急救中心。林风虽也学过急救技巧,但这样严重的伤,一般都会有专业的医生到场专门负责处理,甚至直接拉回医院做手术。可是现在,林风别说做手术,连消毒药和包扎的纱布都没有。 林风探了探少年的鼻息,微弱但是均匀,看来没有性命之忧,现在只有先将他唤醒,然后赶快去找其他人帮助才行。 林风用大拇指轻轻掐在了少年的人中穴上,然后缓缓使力往下按。很快少年嗯了一声,林风见状大喜,手上再次用力,那少年慢慢睁开了眼睛。 少年眼睛里那如星的光芒渐渐又聚在了一起,他看了林风一眼,眼睛随即又闭上了。再睁开时,少年开口说话了:“我没事,你怎么样”。 林风顿时高兴得有点语无伦次,连忙点了一下头道:“我也没事,你的伤必须立即治疗,我们这是在哪,你知道哪里有医生吗?这样的伤怎么可能没事。” 少年呆了一下道:”医生?你说的是郎中吧。我不需要郎中,我是失血过多且脉灵耗尽,身体太虚,需要找个地方静养一段时间。 脉灵?脉灵是个什么东西,林风虽然搞不懂,但是看少年现在气息虚弱,他也不便多问。 林风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你还能走吗?”‘少年道:“我还可以坚持,咱们要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这树林怕有野兽出没"。 野兽,林风吞了一下唾沫,想起动物园里那些讨吃的动物们……呃,好像也没什么可怕…… 不过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林风于是把少年右手搭在自己左肩上,半扶半背慢慢向前挪去。 树林里的空气很清新,周围不时传来鸟叫虫鸣,那些林风从未见过的野花在微风中摇动着俏丽的身影。踏着柔嫩的青草,让林风这个久住城市的人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感,要不是还背着一个伤者,林风真想伸开双臂纵情狂奔。 走了一刻钟,阳光透过层层树叶散落下来,林风抬眼看去,树叶的缝隙里居然显露出一座石塔模样来,林风心里一喜,紧走几步,拨开树丛,前面豁然开朗,一座六层石塔悄然耸立在树林的环抱之中。 石塔的样式和省城那座古塔有些类似,不过和古塔相比,这座塔还比较新,虽然塔上长了些杂草,但没有修葺过的痕迹,也没有避雷针霓虹灯这样现代的东西。 塔是木头和灰色石头搭成,每层都有六面,每面又有六个小石窗。塔身周围用青石铺砌了地面,一条不规整的石头小路蜿蜒着通向树林深处,小路缝隙间杂草丛生野花蓬勃,看来少有人走。 林风将少年扶到了塔底,找到塔门,石塔没有名字,但塔门内供奉了一尊泥像。 那是一位白发老者,一身玄黄色道袍,右手持一把浮尘,左手托一座宝塔,老者骑在一头长着金色长角的似牛非牛的怪兽身上,虽然雕塑手法一般,不过依然看起来仙风道骨的样子。林风正在打量,少年道:“那是六玄尊者,我们塔上去,那里应该宽敞一些。” 两人上到叶少麒楼来,果然空空荡荡,没有塑像,没有桌椅,只有两三块平整点的石头散在角落。 少年在一块石头上盘膝坐下,用右手在腰间一摸,手里便多了一个白瓷瓶子,少年将瓶子递给林风道:“你将里面丹药倒两粒出来,一粒给我服下,另一粒用水化开涂在我的伤口上面。” 林风依言将瓶子接过,打开瓶塞,就闻到一股淡雅的药香味,他小心地倒出一粒丹药,那丹药约有小指甲盖大小,如珍珠一般白皙圆润。 林风将丹药放在少年右手掌上,少年一仰脖子吞了下去。林风道:“没有水怎么办?”,“稍等”少年呼吸间将丹药顺了下去,又用右手在腰间一抹,手里居然出现了一个装水的皮囊和一支白瓷碗。我靠,这是变魔术么,林风忍不住心里骂了一句。 少年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等我调息静养一会,你想问什么,我都一一告诉你。” 林风接过水袋,眼睛却瞄向少年腰间,只见他右腰腰带上系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织金锦囊,肯定是这个东西有古怪,林风心里嘀咕着。这一天发生的古怪事情太多了,一想到这里,林风就有种抓住少年肩膀狂摇的冲动,好让他立刻告诉自己,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强压住内心的躁动,林风用水清洗了双手,然后将丹药和水在白瓷碗里慢慢化开,待丹药变成糊状,林风将其小心地抹在少年的伤口之上。 等伤势处理完毕,少年将水壶和瓷瓶在锦囊上一放,两件东西便消失了。又摸了一个瓶子出来,这次却是一个白玉瓶,比刚才那个瓷瓶精致了许多,瓶身上雕刻着繁杂的花纹。 少年把瓶子递给看傻的林风,让林风瓶口朝上拿好。少年端正了一下姿势,接着微微张嘴一吸,一道银光从瓶口直射入少年嘴里。“这里就拜托了”说着少年闭上了眼睛,右手轻垂腹间,大拇指和中指扣成圆状,便不再动作了。 林风想起电视里高人打坐的样子,也不敢再去打扰,独自揣摩了一会白玉瓶,没看出什么门道来,就无趣的放在地上站起身来。 第二节 神秘老者 林风先在塔内走了一圈,除了一些石头就再无他物,又悻悻地走到了塔门口,细细打量起那尊塑像来。 林风对道教、佛教很有兴趣,虽然学得不深,但对佛法和道法的思想境界敬佩不已,以前看过很多佛像,但这一尊却从未见过,六玄尊者…有什么故事和来由呢? 林风正在发神,这时肚子却咕咕叫了起来,林风无奈地低头看看自己已被扯得有些破破烂烂的警服,心道:昨天还好好上着班,现在却不知来到了什么地方,警用装备也丢了,手枪也……手枪!这可是警察的命,其它都可以丢,但是手枪绝对不能丢。 林风开始努力回想来到这里前的每一个瞬间,自己在古塔顶昏迷以前手里还是拿着枪的,醒来以后只顾着惊讶和救人了,还未清点自己的东西,也许手枪还在刚才那个树林里。 想到这里,林风便想立刻去找,但是白衣少年还在打坐,万一真有个野兽什么的经过…。林风左右一看,塔周围还有不少石块,便将它们一一挪过来,又折了些树枝将塔门堵了七八成。 这样应该可以了吧,林风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记得刚才走过来的路并不远,有石塔做标记,一去一回应该很快,林风估摸着,便顺着来路往树林里走去。 林风一边走一边看,希望能找到一点果子什么的填填肚子,但一路走来却一无所获。 很快到了两人昏迷的地方,林风一眼就看到了草丛里黑色的枪绳,真是万幸,枪还在。林风高兴地走过去抓起枪绳,轻轻一提,却没有提动,手枪好像卡在一棵树后面了。林风再次用了点力气,手枪一下便从树后扯了出来。 这时就听一个小孩子脆生生的声音,“咦,这东西居然还会跑”。接着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孩子便从树后转了出来,这小孩光滑水嫩的皮肤透着桃红色,一个绿色的小肚兜套在身上,光着胖乎乎的胳膊和腿,肉嘟嘟的小脸上两只眼睛又圆又黑,右边嘴唇上一颗小虎牙尖尖的呲在外面,看起来可爱极了。 哎呀,这是谁家的小孩子,怎么会在这里。林风系好枪绳,然后把手枪放到了裤兜里。小孩子这时见到林风也不说话了,只是睁着两只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林风。 林风忍不住问:“小朋友,你一个人吗,你爸爸妈妈呢?”小孩子歪了一下脑袋,好像没听懂,林风又问了一遍,他才脆生生的回答:“我没有爸爸妈妈,我跟爷爷住一起”。林风道:“那你爷爷呢?”小孩小手一指右边道:“就在那里。” 林风虽然觉得奇怪,但是这小孩看起来实在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出于职业习惯,便道:“小朋友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的,叔叔送你回去好吗?” 小孩子眼睛往上瞅了瞅,又左右打量了林风一番,最后目光停在林风放枪的裤袋上,停了两三秒,然后嘴巴一抿道:“好吧。” 林风点点头,先转到树后。警用腰带果然也掉在了这里,腰带上的装备一件没少,等把腰带重新束在腰上,林风觉得除了第一次穿上警服,好久没有这种穿制服戴装备的兴奋和踏实感了。 整理好衣物再回到小孩面前时,小孩一脸的惊讶和羡慕,看来制服对小孩子的杀伤力在哪里都一样的。 林风弯下腰去轻轻牵起他的小手,只觉得触感粉嫩异常,而且小孩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说不出什么味道,但是闻着让人十分舒服。 小孩拉着林风一蹦一跳在旁边走着,不时还抬头打量林风,满眼都是垂涎欲滴。林风心里忍不住好笑,这制服诱惑也太大了吧,以前送过不少小孩回家,都是哭哭啼啼的,今天这个小孩子却这么开心。 随着小孩在树林里转了几转,林风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已经起了一层薄雾,再往前,白雾越来越浓,很快稍远处的树木都已经看不清楚了。难道像电视里演的,这是一个妖怪!想引我去吃掉!但看小孩还是一脸活泼的样子,林风又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爷爷——”,正在林风胡思乱想的时候,小孩欢快的喊了一声。林风抬眼一看,果见前面一间茅屋,屋前一排木篱笆,一名青衣灰发老者正站在篱笆前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见林风两人过来,老者先向林风施了一礼,然后就对那小孩道:“你又调皮去啦”。小孩吐吐舌头,扑到了老者的怀里,老者爱怜地抚摸着他的头发,然后客气地对林风道:“小子无礼了,公子若不嫌弃,请到鄙处喝杯茶水,权当赔礼。” 林风一看,连忙摆手道:“小朋友乖得很,才这么小就这么懂事,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正说着,那不争气的肚子又咕咕地叫了起来。 林风脸上一红。老者笑道:“公子不必拘礼,小老儿这里平素少有客至。今见公子奇装异服,小老儿和小子都颇有兴趣,还请公子不要见外,粗茶淡饭吃了再走吧。” 林风这时也确实饿了,推脱了两句便跟随两人进了屋。 屋内陈设十分简单,但是却显得干净自然。老人引林风在一张方桌上坐下后又吩咐了小孩两句便进了里屋去忙。 小孩哪里肯乖乖坐着,围着林风转来转去地看。林风摸出手枪卸下弹夹,里面还剩下一颗子弹。林风叹了口气,抬头就看到那小孩眼睛睁得老大,直勾勾盯着自己手中的枪。林风忍不住笑着扬手道:“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手枪,手枪喔,啪啪”。 小孩歪着头,眼睛瞪得更大了。林风问:“你想玩吗?”小孩点点头,林风把手枪递到他手里,然后说这样这样拿,这样这样拉动。小孩一教就懂,很快便拿着手枪在屋里到处乱跑,口里还学着林风啪啪啪得喊着,这光着屁股拿枪的样子直接把林风逗笑了。 不一会,老者端着一个略旧的黑漆木托盘出来。林风只闻得异香扑鼻,连忙站起身去帮老者把托盘接过放在桌子上。 只见托盘里是三样小菜,一白一红一紫,用土瓷碗装着,看不出是什么菜。老者又进屋拿了一双筷子和四个馒头出来,然后做了一个请用的手势。 林风只觉得这满屋菜香沁人心脾、勾魂夺魄,哪里还顾得客气,一把抓起一个馒头就塞在嘴里。那馒头又酥又软,咬下去,居然有清甜的汁液满口四溢。 林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饿了,只觉得这馒头和菜的味道简直只能用绝妙来形容,虽然看起来简简单单,但是比林风吃过的任何食物都美味一百倍,不,一千倍。 一会功夫,林风就把四个馒头和三盘菜一扫而空,看了看舔得一尘不染的空瓷碗,林风用无比可怜的眼神盯着老者。 老者哈哈大笑,又去端了十个馒头过来。林风就这样一直吃到实在撑不下去了,才心满意足地打个饱嗝擦了擦嘴巴。 不用说,这顿饭吃得十分不雅,等林风回过神来,就看到那小孩正拿着枪瞧着他咯咯大笑,老者也捋着胡须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些饭菜真的太好吃啦,怎么做的啊?”林风不好意思,赶紧转移话题。 老者笑答:“几样山野淡泊小菜,公子谬赞啦,不知公子可否吃好?”林风赶紧道:“吃好了,吃好了,大爷太谦虚了,我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馒头和菜,不知道是用什么做成的呢,应该不是面粉吧”。老者道:“公子既然问起,小老儿当然不会隐瞒,这是用蕙根、川云贝、秧蜜、芶角粉……”老者说了一大堆名字,林风除了张大嘴巴以外,再不敢有别的表情。想不到简单几个菜,居然原料有二三十种之多,而且都是林风没有听过的。 老者笑道:“公子见笑了,现在公子能否将你的事情告知一二?”。 吃人家嘴软,再说林风看老人也没有恶意,就把自己怎么遇到白衣少年,怎么来到这里,一五一十告知了老者,老者十分安静的听着。 等林风说完,老者道:“公子不是在做梦,你确实从另一个世界而来。”说着老者掐指沉默了一会,随后似乎喃喃自语道:“虽样貌有异,但命数相同,她若知晓必很高兴。” “嗯?什么命数一样?谁会很高兴啊?”林风不解的问。 老者对林风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每个世界皆有其运转存亡的规律。而公子你,不属于这个世界。你的到来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样的变数,实属未知。也许无关紧要,千海一鱼,也许举足轻重,毁天灭地。不过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投石起浪,希望公子好自为之。” 林风听老者说完不由傻了,这是他一直不愿承认的事实。真的穿越到另一个世界,林风没有感到任何兴奋,反而觉得莫名的惊恐和害怕,就好像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 林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想起了爸妈,想起了亲人,想起了朋友和同事。往事一幕幕从眼前如水流过,直到白衣少年身影的出现。生死时刻,少年在塔顶祭出短剑时那坚定无比的眼神,让林风全身一颤。 是的,自己还自诩崇尚道佛之法,没到山穷水尽,自己就绝对不能放弃,我一定要找到方法回到自己的世界。 老者始终笑眯眯看着林风,见林风重新振作起来,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你我见面即是有缘,我虽算不出你长远的运程,不过这个东西应许用得上”。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小物件递给了林风。 林风接过一看,是一根指节长短的竹枝,竹枝似玉非玉,通体晶莹剔透、碧绿温润。放在手里,竹枝上的三片竹叶居然随着呼吸轻轻摆动着。 “这是菨竹,清而正,谦而韧,有拨云见日之效。”老者说着唤过小孩来,将手枪拿过道:“此物还有妙处,若你运转脉灵,它可通涯窿,一切皆可取放自如。”说着用手在竹枝一抹,手枪立刻消失了,再一抹又握在手中。 林风眨巴着眼睛,和少年那锦囊一模一样啊,这可是个好宝贝啊。 “大爷,这太贵重了,我怎么好意思收…”林风心里万马奔腾,他实在很想要,不过他感觉这东西应该很宝贵。 老者道:“公子无需推脱,若公子觉得亏欠,小老儿也有一不情之请。”林风立即道:“大爷你说吧,只要我办得到的。” 老者指指小孩,“小子素羡慕公子装束,这里有粗布衣服一套,暂换公子衣物,将来再行归还,何如?” 这身衣服和装备可是自己世界的最后之物。可这又吃又拿的,自己也没有别的东西还礼。于是林风将警服脱下,连腰带和装备一起递给老者,转头看那小孩,小孩正眉开眼笑地看自己手忙脚乱的穿那身古代衣服。 衣服很简陋,不过很合身,穿好以后,林风一下觉得自己成了古代人了。 老者从小孩肚兜上扯下一截绿色带子,将竹枝系在了林风的脖子上,然后将手枪放了进去道:“我知道你还有很多疑问,有些事情我不能说,其它的你可以去问那少年,这里有些馒头,你带回去给他充饥吧。” 小孩也不说话,只是用他肉肉的小手轻轻牵住了林风的手,低着个头,似乎很舍不得。林风心里一软,蹲下身来说:“叔叔要走了,不过叔叔以后一定来看你,还给你带好多好多玩具好吗?” 小孩圆溜溜的眼睛顿时弯起,他又开心的笑了道:“叔叔一定要来喔,殷鞅等你喔。” 林风也笑起来,用小手指勾起他粉嫩的小手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小孩子开始有点诧异,接着也咯咯笑着道:“嗯,一百年不许变。”林风赞道:“殷鞅真乖,下次叔叔来给你说我们那边的故事。”小孩使劲地点了点头,一直牵着林风的手来到篱笆门口。 林风像老者一样摸了摸小孩的头,然后拿过老者用树叶包好的馒头道:“今天实在太感谢了!”林风学着老者,弯腰低头施了一礼,抬头时,老人、小孩和屋子都消失不见了。 林风心里一惊,今天真是见鬼了,不过看看手里的馒头身上的衣服,想起老者的话,林风也就慢慢释然了,这个世界还真是神奇啊。 四周流动着茫茫白雾,林风凭着直觉在雾里窜来窜去,怎么也找不到石塔的方向了。 不可能啊,他们既然让我回去就不会把我困在这里。林风突然想起了那老者的话:“这是菨竹,清而正,谦而韧,有拨云见日之效”。 对啊!我这个笨蛋。 林风马上从衣服里将那根竹枝扯出拿在手里,就见竹枝上的叶子齐齐向上晃动了一下,好像伸了个懒腰一样。 刹时,林风周围的白雾如受惊的兔子一样,齐刷刷退出数米。 哈哈,这么神奇,林风心里是又惊又喜。竹枝似乎很有灵性,枝头向一个方向柔柔摇动着。莫非是在给我指路,林风心里想着,这可比gps智能多了啊。 顺着竹枝摇动的方向往前走去,很快林风便再次看到了石塔身影。林风得意的亲了亲竹枝,然后把它放回衣服里。这时林风心里迫不及待地想找到那少年,有许多事情要和他说,有许多问题要等着他一一解答。 第三节 年少初心 来到塔前,塔门口的石头还是走时的模样。林风扒开石头轻轻走到二楼上,只见少年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只是面色明显比走时好得多了。 林风放心下来,将叶子包好的馒头放在了少年面前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回想发生的事情,这里似乎是一个灵术的世界,自己对这个世界还所知太少,如果真像老者所言,自己走到哪里都有事情缠身,我该如何应对啊,剩下的一颗子弹,在这样的世界可保不了我的小命。 林风正在那里胡思乱想就听见身边呜呜呜的声音,林风一转身,就看见那白衣少年一手抓一个馒头,腮帮子鼓得老高,想说话已经说不出来了,只有呜呜乱叫。 林风满头黑线,居然有比自己还难看的吃相。少年见林风看着他,一边努力吞着馒头一边对林风道:“你这馒头哪里来的啊,太好吃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馒头,还有没?” 这典型的吃着碗里想着锅里啊,林风双手一摊道:“没有了,这些馒头是我在树林里遇到的一位大爷送给我的,我还正想跟你说说这些事呢。”林风已经忍不住了。 “哦…”少年似乎不相信,吃完最后两口,还意犹未尽的在林风身上左右乱看。林风干脆把衣服和袖子都翻过来让他看,他这才失望地翻了翻眼皮,用手从腰间摸出那个水囊,倒了一满杯水咕咕喝完,然后满意得舒了口气。 “那你告诉我,我们现在是在哪里,我们怎么到的这里,你是谁,还有为什么会有人追杀你?”林风一口气问了一大堆问题。 少年楞了一下,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今天也有些晚了,看来只有在塔里将就一晚,正好有时间洗个澡换身衣服,顺便回答你的这些问题。” “你…还要洗个澡……然后只是顺便…回答我的问题,你可知道…”林风大吼起来。那少年道:“兄台稍安勿躁,这身不净何以净心,心不净何以谈情,若无情何以相信…” “你……算了,怕了你了,你去洗澡吧。”林风一屁股重新坐回石头上。少年嘿嘿一笑,将外面破损的衣服脱下,然后抱着衣服感叹道:“可惜我最喜欢的一套衣服啊,暂时不能穿了。”“等等,你准备就在这里洗澡吗?”林风瞪着少年问。“是啊,那你让我去外面吹风啊” 林风也不理他了,心想难道他还变个浴缸出来,或者拿个盆子出来端着洗,那景象可美得不敢看啊。 谁知那少年只是摸出一个棱形长方体,轻轻向前一推手,少年立即被一团棱形光芒所包裹,光芒转动几圈后就消散了,少年把那长方体拿在手里问林风道:“你要不要洗?” 这光波洗澡炉啊!林风简直下巴都要惊掉了。“谢……谢谢,我不需要。”林风想这可别把自己烤熟了,不过这东西可真方便省时。 少年又拿了一套白色新衣服出来穿上,然后拿了镜子等东西出来好一番收拾,最后拿了张白色皮垫子,在石头上铺好坐下了。 林风心里那个崩溃,这收拾打扮的时间和程序都快赶上女人了,那个在塔上死斗黄衣人,一手抓一个馒头往嘴里塞的真的是他么。不过有一点不得不承认,这少年收拾打扮出来简直帅气得过份,虽然林风对自己的相貌也算自信,不过和他比还真是有种乌鸦见凤凰的感觉。 一定是衣服的问题,他穿得这么华丽,而自己穿的只是老头给的粗布衣服,一定不是气质问题,一定不是相貌、身高问题,林风心里愤愤然想着。 “我叫叶少麒,南国人氏,兄台如何称呼?”少年终于开始进入正题。“我…我叫林风,中国人。”林风还不习惯这种跨国性的正式对话,不过叶少麒似乎很熟练,开始有条不紊的给林风述说起来。 这个大陆叫空衢大陆,陆地有大小八个国家,隔海更有异域城邦不知道多少,传言珍奇猛兽无数,异人怪事亦不少闻,灵药法宝争奇斗艳,更甚者乃传有天界,只是无从考证。 叶少麒接着道:“至于你问我为何被人追杀,我本不能给别人说起此事,不过你也算我的救命恩人,此事还连累你有家难回,就破例一次。” 说着,叶少麒从腰间解下那个织金锦囊道:“这是一个涯窿袋,也算一件法器,里面有一个灵术空间,空间大小每个都不一样,好的可以装一间屋子,差得只可以放一些散钱” “那你这个应该可以装一件房子了吧”林风调侃道,正准备把菨竹摸出来让叶少麒帮忙看看,就见叶少麒表情严肃的拿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红色木匣子。 匣子看起来有些古旧,表面密密麻麻刻着繁杂的纹路,正前方锁扣处有一个金色麒麟的头部。 叶少麒对着匣子轻轻念起了咒语,就见那些纹路一条接一条亮起了红色的光芒,光线沿着纹路九转八折转了几圈最后都汇聚在了那个麒麟头上。麒麟眼睛金光大放,闭着的嘴巴自然张了开来,那匣子盖也随着打开。 “这是保险箱么,还可以语音输入密码…….”林风不禁嘀咕了一句。 叶少麒听林风这么说,想了想道:“也可以这么说,不过也许比你说的保险箱更高级。如果咒语不对,盒子便会将盒内之物传送到指定地点。所以就算盒子被人抢走偷走,对方不知咒语也拿不到里面的东西” 我的个乖乖,这也太牛了,比我们那高科技保险箱什么可不知道厉害多少,林风不禁感叹道。这盒子就已经是个宝贝了,装在这么宝贵的盒子里不知道是什么宝物。 叶少麒看了看盒子又看看林风,然后慢慢把匣子递到了林风的面前。 林风一看,匣子里只有一块瓦片一样的梯形石头,石头上没有任何花纹装饰,只有浅浅的三道痕迹。 这么高科技的保险箱,就装了这么一块不起眼的石头吗,林风还以为是一定能把人眼睛亮瞎的宝贝呢,不过既然让叶少麒这么慎重,来头定然不小。 林风看了以后道:“这有什么用呢?” 叶少麒把盒子轻轻盖了起来,随即收回锦囊后才说道:“这是我们家的传家之宝。据说此物共有八块,名唤离爠之玉,每一块玉石都有独特神力,如果将八块玉石收集齐的话便可以改天换地。” “这么神!”林风瞪大了眼睛,改天换地什么概念,改朝换代那都是小巫见大巫了。 “开始我也不相信,后来我偶然间读到另一卷古老典籍才发现传言非虚,古籍上详细记录了这块玉石的使用方法。” “那这块玉石是你长辈传给你的咯” “不是,是我偷出来的” “咳咳…这么宝贵的东西你居然是偷出来的”林风彻底无语了。“那你这块玉石有什么神力呢” “开启太虚引,穿越异界” “就是我们过来的那个光门吗?” “是的,我本想到天界去,只是天界之说本身太过于虚无缥缈,古籍上也没有记载去各界之法。” “那你为什么还是开启了太虚引?” “昨天走到这里时不知为何突然很想试试,便依照古法开启了太虚引。” “就只是很想试试,太随意了吧!!”林风心里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呃…古籍上说离玉在冥冥之中互有感应互相指引…” “能找个靠谱一点的理由吗,你是想说我也是离玉吗?”林风白了叶少麒一眼。 “没想到我刚刚进入太虚引来到古塔下,这时突然出现了五个穿黄衣的人将我围住。”叶少麒赶紧岔开话题。“他们的目标应该是我身边这块离玉。不知他们从哪里知悉了情况,早就盯上我了,只是没想到我突然开启了太虚引,他们慌忙中也跟了过来。” “那你也不认识他们?” “完全不认识,不过他们确实很厉害,我的飞剑竟然完全被挡住。而且他们似乎对离玉十分了解,依据古籍所言,太虚引关闭之前天空会出现连环闪电,闪电从连续两下开始,每次多一道,九连闪电以后太虚引便会关闭。” “怪不得你突然慌乱起来,本来双方势均力敌的。” “哈哈,拜我为师吧,我的功夫可不是盖的” “可惜心理素质不好。” “一时失误,一时失误而已……当时连环闪电已经出现,我不知道太虚引关闭的准确时间,而且他们为了防止我逃脱还祭出了水窖炼,如果塔顶都被封锁那我就只能一直留在异世界。” “于是就把我留在了异世界” “啊哈哈……我也是为了救你,当时不把你带过来你也必死无疑,而且为了救你,我的飞剑和琉璃蝶都损失掉了。”叶少麒说到这里似乎有点落寞。 林风又想起叶少麒在塔顶那决绝的眼神,想来很是珍惜那把飞剑,当时要不是为了掩护自己离开,他绝对是有时间逃掉而不用毁掉那把剑的。 想到这里林风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我也没怪你。这么说那些黄衣人比你更了解太虚引” “可能吧,我感觉他们一直在找时机,准备利用我心神不定时把我击伤生擒,再用把我留在异世界或者别的事情威逼我说出咒语” “你不担心他们会杀了你吗?” “也许吧,也许他们也有其它方法可以打开盒子,不过吉人自有天相,我这不还是潇洒的回来了。” 林风白了叶少麒一眼,他到底是心态太好还是太变态了。 “那你说说你的事吧,我好不容易过去一趟还什么都没有看到就回来了,你们那边的世界是如何的?” 林风想了想说:“我们那里叫地球,是一个科技世界,全球有五个大洲,一百多个国家,我所在的地方属于亚洲中国的一个省会城市……”林风也大概给叶少麒述说了地球的情况,当叶少麒听说地球人民都可以花钱坐飞机从一个国家飞到另一个国家,从一个大洲飞到另一个大洲时,很是惊讶,因为在这个世界,能御风而行的人,都是有大法力的,平民除非机缘巧合才有这等待遇。 “那你把离玉再使用一次送我们回去,我带你去逛逛” “我也想啊,可是离玉的脉灵是自动恢复的,一次使用以后可能几十年才能第二次使用” “几十年,不是吧,那我不是要在这里待上几十年!”林风又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几十年沧海桑田,不知那时是否还能见面。 叶少麒似乎看出了林风的心思道:“听说其它离玉有穿梭时间的功能,可以去到任何时间。” 林风喜道:“真的吗?那我一定要找到它!” 叶少麒慨然道:“我这次把离玉偷出,也是准备好好闯荡一番,把离玉全部集齐!” 林风笑道:“我怎么感觉像是上了贼船,那你集齐离玉干嘛呢?” 叶少麒一楞,随后道:“啊哈哈……我也不知道,这样看来,我们见面也许是天意了” 林风知道他又岔开话题了,不过每个人都有隐私,林风也不想逼问。于是林风玩笑道:“哈哈,对啊,我们两个可真是有缘啊,可惜不是一男一女。” 叶少麒却道:“不是夫妻,不过我们也算是经历生死了,现在我们目标相同,就便宜你小子了,我们结为异姓兄弟吧。” 林风道:“什么叫便宜我了,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叶少麒道:“你想学灵术和飞剑么?” 这次轮到林风愣了,“想…啊…”。其实说到法术和飞剑什么的,林风真是做梦都想学,只是没想到叶少麒突然这么问。 叶少麒道:“我家的灵术只传族人,你要想学,就必须是我族人。” 林风小心道:“那我不用叫你师傅吧,不用给你洗衣、做饭、按摩、捶背吧” 叶少麒得意洋洋道:“那肯定要的,还要铺床、叠被、端茶、递水”。 林风故意叹道:“那算了,我还是另寻名师吧。” 叶少麒没想到林风会拒绝,于是道:“你真是不知好歹,多少人求着想学还没有机会。而且我教你的是最正宗的,最主要的是你能有这么帅气的一个师傅…” 林风直接抢白道:“少说废话,爱教不教!” 叶少麒叹道:“哎,有眼不识金镶玉。算了,谁让你救过我,都说是便宜你了。我们兄弟相称,自然平辈相交,那些规矩只得免了。” 林风哈哈笑道:“哈哈,好吧,我就勉为其难接受了,兄弟今年多少岁?” 叶少麒道:“小弟今年十八岁,兄长你呢,看起来比我老很多啊。” 林风喊道:“什么叫老很多!我今年才二十五好不好!” 两人就这样说笑着,在塔内按这个世界的规矩拜了兄弟。两人右手手掌相抵,左手举掌向天道:“天璇为佐,兄弟同气”,然后左掌放下朝地道:“地谵为证,手足共济”,最后左掌轻放胸口道:“心血情笃,蚀颅不变”,两人右臂十字相挽后,礼成。 “对了,那我以后叫你什么呢,叶老二?” “太难听了!你长我几岁,但我也是你师傅,我们就亦师亦友亦兄亦胞,我叫叶少麒,以后你叫我叶少,我叫你林少好了。” 林风又将刚才在树林里的事给叶少麒说了,叶少麒看了菨竹以后也很惊讶,菨竹本身,叶少麒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实,况且里面的涯窿居然有一个足球场大小。两人对老者身份讨论了半天也没有头绪,干脆作罢,只是都承认,那馒头确实好吃的不像话。 第四节 古镇诡事 清晨第一缕阳光悄悄爬进了塔窗,叽叽喳喳的鸟鸣此起彼伏挤满了树林,空气睡醒了,开始变得清脆生动起来。 林风站起身来长长伸了个懒腰,两人不知不觉竟谈了一夜,不过不知道是太兴奋还是因为馒头的原因,两人都觉得神清气爽、干劲十足。 “出发!为了离玉!” “还未洗漱。” “叶少,你不是吧!!” 好不容易等叶少麒收拾停当,两人便沿着塔前那条石头小路向树林里走去。走不多远,就听到了哗哗的水声,水声渐大,一条小河翻腾着在树丛、水草间追逐上了两人的步伐。河道越变越宽,视野越来越开阔,大河微微扭了一下身子,一个青青白白的市镇就出现在两人面前。 “徙山镇!”叶少麒对着正在研究镇外灰石牌坊上那鎏金古体字的林风道。 “古体字太难认了,歪歪扭扭的,还是简体字好。” “跟着师傅慢慢学吧,我们先去找个客栈,顺便吃点东西。” “呵呵,谨遵师傅之命,我们去吃个大餐吧,这个世界饭菜都是原生态的,一定很香。” “再香也没有馒头香!” 两人边说边往镇子里走去,不留神,林风和一个匆匆走出的男子撞了个满怀。男子说了声对不起,又匆忙往前走去。 “借问一下,你们镇里有客栈么?”叶少麒叫住了那男子。 “进镇后沿大路直走就能看到客栈。”男子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来道:“两位公子,你们知道哪里可以找到神仙吗?” 一句话将两人问住了。林风想了想问“你找神仙有什么事吗?” 男子像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道:“两位公子如若知道,请务必告知小人。” 林风道“你先说说是什么事,说不定我们能帮上忙。” 男子看了看叶少麒颇华丽的衣着,叹了口气道:“不瞒两位公子,我今日是出来寻一个高人回去救我们家少爷的。” “你们家少爷怎么了?”林风问道“生病了吗?” “说来有些话长了。”男子摇了摇头道:“我是镇上董翁家的管家,主家原是通州城商户,生意兴隆,家境富足,只是苦于膝下无子,求医问药后,夫人中年怀胎,然难产身亡,所幸少爷得以存活,只是从小体弱多病。一日老爷得一高人指点称,如想少爷身体安康,可搬到徙山镇定居,镇南那座终年云雾萦绕的大山,是多年前一夜之间飞来的,山有灵气,可保一方水土安康。” “这么神奇。”林风听得津津有味道:“然后呢?” 那男子道:“老爷于是打点好生意,就带着少爷和我们几个家仆搬到了这里。说来也怪,至从搬到这里以后,少爷的身体真慢慢好了起来。” “那不是很好吗?”林风问,“难道最近出了什么事?” “哎,是啊,这镇子比较偏僻,平常少有外人经过,我们搬来十年有余,镇子一直都很安宁。可是上个月…上个月发生了一件怪事…”男子顿了顿。 “什么怪事?”叶少麒似乎也来了兴趣。 “一个月前,镇上一些人家的的鸡鸭相继无故失踪,个别被找到的也只剩下一堆沾血的羽毛。我们老爷董翁家里丢失得最多,几乎每天都有鸡鸭失踪。镇长召集大家商议,找了些道士神婆来念咒贴符都毫无用处,直到有一天镇上来了一群怪人” “怪人,怎么个怪法?”林风接着问。 “他们的衣服样式怪异,样貌不似本地人,说话口音也完全不同。他们称能够帮助我们,但是要将全镇鸡鸭交给他们一个月,一月之后再如数奉还。大伙开始觉得他们也是骗子,但是他们领头的见我们犹豫,便留下许多银两做抵,如果一月后不能还回,便将这些银两全部赔偿给我们,大伙这才放心并写了字据,这群人走后,镇子也就平静了下来。” “确实比较奇怪,看来不是商人。”林风喃喃道“那你家少爷是怎么回事呢?” 那男子又叹了口气说道:“他们走后三四天,少爷突然觉得身上发痒,去看了郎中吃了药依然没有见好,反而越发的痒起来,身上也开始发臭,最近竟然….”那管家说到这里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看来董家少爷是遇到了让他十分不忍心的事。 “是跟鸡鸭有关系吗?”林风冷不丁说出一句。那管家一下愣了道:“公子如何知晓?”。林风道:“我不知道,我只是猜的,后来怎么样了?” 管家颤声道:“我家少爷…我家少爷身上竟然长出了鸡毛!而且这几日越长越多,一扯就钻心的疼痛,老爷急得没有办法,就差我出镇找高人救治,找不到高人,找到那群怪人也行。” 说完这话,男子突然一把上去抓住林风的手道:“我看公子知道一二,可望公子搭救少爷性命,我们全家都对公子感恩戴德。”说完就扑通跪了下去。 林风忙把他扶起来道:“我说了,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并不知道其中真实的缘由,不过我们愿意去看一看,是吧叶少?” “嗯嗯,那里应该比住客栈干净,是吧?”叶少麒笑眯眯的看着那管家。 男子一听,连忙站起身来把泪擦干道:“那是那是,两位公子请随我来。”便引着两人进了镇子。 小镇中间一条大路,几条小街与大路十字交叉,路面用碎石铺就,两边都是青瓦白墙的民房,间或有一两间店铺和作坊,没有喧闹和叫卖,整个小镇显得宁静而质朴。 林风和叶少麒随着管家到了一户人家房前,三开的大门,也是青瓦白墙,不过在屋檐的装饰上显得要华丽几分。 管家将两人引进院内时,早有人报知里面知晓。转过影壁,林风和叶少麒便看到一六十岁左右红衣老人站在堂前,头发微白,拄着一根寿杖,身体稍稍有些发福。 老人先上下打量了一下林风和叶少麒,接着便施了一礼道:“两位公子远道而来,在下腿脚不便,未能远迎,实在抱歉。” 林风学着还了礼道:“董翁客气了,我们也是路过此地来打扰一晚的。” 董翁道:“鄙人以前也在城里见过不少贵人,今观两位公子英姿飒爽气度不凡,定非等闲,请随鄙人到屋内用茶详谈。” 进得屋来,寒暄之后分宾主坐下,董翁便吩咐管家设宴款待。林风连忙说“先不忙做饭,我们先去看看令郎再说。”叶少麒却道:“别人一番心意,我们还是吃了饭再去…” 林风把叶少麒拽过来小声说道:“我们我们只是来看看情况的,如果先在这里又吃又喝,到时候你要是治不好,还不得被人打出去啊,你抗打没事,我可挨不起。” 叶少麒大咧咧道:“吃个饭而已嘛,多大点事,放心啦,挨打是肯定不会的,只是我们初闯江湖,坏了名声可不好……” “咳咳…两位公子。”董翁道:“这事我也确实着急,如果两位方便,请随管家先去看看犬子,我亲自设宴准备,不管成与不成,我都当尽地主之谊。” 叶少麒刚想开口,林风一把把他从座位上拽起来道:“你看别人多大度,你小子就想着吃好的睡好的。”说完抱歉的向董翁一拱手,拉着叶少麒跟着管家去了。 穿过几道回廊到了后院,五间别致的小屋便是董家少爷董承长的住处。走进卧房,林风和叶少麒便闻到一股腥臭。董承长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眉毛紧锁,叫他时已经没有任何有反应。林风轻轻把被子拉开,虽事先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忍不住干呕起来。 董承长身上各处长满了一簇一簇黄白驳杂的鸡毛,鸡毛下面血肉模糊,好像皮肉是被硬生生挤开,随时都会掉下一块来,没有毛的地方皮肤也已经开始溃烂,散发出一阵阵恶臭。 林风觉得平常自己心理素质还是可以的,但现在却一眼都不愿多看。这时就见叶少麒伸手去扯那些鸡毛,林风惊讶道:“叶少,你心里素质也太好了吧。” 叶少麒也不搭话,见董承长微微呻吟起来,叶少麒就用中指、食指扣在他的掌心,片刻放开了手,对着林风打了个手势,两人退出房门到了外面。 “看出什么门道没?”林风问道。 叶少麒道:“他被邪气侵入,如果再这样下去必死无疑”叶少麒答道。“不过我可用脉灵将邪气驱除,治好并不困难。” 林风赞道:“刮目相看了啊,叶少,没想到你还会诊脉看病。” “我不会看病,只是进镇时听那管家说起,我就在怀疑,得病怎么会长鸡毛,定是其它原因。不过驱除他身上邪气不能太快,他现在身体虚弱还受不了,至少需要三天时间,而且…” “而且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引起的是吧,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林风点点头,“你看出原因了吗,会不会跟那伙收走鸡鸭的怪人有关?。” “不知道,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叶少麒严肃地说道。 “什么?”林风紧张起来。 “就是我们可以在这里混吃混喝了。” 林风差点吐血。 “啊哈哈……开个玩笑”见管家一脸狐疑地望过来,叶少麒连忙改了口道:“我们必须要守在这里将元凶找出来。” 林风赞同道:“嗯,不过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我们还得多问问多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一点线索。” “对,那我们先去吃饭,边吃边问吧。”叶少麒立即附和道。 三人又回到堂上,董翁见面就急切的问:“怎么样啊?” 叶少麒点点头道:“还是有办法的,我可以帮你儿子驱除邪气保住性命,但这样会很耗损体力和脉灵的…” “是是是,那就有劳两位少侠了,饭菜已经备下,在下这就让人去打扫两间上房。”董翁一听儿子有救,顿时激动不已,说话声音都变了。 董翁亲自领着两人来到饭堂,满满一大桌子饭菜。两人客气了两句也就大快朵颐起来,董翁和管家在旁边殷勤地一个夹菜一个介绍。林风觉得虽然远没有那馒头好吃,不过这柴火烧的饭菜,怎么都很香。 林风边吃边问管家:“你们公子平常都一个人住那间房吗?” 管家答道:“是的,少爷读书喜欢安静,就一个人住在那边院内,平常只有一个丫头服侍起居。”。 “有没有跟什么人结仇呢?”林风继续问。 “没有没有,镇子不大,大家互相都认识,犬子又与人为善,从不与人争执,更不会与人结仇的。”董翁抢着回答道。 “令郎的病来得这么突然这么奇怪,似乎是人为,只是既没有人跟你家有仇,那伙怪人也没有必要如此明目张胆又大费周章的害人吧。”林风习惯性的推敲道。 “林少说得不错,我们吃完了饭再去看一看你家的布局和周围环境。”叶少麒头也不抬地吃喝着,偶尔呜呜补上一句。 第五节 徙山宫墙 酒足饭饱后,林风和叶少麒满意地拍着肚子跟着董翁又来到后院。绕过董承长的房子,一个精巧的花园便层层叠叠跳了出来,花园里面名花斗奇,怪石嶙峋,活水盘行,亭阁遮面。 “超级花园洋房啊!”林风看得眼花缭乱道:“不像我们一家就挤一个80平米的房子。” “少侠过奖了。”董翁谦虚着,不过脸上却有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鄙人爷俩平常也没有其它爱好,就喜欢收集一点花花草草,这个园子也是请高人帮忙设计的。” “房子越大,规矩越多。”叶少麒冷不丁冒出一句“不过这园子还是有些灵气的,这墙后是什么地方呢?” 管家连忙答道:“是祠堂,再过去就是厨房和牲口棚了。” “那个呢?”叶少麒用手指了指远处一座大山。别的的山一般都是山顶有云雾,而这座山偏偏是山顶清明,山腰下云雾蒸腾。 “那是徙山,相传是一百多年前突然飞到这里来的。其它地方都供奉六玄尊者,而我们镇子居民大多数供奉据说居住在山顶的九琞娘娘。”董翁感慨的说道,“只是徙山终年被迷雾所遮盖,从来没有人上过山顶。” 林风好奇道:“为什么没有人上去过,是山势太险吗?” 董翁道:“不是,准确的说是没人上到过山腰。你们看,山下的云雾,它们就像迷宫一样,上去的人都会迷失了方向。” 叶少麒对林风使了个眼色道:“原来是这样,我们再去看看其它地方吧。” 林风见状也没有再说什么,跟着管家从园内一处小门又转到祠堂等地方看了看。一圈下来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四人又重新回到客堂。 叶少麒对董翁说道:“我们准备去镇上再看看情况,晚上再回来为你儿子驱邪。” “好好,全仗少侠了。”董翁虽面有难色,不过还是答应下来,“我让管家带二位前去,他对这里比较熟悉。” “哼,我们又不会白吃白拿。”叶少麒说着摸出一块大银锭递给董翁。 “两位少侠说哪里的话,我只是希望儿子…儿子能早点好起来…他现在的样子…实在…”董翁说话也哽咽起来。 林风连忙圆场道:“董老爷放心,令郎没事,驱邪也要天时人和,再说这镇子不大,我们一会儿就回来了。” “好吧,两位少侠费心了,请务必搭救小儿性命,我就在此恭候两位了。”董翁说完长施了一礼。 林风和叶少麒走出董家,林风问道:“你的伤还好吧,晚上驱邪没问题吗?” 叶少麒道:“我不让管家跟来,是准备到徙山一趟。据他们所描述和刚才所见,我看此山不简单。我若现在为那人驱邪,怕消耗脉灵过多,一会上山应付不过来。” 林风道:“嗯,而且对镇民来说,此山就是他们的神灵,我们去探查,若是有什么不敬的行为,被他们瞧见也不合适。”说着林风沉思了一会,又道:“镇上发生的怪事,那伙怪人,董少爷的怪病,这座神秘的飞来山,我觉得这里边的事情似乎不像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 叶少麒赞到:“不愧是当警察的,只是现在我们还没有眉目,静观其变吧,可能还会有其它事发生。” “那你还不赶快给我十件八件的法宝防身,我现在可是手无寸铁啊。”林风满脸堆笑。 叶少麒白眼道:“你以为法宝满大街都是啊,再说你现在一点脉灵都没有,给你法宝你都发动不了。” 林风惊道:“不会吧,叶少,那你还不赶快教我,我现在感觉就跟咸鱼一样,万一你不在,我遇到啥事不是就直接下饭了。” 叶少麒晃晃肩膀叹道:“真是辛苦啊,要救人还要教人,肩膀好酸啊,要是有人给我按摩一下就好了…”话未说完见林风准备甩手回去了,叶少麒开始满脸堆笑道:“啊哈哈……为兄弟!再苦也不累!今天晚上就教你基本功法。”。 两人说笑着很快便出了镇子,问明方向,林风和叶少麒便沿路往徙山走去。这条道路明显比石塔过来的小路宽敞很多,沿途都有肥沃的农田簇拥着零星的农屋。 来到山脚下,这里是一大片空地,空地上有一座四方的庙宇,庙宇里敬香之人络绎不绝。不用说,这里一定就是九琞娘娘庙。庙宇后面和右面是渐行渐密的树林,左面草地上一群小孩在嘻戏打闹。 “那个小女孩不知道谁家的,看起来很不一般。”叶少麒说的是站在草地最远处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女孩。 女孩一身嫩黄色衣裙,样式华贵又不失清雅,黑珍珠般的秀发用黄色丝带绾出了两个可爱的垂挂髻,细嫩白皙的脖子上围着璎珞串,清秀的小脸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果然是地灵人杰啊。”林风也不由得啧啧称赞。 女孩见两人望向自己,不由也看了两人几眼,眼中露出疑虑的神色,她轻轻转过身,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叶少麒收回了目光,也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叶少,怎么了?”林风问道,“要进庙去看看吗?” “不去了,我们直接上山吧。”叶少麒答道:“这里应该有上山的小路。” 两人很快在庙宇右边的树林后找到一条小路,小路蜿蜒曲折若隐若现,往山腰上延伸上去。行走半小时,山路嘎然而止,巨大而陡峭的山石拦在了两人前面。 叶少麒凭借矫健的身手带着林风又向上前进了百余米。两人现在停留在一块向外突出的巨大岩石上,山岩后面一棵圆桌粗细的大树,树根交错盘接,紧紧抱住岩石,形成一个天然悬空凉亭。站在这里向外望去,云雾像流水一样顺着山势在山间谷地往来流动,大山仿佛成了一艘大船,随着云雾起伏飘动,灵动非常。 “好漂亮,像张家界一样!”林风不禁感叹道。 “这里确实有脉界,不过你怎么知道叫掌夹界?”叶少麒好奇道。 “什么掌夹界,我说的张家界,是我们那里一个风景名胜…”林风无语了“不过我们现在好像还没有迷路。” “啊哈哈…我功力如此了得怎么可能迷路。” “那最好不过咯,师傅!!”林风哈哈大笑。 两人又往上走了半个小时,林风奇道:“咦,这棵树好像就是我们刚才看到的那颗树吧,师傅,你不是功力了得吗…” 叶少麒哈哈道:“啊哈哈…一时大意一时大意,这次我会做好标示的。”两人于是在沿途的路上不断留下记号,走了约莫半个小时后,两人又重新回到了那颗大树旁。 还没等林风开口,叶少麒沉声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先去探路。”说着展开身形,几个纵跃就消失在树丛中间 一会功夫,叶少麒就回来了。 “叶大侠,怎么样,找到路没?”林风笑嘻嘻的问。 “可惜没抓住…不然也许还能上山。”叶少麒对林风道:“我发现从我们上山开始就一直有人在跟踪我们。” “我说你怎么心不在焉的。”林风惊讶道:“应该不是追杀你的那些黄衣人吧?” “不是,是我们在山脚下看到的那个小女孩。”叶少麒答道。 “那个黄衣小女孩!!!”林风差点喊出来。 叶少麒道:“嗯,她似乎对这里很熟悉,我们在这里绕了两圈她都跟了上来。刚才我故意说去探路,她果然跟上了我,但在我准备出手的时候被她察觉了,在脉界里我不敢冒进就回来了。” 林风问道:“那我们还要再上去吗?” 叶少麒道:“能将这么大一座山都设置脉界,定是高人所为,也许能找到一两处薄弱之处,但是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我也没有办法了。” 林风悄声道:“我也许还有个办法上山,只是你说被小女孩跟踪…” “无妨,我看她并无恶意,而且她身手在我之下。”叶少麒答道:“不过我很好奇,林少你有什么办法?” “小看人了不是!”说着林风将脖子上的菨竹拉了出来。 竹枝摇动,白雾立刻退开。 叶少麒笑道:“哈哈,我居然忘了林少你还有这个宝贝了。” “你还真把我当咸鱼了!”林风说着指了指竹枝道:“我们顺着它摆动的方向走。” 两人跟着竹枝往山上走去,没走多久居然看到一条马路。马路全是用乳白色的石头铺就,很宽很平整,可以并排跑两辆马车。道路两旁每隔五十米就有一根一人半高圆柱,圆柱上面雕刻着水波与祥云交织的花纹。 两人兴奋而又小心地踏着马路前行,很快就到了山腰处。马路在这里一头扎进了一个足球场大小的白色平台。平台上巍峨的矗立着一道九进九重白石巨大牌楼,牌楼雕梁画栋,门柱上刻一副对联:天上水水流无端,空中雾雾起有因。正中间还有一块寿山石做成的石匾,有电影屏幕般大小,上面用古体字刻着三个大字:泽璃宫。 林风一边震撼地看着这道巨大的牌楼,一边缓步和叶少麒走到牌楼门前道:“叶少,这真是神仙住的地方吧。” “这里可不好进啊。”叶少麒抬头观察着牌楼道:“你看那后面。” 林风顺着叶少麒看的方向望过去,只见牌楼后面的云雾像被油炸过般透着屡屡黄色。云雾中一团晶莹的彩色如瀑布一般从半空中倾泻下来,而后又往上回流,间或闪烁晃动,显得绚丽而不真实。 “我的个乖乖,这是什么?”林风直直地望着那里,正准备走近一点去看个究竟就被叶少麒叫住了。 “这里脉灵很强,你把菨竹给我,我先去试探一下。”叶少麒说完接过菨竹,定了定神,一步一步往牌楼里走去。 但这次叶少麒虽带着菨竹,那牌楼内的淡黄云雾却并没有散开,反而慢慢加速了流动,叶少麒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力量挡在了身前。 叶少麒默念口诀,催动起脉灵,纵身使劲往里挤去,哪知他越使力,云雾翻涌越快,无论怎样,再也迈不动半步。这时就听云雾内一阵阵闷响,数道黄色闪电从云雾中激射而出,叶少麒暗叫糟糕,闪电却从他身周划过,劈在了别处。 叶少麒纵身跳了回来,心有余悸地说道:“好险,幸好闪电不是直接向我击来,不然肯定受伤,看来这泽璃宫人不想伤人,只是让我们知难而退。” 见叶少麒狼狈退出,林风本以为他又会打哈哈找台阶下,没想到他这么干脆的承认了,看来这小子刚才着实吓了一跳,便上前对叶少麒道:“叶少,看来这里并不欢迎我们,只有另想办法了。” 叶少麒道:“是啊,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先下去再说,吃点东西压压惊。” 两人这次随着白石马路往下走,不多时便到了山下,林风将菨竹收起一看,那条马路的入口竟然变成了一块山岩,两人是从岩石中走了出来。而岩石藏在一道四五丈高的瀑布后面,四周都是水潭和灌木,这样的入口,确实非一般人能料到。 第六节 董家怪谈 林风两人寻路回到镇上,刚走到董家门口,就看见管家正在大门口焦急地打着转,一见两人立马跑过来道:“两位公子不好啦,出事啦。”两人心里一惊,道:“怎么回事?” 三个人相跟着快步来到董承长的房间,一进屋,林风不禁打了个寒颤,这屋里不知怎么,竟有些发冷。屋子里面仆人丫头站了一地,董翁坐在床头,正焦急地亲自照顾着董承长,见两人进来,连忙站起身来作势就要跪下道:“求两位公子搭救小儿性命啊!” 林风上前扶住了董翁,叶少麒来到床边一看,董承长脸上已没有了表情,脸色发绿。翻开眼皮,全是眼白,瞳孔已经扭曲到了眼顶,鼻内气息微弱,嘴唇惨白。掀开被子,董承长身上的鸡毛没有增多,但短了很多。 林风每次看到这个情景都忍不住想吐,那些鸡毛混着刚溢出的血水和腐败的脓水,在董承长身上结了一层恐怖的恶茧。林风边干呕边道:“不对啊,董承长的情况更加糟糕,但是鸡毛为什么却变短了?” 叶少麒想了想,便又用手去翻那些鸡毛,林风看得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叶少麒看完皱眉道:“原来它们不是由内而外长出来的,而是由外而内长进去的。看这个速度,不出一天,鸡毛便会钻入五脏六腑,那个时候就真没救了。林少,我现在就为他运功,你去问问我们走后的情况。” “明白。董老爷,让其它人先出去吧。”林风对众人道。 “全仗少侠了。”董翁对管家一摆手,大伙跟在董翁和林风后面退出了房间。 来到外面,林风对管家道:“我们走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管家道:“我和老爷本来一直在大门外等着两位少侠,后来老爷实在是累了,我服侍老爷回屋休息后就想来看看少爷情况,一进屋,就发现伺候少爷的丫鬟绿翠昏倒在房间里,我连忙去看少爷,少爷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管家又有些说不下去了。 林风问道:“那现在那个丫鬟呢?” 管家答道:“在她自己的房间里,不知道现在醒了没有。” 林风道:“带我去看看她,让其它人先散了吧。” 管家吩咐了众人,就带着林风来到丫鬟绿翠的房间。绿翠现在和衣半躺在床上,见林风和管家来了,连忙起身相迎。 林风示意她别动,然后走到床边一凳子上坐了下来,问道:“可以给我说说下午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绿翠用微弱的声音说道:“今天我去厨房送还碗筷,回来时,看到少爷从花园里慢慢往卧房走去…” “什么!你说在花园里看到了少爷?!”管家没等绿翠说完就喊了起来。 “让她说完吧。”林风阻止了管家的喊叫,“后来呢?” “我也以为是我眼花了,就想跟上去看清楚。哪知看着少爷走得很慢,但是我怎么都跟不上,我一着急就喊了一声,少爷真停了下来,我正想赶上去问,结果少爷侧了一下头就继续往前走了。” 林风道:“也就是说你一直没有看清楚他的脸?”。 绿翠道:“是的,等我跑过去的时候,少爷已经不见了,我在附近四处寻找都没有找到,于是就到少爷卧房来看看少爷是不已经回来了。”绿翠说到这里使劲揉了揉眼睛,似乎努力在回想什么。 林风轻轻道:“别着急,你回来以后看到少爷是什么样呢?” 绿翠道:“我一进屋就闻到一股很臭的味道,接着觉得全身很冷很冷,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绿翠说到这里又使劲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目光一下有些呆滞。 林风刚想细问,就听到窗外一个男子哇地叫了一声。管家接着就吼了一句:“驴蛋,又是你小子!”。 门开了,一个十来岁小青年满脸惊惶地走了进来。林风问道:“这是……?” 管家答道:“他是我们这里一个扫地的小厮。”接着对那小青年呵斥道:“我不是叫你们都回了吗,你小子还敢在这里偷听,月钱不想要啦…” 麻蛋一脸认真的样子对林风道:“我也遇到过少爷,哦,不是,我也遇到过那样的少爷。” 管家不耐烦的道:“你小子说书的听多了,一天就会吹牛,你懂什么,快走快走。” 林风听出了点苗头,对小青年道:“等等,你说你也遇到过那样的少爷,是什么样的少爷?”。 驴蛋看了看管家道:“就是绿翠刚才说的那样。” 林风对管家道:“任何线索都是有用的,我们就暂且听听他怎么说吧。”说完对那小青年点点头。 驴蛋道:“就在少爷生病后的一个晚上,我晚上被尿涨醒了,就起来上茅房,拉完尿,忽然觉得饿得慌,就想去厨房找点东西吃。”麻蛋见林风听得很认真就更加起劲得讲起来。 “快走到厨房时,我模糊看到后园那边过来一个人影,我还以为拐三也来偷吃的了,就想躲起来吓他一跳。可等那人影走近后,我才发现,居然是少爷!但是少爷的样子很怪,头发披散着将脸挡住了,而且好像…好像不是用脚在走路,更像是飘…过来的…”麻蛋似乎故意要营造那种气氛,将声音拉得老长,而且还加了一些说书的语言“本来后院里虫叫声还挺好听的,那时竖起耳朵却没有半点活物的声音,只有一种……似乎是风吹动窗格,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我只觉得全身都凉飕飕的,头发一下立起来了,莫非…莫非我刚才看到的是少爷的鬼魂,难道少爷已经死了….…我躲在那里大气也不敢出,等少爷的鬼魂转过厨房往牲口棚方向去了,我才敢出来,偷偷跟过去看,可怎么也找不见了…” 虽然有夸张的成份,不过驴蛋陈述的事实还是很清楚的。绿翠和驴蛋都看到董承长出现在花园里,只是一个是往房间去,一个是往牲口棚走,而且他们都没有看到脸,只是觉得董承长的样子和行为很诡异。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像叶少说的,董承长被邪气侵入后神智不清,出来梦游。另一种就是….林风想到这里也不禁后背发凉,恰在这时,就听背后一声尖利的叫喊。 吓死人不偿命啊,林风头皮一麻,回头一看,却是绿翠在尖叫。 绿翠两眼发直,喃喃自语道:“我记起来了,我记起来了。” 林风疑惑道:“记起什么来了?”。 绿翠像是刚从梦里醒过来一样,看着林风和管家道:“有一天下午,正是吃晚饭的时候,少爷突然想喝茶,我就到后园打水给少爷泡茶,走到后园花圃处,就看到几个穿着黄衣的男子在花园里走来走去,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 黄衣男子!!林风心里咯噔一下,但他强忍着没有打断绿翠的话,继续忐忑的听着。 “我当时完全呆住了,他们其中一个人发现了我,就马上冲了过来,我当时害怕极了,就大声喊起来,那人捂住我的嘴,然后拿了一个东西出来对着我念了几句什么话…”绿翠顿了顿,表情很诧异的样子,过了半响才又道:“我那时好像失了魂一样,就一直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等他们走了很久后才回过神来,然后我就打了水回去,给少爷泡了茶,自己觉得刚才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了。” “那今天是突然想起来了吗?”林风小心问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绿翠点点头道:“今天昏倒后醒来,我觉得头有些涨痛,刚才突然就想了这件事...那应该……是一个多月以前的事情了吧。” 林风问道:“一个多月以前,那个时候你家少爷生病了吗?” 绿翠想了想道:“那个时候少爷还没有生病,那个时候…是镇上鸡鸭奇怪不见的时候。” 林风道:“那你还记得的那些黄衣人的特征吗,比如衣服、裤子、头发什么颜色,样貌胖瘦等等?” 绿翠想想道:“他们衣服是黄色的,衣袖是黑色的……其它都没看清…对了,那个人衣袖上有一朵红色的花,就是他发现了我,也是他拿了东西出来对我说了什么,所以我记得特别清楚。” 真是阴魂不散啊,林风暗暗骂道,又是黄衣人,他们来干什么,找什么东西吗,难道是来找离玉的,难道董家也有离玉…或者是以前跟踪叶少的那伙人的同伙来到了这里……看来必须得马上告诉叶少。林风越想越不安,当下站起身来道:“那你好好休息,管家,我们走”。 管家对驴蛋吼道:“你小子别出去到处瞎说,听到没!!还有,不许再跟过来。”然后引着林风匆匆往后院走去。 来到董承长的住处,被告知董承长已经暂时没事,现在董翁已经陪着叶少麒去了饭堂。两人又匆匆赶到饭堂,就看董翁正满脸陪笑地给叶少麒不断夹菜,叶少麒一点也不客气,正吃得满面红光。 见林风进来,叶少麒比董翁还像主人一般,热情招呼林风坐下吃饭。林风是又好气又好笑,这小子是怕我说他一个人吃独食吧。只是现在林风没心情说笑,拿着筷子,食不知味的吃了几口,但碍于董翁和管家在场,林风也不好和叶少麒说黄衣人的事情。 “没事,董老爷不是外人,你就说说今天听到的事情吧。”叶少麒见林风这样子,自然明白林风问出了些意外情况,于是故意把今天两个字说的重一些。 “是啊,少侠,你就说说吧,让老朽心里有个底啊。”董翁说着便斥退了服侍的家仆,只留下管家。 林风想了想,就将今天绿翠和驴蛋的话又述说了一遍,在说到黄衣人的时候,也尽量用平和的话阐述。 董翁听后激动不已道:“一定是那群人干的,来买鸡鸭的人也一定是他们,他们一定用买的鸡鸭给我儿下了咒语!”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害你儿子呢?你也说你们没有仇人。”叶少麒优雅地擦了擦嘴巴道:“况且要害人,也不用这么多人一起来吧,还大张旗鼓地到镇上来买鸡鸭。” 林风接着道:“叶少说的对,如果是害命,一般都是悄悄进行,他们那么多人来,要动手的话,董公子早没命了。如果是谋财,那么也早该收到勒索信息了,这都一个月了,确实说不通啊。” 董翁疑惑的问道:“那两位少侠的意思是…?” 林风回答道:“我们暂时也猜不出来,容我们仔细思考一下,如果有头绪了再告知董老爷。” “对了,你叫人把你儿子的书房收拾一下,我们今天晚上准备在那里守夜。”说着叶少麒跟林风使个眼色,两人就往后花园走去。 “叶少,你说那些黄衣人是不是跟踪你到这里来的呢?”见左右没人了,林风迫不及待地问。 叶少麒道:“应该不是,我从没有到过镇上来,在石塔那边的树林,我就开启了太虚引。”叶少麒顿了顿又道:“除非他们预判了我的行走路线,先来镇上设伏。” “那他们买鸡鸭干嘛?”林风不解的问:“还是你来的一个多月前,不知道他们现在会不会还在镇上。” 叶少麒道:“那群买鸡鸭的人还不能确定一定是他们。我们在镇上抛头露面,并没有发现他们的一点端倪,说不定已经撤离了。” “那跟踪我们的那个黄衣小女孩呢?”林风对徙山之旅记忆犹新。 叶少麒道:“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一起的,现在只有走一步看一步吧。实在不行,等把董承长的事情了了,我们就立刻离开镇子。” 林风赞道:“好兄弟,讲义气。”。 叶少麒叹道:“我现在让你走,你也不会走吧。” 林风道:“董家人不错,我们能帮就帮帮他们吧。” “这地方还大有文章啊!只是你这徒弟,不旦不能为为师分忧,连自保之力也没有,偏偏还一副侠义心肠,可叹可叹啊。”叶少麒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谁让我是你兄长呢,尊老爱幼是美德。”林风笑道:“而且我这块璞玉,你小子也不懂赶紧雕琢。” 第七节 初修脉灵 两人一边商量一边说笑,直到管家找来报称书房已经收拾停当。两人回去就看到书房里新放了一张可容三人横睡的朱漆木塌,木塌上面锦被丝枕一应俱全,正中间一张木几上摆满了美酒佳肴瓜果点心。 董翁陪笑说留管家晚上在此伺候两人,直接被叶少麒拒绝了。林风谢过董翁,又宽慰了他两句后将董翁和管家一齐送走。 待两人走后,林风就迫不及待让叶少麒教他脉灵口诀。叶少麒也不废话,腰间摸出一块空青色物件来。林风接过来一看,是一个软胶样的水滴,一面平整一面凸起。林风正在疑惑,叶少麒拿起来,一下按在他的眉心处。林风只觉得眉心一凉,跟着就看见空中出现几个空青色古体字:锦空决。林风心里一惊,这人体投影仪啊。 “这是天迅滴,可用脉灵引动的记载体,无论文字、图像、声音都可以用它记载,而后可以用脉灵随意调取其中信息。”叶少麒解释道。 “非要贴在额头上吗?”林风虽然觉得新奇,不过这东西贴在眉心,总感觉像以前在幼儿园表演节目时,被老师胡乱点上一大坨红色美人痣,十分尴尬。 “这倒不是,脉灵强的人隔空都可以读取里面的信息。你现在没有脉灵,只能我帮你引动它,你就按顺序读下去吧。这里面都是脉灵最基础的介绍和通脉方法,等你有了基础,我再告诉你我们家族的武功和修灵法,这些都是没有记载的,必须我亲自教你。”接着叶少麒深呼吸一口气道:“你先看着,我也需要恢复脉灵,尽早将董承长的邪气全部除去。” 林风点点头,叶少麒于是引动了天讯滴,林风怀着无比激动无比虔诚的心情,开始仔细阅读起眼前那些飞扬的文字来。 “天地始,气为冲,锁金石,蕴灵悟。脉为气之路,灵为气之成,脉灵通则万法生….”虽然句式、词藻不同,好些古体字林风也根本不认识,不过好在有声音朗读和动态图像,林风看得是津津有味。在那个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世界,多少人梦寐以求能七十二变,上天入地,长生不老啊。 林风觉得脉灵就是能量的聚合体,是能量的一种高级形式。而万物通过修炼等方式来增强或改变自己,以达到可以孕存脉灵的形态。 有了脉灵,人和开智的灵物,便可通过体内不同脉路的运行波动,来实现与其它人或物的能量互动,从而表现出不同的灵术形态,造成不同的效果。 然脉灵本质相同,但脉灵的获得方式不同,其存在的属性也不同,通过不同组合和手段运用脉灵的方式也是千差万别。 林风一边看一边联想,这东西跟地球上的电力差不多啊。电力本质上都一样,但是发电的方式可以有很多种,什么风力发电、火力发电、水力发电、人力发电。而电力的存贮性质也不一样。有抽水蓄能和压缩空气储能等机械贮电式;有超导磁储能和超级电容器储能等磁场贮电式;有铅酸蓄电池和锂离子电池储能等化学贮电式;有冰蓄冷储能和热电相变蓄热储能等相变贮电式。 而有了电力,就可以通过千奇百怪的电器,实现千变万化的功能。有破坏用的电钻、电锯等;有改变自然的空调、电热箱等;有交通用的电动自行车、电力火车等;有生活用的手机、电脑等。 各种电器换在这个世界,那就是各种灵术和宝物吧,只要学会了这些灵术,就能运用自己的脉灵做出各种事情,这可比带一堆电器在身上不知道要方便多少。 这么看起来,我要做一个大号的人肉充电宝,使劲蓄电,再让叶少好好教我灵术,我要放电我要放电,哈哈哈哈!!林风想到这里,不禁心里狂喜。 可惜,林风努力地折腾了两个时辰,没有半点感觉,别说脉灵了,就是屁都没有憋出来一个,看着还在打坐的叶少麒,林风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种事,要讲天赋地。”叶少麒睁开眼睛慢条斯理地说道:“有的人悟性高,有的人悟性差,有的人适合这种方法,有的人适合那种方法,急不来的。” 林风郁闷道:“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开脉用了多长时间?” 叶少麒故作随意道:“不知道,那个时候还小,好像学了下就开了。” 林风更郁闷了,道:“那你还大道理一通一通的,你直接说我悟性差就行了呗。” 两人正说间,叶少麒突然比了个悄声的手势。林风仔细一听,外门传来了细碎的人声,再仔细听,声音不是从董承长屋里发出的,而是从前院方向过来的。两人对视一眼,立刻走出房门,隐蔽在后花园内。 人声吵吵嚷嚷,很快就到了后院门口,两人隔墙只见一片明晃晃火光映在空中,而后就听管家一边敲院门一边喊:“两位少侠,两位少侠,镇里出事了!” 林风一边骂着管家乌鸦嘴一边出去将院门打开了。就见几十号人举着火把打着灯笼站在门前,一见两人出来,就都围了上来。 管家上前施礼道:“两位少侠,实在抱歉,不是事发突然本不该来惊扰两位的,只是大伙儿实在没办法了…” “没事,说说吧,怎么回事?”叶少麒在众人面前突然表现得很有大侠风范。 原来镇中的小孩子经常在徙山附近玩耍,可今天晚上有八个小孩都没有回家。家长到处找寻都不见踪影,后据一个回家的小孩描述,那几个小孩是跟着一个穿黄色衣裙的小女孩往落霞沟里去了。那个山沟常有野兽出没,镇长召集了百十来人同去寻找也未找到。这时有人说董家住了两位高人,大伙儿就决定来董家请高人出手相助。 听大伙说完,林风和叶少麒相视无言。这个黄衣小女孩应该就是今天在徙山跟踪他们的那个小女孩。可是她为什么要拐走小孩子呢?她和那群黄衣人有什么关系呢? 林风斜斜地靠在榻上,一边把玩着一块u盘大小长方形白玉,一边想着叶少麒的话:“晚上山路凶险,我去走一趟,你留在董承长这里,但凡有什么情况,你只需躲起来好好观察,一切等我回来处理。哦,对了,这道玉灵符本来是要用脉灵引动的,不过危险时刻掰断它摔出去,也能伤人。” 叶少麒这小子,人多的时候就爱出风头,不过也怪自己学艺不精帮不上忙啊。脉灵脉灵,我什么时候才能开脉啊,要是开不了,不只要被叶老二嘲笑,关键怕还要拖他后腿…林风想着想着不由闭上眼睛,将天讯滴里的内容又回忆了一遍,然后依照功法继续练习起来。 第八节 怪和女孩 不知过了多久,林风始终不得法门,正练到焦躁处,忽听得背后传来轻微的咯吱咯吱声,林风唰地睁开眼,就看到屋里蜡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变得昏暗起来,林风一下想起了驴蛋的话,不由全身一颤。林风屏住呼吸,微微转头,用眼角余光往身后窗户处刮了一眼,朦胧中就看到窗户已经开了一半,一颗灰暗的人头真真地悬在那里。 林风脊背一阵发凉,定了定神,再去瞟时,却发现人头不见了,林风这才把头转了过去细看。窗户确实开了,但是窗户外黑漆漆一片。林风不敢马上近前察看,想起叶少麒的话,就慢慢缩下榻来,自己也躲进了背光处。 过了一会,窗外黑暗中,一支白生生的手伸了进来,那支手抵住那半开的窗户慢慢向里推,木窗户又发出了轻微的咯吱咯吱声,接着一张人脸就从窗户下一点点冒了起来,冒了半个脑袋就停住了,人脸开始左右张望。 驴蛋!林风这下看得真切了,居然是驴蛋那小子。 林风握着玉灵符,靠着墙悄悄走到窗户边。驴蛋还在那里张望,林风一把抓住他的耳朵就往屋里揪,驴蛋本能地往后一缩,耳朵就被狠狠扯了一下,驴蛋又惊又痛,往后便倒。 林风见驴蛋捂着耳朵坐倒在地上哇哇乱叫,忍不住大笑道:“你小子在这里干嘛?” 驴蛋见是林风,这才放松下来,揉着耳朵爬起身来道:“我…我没干什么啊。” 林风悠悠道:“不想要月钱啦?” “你别告诉管家!其实…其实是这样的。”驴蛋只得说道:“今天晚上,我本来想去帮忙找那些小孩的,可是管家说我只会捣乱,不让我去,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后来听到管家带着大伙来找你们,我又想混着跟去,但是又被管家发现了。没办法,我就只好到后院来找点吃的,发现这屋亮着灯,就过来看看,没想到看到大侠好像在练功什么的,就忍不住想偷学个一招半式,好出去抖抖威风,结果被大侠你发现了…对了,大侠你教我功夫吧,我也想像书里说的一样,走南闯北,行侠仗义!” “我家的功夫从不外传。你小子快回去睡觉,再让我发现你小子偷看,我一定告诉管家扣你月钱。”林风心想老子都不会怎么教你。 驴蛋见林风态度坚决,便嘟嘟囔囔的一步三回头的走了。林风一直跟着他进了花园,后看他又往厨房去了才消了疑心,心想这小子居然还不忘去偷吃的! 从花园回来时,林风忽然觉得整个园子里出奇的寂静,白日里热闹的虫鸣蛙叫声,此时半点都听不见了,只有一种死沉沉的凋敝之气弥散身周。左右细看,很多奇花异草竟已全部枯萎,阵阵冰冷的阴风吹过,林风不由有些心慌,加快脚步回到了住处。 进得屋来,林风看到董承长依然安静地躺在床上,他身上鸡毛已除,呼吸均匀,这才放心下来。 回到书房,林风吃了点东西,正待再次练功,就听到外间屋又有咯吱咯吱的声音。驴蛋这小子真是贼心不死啊! 林风轻脚轻手出了书房来到外间屋。外屋门栓不知怎的已经打开,一只白森森的手缓缓将门推开,一个身影幽幽探入。 林风故技重施,伸手就上去揪驴蛋耳朵。但这次只觉一阵寒风扑面,口鼻内满是惺臭之味,手中触感滑腻黏稠,随手扯下一物,低头一看,竟然是半片流着脓血的人耳朵。 林风大吃一惊,跟着胸口被猛地推了一掌,林风站立不稳,倒退着跌出去老远,咯吱咯吱的怪声由远及近,一下就到了耳旁。 林风刚想抬头看个究竟,就觉浑身冰凉,就像被人扒光了衣服扔进了冰窖里,林风全身颤抖,手脚变软,意识模糊,整个世界只剩下刺鼻的腥臭和那咯吱咯吱的怪声。 就在林风觉得自己要完全失去意识的时候,一声啊的大叫响起,接着又是哐的一声,林风身上一松,意识慢慢恢复过来。 眼前是一地散落的泥土和枝叶,远点有几块陶瓷花盆碎片,再过去的房间角落里。一个穿着麻布长袍,散乱长发,背对着林风的男子,手里正死死钳着一个人。被钳的那人一动不动,脸上五官扭曲,眼皮大开眼珠上翻,眼看得就要没气了。 林风彻底清醒过来,那被钳之人不是驴蛋又是谁。林风捡起地上的玉灵符就想折断朝那麻衣男子扔过去,可是又不知道灵符威力,怕误伤了驴蛋。情急之下,顺手抄起一个烛台,连蜡烛带灯罩就砸了过去。 那麻衣男子不可思议地一百八十度转过头来,左手反折,一下将烛台击飞,身体倒退着就飘了过来。 林风大骇之余根本来不及闪躲,喉咙一紧,后背重重抵在了墙上,一双冰冷的眸子紧紧凑到了鼻前,眼神凶恶而怨毒。 眼前这张脸与董承长有几分相似,不过皮肤透明,血管神经依稀可见,没有眼皮,眼洞中的眼珠连着血肉不停蠕动着,鼻子斜着吊在脸上,好像随时都会滑下去,嘴里没有舌头,零星的几颗牙齿时而咬合,发出咯吱咯吱的怪声。 林风无法形容此时内心的恐惧,颤抖着双手想把玉灵符掰断,可是越心慌,手越不听使唤,那符怎么掰都掰不断。林风焦急起来,手脚并用,拼命想挣脱出去。那怪见林风挣扎,嘴巴刹时张得碗口般大小,一股冰冷而腥臭的气息从漆黑的喉咙中直喷到林风脸上,林风顿时感觉进气不能出气不允,满脸憋得通红,而全身却极其冰冷。 极度的缺氧让林风张大了嘴巴,伸出了舌头,拼了命想咳嗽却咳不出来,生命似乎被一点点抽了出去,这种感觉简直比什么都难受。我就要死在这里了吗,林风心里满是不甘,可是却毫无办法,林风多么希望自己现在能醍醐灌顶,开脉通灵,挣脱这双怪手啊。哎,小说里那些关于人在危险时刻就会爆发出潜能来的描述,都他妈是骗人的。 “把玉灵符扔过去!”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忽然在林风的脑海里响起,紧接着林风觉得呼吸通畅了,手脚也有了力气,看着眼前那张黑洞洞的嘴巴,想也没想,扬手就将玉灵符塞了进去。 就听一声“疾”,那符在怪体内轰的燃烧起来。那怪咯吱乱嚎,在屋里撞倒桌椅器物无数,最后撞碎窗户往花园而去。 林风死里逃生,瘫坐在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见墙角驴蛋依然蜷曲在地,林风连忙爬过去将其扶起,探了探鼻息,只有出气没了进气。林风慌忙掐人中,压胸口,大喊救命。 “哥哥莫喊,容漓儿来瞧瞧。”那个银铃般的声音再次响起,接着从门口进来一个小小身影。 只见那身影嫩柳拂风,金菊送香,肤白如玉,浅霞映腮,眼满秋水,鼻似悬胆,桃唇杏口,芳丝眉黛,不正是那黄衣小女孩。 林风看得是又痴又惊,心想怎么是她,她不是把镇中小孩子都拐走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调虎离山之计,那她来这里干什么呢? 小女孩见林风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小脸微微羞红,这一抹娇态更显得纯美不可方物,林风暗自惊道,她还只是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如果长大可不知会美成什么样子。 林风定了定神正色道:“你是谁?” 那小女孩轻声道:“我叫鹤云漓。”说着走到林风身旁蹲了下来,双手使一个法诀后轻轻点在麻蛋手腕之上,片刻放开手站了起来。林风再探,麻蛋现在脉搏有力,呼吸正常,只是像睡熟了一般叫不醒。 “刚才也是你救了我吧。”林风问道,“谢谢你,不过你来这里干什么呢?” “我想来问问两位哥哥。”鹤云漓抿嘴不好意思的道,“我看两位哥哥不像坏人。” “我们当然不是坏人!”叶少麒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接着就见他从屋顶翻身跃入屋来。 “叶老二,你小子给的东西一点也不靠谱啊,老子差点就牺牲了。”林风见叶少麒回来,自然喜不自胜。 “还不是林少你太不济,不是让你别强出头么,弄得还靠一个小丫头救了你。”叶少麒笑道。 林风也知今天是自己太过大意,只得转移话题问道:“你们…那些小孩…”,说着在叶少麒和小女孩之间来回指。 “他们没事,我已经把他们都带回来了。”鹤云漓接话道,“我只是让他们给我带个路。” “带个路?”林风疑惑道。 “我们走到半路就有人赶上来说小孩已经回来了,回镇查看果然全部都在。”叶少麒道,“只是他们全部都不记得晚上发生的事情了。” 叶少麒看了看地上熟睡的麻蛋,又瞧着鹤云漓道:“你应该是泽漓宫人吧,徙山和落霞沟你应该比谁都熟悉,你还需要他们带你去哪里呢?” 鹤云漓微微吃惊道:“我确是泽漓宫人,只是除了徙山,我再未去过别的地方…”,说着顿了顿,看着两人,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道:“我把原委说与两位哥哥听,请两位哥哥务必帮漓儿这个忙。” 林风和叶少麒见她脸有悲色,十分楚楚可怜的样子,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第九节 灵猫疑云 鹤云漓见两人答应下来便柔柔述道:“漓儿打小得九琞娘娘收养就从未离山。因一直陪伴左右的九儿,一个多月前突然不见,我寻遍了整个漓山都未见踪影,这数日实在无法,只得冒险下山打听。今日下午在庙前,正好看到两位哥哥上山,我一时心疑便跟了上来。偷偷听哥哥们叙话,才知两位今日方至镇上,料与九儿无关,后见两位哥哥本事了得,只得退回宫门劝得两位回去。待哥哥们走后,漓儿也跟着下山再到庙前,忽听那里几个大点的小孩在吓唬其它小孩,说落霞沟有妖怪。漓儿于是上前去听他们细说,又问他们,回答说是一个多月前在落霞沟玩耍时见到许多鬼影,后来镇上就出了怪事。漓儿想那时间很是巧合就让他们给我指路过去,结果他们吵吵嚷嚷要护我去看,我也心急就带了他们过去。一直走到天黑,我们才得到沟里,问明方向,我施法让他们睡了,又将他们掩藏了起来。往沟里又走了很深,漓儿发现那里被人设了脉界,使法穿过脉界后来到一个山谷,谷里搭了很多帐篷,堆了不少物资,许多人在那里进进出出。我悄悄潜进去,找到一处最大的帐篷,在外面模糊听到里面有人说已经准备停当,就等什么大人,然后那声音提起九儿,我闻言吃了一惊,立时被里面的人发觉了。他们冲到外面与我过了几招,我见他们人越来越多,不敢久留,便且战且退逃出了山谷,他们也没有再追。我就出了山沟,带了那群小孩回到镇上,为了以防万一,我暂时屏蔽了他们的记忆。这时漓儿想起两位哥哥也住镇上,思来想去,只有来找你们帮忙,就打听了你们的住处寻了过来,没想正好遇到哥哥与那怪打斗,后面的事情你们就都知道啦。” 鹤云漓的声音温润婉转、悦耳动听,加之条理有节、礼法有度,顾及了林风的狼狈,又吹捧了叶少麒的武功,两人听得浑身通透,虽有很多疑问但却不曾打断她一句。 等鹤云漓说完,叶少麒不禁问道:“可你为什么不回泽漓宫找人,而来找我们帮忙呢?”。 “泽漓宫有规矩,宫人不得擅自离宫,因此虽焦急也无裨益,漓儿也是迫不得已才来相邀。”鹤云漓答道。 “对了,漓…云漓小妹妹,你去落霞沟山谷中见到的那些人是什么样的呢?”林风也问道。 鹤云漓诚恳道:“如蒙两位哥哥不嫌就叫我漓儿好了。哥哥适才所问山谷中人,其皆着黄衣,语调与我们有异,幸漓儿有灵术可感知一二,但也因施术时吃惊失神被对方察觉。” 林风和叶少麒听了不由对视了一眼。 “是黄色衣服黑色衣袖,衣袖上面还有一朵红花?”林风问道。 “确如哥哥所言,哥哥难道认识他们?”鹤云漓也吃惊道。 “我们不认识他们,只是…叶少,告诉漓…漓儿妹妹吗?”林风还是有些不习惯叫鹤云漓叫得这么亲热。 叶少麒看了鹤云漓一会,道:“好吧,告诉她吧。”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小子应该就是这逻辑吧。林风于是说道:“我们其实是被黄衣人追杀才逃到这个镇上来的,甩掉他们以后,在镇上遇到了董家的管家,他说起他家公子得了怪病,求我们帮忙,后来又说起镇上发生了鸡鸭失踪的怪事,我们就暂时在他家住了下来。下午我们因好奇,去了徙山,应该就是漓儿妹妹称的漓山,回来后又遇到他们家丫鬟晕倒,结果等她醒来以后,她居然说一个月前就在这后花园里见到一群黄衣人,这群人,和追杀我们,还有你今天见到的人,特征都一样。对了,那丫鬟还说…看到他们好像是在院子里找什么东西,会不会在找你说的九儿。” “倒也甚巧,有此可能。相烦哥哥将镇上怪事和董公子之事也详细告诉漓儿,还劳告知两位哥哥姓名,漓儿也好称呼。” 两人各自告知了姓名后,林风将镇中鸡鸭失踪和董承长被鸡毛附身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还说起绿翠和麻蛋在花园里所看到的董承长,最后又说了今天晚上被那怪袭击的情况。 鹤云漓听林风说完后慢慢分析道:“九儿是一个多月前不见,黄衣人是一个月前到的董家,此时也是镇上鸡鸭无故失踪之时,而后有群怪人来镇上买鸡鸭,怪人离开不几日董公子发病,董家人随后在花园里瞧见了另一位董公子,今日那怪又来与哥哥争斗…一切好像皆因九儿而起,九儿如果饿极…” 鹤云漓说到这里也沉默了,三人都侧着头不说话。 林风突然问道:“漓儿妹妹,你刚才说九儿饿极什么呢?” “她…她可能也会吃鸡鸭。”鹤云漓小声道。 林风惊道:“生吃吗?我听说有些鸡鸭被找到时就剩下一堆带血的毛,我一直觉得是那群怪人或者像董承长的那怪物所为。” 鹤云漓点点头。 林风疑道:“那九儿是…?” 鹤云漓抬头盯向叶少麒,见叶少麒也盯着自己,鹤云漓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九儿她,是一只,九命灵猫。” 林风恍然大悟道:“九命灵猫!黄衣人一定就是在找它,我想事情可能是这样的。黄衣人在一个多月前抓住了九儿,结果被九儿逃到了镇上,他们于是到镇上四处寻找,正好被丫鬟绿翠看到,他们施法屏蔽了绿翠的记忆。没多久,他们听到镇上相续发生了鸡鸭失踪事件,他们猜到应是九儿所为,就想用鸡鸭来引诱九儿。于是他们乔装打扮后来到镇上,假借驱邪的名义将镇上鸡鸭全部买走……” 叶少麒和鹤云漓听完都拍掌叫好。 林风不好意思道:“只是还有好多事情不明白,所以这些都只是猜测。比如九儿是怎么被他们引下山的,九儿逃脱以后为什么不马上回泽漓宫,反而逃到镇上,九儿后来是不是被他们抓住了,董承长的病是不是与九儿或者黄衣人有关,今天袭击我们那怪物又是什么,它与黄衣人有没有关系,黄衣人在山谷中到底在干什么,是在找九儿还是在做其它事。” 叶少麒接口道:“林少问得好,我想九儿不回泽漓宫,应是想回回不去,只得逃到最近的镇上藏起来等待时机。黄衣人将鸡鸭买走后,镇上除了董家,再也没有发生过怪事,那么九儿多半是被抓住或者被迫逃到了更远的地方,比如落霞沟。” 鹤云漓也道:“两位哥哥都说得很对。至于董公子的病,漓儿觉得定是花园里那怪所为,刚观林哥哥与那怪打斗,那怪性状与董公子怪疾十分相应,如此我们何不先找到此怪,既解了董公子之苦,又不定能找到其它头绪。” 林风道:“可是现在也不知道它跑到哪里去了。”鹤云漓道:“刚才它撞窗而出,我怕它跑出去伤了他人,于是一路跟随,看它直往花园水池而去,我听到哥哥呼喊,就先返回屋来,想必那怪现在也未走远。” 三人商议毕,先将麻蛋扶到木塌上休息,又出门吩咐了管家:没有允许,任何人今夜不得再到后院来,随后三人赶往水池。来到池边,果然见到满地水渍,还有不少池水沿路滴落,往厨房方向去了,三人寻着水滴,一直来到了牲口棚。 叶少麒举起灯笼先上前照看。这是一个石头圈栏、木头柱梁、茅草盖顶的牲口棚,屋顶下面有一层放东西的木头架子,再下面的圈栏里,分别关着猪、牛、羊等动物。可能因为空旷,灯笼的火光在这里显得十分微弱,光影晃动中,似有无数鬼影翩然而舞。叶少麒找了一圈,没有发现怪物踪影,只有一些被火光惊醒的牲口,在那里哼哼乱叫。 鹤云漓道:“叶哥哥,容漓儿来试试。”说着走上前去,捏个手决,闭上眼睛,几分钟以后睁开眼睛,用手指了指那层木架的一个位置。 叶少麒翻身上去,用灯笼往里一照,只见最深处的角落中,一根湿淋淋且烧得半焦的鸡毛掸子横在一堆腐烂的稻草里,那鸡毛掸子被灯光一照,竟瑟瑟发起抖来,叶少麒心知有异,掏出玉灵符便要打。 “叶哥哥且慢。”下面鹤云漓急叫道:“它已经没有力气再伤人了,容漓儿问问它。” 林风惊讶道:“漓儿妹妹,你还可以和它沟通吗?”鹤云漓道:“嗯,漓儿此感知术,只要对方愿意,也可用灵念沟通一二。” 鹤云漓说罢闭上眼睛,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又重新睁开眼睛道:“漓儿明白了,叶哥哥下来吧,我把原委告诉两位听。” 原来果然如林风所说,那九命灵猫逃到镇上后,因为天性通灵,自然来到董家这个颇有灵气的花园藏身。谁知黄衣人随后就到,几次三番在此搜寻,灵猫只得躲避到了牲口棚里。在牲口棚藏了几日,抵不住饥饿,就咬了鸡鸭来吃,但又怕走漏了藏身地,便隔日在镇中其它地方也去偷吃,吃完回来就枕着鸡毛掸子休息。一来二去,那鸡毛掸子竟通了异脉、开了灵智,以灵猫为母。黄衣人虽将董家作为重点,但没想到酷爱干净的灵猫,会藏在肮脏的牲口棚内,找寻良久未果,于是用计将镇上鸡鸭买光以逼迫灵猫现身,灵猫一日出去觅食,就再也没有回来。那鸡毛掸子,灵智初开,便失去母亲,因此终日思念,因爱生怨,想去寻母,但苦于本身不能行动,灵念只能在灵气颇丰的花园内游荡。也巧,一日,灵念正撞上夜里独自在花园里观月散心的董承长,鸡毛掸子察觉此人身体和意识比他人虚弱许多,于是就想借他身体出去寻母。它虽并无害人之心,可是本身污秽之气甚重,加上怨念纠缠,因此错走了邪路,董承长身体竟日渐被其蚕食,鸡毛掸子却日渐化人形,本意为借身,现在却成了害命。就在鸡毛掸子快要成功的时候,林风和叶少麒来到了董家,并答应救助董承长,鸡毛掸子感到叶少麒的脉灵很强,不免焦躁起来,趁两人不在,白天竟也去摄食,好巧不巧,却破了黄衣人对丫鬟绿翠施的禁术。晚上等叶少麒走后,鸡毛掸子先去花园,将那些奇花异草灵气全部吸食殆尽,准备一举抢下董承长身体。不曾想,竟遇到林风冒失偷袭,鸡毛掸子以为其要坏它大事,这才下了狠手。还好林风被鹤云漓所救,鸡毛掸子却被灵符重伤,好不容易挣扎回来,就听三人找来,无奈只得现出原身,向三人告饶。 林风听完不由感叹,看来眼见也不定为实,万事万物皆有因果。可他娘为什么,鸡毛掸子都开脉了,自己连这秃毛的竹杆子都不如,于是恨恨说道:“我们赶紧去找九儿吧,找到也让我抱几个晚上。” 鹤云漓听了不由莞尔道:“林哥哥不用着急,万物相性、机缘不同,鸡毛掸子可以借由九儿开脉,但哥哥却未一定,没有杂念如它,或许比诸多思绪的我们,更容易开脉通灵。只是我们一旦开脉,自然修习更快,境界更高,成就更大,因此说,人乃万物之灵。就算天地中有诸般灵兽、奇虫,虽生具神力或天赋异秉,依然羡慕人之灵智。但人之开脉,除个别天选之才无师自通外,他人皆需指引和苦修,纵有得仙缘,服食神丹妙药而铸成者,也是千海一鱼,不足为哥哥信也。” 林风听得似懂非懂,却不好意思再细问。三人于是商议起怎么处理鸡毛掸子和如何去黄衣人营地打探九儿消息的事来。正在说话间,就听呼啦啦震天彻地的一声巨响,三人急转头去看。 第十节 巨大脉阵 一道直径约三十米粗细的擎天光柱从落霞沟后呼啸着冲入云际,整个小镇和徙山刹时被映得亮犹如白昼,天空也好似被这根光柱搅动了,涡旋般旋转起来。俄而,在那风云激荡的最高处,显出一个圆口来,圆口快速膨胀放大,里面光彩翻涌,闪烁不熄,一直长到几十米有余,光柱陡然变细,圆口也随之缩小,当最后一缕残光崩断,天地间又恢复了往昔的平静。 林风三人都看得呆了,好半天,叶少麒才开口道:“漓儿,那里是不是那些黄衣人的营地。” “……正是那里。”鹤云漓不安答道,“我…我现在必须要去看看。” 叶少麒道:“我陪你一起去。林少,你还是先留在这里。” 林风点点头,这个时候他不敢逞强。看叶少麒和鹤云漓几个纵跃,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落霞沟,鹤云漓发现这里设置的脉界消失了,但现在山谷已经全部被落石掩埋,表面看不出一点黄衣人在这待过的痕迹。 叶少麒问道:“漓儿妹妹,你怎么看?” 鹤云漓看着眼前的乱石堆怔怔道:“我们再找找,我现在心里很不安。” 叶少麒点头道:“时间这么短,他们应该还来不及把细节处理好,我们找找看,只是要小心提防他们偷袭。” 两人小心穿过乱石堆,又在山谷周围找了一圈,依然没有发现任何踪迹。叶少麒道:“看来他们以前就计划好了,故意选了一处山谷,既少有人至,走时引发山崩,利用山石又可以把所有踪迹掩埋起来……诶,你来看这里。” 鹤云漓听闻呼喊,马上走过来看,只见一块巨大的山石如墙一般遮住了碎石,山石另一侧便形成了一个石洞。 “从这下去也许能发现些什么。”叶少麒说着腰间摸出一叠丝线扎好的红纸,从上面扯下一张扔进洞口,喝声:“着”。那红纸立时就散发出明亮的白光,将洞口映得透亮,叶少麒跟着那纸飘飘荡荡跳入石洞中,不一会,叶少麒就在下面喊:“漓儿妹妹下来吧,这里安全。” 鹤云漓也跟着跳了下去,就见叶少麒又扯了几张纸分别贴在左右石壁上,整个石洞顿时被交叉地白光照得纤毫毕现。 鹤云漓小声道:“没曾想,叶哥哥也有蓬光纸,而且这般多,听说这纸价值不菲,哥哥你…” “啊哈哈……出门在外面嘛,总有些不便之处,就多带了些……多带了些…啊,你看这里!”叶少麒说着赶紧用手一指地上。 两人看时,就见地上有一些规则的二指宽小沟渠,沟渠中残留着一些白色粉末,这些沟渠延伸出去不知多远,全被石头压住了。 “这好像是一个脉阵,我们看到的那道白光可能就是从这里发出的。”叶少麒道。 “是的,但不知是做何用。”鹤云漓说着蹲下身来,从身上拿出一块手帕,小心地装了一些白色粉末在里面,道:“我拿回去给她们瞧瞧,叶哥哥,我们先上去吧。” 两人一齐上到洞外,鹤云漓看了看那块大石头道:“叶哥哥能否将此石击碎?” 叶少麒为难道:“如果全力一击或许可以将此石击裂,要说击碎,实在不能够。” 鹤云漓轻掐手诀,默诵灵咒,用手往叶少麒身上一指,就见一道五色光芒将叶少麒笼罩其中。叶少麒顿时觉得身上脉灵喷涌不绝,摸出长剑,脉灵贯透剑身,抬手飞也似地连劈数十剑,将那一块大石头劈得粉粹,意犹未尽,又将周围大一点的石头尽数劈碎。 叶少麒兴奋道:“漓儿妹妹,这是什么灵术。” 鹤云漓道:“泽漓宫的灵术多为救人和强身所用,此燃灵术我使出来,本没有如此威势,不过此处因离泽漓宫不远,我可以借由霓曜石之力增幅灵术。” 叶少麒道:“霓曜石?是我们在泽漓宫牌楼后看到的那团瀑布样的彩色光芒吗?” 鹤云漓道:“是的,正是此石,它是娘娘带回来的宝物,漓山的脉界就是以它为源。”鹤云漓点头道。“我们现在把碎石清理一下,再看看这个脉阵是何种类型。” 两人各使灵术和气力将乱石清理了一大片,那脉阵渐渐显出本来面目。这是一个巨大的圆形脉阵,脉阵中间有一个奇怪的图案,那图案勾勒简单,像一条鱼又像一只兽。 鹤云漓边看边想道:“这似乎是一个召唤脉阵,但是又不相同,叶哥哥你看呢?” 叶少麒道:“又像一个传送脉阵,但是也不一样…实在看不出来。” 两人又看了许久,不觉天已发白,阳光如海浪一般,层层浸过山野,黑夜不知不觉被洗涤一空。叶少麒掏出天讯滴将脉阵记了下来,两人沿着原路又回到了董家。 林风正焦急地在屋子和园子里来回乱走,见两人回来,就急切迎上来问。两人将情况简单给林风讲述了一番,林风也只有称奇的份。鹤云漓将鸡毛掸子从牲口棚取出后,跟两人道了声别,就匆匆回徙山而去。林风两人也开门来到了前院,那董家人早就侍立在院门口,叶少麒喊着上饭,于是一众人等簇拥着两人又到了饭堂,林风将董承长之病由大略给董翁说了,并告诉他怪物已经伏法,再将养数日,董承长就可以完好如初了。 那董家人听后,自然不住口的道谢,董翁欲封重金酬谢两人,却被叶少麒大义凌然地拒绝了。董家人于是将两人赞上了天,叶少麒听来显然是相当受用,也不谦虚,只管叫酒肉来斥候。 董翁道:“不知道两位少侠可看到昨晚落霞沟的祥光,镇上人都道是九琞娘娘显灵了,现在都聚到娘娘庙前磕头去了,老朽为等两位少侠,因此没去,等这里事毕,也当领全家前去磕头。” “安排两间上房,我们需要休息,然后你们就自己去吧。”叶少麒没有回答董翁的问题。 董翁道:“房间早安排好了,两位公子随时可以去就寝。” 林风两人一夜未睡,也确实累了,吃完饭就直接去了房间,叶少麒吩咐众人不得再来搅扰,又设置了一道脉界,两人倒头呼呼大睡。一直睡到日头偏西,两人才朦胧坐起来,吃过晚饭,就到后院去看董承长。 那董家少爷已经醒了,只是浑身乏力,见两人进来,便挣扎着起来向两人道谢。董翁说起今天九琞娘娘庙那叫一个热闹,里三层外三层跪满了磕头的人,那香烟蜡纸差点没把庙给点了。林风细问了一些情况,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就和叶少麒又回了房间。 “叶少,你说那些黄衣人到底是在干什么呢,他们那么多人突然从山谷消失得干干净净,莫非是找到九命灵猫以后,用那个大型脉阵全部传送离开了?”林风问道。 “也有此可能,但是依鹤云漓所说,他们有百十来号人,如果想走,凭我们,想拦也拦不住,又何必费时费力修建这么大的脉阵来作逃离之用呢?”叶少麒道。 “对了,云漓好像说他们在等什么人。”林风道,然后又摇摇头道:“如果是在等后援,那就守在山谷就好了,又何必将脉阵毁掉呢?” “不知道她回泽漓宫会不会有什么消息,现在只有边查边等了,一旦情势不妙,我们就撤到泽漓宫去找鹤云漓。”叶少麒道,“不过现在也正好有时间可以教你开脉。” 两人商议毕,依然在董家住了下来,一面在镇上和周围探查消息,一面修身练气。很快过了两日,除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外,林风也一丝长进都没有,林风急得整日抓耳捞腮,见谁都想冲过去揍一顿。 到了第三日,两人正在屋里修习,就听到外面驴蛋兴奋的喊声:“两位公子快出来看,九琞娘娘显灵了!”。 第十一节 泽漓往事 两人听到此话都翻身跑出屋子来,见到驴蛋就问怎么显灵了。麻蛋因为除怪有功,被董翁涨了一倍月钱,现在正穿着一身新衣满脸春风地站在院墙边,看到两人出来,就用手一指徙山方向。两人同时望去,就见徙山下面的云雾淡了许多,山顶上一座巍峨的宫殿隐隐可见,须臾,云雾转浓,那宫墙玉瓦也就慢慢淡去,消失无踪了。 “真的有神仙,真的有神仙!”驴蛋兴奋地对着两人喊道。林风心知那就是泽漓宫,就对驴蛋道:“你小子叫个屁,你在这里干什么,是不是又来偷学功夫!” 驴蛋嘿嘿笑道:“我…我是怕还有怪物嘛,我在这里帮两位公子看门呢。” “你小子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再这样,我告诉管家,饿你小子三天!”林风道。 驴蛋还是笑道:“我知道公子是好人,你不会告诉管家的,我这就走,我去山上找神仙去啦!”说着就一溜烟跑出门去了。 林风道:“他不会真去了吧。”叶少麒道:“镇上应该有很多人也看到了,不过既然脉界再起,他们也是上不去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脉界会突然变弱。”林风道:“难道是落霞沟中那巨大脉阵的原因。”叶少麒道:“我也不知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赶去泽漓宫,不知道那边有何变故。” 两人说着就直往徙山秘道而去,还未到山脚下,就看到鹤云漓急急走来,三人互相打个招呼,就相跟着转到密道后来。 叶少麒问道:“漓儿妹妹,今天怎么回事,脉界怎么突然变弱了?” 鹤云漓道:“上次回来后,漓儿就将那些粉末拿去研究,发现是间虚石和缝讯矿的混合物。” 林风疑惑道:“间虚石和缝讯矿?” 叶少麒答道:“间虚石是传送脉阵常用灵石,而缝迅矿是开采天迅滴的矿石。” 鹤云漓点头道:“正是如此,那脉阵似乎没那么简单,漓儿觉得黄衣人并未离开,因此今日说服宫人,借霓曜石之力大范围遍查周遭山脉。而霓曜石是漓山脉界之源,本源力量被抽,所以脉界才会暂时变弱。” 林风道:“原来是这样,那妹妹找到他们了吗?” 鹤云漓严肃地点头道:“原来在那山谷后面还有一片树林,但不知被他们用什么灵器遮住了,前日我和叶哥哥居然半点也感知不到。” 叶少麒道:“那你今天下山是来找我们吗?” 鹤云漓忽然眼含清泪道:“是的,漓儿刚才探查时发现九儿也在那里,因此来求两位哥哥助漓儿一臂之力。” 叶少麒道:“以前你是为找九儿,今天之事你也说了,非同小可,为什么不告知九琞娘娘,而来找两个外人去?” 鹤云漓听到此话,眼泪扑扑地就掉落了下来,林风于心不忍道:“是不是漓儿妹妹有什么为难的地方?” 鹤云漓哽咽了一会,才又抬头微笑道:“让两位哥哥见笑了,其实漓儿也无为难之处,只是想起娘娘,有些情难自已…” 林风轻声道“娘娘?难道是九琞娘娘出什么事了吗?”。 鹤云漓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其实娘娘……几年前就已离开了泽漓宫,现在的泽漓宫,就只有几位年老的妈妈在了。” 林风惊讶道:“不会吧,我们刚才看到泽漓宫那么大那么漂亮,怎么会只有几个老妈妈在呢,我还以为有几千人住在里面呢。” 鹤云漓轻声道:“曾听几位老妈妈说过,泽漓宫往日也却有几百上千人。一场灾祸,宫人损失殆尽,娘娘从此心灰意冷,将漓山迁到此处,从此闭宫不出。后来机缘巧合收留了漓儿,指山为名,唤我云漓。娘娘待我如亲生骨肉,将功法尽数传授,只是漓儿粗笨,未能学得十分之一。娘娘又将霓曜石之术传我,让我可借霓曜石之力来增益灵术。几年前,娘娘不辞而别,漓儿身世和那场灾祸是什么,就没人知道了,今想起娘娘和自己身世,不免有些伤感…” 林风听到这里也想起家人来,心里一时柔软又悲愤道:“同是天涯沦落人啊,漓儿妹妹别伤心了,哥哥一定帮你!” 叶少麒听林风如此说,也道:“既然如此,龙潭虎穴也陪你们去走一遭,只是他们人多,漓儿妹妹有什么好办法没?” 鹤云漓道:“他们那灵器比以前那脉界强了不止一分,虽不如脉界覆盖范围广,但我们进去必然会被发现,如今之计只有硬闯。我知哥哥担心他们人多,不过依漓儿所见,有漓儿的灵术配合叶哥哥的剑术,再借霓曜石之力,要制服他们并非难事。” 叶少麒想起燃灵术加持后那种汹涌澎湃的力量,顿时豪气干云道:“既然妹妹如此说,那我今天就让他们见识一下叶家剑的威力!” 林风郁闷道:“难道我又要回董家等你们。” 鹤云漓抿嘴笑道:“哥哥若不怕,漓儿这里倒有一件东西送与你。” 林风高兴道:“我不怕,俗话说放屁添风,没准我也能帮上什么忙呢。” 鹤云漓便从脖颈处摸出一个似银非玉的东西来,林风接过一看,居然是一根银白色树杈,杈呈丫字状,上面分叉处紧系着一条金黄丝带,丝带上有三颗明珠,明珠内缓缓流动着金黄色的云雾。 林风左看右看,忍不住尴尬道:“好像一把弹弓啊…” 鹤云漓笑道:“林哥哥,这确是一把弹弓,是我儿时的玩具。” 林风顿时又万马奔腾,心想你现在不也还是一个小丫头片子,而且给我这种小孩子的玩具能有什么用,只好干笑道:“我到现在也没开脉,拿着它也没什么用吧,还有其它宝贝没有?” 鹤云漓道:“就是因为林哥哥没有脉灵,只有此物可用。不过林哥哥可别小瞧它,此三颗泽灵珠一旦储满脉灵,其威力非凡。而且此树杈叫犀灌,它能感知使用者想法,可根据哥哥的心意调整每次释放脉灵的大小,哥哥可一次将所有脉灵射出,亦可数次射出。以前漓儿用时,娘娘只会在脉承丝上挂一颗灵珠,今儿三颗全部挂上,漓儿想是足够了,要不林哥哥可以先试试。” 叶少麒开口道:“居然是犀灌和泽灵珠,林少,你小子捡到宝贝啦!” 林风听两人如此说才高兴起来道:“还不是你这便宜师傅什么都没有,你看人家漓儿妹妹多好。” 叶少麒接口道:“我带的宝贝都需要脉灵,谁知道林少你连脉都开不了。” 林风听了此话也顾不得生气了,因为此时那树杈在他手里已经随着意念浮现出了天蓝色的条纹,林风对着旁边的一颗大树轻用力一扯那灵珠,就听噗的一声,树干上居然打出了指头大小的一个坑。林风兴奋地对两人道:“这确实是个好宝贝啊!” 鹤云漓道:“哥哥喜欢就好,它叫雀惶,因漓儿幼时常以之击打野果时惊鸟而名之,今赠与哥哥,哥哥可重新赐名。此是给哥哥防身所用,虽然漓儿有灵术可以护得哥哥们周全,只怕万一。” 林风听鹤云漓如此说,想了想道:“它是漓儿妹妹送的,又可以伤人于无形,我就叫它漓殇好了。只是我还没用熟练,叶少,你帮我把手枪也拿出来吧。” 叶少麒于是从菨竹中将手枪取出。鹤云漓看了惊讶道:“此两件可也是稀罕物,这黑黑的漓儿不识,可这菨竹十分坚韧,能在此物上开出涯窿已非不易,且菨竹如此小,涯窿如此大,作此物者必是高人无疑。” 叶少麒笑道:“林少这小子就是命好,走到哪里都有人屁颠颠白送宝贝给他。” 林风嘲讽道:“你以为我想啊,再说有些人就没有送宝贝给我哦。” 叶少麒道:“我家武功那可是无价之宝,你小子这样说可不对啦。” 林风叹道:“谁让你是我兄弟呢,只可惜跟你家宝贝无缘,现在依然半点不开窍…算了,漓儿妹妹,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第十二节 山谷激斗 三人顺路下山,很快就转到落霞沟来,在山谷中,林风果然见到满地的乱石和那个巨大的脉阵。叶少麒道:“上次我们来探察时动静太大,怕他们已有了防备,大家从现在起万事小心。”鹤云漓点点头,念起咒语来,林风顿时觉得身周围好似漂浮起若隐若现的五色光芒。叶少麒运出长剑,拿了个决,那剑身周围的空气就好似沸腾一般,吟吟着响。 鹤云漓念咒完毕,从颈项璎珞处摸出了自己的兵器来。那是一对造型奇特的匕首,巴掌长短,通体嫩绿,前端卷曲成铜钱大小的圆形,后端柄处有月牙状护圈,护圈上各镶一颗黑色石头。林风看不出这兵器的用处,于是按了按别在腰上的手枪,紧了紧手中的漓殇,随着两人小心往前。 三人又往前走了几十米,就见一处陡峭山壁,鹤云漓道:“他们就在此后,大家做好准备后就请叶哥哥全力劈击此处!”。三人于是检查武器,整顿精神。叶少麒抖擞上前,到山壁下,手中剑气已经肉眼可见,剑气凝成一把两米大剑,“重剑式!”叶少麒大喝一声,奋力向山壁劈去。只听铛地巨响,整个山谷都瑟瑟发抖,叶少麒连劈三剑,那山壁破开一个大洞来,洞内恍如另一个世界,竟是艳阳高照、草木成荫。 三人闯入破洞中,这里果然是一片树林,十来个负责警戒的黄衣人正惊恐地看着他们。叶少麒也不搭话,直接冲入人群,手起剑落,瞬间刺倒三人,众人发声喊,举弯刀向叶少麒乱砍,林风和鹤云漓趁乱从后面又放倒几人,余人见势不妙,拔腿就跑,被叶少麒几步赶上,几人慌忙中哪里招架得住,全部被放倒在地。 鹤云漓指了指树林南面,三人寻路而过,中途遇到三五几个拦路者,都一一收拾了,很快来到一片平整草地,这里支着一顶大帐篷,帐篷左右门上有两朵鲜红色曼陀罗花。 鹤云漓道:“九儿就在里面,那日我来探查,就是被这帐篷里的人发觉了。” 叶少麒杀得正顺,道:“想来也没什高手了,我们冲进去把九儿救出来就是了!” 林风道:“这里不可能没人,小心有机关埋伏。” 叶少麒道:“那我把帐篷劈了,看他们出不出来。” 鹤云漓急道:“不可,万一伤到九儿该若何!” “啊哈哈…玩笑玩笑!”叶少麒道:“那该怎么办?” 正说话间,就看数十道剑光从帐篷内爆射而出。 “疾剑式!”叶少麒紧喝一声,晃开身形将那数十剑尽数荡开。 “算你们聪明。”伴随着低沉的男声,数十个身影从帐篷中冲出,那帐篷随之缩小成一个布袋,飞到了一个男子手中。男子四十岁上下,左脸有巴掌大一团伤疤,左眼没有眼珠,而是一颗蓝色珠子,却可以随意转动。 男子看着林风三人道:“你们是谁,居然能破了蜃锆钟。” 叶少麒道:“别问我们,说出来吓死你。你是谁,为什么要抓九命灵猫,还有那脉阵又是什么,老实交代,本大爷还可以饶你一命!” 那男子怒道:“毁我灵器,伤我教众,口出狂言,就算被炼星大人责罚,今日也要取了你们性命!”说着袖口一抖,就有数十道剑光飞出,叶少麒忙提气上前,与那些剑光斗在一起。 余下黄衣人发声喊,直扑林风和鹤云漓而来。鹤云漓毫无惧色,双手垂于身侧,低头默念咒语,随即那匕首上的两颗黑色石头就闪出七彩光来。鹤云漓一挥双臂,从那匕首的圆形前端,旋转出两团金黄云雾来,云雾缭绕,将众人全部笼罩其中,接着就有十数道闪电劈出,闪电不分路数,只是乱下,但要劈在林风和鹤云漓身上时,两人身边就有七彩豪光闪起,闪电便折射劈往它处。黄衣人众被劈倒十数人后,便不敢近前,跳出云雾范围,只是远远围住。 那疤痕首领见属下近不了三人身边,就从怀里摸出一个二指长宽,圆肚长颈的透明水晶瓶,瓶内有岩浆般火红液体流淌不息。首领将瓶口向下,那液体便一滴滴流出,每一滴落到半空就化为一只火鸟,扑腾而起,往三人直撞而来。 叶少麒将剑气逼于剑身周围,一面和那数十飞剑缠斗,一面顺势击打火鸟。鹤云漓再次舞动匕首,匕首圆端又射出一片细小金色电网,将无数火鸟挡落。林风也拉动弹弓,但看两人遗漏者,将之击落。 此时,水晶瓶已被男子祭在空中,那些火鸟被击落地后便化为一道红烟,又吸入那瓶中,如此循环往复,滴之不尽。 那疤痕男子久攻不下,诧异之余不免焦躁起来,拼命催动脉灵到那火瓶之中,火鸟越变越大,数量越来越多,漫天飞舞,将三人紧紧包裹,所幸鹤云漓仗着霓曜石之力,云雾和闪电也遮蔽得密不透风。 鹤云漓看那男子攻得甚急却疏于防备,便传讯于林风道:“林哥哥,你试用全力将那瓶子打碎,那瓶一毁,其术必破,脉灵突损,定受内伤。” 林风正焦急帮不上忙,听鹤云漓这样说,心中一亮,就暗自调整方位,慢慢靠近那瓶子,随后集中意识全力拉动。那手中漓觞感觉到主人的心意,蓝光爆闪,不偏不倚一击,瓶子砰然炸碎,漫天火鸟顿时散作千万火星。 疤痕男子一口鲜血喷出,委顿倒地,那数十把飞剑也飞回其袖内,细看却是一个铁签桶,里面插着数十来支铁签。黄衣人众见首领倒下,拼命上前来救,叶少麒疾步上前,用剑抵住那首领咽喉喝退了众人。 那男子恨恨道:“没想到小小年纪,居然有如此强的脉灵,老夫一时心急,大意了。” 叶少麒道:“知道本大爷厉害了吧,快说,九命灵猫在哪?” 那男子道:“既然输给了几个小子,老夫也没脸再见炼星大人了,只求速死!” 鹤云漓见他如此说,收起匕首,双手掐决,不一会面露喜色道:“九儿还在这里!”。于是上前,从他怀里将那个布袋拿出,运起脉灵,那布袋又变为一顶帐篷。进得帐篷,正中间挂着一面旗帜,旗帜上有一紫色鸟笼图画。鹤云漓双手虚抓那鸟笼,竟将其从旗上抓了下来,笼中关了一物,鹤云漓大喜叫道:“九儿,你果然在这里!” 林风听说找到了九命灵猫,急忙去看,没想却大吃一惊。他一直以为九命灵猫是九条尾巴,浑身雪白、轻盈灵巧、精气十足的灵物,却发现那货居然长得像一只倭蜂猴,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呆萌呆萌地眨也不眨一下,四只小短腿懒洋洋伸开着,棕灰色的毛发,翘着一条松鼠样的大尾巴,两支拳头般大小的耳朵上,各有九圈白色的绒毛,如年轮一般。这货就是九命灵猫,林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见鹤云漓捧着笼子兴奋地喊着九儿,那自是九命灵猫无疑。 那疤痕男子看救出了九命灵猫,这才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失声道:“你怎么知道它在那里!” 鹤云漓高兴道:“我有感应灵术,刚才感应到了九儿后,是她告诉我的。”说着黙运脉灵,那紫色笼子如开花一般,从上而下绽开了。鹤云漓从笼子里抱起九命灵猫,爱怜地抚摸了几下,又把它放到了地上,轻轻说道:“你先回去,我稍后便回。”那猫微微点了一下头,黄光一晃,一下竟跑出去十数米远。林风看得眼珠都掉了,这小短腿居然可以跑这么快,不愧是灵猫啊。 忽听空中一个男子声音道:“回!”,那紫色鸟笼便化为一团紫光望空射去,又听那声音道:“收!”。那才逃出生天的九命灵猫吱吱叫着,又被吸入那紫笼之中。众人这才抬头看清来人,三十岁上下,也是黄衣黑袖,一件猩红披风呼呼而舞,面若白玉,斜眉细口,气势横溢有如天将下凡,一双红宝石样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众人。 第十三节 真相大白 那疤痕男子失声叫道:“炼星大人!” 炼星开口道:“桷斗,本座不是让你不可现身争斗吗,还给了你那么多灵器和人马,居然被三人所败,差点坏了本座的大事!” 疤痕男子凛然道:“属下在山谷中设置的脉界被破后,就依大人吩咐,用蜃锆钟暂避在这树林之中,不知他们如何得知我们行踪,打破蜃锆钟闯了进来,属下尽出大人灵器,僵持时久,谁知道三人脉灵竟可支撑如此之久,属下一时心急,强催脉灵,却被偷袭所以落败,属下自知难辞其咎,请大人赐死!” 炼星看着林风三人道:“看来此女已经练成灵术,可以借霓曜石之力,如以此力加持灵术,自然可以找到灵猫,至于打破蜃锆钟,将你打败,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幸好此女还未大成,否则你早就被罡雷击为飞灰了。起来吧,这次不全是你的错,暂且饶你姓名。” 叶少麒听两人说完,用剑又抵了抵桷斗喉咙对炼星道:“我知道你很强,不过你也知道我们可以借霓曜石之力,我们本无意争斗,只是想找回九命灵猫,今日用你属下,一命换一命,否则…” 炼星听了只是冷笑道:“你这可是一命换九命啊。” 鹤云漓上前哀求道:“求求你放了九儿吧,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炼星道:“本座要霓曜石,你可以给本座吗?” 鹤云漓愕然道:“霓曜石乃本宫至宝,娘娘曾吩咐,至死也必守护之,万万不可给你!” 林风听了不禁怒道:“你一个大男人,在这里欺负一个小女孩算什么本事,有种自己来拿啊!” 炼星微眯了眼,又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道:“哦……你说她还是一个小女孩吗……”话语未绝,就听轰隆隆雷响,天空居然又开始扭曲起来。 炼星抬头看了看天空道:“果真来了!”然后用手一拍那笼子对桷斗道:“其实这才是本座给你的最强灵器,看好了!”。说着手一翻,将九命灵猫从笼中抓出,那猫出了笼子就拼命挣扎,但怎么也无法从炼星手中挣脱。炼星将笼子祭在空中,随后一指,笼子陡然变大,往下再一指,笼中射出七道手臂粗细紫光,团团插在地上,正好将林风等人围住。林风三人暗叫不好,就看炼星把拳轻轻一捏,三人控制不住身形,齐齐倒飞,七道紫光拔地收拢,化为一个紫光编织地大笼子,将三人关在中间。叶少麒和鹤云漓运功想冲破笼子,却发现半点脉灵都使不上来了。 炼星似笑非笑看着三人,用手在三人前后一探,然后用手虚抓,林风的漓殇和菨竹,叶少麒的长剑和锦囊,鹤云漓的匕首和璎珞,全部被炼星抓到了手上。炼星将这些东西和笼子实体交给桷斗道:“这万嗥笼除了可收百兽,也可困人,只是这困人形态必须一直运转脉灵来维持,这女的本座还有用,暂且留他们性命,你就在这里守着他们,等大事成了,本座再回来处置。” 桷斗道:“属下明白,请大人放心,这次定不会再出差错。” 炼星点点头,伸展开披风,带着九命灵猫直往徙山飞去。 鹤云漓颓然坐倒在地上,望着炼星的背影,眼里含泪,轻唤九儿名字。林风不忍道:“妹妹别伤心,我们再想办法。”鹤云漓哽咽道:“现在我们脉灵被禁,灵器又全部被收,漓儿实在没有办法了。” 林风看看叶少麒,叶少麒也无奈摇头。林风想想道:“刚才他们不是说,这笼子需要脉灵一直运转,如果能断他脉灵那我们也能出去了。” 叶少麒道:“林少,现在我们没有了武器和脉灵,就是出去了,也定然打不过那桷斗,更别说现在连这笼子都出不去。” 林风笑道:“看来关键时候还是得靠我啊,你们过来,我悄悄告诉你们计划,一旦时机成熟,我们也许还能追上那什么炼星。” 三人于是悄悄商议定。叶少麒就在笼子里对桷斗喊:“手下败将,过来,大爷要问话。”桷斗转头瞪了叶少麒一眼也不搭话。叶少麒又喊:“老匹夫,你们到底要九命灵猫干什么,见到本大爷,话都不敢说了吗?”。桷斗满脸通红道:“信不信老夫现在就杀了你!” 林风也嘲笑道:“就怕你没这个胆。”接着转头对叶少麒道:“算了,他也不过是个敷衍趋势的狗奴才,他知道什么,问他也是白问!” 桷斗一听,怒极反笑道:“你们是不是想激我将笼子打开,老夫怎么可能再上你们几个毛孩子的当。不过现在炼星大人已到,灵猫已得,老夫告诉你们也无妨,让你们死得明白。”说着走到笼子边,得意洋洋看着三人。 林风笑道:“这么说来你也不止是狗奴才嘛。”叶少麒接口道:“是一只聪明的狗奴才!”鹤云漓掩面而笑,桷斗气得扬手就欲痛下杀手,鹤云漓拦在两人面前喝道:“你忘了炼星吩咐你的话了吗?大丈夫一言九鼎,你们到底抓九儿如何?” 桷斗狠狠放下手道:“哼,老夫告诉你们,那九命灵猫乃稀世灵兽,传言将它炼化,可延九命。炼星大人酷爱炼器,因此早炼了万嗥笼、通嗥哨和困兽环,专为扑捉九命灵猫。” 鹤云漓道:“那你们怎知九儿在此间?” 桷斗道:“不久前,炼星大人得到一个消息,却意外发现九命灵猫也在这里,于是让老夫带了人马和灵器先来抓九命灵猫。” 叶少麒道:“是一个多月前吗?” 桷斗道:“正是,我们先在山下布置好了困兽环,然后用通嗥哨将灵猫引下山来抓住了。” 叶少麒又道:“可惜被它逃脱了是吗?” 桷斗道:“哼…没想到灵猫也会装死,趁老夫不备逃走了。” 鹤云漓道:“怪不得九儿一直未回,是你们用困兽环将它困在了山下。” 桷斗笑道:“是的,此后老夫略施小计就又将它抓了回来。” 叶少麒也笑道:“不就是用鸡鸭来引诱了灵猫吗,小孩子都能想到,只是你经常大意和不备的功夫,实在让在下佩服啊!” 桷斗怒道:“你说什么!”鹤云漓赶紧接口道:“既然你们抓了九儿,为何却不离开,还在山谷里悄悄布置了脉阵?” 桷斗道:“无知小辈,炼星大人也说了,他此来是想要霓曜石。而霓曜石是太古神石,以此设置的脉界非同小可,而想要破此脉界,非穹巽兽不可!” 鹤云漓惊道:“八大神兽之一的穹巽兽吗?” 桷斗得意道:“不错,正是八大神兽之一的穹巽兽。穹巽兽好啖天下灵物,这九命灵猫,可是它梦寐以求的食物。” 叶少麒道:“你们在山谷中设置的就是召唤穹巽兽的传送阵吗?” 桷斗道:“果真无知,神兽是可以召唤的吗。此脉阵是传讯引路阵。我们抓了灵猫后,用此阵将九命灵猫的讯息传送给了穹巽兽,同时在空间中开了一条通道,如果穹巽兽想来,自然可以顺着通道前来。” 鹤云漓颤声道:“那么现在天空的波动就是……”桷斗仰天笑道:“哈哈哈哈,正是穹巽兽在挤过通道,到时候九命灵猫、霓曜石和你们,就全完了,哈哈哈哈——” 说是迟那是快,就见林风唰地从背后掏出一黑黝黝的物件,对着近在咫尺的桷斗,啪得就是一声,桷斗闷哼一声,瞪眼倒了下去。原来林风身上除了菨竹和漓觞,还别着一把手枪,手枪不是这个世界的兵器,也没有脉灵波动,那炼星居然没有将其收走。林风先将手枪悄悄上膛,再将此事告诉了叶少麒两人,三人于是先用话激怒桷斗,主要是让他走近身旁,然后叶少麒和鹤云漓两人不断问话,来分散桷斗的注意力,桷斗在得意忘形之时,终于露出破绽,林风一击得手。桷斗倒下后,手中紫笼滴溜溜滚到了一边,那困住三人的紫光,没了脉灵的支持,也顿时散去。 三人得出笼子,立马抢上前,从桷斗身上将各自灵器取回,又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将其它冲上来的黄衣人尽数放倒,三人收拾停当,就出山谷,径直奔向徙山山门。此时半个天空都扭曲起来,大有末日欲来之势。 第十四节 穹巽神兽 三人急急正走间,忽觉狂风大作。这风不似寻常之风,平常风是东西南北横吹,而这风是由上而下,压倒性吹来,将那漫山遍野的树木、花草尽皆折弯。不一会,山峦也摇摆起来,一声低沉的闷吼震彻天地,天空如镜子般破碎开来,一颗巨大的兽头从天空的裂缝中钻将而出,然后是庞大身驱,等它身形全部展现出来时,林风三人早就惊得目瞪口呆了。 穹巽兽!长百丈有余,形如海底蓑鲉,背脊两侧生十二对透明羽翼,性情随意,好啖天下灵物,乃主风之神兽。 穹巽兽出来以后,将十二对羽翼全部舒展开来,顿时天空有如蒙上了一层透明薄膜,阳光投射下来,光晕斑驳陆离,万物流琼浮影,人在其下,恍如置身水底仙境。 这时就见一领猩红披风从徙山云雾中穿出,款款飞到穹巽兽巨大头颅之前。穹巽兽那大如铜锣的眼睛里顿时泛起神光,谷仓大小的嘴巴轻轻张开,似乎想把炼星吸进去。可是炼星只是将手中灵猫晃了一晃,又沉沉落入了云雾之中。 穹巽兽轻轻游动着巨大的身子,跟着往徙山沉下去,徙山上面的云雾开始加速流动起来,就如平静的海面被大风搅动,掀起了层层波涛。 鹤云漓沉声道:“漓儿得回去保护霓曜石,两位哥哥……谢谢你们的帮助,你们先回镇上去吧。” 林风和叶少麒相视笑笑,都不说话,然后紧紧拉起鹤云漓的手。鹤云漓强忍热泪,也轻轻对两人微笑,三人顿时心意相通,胸中热血澎湃,相携着继续往山上跑去。 来到那道巨大的牌坊前,发现炼星也正站在门前,三人知道现在无法与他正面冲突,于是躲在了一边商议。鹤云漓又暗自传讯给泽漓宫的几位老妈妈,让她们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出来,一切等自己处理。 这时穹巽兽已经降在了徙山之上,近距离看去,才更觉其身形之庞大,姿态之奇伟,就如一座瑰丽的浮岛般悬在头顶,半个天空都被它盖住了。 穹巽兽被霓曜石脉界所阻,开始不断煽动羽翼,漫山云雾也很快变得金黄,不时就有金黄雷电劈在穹巽兽身上。可穹巽兽半点不以为意,羽翼如彩虹般上下翻飞,威势轩峻却又奇美异常。眼看云雾就要其被吹散,这时就见那九重牌楼泛起七色彩光,雷鸣电闪一时聚灭,但云雾颜色却由黄转红,由红变绿,由绿换紫,由紫入青,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如霓虹灯般不断循环变化,又将穹巽兽挡在空中。 穹巽兽见不得入,本有些慵懒的眼神开始带了三分怒意,十二对羽翼慢慢收拢,一声通天的呼啸,每边的十二只羽翼合成一只长百米、宽数十米的巨大翅膀,翅膀每扫动一下,就有数十道肉眼可见的巨大旋风往山顶砸来。 旋风扫过一阵,七彩云雾就不再变换、流动,只是从轻而重,由淡而浓,最后好似凝固成七彩石头般,罩在空中。 牌楼前四人都不由暗暗吃惊,连鹤云漓都没想到,脉界能坚固到如此程度,在穹巽兽如此强力的进攻下,居然能撑到现在。环顾没有脉界保护的其它山峰,强风余威波及之处,无不是草飞树折、砂石尽起。最近的山脉面就如被剃刀剃过般,半边山体已经消失不见,残枝败叶和着砂石泥土铺天盖地,兀自在空中激荡不息。 穹巽兽眼中露出七分怒色,翅膀高高抬起并微微震动起来,随着震动加快,透明的翅膀如水晶般发出多彩的亮光,光越来越亮、越来越炫目,空气也开始震动起来,而后大地、山脉也随之震动起来。 林风三人惊恐不已,看看又飞在空中的炼星,他居然毫不转睛兴奋地看着这一切。 随着一声沉闷的空气压缩声,穹巽兽猛然将翅膀往下一扇,那些原本飘在高空的白云居然被吸来,在空中形成一朵喇叭花的形状。花的最下端就有漓山一半大小,如果从极远处看,就如从漓山长出了一朵白色巨花一般。 穹巽兽这次居然将高空空气压缩后,像炮弹一样击在脉界之上。这次风很集中,其它山脉竟未受波及。只一瞬,脉界和风同时消散了,那座九重牌坊裂成几段倒塌在地,牌坊后面一圆形石台上,那块约三十米高二十米宽,通体黝黑而晶莹的霓曜石,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 穹巽兽见破了脉界,便散开了翅膀,依然分成十二对,懒洋洋地随意飘动着,只把眼睛看着空中的炼星。 炼星见脉界已破,穹巽兽目不侧视瞅着自己,自诩没把握与上古神兽为敌,就扬手将九命灵猫往穹巽兽抛去,随即飞身来到霓曜石的旁边,四下打量起来。 那穹巽兽见九命灵猫被抛过来,眼中流露出欣喜之色,立即从口中吐出一团圆桌大小青白之气,将九命灵猫罩在其中。灵猫才离虎口又入狼窝,死命挣扎依然无法得脱。 那团气缓缓旋动,慢慢收拢,不一会,灵猫就不再挣扎,好似睡着一般闭上了眼。林风三人早就看得心急如焚,但是在两个怪物级的强者面前,商量的任何计策似乎都是徒劳。 叶少麒道:“事到如今只有拼一下了,三人出全力看能不能暂退那个什么炼星。” 鹤云漓低头道:“脉界被破,霓曜石已经耗尽脉灵,漓儿已无法再为两位哥哥加持灵术…”。说着眼泪又流了出来。 林风听了道:“看来现在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我有个想法。漓儿妹妹,你刚才不是将那万嗥笼收起来了吗,它是专收灵猫的灵器,现在用它全力施为,说不定能把九儿从穹巽兽嘴里收回来,只是成不成功我们势必会被那炼星发现。” 鹤云漓也是关心则乱,这时听林风这么说,顿时将万嗥笼取了出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看准灵猫,运起全身脉灵喝了一声收,那笼子紫光爆射,竟然真的将灵猫和那团青白气全部吸了回来。 穹巽兽发出一声通天彻地的巨嚎,眼里竟露出了十分恨意。到嘴的灵猫飞了,这种感觉肯定不爽,它更没想到,还有谁敢来打搅它进餐。炼星闻声勃然变色,转头看到三人手里拿着的笼子,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披风一甩,飞也似朝三人冲了过来。 叶少麒害怕炼星故技重施夺回笼子,从笼中拿出灵猫后,一剑将笼子劈为两半,并大喊到:“不要过来,不然我杀了灵猫,你一样都得不到。” 炼星见叶少麒办事如此干脆利落,不由停住了身子,咬牙道:“惹恼了神兽,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快把灵猫给本座,兴许还来得及!” 叶少麒道:“我凭什么要把灵猫交给你!” 炼星道:“你不把灵猫交出来,灵猫,还有你们,还有下面那镇子,这周围的一切,全部都得死!” 叶少麒道:“你以为本少爷是吓大的?就凭你,你那破笼子已经被我毁了,我们打不过你,想走,你可还拦不住!” 炼星冷笑道:“不是本座,是它!”。说着指了指天空。 穹巽兽那庞大的身躯现在正快速地往空中游去,每上升一段,便有一对羽翼消失。 炼星回头道:“现在就是本座也阻止不了它了,太阴罡风毁天灭地,不过本座还有时间取了霓曜石离开,你们就和这里一起消失在太虚中吧。” 叶少麒道:“既然如此,我就是死,也要拉上你一起。”说着将九命灵猫交给鹤云漓,飞身冲了上去。鹤云漓将那团青白气从灵猫身上分开,用脸轻轻在灵猫身上依偎了一下,然后将灵猫交给林风,抱歉地对林风笑了笑,也飞身冲向炼星。 炼星见两人来攻,只冷冷道:“你们这么想死,那我现在就成全你们。”说着扯出一对鎏金八宝锏,挥动间,有烈火啪啪声响。只三个回合,就将两人击伤在地,跟着双锏一挥,一团金黄火焰向两人直扑过去。 林风抱着灵猫只能在一旁看着干着急,现在手枪没子弹了,漓殇也耗尽了脉灵,手里的灵猫依然像睡着一般一动不动,只有那团青白之气越来越小,现在缩成拳头大小飘在空中。 “休伤我家小姐!”就听一声齐喝,山门内穿下四个人来,四人各持兵器,一起将那团金色火焰架了开去。 鹤云漓惊道:“汫、汭、洔、洐四位妈妈,我刚才不是传讯让你们离开了吗,你们…” 四人中其中一人道:“泽漓宫遭难,我们怎能袖手旁观,就算是小姐的吩咐,今日说不得也不能听了。我们要让他瞧瞧。泽漓宫的人可还没有死完。” 林风惊喜的看着四人,这四人是约莫五十来岁的老妇人,衣着半旧但都干净得体,手上各拿一件奇怪的兵器,仔细一看,居然是做活用的扁担、水瓢、洗衣棒、汤勺,林风心里又不免担心起来。 四人说着就开始踏起阵法来,每走一步,都有呼啦啦的水流声。 炼星持锏上去斗了有十数合,居然都被四人挡了下来,叶少麒和鹤云漓趁机整理了下伤势,跟着也加入了战局。双方又斗了二十余合,炼星虚晃一招,披风一挥跳出了战局。看看天上的穹巽兽,已到了半空之中,心道不能再浪费时间,穹巽兽所召唤之太虚罡风,乃分阴阳之煞风,再耗下去,自己也必不能全身而退,于是心一横收起金锏,摸出了五个银黑色小人。这振银炼之不易,但为了那个也顾不得了。手一挥,心中默念灵决,那五个小人迎风就涨,立时变成了五个真人大小、银黑色炼星,个个手持银黑色双锏,就与叶少麒等六人战在了一起。而炼星自己抽身重新回到了霓曜石的旁边。从身上摸出一面古朴铜镜来,用铜镜照定霓曜石,炼星缓缓往后倒退,铜镜里霓曜石的影子随距离增大慢慢变小,而石台上的霓曜石竟也随影子一起越变越小。 第十五节 神女降临 林风见叶少麒等人被缠住,霓曜石也快被炼星收走,穹巽兽已经在空中停住了身形,似乎就要降下罡风,心里不由叫苦不迭。正六神无主时,就听灵猫吱吱叫了两声,林风低头一看,灵猫已经醒转,嘴里正叼着一颗晶莹剔透红枣般大小圆珠,而那团青白之气已经消失了。林风心道这是怎么回事,用手取过那颗珠子,只见圆珠内熠熠生辉,就如阳光照耀清泉,光影潋滟不息。 灵猫还很虚弱,只是用两只眼珠直直看着林风和珠子,林风突然想起鹤云漓给他说过的话,有些人可以靠吞食奇珍灵物来获得脉灵,这颗珠子莫非是九命灵猫的内丹,它想让我吞下后去帮鹤云漓他们,林风越想越激动,把珠子拿在嘴边对灵猫做了个吞的动作,那灵猫居然点了点头。 林风心里莫名狂喜,一张嘴就将那颗珠子吞了下去,顿时被噎得直翻白眼,正在那里抽搐时,就听灵猫吱吱叫了几声,林风只觉一股力量从喉咙直透入小腹,又从小腹内冲向全身,全身筋骨尽皆发涨,好似快要爆炸了一般。林风从来没有如此难受过,强烈的痛楚让他发疯般乱滚乱嚎。可他脑海里却清楚听见了许多声音,有风声,有流水声,有各种动物的惨叫哀鸣声,有兵器撞击声,有人们的叫喊声,还有一声冷笑!这声冷笑听起来特别厌恶,特别刺耳,特别挠心,林风不由怒目望去,就看见炼星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林风胸中腾起一股无名怒火,双脚一蹬,就朝炼星直扑过去,抬手就是一顿王八拳。炼星一手持古镜,另一支手居然只能勉力招架林风的攻势。炼星越斗越惊异,本以为三招两式就能将林风击杀,可是林风完全是拼命的架势,根本不管炼星的攻击,只顾乱打,而且每一拳都隐隐带着嗬嗬风响,拳拳有力,炼星单手应敌,竟只能采取守势。林风见炼星如此狼狈,心里说不出的爽快淋漓,照着炼星头脸更加起劲地击打,时不时还用头,撞用脚踢,跟个泼皮无赖一样。 炼星在林风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眼里头一次露出怒意道:“吞了穹巽兽的脉珠居然还没死,你既然坏了本座大事,那你想死都没那么容易了,本座要炼了你,让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着将镜子一收,摸出一只血红色大鼎,鼎口红光一闪顿时将林风击退,倒翻了几个跟头载在了地上,林风这时才发现刚才自己是飞在空中的,想起身再上,全身已被红光罩住无法动弹。炼星又拿出几面褐色旗幡祭在空中,旗幡扇动,很快显现出一个传送脉阵来。 林风心里明白炼星是要将他带走,自己以为是吞了灵猫内丹,哪知是穹巽兽的什么脉珠,自己惹怒了这炼星,不知要受到什么折磨,而叶少麒和鹤云漓等人在这里,也会被穹巽兽杀死,该怎么办,为什么到了这个世界一路上都没好事! 正想间,天空整个闪动了一下,接着就有数百道光环如雨打池塘般在空中泛起阵阵涟漪,接着数百个人影浮现在了空中,这数百人出现后便有条不紊地各站各位,随即就听到沉沉的吟唱声。随着吟唱,天空中出现了一个遮天蔽日的脉阵,脉阵越来越醒目,接着就听到穹巽兽不断地怒吼。 一个威严的女声在空中叫道:“炼星,还不过来帮忙!”炼星听了这话居然真的收了鼎和那五个小人飞上了半空。很快,一道磨盘粗细闪电击在穹巽兽头上,天空洞开一个大口子,穹巽兽极其不甘心地随着越来越响地吟唱声慢慢沉入洞口而去。此后,从徙山镇就流传开了这样的传说,九琞娘娘带领天兵天将勇除吃人恶兽,当然这是闲话,这里就不多表。 林风七人死里逃生,不由面面相觑,七人聚在一处望着天上众人,一时无话,很快,天上那群人就降到了七人近前。林风一看,几百人都是黄衣黑袖,只是袖口那曼陀罗花的颜色各不相同,分黄、白、蓝、橙,各人按颜色分队伍站得十分齐整。紧接着又落下来五个人,也是黄衣黑袖。一位是笑容可掬的老太太,袖口一朵紫花;一位端庄稳重的中年男子,袖口一朵橙花;一位强健威猛的壮年男子,袖口一朵黄花,只是这壮年男子全身棕黄色细毛,满头微微卷曲的棕黄头发披散着垂到肩膀上,脸颊左右还有横竖的胡须,活像一头雄狮。不过最引人注目的却不是他,而是一位袖口着蓝花,二十岁上下的年轻男子。这年轻男子有如海洋般湛蓝的眸子,清冷出世的眼神,白皙如玉而又精致优雅地脸庞,那身不起眼的黄衣穿在他身上,似乎也有了仙气。看着他,就如看到那幽泉漫游的灵鱼,那深涧舒羽的仙鹤,超凡脱俗、灵秀动人。而袖口着红花的炼星也站在这四人之侧,只是现在那似笑非笑的脸上多了些许不自然。 那个威严的女声再次响起,只是这次却带了几分温润:“你们还好吧?”。炼星五人闻声立刻分开来,只见从队伍后面悠然飘出一团柔和地白色光芒,白光轻轻停在林风七人面前,光晕散处,显出一个女子来。 女子二十五岁上下,金发银眉,空手赤脚,一身纯白色连衣裙,右肩处佩一朵十二色珠花,形容丰韵绰约。那真是三千金丝若流光,肤白脂润玉琢香,袅娜翩跹赛贵妃,素貌也愧瑶池芳,举手态度惊山岳,凤翔九天气不凡。如果说鹤云漓的美,像不谙世事、娇嫩含羞的桃花,那么这女子的美,就如阅尽世故、我自清芬的梅花,更多了一份厚重感。 这六个人,每一个都给人很强的压迫感,林风等人见此阵势,都不敢贸然搭话。那女子于是责问到:“炼星,你偷学了晶星的传讯引路阵,就是用来胡乱召唤神兽的吗,你眼里还有没有我和始君了!” 炼星犹豫了片刻后,慨然躬身道:“属下不敢,请圣主过目。” 炼星说着取出一个墨绿色牌子和一个赤红色天讯滴双手呈给那女子。 旁边那狮子般的壮年男子见了那牌子惊道:“这是始君信牌,怎么会...” 女子轻挥手示意壮年男子别说话,然后用手接过那枚天讯滴,略一沉吟,微微用力,天讯滴便化为红色粉末,女子道:“既然如此,那么你就把霓曜石带回去吧。” 林风一直强忍着体内的那股力量,这时听到那女子还是要将霓曜石带走,再也按捺不住,大骂一句:“你们都不是好东西!”,说完,踩空飞身就朝那女子扑上去。那女子听到林风骂她却并不生气,转过头来,看林风的眼神竟闪动着一种异样的光彩,一种林风很熟悉的光彩,林风心突地一软,想收手,但是去势太急,已然收不住了。 这时就听那状汉爆喝一声:“休伤我主!”,说着双手凝气,巨大的身体竟然敏捷无比地挡在女子面前,左肘一推,一拳击出,空中顿时出现一尊神像虚影,将林风的攻势全部挡了下来,右拳作势待发,只等女子命令。女子道:“罡星,别伤他,你退下吧。”罡星立刻收了气势,退到一边警戒。 那紫花婆子笑道:“性格磨练还差得远呢,不过还是个孝义之辈。” 女子开心道:“既然幻星都这么说,那还是可以留下磨砺磨砺了,晶星,你说呢?”说着将头转向看那位俊美的青年男子,男子看着林风淡淡道:“他虽吞下了穹巽兽的脉珠,不过脉珠已经炼化了九命灵猫的灵脉,性命无碍。” 女子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对橙花中年男子道:“韵星,有劳了。”中年男子眉头一皱,沉思了半响后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摸出一支短笛放在唇边轻轻吹响,笛声柔美婉转,林风只觉得身体里那股力量在笛声的引导下,不再四处奔腾,而是顺从地缓缓流回腹部。和着笛声,那紫花婆婆也轻轻哼起歌来,歌声温暖绵长,林风听在耳里,心里说不出的安心和舒坦,全身不由放松下来,心如止水,五感皆空,竟自闭上了眼睛。 叶少麒和鹤云漓见他们似乎要对林风有所动作,都呼喊着冲了上来,却被罡星雄伟的身躯全部拦住。 晶星右手五指半握,手心中居然缓缓转动出一个小小的银河。那女子从肩膀上取下那支十二色宝石珠花,看似自言自语道:“取了霓曜石里面的东西以后,你知道回去怎么给始君说吧?”,炼星诺诺道:“这…属下知道…” 女子将珠花投入青年半握的手里,那团星光便将珠花包裹了起来,就像行星围绕恒星转动一般。晶星对着珠花吹一口气,呼声“去!”珠花嘤地一声,散作十二枚彩色花瓣,将林风合在中间。花瓣缀着星光越转越快,林风朦胧中仿佛听到一个女声不住喃呢:“梅高灯碧泪思忧...梅高灯碧泪思忧..梅高灯碧...梅高...”,而后就只剩下哗啦啦的水声。 第二章 第二章 伽水源佩起戈声 耋耄传说伏玄 第一节伽水传说 相传伽水县有一棵大树,长在县城旁的流水边,这棵大树有数十丈高,几千只鸟常在树上筑巢做窝。 有一个寡妇叫李冼,家里非常贫穷,一个人住在树下。一日晚上起床,忽然在房间里看见一个穿着华丽的妇人,这个妇人对李冼说:“我是树神,能够呼风唤雨,因为你品行高洁,所以我来帮助你。你去给县里说,明天早上来这里祈祷求雨,中午就必将降下大雨。” 当时,伽水县已大旱多日,县城百姓听李冼说完,便带着饭菜酒肉去向大树祈祷。果然第二天中午,大雨倾盆而下。百姓于是就地为树神建了一个祠庙,托李冼帮助管理,李冼从此温饱不愁。 一年以后,夜里树神托梦对李冼说:“天帝唤我回去,今天我来向你告辞,拿着这只玉环,它可保此地风调雨顺。”说着将一只玉环交给李冼。李冼从梦里醒来,手里却多了一条玉环般白色小蛇,蛇头上有一颗树苗般的印记。李冼很怜爱它,同吃同眠,就像自己的亲生孩子一般对待。 就这样,李冼慢慢变老,小蛇却慢慢长大,足足有两丈多长。这时伽水县百姓已经少有人记得李冼求雨的事,但人们对那条大蛇却非常惧怕。恰巧从外地调来了新县令,新县令有个浪荡儿子,一日骑骏马出城游玩,将李洗撞伤,骏马被蛇吞吃了。那浪荡公子吓得屁滚尿流跑了回去,添油加醋告了李冼一状。 新县令听后非常愤怒,老百姓也议论纷纷,都责令李冼将蛇交出来。李冼不从,县令就派人去她家里挖掘。蛇洞越挖越大,越挖越深,可始终不见蛇的踪影。糊涂县令迁怒于李冼,仗责了她,李冼一把年纪哪经得起这般打,打到一半就一命呜呼了。 当夜,县令梦到那条蛇愤怒地对他说:“你为什么要杀死我的母亲,我一定要为我的母亲报仇!”从次以后,伽水县每天晚上总是不停地打雷刮风,一连四十多天都是这样。老百姓见面,都惊奇地相互问:“你怎么头上游着鱼?”“咦,你头上蹲着蛙!”说法不一而足。 之后的一个深夜,伽水县城和其周围几十里的地方一下子都陷落成了湖泊。只有李冼婆婆的住宅和那棵大树完好无损,至今还留存在水面上。 第二章 第二节 初入秘境 林风“唰”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明亮的清水。这是哪里?林风分明记得刚才还在徙山与炼星诸人争斗,后来听到一阵萧声,朦胧中睡了一觉,睁眼就到了这里。对了,叶少麒和鹤云漓呢?林风左右四望,却没有发现半点人影,他又尝试着喊了几,万籁俱静。 难道叶少麒和鹤云漓被那位白衣女子带走了?林风马上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这里的景物完全迥异于徙山,看来反倒是自己被什么力量带离了那里。林风站起身来,感觉周身并没有什么异常,脖子上的菨竹也好端端挂在胸前,只是菨竹里面的东西一件也没有了。 沿着浅浅的河道慢慢往前走着,水很暖,水中摇动着嫩绿的水草,踩在上面,有一种柔软的感觉传透全身,十分舒服。往前走了百余米,河水慢慢变深,已快漫过膝盖,再走下去已不安全。林风便寻了一处平坦地方走上岸去。 岸边植被十分高大茂密,林风忽听到一片银铃之声,声音在这寂静的旷野显得特别清脆悦耳。 林风循声紧走几步,穿过密林,眼前立刻展现出一汪清亮无比的池水。池水碧绿如画,一块两人多高的岩石矗立中央,岩石上用古体字刻着四个大字,林风勉强认得是“伽水源佩” 石头很干净,没有沾染半点岁月的痕迹,苔藓和草木也未在其上生长。岩石周围是鹅卵石铺满的池底,碧水荡漾过卵石,岩石便发出风铃一般的叮铃声,声音虽轻,随风四逸。 林风不由啧啧称奇,痴痴听了好一会后,心道:“伽水源佩?这是什么地方?看来我的确不在徙山上了,只有先去找个人打听下路,再回徙山镇。唉,也不知道叶少他们现在情况怎么样了,白衣女子率领的那群人,个个都强得可怕,但愿叶少他们平安。” 林风不敢再往下想了,踱到岩石后面,发现这里有一条小路半掩在花草之间。林风也辨不得方向,就沿着曲折的小路加快脚步往密林深处走去。 越往前走,周围的景色变化越大,等穿过一排两人多高的蕨类植物,林风发现前方有一片十多米高、一人粗细的奇怪树木。它们树干笔直,通体嫩绿,没有枝干,没有树皮,只在最顶端生有十数片如扁舟一般大小的树叶。树叶斜向四周伸出,远远看去,就如一把只有伞骨的绿色大伞。 林风一面惊叹一面小心翼翼穿过这片树林,前方又出现了另一种前所未见的植物,也是通体笔直的嫩绿树干,没有树枝,但比刚才的树更高更挺,树顶处有且只有一片桃心形状的叶子,叶子七八米长,三四米宽。多株大树簇簇一团,庞大的树叶挨挨挤挤,层层叠叠,遮天蔽日。 林风越走越惊疑,脚下的小路也没入了两三米高的杂草丛中,前方风杂林暗,雾霭幂幂。林风只得沿原路折返,看能否寻到其它道路可以通行。估摸着走了跟来时对等的时长,却再也找不见那块会响的奇石。再走一个时辰,周围景物愈发陌生。 林风心里有些慌乱起来,该不会遇到鬼打墙了吧?摸摸胸口,菨竹还在,便取下来,托在手掌之上。菨竹探出叶片,如雷达一样,缓慢旋转了一圈,头一耷,再也没有了反应。 还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林风只觉刹时间气冲胸膛,顺手就想将菨竹摔在地上撒气。不过他的手臂在半空中硬生生停住了。“遇事要冷静,要冷静啊...”林风重新摊开手掌,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愧疚地抚摸起菨竹来。说来也奇,菨竹如同得了及时雨露,重新伸展竹叶,款款往一个方向摆动起来。林风大喜,不再循路,直朝着菨竹指定的方向行去。 行了很久,林风心里一直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起初想不明白,后来他陡然发现,这一路上没有鸟叫,没有虫鸣,除了风声、流水,自然界的一切生物之音似乎都消失了,整个荒野寂静得可怕。不过林风现在无暇多思,他只想快点赶回徙山,找到同伴。 再次确认了方向,林风一头扎进了左方一片横陈的小叶林。说是小叶林,每片树叶都有林风的头那么大,树木丛丛,盘根错节,枝密叶茂,不停扯拽着林风的衣裤。也不知折断了多少脆枝,撞落了多少嫩叶,林风好容易才穿过了这片厚厚的树林,迎接他的,是一片开阔的绿草地。草长有三四米,都斜斜卧伏在地,如铺设好的一张舒适大床。林风四仰八叉一下子躺倒在草地上,再也不愿动弹。 第二章 第三节 绿衣少女 也不知躺了多久,迷蒙中林风似乎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林风一股脑坐了起来,屏息静气,侧耳倾听。真的是人声!虽然十分微弱,不过林风可以确信。 忍着饥渴疾步穿过草地,十几根粗糙的石柱映入林风的眼帘,石柱呈圆弧排列,每根石柱上都刻着简单的飞鸟图案。 终于走出荒野了!林风激动得紧走几步,却又赶紧伏低了身子。原来石柱环绕的中央空地上,好几名男子手握兵器,正团团围住了一名绿衣少女。少女神情严肃,手中的佩剑指定一位看似功夫最高的年轻男人。 那男人微微一笑,将铁剑腕出一个漂亮的剑花,直取少女面门。少女不甘示弱,挺剑上前,两柄长剑铛然交织。 堪堪斗了十几个回合,少女已然险像环生,只是仗着身姿灵动,暂未受伤。 林风端瞧那少女,峨眉淡扫,面容精巧,细腰芊足,幽兰清姿,只是此刻眼中透露着十分的不甘和委屈,让人见之犹怜。 林风心中顿生豪气,感觉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弱女子,自己怎能坐视不理?但他也知道,自己绝打不过那么多人,看来硬的不行,只能智取。 林风于是抓耳挠腮想着主意,突然瞥到地上有些碎石,心道:“如果能想办法分散那些男子的注意力,凭那女子的身手,绝对有机会跑掉。”一念到此,林风立即挑捡了几块石头,俯低身子摸到一个更靠近的位置,拿起一块石头,一使劲,“啪”地扔在左面空地上。 那些人果然寻声把头转了过去,唯独缠斗中的男子、女子无暇顾及。 林风埋低了头,瞅准方向,又扔出一块石头。石头差点砸到正在斗剑的男子身上。那男子大吼一声,把剑一隔,跳出圈子。 林风一看有戏,扬手就想再扔一块,谁知他刚铆足了力气作势欲扔,就见那少女和男子同时转头瞧见了他。林风顿觉无比尴尬,石头握在手中,一时不知该扔还是不扔。 不过少女和男子倒丝毫不在意他的窘迫,两人都睁大了眼睛,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林风回过神来,赶紧伸出左手,把食指中指比作两条腿,对着少女做了个跑动的手势。 可那少女只顾歪着脑袋看他,并不会意。 林风眼瞅其它男子都陆续围了拢来,脑门一热,冲上去拉着少女的手就往草丛里跑。 那群男子一起发声喊,跟着追了过来。另外又从周围树上跳下不少人,也呼喝着赶了过来。 林风懵了,居然还有埋伏?心中一慌,不做多想,拉着少女就慌不择路地往前乱跑。 “你放开!”少女叫着,使劲想甩开林风的手。 林风一愣,放慢了脚步,只还紧拽着少女的手。 那少女再次对林风喊道:“你是谁,你放开我,再不松手我就不客气了!” 林风本就跑得磕磕绊绊,被这一吓,脚底不稳,身子一趔,右脚勾在左脚上,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追随的众男子立刻赶将上来。其中一人抬脚踩住林风背心,剑锋抵住林风的颈脖,厉声喝道:“哪里来的野小子,居然敢到玄乙族挑事!” 林风心里暗暗叫苦,正脑补着会受到什么样的酷刑时,就听到少女轻声叫了一声:“爹~” 紧接着一个浑厚的男声回道:“筠儿,你没事吧?” 林风心中一动,抬头就见到一群身着青黑色长衣,头带浅白色头饰的人将自己围在中央。那名窈窕的绿衣少女此刻正站在一名气度稳健的三十来岁男子身旁。她一面转动着被扯痛的手腕,一面跟中年男子说着话。 “原来他们是一家人,是我又冲动了,哎,色字头上一把刀啊。”林风心头暗叹,“只是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不过看这女子和她老爸的面相,倒不像强盗之类。” “对不起,刚才是我冲动了,我以为那些男的是在欺负这位姑娘,没想到你们是认识的,我…”林风话未说完,背心就被人重重踩了一脚。一个声音猛喝道:“闭嘴,族长可没有问你话。” 林风痛得牙齿一咧,只得住了嘴。 “筠儿,你说说,是怎么回事?”那中年男子缓声道。 那绿衣少女看了看林风道:“爹爹,我觉得他不像坏人。”说着笑嘻嘻弯下腰,也伸出两根纤细的手指在林风眼前比了个跑步的动作,“这个是什么意思啊?”。 此刻她的声音如快敲木琴,清脆动听。 林风解释道:“…就是让你赶快跑的意思啊…” 少女又比划了两下,笑道:“嘻嘻,这个人倒蛮好玩的,齐哥,你放开他吧,他没有想伤我,虽然他力气蛮大,却感觉一点武功不会。” 中年男子点点头,“既如此,齐,你放他起来吧。” 踩住林风那人应道:“是,族长。”说着挪开了脚,接着又柔声道:“筠妹,你真的没事吧?” 林风翻身爬起来,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这小子对我这么凶,对姑娘倒是温柔倍至啊。不过这姑娘也挺好,人漂亮,也明事理,我自己鲁莽,好心半了坏事,她没怪我,还帮我解了困,该谢谢她才是。 林风于是转过身,对那少女躬身抱拳行礼,口中称谢。 少女笑得越发开心了,“嘻嘻,这是什么动作,真的好好笑...” 这时那位中年族长的表情却异常严肃起来,他盯住林风的脸,眉头紧皱。 “啊,爹爹,他没有晞印。”少女似乎察觉到了她父亲目光的注意点,不由脱口而出道。 这一嚷,周围的人顷刻都围了上来,大家像看怪物一样都瞧着林风的脸,有些人还对着他的眉心指指点点,七嘴八舌。 林风被他们瞧得浑身不自在,反观周围的人,虽然他们长相各有差异,不过在眉心处,都有一点绿色的倒八字印记。 这是什么,这就是他们所说的晞印么?林风正在疑惑,就听族长威严地道:“今日的鉴武甄配就到这里,大家各自散了。”用手一指林风,“你,跟我们回部族。” “那...”那位被称作齐的男子嘴巴张了张,瞧着族长的神色,又把后面的话强咽了回去。 族长明白他的意思,让众人带着林风先行,使一个眼色将他唤到一边。 “今日之事甚奇,容改日再比吧,你武艺拔筹,又能服众,我向来都看好你,但你也知道,筠儿丫头打小就有自己的主意,连我这个当爹的也管不住她。”族长说着拍拍他的肩膀,转身欲行,旋即又站住。“对了,你帮我看着点那些不安分的后生,此事不要乱说乱传。” 男子有些怅然地点点头,“族长,我知道怎么做了。” 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族长短叹一声,“还不够啊。”然后大踏步也往部族赶去。 “我叫游波筠,你叫什么名字啊,从哪里来?”一路上,这位绿衣少女都在好奇地发问。 林风见她十分率真烂漫,便如实道:“我叫林风,是从徙山来的?” “徙山...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地方,你们听过吗?”游波筠问其它人,大家纷纷摇头。 游波筠像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叫道:“哦,对啦,我们这里人人都有晞印,就你没有,那你部族一定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说不定在澔海的另一边哦。” 听她这么说,林风不觉有些感伤,半天不言语。 游波筠见状,安慰道:“其实你也不用太难过,爹爹和洪伯伯见多识广,他们说不定知道徙山在哪里,我可以帮你问问他们。” 林风感激地看了一眼游波筠,心里稍感宽慰,随口问道:“这个晞印是你们部族的标识吗?是用什么画上去的?” 游波筠噗呲一下大笑出来,“哈哈,你真的好逗,这个不是画的,这是我们天生就有的,它代表着你的族群。” 林风奇道:“代表族群?” 游波筠道:“是的,我们玄乙族的晞印就是这个样子,而像丁劳族、玄灯族、纱鸣族的晞印,又是其它样子。只可惜,我都是听爹爹说的,还从没亲眼见过。” 林风听得有点呆,“啊,还有这么多族群?” 游波筠刚想回答,就听她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筠儿,就你调皮,什么事情不能等回部族再说吗?” 玄乙族众人皆停住了脚步,等族长走上前来。游波筠嘟着嘴道:“爹,女儿就是随便问问他嘛,你又不让女儿出去闯荡。” 族长严肃的脸庞上忍不住露出一抹怜爱,“好啦,爹爹也不是责怪你,等到了部族里,我们再说,好吧?” 游波筠笑嘻嘻地挽住他爹的手腕道:“好,筠儿听爹爹的。” 第二章 第四节 玄乙部族 约莫走了盏茶功夫,一行人已到得玄乙部族。只看得一眼,林风就被此处的景色深深吸引住了。在部族的最中央,一棵十人合抱的参天大树直插云霄,树枝伸展绵延如穹庐,树根虬劲盘转似巨蚺。在大树周围还有很多五六米高的小树,小树树枝也有一人粗细,上端分叉处长着七八片似手掌形状的叶子,叶子宽大而厚实,每一片少说都有十来平米面积。叶子又被人们用树藤和草茎穿织成一个个粽子形状的房子。房子之间有草茎编制的绳梯相连,也有木头搭建的梯子可供上下。这些树屋高低不同,大小迥异,连绵起伏、错落有致。最妙的是,中央的那颗大树上结满了粉红色的小花,花儿有时悠悠飘下,打着转儿落到那些树屋之上,让整个部族显得俊秀精巧而又灵动怡然。 “看什么呢?”游波筠瞧林风看得入神。 林风交口赞道:“你们这里真的好漂亮!” 游波筠乐道:“是吗,你的部族不好看?” 林风道:“我的家乡也好看,但是跟这里完全不一样。” 游波筠的好奇心又起,“有什么不一样的啊?” “这个嘛...说来话长了。”林风不知道该怎么跟她描述。 “嘻嘻,那你就来我家,慢慢说给我听吧,我最喜欢听外面的故事了。”游波筠自作主张地道。 旁边的玄乙族长眉毛一挑,“又胡闹!筠儿,你先回家去。” 游波筠才没有那么好打发,“不要,我要跟着爹爹一起。” 玄乙族长对女儿是很了解的,知道强行让她回去,她反而会添乱,想了一想,便让其他人先散去,只带着林风和游波筠径直走向中央的参天大树。 大树下有一个巨大的树洞,洞口修葺得很平整,呈方形,门前用树枝和枯叶编制了屋檐。树洞旁还有一架木楼梯,一直蜿蜒通到大树之上。 族长引着林风沿着楼梯盘旋而上,行了两丈来高,到一处木结构的平台,穿过平台,进入其后面的一个树洞。族长让游波筠将洞门合上。 林风抬眼四顾,树洞不大,中间是一张大木桌,桌旁整齐放有十来张藤椅,洞门正对面的墙壁下摆着案桌,放着些不知名的器物,看起来像一个会议室的模样。 林风正自疑惑,游波筠却不知道打开了哪处机关,让整个屋子里亮了起来,林风赫然看到在周围的墙壁上出现了一副副古朴的壁画。它们都是用利器刻在墙壁上的,线条质朴,构图单一,风霜摧蚀下,不少地方已经淡薄或剥落,看上去很有些年岁了。 “这是?”林风去看族长,族长却并不说话,只是示意林风走近去看。林风也不推辞,随着游波筠的脚步,从右至左细细观摩了一番。 这是一组内容连贯的壁画。最右边的一幅刻的是一片繁茂的森林,接着森林仿佛沉入了水底,随着水位下降,部分森林又重见天日。这时在环绕着无垠海水的森林上空出现了一个人,他身形伟岸,衣冠飘逸,用手一指,便有千百人从森林之中走出。只是这些人有的跪着,有的躺着,有的蹲着,有的趴着,姿势千奇百怪。空中那人再一指,地上之人皆站了起来,采集果实,缝制衣物,打造工具,播种耕地,修建房舍,读书交谈。见地上人们繁荣安定,空中那人抛下一物没入水中,旋即踏云远去。 “这是什么故事?”林风问。 游波筠笑着道:“这是我们的创世传说,相传我们所有部族都是大神常左创造的,大神还赐予先祖们智慧,教他们使用工具和修房耕作,这才有了我们现在的世界。” 林风恍然道:“哦,原来是这样,我们那里也有类似的神话传说。” 游波筠道:“就是你说的徙山吗?” 林风想了想道:“也不是徙山,是另一个更遥远的世界,我先穿越到了徙山,而后又被人强行送到了这里。” 游波筠糊涂了,“另一个世界?穿越?这是什么意思啊?” 林风道:“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我出生在地球世界,相对于这里,不知是未来世界还是平行世界,反正和你们这里完全不同,是一个科技的社会。” 游波筠听得更糊涂了:“未来?平行?科技...” “算你小子还算老实。”一旁的族长终于发话了,“从我一见你,我就发觉你没有晞印。而在这个世界,人人都有晞印,就连奥翎王族的盟王也不例外。我带你来这里看画的目的,就是看你会不会自己交代底细,你要是藏着掖着,那我也绝不会客气。”说着,族长身子一扭便闪到了林风身后,膝盖前顶,正击在林风的脚腕处。林风措不及防,双脚一软,一下跪倒在地,跟着喉咙一紧,脖子已被族长结实的右手牢牢掐住。“看来你的确不会武功,不过既然你承认是从其它世界来的,那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这点要是不说清楚,今天就休想出这道门。” 林风真是又惊又气,无奈身体受制,只得告饶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也是被人强行送到这里来的。” “爹爹,干嘛这样对待林哥!”游波筠也被这突然的一幕惊到,不自觉想上前帮忙。 “筠儿,这是族长的职责,只要他说得清楚,我也不想为难他。”族长虽然没有松手,不过将力道使得小了些,“你就先说说,是什么人把你送到了这里,不要撒谎,我可听得出来。” 林风虽然不忿,不过倒也能理解这位族长的行为,想来他们跟攻击徙山的那群人定然没有关系,便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和叶少麒相遇后发生的事情大致讲述了一遍。 玄乙族长一声不吭地听完。而游波筠每每听到危险处,就会发出一声低呼,有时还会脱口说出自己的猜测。直到林风用这种奇怪的姿势不堪其累地讲完,游波筠还双眼炯炯、意犹未尽地盯着林风的脸,看来已经入戏颇深。 族长的手最终从林风喉咙上挪开了,他轻轻拍拍林风的肩膀,“得罪了,我必须得确认你对我们部族没有危害。” 林风苦笑,“承蒙你高看了。” 族长道:“我们部族从来没有收留过外人,既然你是从其它世界来的人,没有去处,今次就破例一回。筠儿,以后你就负责安排他的生活,教导他本部族的风俗和规矩。” “真的吗,爹爹!”游波筠终于从故事里回过神来,“那林哥今后就住在我们家了?” 族长道:“在我打听到如何将他送回他的世界之前,就暂时住在我们家旁边的驿馆,除了不能私自离开部族,其它与族人一样待遇。” “哈哈,林哥,你听到了吗?从今天起,你就要给我讲你那个世界所有的故事啦。”游波筠高兴得又蹦又跳。 林风点点头,他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能有人帮他去打听消息,能有个安身之所,加之还有游波筠这样美丽的少女天天相陪,他还能再要求些什么呢?于是赶紧施礼谢过了族长。 族长因说还有事,让游波筠先带林风去家中吃饭。待两个年轻人走出树洞时,天色已经到了掌灯时分。 “嗯,那个...小妹,刚才你爹说让你教我规矩,部族里到底有些什么规矩呢?”林风呼吸着微冷新鲜的空气,身心慢慢放松了下来。 游波筠笑道:“小妹?你叫我筠儿就好了,我爹娘都是这么叫我的。”说着身子一转,一蹦一跳道:“先不说这些了,想到我娘,我一下觉得好饿,我们先回家吃饭,吃完以后你就继续给我讲故事吧,我想,娘一定也喜欢听,嘻嘻~” 林风一听今天还要讲故事,有些哭笑不得,“筠儿姑娘,你就这么喜欢听故事啊?” 游波筠哼道:“什么筠儿姑娘,你就直接叫我筠儿。” 林风瞧她一脸认真的模样,只得答道:“哦,筠...筠儿。” 游波筠又开心笑起来:“嗯,这才对嘛,我可喜欢听故事,不过爹娘他们说的故事我都听腻了,现在你来了,每天都要说不一样的故事给我听哦。” “......” 两人说话间已来到一株绿树前,游波筠用右手轻拉住一根垂下的草绳,脚尖一点,身子敏捷得如同飞燕,瞬间便掠上六七米高,很快她就站在树顶对林风喊道:“上来吧。” 林风虽然不恐高,但是要爬上这近七层楼高又没有任何安全保护措施的高树,他心里是没底的。无奈美人当前,哪能示弱,只得双手握住那根一指粗细的草绳,先稍微用力拉了拉,感觉绳子还算结实,次才双手攀住慢慢往上爬去。 游波筠在上面瞧见林风那小心翼翼的样子,早笑开了花。“林哥,你简直比棰重族的人还慢,快啊,快啊。” 听着游波筠的呐喊,林风心里那个苦啊,想爬快点吧,在这细细的草绳上根本不敢用力,想放弃吧,生怕一会更被游波筠嘲笑。咬着牙爬了许久,往下一看,居然还不到一半。 游波筠已笑得直不起腰了,她对林风喊到:“林哥,我来教教你吧。”说着身子一晃,顺着绳子就往下滑。 林风见状,慌忙叫道:“不...不用!别下来。”手上不自觉一使劲,然后就听“啪”的一声轻响,林风感觉整个世界都摇晃起来。伴着游波筠的娇呼,林风直直摔了下去。 当林风的脑袋从一片空白中恢复过来时,他感觉身子被一团带着馨香的温润包裹住了。定睛一看,游波筠正和自己滚抱在一起。由于两人贴得太紧,林风能清楚感应到游波筠那纤细又富有曲线的身体。她肌肤光滑细腻,特有的少女体香从她全身上下散发出来,款款沁入林风鼻腔,让林风沉醉其间,一时难以自拔。 “林哥,你没事吧?”游波筠撑起了身子,用手轻拍林风的脸。 林风心中一阵怅然若失,却又不得不试着活动了下四肢和脖颈。感觉除了腰腿处有些刮伤,身体并无大碍。便道:“我没事,刚才发生了什么?” “刚才你把牵绳都扯断啦,哇,林哥,你的力气好大啊。”游波筠大呼小叫着。 “啊,是我拉断的么,我还以为是那条细绳子承受不住我们两个人的重量呢。”林风喃喃道。 游波筠气呼呼去刮林风的鼻子,“那条牵绳就是爹、娘加我三人在上面,都不会断。哼,刚才要不是我轻功了得,及时抱住你滚到一边,卸去了劲力,你现在还能这么轻松地跟我说话?你不谢我救命之恩,还嫌我重!?” 看来玄乙族女子是以体轻为美的,虽然自己是无心之言,不过林风也由着游波筠刮了一下自己的鼻子,想想刚才确实惊险,要不是游波筠施以援手,自己可能真的非伤即残了,小姑娘年纪轻轻,轻功倒着实不弱。林风便顺着游波筠的话回道:“多谢姑娘出手相助,救命之恩,在下日后定当涌泉相报。” 游波筠一听,噗呲一下笑开了,“哈哈,什么涌泉相报,谁真要你谢啦,我只是怕把你摔坏了,爹爹责怪我,算了,没事最好,走吧。”说完背着手,一步一跳地绕到树后去了。 林风拍拍屁股上的泥巴,站起来,跟过去一看,原来这里还有一条结实的木楼梯可直通树屋。嘿——这小丫头故意整我啊,亏我刚才还那么感激她!不过,这或许是她爹吩咐的也不一定。哎,不管了,反正不亏,至少被美女好好抱了一抱。 上到树屋门前,林风看着脚下那绿色的树叶地板,迟迟不敢迈步。游波筠已经把屋门打开了,站在门口忍俊不禁地瞧着林风。 “筠儿,刚才又是你在调皮吗?”这时从树屋里走出一位美貌端庄的妇人,眉目间和游波筠有着七分相似,不用说,一定是游波筠的母亲。 “想必你便是林风吧,来,快请进。”她一见到屋外的林风,立刻礼貌出言邀请。 这一下林风没有退路了,只得礼貌答应着,鼓起勇气踏上了叶片。树叶果然轻微晃动起来,林风顿觉心中一空,全身不由僵立当场,脚趾扣紧地面,双手向前微微抬起,下身半蹲,好似随时想要去抓牢周围的东西。 这尴尬的姿势立刻引来游波筠的放声大笑,那妇人也用手半掩住嘴巴,眉梢间露出不胜之意。 林风惊窘交迫,好不容易捱到叶片不再晃动,才慢慢直起身来。“是不是我太重了?”林风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确如公子所说,我族人本就身量较轻,加之皆习武术,所以能在这树上自由活动,公子如若不便,我让筠儿将饭食与你端于驿馆如何?”妇人可能觉得有些失礼,忙为林风圆场。 林风慌道:“没关系,我可以适应适应。”说着也不抬腿,只用脚掌贴着树叶缓缓向前滑动行进。 游波筠已经笑得喘不过气来了,“娘,你看,你看他,哈哈哈——” 林风现在也顾不得好不好看了,一点点挪动着,总算进了树屋。到得屋内,没有了眼睛对高处的恐惧感,林风感觉放松了许多,虽然那树叶地板依旧晃动。为了彻底分散注意力,林风好奇地打量起树屋的构造来。玄乙族的树屋都是用数张叶片巧妙拼在一起的,再用韧性很强的粗草绳密密缝制,筑成像粽子一般的封闭房间,树叶墙上铺一层松软的枯草,枯草上面再嵌上平整的树皮。虽然地板、屋顶、墙壁都是叶片,但这种筑屋的植物似乎四季常青,不必担心会因季节变换而枯萎塌陷。 树屋内的家具多是藤编的,上面铺着细腻的草垫,有些还刻着简单的山水花纹。不过最让林风觉得稀奇的是屋内的光源,天花板上悬挂的,居然是一盏冷光灯。灯光轻柔弥散,流华似玉。 林风奇道:“这是什么?” “萤梗枝,你们那里没有?”游波筠说着一纵身将“灯泡”取了下来。 林风凑近细观,游波筠掌中托的竟是一段拳头大小的树枝,通体剔透,散发出柔和的白光。 林风问道:“这是什么做的?” 游波筠先将萤梗枝放回原处,笑嘻嘻地道:“这个不是做的,它本来就是这样的。” 林风更奇,“本来就是这样?会一直发光吗?” 那边妇女打断两人话头,“林公子,饭菜已经置备妥当,我们边吃边说如何。” 既然主人都开了口,林风哪敢违拗。游波筠也害怕她母亲念叨,乖巧地吐了吐舌头。两人一起走到了饭桌前。 正方藤桌上放着几个木碗,几只木盘,一个陶罐。游波筠对妇人道:“娘你先坐。”妇人点点头,在桌子右侧坐了,游波筠安排林风坐了左侧位,自己坐了末座。 妇人笑道:“薄酒小菜,让林公子见笑了,请吃吧,不用拘礼。” 林风一边嘴里道着谢,一边打量起面前的菜食来。每人一大碗白色米糊状东西,一盘切成小块的各式果蔬,而陶罐里则盛着半罐浑浊的黄酒。这些米糊蔬果都没有过火,冰冰凉凉的,要不是带着些淡淡的咸味,林风真不知该如何入口。 妇人看林风吃得犹豫,问道:“是不习惯这里的食物,还是做得不好吃?” 林风吞下一口“米糊”,感觉这东西就是用生米擂成粉末后掺水做成的,味道实在难以恭维。但听妇人问,却答道:“好吃,好吃,只是我还不习惯这里的食物。” 妇人笑道:“不必勉强,你喜欢吃什么,我可以着人去找。” 林风又咽了两口,“不用,这些东西应该很营养,只是...你们这里不用火煮饭吗?” 旁边游波筠已经吃完了碗里的米糊,又重新盛了一碗道:“爹爹说,我们部族里都是树木,用火须十分谨慎,因此部族里不允许私自生火,更别说引火做饭了,要吃火烧的饭菜,就得等到部族祭奠、盛大节气之类的日子。哎,我都好久没吃过热食了。” “哦,原来如此。”林风点头道:“也是,这树屋里用火确实危险,况且你们已有这个照明。”林风说着指了指头上的萤梗枝,“对了,这个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妇人道:“它是一种木头,到了暗处便会自动发光。” 林风赞道:“这可真是稀奇,那不是跟夜明珠一样。” 游波筠道:“夜明珠是什么?” 林风笑道:“和萤梗枝差不多,是一种在黑暗中会发光的珠子,不过它的光可没有这个亮。” 游波筠道:“那不好玩,你那里还有什么稀奇的东西吗?” 林风想了想道:“这个嘛,我们那里是一个科技的世界,相对于这里,稀奇的东西可真是十天十夜怕都说不完。” 游波筠顿时眼睛发亮,“那你就说说你们那里是怎么做饭的吧。” 林风就说了会自动预约断电的电饭煲,可随时加热食物的微波炉,能让肉汁分离的榨汁机等等。别说游波筠听得入神,就连那妇人都满脸的不可置信。 听完,游波筠嘟着小嘴抱怨道:“哇,你见识过那么多有趣的东西,可惜我连海市都没有去过一次呢,每年爹爹都说我还小,都不带我去。听说那里能看到所有部族的人,他们还会拿自己部族的特产在那里交易,什么好吃的都有,什么好玩的都有。哼,今年我就成年了,不管爹爹说什么,我一定要去一次。” “怎么大了还这么任性啊。”浑厚的男声从树屋门前传来。 “爹爹,你回来啦。”游波筠蹦跳着过去挽住了她爹的胳膊,将他拉到饭桌正前方的主位坐下,又给他盛好米糊,放端了筷子。 瞧着族长严肃的脸庞,游波筠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爹爹,你说过的,只要我成年了就会带我去海市,可不能反悔哦。” 族长清清嗓子,“爹答应过你的事,自然会办到,只是你去,必得事事按我和仟伯之话做,不许离开我们半步。” 游波筠撇撇嘴,刚想发表不满,妇人一旁劝道:“部族之外,世道凶险,筠儿,你小姑娘头一回出远门,当然得听爹爹的话。” 游波筠知道爹娘是为她好,也就不再拿性子,只顾笑嘻嘻给她爹添酒夹菜。心想:无论如何,先出去再说。 族长吃了几口,对坐在左侧的林风道:“既然进了这个门,也算自己人了,介绍一下,我叫游波琥,是玄乙族的族长。”他指指妇人,“这位是我夫人,叫游波苧。小女你知道的,叫游波筠。” 林风一一重新见礼。 游波琥又道:“一会我让筠儿带你去旁边的驿馆,先委屈你暂时住在那里,有什么需求,就直接给筠儿说,她有什么不周全的,你也可以直接来告诉我。” 林风表示一切听从安排。 游波琥忽然脸色一板,问游波筠道:“怎么下面的牵绳断了,筠儿,你做了什么?” 游波苧也道:“刚才我在家时,感觉整个屋子好似都被扯动了,我还以为起了大风。筠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游波筠知道瞒不过去,只得把林风不小心扯断牵绳的事情说了。 游波琥沉默片刻道:“算了。筠儿,明天你去换一根牵绳,以后再回家吃饭,都走木梯。” 游波筠不情不愿地道:“啊,又要我换啊。” 游波琥道:“爹说话你都不听了?” 游波筠笑道:“好吧,不过爹爹说了带我去海市,绝不能反悔了哦,到时候可不许再推说事情太多...” “放心,今年爹爹绝对带你去。” 饭毕,游波筠引着林风去驿馆歇息。而所谓的驿馆就是在石壁上搭建的几间老旧吊脚木屋。木屋外面有一个三十平米的宽大露台,露台左边有一结实的木楼梯可供上下。另外,族长的树屋背面还有一条软吊桥与露台相通。此时,游波筠和林风就正走在吊桥之上。游波筠告诉林风,以前他们族人是住在石壁之下的,后来人口多了,石壁下的地方不够,大家才学会了在树上建房。 两人说着话,走近木屋。林风没有马上进去,而是默默站在了露台上,凭栏而立,举目远眺。夜色中,整片树林星火点点,中央巨树上也逶迤闪着亮光。光影扑朔,直上高处,最后汇入巨树中部一团隐隐的彩光中。那里是玄乙族的唤神坞,是祈求常左大神能再次降临的神圣之地。 游波筠婉然站在林风身旁,同样凝望着玄乙族空灵的夜景。片刻后,她用一种细腻声音喃喃道:“小时候,每次我被爹爹责罚,都会一个人站到这里,看看风景,想想部族外的世界,心情就会慢慢好起来。有的时候,我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然后被爷爷抱回屋内。那时候爷爷还会给我讲故事,他知道很多很多的故事。他还告诉我,做人一定要勇敢乐观,认定的事情就要坚持下去...” “你的爷爷?”林风收回目光,转头去看游波筠。她那如勾月般的秀美侧脸上溢满了真诚和坚定,把林风看得有些挪不开眼。 “嗯,爷爷如今已随常左大神去了...”见林风一言不发,只定定地看着她,游波筠也转过头去,迎着林风的目光。“林哥,我知道你回不去家,心里一定不好受。我答应你,一定会帮你找到回家的方法,让你能跟亲人团聚。爷爷说,只要人还在,任何困难都会度过去的。” “谢谢...”林风背过了脸去,他感觉眼睛里似乎进了沙子,一份难言的情愫悄悄在心头升起。“我们进去吧,风大。” “嗯,好。”游波筠答应着,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两人选了一间靠中的屋子收拾了床铺。林风自此就在玄乙部族住了下来。 第二章 第五节 情盛赌斗 游波筠每日都会央着林风给她讲地球的风土,同时也给林风说些这里的人情。此外,游波筠还教给林风简单的武功,偷偷带他去部族附近漂亮的景点游玩。唯一让林风感到困扰的。就是那个叫游波齐的男子时常来寻游波筠,变着方地和游波筠套近乎,还劝游波琥重开鉴武甄配。但游波琥看来很疼爱自己这个女儿,没有女儿点头,他也绝不强逼。而游波筠整日则只顾和林风在一处练武和玩耍,再也没有答应过鉴武甄配的事情,对游波齐的态度也只是正常的待人接物。如此景况,让游波齐心中越来越不忿,竟不时对林风施以刁难。 一天,游波齐又来挑衅林风,游波筠忍不住跟他吵了起来:“齐哥!你也是响当当的一条汉子,为何如今这般小气,非要处处针对林哥。” 游波齐被呛住了,随即恨恨道:“筠妹,我对你怎样你是知道的。我只是看不惯这小子,他来历不明,怕是哪里来的细作。” 游波筠美目圆睁,喝道:“齐,我知道你平日对我很好,但是我不许你这样空口乱说林哥!” 游波齐见游波筠真的生气了,便改口道:“好吧,我不说了,不过他一点武功都不会,听说还从树屋上摔下来了,真遇到什么危险,他怎么保护你?况且...况且你整天和他在一起,你知道别人背后怎么说吗。” 游波筠一听,立即涨红了脸道:“哼,我跟林哥可是清清白白的,是爹爹吩咐我照管他的,他既然住在我家,就是我的家人,我不许别人乱说他坏话!而且谁说他武功不好?他的力气可大了,等我教会他,他说不定能当上穹达武士呢。” “穹达武士?”游波齐冷笑道:“就凭他?我看他就是练个一百年,也够不上穹达武士的脚底板。” 游波筠银牙紧咬道:“如果我能证明他比你们都强,你是不是就不再为难他?” 游波齐道:“那是当然,如果他能打过我,他让我干嘛我就干嘛!” 游波筠怔了怔,道:“好,给我一年时间,他一定可以。” 游波齐道:“一年太久了,我给他...一个月,他能胜我一只手,就算他赢。” 两人正争执不下,却不知林风有着自己的思量。虽然游波筠很美,对他又很好,他也不是古板之人,但感情这东西,有时就如滴水穿石,哪怕只是轻轻的敲打,淡淡的触碰,时间长了,心中总会留下烙印,挥之不去,如影随形。林风不知道自己能在这个世界待多久,毕竟地球才是他心中真正的家园,如果和游波筠有了太深的羁绊,那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因此对于游波齐的种种刁难,林风固然生气,但是想想他的初衷是为了游波筠,也就忍了下来。游波齐这人平时做事做人还是十分可靠,武功在部族后辈中也是数一数二,他们在一起,或许才是皆大欢喜。 想到这里,林风忽然狠狠心,张口道:“不用你让,一个月后,我们公平比试,如果你能赢我,你让我做什么我也做什么!” 游波齐和游波筠都转头看向林风,游波筠的眼睛里闪烁着欣喜和不安,而游波齐的眼睛里则多是惊诧。 “好,是条汉子,一个月后我们公平比试,谁胜了,才有资格跟筠妹在一起!” 林风却道:“错,筠儿不是赌注,我永远都尊重筠儿自己的选择。只是有件事我觉得你说得对,只有能保护她,又愿意疼她爱她一辈子的人,才真正配得上她。” “林哥...”游波筠没料到林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心头一动,一时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游波齐凝视了林风好一会,“或许是我低看你了,好,一个月后,练武场,我等着你。”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哥,你讨厌筠儿吗?”待游波齐走远,游波筠忽然低了头,小声问林风道。 林风连忙道:“不啊,我怎么可能讨厌你呢?” “那...就一个月,你有办法胜过齐哥?”游波筠重新扬起小脸,脸上开始泛起委屈。 林风被她瞧得有些心虚,不敢正视她的目光。“车到山前必有路吧,筠儿,我...我也是为你好。” 游波筠大声道:“不好,我说过要帮你找到回去的方法,你就这么着急想看我嫁出去吗?!”游波筠咬紧了嘴唇,粉嫩的俏脸上满是楚楚可怜的怨色。 林风的心仿佛猛然被倒上了一杯柠檬汁,刚才的豪情和犹豫顷刻间化作柔肠百转。“筠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有一个好的归宿。” “哼!好不好我自己说了才算。”游波筠气愤愤想伸手去刮林风的鼻子,随即又缩回了手,只把眼凝视着林风的脸,“林哥,筠儿现在不想成亲,筠儿觉得跟林哥在一起很快乐。筠儿会帮林哥找到回家的方法,到时候林哥就带我到你的故乡,咋俩还一块玩,好吗?” 回望着游波筠青春、娇嫩的脸庞,林风胸中涌起一阵难言的感动。既然老天自有安排,我又何必如此庸人自扰?既然归途扑朔渺茫,我又何不珍视当前的美好?林风不由轻轻拉起游波筠的小手,郑重地道:“好,筠儿,我答应你,等我找到故乡,我一定带你去,咱俩还一块玩。” 游波筠脸上泛起一抹微红,抽回了自己的手,抿嘴轻笑道:“那我们抓紧时间习练吧,一个月后,你绝不能输得太难看,毕竟你可是我教出来的第一个徒弟。” 林风也笑了,“是,弟子绝不给师傅大人丢脸。” “嘻嘻,还是那么傻,那为师可就不客气了,来,先给师傅捶捶肩背。” “啊——” 第二章 第六节 斓花始现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很快过了半月时光,林风和游波筠没有再去闲玩,每天都是日出而起月升而归。林风的武艺进步很快,现在已经可以跟游波筠过上十来招了,只唯独轻功几乎没有进步。林风其实更想学习脉术,可游波筠却并不知道何为脉灵,连族长游波琥也称那只不过是传说。 这日林风和游波筠习练后,吃罢晚饭,直等到子时初刻还不见游波琥回家。听游波苧说,他今天下午就被巡逻的游波渌叫了出去,游波渌的神色有些不好,怕是出了什么事。 又等了一刻,游波筠实在坐立难安,“林哥,我们也去看看吧。” 游波苧难得严厉地道:“你爹爹特意吩咐了,绝不准你去。” 游波筠不满道:“爹爹每次有事都不让我去,我都已经成年啦,难不成以后一辈子不出门?” 林风赶紧劝道:“筠儿,爹娘也是为你好。再说了,你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你爹吧,这样没头乱找,说不定走到半路你爹都已经回家了。你若实在想去,等你爹回来,我和你娘一起说服你爹明日再带你去,这样大家都放心。你不是说自己成年了吗,那就不要像小孩子一样任性啦。” 游波筠听林风说得在理,也就暂时收了心性。 游波苧见林风几句话将筠儿止住了,不免笑道:“她和她爹一样,都有些倔脾气,真得林公子这样性格,才能治得住她。” 游波筠听她娘这么说,不由俏脸飞红,正待反驳,就见她爹游波琥风尘仆仆走进门来。 游波苧看游波琥眉头紧锁,嘴角微缩,便先将他引到座上,盛好饭菜道:“饿了吧,先吃饭。” 游波筠和林风对望一眼。游波筠就在他爹旁边先乖乖坐下了,待游波琥食不知味地吃了几口后,游波筠忍不住轻声问道:“爹爹,出了什么事了啊?” 游波琥摇摇头,忽地抬头盯住林风,眼珠微斜向右上,思考了一会,又轻叹一口气,继续默默吃着饭食。 众人在这样沉重的气氛中坐了一盏茶功夫,游波琥终于放下碗筷,用低沉的声音道:“部族外五里地远处有一片树林不知道被什么破坏了。” 游波筠听了,立即道:“不知道是什么破坏了?爹爹,这什么意思啊,不是水蚩族人做的吗?” 游波琥道:“不是水蚩族,似乎...” 游波筠急道:“似乎什么啊?” 游波琥沉吟了一下,“似乎不是人力所为。” “不是人力所为?”游波筠、林风和游波苧一时都不知其意。 游波琥道:“我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我已留了人在那附近继续探察。” 游波筠道:“爹爹,我想去看看。” 这次游波琥没有惯着女儿,坚决地道:“不行,我之所以告诉你,就是让你了解些状况,免得你又一个人乱跑乱打听。” 林风由于刚才说了要帮游波筠说服他爹,就硬着头皮道:“族长,筠儿她已经长大了,总会有独自面对问题和困难的一天。要不,明儿多带些人手,让筠儿也一起去见识见识吧?” 游波琥道:“其它事情都好说,只是这次的事情连我也没底,好了,不必多说,这件事我自有分寸。” 游波琥直接把话说死了,林风也不敢再劝,只把眼瞅了一下游波筠,表示他已经尽力了。 游波筠也不强争,脑袋一偏,“爹、娘,筠儿明白了,你们早点休息吧,我带林哥回屋了。”说着对林风眨眨眼睛,让他一同跟着出了房门。 “林哥,今天晚上别睡死了,等爹娘睡熟后,我就来叫你。”一回到驿馆,游波筠就压低声音对林风道。 “你想偷溜出去?”林风虽知道游波筠在打着什么鬼主意,不过没想到她今晚就要行动。 游波筠眼睛眨巴眨巴地道:“是啊,我很少看爹爹这么焦虑过,要是这次我们能把事情解决了,或者先爹爹查明情况。那我看爹爹以后怎么再拦我。” 林风哭笑不得,“我看你爹的表情,这件事肯定很不一般,万一你要出个意外,那我可真是万死难辞其罪了。” 游波筠听了林风的话,咬了咬嘴唇,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林风趁热打铁道:“这样吧,如果明天这事还没有眉目,我们去打听些线索,做好准备,明晚再行动,怎么样?” 游波筠点点头,“好吧,就听林哥的,万一你要出了什么意外,我也没法给爹爹交代。”说着嫣然一笑,走出房门,又冒个头回来道:“今天我就不听故事了,你要养好精神等我的消息哦。” 白天习练了一天武功,林风一躺下就沉沉睡着了。睡梦中林风感觉有人在推自己,睁开眼睛,发现是游波筠。游波筠的手里拿着一件东西,在黑夜中散发着点点蓝光。 林风还有些迷糊,“已经早上了吗,我马上起来练功。” 游波筠悄声道:“小声点,你看。” 林风揉着惺忪的眼睛,坐起来去看游波筠手上的东西。这是一株奇特的植物,纤细而湛蓝的草叶中间托着一颗貌如草莓的圆球,圆球紧实饱满,不断飘散出微亮的蓝色花粉,似点点火星,冉冉飞扬。林风觉得这植物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对了,以前林风在乡村摘过一种叫蛇莓的植物,除了颜色、大小有区别外,大体模样一致。那蛇莓又叫蛇泡、蛇果,各地叫法不一,只是人们谣传毒蛇喜欢舔食它,不许小孩随便摘来吃。 游波筠道:“怎么样,这是我在部落外找到的,漂亮吧?” 林风一激灵,“啊,你自己一个人去了?” 游波筠赶紧去捂林风的嘴,“小声点,被我爹爹听到就完了。” 林风压低了声音道:“不是说好了明天再去吗,这大晚上的,真遇到什么事怎么办?” 游波筠得意地道:“别忘了,我可是你的师傅,我的轻功不是白给的,怎么会出事。” 林风揶揄道:“师傅的轻功果真越来越厉害了,连族长都没有发觉。” 游波筠吐吐舌头道:“我还不是趁爹睡着了才偷溜去的,我都听到他的呼噜声了,你可得给我保密,明天爹若怀疑起来,你打死都不能说哦。” 林风忍不住笑了,“好,我绝对不当叛徒,你赶快回去吧,被发现就惨了。” 游波筠将那株植物交给林风,“哦,对了,我还找到了这个。”说着从怀里又摸出几根长长的蓝色丝线,“这个你也帮我保管一下,我明天再来,它们说不定是重要线索。” 林风接过一看,心中惊疑。又把丝线放到鼻下去闻,嗅到一股难言的腥臭味,“这好像是什么动物的毛发啊!” 游波筠问:“毛发,就是头发吗?” “差不多,你没见过动物,所以你不懂,动物就是一种...”林风正极力想给游波筠阐述动物这个概念,就听屋外游波琥的声音传来,“给我看看。” 游波筠和林风大吃一惊,游波琥已走进了屋子。 游波筠小声呼道:“爹爹...” 游波琥也不搭话,直接从林风手里将那些毛发拿了起来,问游波筠道:“这是你在哪里找到的?” 游波筠小心地道:“就在部族五里外那片蕉叶林。” 游波琥道:“有多少?” 游波筠道:“没多少,挂在一片树枝上,我也没有认真去瞧。” 游波琥道:“你带路,我要去看看。”又想了想,问林风道:“你对所谓的动物了解多少?” 林风道:“多少了解一些,具体要看是什么种类。” 游波琥道:“好,你也一起。不过你们记住,我们只是去探查情况,如果有什么危险,千万不可正面冲突,听明白了吗?” 游波筠本来还怕游波琥责罚她,听他爹这么一说,立刻兴奋起来,“明白了,爹,我来带路。” 三人收拾停当,很快来到了部族外的蕉叶林。走入树林深处,就见稀稀拉拉的蓝色奇草闪烁在灌木草影之间。三人越深入,蓝草越密集,到后来,简直就如蓝色繁星铺满大地。再走一刻,三人旋即发觉了异状。只见前方一大片树木仿佛被巨石碾过,枝干全都横七竖八折倒在地。游波琥停住了脚步,观察了许久,在确认没有任何危险后才继续向前探路,只是现在他的动作明显要小心了许多。 第二章 第七节 密林怪兽 三人最后来到了密林中的一片开阔空地上。这里的蓝草密密匝匝挤成一片,空中飘扬的蓝色花粉不断升腾幻灭,将这里映成了一个宝蓝色的神秘世界。 游波琥谨慎上前,在草地中间蹲了下来,用手不断摸索着。 林风和游波筠也跟了上去。在晦明变换的光影中,两人瞧见游波琥手上抓着好些长长的毛发。 游波筠忍不住喊出声来:“爹,这...” 游波琥摆摆手,站起身来四处打量了一番,然后就让大家退回到方才那片断枝残痕处。这次游波琥让大家拿出荧梗枝,细致查看。 “你们看这里。”林风小声叫道。在一堆新近翻起的泥土缝隙里,大量殷红的鲜血显得十分狰狞。 游波琥在血迹旁看到了一个金属坠饰,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是游波渌!” 这时就听一声清亮的呼哨突地刺穿黑夜,哨声过后,是无比漫长的静寂。 游波筠刚想说话,就听细碎的“沙沙”声由远及近传来,声音来得很快,仿佛疾风掠过树林。 游波筠和林风面面相觑,不由都向声音发出的方向极目望去。游波琥大叫一声:“不好,快跑!”扯起还在发怔的两人就往相反的方向奔去。 游波筠在游波琥的提携下很快跟上了他的速度。可林风虽然练了一段时间武功,轻身功夫却没有什么长进。游波琥只觉得右手死沉,不由嘴角一抽,停了脚步,对游波筠和林风道:“你们先跑,我来拖延一会。” 游波筠立刻道:“不行,要走一起走。” 游波琥沉声道:“林风的轻功太弱,再耽误下去他肯定跑不了,你们先走,爹的轻功你是知道的。” 游波筠从来没有遇到过像这样危险的情况,不知所措地看着游波琥。 游波琥变了脸色,厉声吼道:“快走啊!不然就来不及了。” 游波筠全身一颤。虽然极不情愿,不过她也明白她爹的话是对的。自己不会放弃林风逃走,而她爹更不会放弃她。如果林风跑不掉,那么三人就都跑不掉。爹的武功最高,他如果能争取到一些时间,那么三人能全身而退的机会便大了许多。瞧着他爹铁青的脸,游波筠第一次觉得,这样的表情是那样地可靠可亲。“爹爹,你一定小心。”游波筠眼圈一红,脚一跺,拉着林风就朝树林中钻去。 两人没跑多远,那“沙沙”的响声已经到了近前,伴随着树木被撞倒折断的声音,一只幽蓝色的巨大兽爪“唰”地从密林中伸了出来,一颗巨大的兽头在摇曳的蕉叶间忽隐忽现,腥臭的味道弥漫了整个夜空。 恐怖的一幕将林风和游波筠吓得身体都不听使唤了。他们呆立原地,惊惧地瞧着眼前那庞然大物。 此刻就听一连串尖利长哨从树林东面传来,那怪物似乎没有瞅到脚下的林风、游波筠,回转身形,朝着哨声方向扑了过去。 游波筠不禁张嘴大喊:“爹爹小心,它来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憋了回去,只柔肠百转地轻唤了一声:“爹~~”。 林风明白她心中的痛楚,用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臂。游波筠眼泪差点掉了下来,知道自己追去也不过给她爹徒增负担,无奈之下,只得三步一回头带着林风继续往部族方向逃去。 第二章 第八节 初露锋芒 两人回到部族,天边已初露晨曦。进到家中,两人见到了一夜未眠的游波苧。接过她递来的水杯猛灌了几口后,游波筠将昨夜的情况与母亲大略说了一遍。 游波苧强自镇定地听完,反安慰游波筠道:“你爹轻功了得,放心吧,他一定能平安回来。只不过你说的那怪物,它虽被你爹爹引开,但始终是一大隐患,这件事没法隐瞒,必须得让部族所有人都知道,大家也好有所防范。” 游波筠见她母亲如此沉着冷静,自己的情绪也随之慢慢平复下来。她这才明白,当真正面对生死攸关的意外状况时,她与父母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三人又就如何公布这个消息商议了盏茶功夫,然后便沿中央巨树那蜿蜒的木楼梯走了上去。此去七八米高处,搭建有一个可供十人并排站立的楼台,楼台上吊着一面青铜大锣,是专为召集族人商议大事所设。 游波筠拿起木锤,用眼神再一次请示游波苧。游波苧望着晨光中宁静的部族,叹了口气,坚定地点了点头。 “铛——铛——铛——”锣声伴随着飘落的红花回荡在部族的每一个角落,人们陆续从树屋内走了出来,遥望巨树,见到台上的三人,就围拢了过来。 见族人几已到齐,游波苧就让游波筠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给众人简单述说了一遍。大家不听还罢,一听之下,立时炸开了锅。 “族长都生死未卜吗?” “长毛的吃人怪兽!” “啊!那么大的怪物,我们一定不是对手啊。” “我家里孩子还那么小,可怎么办!” “我男人昨天出去,今天都没回来,难道是被怪物吃了,这让咱母子俩怎么活啊,呜呜呜~” “怪物离部族这么近,大家快逃啊!” 人们吵吵嚷嚷着,让游波苧和游波筠的呼喊在这纷乱的声浪洪流中显得轻如鹅毛。眼看局面就要失控,林风一把从游波筠手中拿过木锤,甩开膀子,朝着铜锣用力一击。只听“哐当”一声巨响,人群立刻安静下来,而那面青铜大锣竟应声破碎了。 林风见众人目光汇聚过来,一时有点不知所措。不过当他再次想起蕉叶林中的那滩殷红血迹,以及游波琥舍身引开怪物的英勇身影,林风感到全身一下豪气纵横。“各位,我们不能让族长和游波渌他们的血白流了啊!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将怪物引开,就是为了给大家准备的时间啊,如果我们自乱了方寸,对得起他们的牺牲吗?!怪物虽然可怕,但我觉得,大家的勇气和武义才更强大!我多少对野兽的习性有些了解,我相信,只要大家齐心协力,一定可以安全度过这次危机。” 下面的人们沉默了。 “林风说得没错,如果我们现在就自己乱了,那才真的毫无希望。好在常左大神保佑,林风未到部族之前也见过不少野兽,懂得野兽的习性,我们按照他的方法办,应该很有胜算。”游波苧说着站到林风身边,将手轻拍在他肩膀上。 “请大家相信林哥。”游波筠也站了过去,眼中跳动着火焰,将手紧紧贴在游波苧的手背上。 就听下面一个响亮的男子声音吼道:“说得好,怕什么,我们就干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林风一看,居然是游波齐,这小子果然不错,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 部族里的男人一下被点燃了,个个摩拳擦掌嚷嚷道:“好,既然族长不在,你又有办法,就说说怎么办吧。”“对,说吧!”“说吧!” “没关系,你就大胆地说吧。”游波苧用坚定的语气对林风道。 林风点点头,按三人之前的计议说出了避难安排。 先选五个轻功不错、做事仔细的男子,带上轻兵器前往出事地方寻找族长和游波渌等人,接应他们回村。其次,在部族周围挑空旷些的地点布置柴火堆。为防明火误事,木柴皆用清水打湿,如果怪兽前来,就燃烟恐吓。其余的人回家收拾应急的吃食、衣物,带上老人、小孩,然后由男人统一搬运到部族后面的岩洞中安置。女人除了留十人做饭,其余的则去收集韧性好的树藤草蔓。男人们搬完东西后,再回这里集合,另做安排。 玄乙族众人听了林风的话,一时并不马上行动,都站住脚议论纷纷。 好在关键时刻游波齐果断喊道:“朵、叻、支、驲,我们准备武器去接应族长,甸、啫、壬、多、卭,你们带人去准备烟火堆,一会跟我们一起出发。” 那九名年轻人听游波齐点到自己名字,齐刷刷答了一声“是!”其余族人见状,也就不再多说,陆续按照林风的安排回家去收拾起细软、吃食。 林风对游波齐投去感激的目光,可对方却只给他留下了一个匆匆离去的背影。林风于是转头问游波苧道:“夫人,我没有说漏什么吧?” 游波苧道:“你说得很好。对了,你让她们去收集树藤草绳是要作什么用呢?” 林风道:“那是制作捕兽陷阱所需的材料。但那怪兽非常庞大,要在仓促间做好能捕捉或杀死它的陷阱十分不易。我一会会到部族四周去查看下地形,选个布置陷阱的合适位置。” 游波筠立马扯住林风的胳膊道:“我和你一起去。” 林风道:“好,我把设置陷阱的要求给你说说,你比我更熟悉部族,也帮我参考参考。” 游波苧道:“那好,事不宜迟,大家赶紧行动吧。” 三人于是分散开来,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 其实林风对捕兽完全没有经验,他只是看过一些荒野求生节目,里面有教怎样布置简易有效的捕兽陷阱。 “林哥,想什么呢?”游波筠见林风一路上总不说话。 林风道:“没什么,我只是感觉压力挺大的,陷阱能不能捕获到这样的大怪物,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游波筠道:“娘不是说了,只要能把族人先转移到安全地点就好。至于陷阱成不成,尽力而为吧。” 林风苦笑道:“我当然会尽力的,只若是你爹在就好了。” 提到游波琥,游波筠不免黯然道:“爹爹不知怎么还没回来?” 林风自知失言,连忙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你爹武功那么好,一定没事的。” 游波筠道:“我好想去找爹爹...” 林风柔声道:“筠儿,我明白你的心情,我也同样很想去找回你爹爹。他的确是位了不起的族长,一位尽责的父亲。我想,你也很想成为你爹那样的英雄吧?那你现在就该守好自己的职责,不任性,不添乱,帮着你娘做好前期工作。等你爹回来,他肯定会感到特别欣慰的。” 游波筠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嗯,林哥,你说得对,筠儿也不乱想了,我一定要抓到那怪物为渌叔叔报仇。” 林风道:“好,我们一起努力。咦,筠儿,你看那里。”说着指着一根从中央巨树上垂下来的粗大树藤。“这根树藤挺结实,如果用它来做陷阱,你觉得足够吗?” 游波筠观瞧了一番道:“如果用它,那怪物肯定跑不掉。” 林风道:“我们看了这么多,就它最合适,位置也好,就它吧。我们也该回去看看做绳的藤蔓收集得怎么样了。” “嗯~走。” 第二章 第九节 捕兽陷阱 两人回到巨树高台下,就见开阔处已经叠起了高高一堆树蔓草藤。玄乙族人家里本来就有不少备用藤蔓,再加上新采摘的,早已足够林风所用。不一会,搬运完物资的男人们也相续回到了这里。林风便让大伙按要求开始编织藤绳,又分配了一班年轻人去寻找做陷阱部件要用到的树枝。 整个陷阱需要六个部件。两根比较粗大还带一个短叉的树枝做基座;一根能卡在树杈中的直硬树枝做中杆;一根稍细又有硬度的长树枝做触发杆,一段光滑有韧性的短树枝做卡簧,一截粗大的木桩做砥柱。 安排完毕后,林风和游波筠也加入到了编织腾绳的队伍中。人多力量大,不到一个时辰,一根手臂粗细,二十来米长的大藤绳就编织完成了。林风又让人们在大绳一端编了一长段小绳,然后将大小绳子抬到部族口那根粗大的树藤之下。十几个男子按吩咐在腰间绑上小绳,然后仗着轻身功夫,用带钩软梯攀上了大树藤。他们站稳脚跟后,一起用力,扯起小绳,将大绳一点点拉了上去。最后他们在树藤中段寻了一处洞孔,把大绳在那里牢牢系住了。 俄而,出去找树枝的年轻人也回来了。他们很用心,每个部件都找了好些根树枝来备选。林风从里面挑了六根最适合的,然后让人们在他指定的位置上打了三个深坑,坑呈长三角排列,前两个坑倒着插上带杈的树枝,后面一个坑内插入砥柱,中杆固定在两个树杈之上。丈量好大绳,在大绳合适位置弯一个直径两米的索套,索套上绑上卡簧。最后,只要把巨树的树枝拉弯下来,用触发杆抵住卡簧,一个简易的捕兽陷阱就算设置完成了。 这时,部族外围岗哨处突然响起了急急的哨声。人群骚动起来,大伙纷纷放下手中的事情,向岗哨处蜂拥而去。游波筠也焦急地问道:“林哥,是爹爹回来了吧?!”林风道:“嗯,希望族长他们平安归来,我们也去看看情况吧。”两人于是也随着人流挤到了部族外。 归来的人中,走在最前面的是游波齐。他双眼通红,身上衣服扯得破破烂烂,一身灰土,武器也不知道掉哪里去了,他用肩膀扛着一个人,用尽全力往部落走着。 后面的人形象也差不多,一个个狼狈不堪,相互搀扶帮衬着。 这边早有不少族人冲了过去,慌忙将他们接回了部族中,递水的递水,送食的送食,包扎的包扎,安慰的安慰。 游波琥走在最后面,衣袍尽染,面色凝重,不过看起来并没有受什么伤。 游波筠扑到游波琥的怀里,饱含热泪道:“爹爹,你没事,太好了!” 游波琥没有重逢的喜悦,虚弱地道:“那怪兽实在太过凶猛,快,快让你娘安排大家转移,我们虽然暂时引开了它,怕它还是会找来这边。” 游波筠抹了抹眼泪,笑着道:“爹爹放心,都已经安排过了。” 游波琥稍感安心,“那就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让大家退到安全的地方再详谈吧。” 到得避难的岩洞中,游波筠把安排大家疏散和做陷阱的事情给游波琥说了,游波琥也谈起了昨夜别后之情况。 他将怪兽引入密林后,在归来的路上刚好遇到了听到哨声找寻来的游波刍和游波渌,他俩是被安排过来探查此事的好手,但被怪物袭击后,游波渌受了重伤,另一位族人游波凌则已被怪物杀害。 游波琥简单询问了情况,自己背起重伤的游波渌就继续往回走。谁知那怪物竟又追了过来,游波琥让游波刍带着游波渌先走,自己仗着矫健身手,和怪物不断周旋。恰在他气力衰颓时,游波齐带人赶到。但这帮年轻人居然想凭着人多杀了怪兽。 那怪兽身大力沉,皮糙肉厚,普通兵器根本伤它不得,对它的攻击反自激发了它的狂性,游波齐等人死的死,伤的伤,最后好不容易才在游波琥的指挥下逃脱回来。 族人们听到这里全都沉默了,有妇女忍不住抽泣起来,接着女人们都呜咽成一片,悲凉、绝望的情绪弥散在所有人心头。 “族长,你处罚我吧,是我带头和它干的,游波优、游波啫两个兄弟的死要算也在我头上,而游波镪和游波章两个兄弟,他们...他们是为了让我们...让我们能回来,才拼了命把怪兽引开...”游波齐的声音颤抖起来,再也说不下去了。 林风一方面愤慨年轻人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愚勇,一方面又赞叹他们舍生取义的慷慨凛然,同时他也感激游波齐在关键时刻力挺过自己。便出言安慰道:“齐哥,这也不怪你们,你们本来就对野兽不了解,在我们那个世界,哪怕身体再壮,功夫再高的人,在野兽面前都不敢掉以轻心,它们的力量、速度以及它们天生的尖牙利嘴都不是普通凡人能够抗衡的,更何况你们面对的是这样一只巨大的怪兽。要怪就怪我早上考虑得不周,否则不至于让你的兄弟白白牺牲。” “不,这一切都怨我,是我太自不量力了,我太蠢,太笨,太弱了。”说着游波齐就要找刀自刎,众人赶紧拉住。 “你想死?可以,但是必须要死在与怪兽的战斗中,现在自杀?死了也是个废物!”游波琥上去就给了游波齐一个耳光。 这一下直接就给游波齐打傻了,他埋着头,再也不吭声了。 林风心中暗暗给游波琥点赞,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稳住大家情绪,不能再乱上加乱了。为了打破这种沉闷的气氛,林风主动进言道:“野兽的嗅觉很敏锐,它一定会顺着血腥味追过来。野兽怕火,我先让人布置了烟火堆,族长,现在也不怕暴露位置了,让人去将它们点燃如何。”想了想,又道:“哦,对了,一般野兽无法嗅到河对面的味道,被水一冲,踪迹便断了,如果情势不好,我们就过河躲避,那样会比这里更安全。” 游波琥点点头,心里却暗忖,河对面就是水蚩族的生活区,如果去了那里避难,奥翎盟王会不会有什么猜忌?不过这是玄乙族的秘密,断不能告诉林风。于是他不接话,而是问:“林风,你的陷阱还没完成吗?” 林风道:“只差最后一步了。” 游波琥道:“好,如果怪兽真的追过来,就先按你的计划办。走,带我去看看你的陷阱。”说着起身就走,谁知刚踏出两步,身体一晃,猝然昏倒在地。 游波筠扑了上去,一探脉搏,轻舒口气道:“爹爹还好,可能是太累了。”看来连日的战斗和焦虑已经让游波琥不堪其负。 将族长抬到后面去休息后,玄乙族众人按照他的吩咐继续实施起林风的计划。先把陷阱完成,然后在岩洞附近开始编织一张大藤网。 过不多久,前方岗哨传来消息,说那怪兽已越过烟火堆往部族来了。游波琥还没醒,林风于是只得启动了他的捕兽计划。 林风是抓捕计划的提出人和负责人,他虽然武功不行,但他还是说服了其它人,亲自参与了行动。一旦陷阱出现了问题,他可以随时补救。游波齐发誓要为兄弟们报仇,他红着眼睛,自告奋勇提出要用身体去引诱怪物入套。而游波筠见她爹依旧昏迷,哪肯听她娘的话,自然也加入到了行动中。林风和游波苧力劝不住,只得再三叮嘱,如果有危险,必须立刻撤退,不要硬来。 待万事俱备,危机中的玄乙部族反而安静了下来,大家只在心中默默祈求常左大神庇佑。 第二章 第十节 力战狂畜 游波筠藏在深草中,左边趴着林风,右手站着游波齐,游波筠似乎能听到三个人的心跳声,听到植物生长的呻吟声,听到风中红色落花的私语声。 少间,万籁俱寂中响起了一片细碎的沙沙声,转眼间洪水浪头般冲到了三丈外的树林中,又戛然止住。 “来了,记住,没有必要和它硬拼,将它引到陷阱里就可以了。”林风心脏砰砰乱跳着,不知是害怕还是兴奋。 游波齐没有回答,沉沉吐了一口气,跳出草丛,将手指放到嘴边,用尽全力吹响了口哨,连吹三声,哨声里满是愤恨和挑衅。 树林沸水般翻腾起来,伴随着“嗷——”的一声长嚎,一只庞然大物猛地从隐蔽处跳将出来。 只见它全身幽蓝色长毛,一张血盆大口足有长桌大小,灰蓝的舌头挂满涎水,锋利的爪子如长枪般挺立,四足一尾两耳,混沌的眼睛里,唯有狂暴。 游波齐转身就跑,但终究因鼓吹口哨落了气,轻功不得全力施展,眨眼间就被扑来的怪兽赶上了。还好游波齐功夫了得,奔之余硬生生一个侧翻,身子已到得怪兽背后。 怪兽实也不弱,头一歪,身一曲,尾一甩,转过身子,也不看,照着地上张口乱咬。 游波齐又是一滚,跟着手一撑,脚一点,身子如离弦之箭往陷阱方向窜去。 无奈怪兽身长,伸左前脚往右一抓,兽掌就如带刺的磨盘笼罩住了游波齐的全身。 游波齐临危不乱,空中转过身形,将手中佩剑往前一推,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虽硬生生接了一巴掌,但也躲过了被怪兽利爪撕裂的危险。饶是如此,游波齐感觉全身剧烈一震,喉头腥甜,眼前金星乱冒,一时间竟爬不起身来。 好在怪兽前掌也被长剑刺中,游波齐在地上挣扎之际,怪兽也嚎叫着在地上疯狂刨土,似乎想将长剑从掌心中剔出。 游波筠和林风见状,早从藏身处跳了出来,抓住游波齐的手脚,死命将他往远处拖。周围接应之人,也赶过来,七手八脚抬起游波齐就跑。 长剑并没有在怪兽脚掌中插入太深,那兽划拉了几下,真就把长剑扯了出来,它略定了定神,又朝众人逃跑的方向直扑过来。 游波筠当即配剑出鞘,将身一横,英姿飒爽地道:“林哥,你和他们先走,我去将它引到陷阱里。”也不待林风回答,一声长哨,身子如飞燕般掠了出去。 林风哪叫得住游波筠,忙吩咐众人把游波齐抬走,自己想也没想,跟着游波筠的身影急追。 游波筠的轻功幸得了游波琥的真传,那怪兽左扑右腾,而游波筠凭借着灵活的身手,始终就没有让它近身。 林风心中一边喝彩一边忐忑地跟随其后。 那怪兽几度抓游波筠不中,愈加焦躁,瞅着游波筠那轻盈单薄的小身板在前面翩然翻飞,只觉眼花缭乱,心痒难搔,不由怒嚎一声,声振林木,响遏行云,瞧得真切,全力纵身一跃,张开大嘴就是一通乱咬。 眼见就要将这烦人之物一口吞下,怪兽忽觉右后脚被什么东西捆住了,紧跟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它整个身子扯上了半空。 林风狂呼一声:“成功了!” 就看那怪兽后脚套在索套内,大半个身子被倒扯悬空。但是由于林风忘了考虑怪兽体重对树枝弯曲度的影响,那怪兽的两支前爪依然还抓在地上。 怪兽不断左右扭动身子,甩着脑袋想要去咬断藤绳,无奈嘴短,怎么都够不到。又将身子压低,两只前脚刨地,后腿在空中虚蹬,作势要把脚从索套里弹出来。 游波筠气喘吁吁地落到林风身旁,满面红光,喜不自禁地道:“林哥,我们...我们成功啦!” 林风心中也自是惊喜,惊的是这么快成功了,喜的是陷阱真的奏效了。他真想将游波筠一把搂在怀里,只不过那怪兽还并未制服,还不到额手相庆的时候。 “筠儿,你赶快去看看藤网编成没?只要再用藤网捆住,就大功告成了。” “好,我马上去,林哥,你小心,它挣扎得厉害,我怕绳子困不住它多久。” “没关系,它这个样子,应该一时半会挣扎不出来,等它没有力气了,我们就更容易捕捉。”林风嘴上虽这样说着,视线却根本无法离开怪兽,仿佛只要有一刻分心,它就会挣脱出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就听“哗啦”一声,那绑定大绳的树藤孔洞竟被怪兽硬生生扯开了。林风猛拍自己脑门,娘的,其它都考虑到了,就唯独没想到那树藤孔洞的牢固性,这回可真是功亏于溃了。 游波筠的脸一下白了,她刚才凭着一腔热血疾驰半日,体力已经消耗殆尽,要她再来一次,已几乎不可能。再说,部族里也没有第二个陷阱可用了。 “林哥,你先走,我来引开它。”游波筠的肩膀微微耸动,她背过身去,刻意不让林风看到她的脸。 “不行!”林风赶紧上去,欲攀住游波筠的肩膀,“走,先回岩穴那边,我们再想办法。” 游波筠轻轻摇头,看着疾扑过来的怪兽,“林哥,这样我们都走不了,万一我回不来,你...”游波筠声音哽咽了,她使劲一跺脚,飞身而去。 林风怔怔地看着游波筠纤细的背影,想起她说要和自己一同回故乡的话,刹那间,恍如隔世。 “不——”林风一声狂吼,发疯般冲了上去。 游波筠微微回头,余光看到了狂奔过来的林风,心中说不上是高兴还是难过,只觉胸口热乎乎的,一种莫名的充实感盈透全身,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不重要了,此情此景,便是永恒。 “林哥,你快走,快走!”游波筠用力拭干了眼泪,身体再次涌起无穷的力量,一声清亮的长哨,身子轻爽得如同流星划过长空,直往怪兽掠去。 但此刻的林风却感觉有如沉在万丈海底般气闷难当,他好恨自己没有能力能帮到游波筠。看到地上那依然套在怪兽脚上来回拖动的大绳,林风也没多想,一把抱起,往后拼命就拽,想要给怪兽多少增加一点负担。 这时令人吃惊的一幕出现了。就见那怪兽压低身形,四爪抠地,怒吼连连,却依旧被林风一人在地上拖出了四道又长又深的土沟! 林风自己也愣住了,这他娘是常左大神显灵了?吃惊之余,林风不觉胸中沉闷减轻许多,也懒得细思,把藤绳往肩上一扛,腰里一系,撒开脚步便往部族中央那株参天巨树跑去。林风记得,巨树的底部有一条粗大的树根微微拱起,形成了一个可两人并排通行的环状门,他和游波筠以前经过这里时,游波筠总是拉着他去钻这个洞门玩儿。 此时怪兽也反应了过来,不再与林风角力,调转身,直扑林风而来。林风忽觉手中一轻,背后风声大起,立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也学着游波齐的模样,往前方一滚,避过怪兽的扑击,爬起身来,也不回头,任旧狂奔。可他轻功本就不行,又没有游波筠那样灵活的身手,须臾之间,那怪兽就再次追到他身后,张开利爪,劈头抓下。 眼见林风就要被那恐怖的兽爪刺个透心凉。忽然,一片刺眼白光自林风身上陡然暴起,熠熠光辉将那怪兽眼睛刺得生痛,它条件反射,缩爪自卫,这才让林风捡回了一条小命。 心已经提到嗓子眼的游波筠目睹了整个过程。待白光消散,林风跑过巨树根拱门,游波筠这才感到冷汗湿透了衣衫。她虽然不清楚刚才那片白光是怎么回事,不过悬着的心总算暂时放下了。她赶紧提口气,追了过去。 那怪兽双目闭了好一会,感觉再无不适,才甩甩头重新睁开了眼,瞅到巨树旁的林风,怒吼一声,重又扑了过去。 不过这次林风不跑了,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断喝一声,把那胳膊粗细的藤绳用右手挽在腋下,左手扣住右手手腕,弓步站定,旋腰扭胯,用尽全身力气往后猛地一拉。 那怪兽扑在空中,忽觉后腿一紧,去势顿消,身子竟被倒拽着从半空中重重跌落。 原来林风抱着藤绳穿过树根洞后,又到巨树后面去绕了半圈。这样,怪兽若只从前方去扑击林风,林风只要估算好藤绳长度,拽定住,那怪兽便无论如何都近他不得了。当然,如果那怪兽现在转头去咬断藤绳,也能脱身。不过它似乎已被林风彻底激怒,只嚎叫着一味向前猛冲。林风于是不断收拢大绳,将那怪兽倒拽着往树根洞拉去。到最后,那怪兽的后脚被林风死死扯进了树根洞内,再也无力回天。 “林哥,成啦!”游波筠落在林风身旁,帮衬着拉紧大绳,脸上泛起无比兴奋的潮红。 “嗯!”林风心里既兴奋又紧张,他到这时都不敢相信自己竟会有这么大的力气,自己没有开脉,也不会脉术,这超人般的力量是从何而来?是吃了仙果?还是常左大神附身了?不过现在他丝毫不敢怠慢,将藤绳拉得吱吱作响,道:“筠儿,你快去找人,让他们把大绳网赶紧带过来。” 游波筠道:“好,林哥,你坚持一下,我马上回来。”一面给周围的族人打信号,让他们去帮忙,一面飞也似往岩洞处奔去。 不一会,就见游波琥带着几十号人马抬着大绳网冲了过来。他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族人从上空将大网撒下。大伙七手八脚忙乎了半天,最终成功将网口收拢了。林风稍息片刻后,配合几名好手,用藤绳再将怪兽的嘴巴和四肢结结实实捆了好几圈,这才一下子瘫倒在地。 玄乙族人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个个相拥而泣。就连游波筠也一把搂住了林风的胳膊,又跳又笑,也不管林风吃得消吃不消。 第二章 第十一节 穹达武士 晚上,部族里挂起了荧光幕,家家户户都将荧梗枝拿出来串在一起,如繁星似的悬在中央巨树空中。 岩洞里的大锅腾起阵阵白烟,妇女们谈笑着,做出一道道可口的热菜饭。 男人们围在怪兽周围,有惊恐的,有咒骂的,有好奇的,有祈祷的。有人提议用火烧,有人提议用水淹,有人提议用刀放血,好为死伤的族人报仇雪恨,大家乱哄哄嚷闹着,只唯独族长游波琥不见踪影。 林风和游波筠先回家各自舒服睡了一觉,醒来后,两人洗漱完毕,穿戴齐整,聚作一处,正待出门,就听外面游波齐叫门的声音。 游波苧在外忙着组织妇女筹备庆典,游波筠自开门将游波齐接进了家中。 游波齐闷了一会,然后下定决心似地道:“我游波齐这辈子谁都不服,不过这次,林风,是你为我死去的兄弟报了仇,你是部族的英雄,你证明了自己的力量,筠妹...筠妹以后就拜托你了!” “啊,你说什么?”林风有点发懵,他固然知道游波齐今日来,定不是为了刁难自己,但也绝没料到他专门过来,居然是为了说这个。 “我是说,你今后一定要好好照顾筠妹,不然我绝对不会放过你!”说完,游波齐百感交集地盯了游波筠一眼,转身离去了。 林风想叫住游波齐,不过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傻愣愣看着游波筠。 游波筠白皙的脸庞上浮起了红霞,瞧着林风的呆样子,不禁啐道:“看我干嘛,我脸上有什么稀奇宝贝吗?” 这少女独有的青涩娇羞之态顿时让林风心血上涌,他不禁脱口道:“嘿嘿嘿,有宝贝,你就是宝贝。” “啊,林哥,你学坏了~”游波筠脸上桃花更盛了,声音中自然带出了娇味。“看我不撕你的嘴。” 林风也没想到能说出这样肉麻的话来,自觉就要把持不住,于是赶紧岔开话题,“那个...那个我们快走吧,不然去晚了,你爹娘会责怪的。”说完,自己在心里打了自己十个耳光,实在太怂了。 “嗯,走吧,我的英雄,嘻嘻~”说着,游波筠挽住了林风的胳膊。 “对了,林哥,你怎么这么大力气啊?” “我也不知道。” “那你身上发出的白光是怎么回事?” “什么白光?” “你不知道?就是怪兽快抓到你的时候,你身上突然闪起了一片白光,当时真是吓死我了。” “啊,还有这回事?我自己没什么感觉啊,当时只顾着跑了。” “算了,我也说不清楚,改天再说吧。” “这么奇怪,白光...” “走啦,不然好吃的都被吃光啦!” 两人走到中央巨树前,这里已经围满了人,人们看到林风都纷纷让开道路,恭敬的打着招呼。 游波苧上来道:“林风快来,正等你呢。”说着引着两人来到树下,留下游波筠,单领着林风上了楼梯,来到高处木台。 一上木台,林风有些诧异。木台正中立着一位衣着华丽的中年男人,后面陪侍着盔甲鲜明的士兵,游波琥恭敬地侧身站在一旁,回答着中年人的问话。 听到木台响动,中年男人目光斜了斜。游波琥立刻走过来,将林风带到中年男人下首,行了礼,方才道:“林风,快见过王都来的金翅卫统卫长,越高轩大人”。 金翅卫统卫长?什么东西?不过关于王都,林风倒是听游波筠说过,是奥翎盟王居住的王城,他拥有这个世界最高的权力和最多的财富。 可是奥翎王族的人到这里来干什么?莫非与我有关?林风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偷眼去瞧那统卫长的神情样貌。 但见他身形挺秀,仪容高贵,三十来岁的年龄,五官十分俊美,用林风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一块半熟的小鲜肉,只是他眉目间那一股傲意,让人无法亲近。 那男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林风,似乎是对游波琥说话,“时间也不早了,开始吧。” 游波琥恭敬地唱了声诺,带着林风站到了木台最前面。 林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站在台前,看着下面人头攒动,指指点点,颇有些不自在,感觉像是被展览。 游波琥站在林风身边,老练地清了清嗓子,伸出双手往下压了压,大声呼道:“大家静一静!” 很快,喧嚣渐弱,随即鸦雀无声。 游波琥朗声道:“这次我们玄乙族遭到怪兽攻击,老祖宗世代辛苦建立的部族差点毁于一旦,我没有履行好族长的职责,没有保护好大家,实在是愧对先祖啊——”说着低头长叹了口气,也勾起了人们伤痛的回忆。 游波琥继续道:“好在这次危难中,有勇士站了出来,他们不顾伤痛,不怕恐惧,不畏死亡,在最危险的时刻自告奋勇迎头而上,他们为玄乙族流汗流血,甚至献出了生命,让我们为他们的英勇牺牲,做最诚挚的祷告,愿他们在常左大神那里得到永福。” 说到这里,游波琥的声音有些哽咽了,他垂首带头默默祈祷起来,人们也跟随他祷告着。 片刻,游波琥重新抬头,“不过,今日我也有一件特大的喜讯要宣布。我们能为死去的亲人、朋友报仇,能继续过上安宁的生活,最大的功劳是谁?是的,就是我们的林——风!他的事迹传到王都后,奥翎盟王亲自下令,赐林风——” 游波琥的目光在下方翘首以盼的族众中巡视了一圈,见大家都急不可耐地望向这里,才满意地高声宣布:“赐林风穹达武士的称号!!!” 先是万籁俱寂,随即人群爆发出一片震天的雀跃声,大家都疯狂地呼喊着:“穹达武士!穹达武士!穹达武士!我们部族出了穹达武士!” 林风更懵了,他知道这个称号只授予这个世界中最英勇,做出过卓越贡献的人。穹达,就是到达苍穹顶端的意思,它是所有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最高赞誉。 “穹...穹达武士。”游波筠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了,脸上全是看上帝的表情。 林风其实对这个称号没有那么强烈的高大上感,但是看部族里的人都如此狂热,似乎自己真是踩到金狗屎了。 “统卫长大人,请!”游波琥见场面已热,躬身去请正主。 越高轩缓步走到林风面前。“跪下。”他的声音充满磁性却又傲慢。 林风没明白什么意思,却见他手上捧着一根蓝绿相间的华丽丝带。 林风转头去看游波琥,游波琥使劲给他点头。林风这才明白,可能是要举行个什么颁奖仪式,于是两膝一弯,“咚”的一声跪了下去。 统卫长一愣,嘴角露出一抹轻蔑的笑意。 游波琥脑袋都大了,见林风不知所措地瞪着大眼睛,只得亲身示范,单膝微弯,略做了一个半跪的动作。 林风恍然大悟,自己此时的跪像实在是太丟份儿了,于是立马抬起一只腿。 游波琥都要疯了,用手忙指右边大腿。 林风满脸尴尬,急急抬起左腿,跪下右腿。这才让游波琥长松了一口气。 统卫长冷冷等林风纠正好姿势,徐徐道:“我,越高轩,谨代奥翎盟王赐汝穹达武士之名。汝必不弃寒弱,不屈险隘,申饬不公,行载庶黎,佩德感恩,怀忠勿谖,以祈常左大神再临。”说毕,将那条锦带如围巾一般倒系于林风的脖子上。这让林风想起了小学时代戴上红领巾的情景。 这什么奥翎盟王也忒抠门了吧,也不发把宝剑或者发个奖杯意思意思。林风正想着,就听游波琥轻咳一声,嘴中不断无声念着“感谢”两字。 林风立马装模作样大声道:“谢盟王恩赐!” 越高轩道:“你既然已经受封,今晚便随我们上王都,亲谢盟王。” 他的话让林风和游波琥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上王都?今天晚上?”林风的念头冲口而出,“我还不想走。” 越高轩冷笑,“你是说你拒绝穹达武士的称号?” 林风眼光瞥到台下的游波筠,轻问道:“能不能缓几天?” “不能!不去就是抗旨,不但穹达武士的称号作废,你和他们,都要治罪!”越高轩用看蝼蚁的眼光扫视着这里的所有人。见林风不说话了,他转身从卫兵手中接过一块白净的手帕,使劲擦拭着碰触过林风的双手,似有若无的说了句,“不识抬举的贱东西。” 林风一下火了,他拼命压抑着想上去揍人的冲动。“越大人,明天一早,我们动身,但今天晚上,我必须要和我的族人在一起。” 越高轩眉头拧了拧,没再说话,带着卫兵走了。游波琥面色凝重,也跟着去了。 部族里很快又响起热闹亢奋的喧哗声,人们挨个和林风肩碰肩,用最亲密的礼仪来表达对林风真诚的接受,哪怕他不是穹达武士。 林风一生从来没有受到过这般的礼遇,虽然玄乙族大多数人对林风本就坦诚,早就把他当做族人一般对待,但能正式得到大家的认可,还是让林风心中唏嘘不已。 这时有几个年轻女子过来将两根粗布带分别牢牢栓在林风的胸口和腰间,其它人一拥而上,扯住布带两端,把林风如荡秋千一般一上一下的抛了起来。 这是玄乙族礼赞英雄的习俗,却好悬没把林风吓死,好在其见身下有人群相托,绝不会摔到地上,方才跟着众人一起欢笑高呼起来。 数千根萤梗枝如素月分辉,将玄乙族的黑夜照得分外明亮。晚宴开席了,人们将林风拉到了最上座,呈上丰盛的果肴菜蔬,大家高声喝嚷谈笑着,气氛一时热闹非凡。 游波筠和游波苧坐在林风侧边的桌子上。游波筠那一头柔顺的青丝梳理得一丝不苟,换了新衣,把她玲珑有致的身形曲线衬托得愈加美丽动人。 “娘,爹爹去哪里了?”游波筠看宴会伊始,族长游波琥和奥翎族的人任旧不见踪影。 游波苧没有说话,只管盯着一盘水果出神。 游波筠凑近游波苧,“娘?” 游波苧如梦初醒,“哦,怎么了?筠儿。” “娘,你不开心?”游波筠关切地问。 游波苧勉强露出一个微笑,“没有啊,娘高兴。” 游波筠不依,“娘,有什么事情给我说说嘛。” “真没事,娘只是在想,你爹爹和奥翎王族那些人到底在商议些什么,这么久都没有出来。” 游波筠望向中央巨树上,议事的房屋里面依旧闪动着光亮,看来她爹爹和奥翎族人一直都待在那里,可他们究竟在商量什么,游波筠实在想不明白。 又过一盏茶功夫,游波琥一个人走了下来,眉目间少了分族长的威严,多了丝忧虑。 游波筠立刻迎上去挽住游波琥的手,“爹,怎么说了这么久啊?” 游波琥放开眉头,微微笑道:“没事,爹只是给他们详细讲了这次抓捕怪兽的过程,又说了些水蚩族的事,耽误了时间。” 游波筠悄问道:“哦,那就好,他们没有再提要废止林哥穹达武士称号了吧?” 游波琥笑道:“没有,瞧你担心的。” 两人说着已到宴席,众人一瞧族长来了,纷纷起身让座。游波琥用手示意大家不必拘礼,然后高声道:“今天是林风加封穹达武士的大日子,好日子。明天,林风就要暂时离开部族,上王都觐见奥翎盟王。今晚,大开库房,没有限制,大家放开了喝,敞开了喝,不醉不回!” “好——”众人更加兴奋了,从库房中抬出了所有的存酒,揭开封盖,推杯换盏,一个个喝得不亦乐乎。 林风今天也很开心,倒不是因为这个穹达武士的称号,而是终于过了一次当大侠的瘾,人群围着他,轮番的给他敬酒添菜,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让林风心里得到了莫大的满足。因此他也放开了,来者不拒,喝得格外爽快。好在玄乙部族的造酒技艺不高,只有酿造酒没有蒸馏酒,纯度都很低,不然林风怕早就喝得不省人事了。 第二章 第十二节 灭世之子 头痛,头好痛,像要炸开一般。 林风用手去扶头,却发现双手无法抬动。怎么回事,喝得太多了吗?林风只得睁开不想睁开的眼睛,朦胧中感觉有荧梗枝的光在晃动。 一个声音道:“统卫长大人,我们都赶了大半夜路了,离玄乙部落也已经很远了,休息一会吧。” 一个傲慢的声音道:“平时你们是懒怠惯了啊,这么点路就喊累。” 又一个声音道:“统卫长大人,不是我们不尽力,实在是连续赶了好几日路,今儿还押车,你看,连拖车的犀金族人都走不动了。” 沉默了一会,那傲慢的声音道:“走出这片树林,找片开阔之地再休息。” 林风认出了这个声音,正是那个给自己赐封的越高轩。 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风使劲眨了眨眼,这次看得清楚些了。眼前是一个粗大的木栅栏牢笼,六个健硕的身影正拉着自己和牢车不快不慢地走着。牢笼左右和后面行进着齐整的卫兵。队伍最前面是三个铠甲纹饰精美的奥翎族人,正在说着话,其中之一就是那个金翅卫统卫长。 “呜呜~”林风叫喊起来,可嘴巴被粗布塞住了,手脚也被粗绳捆了个结实。林风发力想挣脱绳子,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我被绑架了?林风脑袋里飞速回忆起来。赐封穹达武士,部落狂欢夜,筠儿关切的眼神,自己被众人劝酒,然后...然后自己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这后面发生了什么?我现在在哪里?奥翎王族的人为什么要绑架我? 林风的头又开始痛起来,他只得停止思考,努力斜靠向囚车栏杆,让自己能舒服一点。 队伍又行了一顿饭时间,出了深林。前面传下话来:原地休息,半个时辰后出发。 士卫吆喝着拉车的犀金族人将车停了,然后就近找了干净处,坐下来喝水吃干粮。 越高轩走了过来,看了看车内,发现林风已经醒了,就走到近处,带着嘲弄的神色瞧着他。 这是无耻的绑架!一定是这帮狗崽子趁着玄乙部族里人们都喝醉后绑架了自己。不过,他们绑架我干什么?是要向玄乙部族要挟?还是要嫁祸?林风愤愤然乱糟糟地想着,心中极其不爽,嘴中呜呜,想要开口骂娘。 越高轩冷笑一声,对两旁打了个手势,立刻有士兵上来扯掉了林风口中的破布。 林风想,正好,老子憋了一肚子火,先把你祖宗十八代骂个九代吧,精神好了再接着骂。却听越高轩道:“让我来告诉你,你为什么会坐在囚车里吧。” 只一句话,把林风一肚子的怒气堵在了嘴边。 越高轩一字一字道:“是玄乙部族,把你绑起来,交给我的。” “你说什么?!”林风觉得自己肯定听错了。“玄乙族把我绑起来交给你?哈哈...你当我白痴吗?” 越高轩冷笑,“我看你跟白痴也差不多。” 林风盯着越高轩的眼睛,“告诉我,为什么?” 光影摇曳中,越高轩精致的面孔显得阴恻恻的,他凑近林风的面庞轻声道:“因为,你是灭世之子,你会为这个世界带来无边的灾祸。” 林风不做声了,他又想起了密林老者的箴言,虽然那老者并没说自己就一定是灾祸,但林风心里还是隐隐有个结。从徙山起,似乎每到一个地方总会遇到古怪莫名的事情,虽不一定都是自己到来才惹起,但总是在自己来时才激发。 林风不由有些心虚,嘴中却驳斥道:“毫无根据的污蔑,你倒是说说,我哪里带来灾祸了?” 越高轩道:“好,你装傻,那我就问你,一来,我们这里人人都有晞印,为何你没有?二来,你一到,玄乙部族附近为何就长出了象征灾祸的斓花?三来,那吃人的大怪兽旷古未有,为何单单如今出现了?四来,为何你有如此神力,只一个人就制服了那怪兽。这里面,难道没什么蹊跷?” 林风被问得哑口无言,有很多事情他自己也不明白,特别是他怎么会突然变得力大无比,还有游波筠说他身上暴发出的白光。想到游波筠,林风又不由想起了游波苧、游波琥、游波齐,还有玄乙部族里的其他人,想起了在部族里那悠闲又充实,陌生又新奇的日子,想起了大家为抓捕怪兽的团结协作,想起了晚宴上一个个灿烂真诚的笑脸。 不,也许我真的是个扫把星,但我绝对不相信是玄乙族出卖了我,我一定要回去问个清楚!林风心中迫切异常,不禁狂喊出声:“妈的,让老子回去,老子才不信,我要回去问个清楚!” 旁边一个士兵骂道:“喊什么喊,再喊就把你嘴给塞上。” 林风道:“放老子回去,不然我就...我就咬舌自尽!”林风也想不出什么好招,竟然耍起无赖来。 越高轩只拿眼斜睨着他,眼神更加鄙夷,“盟王让我不择手段将你带回去,可没说要完完整整带回去,你要是知趣就乖乖闭嘴,否则,我砍掉你的手脚。” 林风吃他一吓,才想起这里并不是法制社会,越高轩这话虽然说得轻描淡写,可绝不只是唬唬人,要他真把自己做成人棍,那…林风想想都有些头皮发麻,只得颓然躺倒,如坠冰窖。 第二章 第十三节 铜铃侏儒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风正在乱想,忽闻得一声似有似无的铃响。林风抬抬眼皮,漆黑的夜色中什么都看不真切。林风怀疑是自己幻听了,刚转过眼,静谧中又飘来一阵“咕噜咕噜”之声,就像猫发嗲时喉管里发出的那种声音,不过这声音也很快消失了。 林风正疑惑间,清脆的铃声再次响起,这回林风听得真切,他立刻睁大眼睛,目光不断搜索试探着,想要穿透浓黑夜色寻找到一些不同的色彩。但很快眼前的树林开始抖动起来,轮廓也变得模糊,林风只觉得目光变得疲惫不堪,它懒懒跳回了眼皮内,沉沉睡了去。 “醒醒,醒醒。”一个声音呼唤着,同时一支手忙碌地拍打着林风的脸。 林风睁开眼,眼前是一个小男孩的身影。他正一边快速在林风脚边划拉着,一边不时转过身来拍打林风的脸。 林风一下坐了起来,惊道:“你是谁!” 小男孩赶紧用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道:“别嚷,我是来救你的。”他三下五除二将林风脚上的绳子也卸掉了,“快,跟我走。”接着就带头钻出了囚笼。 林风一看对方果然没有恶意,也跟着他往外跑,可刚一站起来,手脚一软,又重新坐倒在地。 男孩本来已经跑出了几步,见林风这样子,又折回来。“你中毒了还是绑太久的缘故?” 林风摇摇头。男孩便过来用手掌在林风的背心和手脚上推拿了起来。林风这时才看清楚,来人并不是什么小孩,而是一个年轻男子,只是他身高不足三尺,林风才错将他当成了小孩子。 那人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先背你走。” 林风看他那矮小的身形,心道:不会把你压扁了吧。好在林风刚才被他揉了几下,身上似乎有了些力气,便道:“你扶我一下吧。” 那人真伸手搀住林风的胳膊。 两人下了囚车,林风看到周边那些卫兵身上没有血迹,想来应是那侏儒并未伤害他们,只是将他们也弄睡着了。 两人正扶持着蹒跚而行,就听“嗖”的一声急响,那侏儒反应十分敏捷,忙把林风往边上一拉,就见一团疾风裹着青光刹时扑过。侏儒放开林风,扭腰挺臂一刺,那团疾风避势后,稳稳停在了两人五步远处。林风定睛一看,不是那统卫长还有谁,先前看他华服美冠,以为是个纨绔子弟,没曾想他武功似乎十分了得。 越高轩沉着脸盯着那个侏儒,“水蚩族人?” 这统卫长比林风还高出一截,站在那侏儒面前,就好比姚明挨着武大郎。不过侏儒脸上并无惧色,手握两柄分水峨眉刺样的兵器,缓端一个六合之势,身形不乱,眼神不散。 统卫长喝道:“找死!”将手中的四星凤嘴刀一拖,至下而上就是一刀。侏儒展开步伐,斜身躲过,右腿一跨,往统卫长左膝疾刺。统卫长一招未老,转手将刀打横再劈。侏儒手脚短小,哪近得统卫长身边,只得游走避让,找空隙处递上一招。 连林风都看得出,统卫长武功在侏儒之上。不过侏儒只是躲避而不求胜,因此两人你来我往过了十多招,也未见分晓。 侏儒对林风喊到:“你还不走?放心,他拿不住我,我随后来找你。” 林风这时也略略有了些气力,料越高轩一个人也确实拿不住那灵活的侏儒,于是道一声谢,拔腿就跑。 统卫长想追,可是急切间又甩不掉那侏儒,臀间还差点挨上一刺。眼见林风已逃出丈余,统卫长不由猛提口气,使一招八面花开逼开侏儒,高声怒喝,声彻夜空。 卫兵都被惊醒了,一看眼前的情况,也不用统卫长下令,个个拔刀就围了上来。林风顷刻又被逼了回来,只能和侏儒背靠背困在圈中。 林风对那侏儒道:“多谢兄弟相救,不过我这样子肯定是跑不了了,你一个人走吧,只是相烦兄弟逃出后帮我给玄乙族的游波筠带个话,告诉她,我...还平安...” 那侏儒至怀中摸出一个古朴的铜铃,对林风道:“要说,你自己去说吧。”将那铜铃晃了三晃,“叮咛咛”的铃声响过,黑暗中随即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侏儒又将铃极速抖动。就听“嗷~”的一声怒吼,接着是木头被挤压的“吱嘎”声,随后一个巨大的身影从黑暗中猛地跳了出来。 林风一看,心中妈呀一声叫,这不是那只已被自己制服的怪兽吗,它怎么会在这里? 周围卫兵发声喊,阵脚眼看就要大乱。这时统卫长把刀一挥,器宇轩昂地喊道:“后队变前队,先去拖住那怪,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近身攻击。二队去把拉车的犀金族人唤醒,让他们去牵制怪兽。一队跟我一起把这两人留住!” 命令一下,那些卫兵一改惊慌神态,立马训练有素地依令而行。 怪兽抖擞了一下浑身长毛,身一低,爪一按,腰一弹,直往卫兵堆里扑了过去。只不过,不知是怪兽变弱了还是这些卫兵个个身手敏捷,怪兽左冲右突,却连半片衣襟都没抓到。 越高轩见怪兽成功被引开,便带着卫兵全力攻向侏儒。侏儒对付越高轩一人本已显吃力,再加上六名卫兵,更是斗得险象环生。只仗着身小脚快,堪堪在人群中周旋。 拉车的犀金族人此时也被卫兵全部唤醒,吆喝着往怪兽那边去了。他们一旦拖住怪兽,替下其余的卫兵,那林风和侏儒就铁定插翅难飞了。 “不想死的话就放下武器。”越高轩沉声道:“你们是逃不了的。” 然而侏儒依然没有一点惧色,也不答话,仍自挥舞着峨眉刺将卫兵的长刀一一支开。两人招架的圈子越来越小,眼看就要被卫兵们所擒。这时,就听一声响亮的哨声由远及近划破了夜空。 第二章 第十四节 义愤救援 林风心里一个激灵,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他圈起了手指,也全力发哨相应。 很快,就听周围哨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好似阵阵巨浪狂卷而来,但涌到近前,却又骤然静寂下去。 越高轩和卫兵们都停止了攻击,警惕地环视着周围,唯有那怪兽兀自狂吠不休。 侏儒递给林风一把匕首,林风接过,用手指了指左边然后正手画了个圈,又指指右边然后反手画了个圈。侏儒会意,点了点头。两人便发声喊,同时往卫兵最薄弱处一头扎去。 越高轩和卫兵本处于高度戒备状态,见两人不要命似的冲将过来,忍不住出刀便是重手法,力求速战速决。 岂料林风两人皆使虚招,兵器还未递到,转身又往其它方向冲去。如此往复数次,卫兵一不留神,竟被两人硬生生冲散了合围阵型。眼见得两人就要逃进深林,越高轩气急,一个旋身,飞一般掠到两人之前,发全力暴起十来道雪白刀光,将两人重新逼停。他微微喘气,横刀而立,阴沉着脸对侏儒道:“这哨声只怕又是你的鬼花样吧...” 话音未落,越高轩就觉头顶上树枝乱摇,有无数黑影同时跳落。他反应也是极快,忙使一招拨云见日,团舞大刀罩住头顶,同时抽身急退。岂料撒下头顶的不是暗器,而是一张大藤网。越高轩只得又狼狈着地一滚,方得脱身。但他身边的兵士皆被罩在了网下。 拉网的四人见一举得手,便迅速收了网口,并将卫兵的长刀用剑一一击落,将人捆做一团。越高轩想去救,却被侏儒和林风拦住了。 就听一个颤抖的声音激动的喊道:“常左大神保佑,林哥,你真的没事!” 林风顿觉心血翻涌,一回头,正好瞧见还在用力扯着网绳的游波筠。刹那间,无比的慰籍和感动从心底一下弥散到了林风的全身,这种感觉如电流,如暖春,从内而外,从头到脚,最后汇集到脸上,沁了眼波,柔了嘴角,化作一个强忍着的微笑。 随游波筠同来的,除了游波齐,还有玄乙部族里十来个年轻好手。他们凭借一个木头做的小工具,含在口里,一个人便可以吹出数个人同时发哨的声音,这次来救林风,正好派上用场。虽只十数人同时发声,却让奥翎族卫兵们以为他们被百数人包围了,个个神经紧绷。侏儒和林风又使出声东击西战术,有意将奥翎族人从空地引到树丛边。玄乙族人看准时机,用绳网从树上偷袭,这才一着得手。三张网同时撒下,竟将围攻林风的所有奥翎卫兵全部擒住。 越高轩精美的脸庞上沾染了尘土,他的眼神不再冷漠,变得愤恨,看着网中被一一缴械的卫兵,不禁大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公然阻挠奥翎王族办事,我一定会奏禀盟王...” 游波齐用更大的声音打断他道:“奥翎盟王办事难道就是用这般偷偷摸摸的下三滥手段吗?!” 一句话,将越高轩的脸憋得青紫。 游波齐接着道:“林风一日是我们的族人,就永远是我们的族人,你想带走他,先问问我手中的剑!” 越高轩怒极,不再说话,将刀紧捏,使出十成功力,抽刀就向游波齐劈去。游波齐毫不示弱,挺剑而上。双方短兵相接,电光火花般斗在了一起。 林风这时来到游波筠身边,和她一道牵住网绳,“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游波筠浅笑道:“我们追着车轨寻到这附近,后听到了那怪兽的嚎叫声,还有铃声和喧闹声,料想这边肯定有事...” 侏儒见两人居然还有闲心聊天,忍不住对林风道:“快走,不然一会走不掉了。” 林风这才缓过劲来,“筠儿,让大家一起撤吧,多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也不知道奥翎族还有其它接应没有。” 游波筠点点头,吹起了一长两短的哨声。 玄乙族人此时已将网中卫兵全部去了兵器,把三个网口扎紧,听到哨声,就合在一处。 唯独与统卫长交手的游波齐和另外两位玄乙族人陷入了苦战,在越高轩凌厉的刀法裹挟下,三人根本走不脱身。 众人前去支援,偏奥翎族后队已用犀金族人牵制住了那怪兽,赶了过来,双方狭路相逢,重又拉开阵势,斗在一处。 这些奥翎王族卫兵个个训练有素,武艺精湛,很快玄乙族一方就落于下峰,不断往后退去。卫兵们趁机抢上,开始解救他们困在网中的同伴。 见此情状,越高轩不禁面露狠意,奋起气力,将一把刀使得若狂风扫落叶。他知道,现在是关键时刻,只要缠住眼前这三人,其它玄乙族人就不会撇下他们离开,再过得一时半刻,他的卫兵从绳网中出来,这群贱民就会全部死在他手里,今日之辱,方得雪耻。 游波齐同样看得明白,心中焦躁起来,冲着游波筠和林风就大喊:“你们快走,别管我。” 可其它人哪里肯依,仍旧徒劳战斗着。 游波齐急了,对林风喊道:“林风,老子敬你是穹达武士,可你连自己女人都保护不了,快走,今天你得让老子赢你一次,老子这条命就值了!”正分心说话间,他左肩立刻被削中一刀。游波筠、林风等人见状,都惊呼起来,更加拼命往前攻去。 游波齐捂住伤口,怒吼道:“快走!走啊!非要我死给你们看吗...” “啊——”又是一声惨烈的呼叫,游波齐旁边的游波驲为给他挡刀,整条右臂立时被砍了下来。断臂握着长剑掉在地上,鲜血溅了游波齐一脸。 游波齐五官扭曲了。“他娘的,走啊,快走!!!”撕心裂肺的呐喊冲破了他的喉咙。 游波筠流着泪,双手捏住已形同木偶的林风的手。林风眼睛瞪得许大,痛苦地望着游波齐。他虽知道此刻再不走就真来不及了,但双脚却始终如灌了铅,怎么都挪不动半步。 侏儒似乎也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撼了,他沉默了片刻,掏出一个木瓶,将里面的东西全倒了出来。一股浓烈的腥臭味将众人空白的思绪强行拉了回来。侏儒手握铜铃,将腥臭的药丸逐一分给林风等人,“如果不想他们死,就马上含在嘴里。你们先走,不要给我再添累赘,我定会掩护那三人离开。” 不等众人答应,侏儒急摇铜铃,一阵紧似一阵的铃声直如大鼓一般振起。林风等人顿觉头昏眼花,只得赶紧将侏儒给的药丸送入口中。 又听“嗷~”的一声嚎叫,之前被引开的怪兽仿佛受到了铃声的刺激,重新从深林中跳了出来。它的嘴角还挂着鲜血和犀金族人的衣服碎片。 侏儒见怪兽过来,便一手摇着铃,一手持着短刺,逗着那怪兽直冲统卫长越高轩而去。而奥翎族卫兵因受到铃声影响,动作都迟缓了不少,让林风等人的压力骤然减轻。到这时,林风虽不忍,但见游波齐他们有了脱身的希望,也只得依了侏儒之言,狠狠心对其余族人喊道:“大家分头走吧,不要再让他们有负担,常左大神保佑,他们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众人默然观瞧片刻,逐一点头,然后各自扎进了密林中。 第二章 第十五节 茫茫男女 一路上,游波筠和林风心情沉重,都不说话,也不辨方向,只是拼命往前走着。林风还没有完全恢复,一路上游波筠都小心帮扶着他,两人一直走到实在走不动了才在一丛矮叶林里躲了起来,他们又饥又渴,相对而坐,各自喘气,不过与这相比,对游波齐等人是否走脱的担忧,更让他们在意。 缓了好一会,林风抬眼看向游波筠,发现她头发凌乱,衣服脏破,神色憔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般模样,心中大是触动,想说点什么,却神色黯然低下了头。 “林哥,身体还是不舒服吗?”游波筠用虚弱而温柔的声音问道。 林风没有回答,只是盯着一处叹气。 游波筠过去轻轻牵住林风的手,这样让她自己也感觉慰藉一点,“林哥,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跟筠儿说的吗?” “筠儿,我真的是个只能带来灾祸的不祥之人吗?”林风头也不抬,似乎在喃喃自语。 游波筠一听,大吃一惊,连忙道:“不是的,林哥,你怎么会是什么不祥之人?” 林风却道:“那为什么我每次都只会害人,叶少麒是,鹤云漓是,现在又害了游波驲和游波齐,还连累了你们部族,我...” 游波筠没等林风说完就连连摇头,“不是的,林哥,不是这样的,你没有害过别人,你都是...你都是在帮别人啊。”游波筠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安慰林风。 林风笑了,“帮别人?我哪里能帮上别人一分一毫,都是在拖别人后腿而已。现在想想,那统卫长说的很对,我走到哪里都会给别人带来灾祸,不管是在徙山镇还是泽漓宫,还是在你们部族,我真他妈就是个霉星!” 游波筠听林风越说越激动,眼中一汪清泪早就流下,她心里本来就压了很多事情,对她爹爹的愧疚,对部族将来的担忧,对游波齐等人的悲痛,她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背过身开始抽泣,而后嚎啕大哭起来。 林风本来还想再吐槽点诸如:“我是个不祥之人,你也快离开我。”之类的话,可一听到游波筠那凄楚的哭声,他就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眼前这个少女,二九的年华,如花似玉的容貌,父母疼爱,众人追捧,为了帮自己,完全不顾自身的安危。可我呢?没用不说,还发脾气似地对着她说出那样的话,她一定对我失望透顶了吧。 林风又想起林中的老人,再三回想,他虽说我可能搅动时局,可没有说我一定就是灾星啊。再后来遇到白衣女子那群人,虽然自己当时吞了脉珠,意识有些浑浑噩噩,不过林风清楚地记得那白衣女子眼神中透露出的,绝对是一种慈祥的光芒,带着无比的喜悦和怜爱,仿佛母亲第一眼看到自己刚出生的孩子。 后来呢?实在想不起来了,不过那白衣女子最后好像说了一句话,是什么呢?梅高灯碧什么来着?林风茫然看向还在抽泣的游波筠。 眼泪!对了,梅高灯碧泪思忧! 可这是什么意思,林风不由轻轻念出了声音:“梅—高—灯—碧—泪—思—忧?” “林...林哥,你在念什...什么呢?”游波筠听林风口里念叨着莫名其妙的胡话,生怕他乱想出病来,便抽泣着问林风,“什...什么没...没糕登壁累死油?” 林风置若罔闻,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他隐隐感觉白衣女子的这句话,必然不简单。 游波筠急了,一把扑过去抱住林风,“林哥,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唬筠儿啊,筠儿现在只有你了!” 林风惊醒般猛的抬起头来,看到游波筠娇俏的脸颊上挂着晶莹的泪珠,惶恐的表情浮现在整张脸上,胸中顿时生出无限怜意。他轻轻拥住了游波筠的纤腰,用手掌轻抚她的后背,“对不起,筠儿,让你受委屈了。” 游波筠没有挣脱,只撅着嘴道:“哼,你欺负筠儿。” 林风头一次如此亲密地抱着游波筠,此时细看她,真的是无比皙嫩柔美。浓浓的柳叶眉,细长的睫毛,雪白的脖颈如玉琢的莲藕,纤手皓腕,不施粉黛而有一份天生的颜色,不着香熏且发一抹自然的清味。林风心中荡漾起伏,声音又柔了许多,“我哪里欺负筠儿了啊?” 游波筠抹干了眼泪,“你凶筠儿了,还吓我。” 林风后悔不跌地道:“再也不敢了,我答应筠儿,以后都不说那些混账话了,就算全世界说我是不祥之人,只要你说我不是,就够了。” 游波筠把头微微靠在林风肩膀上,不无感伤地道:“林哥,筠儿现在没有家了,你可不能丢下筠儿。” 林风心一沉,“没有家了!什么意思?” 游波筠眨着她长长的睫毛,把眼神垂了。“我背叛了部族,现在我已经回不去玄乙部族了。” 林风啊了一声,心道:“难不成真是如统卫长所说,是玄乙族出卖了自己?”他努力忍住自己的情绪,问游波筠:“筠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游波筠摇摇头,“他们为什么要抓你,我不知道。不过我看你喝醉后被人抬走了,就找了个机会偷偷溜去找你。可我找遍了所有的地方,都没有找到你。后来有人告诉我,说看到你被奥翎族人架走了,说是去觐见盟王。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哪有这么晚喝醉了还被架走的道理。于是我赶紧去找爹爹,给他说了此事,可他却让我不要胡来。我就说要来寻你,爹爹追了出来,还说我要走了,就不认我这个女儿。我从没见他生这么大的气...” 游波筠有些说不下去了,只是更紧地搂着林风,林风想安慰她,却不知先如何安慰自己。 沉默了一会,游波筠继续说,“我就去找齐哥,把你和爹爹的情况全部告诉了他。齐哥听了,也说有问题,就叫了人同我一起来寻你。可是我们在部族门口却被爹爹拦住了,我求爹爹,他也不肯,还说我们走出这个门以后就别想再回部族。齐哥问爹爹为什么,爹爹最初不愿意说,后来被逼急了,他才说是他亲自在你的酒里下了药,让奥翎王族的人把你带走的...” 果然,林风不愿意接受的猜想还是成了事实。可他转念又想,奥翎王族的势力那么强大,如果游波琥为了部族着想,牺牲我一个的做法也无可厚非。况且许在他看来,自己的出现给玄乙族带来了不小的灾祸,送走我这个祸星,反是一举两得吧。想通了这些,林风终于开口道:“你爹后来并没有阻止你们离开吧?” 游波筠道:“没有,他看我们执意要走,也就没有再拦我们,只是...” 林风安慰道:“你爹爹或许也有他的难处,你不要怪他,你现在回去,我想你爹爹一定会接纳你的。” 游波筠憋憋嘴,“林哥,你不生爹爹的气就很好了,我...我没脸再见爹爹,而且爹爹这样对林哥,我也暂时不想回去,我想跟林哥一起闯荡江湖。” 林风心里既隐隐欢喜又惆怅莫名。筠儿虽然从小习武,毕竟还是爹妈疼爱呵护中长大的族长千金,现在跟着自己逃亡,真不知她能不能受得了这个罪。但依她性格,她在走出部族之时,必然已下了决心,就算自己再苦口规劝,她也断然不会独自回去。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只是苦了筠儿。 想到这里,林风一面心疼着心力憔悴的游波筠,一面轻轻放开她。“游波齐他们应该也走脱了,这里看起来还算安全,筠儿,要不你先休息一会吧,有什么事我叫你。” 游波筠道:“我不累,你先休息吧。” 林风道:“我已经好多了,你找了一晚上,肯定累了,先休息会吧。” “我不累,林哥,你睡会吧。”嘴上这么说着,游波筠却把头靠在林风的肩头很快睡着了。她连夜奔波,又急又忧,此时放松下来,睡意自然就涌了上来。 林风扶着她的身子缓缓放在了草地上,然后脱下自己的衣物搭在她的身上。游波筠睡得很沉,嘴角挂着一丝笑意,似乎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透过树枝看着天边渐渐出现的霞光,林风的心也慢慢平和下来,虽然自己随身佩戴的菨竹也被越高轩等人取走了,但他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只要人还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二章 第十六节 路见不平 已而,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看看还在熟睡的游波筠,林风想先去附近找点吃食,待游波筠醒来,不至于挨饿。林风先仔细观察了一番,确认周围没有危险,才慢慢爬出了他们隐蔽的树丛,一面扎草作标记一面找寻可食用的东西。 这周围的植被和玄乙族那里又不相同,只一人多高,茎很细,一手可握,顶上有圆盆大小的白色花朵零星点缀其间,偶尔花香浮过,让人心旷神怡。 林风在附近约莫逛了一盏茶功夫,并没有找到裹腹之物,不敢多走,只扯了张叶子,收集了些晨露回去。 归路上,林风正寻思以后该往何处,就听有女子的惊呼声隐约传来。林风大骇,扔了叶子就往游波筠藏身的草丛跑去。等拨开草丛,林风傻眼了,游波筠果真不见了踪影。 林风跺脚不已,一面强迫自己要镇定,一面观察起蛛丝马迹来。地上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血迹,看来筠儿是被人在睡梦中突袭了,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从时间来看,自己从听到声音到这里不过五分钟时间,对方带着一个人应该走不了太远,但地上一点足迹都没有留下,这让林风很疑惑,也丢失了追寻的方向。 正焦躁乱想着,林风忽听到右后方传来断断续续的“呜呜”声,好似有人被捂住了嘴巴。林风心里一喜,凝神细听,声音还在持续,起身欲追,可转念一想,现在敌方情况一点都不明了,再贸然行事,万一是个圈套,我自己搭进去不要紧,筠儿可就救不着了。计较于此,林风辨明了声音方向,却绕远道而行。 很快,林风就发现前方五丈远的两块土灰色石头有异样,石头半掩埋在草丛中,却与周围景物显得格格不入。 林风缓了脚步,矮身上前,注目细瞧。石头纹丝不动,似无异常。 这时就听石头前方又响起了女人“呜呜”的凄惨叫声,草茎晃动间,女人的一头黑发不断往后倒退,似乎有人在拖着她离开。 筠儿!林风心头火起,几欲立时上前拼命。 忽然,两团灰影从林风右前的草丛中带着风声疾驰而过,“砰砰”两响,正砸在那两块灰色的石头上,石头“哎呦”一声,居然跳了起来。 衣袍舒展处,石头变成了两个披着灰色斗篷的怪人。他们约比林风高点,只是歪胳膊歪腿,头发稀疏,满头癞包,眼睛突出,长相着实让人反胃。两人手拿巴掌宽三尖头兵器,摩挲着被打肿的大脑袋,怒喝道:“哪条道上的泼物,竟敢用石头砸你家爷爷。” 林风正自惊疑,却见草丛中走出一人来,身材苗条,手持长剑,身上穿着脏烂的绿色衣服,容貌却明媚可人,不是游波筠是谁。 林风顿时高兴起来,也顾不得暴露不暴露了,大叫道:“筠儿,你没事啊!我还以为你被人抓走了。” 游波筠点头回应道:“林哥我没事,事发突然,我没来得及给你留下标记。” 林风笑道:“只要你没事就好,对了,他们是什么人?”说着指了指那两人。 游波筠答道:“应该是癞刺族的人,他们强抢女子,这样的事情我可不能装着看不见。” 癞刺族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头更大些的道:“你们是玄乙族的人吧,我劝你们还是少管闲事。” 游波筠皱眉道:“我平生最厌恶的就是你们这些强抢民女的流氓了,以前只是听说,没曾想今天真的被我遇上了,那本女侠就不得不管了。” 那两人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就凭你!不过大爷看你姿色还不错,如果你在这里跟我们玩玩,大爷还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游波筠一张俏脸霎时气得通红,愤怒道:“你们...”说了半句,都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了。 旁边林风接口道:“哼哼,我看你们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太过痴心妄想了吧。就你们这缺胳膊歪腿的丑样,半夜起来撒泡尿能把自己吓死,我要是你们,早就找棵树吊死算咯。” 那两人勃然大怒,扬着武器哇哇直叫,“好小子,你是什么东西,敢如此羞辱爷爷,今日爷爷非把你剁成肉泥方消心头之恨。”说罢两人身子一缩,挥舞着兵器就朝林风扑来。 林风摆开架势,正待接招,游波筠早已挺剑抢出。她先用虚招诱两人将招式一一使出,等十数招一过,见两人依然是直来直去的平平路数,便把一柄长剑完全施展开来。但见灵动如游鱼,快疾如飞燕,少顷,那两人动作竟全部被带动在游波筠剑下,指上打下,让左往右,完全是一副猫戏老鼠的模样。 又过了十数招,游波筠似乎失去了兴致,轻喝一声:“着。”剑尖在两人手上轻轻一点,两人吃痛,兵器齐齐脱手落地。 有个会打架的女人照着,感觉真不赖啊,林风饶有兴趣的品着。 不过那两人脸色可没这么好看,捂着伤口叫道:“哇瓜菜,居然遇到个硬货,我们走。”说完转身就跑。 游波筠要追,被林风拉住了。林风道:“他们前面还有人,小心埋伏,我们从侧面过去的好。” 游波筠道声是,和林风从侧面追着那两人而去。 刚迈出两步,林风突然停了下来。游波筠心念被劫的女子,见林风不走,急问道:“林哥,怎么不走了?” 林风眨眨眼道:“刚才我好像听到一个女子在叫我们,兴许是我听错了,走吧。” 方动身,林风又听到了女子的叫喊声,而且这次连游波筠也听见了。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堆长草后,一个女子缓缓露出了半边身子。她似乎有些害怕,只是怯生生站在那里看,不敢近前。 第二章 第十七节 虔女卞缚 林风瞧那女子,身着红底彩花长裙,面容憔悴而不掩清秀,眼神惊疑,看上去十分地楚楚可怜。 林风虽有戒心也不免起了怜悯,看向游波筠,她回望的眼神告诉林风,她也同样动了恻隐之心。 游波筠道:“林哥,她与刚才被抢走的女子有些相似,应该不是坏人,我们去问问她吧。” 林风便向那女子喊道:“我们没有恶意,不要怕。” 那女子没有搭话,一双妙目里显出期望,她张了张嘴巴又停住了,慢慢将身子全部挪出了隐蔽处。 林风小心问:“刚才是你叫我们吧?” 那女子点了点头,林风继续问:“你是想我们帮助你吗?” 那女子又点了点头。 林风道:“那你把情况给我们说说好吧?” 女子咬咬朱唇,轻启贝齿。“待奴家过来与两位侠士仔细说。”说罢,款移莲步踱了过来。 等她近前,林风只闻得一股浓郁的花香。这种香和游波筠身上的清香不同,似乎是百花精炼而得,香气四溢却并不咄咄逼人,芬芳馥郁却又进退有度,恰如演奏会上百乐齐鸣,恢弘雄壮却不杂乱,震撼人心又层次分明。 林风不禁再次打量起这位女子。只见她婀娜柔美,秀丽多姿,有着如欧美人一般的高鼻梁,头发用丝巾包了个大髻垂在脑后,戴一对粉色垂花长耳环,额间有两片团扇相对式样的晞印。 女子走到两人五步远处停下,单手斜拉裙摆,微蹲身行了一礼。“奴家卞缚,见过两位侠士。” 林风忙还礼道:“不用多礼,是你的同伴被人劫走了吗?” 女子又施了一礼,“正是,奴家见两位侠士身手了得,可否相烦两位侠士去搭救我的族人,奴家以后一定好好相谢两位侠士。” 游波筠被她一口一个侠士叫得十分舒坦,立刻应承下来。“当然,本女侠向来都是路见不平拔剑相助,不过我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为什么要劫持你们啊?” 卞缚叹气道:“侠士不知,我们是住在瀚摹谷的栩茸族人。而在谷东出海处有一片瀚摹岛,那里住着癞刺族人,他们以抢掠为生。本来两族平日互不相犯,我们部族按月向癞刺族提供食物、香料和一些生活用具,癞刺族也就不来抢掠我们。可昨夜癞刺族的大哈里忽然要我们交出虔女,我们不答应,他们就来抢...” 卞缚还没说完,游波筠就恨恨道:“哪有这么霸道的癞刺族,你们就不反抗吗?” 卞缚道:“栩茸族人并不喜欢争斗,只钟情于舞蹈和制作香料,所以阖族都不会武功。” 游波筠道:“那岂不是所有部族都可以随意欺负你们?” 卞缚道:“这倒也不会,瀚摹谷三面环山,终年温暖如春,花开成海,谷中有一种奇花,叫做暮霭晟。它的花香无色无味,但凡吸入者,轻则头昏眼花呕吐不止,重则浑身抽搐不治毙命,因此外族无人能进的谷来。” 游波筠和林风互看一眼,都侥幸地舒了口气,要是昨晚乱跑时误闯入谷中,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啊。 林风于是问:“那你们怎么在谷里生活?” 卞缚道:“不瞒侠士,我族自有秘药,服用后自可无事。” 林风豁然道:“原来如此,那你说的癞刺族人也会做这种秘药配制吗?” 卞缚道:“那倒不会,不过暮霭晟似乎对癞刺族人效果较弱,他们只要不是长久待在暮霭晟的花香中,就不会有问题。” 林风见癞刺族容貌如此丑陋,没曾想还能对毒物有些免疫,这或许就是自然的平衡吧。“那我们赶快追吧,否则癞刺族人跑远了,就追不上了。” 卞缚却道:“他们不抓到我是不会走的。倘若两位侠士不来,奴家本已打算用自己去换回族人。” 林风奇道:“换?怎么换?” 卞缚缓缓将包髻的丝巾解开,那满头秀发如瀑布般滑了下来。林风和游波筠惊奇地看到,卞缚的发丝居然是五彩的颜色,就像是用彩色的花粉均匀地喷洒在头发上一样。 游波筠伸手上去轻抚,入手是极细腻的粉末感。“不会洗掉吗?” 卞缚听了微笑道:“洗不掉的,奴家族人的头发都是如此,只独奴家的头发变成了彩色,其它人还是黑色而已。” 游波筠羡慕道:“好漂亮啊,如何才能变成了彩色的头发呢?” 卞缚道:“实不相瞒,奴家就是栩茸族的虔女。” 游波筠吃惊道:“啊,你就是他们要找的虔女啊?” 卞缚道:“正是,所以奴家说他们不抓到我是不会走的。其实奴家先前只是栩茸族一名普通女子,家里有六个姐妹。直到有一天,奴家睡梦中感到自己后背有光闪耀。回头一看,后背竟然长出了一对花色翅膀。那对翅膀忽明忽暗,五光十色,漂亮极了。奴家于是走到屋外的水池边准备照照,却不留神掉进了水池里,奴家吓坏了,正呼喊救命,就醒了。睁眼一看,自己正躺在野外草地里,等迷迷糊糊回到家重新睡下,第二日起来,家人就发现奴家的头发变成了五彩的颜色。这件事传到了部族长老们的耳朵里,她们都来看奴家,其中一位就说昨日她也做了一梦,常左大神告诉她,族中有一位最虔诚的女子,她身上会出现神迹,奴家便是应了这话的人。从此奴家就作为部族的虔女被族人礼拜供奉。昨夜癞刺族人突然闯入谷中,逼长老们限时把奴家交出去。长老们商议再三,最后决定将我偷偷转移到振风族去。谁知癞刺族人早在半路上埋伏,护送我过去的族人伤的伤,死的死,就连我最好的妹妹卞芝刚才为了掩护我逃脱,她...她也被抓走了”说到这里,卞缚的声音哽咽了。 “太可恶了,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那些癞头鬼,林哥,我们现在去把他们打个稀巴烂,替卞妹妹出口恶气。”游波筠忍不住嚷起来。 林风听到卞缚说要用自己去换部族之人,也不由肃然起敬,早生了不平之心。因道:“虽然癞刺族那两人武功平平,不过从他们先前对付女人都要设埋伏来看,他们必然是些不择手段的宵小之辈,他们有人质在手,我们要提防他们用阴险手段。现在要先搞清楚他们把其它栩茸族人绑到哪里去了,然后才能用最保险的方式把人救出来。” 卞缚点头道:“侠士说的极对,奴家不打紧,只要能把其他人平安救出来便好。” 游波筠牵起卞缚的手道:“卞妹妹真好,你就做我的妹妹吧,我来保护你!” 卞缚愣了一下,然后红着脸点点头。 林风忍不住笑道:“筠儿,你这侠客当得不过瘾,还要当姐姐。”又对卞缚道:“也好,以后你就别侠士、侠士的叫了,我们叫你卞妹,你叫她筠儿姐,叫我林哥好了。” 游波筠瞪了林风一眼,也对卞缚道:“是啊,还是叫筠儿姐好听,亲切不少,走,一切有姐姐为你做主。” 第二章 第十八节 毒发身亡 三人于是寻着癞刺族人留下的踪迹,小心向前追去。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就见前面有一处山洞。洞壁上蔓藤横生,洞口被巨大枝叶遮了大半,不过从地上的断茎残叶来看,洞里肯定有人去过。三人在洞口观察许久,不见动静,只得悄悄摸了进去。 洞内很大,也不甚黑。三人刚拐过一弯,就听里面有女人抽泣的声音,随即又传来男人的咒骂声:“哇呱菜,哭啥哭,再哭就把你们全部杀了!” 哭声立刻停了,不过很快又断断续续响起。 男人不耐烦地道:“哇呱菜,听她们在这里嚎,烦死老子了,老子先把这几个女的杀了算了!” 立时就有几个声音附和,看来里面癞刺族人还不少。 这时就听一个沙哑低沉的男声道:“贲巴卡,你少给老子添乱,再哇呱闹,老子先废了你,你说的那对男女武功不弱,再有闪失,你知道大哈里会怎么处置我们吗!” 没人再嚷闹,似乎光大哈里这个名头就让他们畏惧十分。 林风三人躲在暗影中,探身向里偷瞄。只见山洞中央围有十来个着土灰色衣装的癞刺族男子。左面墙根边,栩茸族人围坐在地上,共六名男子,四名女子,其中三名年轻女子低着头嘤嘤地哭着,一名年长的女人摇着头轻轻叹气,他们手脚都未捆绑,看来癞刺族人根本懒得防备他们。 卞缚一看那些女子,眼圈登时红了,忍不住就想冲过去跟她们抱在一起恸哭。 游波筠则仔细观察起那群癞刺族人来,特别是头领模样的那人身形姿态,心里默默盘算着他们的武功路数。 林风想,凭自己和游波筠的武功,打倒这群人应该不难,只是怕他们到时候狗急跳墙,把栩茸族人当成人质,那就不好办了,最好是等他们睡觉或者疏忽的时候再偷袭,这样方可保得所有栩茸族人安全。 三人正各怀心思,就听那头领忽然换了态度,用沙哑的声音喊道:“哇呱菜,老子也听得烦了,贲巴卡,你去把那几个女的舌头给老子割了,别他娘弄死了就行。” 贲巴卡喜出望外,提了三尖刀,忙不迭地就去抓人。 栩茸族男子挺身去拦。贲把卡抬脚将他们一一踢倒,然后笑着扯住一个年轻女子的头发,将她从人群中拖了出来。女子吓得尖叫连连,不住求饶。 卞缚和游波筠同时喊出声来,卞缚是受了惊吓,游波筠却是气愤不平,只林风心中暗叫糟糕。 那头领眯了眯眼,“哼哼,出来吧,老远就闻到你们身上的臭味了。兄弟们,肥菜上门了,除了虔女,其它人全部剁了。”说完把手往洞口一指,那群癞刺族人立刻怪叫着扑了过来。 林风大拍脑门,卞缚身上奇香浓郁,早该想到会被他们闻到啊,哎,又大意了,现在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这面游波筠可不管那么多,长剑出鞘,舞出一片剑光。好在癞刺族虽然人多,不过在这山洞内也发挥不出优势,都挤做了一团。而游波筠武艺虽比这群癞刺族人高出不少,但她要护着卞缚,因此一时双方只打了个不分上下。 不觉斗了几十回合,游波筠渐感腹中饥渴,体力难继,只得不断向后退走。 待林风三人被逼出山洞,癞刺族人得了地利,气势更见高昂,哇哇乱叫着将三人团团围在了垓心。 这时那头领也走出了山洞,后面还跟着一个皮肤略黑的癞刺族男子。男子个头较矮,脖颈肌肉特别结实,嘴唇外翻,看起来越发畸形。 卞缚见栩茸族人没一个出来,不知她们安危如何,心急如焚,“筠儿姐,林哥,还是让奴家去换了她们吧,奴家不能再拖累你们了。”说着,两行热泪从那嫩滑如玉的脸颊上滚了下来。 林风看在眼里,戳在心里,不由想起自己的命运来。总是在拖累别人,总是让别人为自己付出,为自己牺牲。弱小者难道只能活在别人的背后吗?总要让真正关心爱护自己的人饱尝风雨,遭受伤害吗?总是要背负着无能的愧疚熬过余生吗?不,哪怕我真是一蚍蜉,一祸星,我也绝不屈从命运。 林风在心底疯狂呐喊,不觉腹中一股气息腾地升起,就如当时在徙山吞下脉珠一般感觉。他看脚旁有一段干树枝,有半人粗细十来米长,俯身下去一把抱起,用力在大腿上一撅,就听“咔嚓”一声,树枝应声而断。林风捻针般挽起半截树枝,撸起袖子,冲上去就干。左一扫,右一碾,登时把群癞刺族人打得哭爹喊妈,抱头鼠窜。稍微跑得慢点,不是腿折就是脑袋开花。林风还抄着那大杀器在后面老鹰捉小鸡般追着,一面还骂:“哇呱菜,老子今天就把你们全部拍扁了下菜!” 癞刺族头领本以为胜券在握,连栩茸族人质都懒得管了,可没想到这情势说变就变,对手的实力已超乎常人认知。他不禁失了风度,颤抖着声音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游波筠是见识过林风这异乎寻常的蛮力的,此时见他以一人之力震慑了全场,心中自是欢喜,得意地道:“也叫你们这帮小辈开开眼,他可是奥翎盟王亲封的穹达武士!” “穹达武士!他是穹达武士?”那头领上下打量着林风并不强健的身板,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不过林风表现出来的实力又让他不得不信。 游波筠笑道:“哼,知道厉害了吧,今天就饶你一条小命,滚回去给你那个什么大哈里说,以后再也不准踏入栩茸族半步,否则,本女侠要他有来无回!” 那头领眼珠微闭,沉声道:“今日栽在穹达武士手里,也不算丢人,弟兄们,咱们走!”这句话说得很有气势,不过他那些癞刺族手下早跑得没了影,反倒让人觉得滑稽。 林风将那根如梁柱一般的树枝杵在山洞门口,听游波筠说得热闹,便配合地斜着眼瞅住那头领,好像在说:“小样,有种再来试试爷的斤两啊。” 那头领哪里再敢正眼去瞧林风一眼,微低了头,战战兢兢转身就走。 林风在两个美少女面前扬眉吐气了一回,心中恰如大热天跳入河中游弋般舒爽畅快,正盘算着一会该怎么不动声色地接受她们的夸赞。突然,就听那头领“哇”的一声大喝,紧接着他身子微蹲,侧步转身,三尖刀快如闪电往林风的腰间直插过来。 林风慌忙往后一避,右手在树枝上一撑,稳住身子,马步扎下,横抱过树枝就往那头领呼去。 头领见柱头来势太过凶猛,三尖刀委实无法相抗,只得收招纵身上跳躲避。谁知林风把偌大的树枝拿着跟玩似的,一招未老,马上又变扫为戳,枝头直直往头领身上撞将而去。头领身在半空,避无可避,一声闷哼,身子有如断线风筝般被击飞出去。 林风正欲跟上,忽听脑后“哗啦”声响,林风不及多思,忙转身用树枝去挡来物。 一个女声惊呼:“小心!”接着“啊”的一声,一个柔弱的身影从林风眼前直直跌落倒地。 林风左手一凉,跟着就感刺痛难忍,手中树枝抱握不住,斜滑落地。 到此林风才看明白,自己左手臂已被什么东西刺破了五道伤口,鲜血合着黄白色的浓液垂流下来。而卞缚侧躺在自己脚边,一头彩发散落在泥中,身子不住抽搐,嘴巴斜张,想喊已经喊不出来,眼泪鼻涕流了满脸。 又一声闷哼,游波筠把长剑从那个黑皮肤的癞刺族男子胸前拔出。那男子咧着一张满是白浆的大嘴,眼神狠毒地倒了下去。 游波筠奔了过来,一把拉住林风,上下不住观瞧,目光最后落在林风的左手臂上,轻轻扶起,细细查看。 林风苦笑道:“我没事,你快看看卞妹怎么样了?” 游波筠这才俯身下去,急急扶起卞缚。 其实林风这时已在强撑,剧痛的手臂现在已经发麻,手脚逐渐无力,胸口发闷,口中垂涎,头昏脑涨,忍不住想干呕。 林风其实一见就明白自己中毒了,本想立刻将毒液挤出,可是伤口处实在疼得厉害,稍一犹豫,毒已入血。 “林哥...”游波筠的声音带着哭腔,“卞妹她...”。 林风强打精神,只见游波筠已将卞缚的身子扶正,她娇弱的身躯衣服上,密密麻麻全是破洞,秀美的脸庞扭曲,布满了一个个和着白浆的血窟窿,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见此情状,林风再也坚持不住,心中一凉,喉头发腥,一口黑血喷出,身子直挺挺倒了下去。 “林哥!!!”游波筠见林风亦昏死在地,不由一下抢过去将林风身体抱住,摇着他的肩膀,拍打他的脸庞,呼唤他的名字。 可是,林风一点反应也没有,呼吸变得越来越微弱。 游波筠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她扑倒在林风身上,无助地哽咽着,“求求你了,林哥,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啊,你死了我也活不了了...林哥,你睁睁眼睛好吧,我答应你,我以后再也不任性了,再也不逞强了,你起来吧...” 林风终究没有半点回应。 正绝望间,游波筠听到背后一声叹息。“哎~姑娘,别哭了,奴家这里有一些药丸,可缓解毒性” 游波筠听到此话,仿佛黑夜中见到一丝曙光,转头回望,只见栩茸族众人已全部站在她的身后,年纪最长那妇人手上拿着一个窄口陶瓶。 游波筠感激地点点头,站起身来让开位置。那妇人蹲下身,熟练地将陶瓶上木塞扯出,从里面倒出几丸蜡黄丸药,轻轻塞入林风的嘴里,然后接过递来的木水壶,用水将丸药与林风灌下。 游波筠道:“快,也给卞妹服下吧。” 栩茸族众人皆低了头,那妇人半晌才道:“虔女她中毒太深,已经...仙逝了...”说着又叹了口气,“卞芝,你和卞薇她们去服侍虔女遗体。卞午,你去搜搜看那些癞刺族尸身上,是否有解毒之药,咱们的药丸或可缓得一时,要真正解毒,还是只有着落在癞刺族身上。” 游波筠暗骂自己怎么这么笨,不等卞午动手,立刻去搜那些癞刺族人的尸身。 林风方才几柱头打翻了五个,加上那名首领和放毒偷袭的黑汉子,游波筠将这七具尸身一一仔细搜了个遍,一无所获。游波筠颓然走回,栩茸族人此刻已将卞缚脸上血迹清理干净,衣服收拾整齐,就连林风的伤口也被清理包扎。 游波筠悲痛地去摸林风的脸颊,只感到林风的身体越来越冷。游波筠大恸,不由紧紧搂住了林风,似乎想用自己的体温来让林风身体暖和一点。 栩茸族人就近寻了些树枝树叶做了一副担架,盛了卞缚,然后选了两名男子轮流背负林风。那妇人对游波筠道:“跟我们回栩茸族吧,或许长老们会有办法救他性命。” 游波筠无处可去,只得点头,一路紧牵着林风的手,相跟着往瀚摹谷方向而去。 第二章 第十八节 癞刺部族 一张张盘状绿叶如巨大华盖般高高低低错落在水面上,叶子下隐隐透出跳动的红光,光拉长在水面,红摇绿醉,将这片清翠烘衬得更是如梦似幻。 透出火光的是水上一片群岛,岛上有数百洞窟,洞窟内外灯火透亮,绵延不息。其中最大一岛是一座石山,山势不甚高,却是奇峰险峻,而在群峰之中有一片洼地,洼地里风平水静,绿萍丰茂,有草棚泥栏沿岸而建,石台木廊依皋而筑。 洼泽北面三层石坛上灯火通明,围着很多人,最上层的高大石椅上搭着厚厚的皮垫,皮垫上卧坐着一个硕大的胖子,胖子阔嘴大眼,赘肉从宽大的骨纹坎肩下露出,一双手臂上纹满了各色花纹,手腕和脖子上戴着造型夸张的青铜镶宝石首饰。 高椅下面分左右站着人群,人群当中跪了五六名男子,正瑟瑟发着抖。 胖子懒声道:“这么说,虔女死了?” 下面一跪着的人颤抖着声音道:“是,小的亲眼所见。” 那胖子突然将手中那碗大的酒杯砸了下去,骂道:“那你哇呱菜的还敢回来!” 说话那人脑袋被砸开了花,鲜血流满半边脸颊,他痛得嘴角直抽凉风,却不敢呻吟一下。 胖子又恢复了慵懒的姿势,眯着眼睛问道:“那孤该如何处置你们呢?” 跪着的几人一听,磕头如捣蒜,受伤那名男子喊道:“求大哈里饶命,那穹达武士实在厉害,贲启舒头领两招就被打死,兄弟们更是挨着就死擦着就亡啊。还有...还有那个同行的玄乙族女子,武功也不弱,我们九个弟兄都近不了...” 大哈里鼻子里轻哼了一声,几人立刻停了呼喊。大哈里道:“哇呱菜菜,贲峰溟,你马上召集你本部弟兄,带着这个废物去瀚摹谷把虔女和那穹达武士尸体都给孤带回来。” 下面一个穿开胸黑夹克的魁梧癞刺族汉子朗声应道:“得嘞!” 大哈里瞪了瞪眼睛,又道:“带上两个黑刺摩,那个穹达武士要还没死透,就再给他两下,若有其他反抗者,一律格杀。” “得嘞!”贲峰溟施礼后走了,那名受伤男子如得大赦,立即跟了上去。 “来呀,把逃回来的其余废物给我崩起来。”大哈里重新卧回座位,懒声说道。 两边人群围了上来,把还跪着的几人拉手扯脚带了下去,很快黑夜中就传来了凄厉的惨叫。 第二章 第十九节 幽谷晟花 “姑娘,你们从哪里来的?”那妇人问,“姑娘?姑娘?” 游波筠这才回过神,“什么?” 妇人劝慰道:“姑娘,身子要紧啊,来,尝尝这个。”说着递给游波筠一个黄色陶罐。 游波筠接过一看,罐子仅半拳大小,呈椭圆形,是用雕着花纹的黄泥做的。剥下封口,掀开罐盖,里面有一团蜡状晶体。倒出晶体,轻轻敲碎,流出金黄色如琼玉一般的黏稠膏液,香甜扑鼻,芬芳四溢。 游波筠依妇人的意思,将那团膏体吸入口中,顿觉触感柔滑娇嫩,似有百样鲜花在口中同时绽放,满嘴被清甜所浸泌。轻咽时,一股温润的甘流从喉咙直透入腹中,让人精神为之一震,全身上下无不舒爽。 游波筠不由连连称赞,问那妇人,“这是什么?太好吃了!” 妇人微笑道:“可还吃吗?” 游波筠点点头,随即又埋了脸。“要是能和林哥一起吃,就好了...” 妇人道:“姑娘莫急,再吃些吧,前面不远就到瀚摹谷,那里有暮霭晟花,外人闻其花香便会中毒,你第一次来,须得多吃些蘅岚膏才能无碍。”说着又递了三个泥罐过来。 要放在平时,游波筠肯定会砸吧着嘴将它们全部美美吃光。现在她又勉强吃了一个,却将剩下的两个去喂林风。 那妇人道:“刚才奴家给他吃的药丸便是解毒药,其效力已比蘅岚膏强不少,姑娘你还是自吃吧。” 游波筠答应着,再次去探林风的脸颊,感觉他身体虽冷,不过呼吸还算均匀。想着自己若是没有力气,也无法照顾林风的安危,便又将剩下的蘅岚膏两口吞了下去。 又行了一刻,天色渐晚。游波筠望见前面一马平川处流动起一大片薄薄的雾气。那妇人领着众人左一转右一弯,踏上了一条泥土小路。泥路蜿蜒向下,周围都是一丛丛游波筠从没见过的奇花。花有一人高的,也有四五人高的,各种样子各种香味的都有。再走半个时辰,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小路也消失在了花海中。那妇人踮了踮脚尖,然后毫不犹豫地往一个方向走去。 游波筠心里不免奇怪,那妇人难道可以在黑暗中辩得方向?正想着,忽见群花摇曳中有一团皎洁的白光亮起。游波筠起初以为是月亮,可随着脚步,那团光变得越大越明亮起来。游波筠踮起脚尖,终于看清楚了,那团光竟然是一棵巨大的白树,树干通体晶莹白净,散发出堪比皓月的柔和光芒。 万没想到,这谷中竟然有如此巨大的一棵萤梗树!它那素洁的萤光洒满峡谷深处,群花都仿佛披上了一袭轻盈灵动的白纱长裙,清风徐来,它们便在这广阔清幽的山谷中翩然舞动,哼着清新的曲儿,吐着芬芳的词儿。云朵也好似被吸引住了,映一抹白树的清辉,在天空中和着花儿们的歌声飘来荡去。游波筠一时看得痴了,不觉已跟着妇人一行走进了栖茸部族。 栩茸部族同玄乙部族一样,都是绕中央的巨树而建,只是这里没有抵御外敌的栅栏岗哨等物。游波筠近观白树,更见其雄奇轩峻,只是这白树已不是活物,粗大的树干上只有几根光秃秃的枝桠,树干内也已经空了。栩茸族人沿着巨树干涸的内壁开凿了数道楼梯,楼梯盘旋而上,连接起几百间圆溜溜的房屋。它们有的悬在空中,有的贴着树壁,外壁皆涂着一层黄灿灿的蜡。从下仰视,就如一盏华美的水晶吊灯从星空中垂下,精美绝伦。 白树底部那宽阔的空洞被栩茸族人修建成了一个大厅,此时厅内已经聚集了很多栩茸族人。众人看到被抬着的虔女,昏迷的林风和衣衫残破的游波筠,都小声议论纷纷。 妇人近前先与几位表情严肃的老妪见了礼,然后将事情与她们大略说了一遍。几个老妪感叹了一回,又商谈了几句,就对那妇人吩咐了些什么。 妇人走回来对游波筠道:“姑娘且在此休息,长老们会马上救治你的同伴。” 游波筠大喜,慌忙向那几位老妇人的方向深施一礼。她本想跟去,不过看妇人肯切,也不好固拗,只得让栩茸族人将林风和卞缚抬进大厅旁一偏房。 第二章 第二十节 栩茸祭奠 等了半盏茶功夫,一个老妇人走出,她先是跟守着门口的妇人低声说了几句,然后又转头看向游波筠。游波筠的心顿时砰砰乱跳,以为她要过来说些什么,不过那老妇人又转身进了房间。 门外那中年妇人叹了口气,然后就垂了头去吩咐其他栩茸族人。游波筠心中七上八下,很想去拉住那妇人来询问或者直接闯入房中查看林风的情况。不过她也明白,当下这些行为绝不妥,只得继续忍耐。 在妇人的安排下,栩茸族大部分人都出了大厅,留下的人也都面色凝重,荧梗树大厅内只觉一片惨白寂寥。就在游波筠觉得实在等不下去时,那厢房门开了,几个老妇人一齐走了出来。游波筠立马迎了上去,走近了,却又不敢开口了,只是细察她们的脸色。 其中一位老妇人开口道:“那位公子应是奇人,虽中剧毒,不仅性命无碍,身体也自无损,只是他体内还有异象,非我族之药能治,几时能够醒转,全看他自己。” 游波筠听到这里,心中块垒落下大半。自忖道,只要林哥不死,我就是这样照顾他一辈子又何妨。 旁边另一老妇人却忍不住叹道:“哎,本以为虔女现世,我族可永得平安,没想到她竟如此去了,莫非真如箴歌所言,‘斓花婆娑,水天凋落,长吞出阵,百花不存’。”说完又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游波筠好奇道:“这斓花婆娑什么什么的是什么意思啊?” 又一老妇道:“这首歌,不知何时起,就在咱栩茸部族流传,意思大概是说,当斓花出现时,就是这个世界毁灭的时候。” 游波筠长大了嘴巴,她没想到居然是这个意思,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切问道:“那个斓花已经出现了吗?是什么样子的?” 最中央的老妇人道:“你随我来。”说罢领着游波筠走上一道盘旋的楼梯。约莫上了二三丈,有一个树洞,树洞外有处露台,露台雕花镂树,垂红饰澄,斜摆了几套座椅,布置甚是精致。 老妇人来到露台扶栏边,抬手轻指。游波筠送目过去,果然看到了她最不想看到的东西。 在远处水边,一大片一大片蓝滢滢的光在飞舞起伏。这栩茸族人口里的斓花,正是她在玄乙部族外采过的那种蓝色小草。游波筠不由有些发怵,心道这要是再出现一只怪兽,那这些毫无武功的栩茸族人怕真就会有灭顶之灾。于是连忙问那老妇人:“除了斓花,还有别的怪事吗?比如有没有树林被破坏,族人突然失踪之类的?” 那老妇人道:“哪倒没有,姑娘为何如此问?” 游波筠怕说了玄乙部族的遭难反添她们焦虑,于是故作平静地道:“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 老妇人微皱了眉,见游波筠只顾看花,也就不再深问,道:“我们下去吧,虔女的祭奠,还有许多什物需准备。” 游波筠微微点头,心中计较着斓花的事,默然和老妇人回到了大厅。 此刻大厅内已陆续回来了很多人,他们换了黑色的衣服,带着各样器物,正忙着将厅堂布置成灵堂。 一老妇人对游波筠道:“我已经让人将公子送到后面的客房调养,你现在可以去看他了。” 游波筠答应着,眼角却瞧见刚才那个侧房内,有四个男子搬了澡盆进去,后面七八个妇人跟着,再有十个年轻女子分别捧着帕子、衣服、香料、碎花瓣等物。 游波筠知道,他们是给卞缚料理后事去了。她虽然也很想去帮帮忙,但心头终挂着林风,便默默跟着一名引路的年轻女子穿过耳房旁的过道,再过一方角院,来到了大厅背后的客房。 可能罕有来客,客房并不大,也就约莫十来个平方,墙上有窗,白树的柔光穿窗而过,刚好可以见物。房间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供五六人同卧的连铺床和一点木制桌椅。 游波筠斜坐到林风的身边,将他左手轻轻拿起,捂在自己两个手掌里,然后就呆呆地凝视着林风的脸。修长的卧龙眉,挺立的睫毛,悬胆的鼻梁,微微上翘的嘴唇,没有晞印而显得宽阔的额头。游波筠观瞧半晌,心中转过百般情意千般思绪,只觉得就这样静静陪着他便已知足。 房间响起敲门声,游波筠应了一声,那个领她进谷的妇人带了四个男子进来。妇人抱歉地对游波筠道:“今日祭灵守夜,他们需要当值,其它房皆是女眷,说不得只有在这里挤上一挤。” 游波筠正要说话,那妇人接着道:“姑娘放心,他们自会帮忙照看你的同伴,有什么情况会马上告知姑娘。姑娘今日也累了,就随奴家一起去东偏房歇息吧。” 游波筠虽然很想留下来照看林风,不过今日情况特殊,再加上这众目睽睽下,孤男寡女同住一屋,说来也不好听,只得叮嘱了那几名栩茸族男人几句,跟着妇人去了。 走回大厅,厅中已摆了一副朱红棺木,棺盖没上,卞缚穿着大红百花长袍冷冷地躺在里面。她脸上盖着一方红巾,头枕玛瑙石,双手平放在腹部。棺后坐着十来个人,敲着磬,轻吟着古老的曲调,调声悠长凄婉。 参加祭奠的人们采来各自最爱的花朵草叶,排着队,轮流将花草轻放在卞缚馆木前,人群凄凄哀哀,气氛沉重。 游波筠也掏出一方翠绿色的手帕放在了棺木前,心里默默道:“卞妹妹,你是为救林哥而死,筠儿敬佩你,筠儿会一生祈求常左大神眷顾你,愿你在天上再不会有苦痛...” 正在这时,就见几名栩茸族男子慌忙跑了进来,对主持祭奠的几位老妇人急急报道:“禀长老,癞刺族人又来了!” 一老妇人怒喝道:“他们害死了虔女还不罢休,还待怎样!” 一男子答道:“他们来了很多人,全都带着兵器,说是...说是让我们交出虔女的尸体和穹达武士。” 中间那老妇人皱眉冷声道:“如此无礼!穹达武士?嗯...待我们出去问个究竟。” 第二章 第二十一节 见棺起尸 无边的黑暗中,林风只觉得全身冰冷彻骨,左手和喉咙处各有一股刺痛不断往头部和胸口冲撞蔓延。好在每次刺痛加剧时,便有一团温暖从心头涌起,沁润到疼痛处,疼痛立刻消退。又有一股澎拜的凉意从腹部冲出,如凉风拂过,在身体里四处乱窜。凉风每冲撞一回,身体里的寒意就减少一分,如是再三,林风体内恶寒基本消失殆尽。 林风渐觉口中饥渴,鼻中隐隐传来的香甜迫使他慢慢抬起眼皮,眼前白光温润,随着光影渐清,林风看到自己正躺在一张大床之上,柔和的白光从后面窗户漫照进来,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静悄悄的。 这是在哪里?我记得自己中了剧毒,然后呢?后面什么都记不得了。林风缓缓坐起身来,他看到床近旁的桌子上有几个金黄色的球状物,刚才闻到的香甜味就是它们发出的。 林风饿极了,料来放在此处的应该是准备的食物,抓起一个,瞧它玲珑剔透,芳香诱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口就咬了下去。霎时,口中清甜四溢,只是外层晶体的坚硬触感让他生生又把咽到喉咙口的东西吐了出来。林风一面大叹可惜,一面忙忙将剩下的半截膏体倒入口中。待一气将所有球状食物全部剥开吞下后,林风方觉稍感满足,口齿间艳融香浓,回味无穷。 食罢,林风整理了一下装束,走出房门找寻游波筠。他来到角院,才发现此时并不是白天,自己看到的白光竟然是一棵摩天白树散发出来的。林风惊异地去摸树壁,就听一阵脚步声响,似乎是从角院前方传来的。林风抬眼,看到面前隔墙上有一排镂空雕花窗棂,就轻轻走了过去,探头一瞧,不禁背脊发凉。 只见偌大一个厅堂内几无一人,墙上布置着黑色灵帐,惨白的荧光透过帐幄朦胧地照在一口朱漆棺材上,棺材半明半暗,显得格外地阴森怕人。 不过让林风背脊发凉的不是棺材,而是一束蓝色的小草,它是林风在玄乙部族见过的那种泛着幽蓝光芒的奇草,此刻,它们正握在一个嘴角挂着鲜血的小男孩手里。 林风不敢出声,心中疑窦重重,只不挪眼地瞧着那男孩。男孩走到棺木面前,眼睛直勾勾盯着棺木,一张被灰土抹花的脸上牙齿咬得铁紧,瘦小的身子微微抖动着,似乎在努力克制着什么。片刻,他用带血的手臂使劲抹了抹眼角,然后跪下,将那束蓝草小心放在了棺木前。 就听他呜咽道:“卞姐姐,小佥无能,不能替你报仇,我...我没哭...你说了男孩子要勇敢,可是...可是...可是那些恶人居然...呜呜呜......卞姐姐,这些花儿很美吧,就跟你一样美...呜呜呜...”。 “小佥!”一个焦急的声音传来,接着一个白衣妇人跑了进来,她看见那个叫小佥的男孩跪在棺木前,就放慢了脚步。 男孩头也不抬,兀自哭个不停。妇人见此情状,忍不住也扯起衣角来抹泪哭道:“小佥啊...娘知道平日卞姐姐对你很好,可是...可是娘也是没办法啊,我们一族天生就不会与人争斗啊...” 正说到这里,就听棺木内忽然响起“滋啦”之声,声音在空旷的房间内显得异常刺耳。妇人和男孩听到声音都停止了哭泣,男孩脸上全是惊讶,而妇人脸上则堆满了恐惧。 随即,“滋啦”声渐渐变为了“嚓嚓嚓”的声音,就如动物用利爪在木板上划动一般,紧接着一个如从地底透出的瘆人女声轻轻“呃~”了一声。 那妇人浑身发抖,伸手拼命去扯那男孩。可男孩虽脸色煞白,却依然不愿就走。他用颤抖的声音问:“卞...卞姐姐,你...你还活着...活着吗?” 没有回答,四周一时安静得可怕,光线更加暗沉了,只有那束蓝色的奇草在这片昏黑中显得越发地娇艳欲滴。 男孩使劲吞了口唾沫,挣开母亲的手,小心翼翼探头去看棺木内情景。 女尸依旧头戴金冠,身着百花红袍,坠着玛瑙首饰,脸上盖着红巾,青紫僵硬的双手叠放在腹部上,没有任何异常。 男孩重重舒了口气,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欢喜,刚准备退开,眼角余光却清楚瞥见棺木内侧两边各有数道划痕,痕深寸许,触目惊心。再看女尸手指,深灰色的指甲不知什么时候已长出半寸有余,指甲上全是乌黑裂纹,还沾着不少木屑。 男孩倒抽了一口凉气,就听那方红巾下面,一个拖得很长的女声凄厉叫道:“嗬...嗬...哈...哈...你看到咯...你看到咯...”声音阴沉刺骨,贯在耳里说不出的刮肉挠心。 男孩一个趔趄跌倒在地,就见一只如鸡爪般扭曲的手掌慢慢从棺木中探出,“啪”的一声扣在棺材边沿,接着女尸身体如蠕动的蛆虫般翻出了棺材,“砰”的掉在了地上,然后就听“咔嚓咔嚓”声连响,女尸手脚非自然地弯折了几下,如蜘蛛一样站了起来。只是她是肚子向天凸起,四肢反折着地,斑斓的长发拖在地上,一颗乌青狰狞的人头挂在两臂之间,随着爬行来回晃动。男孩吓呆了,哪还认得眼前这怪物是他记忆中那个善良美丽的卞缚姐姐,他手脚打着颤,喉咙里发出极度害怕的呜咽声。 这时那妇人冲了过来,拖起男孩就往外跑。女尸幽怨地嘶鸣一声,迈着诡异的步伐追了上去,随着她爬行的动作愈加娴熟,很快她就赶上了跑得跌跌撞撞的母子两人。 那妇人听到背后风声急切,一扭头,满眼中一张脱臼的大嘴就咬了过来。妇人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呼喊,脖子就已被女尸咬断,脑袋连着皮肉歪垂下来,斜斜挂在躯干之上。 “娘——”男孩惊恐的脸上流满了鼻涕、眼泪。女尸没有丝毫迟疑,再一伸嘴,“咔嚓”又咬住了男孩的咽喉。男孩身体不住抽搐,喉头咕哝,口内汩汩喷出鲜血,再也说不出话来。 片刻,两人的鲜血淌满了棺木前的地板。女尸等男孩不再动弹,才松了口,又慢慢缩回棺内,平身躺下,僵卧如初。 这是怎么回事?!见到这一幕的林风同样被吓得不轻。他转过了脸,不敢再看,脑中闪过无数念头。这是什么地方?栩茸族人和筠儿呢?那女尸是卞缚?她是真的死了吗?为何她变成了一个嗜血的女鬼? 林风想不出答案。 第二章 第二十二节 不死艳尸 蹑手蹑脚走回了之前躺着的屋子,林风慌忙在房内左摸右翻,想着要有个机关暗道或者有储备的水和食物就好了,自己可以先在这里修养几日,等身体大好了再去和那女尸斗斗,或者等筠儿或栩茸族的人来时,趁机冲出去。 就在这时,林风突闻一阵带着血腥的花香幽幽沁入鼻中,他一下全身汗毛竖了起来,血液变得一片冰冷,猛一抬头,只见靠窗的天花板上,那女尸正四肢扭曲趴在阴影里。她头向林风用力的拧着,狰狞的脸庞上满是细小的黑窟窿,面色乌青,腐筋满额,一双幽蓝的眼睛泛着饥渴的凶光,嘴角挂着粘稠的血迹。她用阴冷声音叫道:“嗬...嗬...哈...哈...你看到了...你看到了...嗬...嗬...哈...哈...” 林风只来得及骂了一声:“你妹!”,那女尸就扑了下来。林风立马向门边一闪,踉跄着冲出房门,却不料一脚绊倒在门槛上。女尸立刻扑到林风背上,用尖锐的指甲“咔”地插入林风的皮肉。林风吃痛,瞬间转过身来,对着女尸的腹部就是一脚。女尸被踢出尺余,身子一弹,飞速又向林风的小腿咬去。林风缩腿避过,连滚带爬奔出了房间,借着角院里的器物阻碍,左闪右避逃进了放有棺木的大厅。 大厅里两具尸体依旧倒在血泊中,眼睛圆睁,嘴巴大张,保持着临死前那惊恐绝望的神色。林风也顾不得许多了,踏着满地的鲜血急寻着出路。但闻得脑后风声又急,知在这空旷之处奔跑不过,看前面四五米处有一楼梯,直通往巨树高处,便着地往旁一滚,打算躲过女尸下次扑击后抢到楼梯上面去。 岂料女尸来势太快,右手早已一把钩上了林风左肩。林风顿感整个肩膀如被铁钳夹住,火炙般疼痛难当,慌忙间使个千斤坠,身子一矮,肌肉放松,勉强脱出。女尸一爪落空,两脚却顺势夹了上来,猛一下铁钉般将林风牢牢按在地上,那张可怖的脸直怼到林风眼前。好在林风已见过她的攻击路数,双手前探,一把掐住女尸脖子,用力将那张已离自己喉管不足半寸的血嘴向上推开。 女尸大怒,喉中“嗬嗬”连连,双手双脚紧扣在地,只把一颗脑袋全力下压,牙齿始终不离林风颈脖左右。 林风大病刚愈,浑身实在没力,瞅着不断逼近的女尸大嘴,林风干脆分开双脚,用腿牢牢夹住女尸腰身,屁股一扭,抱住它用力往侧面滚去。滚了两圈后,林风顺势将女尸压在身下,双手卡住女尸脖子,抬脚轻跳,借落势把两个膝盖重重顶在女尸腹部。 女尸“嘤”了一声,双手也来抓林风的脖子,林风缩身躲过,双手一撑,起身就往方才瞧好的楼梯处跑去。刚跑得两步,林风一下被什么东西绊倒了,扭头一看,骇然见到他的脚被方才惨死的那男孩抓住了。男孩趴在地上,关节发出“咯吱咯吱”摩擦的声响,空洞的眼睛里闪动着和女尸同样的蓝光。就这一耽搁,女尸顷刻追了上来,扑到林风背上,用冰冷的手将林风的头用力扳歪,照着他柔弱的脖颈狠狠咬了下去。 林风身上霎时暴起一片白光。光影中林风惊讶地看到游波筠走了过来,只不过她的脸上不再有往日的款款笑意,换之却是无尽的鄙视与嘲弄。她开口道:“你是一个怪物,一个灾星,你只会给别人带去灾难。” 林风傻眼了,道:“为什么,筠儿,为什么你要这么说,你不是说过,会永远相信我吗!” 游波筠道:“哼,那是骗你的,你心里其实最清楚,你害的人还不够吗?你害死了我那么多族人,还害得全族被牵连,我现在恨不得亲手杀死你!”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林风看着游波筠咬牙切齿的模样,不觉万念俱灰,如鲠在喉。 游波筠继续骂道:“没错,你无论走到哪里都只会给别人带去灾难,你害死了游波琥,害死了游波齐,害死了卞缚,害死了小男孩和他母亲,你还害死了我!” “不对!”林风盯着游波筠那张脸道:“不对,你不是筠儿,筠儿绝对不会这样说,她舍弃了部族和性命来救我,所以...所以我也绝不能辜负她!!!”随着一声怒吼,幽暗的大厅里闪耀出千万条炫目的白光,白光如巨浪般立时将两具尸体从林风身上撞开。林风感觉心口一团暖气引导着腹部中一些不羁的凉气逐渐汇聚到双手之中。瞧着挥动利爪再次冲将过来的女尸,林风平抬双掌,微一运气,猛推而出,就听“波”的破空之声,女尸前胸和腹部瞬息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击穿,浓黑发紫的尸血从破洞中如沥青般渗出。女尸狂叫几声,倒飞出去,落在地上,不再动弹。 林风一招用完,体内凉气、暖气一时俱灭,加之先时肩膀和背心受伤处仍未止血,再支撑不住,一屁股跌坐在地。 所幸三具尸体都不再有异动,林风也就慢慢安心下来。回想起刚才自己无意识间用出的力量,林风自己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但那种感觉,就如挥手掷物一样,虽不知道是哪块肌肉哪根神经的作用,可就这样自然而然完成了。 休息了片晌,林风看大厅南面有一排高大的黑色帷帐,帷帐后隐隐有光透出,料得那边应是出口,便慢慢爬将起来,蹒跚着往前而行。转过帷帐,果然见到一排琐窗百花木门,门外是一方干净精致前院,院内石头桌椅上,酒水、果蔬、碗盘犹在,好似有人刚离开不久。林风推开木门,穿过前院,一道石头影壁横呈眼前,影壁上雕山刻水,十分精美。不过林风现在无心欣赏,只想快点找到游波筠。 “嗬...嗬...哈...哈...你看到了...你看到了...嗬...嗬...哈...哈...”那凄厉哀怨的女声再次从后面大厅传来,林风腿一软,那女鬼居然还没死! 就听“哐啷”一声,木屑飞溅,女尸破门而出,那来势竟比前时更快了三分。林风猛提口气,从腹部炸裂似引出一团凉气,凉气灌入右手心,手一抬,飞速向已扑到身前的女尸斩落下去,“噗呲”如裂帛,女尸整个脑袋被齐脖削了下来,来势未尽,头颅依自前飞,直撞到影壁上才骨碌碌滚在地上。 林风一击命中,却顾不得欢喜,唯恐那女尸头颅再飞起伤人,急急转过影壁,抢出大门去了。 第二章 第二十三节 再遇侏儒 踉踉跄跄走出栩茸族巨树大门,来到户外,林风一眼就看到外面宽阔的空地上掉落着几十个火把,地上有不少杂乱的脚印,还有许多新鲜血迹,看起来刚才应该有不少人在此处聚集。只是极目四望,周围屋舍俨然,却一个人影都不见,只有风吹动火把发出的呼呼声。 这是怎么回事,林风当真是心力憔悴了,栩茸部族的人都神秘消失了吗?筠儿呢,筠儿也跟他们一起消失了吗? 林风跌跌撞撞在部族里到处乱走,一边走一边大声呼叫。约莫寻了一盏茶的功夫,林风越来越焦躁,只感腹部凉气不断上涌,在身体内各处逆走,不觉头昏眼花,四肢胀痛,周身发烫,一下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林风在地上缓了一会,陡然间看到一双穿着麻鞋的脚走到了自己面前,随即一个声音响起:“怎么样,你还好吧?林风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抬头一看,矮小的个子,黝黑的脸庞,正是那个在树林里救过自己的侏儒。 “你...你怎么在这里?”林风有气无力地道:“其他人呢?” 侏儒道:“我也不清楚,一到这里,就发现你一个人躺在地上。” 林风身体极其不舒服,只略略问了一下游波齐他们的状况,得到侏儒平安的回答后又闭上了眼睛。 看林风脸色一阵绯红一阵惨白,侏儒蹲下身来将两指搭在林风的颈脖处。“全身脉灵如此逆乱,怎么会这样?” 林风听他这么说,心里一激灵。脉灵?我身体里果真有脉灵了!!不由强打起精神道:“我也不知道,不过那白树大厅内有两只僵尸,我虽暂时把他们打倒了,但是有一只女尸特别厉害,好像怎么都不会死,我们得小心些。” 侏儒略有些吃惊,随后点点头道:“你少说话,我去看看,放心,我不会硬来的。”说着起身,走去了巨树里面。过了片刻,回来道:“大厅里确实有两具尸体,死状很惨,不过已经死透,不会再伤人了。” 林风道:“好,死透就好...嗯?你说什么,两具尸体!” 侏儒道:“是的,一具女尸一具男尸,都倒在大厅棺材边上。” 林风脑袋一下麻了,挣扎着想爬起来。侏儒将他扶起,两人一同再到影壁后面。 壁上和地面的乌血仍在,只是卞缚那颗头颅和尸身已不见了踪影。 两人又寻进大厅。厅内妇人和男孩的尸体如初般模样倒在地上,棺木内却空空如也。 林风瞠目结舌。 侏儒道:“你身体不便,我一个人再去别处找找吧?” 林风头重脚轻,难以动作和思考,只得由着侏儒去了。 过了不久,侏儒回来道:“到处都没有踪迹,你确定还有一具尸体?”却听林风微声道:“我...不可以...死...我还要...我...” 侏儒叹口气,低头瞧着已陷入半昏迷状态的林风。他也是修脉之人,知道林风似已走火入魔太深,到现在,已是挨得一刻活一刻。可侏儒自己的脉术和修为又完全不够救人,他唯一能做的,怕只是在林风死后为其找一处安置地,免得其暴尸荒野而已。 “哦,只有你们两个小娃娃了吗?”这时一个女声骤然自侏儒身旁响起。侏儒心念一动,“唰”地拔出了峨嵋刺,待看清了来人,略收了架势,问道:“未请教尊姓大名?” 来人一身靛青色粗布衣衫,满头银丝用根铁簪仔细绾在脑后,脊背微驼,松弛的脸庞上双眼囧囧有神。 “老身姓名微不足道,只是你想救地上这个小娃娃吗?”她的声音不大,十分柔和,听在耳朵里清晰舒适。 侏儒观人无数,见面前这位老婆婆并无恶意,就赶紧收了武器,施礼道:“如果老神仙真能救得其性命,在下感激不尽。” 老婆婆走到林风近前,细观了一阵,又用手搭在林风手腕处诊了一回。“我可保他性命无碍,只是得到老身寒舍一趟,细细调治,方可痊愈。” 侏儒观她气度和话语,知她必是一高人无疑,如今自己已无他法,她若肯施以援手,当真是林风的福分,便恭敬地拱手道:“晚辈求之不得,烦劳老神仙了。” 老婆婆微笑道:“如此,你便扶着他来。” 第二章 第二十四节 竹林草屋 不久,林风眼前出现一点晕黄的灯光,放眼一看,不远处有一座茅草屋,屋壁上纸糊的木窗内灯火晃动,轻烟从草屋顶弥漫散出,冉冉飞向微亮的天空。草屋后有一颗大树,树冠如摊开的手掌,正巧将草屋和屋前的篱笆小院浅浅遮住。 部族的房屋不是在树上就是在叶子里,而且造型奇特。这草屋却和地球上的房屋样式几无二致,不禁让林风有了一种近乡情怯之感。 木篱笆围起的前院收拾的十分干净,林风、侏儒、老婆婆三人走过一条两尺宽的石板路就进了堂屋,堂屋内有几件旧家具,虽然已经老旧不堪,不过打扫得一尘不染。中墙之上还挂着一副泼墨山水,侏儒和林风虽不懂画,却也觉得此画用笔行云流水,挥洒自如,画中山水意境高远,跃然纸上,委实是妙笔丹青,叹为观止。 “老身的效仿劣作,入不了大家法眼。”老婆婆见两人只顾瞧画,便掀起一道布帘,对侏儒道:“你将他扶进来吧。”侏儒急忙一面称赞,一面将林风扶起,跟着她进了里屋。 这是一个库房样的大房间,陈设着不少木制搁架,架上放着簸箕、木桶、草筐等物。穿过库房出后门,是石头围栏的后院。后院里种着不少瓜果菜蔬,还有三间小茅屋立在院子北面。 三人相跟着走进其中一间,侏儒惊讶地发现屋内屋外大相径庭。从外看来不足三丈的小屋,里面空间却大得出奇。百千人或站或卧或坐,屋内还有盈余之地,从他们的穿着和晞印来看,全部都是栩茸族人。 侏儒恍然大悟,“怪不得部族里一个人都不见,原来都到此间来了。可是他们为什么会在老神仙这里?” 老婆婆道:“他们是老身在你们之前带过来的,安置了他们后,老身再去查看族中情况,正好又遇到了你们,对了,先不说这个了,这里来。” 栩茸族众人见老婆婆来,都纷纷让道行礼。三人走到一排用布帘拉起的隔间处,李婆婆指着背后一间封闭木屋对侏儒道:“你把他先扶进去,我去准备准备。” 侏儒答应着将林风扶了进去。这木屋顶和墙壁上都有萤梗枝,光线充足。中间放一张单人木床,一张五层长条方桌。床上铺着干净的素色床单,桌上放置着各类瓶瓶罐罐,还有纱布、木条、剪刀等器物。 侏儒扶林风在床上躺下。此时林风全身已如烧红的铁板一般烫得吓人,牙齿咬得嘎嘎直响,喉头不断抽动。 约莫等了一柱香功夫,老婆婆整装进屋,她手里端着一个红木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卷布包,一碗热汤和一粒丸药。 老婆婆吩咐侏儒将林风扶起,然后伸掌在林风大椎穴上轻推。须臾,林风的脸色缓和下来。婆婆示意侏儒将热汤给林风服下,然后重新放平在床上。婆婆正色道:“相烦你到门口去守着,在我给他治疗期间,不能让任何人进来打扰。”侏儒躬身道:“是,一切就拜托老神仙了。”然后看了林风一眼,转身走出房间,将门关好。 老婆婆脱下林风的上衣,将布包打开,里面是一排闪亮的银针。她逐一抽出银针,一根根旋转着插入林风的身体... 过了两个时辰,老婆婆一脸憔悴地将门打开了。侏儒一直守在门口,见老婆婆出来,赶紧问:“老神仙,怎么样?” 婆婆声音有些沙哑,“你朋友已经没事了,你扶他随便找一空的帘布隔间休息去吧。” 侏儒眼尖,见婆婆右手腕上新缠着纱布,奇道:“这是...” 老婆婆只笑了下,“没事,快去吧,老身也需要休息会。”说着,在几位栩茸族妇人的搀扶下回了自己的房间。 侏儒就不多问,与三位来帮忙的栩茸族男子将林风抬起,安置到了一布帘拉起的临时隔间中。人们端来了食物和清水。侏儒在饱食一顿后也去别处休息了,留下栩茸族人照看着林风。 第二章 第二十五节 部族屠戮 不知过了多久,迷蒙中林风觉得有一只温暖的手在轻抚自己的脸颊,微微睁眼,游波筠秀美的脸上满是关切。 这是做梦吗?林风忙欠了欠身,顿觉肩膀和背心被扯得生痛,“哎呦”哼了一声。 “别动...”游波筠的声音有些哽咽,两只眼睛像两个粉桃,明明泪光点点,嘴角却笑嘻嘻的。 林风惊喜道:“筠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游波筠笑道:“此事说来话长,林哥,你先吃点东西,我慢慢说给你听。”说着拿出一个蘅岚膏,小心剥了外面晶壳后喂在林风的嘴里。“尝尝,这个可好吃了。” 林风笑着咽了,任由一股香甜从嘴里直透到心里。“筠儿,你也吃。” 游波筠抿嘴一笑,一边继续给林风剥着,一边给林风讲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原来昨日栩茸族长老们听癞刺族又来要人,便率着族众全部出了白树大厅。此时癞刺族人已明火执仗闯到了白树外的空地上。明晃晃有几十号人马。 为首一个汉子,披着一领旧布衫,里面匾扎起裤子,一身横肉,青筋暴起,怪眼圆睁,眉毛紧拧。 长老们虽然气愤,不过还是先施礼问道:“大王所来何事?” 那头领哼了一声道:“哇呱菜,你们心头清楚,识相的就快自己交出来。” 一老妇人道:“你们的月食、用具,我们每月都按时交付得清楚明白,何又来讨?” 那头领“呸”地一口唾沫吐在老妇人脸上,“哇呱菜,谁耐烦问这个,虔女呢?” 栩茸族人听闻此话,个个脸现愠色。老妇人用气得发抖的手将唾沫擦净,提高声音道:“虔女今日已然归天,你们...你们还欲何为?” 头领冷笑道:“哇呱菜,大哈里给你们面子,让你们自己交出虔女,可你们竟私放玄女逃跑!照说,该把你们统统崩起来。不过大哈里念你们平常供奉吃喝还算老实,暂且寄下你们的皮。现在,只要你们交出虔女和那个穹达武士尸体,再奉上二十个少女,哇呱呱,老子今天就饶你们贱命。” 老妇人脸色变得越发难看,颤抖着嘴唇半天说不出话来。栩茸族众人更是议论纷纷,有些女子竟吓得哭出声来。 还是大长老沉着些,她开口道:“虔女都已归天,大哈里还要她仙身有何用?况且大王说的那位穹达武士,老奴不知是不是那位受伤的公子,如若是,老奴也不能为其做主啊...” 虽然癞刺族人杀了栩茸族虔女,又到部族里来耀武扬威,但是栩茸族长老们到现在依然只用乞求的语气跟癞刺族说话。游波筠在人群中早气愤不过,想挺身而出。可是一则林风现在还处于昏迷状态,无法战斗和逃跑。二则游波筠看到癞刺族队伍后面还阴冷地站着两名矮个黑皮肤汉子,他们就和放毒将卞缚、林风毒倒的那人样子差不多。看来癞刺族今番是有备而来,如果自己贸然出头,恐讨不了什么好。 游波筠正踌躇为难时,忽听到一个声音怪叫道:“头儿,就是那个女的,她是跟穹达武士一路的!” 游波筠暗惊,一看,一个头上包着粗布的癞刺族人正用手指着自己。糟糕,这肯定是白天逃走的那几个癞刺族人之一,他们是认得我和林哥的。游波筠转身欲躲。就听那首领道:“哇呱呱,还真是个标志美人儿,别有一番味道嘛。哈哈,来啊,给老子抓回去,慢慢享用!” 那包着头的汉子仗着人多势众,又急着将功补过,阴阳怪气地答了声“得勒。”挥着兵器朝游波筠冲了过来。 游波筠哪听得这些话,心里厌恶非常,拔出长剑就欲去教训那汉子。这时,那冲过来的癞刺族男子却突然抱着脚“哎呦”一声惨叫。游波筠定睛一看,一个栩茸族的小男孩正双手握着一根木棍,脸上满是又怒又怕的神色。原来刚才他在那癞刺族男子冲过来时,趁其不备,用木棍在其腿上狠狠敲了一计。 癞刺族男子缓过痛来,见到打他的人居然是一个栩茸族的小毛孩,不禁又惊又怒。惊的是他们平常欺压栩茸族人习惯了,还从未有人敢反抗;怒的是自己当着这么多人面,被一个小孩子打得直叫,以后在癞刺族还怎么混。盛怒之下,男子一抬脚就将男孩踹出几个跟头。 男孩滚出好远,自己爬了起来,口中渗着鲜血,手脚磨得稀烂,可嘴里却一声不哼。他抬起头,瞪着那癞刺族男子,眼中只剩满腔怒火。 癞刺族男子叫骂着上前,将男孩的头一脚踏进泥里,喝道:“老子今天非拔了你个小崽子的皮不可!”说着手上三尖刀就往男孩背心刺落。 栩茸族人都惊呼起来,却没有一个敢上前阻拦。 伴着一声惨嚎,却是那癞刺族男子的一条胳膊飞到了空中,乌红的血洒了一地。游波筠接着回手一剑,剑锋直刺入那男子胸膛。男子双目圆瞪,即刻气绝身亡。 人群后一个妇人急冲过来,将男孩拉住,“小佥,你没事吧。”那男孩一句话不说,粗鲁地挣开妇人的手,一骨碌爬起来就往白树内跑去。妇人哭唤着:“小佥!小佥!”见男孩不理她,也跟了过去。 这边癞刺族头领贲峰溟见部下惨死,不由得面露狰狞,将刀在空中一挥,其手下的几十个癞刺族人立刻呼啸着冲入栩茸族人群。他们见男人就打,见女人就抢。刹时间火光寒影摇动,呼喝哀叫声响彻山谷。 游波筠仗着过硬的武功,虽被七八个人围住夹攻,仍旧不落下峰。贲峰溟喝一声彩,也挺一柄三尖三刃怪刀没头没脑砍将过来。 游波筠见他刀势沉猛,不敢硬接,变刺为削,剑背在他刀腹一荡,将刀去向改变,剑锋顺刀背就势削下,欲斩其手指。谁料长剑下落处,却被那怪刀左右两旁短刃卡住。 贲峰溟冷笑断喝:“给老子落!右手发力急拧。游波筠长剑握持不住,眼看就要脱手而去。情急下,游波筠右腿后钩,将后面攻来一人单刀踢落,身体借势在空中轻盈一转,将长剑重新抽回身前。 贲峰溟哇呱乱叫,一脚将那族人踢出丈许远。那人失了兵器,又挨了一重脚,眼见得趴在地上就不再动弹了。 游波筠见癞刺族人对同族都这么凶残,偏栩茸族人又生性和善,闻得周围惨叫惊呼之声不绝于耳,心中不禁焦躁起来,剑法也自散乱了,肩膀和手脚连接中招。正在这紧要关头,就听得一阵“铮铮铮”轻响。游波筠只觉得眼前景色开始变幻,光影不断闪烁,烟雾徐徐缭绕,周围一个人都看不见了。紧接着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不要怕,跟着光过来。”游波筠心中惊异之极,发现不远处真出现了一道光幕形成的拱门。 再差也比刚才的情况好吧,抱着这样的念头,游波筠小心翼翼跨进了光门。弹指间,四周景物再次清晰明了了起来,游波筠看到前方出现了一间篱笆草屋,篱门前全是栩茸族人。 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草屋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位和蔼的老婆婆站在门口对众人微笑着。 栩茸族大长老似乎知道她是谁,立刻率领众人跪伏参拜。婆婆连忙搀起她们,让大家进屋,口称老身回来迟了,还是赶紧救治伤病要紧。 婆婆医术很好,众多垂危的伤者由婆婆亲手诊治后都活了下来。游波筠敷了药包扎好伤口,心中虽记念着林风,却困意上来,不觉倒头睡了一觉。起来后,到处打听,果找见了林风!不免喜极而泣,再也不敢离开林风半步。恰才她忍不住伸手去抚摸林风的脸,林风也自醒转,两人得此相见。虽只一日一夜,却仿佛生离死别。 第二章 第二十六节 重逢叙情 林风感叹道:“想不到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位婆婆还真是神通广大,要不是她,我们怕已经...” 游波筠也道:“是啊,这次多亏了那位老神仙了。早知道我就不该管别人说什么,留下来守着林哥好了。” 林风笑道:“别傻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再说了,你要在的话,肯定会吓得尿裤子。” 游波筠啐道:“才好一点,就敢拿话来惹你师傅,看我不拧你的嘴,什么尿裤子,难听死了。” 林风现在也有了精神,便添油加醋把卞缚如何尸变,如何吃人,给游波筠绘声绘色侃了一遍。 从说棺椁中发出诡异声响起,游波筠两手就偷偷抓紧了自己的裤管,美目随着林风的讲诉一会眯缝一会瞪大。看得出,她满喜欢听这类故事,可心里又怕。 林风身体大好,心情也好,忽起童心,想吓吓游波筠,于是讲到要紧处,故意放低了声音,然后“哇”地一声大叫,同时伸手在游波筠手背上只一挠。游波筠措不及防,触电般一下从凳子上弹了起来,捂着耳朵闭着眼睛纵声尖叫。 林风没想到游波筠反应这么大,先是一愣,而后放声大笑起来。 游波筠听得笑声,立刻停了尖叫,上前就用双手在林风胳肢窝里一通乱挠,“让你吓我,让你吓我。” 林风笑得透不过气,一面用胳膊乱挡,一面告饶道:“哈哈哈...我错了,不来了...哈哈哈...不来了不来了...哈哈哈哈哈...” 游波筠憋红着脸,哪里肯饶他,只是可劲挠痒。直到栩茸族人闯进来,观瞧此间是否出了什么意外,才住了手。待栩茸族人走后,瞧着游波筠粉嫩红润的脸颊,林风笑道:“想不到我们的筠儿大侠还怕...” 话未说完,游波筠扭头就走,走到门口又恨恨走了回来。“哼,以后再不许提这件事,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后来呢?” 林风怕游波筠真生气了,好容易止住笑意,又接着将怎么打倒女尸,怎么遇到侏儒,怎么遇到老婆婆,都说了。 游波筠双手放在胸前道:“多谢常左大神保佑,我们也得去好好谢谢那位婆婆才行。” 林风正待说话,就听外面一个声音:“我可以进来吗?”游波筠站起身来应了一声。外面人掀起帘子走了进来,居然是那位侏儒。 游波筠对他心存感激,深施了一礼道:“多谢侠士两次仗义相助,不知道侠士如何称呼?日后若有机会,也好报答。” 侏儒道:“不敢,你们就叫我孑生好了。” 游波筠道:“孑生大哥,还是要多谢你救了林哥还有齐哥,对了,齐哥他们是回玄乙部族了吗?” 孑生道:“我不知道,我只掩护着他们离开了。” 游波筠低了头,不再说话。 林风知道游波筠又担心起自己部族之事来,就岔开话题道:“那尊驾后来又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孑生道:“叫我孑生就好。我只一路追着你们的脚步,就到了这里。” 林风想想也对,自己和游波筠慌不择路,定然留下了不少踪迹。孑生如果惯于野外生存,一定能够追踪过来。而奥翎王族之人,他们平日只在王城内生活训练,徒有高超的战斗技巧,却没有野外追踪经验。 林风又问:“那你如何进了瀚摹谷,我记得卞缚说过,谷中有毒气,闻多了就会死。” 孑生道:“的确如此。不过我在一个山洞附近找到一个栩茸族的褡裢。里面有些罐状体,半拳大小,黄泥封装,闻之有甜蜜清香。以前我就听说栩茸族有一种秘食,服下后可在一定时间内抵御暮霭晟花香之毒,其性状和这些陶罐别无二致。再者,那山洞离瀚摹谷不远,内外还有打斗痕迹,想来必定是栩茸族人慌乱中掉在此处的。” 林风赞道:“推理很不错,胆子也够大。” 孑生道:“暮霭晟花乃慢性毒,我缓步入谷,身体无异,自是对了。” 林风道:“你两次救我,真的十分感谢...”又思虑片刻道:“只是…只是我如果有话问得唐突,希望尊驾不要生气。” 孑生收敛了神色,点点头。 林风道:“你两次甘冒奇险来帮我,甚至不惜追踪到此,只是为了行侠仗义吗?” 一句话,问得孑生沉默了。 林风见场面有些僵直,就笑道:“没关系,有什么事你就说吧,你都救过我两次了,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呢?” 孑生看了看游波筠又转头看看外面,“此事再说吧,你没事就好。”说着自顾自走出了门去。 游波筠瞧他去了,小声嘀咕道:“好奇怪的人。” 林风道:“确实奇怪,不过他似乎会用脉术,我猜,他跟着我,会不会和我体内存在脉灵有关?” 游波筠道:“脉灵?是不是以前你告诉我的那种,神仙用的法术!” 林风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兴奋,点点头。 游波筠惊喜道:“林哥,你会脉灵了?” 林风道:“我是感觉到体内有了一种奇怪的凉气。至于脉术,我一点也不会。” 游波筠满眼放光道:“那你不是就跟神仙一样啦!” 林风笑道:“看你兴奋成这样。再说了,就算真有了脉灵,也不懂怎么用啊。” 游波筠脱口道:“那我们去拜托老神仙吧,她肯定知道,来,我扶你。” 林风愕然道:“现在?” 游波筠使劲点头,“对啊,林哥要是会脉术了,就可以教我嘛,嘻嘻嘻嘻...” 林风满头黑线看着窃喜中的游波筠,心道这开脉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不过又不忍拂其意,再加上自己也有些心痒,便道:“好吧,在这里也挺闷的,我们去试试吧,只要不打扰老神仙就好。” 游波筠跳脚鼓掌道:“就是嘛,老神仙要是不肯,不是还有孑生吗,你一定要把握机会哦。” 瞧着游波筠一副中了福利彩票的模样,林风实在忍俊不禁。 第二章 第二十七节 拜见高人 两人出了房门,立即被眼前景色吸引了。林风来时处于半昏迷状态,而游波筠则无心留意风景,现在两人大好了,眼中所见,自是与前时不同。 这一方小院,可以说无一处不精致。瓜果菜蔬整齐种在埂间,香花纤草自然装点四方,棚架玲珑,修剪别致。树下隐隐有木椅藤桌,林间潺潺有清泉濯溪。数道泥瓦、堤坝、巧渠、灵沟分开水路,把个活水引到满院。俯瞰,这些水路宛如一株印在地上的大树,枝繁叶茂,舒展悠然。 林风和游波筠赞叹不已,不觉已走到了主屋前。 老婆婆卧房门前守着一位栩茸族妇人,妇人道:“老神仙还在休息,请不要去打扰。” 游波筠道:“婆婆什么时候能起来?” 妇人道:“她老人家昨日忙了整宿,后来替这位公子治疗时又受了伤...” 林风惊道:“受伤?因为我?” 妇人点点头道:“似乎公子昏迷中狂性大发,将婆婆手腕咬伤了。” 林风不安道:“真的吗?我一点也不记得了,那婆婆伤势如何?” “老身没事,一点小伤,劳两位担心了。”屋内传来老婆婆慈祥的声音。“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林风和游波筠对视一眼,心里颇有些过意不去,老婆婆为救治众人已如此劳力费神,此刻还怎好再央求她教授脉术,看来此事只有延后。于是游波筠吐吐舌头道:“没事,没事,不打扰婆婆休息了。” 老婆婆的声音道:“无妨,正好老身也有事要问问你们,请进来吧。” 两人听婆婆如此说,不便推辞,就进了门。 一进屋,两人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屋内有一张挂着素色帐幄的木板床,床下整齐摆放着几双粗布鞋。靠墙放置着两个箱柜和一个置物架,架上码放着一些衣物和生活用具。窗边还有一张书桌,书桌上笔墨纸砚俱全,两三本古书竖卧,已经翻阅得十分黄旧。 “坐吧。”老婆婆用手理了理头发,将半白银丝用簪子束好。 林风两人行礼后,规规矩矩斜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老婆婆和蔼地道:“来,把凳子搬近些,老婆子隐居多年,没有那么多规矩,不必拘泥。” 游波筠听说,笑着道:“婆婆,我觉得,你和我的爷爷很像。” 老婆婆听了哈哈大笑,“是吗,老身形貌如此伟岸吗?” 游波筠一听,赶紧摆手道:“不是,不是,我是说...你给我的感觉像爷爷,都那么好。” 老婆婆笑道:“老身若得个这般标志的孙女,也当百般疼爱啊,来,到婆婆旁边来坐。”说着轻拍床榻。 游波筠被赞得美滋滋的,也不避生,直接坐在婆婆身旁,任由老婆婆慈爱地握着她的手。 “说吧,找老婆子有何事啊?”婆婆拍拍游波筠的手背。 “嗯,我是想...”游波筠本想说学脉术的事情,见林风又使眼色又摇头,就改口道:“没有,我是想来谢谢婆婆救了林哥性命。” 婆婆含笑道:“你怎么不谢我也救了你啊?” 游波筠俏脸一红,赶紧道:“是,是,我更要多谢婆婆救了我和栩茸族这么多人。” 婆婆微笑着看着游波筠,“我儿也是个伶俐姑娘。儿女情长乃是人之常事,这位公子又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老婆子说句实在话,我儿眼光着实不错。” 听婆婆如此说,游波筠扭捏道:“婆婆,不是你想的那样...”说了半句更红了脸,只把眼偷瞄林风。 林风听老婆婆一下说得这么直白,也窘迫起来,手脚都有些不知道该放哪里,赶紧岔开话题道:“那个,嗯...多谢婆婆救我们性命,婆婆如此神通广大,在下有不少疑惑,不知您老人家是否愿意告知一二。” 老婆婆点点头,却忽然道:“门外偷听可不光彩,我知道你也有很多疑问,不如进来一起听吧。” 游波筠和林风正疑惑。就见孑生缓慢把门推开,“老神仙,恕小子无礼了。”说完躬身长揖到地。 李婆婆笑道:“起来吧,不过我这里没有多的椅子,就罚你站着听吧。” 孑生道:“多谢婆婆,小子站着最好。”说着垂手立于墙边。 老婆婆转头对林风道:“好啦,我们说正事吧。我知道你大概想问些什么,不如就由老身先起个头。”她用手指了指游波筠和孑生,“他们两个是此脉界中的霊人,而你不是。” 此言一出,林风和游波筠都吃了一惊,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霊人”这个词。 婆婆道:“你看,他们两位头上都有晞印,就是霊人的最好证明。” 游波筠随即惊讶道:“啊,婆婆,你也没有晞印!” 林风一看,果然,老婆婆那爬满皱纹的额头上没有任何纹记。林风惊道:“难道...难道婆婆你也是从其它世界来的吗?” 李婆婆笑着摇头道:“老婆子从来就是住在这里的。” “哪...你?”林风实在不明白。 孑生突然颤声接口道:“难道...你...你是李冶婆婆!” 婆婆笑道:“想不到还有人记得老婆子的名字。” 孑生激动道:“你果真是枯荣树下的李冶婆婆?” 林风看孑生平时都一副淡然冷漠的表情,现在却如见了上帝般大呼小叫,看来这婆婆果真来头不小。 婆婆上下打量了孑生一番道:“你听过老身的事?” 孑生道:“不敢隐瞒,小子只听传闻说李冼婆婆是创世之前就存在的神仙人物,没想到今日能够亲见。至于老神仙的其它轶事,小子却未能幸闻。” 李冼叹道:“都是些陈谷子烂芝麻的往事了。这样,你们如果能将自己的身世来历讲给老婆子听听,解个闷,老婆子也给你们叙叙旧,如何? 三人想了想,都同意了。游波筠和孑生说得十分简单。林风则将自己怎么来到异世界以及之后的经历皆细细说了一遍,希望能得到李冼的指点,帮助他离开这里。 李冼听了,安慰了林风几句,又大略问了几个问题,就拿起床头的水杯,呷了一口,缓缓讲诉起了她自己的故事。 第二章 第二十八节 伽水往事 我年轻时就住在伽水县的城外,城外有一株大树,我们一家三口就在树下搭了三间草屋居住。那个时候虽然生活十分清贫,好在家人和睦相亲,每日倒也过得快活。 可惜好景不长,我丈夫充了兵役,至此一去不还。我们孤儿寡母没了依赖,只靠我帮人做些针线勉强糊口。实在没有活计做时,便带着小儿沿街乞讨度日。 那时街坊邻居都劝我改嫁。不过我想,虽然丈夫杳无音讯,我得为他守着这个家,若其幸得未死,这便是他在异乡唯一的念想。 本以为再苦也就如此了。可是老天偏又夺走了我的孩儿。那时我们娘俩吃了上顿没下顿,孩子身子本来就弱。一场暴病,我在他身边守了整整三天,没有合过一下眼,没有吃过一粒饭,可是我那苦命的孩子还是走了,他是那么乖巧那么听话,临走之前最后一句话都是说的:“娘,不要为孩儿伤心,你要好好保重身体等爹爹回来...如果还有下辈子,我还是要你当我的娘。”那个时候我真想陪他一起死了干净,我抱着他冰冷的身体哭了又哭,哭了又哭,直到哭晕了过去。 李婆婆抬头望着天花板,眼中泪光点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悲痛欲绝的日子里。 “后来怎么样了?”游波筠红着眼睛揉着衣角问。 李冼整理了下情绪,又呷了一口水,继续讲诉。 迷糊中有一个衣着不俗的妇人将我唤醒了。她安慰我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说着拿出了一些食物来给我吃。可是我当时什么都吃不下。她便说:“我就住在你家旁边,看你心地善良品性高洁,故现身与你相见。我知你现在万念俱灰,但我还有一话要劝你。你想想,如若你就这样死了,对孩子和丈夫并无半分裨益,而你好好活着,才能宽慰孩子的在天之灵啊。况且这个世界有很多你想象不到的东西,如果你能重新振作起来,我愿传授与你。” 我其实并不完全明白她说的话,只是觉得她身上有一种超凡的气韵,让我不由得不相信她。我沉默了片刻,坐了起来,吃下了她给我的食物。她满意的点头道:“很好,那么等你办完了孩子的后事,我再过来。”说着一转身就消失不见了。 我吃了一惊坐了起来,发现只是一个梦,孩子冰冷的身体依然躺在我的身边。我正欲再哭,赫然就看到床头摆着不少散碎银两,下面还压着一张写着字的树叶。我将孩子抱到床上躺好,又守了半日,才将树叶拿入县城中找人帮看。原来叶子上写的是“请将孩子好好安葬。”我听了又忍不住大哭了一场,拿银子买了副棺木,又买了身新衣给孩子穿上,烧了纸钱,停了七日,将他葬在了草屋后的大树下。 下葬后的第二天未时,那妇人又出现了,我立刻跪下磕头。她将我扶起说:“从今日起,我会教你读书识字,也会教你脉灵天机,你当好好用心,达则扶济庶黎,退则修心养身。”我当即发誓,一定不负其所望。 这样一学就是数年。那妇人天天都未时来酉时去,我也每日勤学苦练,不敢懈怠半分。 一天早上,我按常例去给我孩儿上香。来到他的坟前,坟头上有一团白色的东西在动。凑近一看,居然是一条盘曲的小白蛇。白蛇见我并不躲避,反而昂起头来看着我,样子十分乖巧。我大着胆子去抚摸它,它也用头来蹭我的手,就如同我的孩儿生前常做的一样。那一刻,我只有一个念头,它定是我孩子转世显灵了。 我轻轻将它捧起来仔细端详。它眼睛明亮,身体清洁,额头上还有一点嫩绿色。它不停微张小口,仿佛在叫着“娘—娘—娘—”。 李冼说到这里,满眼迸射着慈爱的光芒,就仿佛那个小生命此刻就捧在她手中一般。她满脸希冀地继续回忆。 我于是将它带回家里放在床头。未时那妇人来了,看到小白蛇也很惊奇,说是我的真心感动了天地,嘱咐我好生喂养。于是我更加疼惜这条白蛇,把它当成亲生儿子一般养育,沿了儿子的小名,也唤他伽儿。 伽儿很通人性,从来没有伤害过我。我们同吃同睡,晚上他还要我给他讲完故事才肯休息。我将我知道的所有故事,包括那妇人说给我的典故、历史全部给它讲了。他听得很认真,身体卷曲起来,小尾巴甩啊甩的。偶尔他也淘气一下,偷偷跑到草屋后面的大树上去抓鸟,吓得满树的鸟儿们惊叫不已。 他长得很快,不几月便足足有我手臂粗细了。白色的鳞甲边缘隐隐泛出了金属般的蓝光,头上的那点碧绿色也变成了一棵绿树状印记,就和屋后那棵大树如出一辙。我问那妇人,妇人只说是机缘巧合罢了。 又过几年,伽儿长到了水桶粗细。这时他全身鳞甲已经全部变成了幽蓝色,唯有头顶那树状印记还是郁郁葱葱。此时家里已经住它不下,它每日都盘在屋后大树的枝桠中休息,隔两三日自己去山里捕些野物裹腹,还给我带回来一些。 县城里人们初时很害怕,后来见他人畜无害,慢慢也就消除了戒心。再加上那时的我已经学会了脉术,经常帮乡民们祈福唤雨做些善事,县里人们就唤我李神仙,唤它伽蓝神龙,甚至很多人从远地慕名而来,跪地祈祷,只为见他一面。不过我依那妇人叮嘱,从不让伽儿轻易示人。 忽一日,那妇人并未如往常一样准时出现。我在屋里等到半夜也不敢入眠。她第二日第三日也都没来,直到第五日辰时,才终于来了,不过她看起来十分憔悴落魄。 她对我说,她要将伽儿带走,去一个更适合它生长的仙境,让我去给伽儿说好。 我虽万分舍不得,不过既然是为了伽儿好,我也只得忍痛去劝抚了他。他初时不允。后来我告诉他只是去学艺,只要学成,便可归来。他才勉强答应,一步三回头跟着那妇人去了。 当天晚上,我辗转难眠,眼里心里全是伽儿的身影。好几次屋外稍有响动,我都惊疑是伽儿回来了。好容易熬到夜阑时分,我迷糊了,看到伽儿浑身鲜血淋漓地立在我的床前,流着眼泪对我说:“娘,不要为孩儿伤心,你要好好保重身体等爹爹回来...” 我下床一把抱住他道:“不可以,你不可以再离开我。”正哭间,却发现这只是一场噩梦。我颓然坐起身来,抹干了眼泪,心下迷茫,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这时门一下被撞开,伽儿真的闯了进来。他一下窜入我怀里,用他的头在我身上磨蹭。我见他平安无事,完全不似方才梦中模样,才放下心来。问他怎么又回来了,他只是摇尾摆头。 突然,我看见那妇人也飘在屋内,她眼里已没有了往日的平和,换之则是揭斯底里的暴怒和疯狂。我下意识将伽儿护在身后,惊惧地望着那妇人。妇人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你以为这样就能保护它?”转而怒吼道:“你错了,大错特错了,我现在就让你见识见识。” 说罢她狂笑着将两手一搓一拧,手掌间闪动出碧蓝的光来。我以为她要出手伤害伽儿,连忙伸臂护住他,让他快跑。却见伽儿全身巨颤,头上那碧绿印记开始化为蓝色,他一下窜出屋去,在屋外不停翻滚腾挪。妇人狞笑着也飞了出去,停在半空继续施术。 我疯了般冲出门去,跪在地上不住磕头求妇人放过伽儿。可妇人并不停手,反而更加疯狂地念动灵咒。刹时间狂风大作,滚雷阵阵,山摇岭动,天地变色。伽儿全身也变得蓝光莹莹,身形越来越大。紧跟着滂沱大雨倾盆而至,其势之大,前所未见,直若江海倾覆,银河下流。不消盏茶功夫,就听四处水响,滔天洪水直撞县城而去。 我一时看得呆了,颤声道:“你究竟要干什么?” 那妇人飘然落在伽儿那已如磐石般巨大的头顶上,眼中带着十分的狂热,骄傲地道:“真的成功了,真的成功了!哈哈哈哈,我还得感谢你,好好感谢你,没有你的悉心调养,它绝对不可能这么强!” 我慌道:“你对伽儿做了什么,他为何会变成这样?” 妇人笑道:“它本来就是我培育的灵兽,只是我改变了一下培养方式。哈哈,你瞧,它是不是很美,是不是很强,是不是很听话?”旋即她又厉声喝道:“常左,我看你现在还能胜过我吗!” 我这时才发现,在空中更高处,赫然立着一位壮年男子。狂风乱雨中,那男子势如泰山,头发胡须也不曾稍动一下。 只听男子叹气道:“执念啊,一念入魔,累得这一城百姓无辜送了性命。” 妇人怒道:“少在我面前满口仁义道德,要不是你步步相逼,我也不用耗损真身做到这样。不过,就算是你,现在也无可奈何了吧。”妇人说着又狂笑不已,用手一指,伽儿腾空飞起,往那男子直撞过去。 男子眼光冷峻,左手怀中一探,掏出一件器物,往天一抛,那物缓缓上浮,发出霞光万丈,将整个天地全部照得透亮。陡然间,大雨住了,洪水消退,山青水明,阳光朗照,整个世界重新呈现出一副生机盎然的景致。 妇人慌了,连连摇头,喃喃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男子道:“在我设置的脉界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现在的你也身在其中,你是斗不过我的,还是罢手吧。” 妇人恨恨道:“常左,或许我真的斗不过你,可是我费了如此多心力,你一句话就想让我停手,是不是太痴心妄想了!” 常左道:“你已铸成大错,却依然执迷不悟,那我也只有替天行道了。” 妇人一听,凄然笑道:“你老是让我走正道守正纲,可是你真正了解过我吗,你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心安平凡,宏图霸业,清修为仙,朝暮为情,每个人心性不一,需求二致,所以不要老是站在高处对别人任意评价,甚至指手画脚!” 常左听妇人如此说,愣了一下,即刻道:“错就是错了,荼毒生灵有违天道,这个世界并不是你想有什么就有什么,想怎样便怎样。天理循环,天公地道,你的付出不会都有回报,可它总会让人进益。但若你这般心术不正,巧取豪夺,哪怕风光自在一时,最后都将不得善终...” “住口,什么天理循环天公地道,天要挡我我就灭天,地要拦我我就毁地,我想的你始终不明白,不明白!”妇人大吼着,踏着伽儿再冲过去。 伽儿张口喷出一阵疾雨,妇人跟着用手一挥,雨线化为万千冰针朝常左激射而去。可这些冰针还未飞出一丈就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伽儿又从口中喷出一团蓝雾,雾气蒸腾,将半个天空都笼罩了。常左袍袖轻挥,那些迷雾翻滚着被飞速吸入了袖口之中。迷雾消散处,却见妇人正快速念动着咒语,她和伽儿身上同时泛出强盛的蓝色电光,随即化为一大一小两道龙卷狂风,呼啸着向常左撞将过去。狂风夹杂着噼啪乱响的蓝色闪电,去势之猛真如火山喷发、流星坠地。 常左目不斜视,背手站立,劲风鼓荡起他的衣袍,凛然如天神一般。只待狂风卷到身前三尺,才见他缓慢平抬右掌,置于胸前,屏气凝神,对着眼前排山倒海般扑来的一片幽蓝只轻轻一推。刹时,他前面的整片空间便如镜子破碎般“咔嚓”裂开来,裂纹逐渐变长变多,仿佛一片绽开的无色火花,直到将伽儿和妇人完全包裹住。她们就如两条坚冰中的游鱼,再动弹半分不得。常左变掌为拳,空间也随之微微颤抖,不断向里压缩,妇人和伽儿的身体却始终保持着攻击那一刻的情态。很快,空间边缘隐隐凝滞封闭,就如一颗琥珀初成。 我这时缓过神来,对着空中大喊:“大仙,求你饶过他们性命吧,伽儿...伽儿它是无辜的啊,再给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吧!”我跪下使劲磕头,却感觉不到疼痛,心中只盼伽儿能回到我身边,再如往常一般在我怀里磨蹭撒娇。 常左让我站起来,瞧着那妇人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如你从今自律,改过自省,我便放过你,如何?”说着将拳头松开半寸。 那妇人转头盯向常左,半晌,蠕动着嘴唇轻轻说了些什么。常左一惊,连忙将拳收紧。可那妇人已经化为万千蓝光射入伽儿身中。伽儿痛苦万分地剧烈扭动起来,慢慢的,也不动了,最后真的变成了一块巨大的琥珀。 常左在空中屹立良久,才飘落到我跟前,招手将那块琥珀飞到我面前。我颤抖着双手抚摸它。琥珀中的伽儿身体盘成一团,眼睛微闭,神态安详,就如我第一次看到他一样,只是他额头那团绿纹现在却是湛蓝。 常左道:“让它再陪你一会吧,等我回来,就会将它带走。” 我大吃一惊,问道:“为什么还要带走?” 常左大仙道:“它魔性未除,我只得将它封印了。” 我眼泪一下就流出来了。 常左对我道:“黄祖就是利用了你的挚烈爱意才将它培育得如此强大,如若放在你的身边,我怕它会再次积蓄力量冲破封印。” 我浑身一软,坐倒在地,哀求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大仙,你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吧?” 常左摇头道:“要不是我有神器,今日定难言输赢,我能饶她的命,却救不了她的心,可叹啊...” 我一听,知道此事再无回环,便将脸贴在那块琥珀上,看了又看,摸了又摸。 常左重新飞到空中,双臂齐抬,掌心上翻,大喝一声:“起。”就看无数道白烟从县城方向冉冉升起,如云朵般漂在空中团团盘旋,然后天花乱坠似的落在了我草屋周围。这些白烟一闪即逝,毫无踪迹。 我正瞧得疑惑,常左已轻落在我的身前道:“只能如此了,我会将此地永久封闭,你一会随我离开吧。” 我苦笑摇头道:“伽儿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哪怕我见不到他也要守着他。” 常左道:“看不透也罢,胜景埋骨倒也超脱。”说着伸右手在身前划一个圈,跟着左手也划一个圈,双手停在腹部处,然后两手猛得向下一按。 我只觉得自己变成了一道光,随着世界伸缩旋转。俄顷,我摸摸身体,看看草屋,并没觉得有任何异状,抬头却见到一棵枯荣参半的擎天巨树从草屋后直插入云霄中,树冠广袤仿佛华盖穹庐,枝叶丰茂如同繁星银河。再看草屋四周,无论花草藤萝,皆是硕大无伦,我这才明白,原来是自己和草屋变小了。 常左又用手一指,就见巨树之上飞下成百上千只飞鸟,扑腾着都停在院子里,不一会这些鸟儿竟褪去羽毛,渐渐化为人形。常左对我说:“我将伽水县那些屈死之人的灵魂唤来,送入这些幸存的生物体内,并重新塑造了它们的身体。因此他们既有人性,也保留了部分以前生物的特性,我称他们为霊人。” 我当时听到霊人这个字眼时就和你们现在一样吃惊,我问常左道:“既然大仙如此神通,为何不直接将那些人们复活?” 常左道:“滔天洪水中,他们肉身已支离破碎,魂魄飞散,要想再拼凑复原,重塑归魂,仅上元金仙有此精神之力。我持有的神器虽能构铸脉界,却绝无起死回生之效,能让他们如此传续下去,也已颇费心力。” 我似懂非懂点点头。常左又道:“我要带它走了,将其安置在妥当之处。” 我知道他是要伽儿,我也知道他是要将伽儿带去一个我所不知道的地方。我望着伽儿,麻木呆立,心中千般滋味,万般难离。常左一直等不到我点头,便径直抬手托起伽儿,踏空而去,消逝在巨树的顶端。 那一刻我的心仿佛被抽空了,只觉得哀莫大于心死。我又想起那妇人以往劝诫我的话,便努力安慰自己道:“既然伽儿未死,丈夫未卜,我怎可先抛他们而去?”只是往后度日如年,哪日方得牵手重圆,哪刻复得泣泪相见,真是生亦苦来死亦苦,伤悲已极。 第二章 第二十九节 两个任务 李冼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看来那段岁月实在难堪回首。游波筠眼睛胀得通红,嗫嚅着问:“伽儿后来怎么样了?” 李冼喝完杯子里最后一口水,将其端正放在床头柜子上,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答道:“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伽儿。” 游波筠又问:“那常左大神呢,你还见过他吗?” 李冼点头道:“很快他又回来了一次,给我留下了一幅画和一本书。他告诉我说,这个脉界虽然有神器的脉灵支撑,但作为永久脉界,地方不能过大,再考虑到这么多人要生存在里面,只能将大家身躯变小。脉界里面的霊人不能走出脉界,外面的人也不能进入脉界,这里就是一个独立的世界。” 林风听了,不由问道:“如果有人闯进来呢?”李冼道:“我也不知道,或许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不可预测的后果。” “不可预测的后果...”林风又起了心事。 李冼仿佛没看到林风的脸色,接着道:“常左离开后,我把知识悉数教给了脉界里的霊人们。他们渐渐学会了织布、炼器、耕种、造房等技能,并慢慢有了自己的社会和文化。幸得有他们,我才能渡过那段最难熬的时光,心逐渐沉淀下来,很多痛苦往事也自慢慢淡然了。我于是将草屋迁到了此处,每日种种菜浇浇花,看看常左给我留下的书籍,再不问世事。而霊人们也在脉界各处依各自习性建立了诸多部族。每个部族的人出生时额头上便会有该部族的晞印,这是他们以前作为飞禽、鸟兽、鱼虫的标识。当时洪水中幸存的鸟类最多,后来他们也自最强盛,他们盘踞在枯荣巨树,建立了自己的王都,就是现在奥翎族管辖下的四季城。” 游波筠恍然大悟道:“原来我们是这样来的,那婆婆你不是得有几百岁了?”一言出口又觉得唐突了老神仙,于是赶快补一句道:“不过婆婆看起来一点都不老,就像只有六七十岁的样子...” 林风听她越描越黑,不禁叫道:“筠儿...” 李冼哈哈一乐,“没关系,老婆子今年确实已经二百三十五岁。” 林风吃惊道:“哇,婆婆身体很健朗啊,完全看不出来。” 李冼道:“我每日依着常左的功法修习,还算略有小成。” 游波筠眨巴着眼睛道:“婆婆哪是略有小成,我觉得婆婆已经是大神仙啦。” 李冼又笑起来,“大神仙?好好好,那么你想当神仙吗?” 游波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然后突然拍掌道:“想!婆婆你愿意教我?” 李冼微笑道:“老婆子只怕教得不好,耽误了你。” 游波筠立刻紧紧攀住李冼的胳膊,撒娇道:“不会不会,只要婆婆不嫌筠儿笨就好,婆婆你就教教我嘛,教教我嘛,好不好!” 李冼笑问:“你学了脉术想干嘛呢?” 游波筠脱口道:“我想闯荡江湖行侠仗义,然后像林哥一样得到穹达武士的称号,然后...” 李冼道:“然后什么呢?” 游波筠道:“然后我想帮助林哥回家...” 李冼故作惊讶道:“你不愿意让你的林哥留下来吗?” 游波筠低了头,有些扭捏道:“婆婆...我...”。 李冼笑道:“好好,我让他们先出去,你就跟老婆子一个人说吧。”说着对林风和孑生轻轻点点头。 林风和孑生见状,只好走出屋子。 李冼对游波筠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游波筠那长长的睫毛微微有些湿润,她悄声道:“我想林哥留下,可是我又怕林哥不开心。” 李冼道:“你怎么知道他不开心啊,说不定他也愿意留下呢?” 游波筠道:“这次出来我才明白,我好想家,好想念我的爹娘。如果让林哥留在这里,他就没有办法再和他爹娘团聚了吧。” 李冼感慰地道:“果然是个傻丫头。” 游波筠脸上浮起愁云,“婆婆,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李冼伸手抚摸着游波筠的头道:“若你真心对待一个人,那人一定感受得到,如果他真是值得你付出的人,便会同样待你。有些事,不必执着,云随天风自然舒啊。” 游波筠瞧着李冼写满沧桑的脸庞,“筠儿还是不太懂...” 李冼笑道:“好啦,有些事得自己经历过才会懂,不过婆婆我答应教你脉术了,这样你会不会开心些?” 游波筠一听,立刻跳了起来,“真的吗?” 李冼点点头道:“你的林哥我也一并教了如何?” “婆婆你太好了!”游波筠开心得一下窜入李冼怀里,抱着李冼可劲摇。 李冼叫道:“轻点,老婆子这腰可经不起折腾。” 游波筠吐着舌头放开手道:“我这就告诉林哥去!” 李冼道:“不忙,你叫他们进来吧,我还有些话想问问他们。” 游波筠于是开门将林风和孑生唤入屋内。林风看游波筠双颊晕红,笑脸如花,一双妙目熠熠生辉,奇道:“婆婆给你吃蜜糖了?看把你高兴成这样。” 游波筠轻哼一声,调皮地道:“哼,我不告诉你。” 林风笑道:“难道婆婆真的答应教你脉术了?” 游波筠把鼻子挺得高高的,“是啊,以后你就不能欺负筠儿了。” 林风看她娇俏的脸庞上那似嗔非嗔的表情着实可爱,便道:“好好好,以后我再也不敢欺负筠儿师傅了。” 游波筠喜滋滋地一把挽过林风的胳膊道:“林哥,其实婆婆也答应教你脉术啦!” 林风心里咯噔一下,连忙看李冼。李冼笑着点了点头。林风胸中忍不住一阵激动,又高兴又忐忑地道:“婆婆救了我们性命,还传授我们脉术,这让我们如何报答?” 李冼道:“其实传你们脉术,老婆子是有私心的。” 林风不懂李冼这话什么意思,想了想道:“婆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差我们去办?” 李冼赞许道:“是个聪明孩子,老婆子确实有两件事情需要你们帮帮忙。” 游波筠接口道:“婆婆只管吩咐,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们都不怕。” 李冼清清喉咙,正色道:“也许比这还难。这第一件事嘛,你们也看到了,栩茸族人现在都还留在老婆子这里。他们如若回去,恐怕还会遭癞刺族人迫害。”又指着桌上杯子道:“老婆子爱喝口蜜茶,经常得栩茸族人照顾,所以我想让你们去帮他们解决此事。” 游波筠道:“婆婆你这么厉害,动动手指就可以把癞刺族打得落花流水了吧。” 李冼道:“武力并不能解决一切问题。我是可以将他们降伏,可是却不能将他们都杀了吧。他们秉性残暴,日后若有机会,必然会想办法加倍报复。” 游波筠吐了吐舌头道:“那怎么办?” 李冼道:“这就是对你们的考验了。如果这件事情都完成不了,那第二件事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游波筠好奇道:“第二件事是什么啊?” 李冼道:“等你们先完成了此事我再告诉你们。” 游波筠撒娇道:“好婆婆,你就告诉筠儿吧。” 李冼却从枕头下拿出一本书道:“这就是修脉之书,你要看吗?” 游波筠登时两眼放光,连忙道:“要看要看。” 李冼道:“这是我从常左大仙留下的书册上抄录的一部分,里面记述着开脉和修习脉术的方法,你们二人可参习此书,顺便想想如何完成这第一件事情。”说着,将书递给游波筠。 游波筠郑重接过,迫不及待翻开就看。 李冼摆摆手道:“看你这猴急的样,老婆子身体还有些疲累,想休息会,你们先去吧,不叫你们,就不要过来了。” 游波筠、林风、孑生三人齐齐答应了,施礼后,合门而出。 第二章 第三十节 脉术方通 到得后院里,孑生独自离开了。林风、游波筠便在院内找了一处隐蔽地,两人凑在一块,迫不及待地看起书来。因为只有一本书,两人坐得很近,林风鼻中闻到游波筠身上传来的淡淡幽香,心道这就是所谓的举案齐眉、红袖添香吗?还真是舒服受用,古人诚不欺我啊。 李婆婆给的书册写得很十分通俗易懂。前面主要是修习心性之法,然后是讲解人体脉络结构,接着是开脉的练气方式和注意事项,最后就是几个脉术使用方法。 林风一边看一边回想叶少麒教给自己的锦空决,两相印证,胸中颇有感触,遂依法运气,只觉一丝凉意从丹田处悠悠抽出。林风大喜,继续运气,凉气越涌越多越涌越快,它们顺着经脉在林风四肢百骸内顺时针流转了一圈又重新汇入丹田,林风只觉得全身毛孔全都舒张开了,就如蒸完桑拿又美美睡了一觉,内外无处不传递着一股神清气爽的悸动。 这就是脉灵吗?这就是修仙吗?我他妈终于成功了,终于成功了!林风压抑不住内心的狂喜,仿佛自己这一刻已经成了一位能呼风唤雨、腾云驾雾的神仙了。 林风转头看游波筠,想立刻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却发现她正闭着眼睛,按书中方法依葫芦画瓢,手脚并用,练得不可开交。林风悄悄将书拿过,翻到后面,尝试着修习一个简单的启蒙脉术。 这是一个用风的脉术,可以鼓动轻风吹动一尺外的纸片。林风先将脉灵从丹田气门引入通谷穴,再到侠白、太渊,最后汇在鱼际穴处。林风轻轻抬掌,就觉脉灵从手腕间喷涌而出,身前的树枝竟被劲风带得“哗啦”直响。 林风大喜过望,没想到第一次就成功了,而且威力似乎比书上所记更强数倍。他顿有所悟,想起以前看过的《皇帝内经》。内经中提到:肺是人体的宰相,主管人体内各器官的营养分配,肺通过呼气吐气来将气血按供量规定送入各个脏腑之中。而中医和道家的经络按摩法,可以让人们通过坚持不懈的穴位刺激来改变某个脏器的气血供应,从而达到强身健体或者修复特定器官的功效。这修炼脉术或也如此。丹田就如脾脏,负责产生、存储脉灵,要使用脉术时,便将脉灵从丹田抽出,同时运转脉灵在不同穴位中转动,触发不同波动和射频,这些看不见的波动从人体散发出来后,与外界物质产生共鸣,触发不同效果,就是脉术。 想通了这些,林风心中不觉十分自得,一抬眼,却发现游波筠正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 林风笑道:“筠儿,你傻看着我干嘛?” 游波筠小心问道:“林哥,你已经会使用脉术了吗?” 林风本来还想装装酷,不过他实在掩饰不住内心的欢喜,立马咧开了嘴笑道:“是啊,我学会了。” 游波筠瞪大了眼睛,“真的吗?林哥你真的好厉害,快,快让我瞧瞧。” 林风也正想炫耀炫耀,于是集中精神,运起脉灵,一掌挥出,树枝果然又被击得“哗啦”乱响。 游波筠看得心痒难挠,拉着林峰的手就不放了,“林哥,快,也教教我嘛,这个是怎么弄的?” 林风道:“这个嘛,你现在还做不了。” 游波筠急道:“为什么我做不了?” 林风道:“你还没有开脉,也没有脉灵,所以用不了脉术。” 游波筠啊了一声,“那林哥你就快教我怎么开脉吧。” 林风一下想起以前拉着叶少麒让他传授开脉之法时,是不是也如游波筠这幅心猿猴急模样呢?没想到自己也会有教别人开脉的一天。 “林哥,你快说啊,到底怎么开脉啊,我已经照婆婆书上的方式练过了,可为什么不成啊?”游波筠使劲摇着林风的手。 林风瞅着游波筠严肃地道:“开脉是要讲天赋滴,有的人开脉快,有的人开脉慢,急是急不来滴。” 游波筠小嘴一翘,“哼,林哥你就是说筠儿笨咯!” 林风觉得这话有些烫耳朵,便立刻堆了魅笑,“哪敢啊,我其实都不知道怎么开脉的,不过后来我体内就自然有脉灵了,这个我不是给筠儿师傅你也说过吗?” 游波筠想想也是,便对林风道:“好吧,那我去问问婆婆。” 林风道:“婆婆不是不让我们去打扰吗,还是等婆婆修养好了再去吧,我可以先给你分享一些我的心得。” 两人就这样说着话,练着功,不知觉日已偏西。有栩茸族妇女来道:“总算找到两位了,晚饭已经备下,请两位随奴家到房内用饭。” 林风和游波筠这才感觉腹内饥饿难当,便都站起来,对那妇人道:“劳烦了。” 第二章 第三十一节 登岛准备 回到大屋内,两人和栩茸族众人一起吃了晚饭。虽然菜色很简单,不过味道却十分好,两人因为心里开心,胃口特别好,把一个肚儿吃得溜圆。 饭毕,林风看栩茸族大长老和一群妇女正围在一起谈话,便走过去施礼道:“长老好,不知道可不可以耽误你们一点时间?” 大长老颔首,“公子有何事,但说无妨?” 林风道:“我想问问关于癞刺族的事。” 栩茸族众人听到癞刺族三字,面色都不太好看。 大长老道:“癞刺族跟我们近邻多年,我们多少对他们还算了解,不知公子想知道什么?” 林风想想道:“他们部族结构是怎样的呢?就是他们部族的体制?” 旁边一个妇人,似乎是贴身服侍大长老的,替大长老回道:“他们各自结群,每群都选有一位头领,但是各头领都会听从大哈里的吩咐,不会违扭大哈里的命令。” 林风道:“也就是说只要大哈里下令他们不再来抢掠你们,他们就肯定不会再来?” 大长老道:“是的,只是现在,怕是绝无可能。” 林风奇道:“为什么?” 旁边的妇人又道:“我就长话短说。现今这位大哈里,他从小父母双亡,独自在瀚濯岛长大。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一本武功秘籍,习成后,被破格选入前任大哈里的黑刺卫队。他在黑刺卫队里因一言不合,一个人斗杀了十来个强悍的战士。不过他没有得到处罚,还被前任大哈里收为义子,从此以后更是作威作福残暴不仁。但他得罪的人多了,自然就有些恶言恶语生起,传到了前任大哈里的耳里,最后前任大哈里决定要除掉他。可他预先得知了消息,先下手为强,血洗了前任大哈里全家,又连杀七个头领,无人能敌。他于是自封大哈里,将所有反对他的人全部活剥了皮做成椅垫,从此纵情声色享乐,纵容手下四处抢掠。我族就在其旁边,自然也深受其害,他撕毁了两族百年盟约,要求越来越多,越来越高。我族为了避免纠葛横生,一再退让。这次他竟派人来强要本族虔女,我们无法,只得把虔女先藏起来。哎,没想到,没想到...虔女还是难逃一劫。” 林风没曾想此间还有这许多故事,也跟着长叹一声道:“你们怎么不向李婆婆求助呢?” 大长老道:“从前我族受他族欺辱时,正是老神仙出面调和,我们才与癞刺族人签订了这百年盟约。但后世的族人都只是尊照祖宗遗训,按时将蜜茶、药物等供奉到一个挂有老神仙画像的祠堂内,从未再与老神仙有过直接接触。遭遇此番劫难,老奴也只能抱着试试的心态,将此事在祠堂内禀告了老神仙的画像。” 游波筠听了,忍不住道:“原来是这样,卞缚妹妹的死并不是你们的错,都是那些丑八怪的错,只是卞缚妹妹她后来怎么会变成...” 林风急扯游波筠的衣角,“筠儿是问卞缚妹妹怎么会成为虔女...哦,对了大长老,您知不知道李婆婆以前是如何让你们两族签订和平盟约的。” 大长老道:“关于盟约的具体细节,老奴委实不知,公子欲知端地,何不直接去问问老神仙。” 林风嘴上答应着,心里却苦笑不跌,李婆婆说得很清楚,这是她对我和筠儿的考验,就算问了,她肯定也是不说的。就道:“那多谢大长老了,我们还有点事,不打扰各位了。” 互施了礼,林风和游波筠逶迤走回了后院看书处。游波筠问道:“林哥,你刚才一路在想些什么啊?” 林风道:“我想到怎么去和大哈里谈了。” 游波筠道:“谈?和那个什么臭哈里怎么谈啊?” 林风道:“最近我们身边发生了如此多的怪事,我想可以拿这些事情去做做烟雾弹。如果行不通,我还有后备计划。” 游波筠道:“什么后备计划?” 林风道:“我自然会告诉你,不过我感觉此行必定十分凶险,筠儿,你能不能听我一句话?” 游波筠道:“只要不是让我留在婆婆这里等你回来,其它我都听你的。” 林风严肃起来,“我要说的,就是让你留在这里,那大哈里生性残暴,我怕到时候...” “林哥!你也听我一句话,如何?”游波筠用一根纤纤玉指按住了林风的嘴唇,打断了林风的话。 林风愣道:“什么话?” 游波筠平静的道:“这次我去找大哈里,你留在婆婆这里等我回来。” 林风冲口而出道:“这不可能!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去。” 游波筠狡黠地笑道:“那我也不可能让林哥你一个人去啊,别忘了,这可是婆婆对我们两人的考验。” 林风用手轻轻握住游波筠的手,凝望着她如水的眼眸,“哎,说不过你,那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我学了脉术,他们近不了我的身。” 游波筠嘻嘻一笑,挽住林风的胳膊道:“知道啦,别忘了,我可是你的师傅啊,别怕,到时候我肯定罩着你。走,我们去看看婆婆起来没有。” 林风无奈道:“罩着我...什么好话不学。婆婆不是说不叫我们,不可去打扰她么?” 游波筠眨了眨眼,“放心吧,我们先去看看。” “咳咳,你这是不想老婆子睡个安生觉啊。”李冼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两人微惊,李婆婆已笑着走了过来,两人连忙上前扶李婆婆在椅子上坐下。 李婆婆问道:“老婆子给的书册,你们参悟得如何啦?” 游波筠一下坐到李婆婆身边,高兴地道:“婆婆,林哥他已经学会脉术啦!” 李婆婆拍着她的小手笑道:“瞧你这样子,好像比自己学会还开心。” 游波筠道:“是啊,只要林哥会了,我也...”说了半句一下红了脸,撒娇道:“婆婆又取笑筠儿,可我怎么就学不会呢?” 李婆婆道:“你林哥体内本来就有脉灵,我又用银针惬流法帮他疏通了穴位,他学习脉术当然很快了。” 林风听李婆婆这样说,不禁想起自己在栩茸族里走火入魔的情况,当时只觉体内脉灵恣意乱窜,现在运功却异常顺畅,本以为是自己从书中摸索出了正确方法,没想到还是李婆婆帮了大忙,她为此必是耗损了不少精神,也难怪会疲惫不堪。 林风心中好生感激,连忙深施礼道:“李婆婆的大恩大德,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了,听说我还把婆婆你弄伤了?” 李婆婆摆摆手,“没关系,不碍事的。对了,你想到该如何修复癞刺族和栩茸族的盟约了吗?” 林风恭敬地回答道:“我有一点拙见,请婆婆多指点。” 李婆婆道:“好说,你先讲来听听吧。” 林风于是将自己的想法给李婆婆和游波筠述说了一遍。 李婆婆听完道:“嗯,此方可行,老婆子再传你两招,我想,应该万无一失。” 游波筠一听,挽住李婆婆道:“那婆婆也教我两招吧。” 李婆婆道:“等你开脉以后老婆子自然会教你,现在我先把第一招传给你林哥。” 游波筠一听就乖乖放开了手,一脸虔诚的看着李婆婆。 李婆婆问林风道:“你先把你对脉灵的理解说给我听听。” 林风于是就将自己对脉灵和穴位的感悟说了一遍。婆婆边听边颔首。等林风说完,李婆婆道:“这番见识也算不错,脉灵本身是没有属性的,每个人天赋不同,所能掌握的脉术也不同,脉术发挥的效果和威力也不同。一个精通火属性脉术的人,使用相同的火系脉术,威力自然比不精通的人使出来更强大,如果在本就有火系脉灵的地理环境中,其触发的威力更是剧烈无比。” 林风不住点头,“原来是这样,那婆婆我该学什么脉术好呢?” 李婆婆道:“从你的开脉经络来看,你现在学习风系脉术是最适合的。” 林风听到风系脉术,立即想起了自己在徙山上吞食了穹?兽脉珠的情景。自己体内能有脉灵存在以及首先打通风系脉络,当是与此有关。“哦,怪不得我能很快学会醒风术,而且威力比婆婆书上介绍的还大了不少,原来是这样,真是多谢婆婆指点。” 一旁游波筠好奇道:“那婆婆您擅长的脉术是什么属性的啊?” 李婆婆笑道:“我的脉术是树神教会的,当然是木属性。” 游波筠继续追问,“那筠儿我是什么属性的啊?” 李婆婆笑道:“那要看你的天赋了。” 游波筠道:“那我就学所有属性的脉术好了,以后想用什么属性就用什么。” 李婆婆拍拍游波筠的脑袋,“小丫头片子,人小鬼大,虽说每个人都可以通过勤学苦练掌握所有属性脉术的皮毛,但除非你有大罗金仙的寿岁,不然是很难精通两种以上属性脉术的,杂而不专,无甚大用。” 游波筠道:“大罗金仙又是什么啊?” 李婆婆道:“年轻人血气方刚正常,不过还没学会走就想跑,这步子迈得太大,可不是好事,以后有机会我再说给你们听吧,我还是先将这招风羽术传授给你林哥要紧。” “哦。” 约莫习练了一个时辰,林风在李婆婆亲自教导下,很快就能够熟练运用风羽术。功毕,林风不无欣喜地道:“真是辛苦婆婆了,要不休息休息再练第二招?” 李婆婆道:“这第二招嘛,是不用练习的。” 林风疑惑道:“不用练习?我不明白婆婆的意思。” 李婆婆笑道:“等我们回到屋里,你自然就知道啦。” 三人缓步走回了李婆婆的卧房,进屋坐下,李婆婆招呼大家慢品蜜茶,又说了些饮茶之道。不一会外面有人叩门,门开处,却是孑生走了进来。 林风不禁问道:“难道婆婆说的第二招,是孑生?” 李婆婆点点头道:“正是,孑生他武功不弱,又会脉术,如果瀚慕岛上横生变数,你们三人携手,应当足以应付。” 林风道:“婆婆想得周全,只是孑生愿意跟我们一同去吗?” 李婆婆转向孑生道:“孑生,你愿意和林风一同去为老婆子走这一遭吗?” 孑生思忖了一会,默默点头。 李婆婆笑道:“那好,今天时间也不早了,你们休息一会,明日一早就出发吧,老婆子在这里恭候你们佳音。” 三人答应了,一起给婆婆行了礼就回了大屋。因为还有一场要紧事,林风也没有心思再和游波筠谈笑,约定了明晨见面的时间,各自休息。 第二章 第三十二节 循风脉术 到第二日辰时二刻,林风三人齐聚在后院内,随意吃了些栩茸族准备的食物后就直接踏上了去瀚慕岛的路。 出了前院大门顺着一条溪流前行,溪面很宽,但水势恬静。岸旁长满了大圆桌粗细又高耸入云的翠竹,枯黄的竹叶在岸边嶙峋的碎石上铺了厚厚一地,凉风拂过,团团绿浪从这片碧海叶天的这端翻卷到那端,发出动听的“沙沙”轻响。一些竹叶被风摘下,纷纷洋洋撒在水面,变成一叶一叶扁舟,随着水花缓缓向前漂流。还有些竹子,不知什么原因,或一两根或三五根,并排折倒在溪流上,竹干横跨水面,形成一座座活的竹桥。此时天虽已大亮,竹叶却遮住了大部分阳光,林间薄雾隐隐,溪面水气蒸腾,把这满眼的青绿浸染得无比清晰鲜活。 林风一边欣赏着美景一边心里感叹,婆婆真真是选了一个幽静妙处啊,要是再有些鸟鸣虫吟,那可就实应了“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这样的佳句了。 “你们两个怎么都不说话啊。”游波筠清脆的声音响起。 林风转头道:“筠儿,难道你不担心吗?” 游波筠道:“只要有林哥在,我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林风道:“我可不能保证计划就一定能成功。” 游波筠笑道:“哼哼,又想唬我?婆婆都说你的计划不错。再说了,不是还有孑生和师傅我吗?对吧,孑生?”...“孑生!孑生!你也说句话嘛,怎么跟个闷葫芦似的。” “哦,嗯...”孑生含糊答道。 林风见他心事重重,问道:“你还好吧?” 孑生似乎总算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回答道:“还好,你们看。” 林风和游波筠往前观瞧,就见十数丈远处有两根半人高半人宽方形石柱立在路的两旁,柱顶各蹲着一只石兽,风霜落叶下,已腐蚀得十分厉害,只有个大体形态了。 三人走过石柱后,前路豁然开朗。一条清澈的河流翻腾下来,被一溜细长河滩一分为二,小的一股流进竹林,大的一条直泄往东。河滩上架有一石桥,宽不足三尺,曲折通到河对岸。 三人踏桥过了河,沿着一条石头小路走了不久,道路尽头有一座木质神庙。孑生开口道:“那里就是栩茸族供奉和祭祀用的祈庙,从那边可以有路通到栩茸部族,不过我们是去瀚慕海,栩茸族长老给我说了一条近路,只是要稍微难走一点。” 林风道:“没关系,我们就走那条近路,顺便试试我在书册上新学的循风术。” 游波筠一听立即来了精神,“林哥,什么是循风术?” 林风笑道:“你试试就知道啦。”说着运起脉灵,然后对着游波筠的脚一指。 游波筠等了几秒,犹豫着问:“就这样?” 林风点点头。 游波筠低头看着脚道:“什么感觉都没有啊。” 林风脸色尴尬,“要走起来才知道。循风术可以让脚步变得更轻快,赶路更省力。” 游波筠哦了一声,似乎对这种辅助脉术不感兴趣,“那林哥你们都用上循风术吧,这样我们就可以早点到了。” 林风于是给自己和孑生也加持了循风术,孑生在前引路,林风一边走一边把他的计划又给孑生说了一遍。三人在丛林里穿行了约莫一个时辰,进到了一处山坳里,穿过狭长的山坳,一条碧绿的绵长水线便呈现在两山的夹缝间。 “等等,有癞刺族岗哨!”孑生叫住了林风和游波筠。两人顺着孑生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在山坳的出口两侧坡壁上,各有一处土台。土台被草木隐蔽着,不注意看还真发现不了。 林风道:“既然我们是来谈判的,就直接来个打草惊蛇吧。” 游波筠正想问什么是打草惊蛇,就听林风朗声喊道:“山上的朋友,请现身出来说话。” 土台上没有任何回应。 林风又喊:“我们是来拜会你们的大哈里的,麻烦你们通报一声。” 还是没有动静。 林风干脆俯身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用力一扔,把土台一角砸得泥尘横飞。林风张口骂道:“哇呱菜,敬酒不吃吃罚酒,再不给老子出来,老子就用石头把你们全部拍扁了。” 话音刚落,三颗脑袋“呼啦”探出草丛,其中一人高声喝道:“哇呱菜,你们几个是哪里来的小崽子,敢在这里大呼小叫,我看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林风叫道:“我看活得不耐烦的是你们几个王八羔子,老子这里有关于虔女的消息要告诉大哈里,你们快滚去通报。” 那几个癞刺族人互相看了看,态度软了下来,“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假的?” 林风冷哼一声,“信不信随便,要是耽搁了,我看大哈里不剥了你们的皮!”说着转身就走。 土台上面人忙喊:“哎...那个谁,稍等,我们这就去通报。”说着隐进了树丛。 没过一会,一人从山坳出口处走了过来。一身灰色布衫,头戴半新石青头巾,长相比别的癞刺族人魁梧端正,姿态也显得老练不少。他先上下打量了林风三人,然后抱拳行礼道:“小的贲承义,三位大侠这边请。”说着恭敬地带三人出了山坳。 第二章 第三十三节 内部矛盾 一出去,林风就看到右方的无垠碧海中有无数高大的莲叶,莲叶田田,从岸边直延到海中央。 “这边请。”贲承义在前面做了个请的手势。三人顺势看去,只见前面海滩之上有一道新建的木头寨门,寨门前五十米全部铺着平整的石块,门楼上旗帜鲜明,刀枪丛立。 贲承义带着林风三人来到门前,对门楼上族人喊道:“快开门,有虔女的消息要禀告大哈里!” 楼上喽啰懒洋洋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搭话。 贲承义又喊了一遍。大门依旧关得死死的。敌楼上站出一人来,傲慢地藐视着林风一行人。他用嘲讽的语气道:“贲承义,你忘了这里的规矩啦?还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啊?” 贲承义道:“我有要事...” 那人瓮声瓮气地打断他的话,“屁的要事,你别忘了,大哈里亲命大爷我在这里监守寨门,他老人家定的规矩,你哇呱的想违抗!” 贲承义咬咬牙,顿了两秒才道:“小的不敢。禀告寨头大人,这三人带有虔女的消息,求见大哈里,望大人通禀。” 楼上那人故意道:“大爷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贲承义不禁小声骂道:“哇呱菜,仗势欺人,看老子哪天不抽了你的筋。” 楼上那人吼道:“贲承义,你哇呱的说什么!” 贲承义粗声粗气道:“没什么,小的我在给他们说瀚慕岛的规矩。” 楼上那人阴阳怪气道:“贲承义,老子知道你是老哈里看中的人,不过你别忘了,现在可是顶天立地全大哈里在统领瀚慕岛,全大哈里不是看你在训练黑刺摩上还有点用,你哇呱早就和你家人一样,崩来当全大哈里的坐垫了!” 贲承义全身一震,双眼变得有些发红,却闷在原地做不得声。 林风见贲承义一言不发呆立站定,看来那人定说到了他的痛处。林风早看不惯那人嚣张跋扈的样子,便抬头对门楼上骂道:“哇呱菜的,你是个什么东西,尽在这里说些废话来耽误大爷我的时间,他们怕你,老子可不怕你。” 楼上那人怒道:“哇呱菜,哪里来的小菜芽,看老子不把你剁成八块,方消我心头之恨!” 林风嘲弄道:“哟哟,小菜芽?告诉你,老子可是穹达武士!你要是剁不了我,你他娘的就是我孙子。不过嘛,嘿嘿,到时候想叫我爷爷我还不认呢,太丑了!” 那人气得哇哇大叫道:“好小子,你给大爷我等着!”说完转身下了敌楼。 不多一会,就听寨内战鼓乱响,寨门大开,一队人马摇旗呐喊冲将出来。旗开处,众喽啰分两边站定,那人提着对卧瓜,锤甩着膀子,疾步抢出来。 贲承义见势不对,立刻上前劝阻道:“贲锵拿大人请息怒,他们还不懂这里的规矩,你大人大量,饶他们一回。” 游波筠小声问林风:“林哥,我们是来谈判的,这样打起来好吗?” 林风道:“没关系,我就是想试试看激怒他们,他们生性凶蛮,说不定只有露几手硬的才能让他们另眼相看。” 两边正各自说着,就看贲锵拿“呸”地一口唾沫吐在贲承义脸上,接着飞起一脚踹在贲承义肚子上。贲承义身子一动不动,只是抬手将脸上唾沫擦去,还是道:“请贲锵拿大人息怒。” 贲锵拿脸涨得通红,举起手中铁锤“砰”的一下砸在贲承义的头上,鲜血立刻从贲承义头上流下,他半边脸颊浸满鲜血,就如戴上了一个可怖的面具。可贲承义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只是脸色阴沉得可怕。 贲锵拿用有些发抖的声音叫道:“你你你...你想干什么?你别忘了...你...你儿子...” 贲承义一个字一个字沉声道:“请,贲,锵,拿,大,人,息,怒!” 贲锵拿战栗着盯了贲承义半晌,终究把手往后一招,“让他们过去。” 两队喽啰让开道路。 贲承义这才直起身来,对着林风三人重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林风三人对看一眼,不由都有些佩服贲承义的刚性,就随他一起走进了寨门。 一进寨门就见一座三丈宽四方石台,石台上立着一尊巨大的石头雕像,虎背、熊腰、宽额、阔口,摆着一个饿虎扑食的姿势。 游波筠嘴巴大张道:“哇,这是谁啊,雕这么大的石像在这里,看起来凶巴巴的。” 贲承义道:“这便是现今癞刺族的大哈里。” 游波筠道:“那个大哈里这么高大吗?怪不得一个人就能打赢十个。” “嗯…大哈里并没有如此高大,不过...”贲承义怔了怔道:“不过他的武功委实十分厉害,连老哈里都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林风听贲承义提起大哈里的武功,想到此行说不定会与其过招,就留了心追问道:“那么说传闻都是真的咯,听说他一个人杀了你们前大哈里全家,又连挑七大头领,结果没人能胜过他,他才当上大哈里?” 贲承义若有所思地道:“是的,他所练武功十分奇特,无人是他的对手。” 游波筠好奇道:“是什么样的武功?” 贲承义没有回答,停住了脚,四处打量了一番,见左右没人,才低声对林风三人道:“有一次他喝醉了酒,给亲近之人提过,叫脉功。他平常身形肥胖,可是当他运脉起功时,全身肌肉便会爆发出超越常人的能力,不论速度、力量还是硬度,简直就如怪物一般,我们七个头领一起上,都被他几招击败,而且他在黑刺卫队里还学会了凝毒吐息,所以更没人是他的对手。” “是这样啊...”林风不由心是一沉。这大哈里如此厉害,也许自己一个疏忽,不仅会让计划功亏一篑,还会将三人性命全部交待在这瀚慕岛上。 “少侠?”贲承义见林风听他说完后神情立变,心下也自揣度起来,拿眼瞅着一旁,似自言自语地道:“我还听人说,大哈里他在运气出招前左手会先往里微屈一下,如果是凝毒吐息,则会先眨一下左眼,要防要躲,只在此间。” 林风不懂他是何意,看着他满脸的鲜血,“你为什么要给我们说这些。” 贲承义凝眉道:“我什么也没给你说过,我只是希望你们,不要死得太快而已。”说完迈开大步向前走去。 “不要死得太快,是什么意思啊?”林风问。 可贲承义只顾走,无意答。 林风苦笑了一下,转头道:“筠儿,你怕不怕?” 游波筠嫣然一笑道:“当然不怕,那个大哈里有什么脉功,我林哥不是还有脉术么?” 林风初通脉术,正没个炫耀处,听游波筠如此鼓励,心中又蠢蠢欲动起来,道:“师傅说得好,就让我们去会会这个大哈里,看看他所谓的脉功到底有多厉害。” “三位少侠,在下只能送你们到此了。”贲承义将三人领到一座木制船坞处,给掌船的人交待后,对三人行礼道:“切记,保重。” 三人还了礼,贲承义就飞快离开了。 癞刺族的船很奇特,是一个类似磨盘的木质圆盘。一侧开口,架有船橹,圆盘正中有个一人粗细的圆洞,乘坐时就采一张大小合适的莲叶插入洞中,人坐在莲叶之上,十分平稳。 癞刺族船夫摇起船橹,荷叶船就往海中驶去,周围都是挨挨挤挤的巨大荷花,船行其中就如进了迷宫一般,上不见天下不见地。左转右弯地走了约莫一柱香功夫,叶缝中出现了一座石山,望山又行了片刻,一座蓊蔚洇润的碧岛便横卧在海波之中。船往右转,绕岛半周,最后停在了岛侧的小海湾内。 “这边!”岸上过来五个癞刺族人,其中一人左手带一串镶嵌宝石的青铜手镯,态度有些冷漠。 “前面带路。”林风也不客气,“还有多远?” “哼,去了就知道了。”那人手一招,“把他们眼睛蒙上。”其他四人就拿了三条黑布过来。 “干什么!”游波筠第一个不满意,“谁要蒙你们那脏兮兮的擦脚布条。” “哼哼,这可由不得你。”那人轻蔑地道,“踏上瀚慕岛,就要守岛上的规矩,否则,哼哼...” “哇呱菜,怎么给我师傅说话的,老子今天就是不耐烦守这个规矩了。”林风站到了游波筠前面,“老子是来找你们大哈里商量要事的,你算哪根小菜芽!” “哇呱唧哇呱。”那人怒道:“老子今天非把你一刀剁成两断。”说着抽出腰间佩刀就要砍将过来。 “慢点,你的头有它硬吗?”林风微笑着对那人道。 “什么?”那人有点不明就里。 林风早看到路边有一块五尺长三尺宽的青石墩,走过去轻轻抱起,举到胸前,顺手一抛,把前面一排木栅栏如豆腐般滚了个稀巴烂。 “啊...这...你...”那人下巴掉到了地上,瞅着那块石墩半天说不出话来。 “贲武毅大人!”这时从前面山道上飞快跑来两个衣服花哨的小喽啰。到近处,看到那块青石墩和满地木屑,不由脸现惊异。 “你们来干嘛?”贲武毅显得有些不耐烦。 “是这样的...”两个喽啰上前对着贲武毅耳语起来。 “好吧,我晓得了。”贲武毅轻蔑地笑了一下,“走吧。”说着身一侧,让开了道路。 “几位大人,这边请。”两个小喽啰细声细气地道:“全大哈里正等着你们呢。” 林风三人对视一眼,不知道癞刺族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既然都走到了这里,只得打起十二分精神,跟随着那两个喽啰走上了山道。 第二章 第三十四节 全大哈里 峰回路转,七进八出,走了一刻钟,林风三人来到了一片峡谷之中。这里山明水净,花红叶绿,有飞瀑泄玉清泉吐露,有奇石嶙峋牵藤弄巧,端的是一处洞天福地。三人边行边观,目不暇接,若不是知道这是癞刺族大哈里所住的凶险之处,当以为是仙人下凡定居之所。 “三位大人,我们到了。”两个小喽啰道:“全大哈里就在前面的天厅御座之上。” 林风三人展目一观,面前是一座天然石拱桥,桥宽丈余,下面碧波深潭,水流湍急,桥那头三条巨瀑以雷霆万钧之势从山峰顶冲下,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瀑布中央有一座宏伟的圆形三层石台,石台上每层都站满了人,有癞刺族头领也有众多小喽罗,都用恶狠狠的眼光看着林风等人。 “林哥...”游波筠的声音有些发抖,“你看,那是不是...”原来在上石台的通道两边,各有一排交叉的木头架子,每副木架上都绷着一张人形的肉皮。 林风胃里一阵恶心,不过还是强作平静地道:“筠儿,别怕,有我在呢。” 游波筠点点头,紧跟在林风的身后,目光只缩在林风的后脖子上。 “这是想收了我们的胆啊。”孑生凝眉道:“如果我们心里怕了,就让他们小瞧了。” 游波筠听了孑生这话,马上从林风身后站了出来,把一双眼睛睁得老大,只不去细瞧那些人皮。 三人在癞刺族众人的环视下走上了最上层的平台。肥胖的大哈里就卧在不远的石椅之上,他端着个大酒碗,斜眼瞄着走近的三人。 林风先上前施礼道:“见过大哈里!” 旁边立即就有一头领模样的人跳出来道:“无礼,什么大哈里,你面前的是顶天立地,武功盖世,英勇无双,战无不胜,横扫千军的全大哈里...” “你个乌龟王八蛋是谁啊!”林风看着那人,不屑地道。 “我是顶天立地,武功盖世,英勇无双,战无不胜,横扫千军的全大哈里的御前格师贲峰成是也,负责整个翰慕岛的规章制定。”那人不知道林风在骂他,还得意洋洋地道:“你们觐见顶天立地,武功盖世,英勇无双,战无不胜,横扫千军的全大哈里时就必须这样称呼。” “哦,原来只是个光会喊口号的白痴啊,大哈里就在跟前,你倒先跳出来说话了。”林风大声道:“你是没有把大哈里放在眼里啊。” “没有没有没有...”贲峰成连连摆手,“你...你敢骂我白痴!” “哈哈哈,有胆量!”大哈里坐正了身子,将酒杯放在了堆满食物的桌子上,“你就是那个穹达武士?” “是的。”林风不卑不亢地答应着,“我们此番来见大哈里,是想...” “是想让孤放过栩茸族那些奴隶吧?”大哈里揶揄道:“凭什么!” 林风吃了一惊,心道他怎地如此精明,但随即又强制镇定下来道:“既然大哈里已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那我也不绕弯子了,我们就是来和大哈里谈谈此事。” 大哈里似笑非笑看着林风道:“可孤要是不答应呢?” 林风上前一步道:“听闻大哈里想要得到栩茸族虔女,我这里有关于她的最新情报。” “孤现在对虔女已经不感兴趣了。”大哈里漫不经心地道。 林风没想到他回答得如此干脆,“那你为什么还要见我们?” “因为...”大哈里满脸堆笑却十分阴沉地说:“我想亲眼看你们死,然后把你们全都做成坐垫。”说罢手一摆,登时便有许多头领带着喽啰杀将而去。 游波筠“唰”地拔出长剑,大喊:“林哥,跟预计的不一样啊,怎么办?” 林风道:“还能怎么办,先打服了他们再说。” 这边孑生已经用短刺刺倒了两人,正和一头领斗在一处。三层石台上的癞刺族人齐齐发声喊,刹时全部围了上来。只见人头攒动,刀枪翻涌,呐喊冲天,惨号颤宇,寒光熠熠,鲜血淋漓,断剑折戟,残肢遍地,本来一处琅嬛圣域,顷刻成了修罗地狱。 大哈里半卧了身体,重新端起酒杯,大口嚼着食物,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场杀戮乱斗,仿佛只是在欣赏一场舞台剧。 林风所用的兵器是李冼婆婆用一段黑木加持脉术后造的木剑,无尖无刃,只是在后面用粗布缠了个可握手的剑柄,与其说是一把剑,倒不如说是根烧火棍更加贴切。不过这根棍子却有两个好处,一是轻便趁手,二是坚硬如钢。配上林风的怪力,癞刺族人皆莫敢当,各式兵器只要被木棍扫中,不是脱手就是折断。 林风三人的配合也十分默契。林风的木棍沉重,游波筠的长剑飘逸,孑生短刺敏捷,正好将远、中、近,上、中、下三路包裹得毫无破绽。 双方激斗了一个时辰,上层石台已是血流成河,堆尸如山,林风三人渐感体力不支,而癞刺族人还自不断涌上。 “林哥,现在该怎么办?”游波筠有些着急了。 其实林风心中已是焦虑万分,原本计划用虔女和斓花的事先吸引大哈里的注意,使其能坐下来慢慢商谈,就算商谈不成功,还可以使激将法诱大哈里单挑,这样既顾全了游波筠和孑生的安危,自己练的脉术也有了用武之地。可是万万没想到,大哈里根本不给自己任何机会,一上来就直接表示要杀死他们。 念此,林风忍不住去看人群后的大哈里,只见此刻他凶狠的眼眸中闪动着若有所思的神情,似乎根本不关心这里众人的死活。看来为今之计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了,先把命保住,再找李婆婆商议。“筠儿,你和孑生前走,我断后,我们一起冲出去。” “不!”游波筠一剑刺倒一名喽罗,“林哥,你先走,我断后。” “我轻功太弱,根本走不快。”林风急道:“而且筠儿你忘了吗?我每到生死关头时,都有白光庇佑。” “真的吗?”游波筠半信半疑地问。 “嗯,就像遇到怪兽和女尸时那样。”林风正色道:“所以筠儿,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了,你和孑生先走,这样就算我被他们困住,你们也可以央求婆婆救我出来。” “林风说的没错,我们先一起突围试试,如果还不行,只得如此了。”孑生说着从怀里摸出了六角铜铃和那个药瓶,“事不宜迟,你们快将这个服下。” “可...这...”游波筠心中依旧犹豫不决。 “没有什么可这了。”林风不由分说将药丸给游波筠服下,自己也服了药丸,霎时一股恶臭让他神经为之一振。 孑生运起脉灵,那铜铃发出叮当脆响,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周围癞刺族人摇晃了一下身子,动作顿时慢了下来。 “就是现在!”林风大喝一声,乱挥木棍,当先杀出。游波筠和孑生分左右护在他身后,跟着往外冲去。 第二章 第三十五节 承义起义 眼看三人杀开一条血路就要冲出重围,忽地“嗖嗖”破空之声由远及近,直逼身前。三人反应迅捷,同时侧身闪避,就听耳畔“哇啊啊”惨叫声连片彼伏,定眼看时,癞刺族人已在地上躺倒一片,个个身体卷曲,千疮百孔,痛苦挣扎。 黑刺摩!林风心里凉了半截,虽然从一开始林风就一直小心提防着他们,只是没想到大哈里竟如此歹毒,将黑刺摩全部部署在了最外围,想来还下达了这样命令:“但凡有人逃出圈子,不管敌我,一律格杀勿论。”看来这些癞刺族人疯了一般涌上,多半也是被逼的啊,反正他们进退都是死,还不如搏一把。哎,虽然自己事前想了数种计划,现在看来还是对实际情况了解不够,只苦得连累了筠儿和孑生,该如何是好? “咚咚咚咚...”这时激昂的鼓声猛然从周围传来。林风三人心中都是一颤,本已打得精疲力尽了,癞刺族难道还埋伏着什么厉害杀招?正张皇顾瞧中,就听四周传来了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只不过这些声音中竟夹杂着尖锐高亢的女音。 过了片刻,外围喊杀声和兵刃撞击声连绵不绝响起,似乎那里也有人在拼斗。 三人一面疑惑,一面和平台上的癞刺族人继续纠缠。再过一会,平台上的癞刺族人陆续退散,到最后只剩下十来个好手。三人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脱身机会。商量了几句,孑生运起脉术,林风趁他们动作迟缓,奋起怪力将他们兵刃全部震飞,游波筠则紧跟上前,用快剑将他们一一刺伤。 “停手吧,贲卓旭,贲卓秉!”一个声音高喊道:“没有必要再为这样的大哈里去死了!” 众人循声看去,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贲承义。 他跃上平台,先向林风三人略施礼,“抱歉,来晚了。” 林风困惑道:“你这是?” “要说服其它头领起义确实很困难,不过还好及时赶上了。”贲承义凝视着御座上的大哈里,“幸得你们将贲天佑的人成功拖住这么久,我才有时间和资本说服他们。” “你知道大哈里要杀掉我们?”游波筠有些生气,“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 贲承义道:“姑娘莫怪,其实领你们进寨时我并不知晓,只是见寨内各处哨岗都在传递暗语,我有些生疑,故留下来探听消息,就没有再送你们。” “不过当时你心里就有些眉目了吧,不然也不会冒险告诉我们大哈里的武功破绽,也不会说那句‘别死得太早’。”孑生看着贲承义那黄宝石般炯炯有神的眼眸道:“而且今日的叛起你们应该预谋已久,只是一直在等一个机会。当你得知林风是穹达武士,并且他在询问大哈里的武功时,你就应该在想,如果真打起来,完全可以利用我们将大哈里的亲信们干掉。哪怕我们没有跟大哈里发生冲突,你或许也会制造矛盾让我们打起来吧?” 贲承义没有言语,似乎默认了孑生的话。 “你也不简单嘛!”林风不忿起来,揶揄道:“我还真以为你是好心。” 贲承义叹气道:“在下也是不得已而出此下策,请诸位原谅,如若今日之后,在下还能留得有一口气在,定然自废武功向三位请罪。”说着又欠身作礼。待下一刻他抬起头来时,眼神又恢复了坚毅、锐利。他对着林风身边那几位头领喊道:“贲卓秉,贲卓旭,贲锐渊,贲公湛,你们还打算跟着贲天佑这个忘恩负义的败类一同去死吗?” “这...”贲卓秉和贲卓旭两兄弟为难起来。 贲承义怒吼道:“老哈里当年待你们不薄,先前你们和我一样,都是出于无奈才听命于贲天佑,现在咱有穹达武士来帮手,正是除掉贲天佑的最好机会啊!难道你们想一辈子曲身于这个败类之下吗!老哈里一家的血海深仇难道你们忘了!” “哇呱菜,贲承义,老子早就看你居心叵测了,不是全大哈里要留你,你现在也就是一张皮垫而已!”贲峰成藏在大哈里身后,用手指着贲承义道:“你可别忘了,你的儿子可还在大爷我手上!”他又挨个指向贲卓秉,贲卓旭,贲锐渊,贲公湛等人,“你,你,你,你们的人都在老子手上,老子现在就下令,把他们全部给崩咯!” “哼哼,就是你这种阿谀谄媚的人在那个败类身边出了这么多恶毒的主意,定了那么多恶心的规矩,让翰慕岛众兄弟都凉了心。”贲承义冷笑道:“我早就已经将众兄弟的家眷救了出来,她们现在都来相助了。贲峰成,现在你还是小心你自己的皮吧!” 贲卓秉等人听说,齐向外一瞧,果然见到被挟持的人质都在向这边使劲挥手呐喊。看来今日叛反之事已成定局,大哈里绝对不会放过他们任何一个人,他们同时对看了一眼,都毅然对贲承义点点头。 第二章 第三十六节 恶斗哈里 “哈哈哈哈哈~精彩,精彩啊!”大哈里贲天佑鼓着掌仰天大笑道:“不愧是老哈里的续刀人,果然能耐,不过...”大哈里不屑一顾地扬了扬厚重的嘴唇,“哼哼,你们这点小伎俩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根本就是个——屁!孤今日正觉得烦闷得不行,手脚痒得难当,今日你们可以让孤玩得痛快些了!” 说着他身影一晃就已经到了贲承义面前,粗大的手掌猛地拍下,“砰”的一声巨响,地上那厚重的青石板被大哈里一掌击得尘屑四飞。 林风心中一凛,来得好快,而且力道如此之大,似乎不在自己之下。林风立刻运起脉灵,将风羽术补加在游波筠身上,然后是自己和孑生。 贲承义从地上飞速弹起身来,刚才要不是对大哈里出招动作有所了解,他恐怕已被那一掌拍成了肉泥。饶是如此,劲风带起的石屑击打在他脸上、身上,也是剧痛难当,贲天佑口中说的绝对的力量当真可怕之极。 尘土渐渐散开,大哈里那满身的肥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变得精健无比,身形看起来更加高大挺拔,散发着猛虎般的咄咄气势。 “怎么了,害怕了吗?”贲天佑嘲讽道:“你不是想给老哈里报仇吗?你不是想给你家人报仇吗?来呀,来杀了我呀!” 贲承义紧抚着伤痛处,咬着牙,只是用眼瞪视着大哈里。 “哈哈哈哈,刚才不是还信誓旦旦吗?怎么现在全都变得跟娘们一样啦!”大哈里冷眼瞅着贲卓秉等人,眼光最后落在林风的身上。“来吧,穹达武士,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强!” 林风其实只想和大哈里谈谈,可他也知道,走到了这一步,如果不能将大哈里打倒,别说商谈,不光自己三人性命难保,连贲承义一众人等全部都会命丧当场。但刚才大哈里展现出来的速度、力量以及战斗技巧实在非同小可,要打败他,着实不易。 林风收起了思绪,和游波筠、孑生使个眼色,三人呈半包围之态向大哈里发起了试探性进攻。林风一马当先,举棍直劈大哈里面门,取一个力字,游波筠用长剑斜刺大哈里胸口,取一个快字,孑生短刺游离于大哈里下盘,取一个巧字。 大哈里暴喝一声:“来得好!”不避游波筠的长剑和孑生的短刺,只伸左臂挡开林风的棍子,接着右手一探,直抓游波筠的咽喉,这一下又快又狠,似有拼命的架势。 林风见状立马转棍劈他右手。大哈里抽手,一个转身,左掌直拍孑生脑门。孑生侧身避开,大哈里正好转到林风的身后,抬脚一个后蹬,直把林风踢飞了出去。 “林哥!”孑生和游波筠见林风中招,立刻抽身退出丈余。游波筠正想冲过去查看林风的伤势,就见林风已翻身站了起来。 “林哥,你没事吧?”游波筠喊道。 刚才林风只觉得一股巨力将自己掀了出去,却是不怎么痛,也没有受什么伤,想来定是风羽术起了作用,便答道:“我没事,放心吧。” 孑生道:“这大哈里战斗经验十分丰富,我们这样是打不过他的。” “哼哼,你们就这点能耐吗?太让孤失望了,如果你们没有其它招了,那就准备好去死吧!”大哈里冷声说完,眼看就要再次发难。 “等等!”林风脑中极速旋转起来,他明白论武功三人绝不是大哈里的对手,只有用计。“刚才只是热热身,你的脉功我已经看明白了,有种就我们两人单挑!你敢吗?” “哼哼,你想拖住孤?”大哈里轻蔑道:“你以为你的脉术可以保住你,那你也太小看孤了,今天在这里的所有人,一个都走不了。” 趁着大哈里说话,林风偷偷附耳给游波筠和孑生几句话讲完了他的新计划。 “不行,这太....”游波筠根本不同意。 “不要这那了,你们快走!”林风把游波筠往后一让,自己挺着木棍就冲了上去。 “走!已经没有其它办法了,不然就得一起死,相信林哥!”孑生一把拉起游波筠就往外面奔去。看着一旁还有些发愣的贲承义,孑生一招手,“快走啊!不然走不了了。” “想走?可没那么容易!”大哈里运起脉功,双腿青筋暴起,作势欲追。 林风运起脉灵,为自己加持了两次循风术,然后把木棍一扔,一个飞扑,一把抓住了大哈里已跃在半空的右脚掌,猛地往下一使力,竟把大哈里壮硕的身体从空中硬生生拉了下来。 大哈里没想到林风竟会用这种小孩子的打架方法,神色一冷,“想死!老子成全你!”说着右掌蓄力,猛地向林风的天灵盖击落。 林风不避不闪,只不断将风羽术加持在自己身上,双手紧抱大哈里大腿不放。 大哈里一拳一掌不断击打在林风的头上,感觉就如打在一层涂满胶水的棉絮上面。随着他拳头逐渐加快加重,林风渐渐感到难以为续,自己本来习得风羽术也不久,在这样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下,脉术根本无法连贯加持。大哈里也仿佛知道林风脉术的弱点,愈发加剧了攻势。 随着拳头击打的顿挫感越来越棉弱,大哈里感觉林风的脉术已经再难支撑,于是便运起全身真力,照着林风的百汇穴击下了致命一拳。 刹那间,尺许凝练般的白光自林风身上暴起。大哈里措不及防下,只得暂时闭了双目。同时,他感觉自己的拳头犹如打在一张软壳上,只进得半寸,立时就被狠狠反弹了回来。 不过大哈里久经江湖,反应也是十分机敏,一面用左手罩住了双眼,一面用右手护住了自己的肚脐,一面双腿用劲一蹬,身子斜着向后跃去。 可大哈里忘了脚上还挂着一个林风。刚发力就被林风结实拉住了,接着他感到喉头两三点凉意,随即听到金属落地的叮当声,紧跟又有风声从前后袭来,自己背心和胸口皆被兵器击中。“居然是铁布衫!”林风的声音大叫着。继而大哈里就觉有人挽住了自己的腰,一股巨力扫在了右后脚跟。他站立不稳,被仰面朝天重重摔在了地上。 原来刚才林风赌上性命使的一计,大哈里果然着了道。只是林风没料到大哈里的脉功已然练得全身刀枪不入,使得游波筠和孑生的突袭功亏一篑。好在林风见大哈里闭眼后只护住了眼睛和肚脐,猜到这两处必是他铁布衫的软肋,于是在一招绊腿顶摔奏效后,立刻飞身抢上,用身体压住大哈里的腰部,腾出双手就去扳他护住肚脐的右手。旁边孑生和游波筠也早做好了准备,只待大哈里露出软肋,长剑、短刺便好往他身上乱戳。 千钧一发之际,就见大哈里左眼微眨,喉头一鼓。孑生脑中忽地一个闪念——凝毒吐息!身随意动,电光火石间,硬生生使个铁板桥,往后猛倒,顺势将游波筠和林风也扯倒在地。 “噗噗噗噗...”一阵连响,十数道手指粗细白影射上半空。林风吃惊之余也被大哈里挣脱了手脚,倒滚出去两圈。几人互相瞪视着,一起站起身来。 第二章 第三十七节 智破脉功 大哈里在最紧要关头果断使出了凝毒吐息,看来他一直都留着此手,方便在关键时刻给予对手致命一击。好在贲承义之前已经告诫过林风三人,否则刚才他们怕已遭其毒手。 “有两下子,我贲天佑承认你的实力了。”大哈里冷眼看着林风,“不过,你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说着他走到御座边,一脚将青石座踢翻在地,伸手从座下取出一副精铁头盔,一副精铁腰带,一个黑木小盒子,同时抽出一杆三尖两刃精铁长戟。“你等今日有幸,可以见识到我贲天佑的全部实力。”大哈里将装备穿戴齐整后,体型也小了一圈,不再是那种壮如牯牛的肌肉猛男,而是标准的壮年男子形象。他挺枪端了个架势道:“来吧,待你们死后,我一定会非常享受给你们剥皮的快感!” 林风从刚才那个实验中终于确定,自己的确被什么力量保护着,每到致命关头都会有白光射出帮他化解危机。只是这种力量却不能被自己自由掌控,也就是说不能主动用其来掩护游波筠和孑生等人安全离开。而且现在大哈里也不会再让自己近身,他有长戟和凝毒吐息,这两件都足以使两人保持相当距离,那自己还有什么招式可用?未展示的脉术也只剩下那个可以吹动纸片的起风术了,可这种脉术只能给大哈里挠挠痒。林风感到有些绝望,不过心底仍在努力盘算,他想要让游波筠、孑生、贲承义等更多的人能活着离开。对了,贲承义!他训练着黑刺摩,黑刺摩似乎也听他调度,那他们的凝毒吐息或许能派上用场。 见林风就一动不动地站着,贲天佑并没有马上发起进攻,他如今对林风扮猪吃老虎的样子也颇有忌惮,刚才一时轻敌,险些阴沟里翻船。况且林风刚才身上突然射出的白光是怎么回事?他还有什么诡异招数?贲天佑现在也是一头雾水,最好的办法就是静观其变,让其自己暴露破绽。贲天佑现在这个形态,在力量、速度以及头脑上都可以保持最佳,只是调脉最难,要不偏不倚,不能冲动失神,他必须靠此形态寻得最好的时机,一招制敌。 大哈里正想着,就看到林风全身卖着破绽,潇洒地走到贲承义面前,附耳对贲承义说了些什么。哇瓜菜!这小子真是有办法让人火大!不行,必须得保持克制,等把他们全部毒倒后,孤就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不瞒你说,我们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如果你能调动黑刺摩,或许还有一丝希望。”林风面无表情地对贲承义耳语。 贲承义脸色凝重,他也没料到贲天佑武功如今已强到此地步,回头看了看外围癞刺族众人,语气沉重地道:“黑刺摩基本都是我亲自调教的,不过...他们也是我最后的杀手锏了...” 林风明白贲承义的顾虑,“我现在只需要几个来试探一下大哈里,只是...只是他们都必须做好赴死的准备。” “这没问题,凡是加入这批黑刺摩卫队的,其实早就已经死了。”贲承义见林风不解地看着他,便解释道:“他们要短时间在体内产生剧毒,就必须每日服下过量药草,一旦功成,每人也只剩三五年性命。” 不用说,这种急功近利的速成方式一定也是这一任大哈里贲天佑强制推行的。林风再转头去看那些皮肤黝黑面无表情的黑刺摩,心中居然生起了一种怜悯之情,不知他们痛苦服食毒物之时,到底该是何种心情。 “你先去吧。”林风重重地拍了拍贲承义的肩膀,“我一定不会让他们白死的。” 贲承义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下了平台。 林风又给游波筠和孑生交头说了自己的策略,最后道:“这一次,我们就让大哈里瞧瞧我们的决心。”说完运起风羽术和循风术加持在游波筠和孑生的身上,然后斜眼瞟到贲承义给他打了个妥当的手势。“我们上吧!”林风一声喝喊,挺兵器朝大哈里冲了过去。 这次林风依旧在前,游波筠和孑生在旁策应。大哈里长戟刺来,游波筠和孑生便往林风的身后躲藏,林风则不避不闪,每次都迎刃而上。大哈里对林风如同送死的举动亦自疑惑,终不敢硬刺下。游波筠和孑生便趁机去刺他眼睛和小腹。当大哈里倒转枪头去刺两人时,两人又收势闪到林风的身后。如此,四人互有顾忌,缠斗成一团,一时难分胜负。大哈里不断尝试改变战斗局势,从左到右从上到下,从前到后从远到近,不停试探。林风三人则在其攻势猛烈时完全采用守势,不骄不躁,不缓不急。 有了林风这块活盾牌,贲天佑感觉对方三人这组合实是无懈可击。“看来不把这烦人的小子先撂倒,今日只有比谁先累趴下了,脉功维持此状态也累人,时间太长,对我不利,我现有甲胄护体,不妨放手一试,只要探出了这小子身上白光的秘密,我就赢定了。”大哈里思量到此,心念一转,将长戟一拨,就向游波筠和孑生虚刺。游波筠和孑生果然退缩在林风的身后,林风欺身上前。大哈里瞅得真切,端戟转身,踏前一步,扭腰转胯,抬肘昂头,一招回马枪,长戟如流星般从左肩处直贯林风的面门。 可这一次,长戟只插中了空气。 “他避开了?”大哈里心中暗惊,“刚才那小子还一副巴不得我在他身上戳上两个窟窿的样子,现在居然避开了,他是在故意引我出杀招吗?” “噗噗噗...”一阵急响。大哈里听声辩物,“好小子,原来如此!” 只见千百点白丝从十数个黑刺摩嘴中喷射而出,如一张白色大网将大哈里和林风等四人全部笼罩在内。不过林风三人已先一步退出火力中心,少量不能避过的毒汁又都被风羽术弹开了,只把贲天佑留在了垓心。 毒液如雨雪洒落。外围癞刺族人见贲天佑被如此数量的毒液击中,不由一片欢呼,可很快,又是一片死寂。只见那些毒液无不顺着大哈里壮实的肌肉慢慢往下滴落,头上身上,一条条一路路,仿佛泼了一身变质牛奶。但是大哈里脸上却毫无痛苦,反透露着彻骨的阴冷。 “本来不太想杀你们,可我改变主意了,现在我迫不及待想尝尝鲜血的滋味!”言毕,大哈里身形一晃,狞笑着冲入黑刺摩队列中。就听“噗嗤噗嗤...”一连串金属切割肉体的声音,转瞬间便有七八名黑刺摩被大哈里那闪着幽蓝的戟刃切割得支离破碎。那些黑刺摩不知是痛觉已被药物压抑得迟钝还是当真蛮狠,到死都没有叫过一声。 贲天佑这杆长戟到现在才真正施展开来,恰真是翩若惊鸿,矫似游龙,仿佛一片幽蓝银花盛放,那十数黑刺摩少间就被全部砍倒。大哈里又把目光扫向外围,眼神到处,癞刺族众人无不心惊胆裂,有个别胆小的甚至双股战战,裤裆湿漉。人们面面相觑,不知是该走还是该留,有些甚至在想现在倒戈大哈里,是否能捡回一条小命? “哇呱菜,你们还奢望这残暴无义的恶贼能饶你们小命!你们以为躲起来就没事!你们忘了这恶贼是怎么羞辱我们的吗?是没有任何尊严的肆意欺凌。你们忘了这恶贼是怎么对待你们的家人的吗?不是处死就是囚禁。你们忘了这恶贼是如何对待那些反抗过他的人吗?一家老小全部放血剥皮,做成了他的座垫。兄弟们,姐妹们,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跟他拼了,如果横竖都是死,就让我们像个爷们一样的死!!!”贲承义怒吼起来,“为家小,为老哈里报仇啊!!!”说完,他自己挥舞着尖刀,带头冲向了贲天佑。 “为老哈里报仇!”“死也要像个爷们一样!”贲卓秉,贲卓旭,贲锐渊等人也怒吼起来,随着贲承义朝大哈里冲去。 癞刺族余人都被点燃了,停住了逃跑的脚步,打消了倒戈的念头。“为我的弟弟报仇!”“还我爹爹命来!”“贲峰成你个不要脸的,把我姐姐妹妹还来!”“哇呱菜,今天老子也要爷们一回!”人们全都抄起家伙,眼冒红光,怒吼着杀向平台,一时间喊叫声响彻天际。 贲峰成刚才正打算在大哈里震慑住众人之际说几句蛊惑的话。可是贲承义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抢先稳定了大家的情绪。等贲峰成再想张嘴,他已经被愤怒和仇恨的浪潮淹没。 刚才癞刺族人很多是被迫与林风等人拼命,可现在是为了自己和家人,那真是一个个咬牙切齿不死不休。只要还有一口气一点力,都挣扎着冲上去撕打。 贲天佑舞动的刀光就如一台绞肉机,人们蜂拥着进去,然后被切割成肉块出来。但是,没有人退缩,癞刺族人的热血和狠劲上来,真个是鬼神不惧。 怎么办?林风和贲天佑交过手,深知这样的自杀式举动并不能对大哈里造成什么实质伤害,至多消耗他的气力,拖延一些时间,可这都是人命啊!林风仰望四周,三条瀑布从上直贯而下,发出振聋发聩的声音,癞刺族人掀天的怒喝都掩盖不住它。 对了,可以用声音试试!林风脑子一醒,有了主意。“筠儿,你轻功好,你去把贲承义拉过来。” ”是的,林哥!”游波筠虽然不明白林风要做什么,但是立刻答应着去了。 ”孑生,你的铜铃除了催眠还有什么功能?” “可以振奋精神。” “可以发出高频噪音吗?” “何为高频噪音?” “嗯...就是声音尖锐,听起来让人心烦的声音。” “这个...我可以试试,你要做什么?” “我也只是猜想,大哈里自从变成这般匀称体态后,脾气似乎收敛了很多,喜怒不形于色。这让我想起太极拳练气修习,需要心境配合方得奏效。或许他要维持现在这个体态,也需要调整心绪,所以...” “所以你想扰乱他的心神?” “是的。”林风脸色凝重,“这也许是我们最后的尝试了,如果还不行...”林风没有说下去。 孑生道:“其实我们可以现在趁机离开,去找李婆婆的。” 林风摇摇头,“不行。” 孑生道:“我们失败了,癞刺族人一样会死,还白白搭上我们的性命。” 林风犹豫了片刻道:“他们毕竟都是人命,如果这个方法都不行,再说吧。” “林哥!”游波筠的声音由远而近。“我把贲承义带过来了!” 林风循声看去,只见贲承义全身都是鲜血,脸上一刀,从额头直劈到左嘴角,恐怕不是他闪避及时,脑袋已经被剖成两半,饶是如此,贲承义左眼也已废了。不过他右手虎口震裂,还紧紧捏着半截断刀。 贲承义杀得眼红,见到林风,劈头就问:“还有什么办法?” 林风召拢游波筠、孑生、贲承义三人,如此这般小声吩咐一番。四人随即依计而行。 孑生的铜铃剧烈震动起来,慢慢的,震动弧度变小,频率加快,铜铃发出尖锐的嘶鸣。 “起~”林风运起“醒风术”,风咋起,“呜呜”有声。随后林风开始尝试将风只朝大哈里所在的方向吹送。不一刻,风势越来越大,孑生和林风相互说话都已经听不清楚。 孑生在风前调整音调,铜铃声变得忽高忽低杂乱无序,听在耳里当真是说不出的抓耳挠心。附近的人都把衣物扯了,把耳朵捂住,方觉不那么恶心欲吐。 时间一秒一分过去,大哈里依旧在人群中间砍杀不休,浑若不觉。林风心中忐忑焦急,忍不住开口乱骂,他把大哈里从一岁骂到了八十岁,从太爷太奶骂到徒子徒孙,从卑鄙无耻骂到淫贱下流。别说,这一骂让林风心中烦躁之感消散不少,胸中酣畅淋漓,不由越骂越起劲,就差和着铃声节拍唱起饶舌。 “小心!”孑生用手猛地拽开林风。一杆长戟如离弦之箭飞来,“呯”的一声插入青石板中。 “你个小崽子,胆敢如此骂我!!!”大哈里圆睁双眼,如牯牛一般冲出了包围。他的头盔已扔在了一旁,看来那憋闷的金属头盔让他在噪音攻击中早已痛不欲生。而且最让人惊喜的是,大哈里此刻的身形又变回了最初那种硕大的力量形态。 嘿,有门!林风心中一阵窃喜,看着冲将过来的大哈里,毫不停口。 大哈里冲到林风丈许前,喉头一鼓,先对着林风和孑生“突突突”喷出数枚毒液。两人慌忙闪避。大哈里这才冲将过来一把拔起长戟。 林风、孑生两人不敢松懈,不停变换着位置制造噪音。就瞧大哈里身形时而变大时而变小,看得出他在努力保持着心智的平和。可他离得越近,噪音越大,林风眉飞色舞骂人的表情更是让他看得火冒三丈。 这样过了一盏茶功夫,大哈里只觉胸中烦躁异常,再不多想,长戟呼啸着往林风那张让他恶心的脸上一通猛刺。 白光再次暴起。大哈里心中骂着娘,急急把眼睛闭了,同时将一杆长戟在身前舞得密不透风。 “上!”林风狂吼出声。接着“噗嗤”一阵乱响。 “又是凝毒喷吐,这些该死的叛徒!”大哈里急怒攻心,睁开眼往后疾退,却见千万点毒液交织的白雾中人影一闪,自己双腿又被人牢牢抱住。 “混蛋!!!”大哈里怒不可遏,张嘴大骂,脉息走岔间就觉肚子一凉,全身脉功泄了大半。 毒液如晨雾飘散,大哈里不可置信地看着肚子上颤抖着的长剑,剑刃从精铁腰带下方的空隙处斜刺入肚腹,殷红的鲜血顺着剑柄点点滴落。 第二章 第三十八节 碧潭青影 “成了!林哥。”游波筠兴奋地跳回了林风的身旁。刚才她仗着加持了风羽术,凭借迅捷的身法和精纯的剑术,在毒雨中完成了最关键的一击。 林风给了她个赞许的手势,双目依旧警惕地盯住满身毒液的大哈里。“他还没倒下,我们不能一刻放松。” 孑生也道:“侥幸,要不是铃声扰乱了他的心神,我们绝对没有第二次让他闭眼的机会。” “贲天佑受伤了!”反叛的癞刺族人见大哈里中剑,不少人差点哭出声来。“兄弟们上啊,杀了他!”“为老哈里报仇!”一个个精神大振,呼喝着再次朝大哈里涌去。 “等等!!!”贲承义展开双臂拦住了众人。 “干什么!”贲着打喝道。 “等一下,我不想再有兄弟无谓去送死。”贲承义沉着的看着众人,“今天流的血已经够多了!” “老子要为贲卓秉报仇!”贲卓旭怒喝,“让开!” “我会让你报仇的,但不是现在!”贲承义寸步不移。 这时就听“啪啪啪”一阵筋肉爆裂的声音,游波筠的长剑也如子弹一般从贲天佑肚腹上激射而出,“铛”的一声没入瀑布之内。 “林哥,他刚才吃了什么...”游波筠的声音有些发抖,林风也脸色铁青。 方才大哈里从腰间掏出一个紫木盒子,一口气吞下了盒子里的全部东西。他的眼睛很快变得幽蓝,全身散发出的气劲如蒸腾的水气般肉眼可观。 “我,贲天佑,是最强的,是不可战胜的!!!”大哈里狠毒地看向林风,眼神里没有了理智,没有了高傲,没有了残暴,只剩下了一样东西——疯狂! 山谷振动起来,平台下波涛如炸雷般激荡轰鸣,风声呜呜大作。林风心中惊异已极,大声呼喝着,和游波筠、孑生一起飞速往外围跑去。 “哈哈哈哈,连老天都想继续看我们的决斗啊,哈哈哈,这样的擂台,孤喜欢!!!”贲天佑狂笑着,只一弹指就冲到了林风的跟前,一拳将林风的风羽术击破,跟着一拳将林风的护身白光击出。这次大哈里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睁着双目,一拳接一拳地朝着林风只是锤打。远远看去,林风身上如同点燃了一串没有声音的鞭炮,白光闪烁不停。 游波筠、孑生很快跑过了石桥。游波筠忽然感觉不对,回头一看,林风竟然还留在石台之上与大哈里激斗不休。支撑石台的青石已经纷纷龟裂下落,看起来过不了多久,整座石台就会完全崩塌,坠入下方的湍急深渊。 “林哥!”游波筠急得大声呼喊,可她的声音在这天地异变中杳不可闻。 “放开我,我要回去救林哥!”游波筠恶狠狠地对抓住她胳膊的孑生吼道。 “你去了也是送死,现在没有人打得过大哈里。”孑生死死拉着游波筠,“别忘了,林哥他是不会死的,我们回去找李婆婆想办法吧。” “可是他要是掉了下去我们还能找的到他吗?”游波筠望着下面那卷起狂暴漩涡的黑水深谭,“不行,你放开!” 她悍然甩开孑生,往回冲去。 就听“咔嚓...哗啦...”那座连接外围和中央石台的三丈长天然石桥轰然断为三截,巨大的青石桥面带着几分不舍和慵懒缓缓跌入水中,撞起数丈白浪。游波筠无奈,只得停住了脚步。 中央石台失了平衡,开始倾斜,逐渐向左面山谷倒去。石台上的林风此刻心里一时欢喜一时叫苦,喜的是游波筠和孑生等人逃了出去,苦的是自己完全无法脱身。大哈里现在根本不顾其它,一心满眼只想要杀死自己,可自己有白光护身,大哈里始终无法对自己造成致命伤害,两人就只能如此耗着。 突然,林风感到天地有那么一刻停止了躁动,紧接着眼前蓝光一闪,一个硕大的影子从天而降,“啪”的一下击打在自己和大哈里头顶上。林风纵有白光护身,也一阵头晕目眩,跟着脚下一空,身体已浸入水中。 波光镜影中林风只瞧得一团淡蓝色的巨大物体在水中不断卷曲伸展,随着它的动作,阵阵激荡起的狂流将林风扯得不停翻滚。约莫过了半分钟,庞大的蓝影渐渐隐入了更深的水底,水中慢慢恢复了平静。 “林哥!林哥!林哥——”游波筠焦急地环视着狼藉的深潭。中央巨大的石台斜依在西面石壁上,碎石还在往下不断跌落。“林哥...林哥...”游波筠的喊声已经带着八分哭腔。 “别急,我立刻安排人下去找。”贲承义稳重的声音听在耳里,让游波筠稍感心安。 “贲锐渊头领,劳烦你们下去探探。” “可是...可是刚才那个东西...”贲锐渊有些犹豫。 贲承义怒视着他道:“要不是林风他们,现在我们早都死了七八次,哇呱菜,你们不是水性最好吗!” “是!”贲锐渊口中答应着,心中却压抑不住对恰才那一幕的恐惧,他观察着水面,盘算着该如何应对才好。 就看石台阴影下的水面上“咕噜咕噜”冒出一串气泡,跟着一个人头“哗啦”一声冲出水面。贲锐渊暗叫庆幸,这出水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激斗大哈里的林风。 “他出来了,在那里!”贲锐渊嚷起来。众人顺着他指点的方向看去,果然都看到了狼狈不堪的林风。 林风其实从下水那一刻就已经呛了好几口水,幸好他学过游泳,赶紧闭气忍耐。待水势稍平静后,林风控制住身体,就拼命往上游。水中昏暗如墨,落物纷乱,林风急切间根本游不快。就在他感觉快要憋不住气时,恰好左上方尺许处沉下一只笨重石缸,石缸倒扣着,缓慢往下跌落。林风抱着希望游了进去,果然石缸内还残留着一点空气。林风用脸抵住缸底大口换了气,然后运起脉灵给自己加持了风羽术,最后将石缸一掀,逆着气泡上浮的方向全力发动了起风术。借着风鼓荡的水势,林风手脚并用往上游动,不一会,他就看到了如天堂般绚丽的濯濯水面。 不知道是谁带头喊了一句:“穹达武士!穹达武士!”癞刺族人一个接一个都呼喊了起来,“穹达武士!穹达武士!穹达武士!穹达武士!...”呼喊声带着竭斯底里的狂热和对勇者的最高崇拜。 第二章 第三十九节 替天行道 林风被几个癞刺族人接上了岸,然后就被游波筠一把搂住。游波筠喜极而泣道:“林哥,太好了...” 林风见周围人多,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轻轻推开游波筠,“我没事,只是呛了点水。”可游波筠就是不放手。 贲承义走上前,低声问林风,“贲天佑呢?” 林风愣了一下,道:“我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贲承义皱了皱眉头,看向下面那汪深谭,现在那里除了瀑布击打起的飞沫流波再无别的异常之处。 “我们找个地方再谈。”贲承义随即一扬手喊道:“致敬穹达武士!”癞刺族人们也跟着大喊“致敬穹达武士!致敬穹达武士!致敬穹达武士...” 林风、游波筠、孑生三人在癞刺族人的簇拥中乘船离开了大哈里所在的主岛,到了贲承义居住的一个小岛屿,这里荒草丛生,泥泞满路。 贲承义将林风三人引到一处石洞前道:“这是小人的居所,里面简陋了些,见谅。”四人进得洞来,洞内不大,用干草面了墙壁,有几样石头家具,布置得简单粗陋。贲承义将众人引进内室,这里倒意外有一方石窗和一架木书桌,书桌上和地上摆放着不少书简。 “让几位见笑了,咱癞刺族都是粗人,只有像我这种不务正业之人才会偶尔翻一翻书。”贲承义一面将座椅等擦拭干净让林风等人坐下,一面道:“它们有的是从海市带来的,有的是...是抢来的。” 林风一眼看去,有《广记》、《海山志》、《千草杂集》等书,还有一些散乱的草叶树片,上面有一些墨字,似乎是贲承义练笔所写。 “你的书种类还挺多嘛。”林风道:“我看不止是随便翻翻吧。” 贲承义叹息一声道:“如非如此,小人恐怕早就被剥皮抽筋了,贲峰成那帮人一直就想将我除之而后快,我只得装着不问世事,全心研读山水医药,帮着贲天佑配制黑刺摩的秘药,才得保住性命。可那帮趋炎附势的人还觉得不满意,非要让我去做个门夫,时常羞辱于我...”贲承义表情甚是凄苦,“不过现在好了,幸得三位勇士相助,终于可以不再受那帮贼人之气,真是痛快痛快!” “可是大哈里...”林风还是不明白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哥,你在水中时有没有瞧清楚那个是什么东西啊?”游波筠满脸好奇的问。 “什么那个东西?”林风没反应过来。 “就是水里的那个,像...嗯,像...”游波筠一时没有想出一个贴切的形容词。 “像一根巨大的蓝色鞭子。”孑生接口道:“只是它十分巨大,只一下,就将石台上层全部拍了个稀烂,你和大哈里都被抽到了水里。” “蓝色的鞭子?还十分巨大?”林风在水里是看到一团蓝色物体在扭动,可是根本看不清详细,又问:“它还有什么特征?” 贲承义道:“我看到它头上有很多骨刺,身上似乎还有鳞片。” “头上有骨刺和鳞片?”林风实在想象不出是什么东西,“没有眼睛鼻子嘴巴吗?” 孑生、游波筠、贲承义互相望望,都摇摇头。 “我们回去问问婆婆吧,她一定知道。”游波筠一下站起来又颓然坐下,“嗯...只是这次婆婆交待我们来办的事情完全搞砸了啊。” 贲承义听了,道:“方便告诉小人吗,如果是关于癞刺族的,小人定当竭尽全力为诸位办到。” 这下游波筠高兴了,立刻把李冼交待的任务告诉了贲承义。贲承义一拍大腿,“其实小人也正为此事想求几位,岂不是天作之合。” 游波筠奇道:“你也想和栩茸族重新缔结盟约?” 贲承义道:“小人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其实小人是想让三位助我当上癞刺族的大哈里,这样缔结盟约的事也就一并解决了,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这倒是个好注意,林哥你觉得呢?”游波筠拍手道:“这样我们任务也完成了。” 林风想了想道:“你要我们怎么帮你?” 贲承义见林风没有推脱,连忙道:“小人会马上召集癞刺族其它头领到瀚义堂,到时候你们只要说一句支持小人的话就可以了。” 林风笑道:“我们是外人,说话管用吗?” 贲承义肃然道:“当然!本族崇尚武力,诸位今日的表现足以威震全族。若非三位不是本族之人,或许刚才大家就会推举林风你来当大哈里了...” 林风道:“好吧,你经受过了如此多苦难,肯定明白受欺辱是种什么感受,你若当上大哈里,我希望你能平等对待栩茸族。” 贲承义想说什么,又忍了回去,只用力点了点头。 林风又道:“我知道你们族是靠抢掠其它部族生存,不过道亦有道,你们今后绝不可滥杀无辜,只做劫富济贫,替天行道的义举。” “替天行道...替天行道...”贲承义醍醐灌顶般喃喃自语了一阵,忽然道:“我似乎明白你的意思了...”他站起身来,眼睛里有一种重获新生般的兴奋和激动,在屋里急急走了两圈,又站在窗棂旁翘首上望,沉吟半响,从桌上捡起笔,饱蘸墨汁,在木简上龙飞凤舞写下四个大字:替天行道。然后看着这四个字哈哈大笑,笑完转身就“噗通”一下跪在林风身前,“我贲承义甚少服人,除了老哈里,就是勇士您了。” 林风有点傻了,“这是干什么?先起来再说。” 贲承义坚定地摇了摇头道:“请收小人为徒吧。”说着“砰、砰、砰”地使劲磕起头来。 林风连忙把他扶住,“别别别,我可受不起。” 贲承义抬头,用看圣灵一般虔诚的眼神望着林风道:“勇士不但武艺高强,境界也如此高妙,刚才那一番话,实乃鄙人平生所未闻之高论,我辈眼光狭窄,乃洞中之愚物,还望高人不吝赐教。”说着握拳放在脑门上发誓道:“我贲承义,今对常左大神起誓,若是林风大人肯收在下为徒,无论任何差遣,我上刀山下火海,绝无半个不字,就是让我现在立刻去死,我也绝不皱皱眉头,若违背此誓,不得好死。” 林风听他说得如此诚恳,不禁想起两个典故,一叫井底之蛙,一叫朝闻道夕死可矣,心中感触良多,于是道:“我其实并没有什么境界,你也不必拜我,你如果愿意听,我可以给你讲一些关于替天行道的故事。” 贲承义一听,又要往下磕头,林风让他先坐起来,“我就给你说一些《水浒传》的故事吧,关于道和义,你自己去体悟。” 贲承义道:“其实小人之所以想当大哈里,也是想为癞刺族找寻一条不同往昔的新路,不要再被他族提到,就只有骂名而已。” 林风一下笑道:“唉,我可不是什么圣人,没那么大能耐...” “不,小人相信大人,请大人现在就授道吧,无论传小人多少,小人都铭感于心。”说着贲承义端正身体坐好,就如幼儿园小朋友一样。 林风哭笑不得,只得装模作样坐直了身子,威严地清了清嗓子,开始给贲承义说起《水浒传》的故事。从洪太尉误走妖魔说到林教头风雪山神庙,从智取生辰纲说到林冲火并王伦,从武松酒醉打猛虎说到梁山泊英雄举起替天行道的大旗。 贲承义边听边思考着。游波筠则大呼小叫,问这问那。孑生也认真聆听着每一个细节,连游波筠问的问题也听得十分认真。这一说就是一两个时辰,最后林风实在说累了,其它三人才意犹未尽地放过他。 贲承义叩首道:“多谢师傅不吝赐教,弟子大概明白了本族之后该走的路。” 林风道:“那么你接任了大哈里,准备怎么办?” 贲承义立马道:“除暴安良,扶弱济困,舍身取义,替天行道。” 林风道:“好,我相信你,不过我还想让你做一件事。” 贲承义道:“只管吩咐便是。” 林风取过桌上那卷《千草杂集》,随手翻看,“那好,我看你对医药也有研究,你就尽力把黑刺摩卫队那些人的毒性去除吧,以后也不要再训练黑刺摩这种阴毒的人体武器了,如何?” 贲承义眼睛都没眨一下,“弟子这就出去解散黑刺摩卫队,以后也再不训练了。” 林风心中有些好笑,不过还是装着认真的样子又“点拨”了这“愚蛮”弟子几句。贲承义吩咐人端了些果蔬来,大家随便吃了点东西果腹。 饭后,贲承义将部族人众重新召集了起来,在林风的支持下,他毫不费力地当上了新的大哈里。贲承义又再三挽留林风三人多住几日,可林风心里还装着不少事情,实在强留不住。临行,癞刺族人送来不少礼物。几番推辞下,林风最后拿了贲天佑装东西的那个紫木盒子。游波筠得了一把剑柄如翡翠般青翠欲滴的长剑。孑生则要了贲承义的《海山志》、《乐观》和一卷没有名字的书。癞刺族人锣鼓喧天大吹大擂,直将三人送出寨门七八里后方才回转。 第二章 第四十节 大蛇伽儿 归路上,游波筠把玩着那把古剑,爱不释手,“林哥,你说我该给它起个什么名字呢?” 林风还在想着瀚慕岛的事情,对游波筠的问题有点漫不经心。“你取吧,无所谓。” 游波筠小嘴一翘。就听孑生道:“要不就叫修竹剑吧,修长的身量,嫩竹般青翠,和你很配。” 游波筠心里其实觉得这个名字还行,不过她还是撇了撇嘴道:“我还是要林哥给它取名字。” 林风笑了,不忍扫了游波筠的兴,想了想道:“它剑身看起来古朴典雅,剑柄绿得像碧潭的水,舞动起来又有丝丝金光,我想,要不叫它恒潭沉秋怎么样?” 游波筠拍起手来,“好一个恒潭沉秋,看来林哥肚子里还有些墨水的。” 林风偶得此名,心中也颇得意,嘴上却谦虚着,“哎呀,哪里哪里,我都是乱说的...” 游波筠笑道:“哎呀哎呀,林哥还不好意思啦,刚才在癞刺族不说得挺起劲吗,嘻嘻,反正以后我就叫它小秋啦。” “小秋...这叫得也太省略了吧...”林风愕然。 “哼,我喜欢。”游波筠得意地道:“小秋,以后你就跟着姐姐我啦,姐姐保护你。” 林风忍不住笑道:“是它保护你吧。” 游波筠道:“不,是我保护你和它两个。” 林风只得道:“好好,筠儿师傅最厉害了。” 三人一路谈着,不知觉已回到了李冼草屋外的竹林前。那两根雕兽石柱还在,可是却看不到那条石板小路了。 “咦,我们走错路了?”游波筠左右查看,“我记得是这里啊。” 孑生道:“这是障眼脉术。” 话音刚落,就看前方的景物扭曲起来,一个身影出现在林风三人面前,正是李冶婆婆。 “婆婆!”游波筠一下奔了过去,委屈地挽住李婆婆的手臂,“婆婆,筠儿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李冶爱怜地拍拍她的手道:“没事就好,我的筠儿受苦啦。” 林风和孑生赶紧向李婆婆施礼。 李冼道:“你们都受累啦,不必多礼,随我来吧。” 四人走进竹林,林风忽然道:“婆婆,那就是他吗?” 李婆婆苦笑道:“哎,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放不下啊。” 游波筠奇道:“婆婆,什么放不下啊?” 婆婆摇摇头叹了口气,半响才开口道:“他现在是什么样子?” 林风道:“我没看清楚,据其它人说,身上有蓝色的鳞片,尾上有骨刺,身形很大。” “啊!你们在说那个怪物吗?”游波筠的一双美目忽闪忽闪地。 “那个不是怪物,他就是婆婆说过的伽儿,你从来没有见过蛇长什么模样,当然不知道。”林风回答道。 “啊!他是伽儿!”游波筠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李冶婆婆。 李婆婆脸上肌肉抽动了几下,艰难地答道:“是的,他就是伽儿...”虽然她努力压抑了自己的感情,不过话里依旧透露着无限的焦虑之意。 “婆婆,你不是说他已经被常左大神封印了吗?”游波筠惊讶道:“他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李婆婆叹道:“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他在那里,只是...哎,你们看到的伽儿浑身蓝鳞,那就是他未脱魔道的象征啊。” 林风道:“婆婆你是找到伽儿才搬到这里来的吧?” 李婆婆道:“你说的没错,只是他魔性未脱,我不敢也没有能力放他出来。能做的,只是搬到离他近一点的地方,在这里我能感受得到他的脉灵波动,才觉心安不少。”婆婆停了停,蹙起眉头道:“近来我已察觉,伽儿的脉灵越来越躁动不安,恰巧大地上又长出了如此之多的斓花。斓花只有在天地之气有异时才会生长开放,而这次开放的花朵颜色,竟是跟伽儿身上魔性外显时一样的幽蓝之色。最初我想,也许是伽儿已积蓄了足够的力量,准备冲破封印。可这次你们去瀚慕岛,伽儿居然直接现身出来,然后又再次沉睡去。所以最大的可能,应该不是伽儿自己冲破了封印,而是他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触动,才无意识暴发了。你们在瀚慕岛上,究竟遇到了什么?” 林风刚想回答,游波筠一下跳出来拉着李冼的手,特别夸张地道:“婆婆你都不知道,这次说起来真的是特别特别吓人!” 李婆婆看她天真烂漫的样子,心情感觉好了点,微笑道:“小丫头,那你就给老婆子说说你们在岛上遇到了什么事吧。” 游波筠看婆婆笑了,也笑着道:“那筠儿就给婆婆说说吧,特别惊险,特别刺激,特别那个...” “特别精彩。”林风接口道。 游波筠甩了林风一白眼,跟着便将三人在瀚慕岛遇到的事情略加夸张地给李冼婆婆说了一遍。为证明自己说的都是事实,游波筠还时不时问林风,“是吧,林哥?”“林哥,我说的对吧?”“林哥,我没有乱说吧?” 林风只得无奈答应着。 待游波筠说完,李冶陷入了深深的思考,过了好半天她才对林风道:“把那个盒子给我看看。” 林风将那个紫木盒子取出,递给李冼。李冼仔细查看了盒子外观,然后又将盒盖打开,用右手轻轻将盒内气味扇到鼻中闻了闻。“有复奇,还有苤冷…”李冼道:“其它成份我需要仔细琢磨下。” 林风问道:“婆婆,有什么线索吗?” 李冼点点头道:“你们先去洗漱休息,等老婆子再好好想想。” 于是四人走回了李冼的草屋。在栩茸族人的服侍下,林风三人美美洗了个热水澡,换下了满是血迹泥渍的脏衣服,吃了些热饭,在新铺的软床上舒舒服服睡了个饱觉。 游波筠醒来,日已过午,她轻轻穿上放在床边的栩茸族衣服,用木钿把头发扎好。“不知道林哥现在在干什么呢,是不是已经在和婆婆商量新的任务了啊。”她于是转身拿起放在枕边的长剑,直接出了房门。 院里阳光很好,各种果蔬花草都沐浴在一片金黄之中,清风徐来,树叶轻轻作响,一切都那么宁静详和。 游波筠穿过院子来到婆婆门前,门半掩着,里面传来婆婆慈祥的声音:“你们都是好孩子,老婆子真是要好好感激你们...” 游波筠听他们说得热闹,正想一把推门进去,又缩回了手,先用指节在门板上轻轻叩了几下。 “进来吧,还是筠儿丫头你最心宽啊,能睡到现在。”李婆婆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和善的笑意。游波筠吐了吐舌头,这才推门进到屋内。 林风侧坐在李冼身旁,一身干练的半新衣裳,中长的头发理剪过,显得清爽干净,他身上散发着一股自信的豪侠气,但是看游波筠的眼神却闪烁着灿烂的星光。 “婆婆,你都不叫筠儿一起。”游波筠看李婆婆此时心情不错,便又上前撒娇道:“刚才你们说什么啊,是我们新的任务吗?” 李冼笑道:“是啊,筠丫头,王都和澔海你想去哪里呢?” 游波筠兴奋地道:“我都想去!” 李冼道:“如果只能选一个呢?” 游波筠想也不想,道:“林哥去哪我就去哪。” 李冼道:“老婆子去王都,你林哥去澔海,你愿意跟谁去啊?” “当然是...”游波筠说了半句又马上停住了,摇着李婆婆的手道:“婆婆,不带这样的,这让筠儿好为难啊。” 李冼佯装生气道:“你不愿意照顾一个腿脚不好的老婆子是不是?” 游波筠眨眨眼睛道:“我当然愿意,要不我们先陪婆婆去了王都,然后再一起去澔海,这样大家一路说说笑笑,多开心啊。” 李冼道:“时间来不及,所以只能选一个。” 游波筠道:“婆婆,你不是会那种可以让人直接过来过去的脉术么,怎么会来不及呢?” 李冼道:“老婆子嘴馋,才略习了那个脉术,只方便去栩茸族虔庙拿东西罢了,它有距离限制的,最远就只能到栩茸族内。” 游波筠一下低了头,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了看林风,小声道:“那我就陪婆婆去王都吧...” 李冼哈哈大笑起来,“老婆子一个人清静惯了,还是不当这恶人了,你快随了你林哥去吧,要不到时候你心不在焉,还指不定谁照顾谁呢。” 游波筠脸上泛起一片浅红,“婆婆——,你...”说了半句不敢往下接了,怕自己越描越红,只把一双眼睛斜瞄着林风,心中欢喜无限。 “时候也不早了,就让老婆子给你们做顿饭为你们践行吧。”李冼说着站起身来。 林风连忙起身道:“还是我来吧,我给你们做几个我们世界的小菜。” 游波筠惊讶道:“林哥,你还会做饭啊?” 林风笑笑道:“你不知道的还多呢,怎么样,愿意尝尝我的手艺吗?” 游波筠拍手道:“那当然!”然后转向李冼道:“婆婆,我去帮帮林哥,免得他半天做不出来,饿着你老人家了。” 李冼笑道:“好,好,你们去吧,老婆子就偷偷懒了,我也得收拾收拾行李,准备准备。” “对了,孑生呢?”游波筠左右看看,道:“他还没起床吗?” 李冼道:“谁像你懒猫儿一样啊,是老婆子麻烦他将栩茸族人送回去了。” 游波筠尴尬地咧咧嘴,赶紧给李冼施了一礼,拉着林风就走进了院子。 一到院内游波筠就问林风:“这次的任务是什么啊?” 林风反问道:“你干嘛不问婆婆呢?” 游波筠翘起嘴巴道:“我就想问林哥,你说不说,不说我可生气了啊。” 林风笑道:“你是怕婆婆说你是懒猫儿,还是怕问多了,婆婆反悔了,让你跟着她去啊。” 游波筠立刻去挠林风的胳肢窝,嗔道:“哼,不许说我是什么懒猫儿,反正我跟定你了,你再乱说我就挠到你求饶为止。” 阳光下,游波筠那张似怒非怒的脸庞愈显精致,林风看在眼中,美在心中,心情一放松,真觉得痒的不行。“哈哈哈哈,师傅大人饶命,我再不敢了乱说了。” 游波筠没有停手,“那你说,这次的任务是什么?” “哈哈哈,筠儿你先停手,我受不了啦....” 两人笑闹了好一会才停下,林风简短给游波筠说了这次的任务内容。 “要重新封印伽儿?怎么封印?”游波筠瞪大眼睛。 林风一面摘下两个茄子,道“嗯,婆婆给我们的第二个任务,就是协助她重新封印伽儿。至于如何封印,婆婆自有她的办法吧,只是现在我们需要先查出这幕后黑手是谁?” “幕后黑手?”游波筠想了想道:“这是什么意思?” 林风道:“昨天我们从瀚慕岛回来的时候,婆婆不是说伽儿是被什么触动了才狂性大发吗,她怀疑这一切的背后有人操纵。” “啊,有人操纵!”游波筠叫起来:“谁能够操纵那么大一条...一条...那个。” 林风道:“不是操纵伽儿,而是让他冲破封印。” 游波筠道:“可那个伽儿冲破封印不是会带来灾难吗?” 林风道:“是啊,我们也希望这只是臆想。可筠儿你还记得我拿回来的那个紫木盒子吗?” 游波筠歪着脑袋道:“记得啊,你不是交给婆婆了吗,怎么了?” 林风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然后道:“它是盟王的东西。” 游波筠更奇道:“盟王?你是说奥翎盟王么,对了,他派人抓过你!”游波筠露出顿悟的表情,不过马上又问道:“可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林风道:“你还记得当时大哈里吃了这个盒子里的东西后的样子吗?简直可以用魔性大发来形容,我和婆婆怀疑就是此举触动了伽儿,让伽儿也狂性发作。” 游波筠道:“你是说,让伽儿发狂的,是那个盒子里的东西?” 林风点点头道:“婆婆说,盒子里装的多半是药丸。你想想,伽儿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大哈里刚吃了药没多久就开始了地震。” 游波筠拍手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真的是这样,那个臭哈里吃了药以后忽然就地震了,后来伽儿就出来了,再后来伽儿和臭哈里都不见了,地震就停止了,对吧?” 林风赞许道:“嗯,筠儿越来越聪明啦,所以说,如果那个盒子真是奥翎盟王的东西,那他跟这件事必然脱不了干系。” 游波筠听到林风的赞扬,心中得意,又问道:“对了,怎么知道那个盒子就是奥翎盟王的东西啊?” 林风道:“据婆婆说,那个盒子是用王都最好的紫金檀木所制,上面雕刻着凤凰乌照图。这个图案是奥翎王族所专用。而盒子里装的药物,成份十分繁杂,且有多味稀有药材,恐怕整个脉界中也只有奥翎族才有如此雄厚的财力人力可以熬制。若要动用这许多人力物力,奥翎盟王就不可能不知晓,他知晓却没有阻止,不正证明,这事就算不是盟王亲自所做,那他也参与了其中。” 游波筠弱弱地哦了一声,眼中一会迷散一会清亮,过了半晌才又问道:“要是盟王不知道这药的真正用途呢,或者...或者盒子是大哈里抢来的呢?” 林风微笑着道:“问得好。这个盒子本身就是设计用来装药的,而且这种王室用具,根本就不外传,大哈里怎么可能轻易抢到。况且听孑生说,这奥翎盟王十分精明强干,要说他不知道药物用途,基本是不可能的。你刚才不也说过,他曾派人来玄乙部族秘密抓我,现在想来,这件事情就很不可思议。” 游波筠拍拍脑袋,“对啊,他还抓过你呢。” 林风道:“虽然不知道他做这些事的真正用意,但这其中必有蹊跷,真怕是跟伽儿有关系。” 游波筠道:“可如果这些真是奥翎盟王做的,他为什么想要放伽儿出来啊?” 林风摇摇头,“所以婆婆这次要亲自去枯荣树上的王都一趟,她和奥翎王族颇有些渊源,只有查出到底是谁在后面捣鬼,我们才能真正重新封印住伽儿,否则也只是东漏西补,枉费气力。” 游波筠无不惋惜地道:“要是我们能和婆婆一起去王都就好了。” 林风笑道:“遇到有趣的事情你就兴奋得不得了。” 游波筠道:“是啊是啊,林哥你想想,我们都还没有去过王都,这次去不但可以参观王都,还可以见到奥翎盟王,还可以抓那个什么幕后黑手,嘻嘻,说不定还有一场精彩的打斗...” “可是婆婆也说了,时间来不及了,伽儿随时都有可能完全冲破封印。”林风打断了游波筠的痴想,“我们需要到澔海去寻找伽儿的蜒衣,而且我们去王都,对婆婆来说反而是拖累。” “哦...”游波筠的声音中带着深深的失望之情,“可伽儿不是已经冲破封印了吗?” 林风道:“婆婆说伽儿自从那次出现后竟又陷入了蛰伏,按理说它冲破了封印应该会出世,可它并没有。所以婆婆推测,伽儿只是身体自由了,但思维还处于封印状态,昨天只是意外受了刺激。这情况可能连幕后黑手都没有料到吧。” “原来是这样,那我们去澔海找的那个蜒衣又是个什么东西啊?”游波筠继续问。 林风道:“蜒衣其实就是伽儿蜕下来的皮。” “噫~~”游波筠头皮有点发麻:“蜕下来的皮?怎么蜕啊,剥下来吗?” 林风道:“不是的,伽儿本身是一条蛇,蛇在成长过程中每年都会蜕皮三至四次,就像脱衣服一样,脏了破了不能穿了,这时身体就会长出新的皮肤来替代老的皮肤。一般会从蛇嘴开始脱落,然后是头部、身体、尾巴,等皮全部脱下也就代表蛇又长大了一圈。” “哦,是这样啊,好神奇。”游波筠道:“那我们去找他的皮有什么用啊?” 林风道:“蛇蜕皮前的几天会变得非常弱,眼睛暂时失明陷入半僵直状态,这个时候就是封印伽儿的最佳时刻。如果我们能找到他近期蜕下的皮,婆婆便能推算出那个最佳时刻。” 游波筠道:“可蜒衣为什么会在澔海里,不应该直接去瀚慕岛的潭底找吗?” 林风道:“李婆婆觉得那样太冒险,水潭深处的情况我们摸不透,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次刺激到伽儿。所以她说保险的方法就是去澔海。伽儿的身体如果在昨天以前就已冲破封印,那么它的蜒衣便已随着潭底的水流漂入了澔海。就算是昨天方冲破,如果我们运气够好,不久也能在澔海找到伽儿的褪皮。” “可是澔海那么大,我们如何才能找到伽儿的蜒衣呢?”游波筠道:“就算找到了,那蜒衣也一定很大吧,怎么给婆婆带回来啊?” 林风道:“我们只有到了那里自己想办法找,这也是婆婆对我们的考验。至于蜒衣,我们只用带上一点样品回来就行。最关键的是要确认它蜕皮开口的位置。听婆婆说,伽儿浑身刀枪不入,只有每次蜕皮时这开口的位置是他的弱点,而他每年蜕皮开口的位置都不一样。如果不能和平封印伽儿,就只能利用此弱点制服他后再想办法了。” 游波筠听到这里,又有些激动,“要制服伽儿!天啊,那打起来不知道多激烈,如果成功,我也能成为穹达武士了吧。”游波筠美美地想着,突然又问:“哦,对了,林哥你问了婆婆,袭击我们部族的那个怪兽和卞缚妹妹的事了吗?” 林风道:“问了,婆婆说应该也是那幕后之人所为,让我们小心在意,这次她去王都也会顺便调查。” 游波筠凛然道:“好,我一定要揪出那什么幕后黑手,为死伤的族人报仇,那我们赶快上路吧。” “再急也得等吃了饭再上路吧,而且还有一事。”林风说着停了停。游波筠捧着几根黄瓜和一窝白菜问道:“还有什么事啊?” 林风道:“这次孑生也会跟我们同去,只是感觉我们对他还是了解得太少。孑生这个名字肯定不是他的真名,他的身世我们一无所知,他跟着我有什么目的,我们也不知道。” 游波筠道:“对啊,那你问过婆婆吗?” 林风道:“婆婆她倒是专门问过孑生,但是孑生没说实话,却应对得十分娴熟。” 游波筠道:“那婆婆为什么还要让他跟我们一起去?” 林风道:“婆婆让他去送栩茸族人,就是为了跟我商量这个事情。婆婆觉得他本质不坏,野外生存能力足够强,对这个世界里的地形人物也了解。有他在的话,我们可以更快地赶到澔海。不过我们需要小心留意,如果他有什么异常举动...” “那我就一招把他拿下!”游波筠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哼,让他试试我小秋的厉害。” “小秋?”林风一时没反应过来,紧接着笑道:“我们用不着刀剑相向,就算他是别有用心,我们也得有真凭实据,毕竟他还救过我两次。在瀚慕岛的时候也多亏了他,我们才能打败大哈里。所以最好的策略,不是铲除异己,而是要化干戈为玉帛。” “什么是化干戈为玉帛?” “就是把敌人变成朋友的意思,婆婆也是这个意见。” “哦,对哦,婆婆说得没错,嘻嘻。” 第二章 第四十一节 千哭坞地 林风最拿手的是青椒肉丝。五花肉切成筷子粗细,青椒要用二荆条,不用扣籽,切成面条宽窄。把油烧到滚热冒烟,先下葱蒜爆香,接着把肉丝倒进油里打两个滚,锅铲在肉丝中间剔出一块空,空里倒入适量酱油,等酱油在滚油中彻底释放出香味后就马上和肉丝一起爆炒。不一会,肉丝吸饱热油和酱料后就会呈现出一种饱满发亮的紫褐色。这时再倒入青椒,二荆条的辣味瞬间串入肉丝,在肉丝经络纹理间来回游走。不要烧老,待青椒、肉丝、热油融为一色时就可以起锅了,根据个人口味选择放或者不放盐。 装盘后的青椒肉丝泛着一层微亮的浅紫色油光,肥的如琥珀般晶莹通透,瘦的如龙晶般纹理华美,流淌的肉香点缀着青椒的爽辣让人忍不住就想夹一筷子放入嘴中咀嚼。当舌尖触到肉丝的那一刻,味蕾登时就会被那油而不肥腻、辣而不刺激的味道点燃。一口接一口,一筷接一筷,不知不觉间饭菜便已捉襟见肘,随之带来的那份满足和幸福感,得让人在以后的岁月中久久难忘。 可惜这里没有辣椒,更没有肉丝,林风只得一边心心念念一边将饭菜淘洗下锅。他做了一个秋葵炒黄瓜,一个凉拌茄子,一个白菜萝卜汤。好在醋、糖、酒、盐、葱、姜等调味料充足,林风还是把这四个素菜和米饭做得色香味俱佳。 端上了饭菜,摆好了碗筷,孑生也回了草屋。游波筠把李冼请到院内,四人就边聊边笑美美地吃了一顿热饭。 饭后李冼又贴心地用竹簸箕端了满满一簸箕白面烙饼出来,还配有一木罐咸菜。她用竹笼将烙饼和咸菜小心装好,用干净的布做了个包袱,将竹笼裹在里面。此外,每人还预备了一套新衣、一双新鞋、一袋散碎银子。李冼叮嘱他们一路小心,如果实在找不到蜒衣,可回这里来等她消息。三人再三谢过李冼婆婆,即刻踏上了去澔海的路。 孑生果然是个好向导,三人一路上虽然风餐露宿,但也没遇到特别遭罪的时候。跨过长满一人高矮、形如松塔的绿色植物的大沼泽,穿过头顶开有犹如花菜般果实的巨大灌木,踏过遍地四叶草和堍丝藤的无垠草原。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孑生尽量绕开了有人居住的部族村落。 就这样行了三四天,前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片灰蒙蒙的影子。“那里就是窍前山了。”孑生指着左面天际的一个缺口处道:“我们必须得从山下的千哭坞过去。” 游波筠好奇道:“千哭坞?是个什么地方?” 孑生道:“我也没有去过。听说在那里发生过一起非常恐怖的事件,直到现在还能听到冤魂的哀嚎,所以才得名千哭坞。” “哼,我才不信呢...”游波筠说这话的时候明显底气不足。 林风却想起了卞缚,该不会又是尸变什么的吧? 孑生接着道:“我们走快点的话,天黑前应该能到千哭坞,今天我们就在那里找个地方落脚吧。” 林风道:“今天我们要去部族里投宿?” 孑生道:“是的,千哭坞前方就是神心湖,我们现在从南往北上,必须通过神心湖。而神心湖西面一带全是高岩峭壁,东侧虽然地势平坦开阔,但是登羽河从那里发源,奥翎盟王有一支精锐人马长期在那边驻扎。所以我们最好的办法就是从千哭坞乘船快速通过神心湖。” 林风好奇道:“奥翎盟王为什么会派精锐在这边驻扎?” 孑生道:“因为登羽河里有一棵白鹭树,相传是常左大神种下的仙树。此树每十年才开花结果一次,果实栩栩如生有如活物,有人靠近,它们还会振翅飞走。” 游波筠也道:“对哦,我也听说过,还说吃了白鹭树的果实就可以随意改变种族晞印。” 林风道:“这么神奇?” 游波筠道:“是啊,我也觉得好有意思,真想吃上一个,看看这神树果实是什么味道。” 孑生道:“白鹭树一次只结八个果实,一般人要想得到,应该比登天还难吧。” 游波筠憋嘴道:“哼,送给我我还不要呢,万一把我变丑了怎么办。” 林风笑道:“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看游波筠绣眉一拧,又赶紧转头问孑生道:“那奥翎盟王的人会到千哭坞来吗?” 孑生道:“我也不确定。以前的千哭坞是去澔海海市的必经之道,那时人来人往,货物繁多,守卫白鹭树的奥翎族人也会经常去那里采买东西。只不过那里发生怪事后,奥翎族就在巨冠深林中打通了一条大路,现在绝大多数人都会走那里去海市,这里也就冷清了下来...” “海市!孑生,你刚才是说的海市吗?”游波筠惊呼起来,“海市在这里?” 孑生道:“不在这里,但是海市就在澔海边。” “真的吗?太好了!以前爹娘他们都不愿意告诉我海市到底在哪里。”游波筠满脸光彩熠熠地道:“想不到这次还有机会到海市,那里怎么样?是不是有很多各部族的人?有很多稀奇好玩的东西?有很多好吃的?哇——这次真的来对了!” 林风看游波筠手舞足蹈的样子,笑道:“看把你高兴成这样。你爹娘不愿意告诉你,不就是怕你知道位置后自己开溜跑去。再说了,我们这次还不一定会到海市去呢,是吧?”说着对孑生挤了挤眼。 孑生会意道:“啊,嗯...我们这次是要找寻蜒衣,没有时间去海市闲逛。” 游波筠一听,眼泪都快出来了,她嘟着嘴小心地道:“我们就去看一眼,就一眼,我保证不会看到衣服啊,兵器啊,吃的啊,玩的啊,就走不动路的...” 林风心里笑开了花,不过脸上还是很为难地道:“那...好吧...” 游波筠一下跳了起来。就听林风又严肃地道:“那你就必须听话,不管到了千哭坞还是澔海,你都不能由着自己性子乱来,你可答应吗?” “啊,我什么时候由着自己性子乱来了啊?”游波筠一脸惊讶。 林风板着指头道:“在你们部族里,你一个人跑去采斓花。在栩茸族外,你又一个人跑去救卞缚...” “那是特殊情况...好啦好啦,我答应不一个人随便行动就是了。”游波筠自知理亏,也就放弃了抵抗。 林风这才笑着点点头道:“只要你不去偷白鹭果,那我们就顺道去一趟海市吧。” 游波筠嘴巴一撇,“谁...谁说我想去偷白鹭果了,我没有!我只是在想,如果林哥吃了白鹭果能长出晞印,不就不怕被奥翎盟王的人认出来了。” 孑生道:“林哥最大的特征就是额头上没有晞印,这样的确容易被奥翎族人认出来。不过我可以用一种特殊颜料给林哥画上一个,然后我们就乔装成去海市的旅人,这样如何?” 林风喜道:“好,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到了千哭坞,我们就按这计划办,有什么情况再见机行事。” 话说望山跑死马,三人又行了大半日才到得山前。孑生取颜料在林风额头上画了一个跟林风容貌体型最贴近的峒景族的晞印。这是一个生活在东边云台丘陵上的部族,也用火烧烤烹煮食物,住木材石料混搭的房屋,他们善于制作工具,修建宫舍,遇到危险时便躲入地下避难。 孑生边画边道:“倘若有人问起,你就自称桑甲乙,是个云游的峒景族人。峒景族由于有特殊的工匠天赋,经常被他族邀请或者虏去做工。这些峒景族男女长年漂泊在外,难免会在外部族繁衍生子,有的甚至与异族通婚。所以林哥你扮成峒景族是再适合不过,就算遇到同族人,相互不认识,大家也不会怀疑。倘若还有人诘问,我们只说是路上偶遇的旅人,大伙搭伴而行。其后一切皆由我来应答。” 林风和游波筠见孑生平时不爱说话,但在江湖行走时却考虑得十分周全细致,自然满口答应了。三人随即踏上了进山的大道。 这条大道不愧是以前的商路,一路上繁花遍野,溪水淙淙,灰石板铺就的山道蜿蜒向前,遇水有桥,遇坎有梯,山势也不陡峭,可以说比野外好走太多。行一程,路势更加平坦舒展,林风等人感觉完全不像是在山中攀爬,而是在平原漫步。再转过一处土坳,一个湖光掩映下的美丽村落畅然展现在三人面前。这里芳草萋萋,和风送暖,夕阳将天地染成一片金黄之色,水波柔动,彩霞沉影,空气中漂浮着让人心醉的悠悠果香。 “哇,好美啊。”游波筠不由问道:“这是哪里啊?” 林风看前面一个破旧的茅草牌坊上刻着三个残破大字,念出声道:“汕昂坞。”旋即问孑生:“这里离你说的千哭坞还有多远?” 孑生道:“这里就是千哭坞。” “咦——这里是千哭坞?这么美,一点也不像啊。”游波筠释然道:“我还以为千哭坞是一个很黑很冷很吓人的地方呢。” 孑生道:“它以前的确叫做汕昂坞,只是这个名字后来被大家慢慢遗忘了,如今大家提到这里,只称它作千哭坞。” “哪里有哭声啊,我一点都没听见呢?”游波筠一脸不解的看着孑生。其实林风也有这样的疑问。 “之前我也说过吧,这个部族里发生过一件怪事,从那以后,每到午夜时分,部族里的人都会听到呜咽的哭声,就像有千万人在同时哭泣一般,那些来这里的商旅,都认为这是不祥之兆,一来二去就把汕昂坞叫成了千哭坞。我们这会听不到哭声,或许午夜时分就能听到了。” “发生了什么啊?”游波筠背后又有些发凉,她实在想象不出这么美丽的地方会有什么怪事发生。 孑生道:“我只听说是死了不少人,死状又很怪异,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能只有这部族里的人才清楚知道。” 林风道:“不管怎么样,我们小心些就是了,尽快离开这里。” 孑生道:“嗯,我们先去找家客栈投宿吧。” 第二章 第四十二节 同在客栈 三人顺着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走进部族,溪流两边各有一条石板小路,小路连接着零零散散的茅屋,茅屋用茅草搭顶,黄泥敷墙,每一间都不甚大,开着圆圆的门和窗户。 “那里。”孑生指着远处一幢大房子道:“那里就是客栈了。” 林风和游波筠望去,只见一栋木制结构的楼房靠在一个土坡上,有七八层高,屋顶和坡顶基本齐平,就如从土坡中长出的一般。它前方是开阔悠远的宝蓝色湖面,右面是一片白皙如雪的平整沙滩,沙滩左侧有一条可供四匹马并行的碎石大路,路的尽头是客栈宽敞的前院。 三人顺着石路走到客栈,只见它飞楼、垂阁、长洞、浅洼,无不各具形态,可满足各部族客人的不同住宿需求。只是如今人稀楼旧,烛残茶凉,偌大地方显得分外静寂落寞。 “同在客栈。”看了牌匾,林风变得有些兴奋,“这样的老式客栈让我觉得好有江湖气息。” 三人进了客栈,宽敞的厅堂内摆满了各式木桌椅,圆的方的长的短的高的矮的都有,无不摆放得整齐端正,虽然有些陈旧残破,却擦拭得一尘不染。客栈大门右面有通往后堂的门和上楼的楼梯,左边则是一张三米长一米高的朱漆柜台。柜台外侧有排巴掌宽的木架,是方便客人暂时搁放行李用的,下部刻了四个字,却不是商铺常用的“日进斗金”等字,而是“同祈常在”。柜台上方还吊着七八块木牌,木牌上写着菜名和价格,其中一块最大的,是写的各式住房价格。此外,还有一句话刻在柜台桌面上:若以物抵资,烦询店主。 柜台后有一排太师椅,坐一个六十岁的老头,正斜靠着椅背睡得深沉。他半白的胡须,圆圆的脸庞,穿一身澄色的宽松衣服,额头上的咨印是七个黑点。 “掌柜的。”孑生拍拍柜台,“我们要住店。” 那老头一下惊醒了,连忙站起身来,露出职业化的微笑。“哟,三位客官啊,你们是要打尖还是要住店啦。” “我们要住店,给我们准备三间标准上房。”孑生答道:“要够安静的。” 老头苦笑了一下道:“我们这里如今够安静了,想当年...” 孑生立刻打断老头的话,“现在就带我们去客房吧,我们累了,饭菜就直接送到房间,只要有的,各送一份过来。” 这几天为了赶路,林风三人都没有吃过像样的东西,今天到了客栈,孑生看来是要让大家好好恢复恢复体力。 老头赶紧接过孑生递来的银子并往后堂方向喊道:“三籽,来客人了,快把贵客带到房间去。” “好嘞!”后堂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跟着跑出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穿着澄色的粗布衣服,手里还抓着一个沙袋样的小玩物,见到林风三人,赶紧把沙袋塞进袖子里,也露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他从柜台处接了三盏青铜油灯,有模有样地点头哈腰道:“三位老爷这边请。” 林风三人随着小男孩来到二楼。小男孩打开一间房门道:“三位老爷看看,是否满意?” 这是一个套二的房间,进门处有一个小客厅,摆放着座椅和桌子,客厅连着露天阳台,从阳台上可以清楚地观赏到神心湖的美景。阳台过去是卧室,我是里放有一张三人大床,床边有衣柜、躺椅、行李架等物,侧方还有一个小房间,里面有洗漱架、衣物架和洗澡盆。 “厕所呢?”林风问那小孩。 “什么厕所?”小孩一脸惊讶地看着林风,大概很少有客人对标准上房的配备有提出过不满。 “嗯,就是茅房。”林风想了下说道。 小孩立刻笑道:“对不住嘞,老爷,茅房都是在一楼。” 林风道:“那我们住一楼好了。” 小孩道:“一楼比较潮湿,而且多半房间是为习惯住地下的玄驹族人修建,房间也比较小,老爷们真的要住吗?” 林风一听,忙道:“那算了,我们还是住这里吧,带我们去看看另外两间房。” 小男孩于是又将旁边两间房打开了,它们与之前那间的布置和格局皆一致。小男孩道:“三位老爷如果还满意的话,我就下去准备饭菜了。” 孑生点点头,小男孩就将青铜灯留在房间内,行礼离开了。 孑生道:“我们先吃饭,就寝时都住到最里面那间房去,我会在前面两间房布下一个小脉术,万一有什么情况,我的铜铃就会示警。饭后我下去打听渡船的消息,你们可以去客栈内看看有没有其它可在紧急情况下逃离的通道。明天一早,咱们尽快乘船离开。”林风和游波筠应承了。 不多时,一个妇人和一个老婆子就用食盒提了饭菜上来。游波筠突然问那个还在从食盒往外端菜的老婆子,“婆婆,听说你们这里晚上会听到人哭泣,是真的吗?” 那老婆子也五六十岁年纪了,圆圆的脸庞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红扑扑的。她先是看了游波筠一眼,然后赶紧避开目光道:“那些话都是骗人的,小姑娘,都是风声啊。” 游波筠看了看孑生,又问老婆子道:“那这里以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怪事啊?” 老婆子的脸明显僵了一下,随后道:“小姑娘可不敢乱说,那些都是外面人的谣传...你们慢慢吃,我们过一会再来收拾碗盘。” 老婆子和妇人匆忙摆好碗筷,拿起空的食盒就走出了房间。那妇人似乎在喃喃自语,“三籽怎么这么慢,让他去拿个萤梗灯,现在还没拿来,怕不是又贪玩忘记了吧,我得去催催他。” 孑生等两人走了,自己先吃了几口菜。游波筠要吃,被孑生阻止了,“我要是一会没什么不好的反应,你们再吃。” 游波筠这才明白孑生的意思,吞了口唾沫,好不容易压住了对享用热腾腾饭菜的冲动和对孑生吃独食的不满。 过了一刻,三人正在大快朵颐,阳台外忽然传来一阵空灵的洞箫声,跟着就有浑厚的男音合着乐曲唱道: “潜灯流银, 溯涛沉金。 百十丈平水清江, 淀虚空烟雪悠长。 不动亦静, 动亦静, 心旷然~” 歌曲调子淳朴古雅,歌词意境高远,林风三人不由起了好奇心。孑生第一个放下碗筷来到阳台向外张望,接着林风和游波筠也过来了。 声音是从楼上传来的,从窗口透出的微弱灯光来看,是顶层的一个房间。 不多久,歌曲声渐渐安静下来,接着飘来了“嘤嘤嘤...”的微弱哭声。 游波筠脸上浮现出一丝惊恐,“真的有哭声!” 孑生道:“应该不是这种哭声,这个声音像小孩子的哭闹,我们先吃,一会我下去问问老板,看这楼上住的是什么人。” 三人于是又回到座位前继续吃饭,刚吃了没几口,就听到楼下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接着有几个男子的声音高喊道:“老板出来,老板出来。” 林风三人立刻竖起了耳朵。就听到老头的声音:“呦,客官里面请坐,里面请坐,小老儿刚才在后堂吃饭去了,几位是打尖呢....” 一个凶狠的声音道:“费什么话,这么晚了还能干什么,马上给大爷们准备七间标准上房。” 老头道:“对不起客官,今天楼上有客,标准上房只剩下五间了,要不你们凑合着再开两间中号房...” “你说什么!老子今儿...”那个凶狠的声音刚想发飙,但似乎又被谁打断了。 一个自傲的声音道:“这样吧,老爷我今天高兴,我出双倍的价格,你去让他们挪个房间,怎么样啊?” 老头为难道:“这样不行,那些客人已经付过钱了,我们这店...” 那个凶狠的声音又响起了:“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拆了你的破店...” 孑生对林风道:“我去看看情况,你们先吃。” 游波筠哪里肯放过这样的热闹,也非要跟出去,两人悄悄出了门,躲到楼梯拐角处,暗中观察起楼下的情况来。 第二章 第四十三节 江湖纷争 一楼大堂内站了七八个青衣汉子,正咄咄逼人地围着那掌柜老头。老头点头哈腰一个劲的解释道歉。青衣人中间有一个四十来岁,穿着茶青色丝质外衣,体型略微发福的男子,看起来是这伙人的头。他正斜着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一个瘦高的手下粗鲁地抓扯着那掌柜老头。 “这些人太坏了,这么不讲理。”游波筠有些生气,把手中长剑一紧,就准备下楼去。 这时就听楼梯上脚步声响,孑生和游波筠抬头一看,一名中年男子带着两个小孩从楼上缓步走了下来。男子看起来满脸沧桑,三十来岁头发就已经半白,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棉布劲装,脚上套着草鞋,头发用草绳绑做马尾,潇洒地垂在脑后,背上背着一把漆黑大剑。两个小孩,一个七八岁,一个才两三岁,衣服很旧也很干净,大点的背后腰带上插着一把玉质长箫,小的脸上还挂着泪痕。 男子一手牵着一个小孩,走过二楼楼道时,他停了停,眼光锐利地在孑生和游波筠的藏身处撇了一眼,接着他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又径直走下了大堂。 客栈掌柜老头的家人此刻已闻声从后堂走了出来,那瘦高男子这才放开老头。老头一张圆脸涨得通红,他用手抚摸着扑过来抱着他的三籽道:“没事没事,爷爷没事。” “老板,麻烦个事情。”牵着孩子的劲装男子无视那群气势汹汹的青衣人,自顾自的走到老头前面,“可否先赊些吃食?我这小儿子实在饿了。”说完低头看了看右手牵着的那个小男孩,小男孩正泪眼婆娑、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劲装男子对小孩温柔地笑了笑,然后用左手抽出另一个男孩腰间的那支长萧,“我将此物抵押在此,半个月后必然拿钱来取,如何?” 大点的小男孩嘴巴一憋,对弟弟埋怨道:“哼,就知道哭,这下把娘唯一的东西也哭没了。”小点的男孩顿时把头埋在他父亲的腿上,又开始抽泣起来。 客栈的老婆子看不下去了,一把轻轻拉过那个哭泣的小男孩的手道:“别哭别哭,哎呀,造孽啊,该是饿坏了吧,来,婆婆这就带你去吃东西。” 可小男孩并不走,死死扯着他父亲的裤子,同时用询问和乞求的眼神看向他父亲。 “放心,婆婆不收钱,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老婆子赶紧宽慰那孩子,又似乎在埋怨那男子,“怎么把孩子饿成这样,他娘要知道该多心疼。” 中年男子平和的脸上泛起一丝波澜,刚要开口,就听旁边一个声音道:“这玉箫不错,卖给我吧,我给你出...嗯,出五两碎银。” 说话的正是那发福的青丝衣汉子。劲装男子正眼都没瞧他一下,冷冷地道:“不卖。” “十两,不,二十两!” 劲装男子没有回答他,反而轻蔑地一笑,“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老人家,不嫌丢脸吗?” 青丝衣汉子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咬牙切齿道:“兄弟们,今儿看来还得再做一单。”说着忽地抬脚踹在男子的脚踝上。 那劲装男子鼻子里冷哼一声,身形纹丝未动。 “啊~,上啊!”青丝衣汉子大喊。那群青衣人“唰”地从身后抽出兵器,呐喊着冲了上去。 劲装男子站在原地,任那群人刀来剑往,只用一双肉拳指东打西。那群青衣人连男子头发都没沾到一根,个个却已着实挨了好几拳。 “嘣、嘣、嘣”三声弦响。劲装男子闻声,急弯腰躲避。几支泛着紫光的铁箭擦着他绑束的头发呼啸飞过,“咔、咔、咔”没入对面木质墙壁中。 “卑鄙!”劲装男子愤怒地看着那名领头的青丝衣汉子。 “哼,知趣的就乖乖把剑和玉箫放下,然后自断一臂,大爷我或许可以绕过这个小杂种。”青丝衣汉子边说边用一把锋利的匕首轻轻在那个大点的男孩脸上、脖子上来回磨蹭。他刚才趁着劲装男子躲避暗器之时,竟用刀劫持了一个小孩子做人质。 “好!”劲装男子目光炯炯,“我把剑和玉萧给你,你别伤害孩子。”说着缓缓解下背上黑剑,把它和玉萧一起放在地板上。 “还有手臂呢?”青丝衣汉子得意洋洋。 “不,爹爹,不要管我,杀了他们。”被劫持的那个男孩一点也不害怕,挣扎着想摆脱青衣汉子的钳制。 “动什么动,小杂种。”青丝衣汉子那冰冷的刀尖瞬间刺破了小男孩的面颊,鲜红的血液从他粉嫩的脸上滴滴滑落。 “好,我自废一臂!”劲装男子没再犹豫,提起左手肘就要往旁边柱子上砸去。 就听“啊呀”一声惨呼,那丝青衣汉子捂着脸倒退了几步,跟着就跌坐在地,痛嚎连连。他的右手腕和左腿侧分别插着一枚铜镖,看铜镖样式,正是孑生惯用之物。那面游波筠也飞身抢上,将那名被劫持的小男孩护在身后,然后拿长剑指着其余的喽啰,威风凛凛地道:“还有谁想试试?” 那群青衣人本就不是那劲装男子的对手,见男子还有帮手,而且身手都不弱,哪里还敢造次,皆不作声,只一窝蜂上去扶那青丝衣汉子。 孑生刚才已经手下留情,没有下重手,那青丝衣汉子很快就挣扎着站了起来。“好,好,好,竟然偷袭你爷爷,哎呦...你...你们给我等着...”说完手一招,在众属下的簇拥下,狼狈逃出了客栈。 游波筠想去追,被那劲装男子和孑生阻止了。 “在下耿不曲,多谢二位出手相助。”劲装男子拱手对孑生和游波筠施礼。 “没事,那帮人实在太可恶了。”游波筠意犹未尽地道:“那个...那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应该的嘛。” 孑生则道:“在下孑生,这位是在路上认识的朋友,她叫...游波霁。” 劲装男子再次施礼道:“此恩耿某记下了,以后定当相报。”说着捡起地上长剑和玉萧重新装束在身上,然后走到他大儿子身边。 小男孩脸上血已止住,只留下一条蚯蚓般暗红色血迹。 “痛不痛?”男子问道。 “不痛!”小男孩坚定地扬起头,直视着他父亲的眼睛。 “好孩子。”男子欣慰地笑了笑,然后蹲下身去用衣袖轻轻帮他擦去脸上的血渍。 这时叫三籽的小男孩赶紧把客栈门锁了起来。 “没关系,他们不会再回来了。”孑生道。 三籽呼吸有些急促,将背贴在门板上,看看孑生又看着方才送饭的妇人道:“我又看到那个影子了...” 那妇人道:“又胡说,看你爹回来不锤你。” 三籽刚想反驳,却被妇人抢白道:“我们这么多人都没看到什么,就你能,经常没事乱嚷嚷,赶紧给我回后堂洗碗去。” 那老婆子也立马笑道:“没事没事,这孩子就喜欢说些谎话玩闹。”接着对三籽道:“先给这两位小弟弟端些吃食,然后把萤梗灯拿到三位客官的房间去。” 三籽嘴上应诺着,身体却一点不动,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要是不介意的话,就上来一起喝几杯吧。”林风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林...桑哥,你也来了啊。”游波筠硬生生把林风的名字吞了进去,“我也正想邀他们上去一起吃点东西说说话呢。 “这位是?”耿不曲疑惑的看向林风。 孑生连忙道:“这位也是我们结伴同行的旅人,他叫桑甲乙。” 耿不曲见了礼道:“也好,承蒙几位赏脸,我也就不推辞了。” 游波筠于是在前引路,孑生却在后拉住林风悄声道:“这样合适吗,万一....” 林风道:“我觉得没问题,他还带着两个孩子,绝对不可能是奥翎盟王的人。” 孑生道:“我不是怀疑他是探子,只是怕对他和孩子不利。” “不利?”林风很快反应过来,“嗯...你说的也对,我们情况都不乐观,如果奥翎盟王的人出现,难免会牵连他们,那我们送他些银两好了...” 就听耿不曲仿佛高声自语道:“我辈岂是那贪生怕死之徒,咦,刚才那两位仁兄呢,怎地还不快来喝酒。” 林风和孑生尴尬地一笑,都住了口,也就直接回了屋子。 第二章 第四十四节 铁剑玉箫 六人分宾主坐定以后,先客套了几句,然后就把店家重新热来的酒菜吃喝起来。大家先是谈论些刀剑和拳脚,接着说了些旅途的见闻和趣事,次又夸赞了两个小孩子的乖巧懂事,最后谈到人生不易,总是有那么多的辛苦波折。大伙饭菜已足,酒也微醺,一时间又都沉默下来。 “耿大哥,可不可以再吹首曲子啊,那个声音真的好美啊。”游波筠先打破沉寂。 “可以。”耿不曲从怀里摸出那只白玉萧。这玉萧吹口处有一团如血般殷红的水印。他将水印放在唇边,乐声霎时穿透了宁静的晚夜。它灵动柔和,风华流美,袅袅婷婷,随着潮水的涨落在洒满月光的蓝色湖面回来飘荡。 曲停,耿不曲张口吟唱: “微夜入雨兮墨未透, 纤云挽月兮形难留, 妾身化水兮君莫忧, 完魂萦绕兮情方久~” 歌毕,耿不曲良久不语。 “好美好美,不过感觉很悲伤,这是你自己写的歌吗?”游波筠问道。 耿不曲摇摇头,看了看两个已经睡熟的孩子,轻叹一口气道:“这是孩子他娘唱的歌...在她离开时...” “离开时?”游波筠问道:“她去了哪里?” 耿不曲站起身来,用深邃的眸子望着窗外的湖水,“三年前的今天,我就在那里亲手将她送入了神心湖湖底...” “啊!”游波筠惊道:“为什么?” 耿不曲叹了口气道:“因为她是拒斧族人。” “拒斧族人?”游波筠依旧不解。 “怪不得,我是说两个小孩的咨印都不一样,原来是这样。”孑生轻轻道:“拒斧一族果真还延续着那古老的习俗。” “咦,什么习俗?”游波筠更奇了:“孑生,你知道?” 孑生道:“我们还是听耿大哥说吧。” 耿不曲一口饮尽杯中酒,“一个颓废男人的陈年旧事,不值当污了你们的耳朵。” 游波筠和林风却马上表态愿意洗耳恭听,孑生也拿起酒壶将几人的酒杯重新斟满。 耿不曲端杯坐回座位,悠悠讲诉起了他的故事。 十年前,那时的我年轻气盛,总是幻想着要改变我们螽斯族成天只知道吟诗唱曲的懦弱习俗,于是不辞而别,四处寻师拜友,要学习上成武艺。之后的两年,我不怕辛劳,日夜苦练,武艺终有小成。于是自鸣得意去到海市,那里人多眼广,我似乎可以在那里一战成名。 也许是天意,在海市的第一天我就见到了她。揽海阁上,她一个人静静坐在窗边,金黄色的露肩紧身衣将她瘦削精致的脸庞托衬得格外显眼美丽。那一刻我忘记了呼吸,惊叹这世上竟会有如此貌美绝伦的女子,我的视线已完全无法从她身上挪开。 一会,她觉察到了我的目光,将脸转了过来。浓黑的眉毛有如初升新月,金黄的眼睛好似剔透宝石,挺拔的鼻梁,小巧的嘴唇,没一处不完美无瑕。她看到我先是一怔,而后露出一个迷人的浅笑。我顿觉自己的魂魄瞬间被她勾走了。 我站了好一会,终于鼓起勇气向她走去。那天我们就像多年未见的挚友一般,从白天一直聊到了晚上。她告诉我她叫卫子英,是拒斧族人,今年满十六刚成年,她离开部族想要找寻一条不同的道路来改变拒斧族愚蛮的习俗。 我的心砰砰直跳,也给她说出了我的志向。她笑了,说其实我们可以互补,还说想见识一下我的武艺。我很高兴,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将我最拿手的招式认真演练给她看,希望能博得她的赞许。她看了只是笑。我有些忐忑,问其何故。她说我练的大多只是花架子,好看不好用。我有些不服气,请她指教,结果一败涂地。 我心中羞愧,只觉无颜面对卫子英。可她并不在意,反倒安慰我,说她部族不论男女,至小便接受严酷训练,而我半路出家,自是不易。说着她又拿出一本书,是在海市买的《乐观》,她把书递给我,要我给她吟唱里面的歌谣。 这书在我们螽斯族大概就算启蒙读本,不用书,我都可以倒背如流。我选了几首最爱的词曲,在夜色的掩映下忘情的歌唱。唱罢回头,月光下卫子英那绝美的脸上竟挂着两行清泪。 她见我傻傻看她,羞涩地一笑,用衣袖拭去了泪水。她说,我的歌声是她听过最美的声音,美得让她心醉。我受宠若惊,一颗心儿好似要飞起。 带着少女特有的芬芳,她盈盈向我走近,近到我们能听到彼此的心跳,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她抬头凝望我的眼睛,我也凝望她的眼睛。当时的我脑袋一片空白,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直到她温暖湿润的嘴唇轻轻贴上了我的嘴唇。 我疯狂地拥抱她,吻她,就像要把她的灵魂从她嘴里吸出来一样。她身子微微颤抖着,任凭我狂风暴雨般的动作。那一夜,她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给了我。 之后的一年时光,我们过得特别特别快乐。她教我武艺,我授她诗词,每天都是游山玩水四海为家。直到有一日,她突然跟我说,她有了我们的孩子。我幸喜若狂,同时感到了莫大的责任。我提议让她跟我回螽斯族,她犹豫再三还是同意了。 可惜螽斯部族里思想固旧,根本没有办法接纳她,连我的父母也一并受到了责难,无奈之下我只得选择离开。她再不愿意去人多的地方,我们就在窍前山和巨冠深林临界地找了一个拒斧族人惯住的山穴,又在山穴旁搭了几间草屋,共同等待着小生命的降临。 随着肚子一天天增大,卫子英变得愈加依恋我,每天都要我搂着她给她唱歌她才肯睡觉。我那时也真是傻,只是自顾自地期待着孩子出生,一点都没有觉察到卫子英的心理变化。她其实,在害怕! 终于,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呱呱落地,是个十分健康的男孩,头上有拒斧族的赀印。我把他捧到卫子英面前时,她眼里迸射出无限喜悦的光。我突然发觉,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卫子英这样的笑容了,那么无拘无束,那么坚毅自信。 从那天起,卫子英似乎又重新变回了以前的她,她尽心尽力抚养着孩子,关爱着我。很快我们便离开了山穴,重游了海市等诸多地方,最后来到了神心湖。 我们泛舟在神心湖的湖面,她望着下面蔚蓝又深不见底的湖水发呆。我问她怎么了?她抬起头凝望着我,就如我们初见时那样。过了良久,她轻声道:“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 我笑了,握紧她的手道:“我也想永远跟你在一起。” 她道:“那你杀了我好吗?” 我以为我听错了,吃惊的看着她。她又道:“你杀了我,我的魂魄便生生世世跟你在一起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不可能,我只会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你,怎么可能杀了你!” 卫子英突然流下泪来,“我一直以为可以改变自己,改变部族传统。可是我的身体里流淌的,还是拒斧族世代相传的血液,我没有方法可以让自己不去想,不去害怕...” 我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是我没有出息,不能让你和孩子过上安稳舒适的生活...” 她摇头道:“不是的,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是我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我爱你,跟你在一起是我这辈子最快乐最幸福的事情,我想要生生世世都和你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我听了,又是欢喜又是感动,“那你怕什么?” 卫子英直起身来,无限依恋而又诚挚地看着我道:“我们拒斧族自古有个习俗,如果你真心爱一个人,那么在和他结合生子以后,让他杀了你,这样你的魂魄便不会被阴神掳走,转而生生世世和他纠缠在一起。” 我说不出话来,也无力去指责这荒谬至极的陋习,好半天才道:“那我宁愿你杀了我,这样我们也能生生世世在一起!” 卫子英眼泪又滚落了下来,她搂着我的脖子轻轻地吻了我,“你不是拒斧族的人,你不会明白这种感受的。我的母亲就是在我断奶时离开了,以致我一直不懂部族为何会有如此残酷的习俗,一心想要改变它。可是当我有了孩子后,我的内心深处就像有什么被骤然触动了,我爱你越深就越害怕失去你,越害怕就越止不住去想。我渐渐明白了母亲,明白了父亲,也明白了拒斧族人的宿命。所以当看到孩子的那一刻,我决定不再逃避,我要勇敢面对现实,面对自己的内心,我要和你永远在一起。只有死在你手里,我才能安心...” 听她这般说完,我真觉得是不是应该放手让她离去。我从来没有违拗过她,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可这一次,却是要我亲手杀了她。你们可以想见,当时的我有多么彷徨,多么进退维谷,多么痛苦。我知道自己不能代她去死,可也不愿她就这样离我而去。我们就这样沉默着,仿佛天地都停止了运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捧起我的脸,盯着我绝望的眼睛,浅浅一笑道:“要不...等孩子大点吧...这样他或许能多少理解为娘一些...” 我一听,激动得一下抓住她的肩膀。看到她脸上露出疼痛的表情,我忙松开手,语无伦次地道:“好,我们...我们一起来打破那些陈规陋习,我们都要好好活着,你知道,你知道的,你死了我也活不了...我...” 我说得像个英雄,可自己却连让螽斯部族接纳她都做不到,还谈什么改变。但卫子英并不说破,只用纤细的手指轻按在我嘴上,柔声道:“我们回去吧,峡儿怕都醒了。”我自知再说无益,两人就这样各怀心事回到了同在客栈。 春去秋来,我们又在窍前山的山穴中渡过了两年。卫子英在我和峡儿面前总是保持着笑容,可她的身体却一天弱似一天。她又有了身孕,怀孕后的她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时常守着熟睡的峡儿整夜整夜流眼泪,偶尔看我的眼神里竟夹杂着一丝怨毒。我知道她在害怕,知道她在怨恨,可我更怕失去她。 我用所有积蓄买了这把冰铁重剑,又将祖传玉萧从螽斯部族带了过来。每日给她演剑吹萧,希望她能宽心一些。可适得其反,她居然对我破口大骂,说我根本不爱她,根本不在乎她,要让她受如此煎熬,还说我根本不想和她在一起,要让她的魂魄永世沉沦阴狱。骂完以后,她当着我和孩子的面嚎啕大哭,任凭我和峡儿如何安慰、劝解都止不住。最后她哭累了,才在我怀里沉沉睡去。 我看着卫子英那张依旧年轻美丽的脸庞,心如刀割。将她轻轻安放在床榻上,出了门,一个人发疯般奔到山上,抽出冰铁剑,使出平生之力不停挥舞劈砍。落叶纷飞间,我对着冷月长声呼嚎,心胆俱裂。 依着剑,我终于哭了出来,久违的泪水带着绵长的苦涩洒落在冰冷的岩石上,无助的呜咽恣意响彻在幽静的山谷。夜半,我拖着空洞的身躯回到了山穴。卫子英还在沉睡,峡儿守在她身旁。他用双手使劲扯着自己的脸颊,努力让自己保持着清醒,见我回来,便疲倦地道:“爹爹,你去休息吧,我会守着娘亲的...” 我的眼泪无声滚落了下来,一把将他有些发冷的小身体抱起,盯着他和卫子英一样美丽晶莹的黄色眼瞳道:“峡儿,如果有一天娘离开了我们,怎么办?” 峡儿伸手为我擦去眼泪,“峡儿无多求,若娘离开我们能开心,峡儿也就开心...” 我如被雷击,自己枉读十几年诗书,居然没有一个孩童豁达。子英和峡儿说得对,与其每日痛苦地扭在一起,还不如勇敢的分离,人生之所以苦,就是因为在乎得太多。 一语点醒梦中人。我满心充盈地将峡儿搂在怀里依偎着,他很快便睡去了。我将他轻放在卫子英的身旁,端详着他们母子恬静的脸庞,心底涌出莫大的幸福。 不久,弥儿出生了。我和卫子英捧着这个小生命相视而笑。他有着螽斯族的赀印以及淡绿色眸子,和我很像。 之后的日子虽然过得忙碌又平凡,但我们这个小小山穴日夜都洋溢着融融的温暖和开怀的笑语。花开花落,终又到了那个特殊的日子。我牵着峡儿,卫子英抱着刚断奶的弥儿,我们重新来到了神心湖。 将两个孩子在客栈中安置妥当,我和卫子英泛舟来到了湖心。她穿着在揽海阁初见时那套黄色的紧身衣,梳着少女的发髻,眼波流动,顾盼生姿。唯一不同的是,她裸露的肩膀上现在纹着一把长剑和一只玉萧,它们亲密交织,就如我和卫子英。 清爽的月光如水泄下,蒸腾的水气弥漫湖面,山影幽碧,风语柔细,我们仿佛置身阆苑仙境。卫子英开口道:“我写了一首曲,写得不好,你愿意听吗?” 我笑道:“愿洗耳恭听。” 她取出玉萧,启朱唇,展皓齿,悠扬的萧声如丝缎般滑过湖水轻烟。曲音缭绕中,她开喉唱到:“微夜入雨兮墨未透,纤云挽月兮形难留,妾身化水兮君莫忧,完魂萦绕兮情方久~” 我强忍着内心的悲痛听她唱完这首《君莫忧》,想说点笑话,喉头终是哽咽。 她笑望着我,将身子凑近,近到我们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感觉到对方的呼吸。这次,她把下巴微微扬起,闭上了眼睛。我擦去了不争气流下的眼泪,将冰冷的嘴唇贴上了她的嘴唇。她的嘴唇依旧那么湿润、温暖。她伸手抱住了我,把我紧紧拥在怀里。我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任凭她春风化雨般的动作。 良久,她放开手,“不曲,送我走吧。” 我木然地看着她翻过船舷,将半个身子浸入水中,她用右手扣住船舷,左手牵起我的右手。我默默地伸出双手,拉住她的双手。她像个初生的孩子,纯美地笑着,“不曲,我们以后永永远远在一起了,再见...” 我松开双手,她倩丽的身影渐渐消逝在清蓝的湖水中。当我再看不到她的那一刻,我突然发狂似地喊了出来:“不!不行——” 我纵身跳进湖中,想把卫子英重新拉起来,可晦暗的水中哪里又得见她的踪影。我埋头乱游,恨不得就这样随她一起死去,唯念峡儿、弥儿年幼,怎忍心让他们从此父母双亡,孤苦伶仃。 第二章 第四十五节 嗜血魔鬼 “我一次次潜入水中,心一点点冷冰,直到我全身没有了一丝气力,才颓然躺倒在船舱内,痛哭流涕地望着星空...”耿不曲说到这里,重新踱到窗前,手紧抓窗栏,双目逼视着湖水,仿佛想再次跃入湖中寻找他的爱人一般。“从那以后,我无法再在山穴居住,便将两个孩子带回了螽斯族,在部族里将孩子抚养长大。每年此时,我都会来这里,在湖边唱起卫子英喜爱的歌曲,给她讲讲孩子们成长的事情,我知道,她一定可以听的到,看的到...” “那...卫子英姐姐真的死了吗...我好希望她没有死...”游波筠呆着一张小脸问道。 耿不曲轻拍心口,认真答道:“她没有死,她永远和我们在一起。”说罢微笑着转过脸来看着林风三人。“时候不早了,叨扰许久,我们也该回房休息了,真的感谢你们能耐心听完我的故事。” 孑生道:“如不嫌弃,你和孩子就在这里将就一晚吧,他们在里间都睡着了,就不要叫醒他们了。我们订了三件房,我和桑甲乙睡一间就可以了。” “这...好吧。”耿不曲答应了,“我去将楼上的包袱取下来。”说着动身出了房门。 林风不解道:“你这是?” 孑生道:“店老板已经知道他们和我们一起吃过酒了,如果真有奥翎族的人追查来,他们定然也脱不了干系。既然如此,倒不如让他们在这里睡得舒服点,晚上有什么情况,大家也有个照应。” 林风听孑生说得有理,就不反对了。其实他在听完耿不曲的故事后就已打定主意,要是他们父子真因自己而受到牵连,他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午夜,月黑风高,窗外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雨声夹杂着呜咽声吹落在千哭坞和神心湖上。呜咽声愈发响亮,愈发凄凉,所有人都听出来了,这是哭声!哭声持续了不久,竟又变成了惊恐的嚎叫和愤怒的嘶吼,闻之使人毛骨悚然。不一会,风雨骤息,声音止歇,千哭坞又归于宁静,只是夜色更加浓郁了。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客栈大堂内一个男子起身问道:“谁啊?” 门外响起嘈杂的人声。“快开门,不然把你这破门砸...”“店家,我们是住店的,开下门吧。”“对、对、对,我们是住店的,上中下等,随便什么房间都可以...” 大堂内守夜的男子来到门前,打开门上一个小木窗向外看。门外站着八九个汉子,为首一人穿着丝质青衣,正是之前被赶跑的那伙强人。守夜男子是客栈老头的儿子,晚上回来已经听他老婆说过傍晚之事,因此并不开门。 可那伙人只管“砰、砰、砰”敲门,有骂的,有劝的,有喊的,一时人声鼎沸。 忽听“嘎吱”一下,有人从内一把拉开了客栈大门,他背着黑剑,满脸严肃地横在门口。 门外众人立刻闭了嘴,有的甚至后退了两步。那青丝衣男子此时已经包扎好了手上和腿上的伤口,满脸堆笑的走上前来。耿不曲拔剑直指他的鼻梁,冷冷地道:“你还想再偷袭一次不成?” 那青衣汉子连连摆手道:“大侠,壮士,我知道错了,我不是人,我该死,求大侠发发善心,保全我们这帮兄弟的性命...”说着打了个手势。他的属下们立刻将身上的兵器全部齐唰唰扔到了地上。青丝衣汉子也将袖箭和匕首解下,恭敬地举过头顶。 “哼,不能让他们进来。”游波筠的声音带着几份愠怒,她走到耿不曲身旁道:“他们活该!” “我来问问他们。”孑生也走了过来,看着那青丝衣汉子道:“刚才你说保全性命是什么意思?” 青丝衣汉子赶紧道:“好教诸位大侠知道,我们是闯子族人,平常的确做些偷摸的勾当,今天是我们财迷心窍,有眼不识澔海,招惹了众位大侠...” “我没问你这个,实说,出了什么事?”孑生喝道:“是不是跟那哭声有关?” 青丝衣汉子嘴角一抽,“是...是的...不知道大侠可曾听闻那个传说?” 游波筠奇道:“什么传说?” 青丝衣汉子道:“神心湖西边山里封着嗜血魔鬼的传说。” 游波筠声音有点变了,怒道:“你...骗人,客栈里婆婆他们都说是假的,是风声!” 青丝衣汉子连连道:“是是是,我们也以为只是乱传,不过今天晚上...你们也听到了,那...那叫声实在是吓人...我们胆子小,平常也就做点小勾当,实在不敢在外露宿,求几位大侠发发善心,让我们在客栈里将就一晚吧。” “小勾当?”孑生冷眼看着青丝衣汉子道:“我看你们为了钱,什么勾当都敢干吧!” 青丝衣汉子讪笑道:“岂敢,岂敢,我们...” 耿不曲打断他道:“你们想进来也可以,把身上所有东西全部交给我暂时保管,我拿绳子把你们绑了,明天送湖东奥翎王族卫队那里去认罪伏法,如何?” 那群人愣了,个个眼蹦怒色。青丝衣汉子眯缝双眼,鼻中呼吸沉重,不过还是一跺脚道:“好~” 耿不曲道:“既如此,掌柜的,劳烦你去找些绳子来,要结实些的。”说着将青丝衣汉子手中匕首、袖箭接过,将这群人让进了前厅。 “把身上东西都交出来吧。”游波筠手按剑柄,随时防止他们发难。不过他们这会倒甚是听话,将身上所有物品全部拿了出来,又老老实实让耿不曲和孑生绑了双手。 孑生道:“在一楼找个大点的房间,把他们和随身物品统统带过去,我今晚就在那里看守他们。” 耿不曲道:“既然是我应允的,就让我来看守他们吧,反正我也睡不着,你们明天不是还要赶路吗?” 孑生道:“那峡儿和弥儿怎么办?” 耿不曲道:“没关系,他们完全可以照顾自己。” 孑生想了想道:“好吧,我们会帮你照看着孩子,如果下面有什么事,随时喊一声就是了。”说着孑生随手翻查起那帮人的物件。除了几十两银子和各种兵器外还有一个粗布包裹。打开包裹,里面是一截小臂粗细的烧火棍。 只所以说它是烧火棍,是因为它全身焦灰,就如被火反复烤过一般,没有纹路,也看不出是什么木材,只感觉已经很古旧了。 “这是什么?”孑生问那个青丝衣汉子。 青丝衣汉子道:“这个...这个是我家祖辈传下来的玩意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孑生道:“你既不知,为何要随身携带。” 青丝衣汉子赔笑道:“呃...听祖辈说,带着可以驱邪旺财,所以就带在身边咯。” 孑生又仔细查看了一番,确实看不出什么蹊跷,就将它和其他物品一同包了起来。三人将这帮闯子族人带到了一楼最里面的一个大房间。是一石室,中间空荡荡的,两边各有一排石板通铺。 耿不曲让闯子族人分开坐到石板床上,绑了脚,自己则斜背着冰铁剑守在门口。孑生又让店主热了些酒菜,亲自给耿不曲送了过去,大家交谈了几句后,孑生、游波筠便各自回房间去休息了。 第二章 第四十六节 萎缩干尸 清晨,喧嚣声惊扰了林风的好梦,昨晚听着耿不曲的故事,林风不知不觉多喝了些酒,虽然度数不高,不过也足以让他精神松懈下来。 林风伸了个懒腰,左右看了看,孑生已经不见了,游波筠是睡在隔壁房的,不知道起来没有。林风起身整理好衣服,走到隔壁房间窗口,从窗缝中可以看到游波筠正侧身躺在床上睡得很香。她身上只搭着半条被子,怀里抱着佩剑。稚嫩的脸上挂着两抹泪痕,嘴角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林风忍住笑,准备下楼去寻些早饭上来。就听一声尖细的叫喊,叫声戛然而止,似乎喊叫的人被人捂住了嘴巴。 林风心头一紧,几步来到楼梯口向下看去。只见昨晚那送饭妇人捂着嘴不住往后堂倒退,客栈其它人神色怪异,都聚在一楼的廊道口。 怎么回事!?林风小心翼翼走下楼梯。客栈掌柜一家都注视着廊道内,完全没有留意林风已经走到了他们身后。隔着人群,林风看到廊道里空无一人,再仔细一瞧,地板上竟躺着两个人,看衣着和身形,居然是耿不曲和孑生。 林风大惊,立刻冲了过去。孑生斜依在墙上,嘴角带着血迹,眉头紧拧,面色沉重。林风用手指探他呼吸,气息尚可。 “孑生!孑生!怎么回事?”林风轻拍着孑生的肩膀。过了好一会,孑生才微微睁开了眼,断断续续道:“我被...被一个怪人打伤了,哎...可惜耿不曲他...”说着吃力地转头去看躺在更里面的耿不曲。 林风的心更沉了,他站起身,慢慢朝耿不曲走去。只瞧得一眼,就马上撇开了脸,心中又是恶心又是恐惧又是愤怒。好不容易忍住内心的狂澜,再去细观,只见耿不曲尸身嘴巴大张成长方形,目眦尽裂,眼珠萎缩成绿豆大小,全身皮肤皱曲,如同烤过一般,筋骨全都暴裂在外。只是尸身衣物完好,没有血渍,他左手握着的黑剑也并未出鞘,廊道内也没有任何打斗劈砍的痕迹,似乎是被人出其不意一下致死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风愤怒地对客栈众人咆哮道。 客栈掌柜老头的手不停哆嗦,眼神迷离而绝望。林风走了过去,盯着他,冷冷地问:“你一定知道些什么,是吧...”接着又对其它人吼道:“还不把我朋友扶回房中去,要等他死吗?” 客栈众人这才如梦初醒,七手八脚扶起孑生,将他送回了房间,跟着又去准备热水饭菜,尽心服侍。 林风心情稍缓,在前厅一张桌子上坐下,让客栈掌柜过来,“老板,我知道你跟这间事无关,但是你知道些什么,就如实告诉我吧。” 老头畏畏缩缩拉过凳子在林风身旁坐下,他艰难地吞了口唾沫。“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们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老头先自感叹了一番,看林风显得有些不耐烦,老头连忙道:“事情要从十多年前说起了。那个时候这里还是通往澔海的商业要道,我们祖辈三代好不容易才将客栈发展到如此规模...咳咳...好好,我不说这些多余的了。我们胖小部族西边的山脚下有一个山穴,山穴内有一座祭祀常左大神的神庙。有一天傍晚,庙门口负责收供奉的女人突然嘴巴大张成方形,然后整个人变成了干尸,不久两名守庙的男人身上也发生了同样的怪事,最后连整座神庙都烧成了黑灰。从那以后,隔三差五就有人如此惨死。大家都害怕得不行,说昂汕坞已被嗜血的魔鬼诅咒,再不能住人。哎...可怜咱店的生意哦,也一落千丈咯。” 老掌柜一说到自己的生意就垂头丧气,把个圆下巴上的胡须甩来甩去。要放在平时,林风一定觉得他这幅模样滑稽可笑,可是现在他只想知道是谁把耿不曲害成这样。 掌柜的继续说道:“我们胖小族的人想了很多办法,可一点用都没有,死的人越来越多。就在大伙儿快要绝望时,一天晚上,部族里的人们都做了同一个梦。梦里有三名神仙下凡,他们长得就像彩图里的线条,唱着歌,在部族上空飘来飘去。最后,他们在溪流上方停了下来,三团线条慢慢合成了一尊天神的模样,然后便消失不见了。第二天,大伙儿聚到神像消失的地方,发现溪流中沉着一段木头。那木头也怪,在水里也不浮起来,上面还闪耀着碧绿的颜色,晃得人眼睛发花。大伙儿一时拿不定主意,却见部族中的一个傻子一下跳到水里,把那块木头捞了起来。恰巧当时有几位闯子族人在旁,一看傻子捞起一段发光的木头,以为是什么宝贝,就冲过去抢。可是他们还没走近傻子身边,就全都被弹开了。他们又试了好多次,依然没有一个人能靠近傻子。傻子后来不知道做了什么,就看到一道绿光闪过,那些闯子族人竟全部被打倒在地,他们躺在地上哼哼唧唧了半天,才爬起来跑掉了。” 胖掌柜一口气说得有点累了,拿起一个小茶壶,猛地灌了三口下去。 “从那以后,部族人便把那段木头当着是常左大神赐给部族的宝物供奉在了烧毁的神庙前。大家磕头祭拜,祈求它能保佑胖小部族逃出恶魔的诅咒。说来也怪,之后部族果真再没有人枉死。大伙儿高兴万分,纷纷感激常左大神的保佑,并着手准备重振昂汕坞的声誉。可好景不长,不知怎地,那傻子头发竟渐渐变成了绿色,而供奉的神木的光彩却慢慢消失了。部族里登时谣言四起,大家都说那傻子就是魔鬼,他每天什么事情也不做,只在腐蚀着神木。人们初始还是在背后议论,后来干脆当面指责傻子,让他滚出胖小部族。傻子嘴拙,怎么哭着解释都没用。终于有一天晚上,部族里又有人惨死湖边,大家集聚的情绪达到了最高点,都吵嚷着要把傻子捆起来送走,他要是不走就干脆把他沉到神心湖中去。可是这时却找不到傻子了,就连供奉在神庙前的神木也一并消失了。大伙儿一见这状况,顿时咒骂不已。去问那两个被打伤的神木看守人,果然是傻子把神木抢走了,他拿着神木直接闯进了神庙所在的山穴内。” 见林风陷入深思,老头砸吧了几口茶水,让自己的情绪也平静下来。 “大伙儿商议了半天,决定一起进洞去找那傻子,把神木夺回来。不料刚进洞没多久,山穴深处却传来了吓人的叫声,那个声音...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汗毛直竖。大伙儿于是都不敢再往前走了,面面相觑,不知所措。那时,就听山洞里面轰隆隆直响,跟着有很强的绿光射出,那个光,简直比太阳还亮。我们立刻吓得连滚带爬往外乱跑,好些人都被踩伤了。不过好在最后大伙儿都顺利逃出了山穴。出来后不久,山穴就垮塌了,傻子和神木也就被埋在了里面。从那天晚上起,每到半夜丑时,就会从山里传来哭声。大伙儿初时十分害怕,都以为是那傻子想来报复我们。可一天天过去了,除了每天会听到哭声外,部族里再也没有发生过任何怪事,大伙儿也就慢慢放了心。只是没曾想到,这一哭就是十几年,我们部族虽然再没有人横死,不过也很少有旅人愿意在这里停留,之后奥翎族又在山外修建了大路,来这里的人就更是少之又少,连我们昂汕坞的名字都被叫成了千哭坞,你说,这找谁说理去...哎,可伶我这几辈攒出的祖业哦~” “那你的意思,今天这事就是那个变成魔鬼的傻子干的咯?”林风盯着胖老头道:“有什么根据没有?” 老头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是...但是那位大侠尸体的样子,就跟十多年前我们族人的死状一模一样,都是从身体里面烧成了灰,这副样子,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老头顿了顿,声音有些干涩,“还有昨天,客官,你也听到那怪异的叫声了吧。自从傻子被埋在山洞里,这十多年我们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声音。怕是那傻子已找到了别的路出来,害死了你朋友。” 第二章 第四十七节 疑难案件 林风皱皱眉,昨天他喝多了,直睡到天亮,根本不知道晚上发生过什么事情。“那你给我说说昨天晚上你们听到的怪异叫声。” 老头于是又将半夜山里传来怪嚎声以及后来那帮闯子族人回到店内,被耿不曲和孑生捆起来之事大致说了一遍。林风心里暗叫惭愧,看来酒这东西真该节制,稍微放纵一点就容易误事。 等老头说完,林风又让老头带他去看关押闯子族人的房间。“对了,你说的那个傻子是什么模样,是男是女?高矮胖瘦?衣着?有没有明显的特征?” 老头想了一下道:“这个嘛...他是男的,是闯子族强人抢了我们族一个可伶女子生的杂种。他有我们族的赀印,脸圆圆的,身材却是闯子族人那种壮实的身材,高也跟昨天那些闯子族人差不多高。至于衣服嘛,都过了几十年了,完全想不起来啦,反正整个人看起来就是呆呆傻傻的感觉,见到谁都傻笑。对了,他看到人就会问:‘你吃了饭没有?你吃了饭没有?’这样子。” “我知道了。”林风心想:不知道打伤孑生的怪人是不是真是那傻子,一会去问问孑生就知道了,希望他身体无恙。 两人走进关人用的大房间,房内除了十数条被割断的草绳掉在地上,没有任何异常。林风不觉奇怪,为什么这伙闯子族人没有受到任何攻击,而且还能在捆绑了手脚的情况下顺利逃脱?难道傻子是来救他们的?可这完全说不通啊?林风实在理不出头绪,便在给耿不曲尸体盖上一床被单后叮嘱客栈老板道:“耿不曲的尸体在没有查明死因前,绝对不能让人去搬动。” 林风回到楼上的客房,看到游波筠正在照看着孑生,便在床榻边坐下,关切地问孑生道:“感觉怎么样?” 孑生道:“刚才我调息查验,经脉有些损伤,应无大碍,只是需要将息好,否则终身留下病根。” 林风道:“没事,你就放心调养。” 孑生道:“对不起,这次是我连累你们了,要不...” 林风摆摆手道:“相处这些时日,你应该了解我的为人,所以不用说这样的话,只是事情紧迫,我有些问题可以现在问吗?” 孑生道:“当然,我也正想给你说说这个事。” 林风问道:“打伤你的是个男子,脸圆圆的,身材魁梧,衣服可能是橙色的,头上有胖小族的赀印是吗?” 孑生有些惊讶道:“你如何得知?客栈的人应该都没有看到事发经过吧?” 林风于是将客栈老板关于“傻子”的故事又给孑生和游波筠大略说了一遍。 孑生道:“原来如此,此人力大无穷,而且好像还会反弹脉术,我一不小心就着了他的道。” 林风道:“那你就将遇到那怪人的情况也给我详细说说吧。” 游波筠也义愤填膺地道:“是啊,你说说吧,我们一定找到他,替你和耿大哥报仇。” 孑生点点头。“早晨,我忽然听到一声尖细的嘶鸣,这声音很怪,又是从楼下发出的,我怕那伙闯子族人不老实,就下来准备替换耿不曲去休息。谁知道刚走到一楼廊道口,就发现耿不曲倒在了地上,一个橙色的人影在廊道内一晃,已闪入了关着闯子族人的房间。我立刻跟过去,发现耿不曲已然惨死。这时候里面闯子族的人一片呜哇乱叫,显然被什么吓得不轻。我想耿不曲这么好的身手,居然剑未出鞘就被杀死,这橙衣人必然有些来头。因此我运起了十成功力,准备在他出门的一刹那先下手为强。那橙衣人很快出来了,他脚步匆忙,根本没有想到我躲在门口。我双刺、飞镖齐出,直取他的关节。眼看就要得手,他手上突然闪出一道绿光,把我一下撞飞了出去。但他并没有接着出手,只瞟了我一眼,就继续往外冲去。我又运起了脉术去阻拦,可脉术打在他身上仿佛被加倍反弹了回来,我顿觉经脉奇疼,就此昏了过去。” 游波筠眨眨一直瞪着的眼睛,“这么厉害!连孑生哥哥你都没有一点招架之力?” 孑生无奈道:“是啊,我也确实没想到对方这么厉害,他似乎尚未发力,我就已经被打败了。” 林风道:“闯子族的那伙人呢?我去房间看了,一个人都没了。” 孑生道:“怕是趁我昏倒之时全部跑了吧,去问问客栈的人,他们应该清楚。” 林风听孑生说完,觉得更混乱了,“好奇怪,照你这么说,傻子急切进屋又匆忙离开,既不是去救那伙闯子族人,也没有杀掉你和任何一个闯子族人,可为什么单单杀了耿不曲?” 孑生忽然反应过来,“对了,他手上好像拿着那段木头!” “木头!”林风一下想起了老头说的神木,“你见过那段木头?什么样?” 孑生道:“见过,昨天晚上那伙闯子族人来的时候身上就带着一段木头。看起来黑不溜秋的,像烧火棍一样。我虽然奇怪这伙人身上为什么会带着这样一根烂木头,但是当时也看不出究竟,就把它和闯子族人的其它东西全部交给耿不曲了,耿不曲把它们包在一起,放在身旁看管。” 林风不说话了,昨天这里发生的一切,一定与这段木头有莫大的关系。神木和傻子被埋在山里十几年,为什么会突然重新出现?神木又为什么会落入那伙闯子族人的手里?为什么掌柜老头口中关于神木的描述和孑生看到的神木样子并不一样?闯子族人知不知道这就是神木?如果不知道,为什么会随身携带着它?要是知道,怎么又会如此轻易将它交给耿不曲?傻子怎么知道神木就在这里?傻子杀死了耿不曲又为何不杀其它人?傻子将神木取走又想做什么? 虽然答不上这许多为什么,但林风心里感觉十分不安,他隐隐觉得傻子取走神木并不是为了占有那么简单,这背后一定还藏着更大的秘密。那么当务之急,必须先找到这段木头现世的来源——那伙闯子族人,他们如果肯说实话,或许将有重大发现。 第二章 第四十八节 石室魔人 游波筠看林风面色凝重,不好打断他,于是就起身去看隔壁孩子们起来没,顺便弄点吃的上来。刚打开门,两个孩子已站在门口,穿戴整齐,连头脸也梳洗停当了。 峡儿牵着弥儿的手对游波筠道:“筠儿姐姐,我爹爹在这里吗?” 游波筠看着他们乖巧稚嫩的脸蛋,心中不禁一酸,一时不知道对他们说什么好。“嗯...你们爹爹...他...” “还是老实告诉他们吧,反正迟早他们都会知道的。你爹爹他...”林风走了过来,可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峡儿盯着林风看了许久,突然道:“爹爹是随娘走了吗?” 林风蹲下身来,认真地道:“你们都是好孩子,放心,叔叔绝对不会让你爹爹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走了,你们可以在这里乖乖等叔叔回来吗?” 峡儿眼睛瞪得大大的,小胸脯剧烈起伏,他木然地摇摇头又点点头,然后牵起他的弟弟,跑回了睡觉的房间。没多久,从房间被子里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孑生,你留在这里好好养病,我和筠儿去找那伙闯子族人,他们要是不说清楚,我就把他们的骨头一寸一寸的捏碎。”林风用异常平静的语气说着狠话,让人不寒而栗。 孑生慨然应道:“好,两个孩子就交给我照看吧,我一旦调息好些了,便来找你们。” 林风和游波筠于是走下楼,找到客栈守夜的那男子。那男子称自己醒来时看到一个人影飞快跑出了客栈大门,没过多久,闯子族人们也拿着包袱什么的跑了出去,他们人多又有兵器,他实在拦不住,只得任由他们去了。不过男子又说,他知道闯子族强人在部族外有个据点,他们经常在那一带活动,如果要去找,可以去那里试试。 林风和游波筠问好地方,立即按那说的方位找去。果然,在部族外一片树林里找到一间隐蔽的树屋。树屋不大,左右没人看守。林风和游波筠刚走到树下,就听到上面有说话的声音。凑近细听,果然是那伙闯子族人在交谈。 “妈的,那东西果然邪门,还好把头够机敏,不然死的人怕就是我们了。” “可惜了,可惜了,这样一笔大买卖就砸了。” “别他妈说了,老子要是再见到他,一定要把他大切十八块才解气,说是没问题,这不果然放了邪物出来,以后这片的买卖怕都是没得做了。” “这边没得做,我们还可以去大路嘛,那里的人更多更有钱。” “哼,那里可是有奥翎族人守护,要是那么好做,我他妈早去那边了,何苦来这里钻山洞。” “诶,你们说,那个魔鬼到底是个什么来头,看起来倒跟我们差不多,不过杀起人来,啧啧…” “是啊,看起来像个爷们,可是怎么取个女人的名字,我还以为我听错了。” “哼,不管怎样,那两个伤我的白痴总算是死了,哈哈哈哈,老子也出了一口恶气,只便宜了那个拿剑指我们的臭娘们...” 正说着,树屋的门“咣”的一声被踹飞了,跟着一个人拿着根黑色的东西冲了进来,也不问青红皂白,见人就打。有几个反应比较快的闯子族人,拿兵器去挡,可一挨上那东西,兵器立刻被震飞、折断,手臂尽皆酸麻,跟着就觉屁股蛋和大腿上火辣辣地疼。 林风像惩罚做错事情的小孩一样,倒拿着耿不曲的黑剑,只用剑鞘就把这伙闯子族强人打得像杀猪一样乱叫。等他们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才看清楚,眼前的两人正是昨天在客栈遇到的那个劲装男子的同伴。 闯子族众人互递眼色,知道遇上仇家了,心中都在暗暗盘算该如何应对。林风懒得管他们的小动作,随手捡起两柄兵器,稍微用力,就同揉面一样将它们绞成了一团,扔在瞠目结舌的那伙人面前,冷冷地道:“我跟我的朋友保证过,今天你们谁要是说半句假话,我就把你们的骨头一寸一寸全部捏碎。话,我只说一遍,你们听清楚了吗?” 众人先是一愣,而后都争先恐后点起头来。 “第一个问题,是谁杀死了这把黑剑的主人耿不曲。” “这,我们也不知道啊。” “是啊,他自己走出去了。” “是那个穿橙色衣服的魔...人吧。” 林风眼睛一瞪,众人都不吭气了。林风用手指着一个没说话的闯子族人道:“你,把今天早晨发生的事全部说一次,不要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是,是...”那人唯唯诺诺地道:“当时我们正睡在房间里,把头在悄悄用手语给我们说一会怎样逃跑的事...” “哼,你!”那个穿青丝衣的男人瞪了那人一眼。 林风抬手就是一个耳光,干净利落地抽在把头脸上,他一声惨呼,登时晕了过去。 闯子族众人一瞧,再不敢出半声言语,连方才喊疼的哼哼声都努力克制住了。 “你继续说。”林风道。 那汉子身体瑟瑟发抖,又不敢违背林风的话,只得继续说道:“把头的意思是让我们在被押解去奥翎族的半路上动手...” 林风道:“谁耐烦听这个,我要知道耿不曲是怎么死的!” “嗯,这个...是...是这样的,我那个时候就听到耿...耿大侠突然喊了一声:‘何人?’。接着他拿剑出了房门,跟着我就听到他很吃惊地叫了一句‘子英!’,然后...” “什么!”林风和游波筠不约而同惊呼起来:“卫子英!” 那男子吓了一跳,惊疑不定地看着林风。 林风盯住那男子道:“你确定耿不曲喊了这个名字?” 那男子一时不敢回答,努力回忆后才弱弱道:“是...是的,我听得是叫了一声子英。” 游波筠扯扯林风,小心翼翼地道:“不是说卫子英姐姐已经死了吗?难道变成...” 林风道:“别瞎想,也许只是昨天耿不曲喝了酒,又太思念卫子英,把人看错了吧。” “哦,原来是这样。”游波筠长舒了一口气。 林风道:“你继续说吧。” 那男子道:“然后我听到耿大侠闷哼了一声,就没有了动静。我正奇怪,外面走廊里又传来了‘咚咚咚’的脚步声。声音停了一下,跟着跑得更快更重了,随后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怪人忽然冲进了房间,把我们吓得够呛。不过他看都没有看我们一眼,只顾着翻包袱。在包袱内他找到了那段神木,就拿着跑了。然后我们就看到房门外有绿光闪起,又有‘砰’的一声响,好像有人被打倒了,那脚步声后来就越来越远。这个时候把头让我去门口看看情况。我很害怕,不过还是去看了,发现耿大侠和另一个人都倒在走廊上。我立刻回去报告把头。把头就起身用藏在鞋底的刀片割开了绳子。我们把兵器和包袱里的东西取回,跟着把头慢慢摸出了走廊。我那个时候特别怕耿大侠会突然坐起来,他死的那个样子,真的太吓人了。我们摸到前厅,看见大门是敞开的,只有一个客栈守夜的男人躲在桌子后。我们就什么也顾不得了,一口气冲了出去,来到这里。” “照你这么说,就是那个拿走神木的人杀死了耿不曲,然后又打伤我的同伴咯?”林风问道。 “是的,难道还有其他人吗?这个我就真不知道了啊,大侠。”那男子答道。 “好吧,我姑且相信你前面说的都是真话,我后面问你的话,你也要如实回答。”林风道:“你刚才说那个怪人进来拿走了神木,那么你们一早就知道那是神木咯?也知道神木的来历?” 那汉子愣了一下,看了看依旧昏在地上的把头,脸现难色,“是...是的,我们知道它是神木,但是...但是我们不知道它的来历,它...它是老大随身带着的。” 林风看他眼皮微闭,眼珠打转,又不敢正眼瞧自己,断定他心中有鬼,于是冷笑道:“你要是不说,我就先杀了你的其它同伙,这样你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吧。”说着站起身,“哐啷”一声拔出长剑,就要下手。 其它闯子族人一看林风要玩真的,立刻哀求道:“别...别杀我,他...他不说我说!” 林风笑道:“我只听他说,他要是不说,嘿嘿,你们就会死得很凄惨!” “团二,你他娘想害死我们啊,你说吧,我们不会告诉把头的。” “就是,把头现在被打昏了,你就说吧,大不了我们一起顶罪。” “就是,说吧,你倒是说啊!”众人七嘴八舌嚷嚷起来。 那个叫团二的男子终于开了口,“好,这可是大家一起说的。它...它是我们从窍前山里面盗出来的。” 林风听出点门道来,“我听说神木当年是被深埋在了山洞里,你们怎么盗出来的?” 团二道:“我们跟着把头从一个山隙里下去,七弯八拐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来到一个石室里。石室里面有一口碎石垒起的棺材,在角落边还有一根烧焦了的大木头。把头上去念了几句什么,然后把大木头上的一段树枝扳了下来。虽然我们也不知道这段烧焦的木头有什么用,不过把头说,这是神木,今天有人出高价让他来取,已经预付了十两黄金,事成之后还有二十两黄金。我们正说着话,就看到那段杵在地上的大木头外皮忽然剥落,上面露出一张人脸来。我们当时吓坏了,立刻从原路往外撤。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张人脸好像睁开了眼睛。我不敢再看,闷着头跑了出来。出来以后,山隙里好像也没有什么动静。我们就觉得怕是看花了眼,也就没有特别在意了,大家都忙着讨论怎么分那三十两黄金。把头也很高兴,就说带我们到千哭坞的同在客栈好好休整一晚,明天交完货就到海市去浪。结果在客栈就遇到了大侠你们...这后面你都知道了,就不用我说了吧。” 林风道:“说得还算详细,不过你好像还没有说最重要的一段,你们为什么会重回客栈呢?” “这...”团二的眼神又漂浮起来,其它闯子族人也不吭气了。 “快说,以为老子不敢动手吗?”林风佯装愤怒地吼道。 众人却依旧不言语。 “好吧。”林风说着一剑刺向旁边一人咽喉。那人吓得跪下大叫道:“大侠饶命,我说,我说,这都是把头的主意,你要报仇就找他好了。”说着一指躺在地上的青丝衣汉子“你杀了他,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其余众人马上附和起来:“是啊,是啊,都是把头的主意,你杀了他吧。” 岂料那青丝衣汉子突地坐起身来喝道:“你们这群忘恩负义吃里扒外的贱东西,要是没有老子,你们他娘能有今天,现在一出事就把老子卖了,真给老子长脸。” 林风反手“啪”地又是一个耳光。那头领嘴角顿时鲜血直流,他“呸”地吐出两颗带血的牙齿,满眼怒火的盯着林风。 林风没二话,上去又是两耳光,青衣汉子再次昏倒了过去。 “说吧,这回他是真晕过去了。”林风淡淡地对团二道。 “是,是。”团二重重咽了口唾沫,“是这样的,我们被大侠赶出客栈以后就来了这里。把头说,雇主要求他必须在客栈内等一晚,明早才会来客栈付清余钱。大伙就商量说,不如在这里先将就一下,早上再偷偷溜去客栈交货。于是睡到半夜,就听到山里发出了怪声,那声音和平常的哭声完全不一样,感觉它特别愤怒。这让我们想起了今天去的那个石室,还有看到的那张怪脸。我们都心虚起来。重七就说他听过一个传言,说这山里封印着嗜血的魔人,那魔人有一根神木,神木带给他力量却限制了他的自由,于是他对神木又爱又恨,每晚抱着神木痛哭不休,却始终舍不得放手。还说要是有人妄图取走神木,魔人就会用很残忍的方式杀掉来人,然后把人整个咬碎吃下肚去。把头听了以后就不说话,看起来他好像也知道这个传闻。他想了半天然后说:‘今天客栈里那几个家伙伤了我,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这样,我们把这神木先放在他们那里,如果他们被魔人杀了,那就是活该,如果没有被杀,那我们再想办法拿回来就是了。’我们问他怎么办,他就说:‘我们假意服软,把东西交给他们保管就行了,到时候看我神色行动,你们只管照着做。’商议好后,我们就跟着把头回到了客栈。后来耿大侠果然...果然被魔人害死了。” 团二观林风神色不善,立刻跪下哀求道:“大侠,大侠,这都是把头的主意啊,这冤有头债有主,你就放过我们吧。” 林风其实心中恨不得将这群人全部干掉,他们都不是善类,就算耿不曲之死不是他们的主意,他们必定也干过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过此事说到这里并不明了,甚至让林风更加迷惑。那个让闯子族众人来盗取神木之人,他是谁?他究竟有什么目的?闯子族人是不是得到了他的指示才得以找到和取走神木的?如果是,那么此人又如何得知此间秘密?而且更可怕的是,为什么此事偏偏就发生在自己三人来到千哭坞的当夜,这一切是巧合还是有人预谋? 林风看向那个晕倒的青丝衣汉子,想着如何才能从他嘴里问出实情。 “林哥,怎么办?要杀了他给耿大哥报仇吗?”游波筠拔剑指着那青丝衣汉子道:“他实在是太可恶了,劫持小孩子,还害死了耿大哥...” 林风把游波筠的手按住道:“现在我们不仅不能杀他,还要保护他。” 游波筠不可置信地看着林风道:“林哥,你确定是在说这个坏东西吗?” 林风道:“是的,筠儿,我感觉事情没有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也许他是一个突破的关键。” 游波筠把剑放下道:“好吧,我听林哥的,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林风对着团二道:“那个山隙你还找的到吗?” 团二道:“找得到。” 林风道:“那好,带我们去。” 团二声音抖得更厉害,“这...那魔人就在里面啊,我们去不就是送死吗!” 林风冷冷道:“你们不去也是死,去了以后你只管带路,其它的交给我。” “这...”团二还是很惶恐。 林风也不管他,指着青丝衣汉子对其他人道:“把他手脚捆起来,抬着跟我们回客栈。” 众人不敢违拗,七手八脚将他们把头捆了个严实,垂头丧气地将人抬回了客栈。 第二章 第四十九节 深穴脉阵 孑生调息暂告一段落,见林风等人回来,就迎了上去。林风将闯子族人的话挑紧要地告诉了孑生,孑生同样很在意那个买凶盗木之人。林风又问起孑生的伤势,孑生表示脉术暂时还不能用,但是武功无碍。林风就说准备和游波筠一同去山里那个神秘石室,让孑生留下来看守这些闯子族人,特别是等他们的把头一醒,就想办法从他那里套出买凶交易的细节。孑生应承了,说包在他身上,又问林风,耿不曲的尸体该怎么办? 林风对验尸并不在行,再说这里发生的事情,已经不能用常理来推断了,只得让孑生把尸身安置,等千哭坞的谜团真相大白时再来好好祭奠他。出发前,林风又给了客栈掌柜一家人不少银子,让他们照看耿不曲的两个孩子,帮衬着孑生。做完这一切,林风和游波筠押着团二和那个叫重七的闯子族人,向那个神秘山穴出发。 行了半日,四人来到团二所说的山隙前。这是一个足有十尺宽的岩石裂口,如一个不规则的漏斗镶在山腰中。林风拿绳子将团二和重七的双手捆了。两人脸色颇不满意。团二道:“林大侠,这万一要有个情况,我们也好帮你不是,你这...” 林风道:“你是怕不方便逃跑吧,你们说的话并不能让我全信,要是你们把我引到陷阱里怎么办。”又对游波筠道:“筠儿,我走前面,他们两个走中间,你走最后,如果他们耍花招,一剑干掉他们。” 游波筠答应道:“放心吧,林哥,凭他们那点伎俩,我动动手指就能取了他们小命。” 林风道:“小心为上,还不知道有什么机关陷阱没有。况且那个魔人如果在,他可绝对是个硬茬,一定不要硬拼,如果情况不妙,尽早脱身。” 游波筠持剑耍了个花子,“连癞刺族大哈里都被我们拿下了,这个魔人一定不是我们的对手。不过我听林哥的就是,你走我就走。” 林风听游波筠承诺了,这才带头滑进了那个深幽的山隙。 山隙伊始很宽,越往里越狭窄。林风举着萤梗枝在前,每到有岔口,就问团二和重七,两人意见一致时再接着往下走。约莫行了半个时辰,山隙已经十分狭窄,这时需要匍匐才能再进。在这里,林风发现了很多新鲜的痕迹,同时还有不少陈旧的痕迹,看来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有人到过这里。林风用手摩挲着那些旧痕迹,它们都很细窄,像是用细圆的棍子戳出来的。 “林哥,怎么了?”后面传来游波筠的声音。 “哦,没什么...”林风回应了一声,没再细纠,便继续往前摸索。 四人又爬了半柱香功夫,缝隙逐渐变宽,大家都直起身来。“就在那里了。”团二说道。林风把荧梗枝往前照了照,前方地面上有一个两人宽的石洞,石洞里黑漆漆一片,不断往外透着冷气。 林风小心地凑近洞口,把荧梗枝伸到洞中查看。里面的黑暗异常浓郁,荧梗枝的光射不出一尺。林风解开团二、重七两人手上的绳子,找了一根石柱,把绳子紧绑在石柱之上。“筠儿,我和他们下去看看就上来,你守在这里,保护好绳子,做好后应。” 游波筠其实十分想跟着林风一起下去,但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只得勉强答应。 林风欣慰地道:“我们下去以后你就把绳子收上来,一定要听到我喊你放绳子,你才把绳子放下来。” 游波筠道:“嗯,我明白的。林哥,你小心些。” 林风点点头,当先顺着绳子滑下,之后团二和重七也攀着绳子慢慢下入洞内。 洞内说是石室,还不如说是一个天然岩穴。很宽,足有一个网球场大小,空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团二,你不是说有一棵烧焦的怪树吗,在哪里?”林风举起荧梗枝努力照看。 “在那边,我带你去。”重七回话,往岩穴西北角走去。 “奇怪,那棵树没有了,这...”重七指着一处地方对林风道:“我明明记得那段大木桩就在这里的。” 林风走过去,认真观察完地面,又举灯照看四周,发现正前方的岩壁之上隐隐有些反光,凑近一瞧,是一些细长的纹路,纹路里填充着红色颜料。林风用衣襟小心地抹了一点红色颜料,放在鼻前一闻,一股血腥之气直冲脑门,这红色颜料竟是干涸不久的鲜血!林风心中一懔,猛抬头,高举灯。果然,这石壁之上刻的纹路,极似一个脉阵。 这时就听身后轻喝一声:“疾!”脉阵红光乍闪,林风还没来得及呼喊一声,一团红芒已将其全身笼罩。 游波筠守着绳子有些坐立难安,总觉在这黝黑的石洞中,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她。游波筠不时向洞中张望,甚至有几次她拿出萤梗枝在洞口挥舞并呼唤林风的名字。但是林风三人就如泥丸入海,再也没有了任何音讯,只剩下冰冷的黑暗凝固在岩穴中。 又过了两刻钟,游波筠决定不再等下去。她查验了绳子,确定其在石柱上捆得十分牢固,然后将绳子在石柱上盘绕了数圈,只留了很短一截垂入石洞之中。这么做可以让她凭自己的轻功安全到达洞底,也可以在洞底起跳够到绳端,而闯子族人却不行。 做完这些,游波筠攀着绳子轻轻跃入了石洞。石洞中依旧黑暗,游波筠举起萤梗枝往一个方向搜索,没走几步,就已经看到了岩壁。岩壁下方有不少碎石块,堆成一个长方形石槽的模样。但石槽不知为何被破坏了大部分,碎石滚得满地,石槽里面,空无一物。 林哥他们上哪里去了?游波筠一边焦急地思考着一边小心翼翼地顺着石壁往前摸索。突然,游波筠感觉脚下一软,脚踝被人一把抓住。她早有防备,扭身一跪,只听“咔嚓”一声,那人手骨似乎都被她一膝盖顶碎。游波筠赶紧举灯照看,这一看不要紧,差点没吓得魂飞魄散,地上那人哪是别人,正是她一直惦念着的林风。 林风此刻大张着嘴巴,嘴形扭曲成长方形,眼窝深陷,眼球萎缩,一只手被游波筠生生折断,全身皮肤如同被火从里炙过,骨肉裂开,表情惊恐又痛苦万分。 “不、不、不、不可能,这不是真的,林哥不会死,他不会死的!”游波筠只感心脏乱跳,头脑嗡嗡着响,泪水刹那模糊了整个世界。萤梗枝和长剑从她手上跌落,很快她便昏倒在这无尽的黑暗中。 第二章 第五十节 客栈惨剧 青丝衣汉子睁开了眼睛,他感觉两边脸颊火炙般疼痛,他抬起头四处找水,才发觉自己手脚都被捆了个结实。一个男子的声音道:“你醒了?” 青丝衣汉子循声看去,还是昨天晚上那个房间,只是坐在门口守着的人变成了一个黑脸侏儒。 “把他抬过来,给他喂点水。”孑生命令道。 闯子族人立刻围上去,将他们的把头扶到孑生面前,用杯子给他喂水。青丝衣汉子一连喝了好几杯清水,才露出舒坦点的表情。孑生又让众人解开他脚上的绳子,把他扶正坐下,方开口问道:“现在可以讲话了吧?” 青丝衣汉子沉默着。 孑生道:“我也就不绕弯子了,我只问你一件事情,答得好,你们统统都可以走。” 闯子族众人都是一片欢呼,只有那把头恶狠狠地看着孑生道:“老子什么都不知道,他娘的,团二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呢?” 孑生道:“你不愿意走?” 把头道:“哼,你会这么轻易放我走?你们的朋友可是老子害死的!” 孑生道:“确实是你害死的,不过我们更想知道是谁指使你来的。你说出他的姓名、来历,就饶你和你的这帮兄弟一命。” 把头怒道:“呸,什么兄弟,都是一帮混蛋,跟老子吃饭还出卖老子,老子活不了,你们他娘的也别想活。” 孑生道:“把他手也解开,给他吃点东西。” 闯子族人一看把头发火了,忙不迭地上去帮他解开绳子。谁知那把头腾得一下站了起来,双手轻轻一扯,绑住他双手的绳子就自己掉在了地上。他挥起巴掌,重重在几个属下脸上一人打了一耳光。那几人措不及防,身体一趔趄,全部咕溜溜滚在地上。 打完,把头拍拍手,看着微笑的孑生,问:“你想知道些什么?” 孑生道:“是谁让你们去盗取神木的?” 把头沉声道:“我不能告诉你,道上的规矩。” 孑生轻拍身旁两个装满石块的包袱道:“你只需要把你知道的细节告诉我,然后你就可以拿着这些金银离开了。” 把头咽了口唾沫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万一...” 孑生打断他的话,“要么拿钱,要么死,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我想我拿着这些钱去海市,定然有人愿意告诉我答案。” 把头嘴角不住抽动,呆了半晌,一跺脚道:“好,我把我所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你可要守信...” 孑生嘴上应承,心里却在想,这种人居然跟我谈守信。 把头找了个舒坦的位置坐下道:“虽然那个来找我的人故意用帽子遮挡了晞印,不过我还是使了个手法瞧到了,他绝对是奥翎王族的人。” 孑生眼神凌厉起来,“你确定是奥翎王族?” 把头道:“我可以拿人头担保!”说完,他却突然恐惧地瞪大了眼睛,嘴巴大张着,想用力吸气,又发不出半点声音。接着他的面色从黑变金,由金变赤,嘴巴陷成长方形,眼睛缩成绿豆大小,整个人须臾就如被火烤烫的发丝,弯曲蜷缩在地。 这恐怖的一幕把闯子族众人个个吓得屁滚尿流,他们惨叫着、哀嚎着,仿佛这个屋子就是惨绝人寰的惊悚地狱... 第二章 第五十一节 哭泣魔鬼 红光消失了,林风左右一看,还在山穴之中,身体也没有任何异常。那刚才发生了什么?林风伸手再去摸石壁上的脉阵,却发现脉阵诡异消失了。 对了,刚才我听得身后有人叫了一声,是重七?他懂脉阵?!林风于是对着黑暗中大喝起来,“团二!重七!出来!你们知道老子刀枪不入吗?” 连喊数声,没有任何人回应。林风决定主动出击,在这不大的山穴中,他们还能躲到哪里去,便即运起风羽术护体,顺着岩壁飞快往前探去。可摸了一圈下来,不要说人,林风连一点脚步声和呼吸声都没听到。 奇怪了,他们飞了?不对,自己刚才喊得那么大声,为什么游波筠守在洞口没有半点反应,如果她听到我的呼喊,绝对会出言询问的,难道她也着了那两人的道? “筠儿!筠儿!”林风心中焦急起来,边喊边抬头寻找那个下来的石洞。可山穴顶上岩石嶙峋,那个石洞始终寻不见。这怎么可能!冷静,我要冷静下来。林风尽力克制住自己越来越烦躁的情绪,摸索着又在洞内走了两圈。林风发现,这里的空间比他下来时要小了不少。一个念头随即闪现在林风脑海中,这里已经不是我刚下来的那个山穴了,我定是被刚才那个脉阵传走了。 原来如此。林风虽想通了原委,却发现自己被彻底困住。这里上上下下除了岩石便是岩石,一点缝隙都没有,如果找不到方法出去,不被渴死饿死,怕也被闷死在这里了。思虑间,林风完全没有注意到一个人影已经悄无声息出现在了他的身后。脏烂不堪的橙色衣服,绿幽幽的长发... “姐姐,醒醒。”一个稚嫩的声音呼唤着游波筠。游波筠睁开眼睛,看到一张漂亮而粉嫩的小脸。 “你是...你是峡儿!”游波筠清醒了过来,看看周围,自己还是在那个黝黑的山穴中。对了,林哥!游波筠心中一沉,猛地转过脸,朦朦胧胧看到不远处的地上任旧躺着一具尸体。游波筠只觉胸口仿佛被人重重打了一锤,差点又昏了过去。“林哥...” “那个人不是林叔叔。”峡儿道:“刚才我去看了。” “真的吗?!”游波筠一骨碌爬起身。果然见到地上那具尸体穿着灰色的衣裤,分明是闯子族的团二。 “团二!这是团二啊,那林哥呢?我明明亲眼看到他...”游波筠实在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这里没有其他人。”峡儿道:“我们来的时候就只有姐姐你和这个人躺在地上。” 游波筠听到并没有林风的尸体,心中又宽慰了许多,蹲到峡儿面前道:“峡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峡儿也不隐瞒,道:“我偷听了你们的话,就自己跟了过来。” 游波筠道:“啊,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有多危险,万一在山里跟丢了怎么办?” 峡儿道:“我怕你们发现,就跟得很远,结果真的跟丢了。后来我迷了路,不小心摔进了山沟里,是一个怪叔叔救了我,也是他把我带到这里来的。” 游波筠奇道:“怪叔叔?他人呢?” 峡儿左右看了看道:“不知道,他刚才还在呢。” 游波筠捡起地上的长剑和荧梗枝,“那你带我去找那位怪叔叔好吗?” 峡儿点点头。 游波筠把荧梗枝举起,这一次,柔和的白光穿透了黑暗,几乎照亮了整个山穴。游波筠看到除了岩洞一角的那堆乱石和地上团二的尸体,山穴中真的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奇怪了,林哥和那两个闯子族人的确下到这里来了啊,可为何只有团二一个人的尸体。“咦,这是什么?”游波筠倏然发现西北角石壁上有一些红色的线条。她走了过去。 “是血!”游波筠一惊。就见那些线条逐渐闪起了红色的光芒,光芒俞盛,随着一声轻响,有东西闪了出来。 游波筠一把拔出长剑,把峡儿护在身后。 “筠儿!”却是林风的声音。 游波筠惊喜地看着眼前的两人,一个蓬头垢面衣不蔽体,另一个正是林风。 “太好了,林哥,你果然没事。”游波筠不由分说,一把上去抱住了林风,“你到哪里去了,吓死我了。” 林风劫后余生,抚摸着游波筠秀美的长发道:“对不起,是我不好,让筠儿担心了。我没事,只是不小心被团二、重七他们困住了。” “咦,团二?他不是死了吗?是他困住你的?”游波筠有些惊异。 “团二死了?”林风比游波筠更惊异,“怎么死的?” 游波筠一指地上道:“你看,他的尸身还在那里。” 林风瞧去,尸身上的穿戴果然是团二的。 “他、他、他被那个可恶的妖怪害、害、害死了,我来晚、晚、晚了些。”一个结巴的声音响起。 游波筠这才想起跟林风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怪人。 “叔叔,原来你在这里啊。”峡儿奔向那个怪人。那人却往后退到山壁阴暗里。 游波筠问峡儿,“他就是救你的那个怪叔叔?” 峡儿道:“是的,就是这个叔叔救了我。” 林风也道:“也是他救了我。” 游波筠奇道:“他是谁啊?” 林风道:“我想,他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魔鬼。” 游波筠嘴巴一翘,“哼,林哥又想吓我,如果他是嗜血的魔鬼,不是早把你给吃了。” 林风道:“他其实不是嗜血的魔鬼,是伤心哭泣的可怜人。” 游波筠道:“什么哭泣的可怜人?” 林风道:“他就是拿走神木的傻子。” 游波筠不可置信地道:“他是那个傻子?”随即全身打了个寒颤,小声问:“那他是人是鬼?” 林风道:“我也不知道,我看他没有恶意,只是...” 游波筠赶紧问道:“只是什么?” 林风道:“只是我不知道他跟耿不曲的死有没有关系。” 游波筠一听,愤然道:“我去问他。”说着就朝傻子走去,“你救了峡儿和林哥我很感激,不过耿不曲大哥是不是你害死的?” 傻子缩在角落里,大声道:“我、我、我没有害人!” 林风道:“你既然救了我们,自然不会害人,不过我们有个朋友在客栈被人害死了,有人在那里看到过你,你还把我们另一个朋友打伤了,你能告诉我们,这是怎么回事吗?” 傻子道:“是、是、是他想要杀我,神、神、神木只是想保护我。那、那、那个人是被妖怪害死的,我、我、我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林风道:“你说是妖怪害死了我朋友,那妖怪又是谁?在哪里?” 傻子道:“她、她、她就在那里。”说着指着地上那堆乱石,“她、她、她很坏,害死了好多人。” 游波筠有些懵,瞅住石头问道:“她是妖怪?” 傻子道:“是的,她、她、她就是妖怪。” 林风想了想,道:“那你去找神木干嘛?” 傻子道:“只、只、只有神木才能把妖怪关起来,它、它、它本来就是我捡到的,可、可、可他们都想抢走它,还、还、还说我就是妖怪,我不是妖怪!我不是!呜呜呜呜呜~” 傻子说着说着竟垂下头哭起来,哭声绵长而悲伤。 游波筠吃惊地道:“林哥,这个声音...那他真的是那个哭泣的魔鬼!” 傻子一听,大喊道:“我、我、我不是魔鬼,她、她、她才是!”说着竟像任性的小孩一样扑到那堆碎石上撒泼打滚起来。 “好好好,你不是魔鬼,你是...”游波筠急忙上去劝慰,可一时找不到适当的话语安抚他。 林风道:“苦儿,你小名是这个吧。” 那傻子一听,顿时停止了哭泣,翻身坐起,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林风,抖动的嘴唇里发出了一声无比深情的呼唤,“娘~~”,随即便坐倒在地,放声痛哭起来。 其实林风之所以晓得傻子的小名,也出于他以前的职业习惯,临出客栈时追问了客栈掌柜老头一些关于傻子的身世详情,没想到真派上用场了。 见傻子哭得凄凉,林风叹了口气走过去,想安慰安慰他,再问一些关于妖怪的线索,可他的目光猛然被傻子身下那碎石堆里显出的一些红色痕迹吸引了。 是脉阵!原来傻子说的妖怪,在这堆乱石下的脉阵里! “苦儿,别哭了,我们一起去除了这个害人的妖怪,好吗?”林风道:“你娘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我,我,我想娘~”傻子仍自哭个不停。 林风道:“你娘在常左大神那里看着你呢,你要是表现得好,你娘一定也会表扬你的。” 傻子马上停止了哭泣,望向林风道:“苦、苦、苦儿会做个好孩子的,娘不会再怪我笨了吧。” 林风认真地道:“是的,你娘一定会十分高兴的。” 傻子抹干眼泪道:“那、那、那我该怎么做,神、神、神木已经不好用了,它、它、它关不住妖怪了。” 林风道:“你能带我先去看看那妖怪吗?” 傻子点点头又摇摇头,“你、你、你打不过她的。” 林风道:“你想想,她为什么把我关在刚才那个山洞里啊,那表示她怕我啊,你只要带我去,我就能想办法除掉她。” 傻子闭着眼睛想了想,然后道:“好、好、好吧,我试一试。” 游波筠忙道:“我也要去,林哥,你不会又让我在这里等着吧。” 林风道:“我不会让你在这里等着,我要你带着峡儿先回客栈去。” 游波筠道:“不,我绝对不要一个人回去,我也要去。” 林风道:“在瀚慕岛是我们运气好,要是没有贲承义和伽儿的意外出现,我们肯定难以全身而退。这次我感觉更加凶险,一旦有什么危险出现,我和苦儿还可自保,但没有余力再保护你们。所以,筠儿,你答应过我要听话的,我去打个前阵就回,真正决战之时,我一定和你共同进退。” 游波筠低着头不说话了,半响才道:“林哥,你真的要我回去?” 林风肃然道:“是的,你带着峡儿先回去,我去去就回。放心吧,我们不是还约好了要去海市吗?” 游波筠听到海市才笑道:“嗯,我们还要一起去海市,你答应过我的。” 林风也笑了,“那快去吧,回去看看孑生那边情况怎么样了,不知道他问出和闯子族接头之人没有。” “那峡儿,我们走吧。”游波筠牵起峡儿的小手。峡儿低着头咬着嘴唇,任凭游波筠将他抱出了岩穴。 将游波筠和峡儿送走后,林风来到乱石堆的脉阵旁对傻子道:“你现在带我进去吧。” 傻子却道:“我、我、我不知道怎么进去?” 林风纳闷道:“你刚才不是说可以吗?而且是你将我从那个洞里救出来的啊?” 傻子嘟囔道:“我、我、我可没说可以带你进去,我说的是试、试、试一试。” 林风被怼得差点翻了白眼,只得道:“你...好吧,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的,不过你就试试吧。” 傻子嗯了一声就闭上了眼睛,过了片刻睁开眼睛道:“不、不、不行,我现在感觉不到有那种感觉了。” 林风头都大了,“你感觉不到哪种感觉?” 傻子道:“就、就、就是你身上的那种感觉。” 林风奇道:“我身上的那种感觉?你是说脉灵!” 傻子道:“我、我、我不知道...” 两人正没头没脑地交谈着,突然整个山穴微微震动了一下。就如平静的湖水中投进了一块石头,涟漪顺着水面波及到了很远。 傻子随即叫道:“我感觉到了。”说着把手摸在胸口,闭上了眼睛。很快,地上的脉阵亮起了红光,林风和傻子的身形倏忽间变得影影绰绰。 第二章 第五十二节 半人半鬼 炙烈的火炬熊熊燃烧着,一直从通道口延伸到洞穴深处。这个天然洞穴约莫高十丈宽二十丈,洞壁顶上爬满了一条条粗大的植物根系,洞底用平坦的清灰色岩石修筑。 林风和傻子小心谨慎地沿着石头甬道走了五六米,前面出现了一段石头台阶。走下台阶,两人站到了一处椭圆形的广场上。 广场正中央立有一个石台,石台是规则的长方体,半人高,七尺见方,中间有个如脸盆一样的圆凹,圆凹的正中又有一个方形孔洞。石台四周则满布着一条条二指宽窄的水槽,水槽呈万字纹样式,曲折回转,皆通往后方一面高耸的巨大石壁。 石壁被树根覆盖了大半,中间露出两丈方圆的石墙。墙上星星点点缀着数十颗透明的石块,构成一副林风看不懂的图画,似星座又如卦象。 林风正好奇地打量着,整个洞穴又微微颤动了一下,石壁上那些透明的石块竟亮起了微弱的红光。 “我、我、我感觉她又和以前一样强了。”傻子茫然四顾,又陡然大喊道:“上面!” 林风急抬头,就见一个影子从高处轰然落下,“咔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是重七!林风还记得他的衣着配饰,他也死了? “有胆子追到这里来,不错嘛。”一个冰冷的女声从高处的黑暗中飘来。 林风沉眉凝视着上面浓厚的黑暗,“你是卫子英吧。” 那女声沉默了一阵,接着一个俏丽多姿的女人从黑暗中飘身出来,她脸有怒色,“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林风见她长发披肩,身着金黄色劲装衣裤,右边裸露的肩膀上有一团狰狞扭曲的疤痕。“你果真是卫子英。”林风沉声道:“不过你的脸...” 那女人举起如干枯鸡爪的左手在自己僵尸般的左脸颊上抚摸了一下,“不过是一副皮囊而已,你已经报了仇了,现在该向这个不公的世界讨个公道了!” 这话听得林风莫名其妙,他望着空中那个半边脸是人半边脸如鬼的卫子英吼道:“耿不曲是你害死的吧!” “不错,是我杀了那个负心汉!”卫子英的声音变得冰冷刺骨,“我不仅杀他,我还要将你们全部杀光,你们男人都是些负心薄幸之人。” 林风一愣,负心汉?耿不曲可曾背叛过卫子英吗? 这时就听卫子英一声厉啸,墙上那些镶嵌的石块如霓虹灯般次第闪烁起来。接着一个眼熟的人影从光阵从跳了出来。 “耿...耿大哥?”林风大吃一惊,出现之人竟然是已经惨死在客栈内的耿不曲。“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林风使劲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有眼花。 耿不曲恬静着一张脸,并不搭话,挥舞黑剑就冲林风攻了过来。林风一边躲一边冲卫子英喝道:“你把耿不曲怎么了?” 卫子英道:“我可以操纵所有被我杀死之人,所以你死定了。”说着又是一长声尖啸,光阵闪耀间,团二、重七以及其它闯子族人跳了出来,他们带着凶狠的表情,蜂拥扑了上来。 林风自忖这些年不知道被这魔鬼样的卫子英害死过多少人,如果她能源源不断召唤出人来,那自己确实没有办法能独自拿下她,看来只有先回客栈,找了筠儿和孑生再想办法。 “苦儿,走,我们先出去,他们人太多了。”林风抽出黑剑,准备带着傻子杀出一条血路来。 可是傻子没有回答。 林风挥剑刺倒几人,转头一看,傻子正痛苦地蹲在地上,他的皮肤内隐隐泛出通红的火光。 糟糕,要是他死了,我还怎么通过脉阵出去!林风立刻运起风羽术加持在傻子身上,同时拉起他就往来时的甬道跑去。 傻子跑了两步,扑倒在地,眼珠开始收缩,嘴里不停叫:“热,热,热...” 林风见状,一把将傻子扛在肩上,继续往来时的脉阵奔去。 “木,木,木,神木!”傻子扭动起来。 林风回头一看,那段焦炭状的神木从傻子怀里掉了出来,顺着石梯滑了下去。 “不要了,我们改天来取。”林风吼道:“你先把脉阵打开!” 可傻子哪里肯听,使劲一挣,整个人沿着石梯倒滑着冲入了追来的人群中。 “你逃不掉的,没有人可以从我手里逃脱。”卫子英分开人群缓缓走了出来,她瞧都没瞧地上抱着神木逐渐萎缩的傻子尸身,对林风道:“那么,你想怎么死?” 林风的脸色阴了下来,盯着尸骨未寒的傻子咬牙切齿道:“我不会死,要死的人是你!”说完,全力挥动黑剑直劈卫子英。 耿不曲等人再次围了上来,林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见人就砍,逢人便剁,一把长剑在他手里竟被用成了西瓜刀。不久,那群人就被林风全部砍翻在地。 “现在轮到你了。”林风气喘吁吁地瞧着幽幽站立在石壁前的卫子英。 卫子英诡异的脸上露出半个笑容,她重重鼓掌道:“好,好,果然厉害。不过我很好奇,你能打得过他们吗?”说着石壁上光影一闪,一位修长少女挺着长剑飞掠过来。 “筠儿!你...”林风心中一团冰凉,堪堪避过剑锋,怎么会这样?难道...林风不敢再往下想了。 “嗖嗖”又有两枚铜镖射来,林风条件反射,将它们挥剑挡开。一个侏儒轻轻落在游波筠的身旁,眼神淡淡地看着林风。 孑生!他也...林风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只觉两股无力,几欲摔倒。 “放心,他们现在还没有死,不过...”卫子英阴恻恻地笑着,“他们会比死了更难受。” 林风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面前的两人。游波筠和孑生的脸似乎慢慢变得同卫子英一样,半面如僵尸鬼魅,半面是人形。 “来吧,杀死你爱的人,或者让爱你的人杀了你,你就在这无尽的痛苦中慢慢死去吧,哈哈哈...”说着她发出一声凄厉尖啸,指挥游波筠和孑生朝林风扑了过来。 林风头脑一片混沌,他实在无法理解怎么会变成如此情势。筠儿和孑生为什么会被卫子英控制住?卫子英已变成真正的魔鬼了吗? 就在林风百思不得其解又悲痛异常的当口,他忽感到一阵强烈的耳鸣,随即眼前的整个世界都扭曲起来,周围的景物如被闪电劈过,瞬间炸成了无数碎片。 第二章 第五十三节 母子情深 “你、你、你好啦!”傻子的声音在林风耳边嗡嗡响起,眼前石壁上的红光逐渐暗淡下去。林风虚起眼睛,发现山洞还是那个山洞,傻子也如来时一样,站在自己身旁,只是耿不曲、筠儿、孑生和其它众人全不见了身影。 林风此时才想起游波筠给他说过,她曾错把团二的尸体认成了自己,竟吓晕在山洞里。那自己方才应跟筠儿一样,也是中了幻术之类的脉术。幸得有苦儿在,否则自己怕就会被一直困在术中,无法自拔了。想通这些,林风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并朝傻子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清醒过来。 傻子指着地上重七那蜷缩的尸体道:“你、你、你没事就好,那、那、那妖怪厉害的紧,要、要、要是你被她吓住了,就会变成那个样子。” 卫子英的声音再次从空中传来:“哼,居然破了我的术,不过那段烂木头现在再没了脉灵,下次它可保护不了你们了。”说着捏动法决就要动手。 “等等。”林风喊道:“我有两个问题。” “除非你能赢过我,才有资格向我提问。”卫子英轻蔑地问答,随即又道:“那你们知不知道,为何这山洞四围的树根都朝着正下方生长吗?” 林风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我只想知道你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卫子英答非所问地道:“那我告诉你,之所以树根会如此生长,那是因为树根都有向水性。”说完双手扭动法决,纵声久久长啸。 伴着啸声,那巨大石壁上红光狂闪,跟着光芒便如凝练成的鲜血般从壁上流下,血水顺着地上那些槽线浸入中央那方石台,如喷泉一样激射而出。少顷,喷溅的血水洒满整个石洞,洞壁那些缠绕的树根一沾染上血水,就如章鱼触手般抽搐起来。山摇地动中,冰冷的洪水从溃裂的地面咆哮着冲出,浊浪滔滔,波急涡险。 林风根本没想到卫子英会用这种毁天灭地的招式,他刚给自己和傻子加持完风羽术,就连同崩陷的地面齐齐落入了急流之中。 晦气,才从瀚慕岛的水中死里逃生回来,又遇上这么个神经病样的女妖怪,看来自己在这脉界里跟水有仇!林风心里咒骂着,已连呛了两口水,想拼命往上游,可他在这狂暴汹涌的水流中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洪水不断轰鸣着,肆虐着,呼啸着,撕扯着,直把林风压入了最深的黑暗中。 “林风,起床了起床了,周末天气这么好,吃了早饭就跟我出去锻炼身体。” “......” “起来,我要掀被子了。” “我想再睡一会。” “昨天是不是又玩游戏玩到半夜都不睡?” “没...没有。” “那就起来了,早饭都放了好久了,听到没有,给你五分钟时间。”房门“砰”地关上了。 哎,老妈真麻烦,我都工作了还一天管着我,看来周末睡懒觉的计划又泡汤了。林风翻了个身坐起来,窗外阳光绕过窗帘在地板上撒下金黄一道纹路,看来今天天气确实不错,最近老是熬夜玩游戏,也该出去活动活动身体了。 林风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打开房门走到饭厅,饭桌上摆着他爱吃的豆芽圆子汤、韭菜肉包子和一个剥了皮的土鸡蛋。“哇,今天什么日子,都是我爱吃的,终于不用吃五谷杂粮饭了。” “五谷杂粮饭你还嫌弃,想当年我跟你爸...”老妈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 “唉,好了好了,就别忆苦思甜了,老爸呢?” “他早就出门了,到公园里晒太阳散步去了,你快吃,吃了我们去找他。” “哦...”林风夹起肉包子,就着圆子汤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不一会,面前的早餐就被一扫而空。 “妈,我吃完了,什么时候走?” 没有人回答。 “妈?” “......” “妈?”林风起身走进厨房,老妈正在洗碗。 “妈,我吃好了,我来洗吧。” “......” “妈,你怎么了!”林风上前去拉他母亲的手臂。“你哭了?”林风着急起来,因为他听到了断断续续呜咽的声音。 声音渐渐清晰,是一个小孩子的哭声。 “娘,爹爹从来没有忘了你,爹爹心里只有你,呜呜呜呜,娘,你知...知道吗,至从你离开以后,爹爹他每天晚上都会偷偷的哭,哭累了,就抱着你的剑睡去,呜呜呜呜,娘,你知道这几年爹爹是怎么熬过来的吗,有时候孩儿都宁愿大家随娘一块去了的好...” “峡儿...你说的是真的吗?” “儿子句句真话,娘,难道你连峡儿都不信吗?” “可是为娘...为娘亲眼看到他,他和别的女人...” “没有,爹爹带着我和弟弟相依为命,怎么会有别的女人,爹爹想娘,弟弟想娘,我,我也想娘...” “林哥,林哥...”一个清脆的声音在林风耳旁响起。林风用力晃了晃脑袋,如梦初醒,看到一张秀美又满含关切的脸庞凑在眼前。 “...筠儿?你...”林风惶惶地问:“我没有做梦吧?” 游波筠见林风清醒过来,含笑嗔怪道:“哼,你还问,要不是我不放心你,怕你就一辈子也见不到我了。” 林风坐起身来,瞧见他们还在那个山洞,前面还是那面镶着透明石块的墙壁,墙壁上方浓黑的阴影里透出卫子英鬼魅的身影。傻子扑倒在旁边地上,神木裂成几段散在周围。一个颤抖着的小小的身体张开手臂护在林风前方。林风以为是孑生,再一看,居然是耿不曲和卫子英的孩子——峡儿。 “那么说,不曲他没有抛弃我,那么我的魂魄也不用再永世孤独徘徊,太好了!”卫子英这“太好了”三个字说得如释重负,她一边鬼脸冰冷如霜,一边人脸却阳光明媚。 可下一刻,卫子英的脸扭曲了起来,她双眼圆睁,嘴巴大张,整颗头不住抖动。她痛苦的嘶嚎,接着放声大哭,哭了一会又仰天大笑,随后她如被隐形的手掐住了颈脖,手脚在空中不断拼命的蹬踏。 “娘!娘!娘你怎么了?娘~”峡儿望着挣扎的卫子英,哭喊着想冲上去抱着他母亲。可是卫子英在高处,他只能在下面干嚎。 顷刻,卫子英身形骤然一顿,跟着离弦之箭般从空中直射峡儿。 “快,快去...”林风急喊游波筠。他感觉卫子英举动不善,而只有游波筠才有那么迅捷的身法去阻止卫子英伤害峡儿。 其实这一幕游波筠早看在眼里,没等林风喊完,她已然脚尖一点,长剑出鞘,飞鸟般掠了过去。 不过卫子英速度实在太快,游波筠虽尽了全力,依旧慢了半拍,卫子英干枯的左手还是插在了峡儿稚嫩的喉咙上。 “你骗了我,你骗了我,我不会再受你摆布了,你毁了我的爱人,还想杀掉我的孩子,你才是真正的魔鬼!”卫子英右手架开游波筠的长剑,发出清脆而饱含狂怒的呐喊。这一声,似乎才是她自己真实的声音。 她随即伸出右手的中指和食指,闪电般插入了自己的双眼,随着一声闷哼,她左眼流出了黑水,右眼趟出了鲜血。方才千钧一发之际,她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指尖停在了峡儿喉咙的皮肤之上,半点没伤到峡儿。她将左手缓慢而艰难地移开后,双眼温柔地瞧着呆若木鸡的峡儿。是的,卫子英是温柔地瞧着峡儿的,尽管她双眼已瞎,但游波筠和林风都从她那血肉模糊的眼眶中读到了无限的爱意。那是一种敢于挑战任何苦难的爱,是一种柔和却无比强韧的爱,是无理由的牺牲,是最自然的天性。 “杀了我...”卫子英轻声凄然道:“纵然我的魂魄已不能跟爱的人在一起,我也不要跟这魔鬼在一起...” “不要,娘,不要!”峡儿扑上去,一把抱住了卫子英的脖子大声哭起来,“我想娘,娘你不要再离开我。” 卫子英伸手轻抚着峡儿的头,也哭道:“娘不好,让峡儿你受苦了,娘也不想走,娘也不想走,可娘...” “我不要,我不要,峡儿再也不要离开娘了,呜呜呜呜呜呜~” “峡儿~”卫子英将峡儿小小的身体一把搂进怀里,用脸在他脸上轻轻磨蹭,“为娘对不住你们,你不要恨娘,你答应娘,要好好活着...”说着她一把将峡儿推开,起身直往游波筠的剑锋上撞来。 “快,杀了我,杀了我!”她语气极度惊恐,看向游波筠的脸又变得狰狞。 “动手吧!她已经控制不了自己了。”林风喊道:”筠儿,快!” 游波筠提起长剑,咬牙刺向卫子英的心脏。 卫子英身形一偏,躲过剑锋,眉眼嘴角胡乱挤弄了几下,周身黑雾再起,身子就如提线木偶一样飞上石壁,隐入了黑暗之中。不久,凄厉地惨呼声从上空传来,卫子英干枯蜷缩的尸身从空中跌下,摔成了几块。 第二章 第五十四节 黄祖幻术 “娘!~~~”峡儿晕了过去。 游波筠把头扭向了一旁。 林风过去将峡儿抱起,默默放在了傻子的身旁。 “你说过,如果我能赢你,你就会回答我的问题,方才我是不是已经从你的幻术中出来了!”林风对着石壁上方喊道。 空中的暗影像黑云一般翻涌起来,跟着一团浅绿色的光漂了出来,一个尖利的声音压抑地道:“哼,就算是吧,你想知道什么?” 林风道:“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尖利声音道:“告诉你也无妨,那段破木头已烂,你们已无法阻止我,就让你们死个明白好了。我的名字叫黄祖。” “你是树神黄祖?”林风冲口道:“你没有死?” 那声音凄然道:“是的,我没有死,不过这么多年来我过得比死还难受。”她话里迸出极端的寒意,“这次想要阻止我的人,我会让他们尝到比我更痛苦一万倍的折磨。” 林风道:“你是怎么冲破常左大神的封印的?” 那声音道:“这么多年了,封印的力量慢慢被我侵蚀,它早就关不住我了。” 林风道:“不尽然,封印或许真被你逐渐侵蚀,但你能被神木和傻子困住,证明你如今的实力已大打折扣了吧。” 那声音道:“好后生,也不瞒你,能冲破封印的只是我的魂魄,而非本命元身。十多年前我的魂魄就来到这窍前山洞,用修筑的秘密脉阵来汲取人的精魄以恢复力量。谁知却被个傻子拿段木头将我禁锢住。他脉术低微,却十分有耐心,每日守在洞口,竟让我许多年都不能活动。好在后来那木头力量渐弱,我三年前终于得以逃脱,不过那个时候我魂魄已十分虚弱,必须找一个宿主方不至魂飞魄散。说来也巧,正好在神心湖遇到一个投河的女人,她身强力壮,可是却濒临死亡,我很轻松地就侵入了她的身体。” 林风道:“你明知傻子和神木还在,为什么还要回来这里?” 那声音道:“我这样子有何处可去,拼着宿主武功高强,我用她的身体挖出了一条秘密通道,想夺回脉阵。可我还是低估了那破木头的力量,魂魄连这具身体一同又被禁锢了起来。” 林风沉吟了一会道:“你在这里滥用脉阵杀人,就不怕李冼婆婆知道?” 那声音怒道:“我何必怕她知道,那破木头肯定就是那逆徒专门传给傻子来害我的,她不好见我,便整出这些花样来,等我力量恢复,我一定会加倍奉还给她。” 林风道:“你汲取了团二和重八的精血,可为什么没有伤害我和筠儿?” 那声音道:“哼,你似乎有脉灵保护,我无法得手,只得将你困住。而她嘛,我正准备汲取她的精魄,却被那傻子赶到,拿破木头救了她而已。” 林风道:“那你为什么要去客栈杀了耿不曲?” 那声音道:“禁锢刚刚解开时,我没控制住那女人身体,是她凭着自己的意识跑回了客栈,正好遇到了那个男人,而我刚好也需要些人血和精魄...” 林风怒道:“你也想趁机毁了神木吧,好在苦儿随即追到,才没让你得逞。而且这些年你应该没少给卫子英灌输邪恶的念头,还给她施了幻术,让她以为耿不曲有了别的女人,以至于她都开始仇视世间。只不过你万万没想到,峡儿重新唤起了她的本性,让她找回了自己!” 那声音沉默了一会又冷冷地道:“这个世间本就如此丑恶,我只是告诉了她真相而已。” 林风冷笑道:“真相?那只是你以为的真相吧,你的心丑恶,所以看什么都觉得是丑恶的。” 那声音道:“哼,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居然跟我谈大道,你又懂得些什么。” 林风道:“我不需懂得什么,我只知道要是你真有能耐看透世间至理,那被封印的就不该是你,而是常左。” “你!!!”那声音明显恼羞成怒了,“好、好、好,连你这样的一个小崽子也敢来羞辱我,今天我就让你瞧瞧我的手段!” 林风道:“且慢,我知道你很厉害,不过我现在更想知道那跟闯子族接头之人是谁?你刚才说,我们进来的秘密通道是卫子英一个人挖出来的,那应该就不会有其他人知道它的存在。但你的魂魄和卫子英的身体一直被神木禁锢着,那群闯子族人却十分准确地找到了密道入口,并将神木取走,将你释放。这是不是表明你说的故事里还漏掉了些关键情节?我就直问了吧,是不是奥翎盟王也参与了此事?!” 那声音道:“该说的都说了,反正今天你们走不出这个山穴,就不要瞎操那份闲心了。” 林风道:“可我就是这个脾性,不然也不会来到这里。” 黄祖道:“好,既然你找虐,那我成全你。”说完手一挥,那石壁再次闪耀起来。 四周的云雾如丝滑过,头顶天空湛蓝澄丽,轻踏脚下平镜般的水面,没有水声,唯见丝丝波澜漾向远方。远方,一列旧式火车冒着轻烟缓缓驶过,它长长的身影倒映在水里,满载着旅途的恬淡及惬意。站在这无垠的世界中心,林风的心无比宁静。 绯红的雨滴次第落下,随即血雨如注,脚下天蓝的水色浸润成了触目惊心的绛红。闪电雷鸣,阴风怒号,狼烟翻滚,日月幻灭。 一架双翼轻型飞机摇摆着穿梭在风暴之中,它闪着银色的光芒,如一颗流星划破天际,它身后喷出的不是烟,是一道绚丽的彩虹,彩虹冉冉,化作无数缤纷飞舞的蝴蝶扑向八方。蝶舞长空,骤雨立刻停歇,水天间的艳红分裂成一张张枫叶,枫叶由红转黄,由黄转绿。 突然,整个世界失去了光明,天地间只剩下两个颜色,天是惨白的,地是漆黑的,天地中扭曲出一些黑白色的人型,围着林风不停怪异蠕动着。它们只有单纯的颜色,林风却能认出它们的脸,有游波筠,有孑生,有傻子,有峡儿,有叶少麒,有鹤云漓,还有自己的亲朋好友。它们有的怒目圆睁,有的愁眉苦脸,有的幽怨狠毒,有的惊恐万状,有的忧心忡忡,有的痛心疾首。它们向林风越靠越近,竭力想爬到林风的身上。 林风抬脚,踏出一团光,圣洁的光,没有颜色,只是明媚地亮着,在这诡异的黑白世界中,显得异常倔强。那些人形在光团周围躁动着,进不得半点。 双方就这样毫无生趣地僵持着,林风索性唱起歌来,那首卫子英唱给耿不曲的《君莫忧》。这首歌曲,耿不曲唱得凄婉催泪,林风却唱得慷慨激昂。一遍又一遍,林风什么也不想,只是反复不停地唱,唱到后来已是扯破喉咙高声痛嚎。 慢慢的,眼前的人形都不见了,世界变成了混沌一块。 “咳咳咳咳...”林风艰难地睁开眼睛。 游波筠坐在林风旁边的地上,重重喘气道:“好像成功了呢...” 林风看着石壁前黄祖逐渐消散的身影,声音沙哑道:“我的身体痛得差点不能动了,筠儿,你怎么样?” “林...林哥,我没事,哎呦...”游波筠勉强站起身又一下跌倒在地。如是再三,林风和游波筠才相互搀扶着一起走到石壁前。 “好了,放下剑吧。”林风对还在全神贯注盯着黄祖的傻子道:“她应该没有威胁了。” 傻子头也不回地道:“太、太、太好了,终、终、终于打赢她了,我、我、我好开心。” 林风露出一个微笑,不过一动就浑身痛,“你做得很好,我还有几句话想问问她。” 傻子把身子侧开,仍旧高举着游波筠那把名为“小秋”的长剑,保持着戒备的姿势。 “怎么样,又是我们赢了吧...”林风站直了身子。 黄祖微弱地道:“很好,自古英雄出少年...” 林风苦笑了一下,心道要不是自己的好运还没用光,又赌对了,今天大家都得把命交代在这里。“那现在你该告诉我关于大蛇伽儿和盟王的事了吧。” 黄祖道:“我不明白...”话语未完,魂魄已消失在无边的寂静中。 第二章 第五十五节 疑云重重 林风等了一会,问傻子道:“苦儿,你还能感受得到妖怪的脉灵吗?” 傻子愣愣地摇头,道:“一、一、一点都感觉不到了。” 林风道:“看来黄祖的魂魄真的消散了。” 游波筠长出一口气道:“她要再不消散,那我们可就要消散了。林哥,你怎么知道疼痛对她的脉术有用?” 林风道:“是卫子英告诉我的。你想想,当时黄祖要对峡儿下手,她直毁双目,就是用疼痛暂时摆脱了黄祖的控制,同时也让自己的肉身失去了战斗能力。黄祖无奈之下,只能杀了她。若不是她,我还不明白婆婆给的书上那招瑟风术有什么用,原来它可以刺激肉体来使人保持神智清醒。可惜我初学乍用,使得不好,才弄得这么痛。” 游波筠道:“原来是这样,那我的小秋剑又是怎么回事?” 林风道:“当峡儿在和卫子英说话的时候,苦儿就醒了,他给我连比带划说了半天,我才弄明白,原来他是感觉到这把长剑上的脉灵和神木脉灵很相似。于是我就想,如果让傻子来用你的剑,是不是可以重新封印黄祖,甚至杀了她。后来我让你用剑去刺卫子英,黄祖慌忙抑制住卫子英的身体,避过那一剑,应该也是她察觉到了长剑中蕴含的脉灵,不敢贸然让剑伤到她自己。这也正好从侧面印证了我的猜想。于是我故意引黄祖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同时偷偷让你把长剑交给苦儿...” 游波筠咂舌道:“哦,我是说你怎么会让我把小秋拿给苦儿,原来里面还有这么多文章啊...” 林风接着道:“后来我给你和苦儿都加持了瑟风之术,并在黄祖施术前一刻告诉你,一定要拼全力和黄祖的幻术对抗。这样一来,我们两个分散了黄祖的力量,苦儿就有机会用小秋剑禁锢或伤到黄祖。” “原来如此。”游波筠对傻子招招手道:“那你是怎么伤到黄祖的啊?还有,你不会中她幻术吗?” 傻子兴奋地晃着脑袋,抚摸着那把长剑,认真答道:“我、我、我有了它,就不怕她的什么术了,不、不、不过她难抓得紧,打、打、打又打不到她,我正发愁呢,就、就、就看到她一下掉到地上不动了,我就上去打了她几下。” “咦?你说她掉下来不动了,她为什么不动了呢?”游波筠奇怪地问。 傻子道:“我、我、我也不知道啊,她、她、她就是忽然不动了。” 林风感慨道:“我想,是卫子英的缘故。” “卫子英?”游波筠不解。 林风道:“我在被黄祖幻术逼得快招架不住时,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既然卫子英反抗过黄祖的意志,那么她本身的意志就并没有完全被侵蚀,她肉身虽然毁了,她的魂魄是不是还和黄祖有牵连?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我使出全身力气唱起卫子英写给耿不曲的诀别歌。兴许就是这歌声把卫子英的意志唤醒了,使她的魂魄能压抑住黄祖的魂魄片刻,苦儿方能一击成功。” “哇,林哥真聪明!”游波筠笑靥如花地道:“哈哈,还有我的小秋也有功劳。”说着把手一摊,“苦儿,把小秋还我吧。” “这...”苦儿紧拥着小秋剑,显得万分不舍。 林风道:“苦儿,我知道你这些年都是靠着神木的力量存活,不过现在妖怪已除,神木已毁,你不用再呆在这石洞里了,否则你会活活饿死的。你放心,我会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给胖小族人讲清楚,是你救了他们,有你在,妖怪才不能祸害他们,这样他们一定会让你住在部族里的。” 傻子还是满脸拒绝。 林风知道他在石洞中独自待了这么多年,猛然让他面对部族生活,实在有些为难他。可是现在神木已毁,他已没有再待下去的可能。“这样吧,筠儿,就先让苦儿拿着小秋剑,我们到部族里给他找到住处再让他还给你,好吗?” 游波筠歪了歪脑袋,“好吧,苦儿,可以吗?” 傻子听了林风和游波筠的话,一会点头一会又摇头,不知道想表达什么意思。 林风叹了口气,只好哄他。“苦儿,你想回家吗?你想见到你娘吗?” 苦儿呆住了,泪花又在眼眶内打着转。 林风道:“苦儿这么乖,这么能干,跟我一起回家去见娘吧,你娘一定会为你高兴的,你除掉了大妖怪!” “娘哎——”傻子大哭起来。 林风上去拍着他的手道:“走吧,我们回家见娘。” 傻子这才同意。 游波筠背起峡儿,傻子背起卫子英的尸身,四人回到来时的甬道口。 傻子傻傻地问:“我、我、我们怎么出去?” 林风有些懵,“不是你带我们进来的吗?” 傻子道:“我、我、我不知道。” 林风心里凉了半截,是啊,进来的时候苦儿就说过,他需要感知到脉灵才能通过脉阵,现在洞外没有脉灵波动了,他自然无法开启脉阵出去。 林风回头问游波筠:“筠儿,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游波筠吐吐舌头道:“我们...我们是跟着你们进来的...”没等林风开口,又接着道:“那个时候地震了嘛,我担心你,而且峡儿也闹着要回来,我只得跟着他回来瞧瞧,结果发现地上有团红光,我们站到里面,一下就到了这个地方。” 林风苦笑不得,看来游波筠这次又没听他的话,他和傻子前脚走,游波筠和峡儿后脚就跟着来了。但也多亏了她和峡儿,此事才能化险为夷。便只好道:“好吧,这次就不追究了,下不为例。” “嘻嘻,我就知道林哥待筠儿最好了。”游波筠扮个鬼脸,一脸狡黠。 林风道:“但这样一来,我们就不知道该从哪里出去了。” 游波筠道:“会有别的出路吗?” 林风道:“找找看吧,说不定还能发现些什么。” “快、快、快来,我、我、我感觉到了...”傻子这时嚷嚷起来。 “你感觉到了什么?”游波筠还没问完,傻子面前脉阵红光闪动,四人已经出到了外面的岩穴。 “孑生!你怎么在这里?”游波筠叫道。 “你们!”孑生显然也被陡然出现的林风四人吓了一跳。 林风惊诧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孑生打量了一回傻子,惊疑道:“就是他将我打伤的,你们...” 林风道:“此事话长,他是无心的,真正的元凶已经被我们杀死了。” 孑生惊讶道:“真的吗?” 游波筠跳出来道:“当然,你还不相信我和林哥的实力!” 孑生面有愁色,“可...” 林风脸色一沉,“客栈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孑生低头道:“...是的,他们都死了。” 林风不说话了。 游波筠却问道:“他们都死了?他们是谁.?” 孑生道:“客栈里的人,除了我,都死了。” 游波筠张大了嘴巴,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过了半天才缓过神来问:“怎么回事?那弥儿呢?” 孑生黯然。 游波筠把牙齿咬得紧紧的,“是谁?是谁害了他们!” 孑生长长叹了口气,把目光投向傻子背负着的卫子英尸身,“他们全都死得跟耿不曲一个样...” 游波筠惊呼道:“啊——你是说,是那个黄祖害了他们?可她已经被我们杀了啊?” 孑生声音也变了,“什么?你说黄祖!是那位树神黄祖吗?” 游波筠狠狠地道:“对,就是她,没想到她这么可恶,害了这么多人!” 孑生道:“她不是已经被常左大神封印起来了吗?” 游波筠于是将他们在神秘山洞里遇到黄祖魂魄的情况全部说了一遍。 孑生听完后道:“没想到,竟会发生这样的事...” 林风道:“那你现在说说客栈里是怎么回事吧,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逃出来?” 孑生缓了口气道:“你们走了没多久,闯子族人的把头就醒了。他刚说出跟他接头的是什么人,整个人突然就同被点燃了一样,卷曲起来死了。其它闯子族人一见这情景,吓得屁滚尿流,没多久也同样死了。好在当时我没有失了心智,立刻闯出客栈,一头扎进了神心湖。当我再探出水面去看时,客栈那边只有阴暗漆黑一片。我不敢再回去,只得寻着你们的踪迹,好容易找到了这里。” 林风听完,问道:“让那把头去盗取神木的是何人?” 孑生道:“他十分肯定地说,是奥翎王族的人,至于什么样貌,他还没来得及说。” “奥翎王族的人!”游波筠不禁叫声出来。 孑生道:“他是这样说的,还说拿人头担保,随即就死了。” 林风疑惑道:“这就奇怪了,如果奥翎族的人发现了我的踪迹,何不直接派人抓我,却整得这么麻烦。” 游波筠想想道:“是啊,所以可能并不是因为发现了林哥,而是他们早有预谋,只是我们赶巧遇上了。” 林风沉思良久道:“不管怎么样,我们回客栈看看情况吧。” 几人于是忧心忡忡地赶回客栈。一看,客栈内的人果然都死了,死因也如孑生所说,都是被邪术吸干精血而亡。林风在掌柜婆子卧房内找到了两个小孩的尸体,一个是老板孙子三籽,另一个正是托他们照顾的弥儿。 林风又怒又忧。难道黄祖不仅可以近距离施术,还可以依靠山穴中的脉阵进行远距离攻击?怪不得她最后施展的幻术威力如此之大,看来是汲取了客栈内所有人的精魄。不过现在黄祖死了,她的脉术和脉阵已不那么重要了。林风所忧的,是奥翎王族果真又参与了此事。奥翎族是这个世界名义上的统治者,单从秘密押解自己去王都的那个金翅卫统卫长和能在巨冠深林修建大路来看,奥翎族的力量都绝不容小觑。而奥翎王族更是从创世之初就统治着枯荣巨树,它内部潜藏着多少秘密,无人可知。此外,林风心中的另一个顾虑始终无法完全消除,这次事件又让它蒙上了更深的阴影。那,就是孑生。 林风五人各怀心事,将客栈内所有尸首全部收置。闯子族人就地埋在客栈外面的山头上。客栈老板一家则按胖小族的习俗,用树叶包裹了尸身,由族人葬进了山里。至于耿不曲、卫子英、弥儿的尸身和遗物,经林风提议,用一艘满载干木的小船装敛,点燃柴火之后推到了神心湖上。 殷红的火光在金黄的晚霞映照下显得格外绚烂,小船无风自动,不紧不慢向着湖心荡漾而去。倏忽间,小船颠簸连连,水面涟漪散散,隐约有轻柔的女声传来: “微夜入雨墨未透, 纤云挽月形难留, 妾身化水君还忧, 完魂萦绕爱永久~” 跟着又有明快的男声唱道: “劫渡红香一樽酒, 福祈残生十年秋, 金戈罢醉水中月, 再无相思再无求。” 湖畔,林风、游波筠二人听得目瞪口呆,烟云涌动间,仿佛看到小船上卫子英抱着弥儿正深情款款凝视着耿不曲。耿不曲也同样凝视着她。良久,耿不曲转头过来,面带微笑,举起自己的右手向林风三人挥别。卫子英也望了过来,向三人深施一礼,脸上带着幸福而知足地笑容。俄而小船沉入水底,湖上一时影与声俱灭... “好幸福啊。”游波筠感叹,“林哥,耿大哥和子英姐姐最后还是在一起了,是吗?” 林风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望着天水一色的湖面道:“无论如何,也算一件好事。” “什么好事?” “善良和牺牲能有个美好的结局,就是好事。” “哦——说得对,嘻嘻。” 林风、游波筠、孑生、傻子、峡儿在客栈内胡乱吃了点东西,睡一小觉后,就收拾好包袱出发了。昨夜林风陪傻子去寻他以前的家。问胖小族人,那屋早当不祥之物拆掉了。林风又将傻子除妖的事迹在胖小部族说起,希望部族中人可以收留傻子,但是没一家愿意。傻子自己也不愿意留在这儿,林风就只能带他一同上路。众人坐木舟过了神心湖,付了胖小族艄公船费后,就踏上了去海市的山路。 第二章 第五十六节 银鲮海市 “对了林哥,我们要不要想办法把窍前山发生的事情转告给婆婆啊?特别是黄祖出现的消息。” “我想,或许婆婆一早就知道此事,她老人家神机妙算,让我们近期经过窍前山,顺道解决这里的问题,应该也是对我们的一项考验。毕竟只是单单让我们去海市找蜒衣,这任务实在太过简单。” “哦,那你说我们还会不会遇到其它考验?” “说不好。不过我们在窍前山和瀚慕岛都挺过了,之后无论会遇到什么情况,我们一定也会逢凶化吉的。” “嗯,无论怎样,我们要帮婆婆重新封印伽儿,那样我也能成为穹达武士了吧?那时候再回部族,爹爹、娘亲肯定会吓一大跳的,嘻嘻——” 就这样,五人再行两日,山路一转汇入一条平坦大路。大路上行人渐多,都是缴纳了驿费而走大道的商旅之人。有挑担的,有背篓的,有提篮的,有推车的,还有将货物、行李顶在头上,缠在腰间,挂在颈脖的。人们或坐或卧或走或跑,用各种乡音交流、谈笑、喝骂、歌唱。 “哇,好热闹啊,林哥!”被这种气氛感染,游波筠情绪又高涨起来,不住打量过往的各部族路人。 孑生道:“现在恰逢海市三年一次的冲元节,很多部族都会派人来参加,大路有如此多人,也正常。” “冲元节?”游波筠更兴奋了,“就是那个在水中的比试大会吗?” 孑生点头道:“对,元者,头也,冲元节历来就是激励各部族人们勇力争先的一个古老盛典。” 游波筠拍手道:“好哇,是不是胜者会得到很多奖励啊?” 孑生道:“正是,届时奥翎盟王会亲自为元魁颁奖,而且听说有一年的奖励还是白鹭果。” 游波筠眉飞色舞地扯着林风衣袖道:“林哥你听到了吗?听到了吗?” “嗯,我听到了,看把你高兴得,好像要去参加冲元节比试一样。”林风衣袖都快被游波筠扯破了。 游波筠连比带划道:“为什么不参加,赢的人可是有重奖哦,林哥,你是穹达武士,绝对可以赢的!” 林风转头看孑生。 孑生道:“冲元节是奥翎族和银鲮族共同举办的一场比试,由各部族统一报名,个人无法单独入赛。” “哦,那我们到了海市,岂不是会被奥翎族发现?”游波筠小心问。 孑生道:“海市内地势复杂,各部族人员繁多,再加上冲元节带来的大量商旅,卫兵们肯定疏于盘查,我们只要万事低调小心,应该无妨。” 游波筠笑道:“那我们快点走吧,我好想看看他们到底在比试些什么?” 孑生道:“冲元节比赛四日后才开,我们此去海市不过一日脚程,不必急,到时候你肯定能看到。这条奥海大路沿途都有奥翎族人和银鲮族人巡视,我们最好混迹在人群中,这样才能降低暴露的可能。” 林风道:“好,那我们就照之前孑生所提议的,扮着百戏班子,我表演气力,峡儿吹箫,筠儿舞剑,苦儿作倡优,孑生负责演小把戏,万一遇到卫兵询问,尽量让孑生去交涉,大家跟着人流慢慢走。” 游波筠笑道:“反正能进海市就好,慢一点就慢一点吧。”说罢拉起低着小脑袋依旧郁郁寡欢的峡儿,给他指东说西。 五人又走了半日,路两边的远处已经能看到零星的房屋,有高树阔叶上搭建的,有地底矮石下打钻的,有木梁石块精制的,也有枯草败叶随意铺就的。 据孑生说,这些都是到海市后不想离开的各部族人私自修建的。虽说能脱离部族出来定居的人不多,但时间长了,也就形成了一定规模。而在海市内,不少部族都有自己的专属交易划定区,在那里,允许部族派遣的负责人长期驻扎,并得到奥翎族和银鲮族的保护,同时也得缴纳赋税,相当于官方设定的大宗贸易集市。 又行了一日,路上行人变得拥挤起来。抬眼望去,只见正前方有一个如龟壳般凸起的白色山影,山影更远处有两株摩天高树,绵延的绿荫从天际直蔓延到近前。 随着人流再行一程,那白色山影和巨树更加巍峨清晰起来。白影原来是一片白色山岩,比地面高出两丈有余,巨树则怕有三十丈,如两个巨人矗立在天地之间。往下看,人群前方显出一线连绵的石墙,墙只两人高低,正中央有一座城楼,楼也不甚高,只有两层,下设五个宽大拱门供人流通行。石墙和城楼都是白石筑成,看起来十分光洁耀眼。 林风五人跟着人群挨挨挤挤来到城楼口,见有奥翎族和银鲮族卫兵在盘查,不过似只对大宗货物进行抽查。待林风和游波筠怀着惴惴的心顺利进入海市后,游波筠一下就如脱缰的野马,出笼的飞鸟,一刻都闲不下来了。东瞧瞧西看看,瞅什么都新鲜,玩什么都稀奇。海市的景致确实也与别处不同,跟部族相比更像一座城市,五人先找了一家客栈落脚,林风就遂了游波筠的意,陪她在海市里逛起来。 所谓海市,是夹在两河之间的一片三角地带,名唤升龙浦。以进市方向为北的话,升龙浦东边是水流平坦开阔的神心河,它从神心湖蜿蜒流淌过来,因为水稳风细,码头都建在这边,大宗的商品也从此处装船出海,形成了一片商贸集散地。而升龙浦西边是水势湍急的掀贝河,它穿山越岭,绕谷盘洞,两岸都是茂林深涧,处处可见亭台楼阁、飞廊天桥,因此来海市观光赏玩的文人高士,更爱此边。 两河中间那块三角浦地,被斜伸出去的大中小三条道路划分成了四块区域。通往神心河码头的商贸大路,东面地势平坦,是各部族的小生意人摆摊设点,以物易物的区域。通往那片龟壳状白岩石区域的中路,一边是商铺市集区域,一边是依山傍水的诸多客栈、饭馆。而通往掀贝河的小路,其西南面是一片丘陵地域,供大家自由集会、活动。所以这里常聚集些杂耍艺人、侠士、墨客等,他们相互切磋技艺,讨教学习。 了解了海市的基本结构,林风本准备和游波筠把海市整个逛上一圈,熟悉下地理环境。结果游波筠在集市区就赖住不走了,这个摊点看看,那个摊点瞅瞅,把各部族美食尝了个遍,把各样式衣服试了个齐,直逛到实在吃不下走不动了,才腆着个肚子意犹未尽地跟林风回了客栈。 第二章 第五十七节 祈元盛典 孑生、傻子、峡儿三人已在客栈内吃过饭,正等着他们回来。大家坐定后,孑生就把自己今天打听到的情况给大家讲了下。 今年的冲元节比试将于两日后召开,从明天晚上起,海市将举行盛大的节日庆典,一直到冲元节结束为止。在冲元节比试的头日晚上,奥翎盟王和银鲮族大公还会在白石滩举办祈元大典,公布本界冲元节优胜者的奖品,同时为参赛的各部族祈福。 “那你们在海市内探听到什么有关伽儿蜒衣的消息没?”孑生讲完,问林风。 “没有。”林风有些不好意思,他今天光顾着陪游波筠逛街了。 孑生道:“那我们从明天起,分头出去打听,晚上汇合消息,冲元节一结束,我们就必须离开海市另想办法。” 林风道:“好,那明天分头行头吧,只是苦儿和峡儿怎么办?” 孑生道:“苦儿怕人,不敢出门,就让他在客房内待着,多准备些吃食就不会出乱子。峡儿跟我一路,他够聪明,我俩见机行事,准保没事。” “孑生,你刚才说的那个祈元大典是什么啊?”游波筠插嘴问道。 孑生道:“就是一个仪式,到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会去看。” 游波筠道:“那我们也可以去吗?” 孑生道:“如果我们这两天没找到任何线索,就去观摩观摩吧,说不定能寻人打听些消息。” 游波筠高兴道:“好,那肯定热闹得了不得。” 几人商议定,就按计划施行起来。 第二天,银鲮族指定商铺就开始售卖天灯和一种圆形海灯。海灯比头还大,材质类似于蜡纸,颜色是蜜蜡一样的金黄或者橙黄色。而天灯样式就多了,如果你祈求平安,就请画着神心河图案、大木舟样式的平安灯;如果你祈求健康,就请绘着青松图案、飞鸟形状的高寿灯;如果你祈求事业,就请元宝造型、涂着金山银海图案的富贵灯;如果你祈求爱情,就请星星模样、描着并蒂花图案的姻缘灯。此外还有求福、求子、求风调雨顺等等各式彩灯。它们用一种特殊的透明树胶制成,里面装着可燃物或者很小的萤梗枝,里层涂抹合适的颜色,外表描了图画,看起来漂亮又精巧。 同时售卖的还有一种类似风筝的东西,把彩灯挂在风筝尾,放上天空,谁家的灯更高、更亮、更多、更美,就预示着将来三年谁家越好越红火。当然,也有不愿花钱买风筝的,就拿了灯去挂在楼头、枝顶,也算聊表心愿。缘此,到了晚上,只见海面、山顶、树梢、楼角、空中,全是五彩缤纷的明灯,整个海市山光水影,灯火摇曳,万点光辉将天上地下映得气象万千,热闹非凡。 林风和游波筠本以为这就算美轮美奂了,没想到举办祈元大典的当日更是让两人目不暇接。 那天,银鲮族在海市各区域架设了风车一样的机械,到了中午太阳最盛之时,机械群便不断吹出无数大小不同的彩色泡泡。这些泡泡经久不破,遮天蔽日,上下翻舞,把整个海市笼罩在一片七彩的泡泡海洋中。而到了傍晚,冲元节最热闹最盛大的祈元大典即将开始。 用过晚饭,孑生将林风、游波筠、峡儿重新乔装了一番,又嘱咐了每人几句,四人就随着逶迤的人流,在夕阳的余辉下,往白石海滩缓缓走去。 来到海滩,已有不少银鲮族卫兵在这里维持着秩序。林风看到,在平静的海水中搭建着一座宽大精美的木制浮台,台前挡着厚厚的帷幕,看不见里面景致。大浮台两侧有两个稍小的木台,上面站满了乐师舞女,正不紧不慢地奏乐、漫舞。 在大浮台后面不远处的两座岛上,各长有一株好似紫荆的巨树,紫红色的花从嫩绿的树冠四散而下,就如炸开了的礼花在此凝固,又有如无数精灵在绿色巨瀑上嬉戏滑水,将个大浮台衬托得绚丽多彩又壮美大气。 近处的沙滩上,还摆有一座长方形石台,石台半人来高,洁净平整,上面刻满了古朴的花纹。也不知道是做何用处。 林风四人不敢太靠前,找了个隐蔽的角落站定,安静等候着祈元大典的开幕。少顷,残阳落海,夜晚降临,海面舞台上的一切都已模糊不清。随着一阵梆子响,海内忽然涌起无数彩色水母,那些水母随着丝竹之声柔柔舞动着,一会排列成各式花草树木的图案,一会又四散游开,在水中高低错落,层层叠叠,翩然舞动。 正看得起劲,又听“哗啦啦”一阵响,从两株紫荆高树上腾起亿万火花,如流星,如落红,如火瀑,从树冠向大海中央倾泄而下。落到半空,仿佛击中了什么东西,又重新跳跃起来,流光徘徊,清脆有声。 随着火花的跳动,空中似乎有东西被点燃、炙烧起来,火势很快蔓延,竟在半空里燃出了一副硕大的图案——凤凰乌照图。正是奥翎王族的标徽。 再看水里,那些水母此刻也排成了一副光影绰约的巨画——一条银色的大鲤鱼向着明月跳跃。正是银鲮王族的标徽。 白石沙滩上霎时响起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呼声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锣鼓声,把个海市从地面直震到了半空。 好一会,喧嚣声渐悄。伴着一阵连珠炮响,那些水母们便托着一颗皎月般明媚的巨大圆球从海底徐徐升起。定睛一看,水母们皆是舞动着灯火的银鲮族人,他们簇拥着那颗圆球,将它稳稳停在了海面上。未己,圆球徐徐裂开,从里面走出一位身着银色华服的美少年,他气宇轩昂,眉目俊朗。 人群又爆发出一阵呼喊。那少年微笑着欠了欠身,清了清嗓子。人群立刻安静下来。 少年道:“承蒙各部族的鼎力支持,今次的冲元节更胜往日。唯一遗憾的是,奥翎盟王因事务繁忙,无暇脱身,故嘱托本公主持此界祈元大典,并为冲元优胜者颁发奖品。望诸部族参赛者勇创佳绩,莫负王恩。” 言罢,少年抬手一挥,后面鼓瑟齐鸣,海上大浮台拉开了重重帷幕。台上密密匝匝站有近百淡妆浓抹艺人,他们随着器乐之音共同表演起常左大神创世的桥段来。 首先是常左大神打败妖魔,战胜洪水。然后是他按照自己的模样创造了这个世界的人类,并在一片祥光中飞升离开。最后是人群匍匐在地,恳请常左大神再临凡尘。演毕,那华美少年口唱祷词,所有霊人一时间皆跟着他一起颂唱。少间,庄严而诚挚的唱词声便响彻了海市的每个角落。 两株紫荆巨树上重新射出火花,一群“仙女”衣带飘飘从空中飞落海上。每三个“仙女”托着一个宽大的木盘,盘内盛一颗硕大的“仙果”。少年领着众人向天施礼,随后让人将“仙果”捧到了沙滩的石台上。将“仙果”切开后,少年将其一一赐给参加冲元节比试的各部族。到此,祈元大典圆满结束。 不过此刻白石沙滩上的人们却更加兴奋了,因为马上就要揭晓今年冲元优胜者的奖品。奥翎族掌管着大地,银鲮族掌管着海洋,两族都十分强盛富有,虽然银鲮族在名义上以奥翎王族为尊,从未僭越,但冲元节比试向来都是以两族之名共同举办,他们提供的奖品固然各有千秋,可俱是丰厚无比。 不多时,银鲮族少年面前放好了三座镶银木台,每座木台上都搭着一块垂地的精美盖布。那些安耐不住内心躁动的人们已经在一遍遍喊着:“优胜!优胜!优胜...” 少年微笑着环视了海滩一周,见大家目光都聚拢了过来,便开口道:“诸位都想知道今年的优胜者奖品为何吧?而且今年为什么会有三座奖台?说来惭愧,只因本公对独自主持并办好本届冲元节并无十分信心。因此,特求奥翎盟王格外开恩,允许单人报名参与今年的冲元比试,只要这些临时参赛者凭实力通过本族初试,他们就会获得与部族选手共同竞争本届冲元节优胜奖品的资格!” 话到这里,白石海滩上立刻炸开了锅。有人惊诧,有人质疑,有人狂喜,有人沉思。那少年似早料到会有如此情景,也不急,等人们逐渐安静下来才继续道:“当然,如果真有临时参赛者能战胜部族的专业选手,那么我还会从部族选手中另选一位优胜者,颁给其同样的奖品作为奖励。” 人们听到这般话,才大多松了口气,甚至拍掌叫起好来。那少年见众人已无异议,便接着道:“那么本公随即就为大家揭晓本届冲元节的优胜奖品。”说着,徐步走到最左边的木台前,优雅地伸手一拉,将盖布轻轻扯下。 众人一看,木台之上是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三块金牌。少年拿起一块来道:“第一个奖品,是给优胜者所属的部族提供三年份的荧梗枝、上品海盐以及一千两白银,凭此三块令牌,随时可在本族设置的馆驿进行兑取。” 言罢,人们立马又交头接耳起来。对于大部族来说,荧梗枝和海盐每年的花销用度就得耗费不少人力、财力,如果能免费获得三年补给,确实价值不菲。而对于小部族来说,一千两白银也是一笔巨款了。这奖品着实诱人。 少年又来到中间木台前,在众人望穿秋水的目光中将第二块盖布扯落。当托盘内的东西刚现形时,就有人忍不住大呼一声:“这不是白鹭果吗!”众人一听,都极目望去,果见托盘里盛着两团拳头大小的白色羽毛,有头、有脚、有翅膀,形象栩栩如生。大伙不约而同倒抽了一口凉气,这种真正的仙果绝对是可遇而不可求。它长在神心湖旁的神秘小岛上,被奥翎王族严加看守,十年才结几个,功效非常神奇,单颗卖出来已绝不会少于千两白银,这奖品也当真是大手笔了! 少年见人们都探头探脑垫着脚尖不住往前拥挤,干脆用手将其中一颗轻轻捧起,高举过顶道:“如诸位所见,这正是白鹭果,它虽无起死回生之功效,却能修复身体残疾,易形改貌,当真世所罕有。”说着向四面展示了一圈,又放回原处。 最后,少年来到右边的木台边,对着仍旧激动的人群说道:“此物不是奖品,却是祥瑞,本公想用它来激励更多的人参与到此次冲元比试中。”说着用手缓缓扯下盖布。 这次众人倒是出奇地安静,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托盘内那块淡蓝色的角质鳞片,完全不知其为何物。不过林风的眼珠却差点掉到地下,因为这东西跟他在瀚慕岛看到的伽儿身上的鳞片竟有八九分相似! 就听那少年道:“此是我们银鲮族最近在深海内偶得的宝物,我们称其为现世龙麟。它是一个神迹,预示着常左大神必将再次降临凡世。下面,我将公布此次比试的日程和具体安排。从今夜到明日戌时,凡有意愿参赛之人,皆可到银鲮族驿馆报名,通过初试者,每人将发十两银子做盘缠,还会被允许触摸此祥瑞...” 少年后面的话林风已充耳不闻了,满心满眼都是那蓝色鳞片。他自忖道:“如果那东西真是伽儿的蜒衣,可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但偏会这么巧吗?要什么就来什么吗?” 之后,那少年又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收场话,就命人将那三个托盘收了起来,向众人微一躬身,在侍卫的拥护下,乘一架船形鱼纹镶金小敞轿离开了海滩。 人群随后也陆续散了,林风四人则匆匆赶回了客栈,紧闭了门窗,迫不及待地计议起今明两天的行动来。 第二章 第五十八节 涉险初试 “你们看清楚了吗?是不是伽儿身上的鳞片?”林风劈头问了第一个问题。 游波筠激动地道:“肯定是,我看得很清楚,就是伽儿身上的鳞片。” 孑生道:“实在很像,不过我不能完全肯定,在瀚慕岛时,伽儿出现的时间实在太短。” 林风道:“看来要弄清楚真相只有一个办法了。” 游波筠道:“什么办法?” 林风道:“找到银鲮族那个少年,他一定知道。” 孑生道:“莫要小看他,他虽然年少,却已是银鲮族的大公,见他都不容易,还不要说让他亲口告诉你这个秘密。” 林风道:“那你有什么办法吗?” 孑生道:“这次奥翎盟王没有亲自来主持祈元大典,必定是遇到了什么更紧要的事,或许是李婆婆已经到了王都也说不定。” 林风点点头,示意孑生继续说。 孑生道:“如果奥翎盟王因为李婆婆的到来,自顾不暇,松懈了对你的注意力,那我觉得...”孑生停了停。 “觉得什么?”游波筠连忙问,“快说啊!” 孑生道:“要不我们去参加银鲮族的初试,既可以进银鲮族驿馆打探消息,也可以亲眼去确认那龙麟的真假。” “这...”林风有些犹豫,“一个不小心露馅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况且还不知道这是不是银鲮族大公故意布的陷阱。” 孑生道:“林哥,你是不是觉得太过巧合?我们来这里找伽儿的蜒衣,它就刚好出现在祈元大典上?” 林风道:“是啊,你不觉得未免太巧了些么?” 孑生道:“我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是转念一想,银鲮族是绝对不可能知道我们在找伽儿蜒衣的,这个任务只有李婆婆加我们三人知晓。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知道,却在祈元大典上堂而皇之用蜒衣设局诱我们,这样做不是会适得其反么?反而会让我们心生猜忌加强戒备吧?” 林风沉吟了很久道:“好吧,明日一早先把傻子和峡儿送出海市,我们三个就去银鲮族驿馆探探,就算真是陷阱,凭我们三人的功夫,脱身我想是没问题的。” 游波筠一听林风答应了,兴奋地道:“如果我们看了那麟片,又拿到比试资格,又没被识破身份,那我们就真的去参加冲元节比试吧!凭咱们的本事,肯定可以拿到优胜的。到时候我就去给那大公说,把伽儿的蜒衣颁给我们当奖品,这样不是就能很圆满地完成婆婆交代的任务了?!” 林风一脸无奈地看着游波筠,“筠儿,我该说你是太可爱了还是太乐观了…就算我们的身份能瞒过奥翎族和银鲮族人,比赛到底比些什么我们都不知道,想赢得最终的优胜可没那么简单。” 孑生道:“此比赛分为海地空三项,参加者需要通过三个区域的特定路径,最速完成者,即为优胜。不过参加比试的风险实在太大,我们还是去了驿馆回来后再议吧。” 三人又说了些闲话就各自回房休息了。第二天一大早孑生就带着傻子和峡儿出了海市。下午回来,说花了些银钱,找了个妥当人家安置好了。三人于是用过饭食,就顺着海市大路直奔银鲮族驿馆。 银鲮族的驿馆是一排木石结构的高大建筑,白色的围墙,银色的瓦顶,有各式精美雕刻和花纹。驿馆外此时已经站满了人,不过大多是来看热闹的,真正进去报名的人并不多。有些部族参赛选手也悄悄挤在了人群里,观察着有没有人会通过测试而参加到明天的角逐中,颇有点知己知彼的意味。 驿馆只两个卫兵把门,林风三人进去,见小院内一张黑漆长桌前排了四五个人,似在登记,三人于是也跟上去排在他们后面。 不多时,已轮到林风。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瘦瘦的银鲮族老头拿着毛笔,头也不抬地问道:“姓名?哪个部族?” “桑甲乙,桐景族。”林风报上了假名。 老头抬头瞟了一眼林风额头的晞印,下笔写了“桐景族、桑甲乙、初试”几个字。随后游波筠和孑生也随便报了两个名字,三人便在小童的带领下,穿过一条曲折走廊,跨过几扇月洞门,来到一个十分宽敞的院坝中。 院坝里有山有水有林。侍童将三人引到一位银鲮族壮汉面前就原路返回了。那壮汉瞅了三人一眼道:“下面我来说一下今天的初试规则...” 这时就听后面池水中“哇”一声大呼,一个男人钻出了水面。林风三人瞧去,只见他脸憋得发紫,正大口大口地吸着气,跟着又有两个人从水里冒了出来,和那人一样,都哇哇叫着大口吸气。 林风三人正自疑惑,就听那壮汉道:“这第一关就是考水中憋气。冲元比试的海中项目需参赛者有十分好的水性,否则比试中一旦气力不支,出现意外,援救者起码要半柱香的功夫才能将人从水里救起。因此你们必须在水中待上足够长时间,才能通过此轮测试,清楚了吗?” 林风三人齐声称是。 汉子道:“那么就请三位入水,水下两丈处有荧梗枝,你们需要各拔出一根来交给我,同时我会计算你们憋气的时间,最后来评判你们是否合格。” 游波筠吐吐舌头,“没想到还这么难,桑哥...” 林风示意她不要说话,同时默默运起脉灵。他两次受过水淹的苦,一次在瀚慕岛,一次在黄祖的幻术中,那滋味十分不好受。因此,为了以后再不受溺水的罪,林风便参考了现代氧气瓶的思路,绞尽脑汁自创了一个脉术。 他把风羽术和起风术结合起来,先用风羽术反向加持在人的躯干和头部,然后用起风术将空气压缩进风羽术的有效范围内,虽风羽术再不能起防御作用,却能在水中形成一个隔水的气压泡,使人在气泡中可以自由呼吸。为此,林风还得意地给它取了个华丽的名字,叫水晶宫之术。 不过这术也有缺陷,一是必须下水前先准备好;二是不能压缩太多气体进去,多了人体会受不了。但就算如此,气泡内储存的空气量也比一般人的肺活量大了许多倍,足以让人在水下待上较长时间。 林风此时将水晶宫术加持到孑生和游波筠的身上,两人均微感诧异。不过在林风的眼色暗示下,两人都没有说话,相跟着就跳入了水池。 游波筠轻功卓绝,水性却并不好,本来还有些担忧,下水后竟惊异地发现自己可以在水里畅快呼吸,顿时便兴奋起来,拉住林风就要问他端地。却看林风头上罩有一个透明气泡,嘴唇在动,但又听不见任何话语。游波筠不由和他相视大笑,拉了手,一同往水底游去。 再说孑生,他水性本极好,加上林风脉术的帮助,不多会已独自在水底寻得了三根荧梗枝,然后游上来递给林风和游波筠各一枝。其时两人正在为怎么都无法继续下潜干着急,见孑生递来的东西,不由都眉开眼笑起来。三人又故意在水中停了一会,孑生估摸着憋气时间已经超出正常人不少了,就往上翘了翘拇指,三人随即轻松浮出水面。上岸后,游波筠居然还有些恋恋不舍。 三人来到监考的那壮汉面前,将荧梗枝交给他。那壮汉微有些惊讶地看了看林风和游波筠。查验无误后,壮汉道:“很好,那么请拿上荧梗枝到前面的林子里去,进行第二试。” 三人依言走入树林,没行多远就来到林中一块草坪处,一个精瘦的男子正抄着双手等在那里。三人交上荧梗枝,他只瞄了一眼,就指着地上一排木桩道:“一人扛一个起来。” 这些木桩约有一尺粗细三尺长短,无皮,磨得很光滑,头尾和中部各缠了一圈红布。三人各扛起一根放在肩膀上,感觉木头并不甚重,大概二三十斤左右。 精瘦男子用手指着后面树冠上垂下的一块三尺见方木板道:“站上去,无论你用何种方式。” 三人扭头看时,只见那木板用粗麻绳吊在树枝上,离地有四尺多高,木板旁边还置有一条长绳和一架软梯。而在这片林子的树冠里,每隔一两尺都吊着一块这样的木板。它们高高低低、错落有致,就像一条空中走廊。有的木板高处还挂着一口铜钟,不知道是做何之用。 见此,游波筠轻哼一声,在林风给她加持了疾风术后,抱着木桩在树干上只是一点,身子就飞了上去,稳稳落在那块木板上。露了这一手后,精瘦汉子那本无表情的脸上也不禁露出惊讶之色。游波筠冲他嘻嘻一笑,然后对林风和孑生喊道:“你们上来啊,很容易的。”说着往树冠里让开一步。孑生闻喊,左手抱定树桩,右手拉住长绳,也三两下攀了上去。精瘦男子点点头,似乎也还满意。这下只剩林风了,树桩虽对他来说轻若无物,但是他轻身功夫可比前两位差得远。在游波筠不断的吆喝声中,他先去扯了扯长绳,犹豫片刻,还是选择了走那架软梯。 正待上梯,忽一个衣着鲜艳的年轻女子匆匆从树林后走出,她看到林风三人后显得略有些紧张,不过还是飞快地走近前来。 精瘦男子看到女子,颇有些诧异。不过女子的目光却全在林风三人身上。她径直行到精瘦汉子身旁,先施了礼,然后小声对精瘦汉子说了些什么。汉子显得更惊异了。那女子就从袖口取了个物件来给他看。汉子接过那物后,踌躇了好一会才转头对林风三人喊道:“你们先下来吧!” 林风三人听了汉子的话,都回转去,不明就里。精瘦汉子道:“你们跟她去吧。” 三人狐疑地瞧向那个女子,见她明眸皓齿,肌肤白皙,不似普通民家女子,只不明白为什么要跟她走?从那精瘦汉子的表情来看,这明显不合测试规矩。 林风正想询问,那女子连忙施礼道:“各位,请跟我来,大公有请。” 一句话把三人全说呆住了,那女子趁精瘦汉子没注意,使劲向他们挤了挤眼睛。 林风迟疑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去还是不去?不过既然都已进了别人的地盘,如果真有危险,早跑晚跑也差不多,至少当下这位女子看起来没有恶意。算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走一遭吧,或许会有意外收获呢?林风下了决心,并示意游波筠和孑生,三人便跟着那女子穿林过屋出了驿馆。 四人来到码头上,码头阴暗处泊着一只银鲮族的小船,此时日已偏西,四人上了船,船婆摇橹就往海中划去。 待船走了有十个弹指功夫,林风问道:“姑娘,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实情了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女子道:“请公子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是玄乙族的穹达武士林风吗?” 林风愣了一下,他虽然想过自己的真实身份可能已经暴露,但听女子这么问,看来对方并不敢百分百确定,那我到底是承认还是不承认呢? 林风直视着那女子的眼睛,女子也很坦诚地看向林风。 林风道:“你找林风干嘛?” 女子道:“事情紧急,如果你不是林风,那我也不能多说什么,我马上送三位回岸边。” 林风见那女子和掌船的银鲮族大婶都似没有武功,倘或争斗起来,自己这边赢面很大,不妨听听她如何说,便承认道:“是的,我就是玄乙族的穹达武士林风。” 女子道:“好,我也与你实说吧,如若我再晚来一些,公子恐怕已落入圈套,现在必已被擒。” 林风三人惊道:“什么!” 林风沉声道:“烦请姑娘说得详细些。” 女子叹气道:“其实大公早已在驿馆内设局,伺机抓捕公子等人,而我是奉他人之命,来请公子的。” 林风心里暗忖,原来自己早已暴露了啊,不过这女子敢违抗他族大公的命令,私带他们逃走,那她这背后之人又是何方神圣?因问道:“你是奉命行事?是谁的命令?” 女子道:“现在还不能说,到了地方,公子自然就知道了。” 林风干脆道:“如果我不愿意去呢?” 那女子笑道:“虽说公子是穹达武士,不过我怕你们回去是自投罗网,公子是聪明人,如果我真有害你之心,何必告诉你这些?况且现在到了水上,你终是插翅难飞啊。” 林风听她如此说,心中一凉,想起在祈元大典上那些举着彩灯在水里畅游的银鲮族人。是啊,说不定这水里早已安排了他们的人,这船一翻,水中我们可全然不是他们的对手。林风于是下意识地望了望那无际的碧绿海水,又看看游波筠和孑生,道:“好吧,我跟你们去。” 那女子笑道:“公子请放心同去,我们绝无相害之意,不久你定可以听到你想知道的事情。” 林风苦笑,但愿如此吧。 第二章 第五十九节 兄妹嫌隙 小船在冲元节的喧嚣热闹中越划越远,绕过两棵紫荆巨树,隐进一片水汽,又走了盏茶功夫,前面天边凸显出一抹庞大的黑影。黑影随着小船的移动渐渐清晰,竟是耸立在海中的一座巨大宫殿,青砖黑瓦,飞檐拱兽,看起来十分古朴壮观。 等船行到近处,林风发现这殿宇是筑在一片宽阔的四方青砖石基上的。石基入水不知多深,边缘修有一圈类似城墙垛口的围墙,垛口很宽大,每一个都如城门,可容六七人并排通过,且皆有银鲮族卫兵把守。 石基东侧建有一个木石结构的大码头,码头上灯火通明,人流物流往来不断。小船没有去大码头停靠,而是在大石基西侧一处垛口靠了岸。林风四人下了船,那女子带他们通过了岗哨,走入了这座宏伟又古老的建筑。 进到这里,林风更直观地体会到了那宫殿的雄壮,端地是殷日盖月,摩天接地。不必说那一仞大小的窗花,三丈粗细的梁柱,六寻高低的台阶,九尺长短的盖瓦,单是一块墙砖,就比林风还高了半个脑袋。 林风和游波筠一面惊奇地四顾仰望,一面随着那女子曲折前行。四人未入宫殿,而是拐入了宫殿右侧一条通往地下的甬道,甬道应该是后凿出来的,样式、风格和那庞大宫殿截然不同。宫殿乃大开大阖,甬道却婉约精巧。 道内装饰得富丽堂皇,长长的银色地毯从甬道口直铺到甬道尽头,两旁墙面挂满了绣花的帷幔,大组大组荧梗枝雕成的灯饰在壁顶和墙头散发着柔和的白光。甬道一转,四人面前出现了一个精致的大厅,高三丈余,大小不知,摆满了各种晶莹剔透的家具和青瓷、丝花、屏风等装饰物,又有琴、棋、书、画等各式用物。看着像一个会客厅,又像一个休息室。林风正纳闷是何人住在此处?女子已带他们穿过大厅转入了后室。 后室摆着水晶制的饭桌和卧榻,装点着锒轩美玉刻的花卉盆景。“三位请在此稍坐,待我去禀告。”女子指了指东墙边的一排卧榻,示意林风等人在那里休息,自己拂开对面的水晶门帘,入了里间。 林风三人坐下不久,便闻里间环佩声响,料是此屋主人出来,又都站起身子。果然,帘子响处,一位绝色女子款款走了出来。但见她一身银丝琉璃长裙,仙袂飘然,青髻堆珠,顾盼间风情流转,行动处回风舞雪,肤不粉而润,腮不染而彤。连游波筠都觉她美得不可方物。 那女子见三人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看,脸上不由浮起一层红云,微欠身施了一礼道:“见过三位贵客。” 一股馥郁的香气拂过,林风三人这才回过神来,都忙不迭道:“哪里哪里...”全然忘记了刚才是被她派人半强迫带来的。 女子让林风三人重新落坐,又吩咐带他们进来那女子道:“琢香,你去倒些茶来。” 琢香应了,自下去准备茶水。 林风清了清嗓子,“咳咳...不知阁下召见我们,究竟是为了什么?” 那女子盈盈在对面坐下后,方道:“公子称我小千就好。今日事态紧急,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礼数不周,还请三位贵客见谅。” 林风赶忙道:“没关系,只是...嗯...小千,你说银鲮族大公想要抓我,是不是真的?” 女子点头道:“千真万确。” 林风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女子道:“实不相瞒,妾身闺名唤作海渐千,是银鲮族的公主,而大公海渐万乃是我的亲兄长。” 游波筠不由叫起来:“哇,你是公主?怪不得这么漂亮!” 海渐千闻言微笑着对游波筠道:“姑娘谬赞了,妾身看姑娘也是花容月貌,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游波筠听对方称赞自己容貌,心中不由顿生好感,欢喜地道:“我叫游波筠,你...哦...公主你就叫我筠儿好啦。”说着又指着边上的孑生道:“他叫孑生。” 孑生拱手向公主施礼,公主颔首回礼。 林风又道:“公主今天找我们来,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海渐千有些迟疑,把眼瞧着游波筠和孑生。 林风道:“放心吧,他们都是信得过之人。” 海渐千眼神变得有些伤感,沉吟了一阵方道:“此事话长,妾身尽量短说。林公子也知道,我们银鲮族是与奥翎族同样的名门大族,在百多年前,两族还因为争夺地盘和权利而不断发生纠纷和武斗。但后来因为一些缘故,银鲮族就变得以奥翎族为尊,年年向其朝贡了。” 林风奇道:“哦?是什么缘故?” 海渐千道:“具体是何事,妾身也未可知,似乎是当时银鲮族相助了某人而招来了诅咒,从此银鲮王族不论男女,全都活不过二十周岁...” 林风和游波筠一听都呆住了,不由怜悯地看向这位银鲮族的公主,她瞧上去也该有十四五,如果真活不过二十岁,那么再过五六年,如此一位绝代佳人便会在她最好的年华香消玉殒,委实让人可惜可叹。 孑生道:“我也曾略有耳闻,如此看,江湖传言也不全是空穴来风。” 林风道:“那公主今日找我们来,是与这事有关系?” 海渐千道:“有关又无关。” 游波筠道:“什么叫有关又无关?” 海渐千道:“事由此而起,但今天请诸位来,却不是为此。诸位稍安,请听妾身细细道来。”跟着海渐千就将事情的缘由完完整整诉说了一遍。 原来在林风刚到海市时,大公海渐万便已得到密报,称奥翎盟王缉捕的要犯林风已经到了这里,让银鲮族大公设法将之擒获。 公主海渐千恰好听到了这个消息,便去质问兄长。平素大公十分疼爱这个妹妹,对她可以说是千依百顺,但是这次却犹豫了。他告诉妹妹,如果他不抓住林风,那么奥翎族将不会再提供能给他们延寿的“海魂丹”,他和公主的寿数也就屈指可数了。 可海渐千并不在乎,她更在乎另一样东西,最后两兄妹不欢而散,公主哭着回到了自己寝宫。两兄妹打那之后再没见过面。大公几次派人送来美食或礼物,都被公主拒之门外,但大公这次似乎铁了心,公主求他之事,他一直未曾应允。到昨日,公主心腹丫鬟琢香来报,说看到八黾族人进了宫。公主立刻派人四下打听,终于探听得大公欲在驿馆设计生擒林风。公主于是趁大公不在,盗来大公金牌,急急命琢香拿了金牌来救人。好在琢香到时林风三人还未入套,琢香用金牌唬住下属,这才将三人带到了这里。 林风听完,又是震惊又是感激又是担忧。惊的是谁密报了三人行踪;感激的是公主和琢香不顾安危,担着如此关系来搭救自己;担忧的是这一举动怕是瞒不了多久,大公应该很快就会发现事情原委,等他带人查来,在这海中宫殿里,自己三人哪还有逃路。 俗话说得好,怕什么来什么。就见琢香慌忙进来禀告:“公主,不好了,大公来了!” 林风三人俱是一惊。只有海渐千沉声道:“你们随我来。”说着吩咐了琢香几句,招呼林风等人进了自己的闺房。 银鲮族公主的闺房自是不凡,门首便是一个凿花镶玉的水晶屏风,屏风上是银鱼跃月掐丝彩图,四面墙罩纱笼锦,挂着各色奇珍玩物,地毯松软华美,当中架有一张偌大的八步秀床,床上边还挂有“惠风和畅”银字匾额。 公主先掀开床前锦帘让三人藏内,后觉得不稳妥,又把他们带至另一处屏风后,这里有两丈见方一个大浴池,满满的温水上飘满了鲜花碎片。公主道:“诸位在此稍后片刻,我自会应付,不必担心。”然后整了整妆容,慢慢踱了出去。 大公海渐万让侍从等在外面,独自一人走进公主房间。琢香赶紧大声问好。大公道:“今日怎么不见其它丫鬟,独你一人?” 琢香道:“回大公话,公主连日烦闷,不喜他人叨扰,故只留奴婢一人服侍。” 大公点点头问:“公主身体还好?” 这时就见海渐千亲自打起帘子从闺房走了出来,见到海渐万,先深施一礼,“请兄长安。” 海渐万忙上前扶住,“你我兄妹何以如此见外,来坐下说话。”说着扶海渐千在床榻边坐下。他自己也坐了道:“我连日派人送的东西,妹妹一样没收,可还生哥哥的气?” 海渐千道:“多谢兄长挂心,连日身体不适,故而没收,兄长不要见怪。” 海渐万叹息一声道:“我们兄妹平素一向亲厚,妹妹也知我待你如何,何苦为此事惹得生分,妹妹难道已忘了父母临终嘱咐?” 海渐千道:“父母亲大人临终所嘱,小千无一日一时忘记,倒是兄长你忘记了!” 海渐万奇道:“我何曾忘记?这嘱咐的第一条就是要我们兄妹和睦,合族团结...” 海渐千插口道:“对,可兄长已违了此言!你要眼睁睁看着银鲮族走到覆灭。” 海渐万道:“妹妹这话如何说起?” 海渐千语带愠怒地道:“现在银月湾成什么样子了,兄长难道不知!” 海渐万不说话了,半晌才心事重重地道:“我就是知道,才如此做...”说着温柔地看向海渐千,瞧着她那含怒欲哭的脸庞,轻声道:“哥哥对不起你...” 豆大的珠泪在海渐千的眼眶内滚动,她倔强地咬住嘴唇。 这时一个侍卫急急在门口道:“禀大公,银霄殿走水了!” 海渐万眉头一皱,答应了一声,长叹一口气道:“妹妹的决心我明白,其实哥哥是跟你一心的。”说罢,走了出去。 等琢香来报说大公确实去了银霄殿,海渐千这才将林风三人叫出。三人见她脸上泪痕斑驳,眼睛红肿,情状实在是人见犹怜,心中都十分过意不去。林风便找个话题问道:“公主,这银月湾是什么地方?” 公主知道自己有些失仪了,袖中取出手帕,拭了泪,道:“此处是银鲮族的王宫,只银鲮王族居住在此,而银鲮族的其它族人皆生活在银月湾中。” 林风看她情绪缓和了一些,问道:“刚才公主提到银月湾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可以说说吗?” 海渐千神色顿时凝重了起来,“那便是我求公子之事。” 林风奇道:“到底是什么事?我能帮上忙?” 海渐千道:“公子随我来,一看便知。”言罢,将三人重新引到前厅内,从这里穿过一条宽大的走廊,随后往下走了一层,来到一个大厅内。 大厅地板中间铺一条织锦地毯,后面墙边整齐摆放着几张桌椅和木架,前面墙上挂着一排长长的纱帘。公主示意琢香拉开纱帘,现出偌大一扇落地窗。 林风等人瞧去,窗外不是蓝天白云,而是一个海底花园,园中挂的荧梗枝如射灯般把花园各处照得银白如雪。各式水中生长的奇花异草繁盛生长,修剪定型的山石盆景陈列其间。花园左面还有一条如同星光分列两旁的漂浮道路,道路笔直通往海洋深处,让林风不禁联想到飞机场那闪着信号灯的跑道。 难道这海底还有飞机?林风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可下一秒,他的脸色却变得无比难看。就在海底花园的不远处,荧光跑道的下方,他清楚地看到了一片幽蓝之色。 “是斓花!”游波筠惊呼出声。 孑生嘴巴微张,瞳孔放大,似乎也被眼前数量如此庞大的斓花惊到了。 海渐千道:“如三位所见,现在的银月湾已经布满了此种植物,而它们上次出现,应是在一百多年前...” 林风凝望着这片诡异的幽蓝,好半天才开口道:“我能帮上什么忙?” 公主道:“相传一百多年前,当世界面临灾难时,有一位从其它时空来的异人,他拯救了这个世界。但银鲮王族的先祖们,却因为曾不遗余力地帮助了这位异人而受到了诅咒。林公子,你也是从其它世界来到这里的吧?” 林风大吃一惊,不是因为海渐千清楚自己的来由,而是听到说还有一人曾在常左创世后还进入过此脉界!这是真有其事还是杜撰编造?如果是编造的,那海渐千为何要骗人,是为了掩盖皇室诅咒的真相吗?林风于是问道:“公主,你可有史书详细记载此事或者其它凭证吗?不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帮助你们。” 海渐千叹气道:“没有任何凭证,只是...”话音未落,就听“咔嚓”一声,她脚下石板突然整个翻转了,将她一下掀进了一个暗格内。 林风三人措不及防,正待去救,却见地上石板又翻转回来,“咔嚓”一声合上了,接着就有一群戴着狰狞面具、穿着奇装异服的人从上面通道内冲将下来。侍立在甬道口预警的琢香只来得及喊了一句:“是八黾族人,小心她们的...”其嘴巴便被人严严捂住了。 林风三人本是来参加测试的,武器均在银鲮族驿馆被“代管”了,现在说不得只好赤手空拳迎敌。好在三人武艺不错,林风又皆具怪力和脉术,要收拾一般的练家子和士兵,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因此三人虽紧张,却并不害怕,游波筠甚至有些跃跃欲试。不过那些八黾族人也只将三人围在中心,并不急于动手。 忽然孑生好似想到了什么,大叫一声:“不好!”林风耳中就听“噗嗤”之声连响,脚下骤然腾起阵阵浓烈刺鼻的紫烟。借着烟势,八黾族人陡起发难,从他们宽大的衣服下面喷出一束束手腕粗细白线,白线射到半空弹开成一张张白网,劈头盖脸便将林风三人裹了个严实,三人根本来不及反抗,就已成了网中困兽。 身子一被束缚,林风便仗着蛮力想撕碎这些白网,可是它们却有如嚼过的泡泡糖,你越拉扯,它就越长,无论如何无法摆脱。过得片刻,游波筠最先倒了下去,接着是林风,最后孑生也憋不住气,吸进了几口紫烟,同样沉沉躺倒下地。八黾族人见三人昏迷,仍自不断射出白网,直把他们缠成三个人形白蛹才罢手。 第二章 第六十节 异人之谜 一股清香拂过,林风慢慢睁开了眼睛,眼前有人影晃动,似是公主海渐千。林风感觉头有些昏沉,喃喃地问:“公主,这...是在哪里?” 那人道:“不急,再吸一点。”说着将手伸到林风鼻下。那股清香又回来了,林风用力吸了一口,顿觉头脑清醒了许多。那人道:“慢慢吐气,放松心神。” 林风这时已经听出,面前之人是一个男子。他心里虽惊疑,但想着,无论如何自己得先恢复神智。于是便依其所言,放松心神,闭目调息运气。 几个深呼吸以后,林风感觉身体已然无恙,就再次睁开了眼睛。可他万万没想到,救醒自己的竟是银鲮族大公海渐万!他本来还妄想着有什么仗义的大侠出手将自己救了,看样子,自己还是那菜板上待宰的鱼肉。于是便扯了扯身上印有银鲮族标识的囚服,没好气地道:“算你厉害行了吧,老子认栽了,就不劳你大驾来看笑话啦!” 年轻的大公此时穿着一套朴素的衣装,也不接话,看着林风,只是微笑。 林风心中起疑。自己虽然穿的囚服,可所处的房间却不像囚室,自己手脚也并未绑缚,完全可以活动自如。这大公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林风正思量之际,就听海渐万笑道:“在下听闻穹达武士英雄了得,没想到也有些小孩脾性。” 林风听他如此评价自己,心里颇有些不服气,道:“现在我是阶下囚,还有什么漂亮话可说,发泄发泄怨气都不可以吗?”说着瞄了四周一眼,又冷声道:“你一个侍卫都没带,就不怕我把你抓起来当人质?” 海渐万笑道:“你不会。” 林风道:“你就这么肯定?” 海渐万道:“你猜不透我要干嘛,所以不会轻易出手。” 林风心中暗道厉害,嘴上却说:“我现在身陷囫囵,说不得,只好乱试一试。” 海渐万还是笑,“你难道就真不想知道,为何我会孤身一人来此见你。” 林风道:“想啊,你会告诉我吗?” 海渐万道:“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你一些你想知道的事情。” 林风盯住海渐万英俊流美的脸庞,半晌才认真地道:“愿闻其详。” 海渐万也收敛了笑容道:“今日我想与你所谈之事颇多,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要不,你问什么,我答什么,其它未及之处,我再慢慢补充。” 林风心中确有许多疑问杂乱交错,不过有一事还是最先从脑海里跳了出来,便试探性的问道:“祈元大典上的龙鳞,你们在哪里找到的?” 海渐万答道:“一位族人无意间在银月湾东南面的海底礁石上发现了它,报与我,我亲自去将它取了回来。” 林风有些不敢相信,道:“就这么简单?” 海渐万点点头。 林风道:“一共有多少?” 海渐万道:“两大块。每块都有一人大小。其中一块有裂纹,我们费了不少力气才勉强掰下一小块来作展示。” 林风心中暗暗盘算:如果有裂痕,兴许是伽儿蜕皮时开口的位置也说不准,虽然不知为何只有两块,不过能将它们带回去,也算勉强完成李婆婆交待的任务了吧。那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该如何带着鳞片和筠儿他们脱身了。 这时就听海渐万问道:“那么现在换我问你,你对你的两位同伴所知多少?对他们的部族所知多少?” “你是说筠儿和孑生?”林风不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对游波筠,林风自诩还是比较了解的。而玄乙部族虽然出卖过林风,但是游波琥、游波齐等人舍命奋战的事迹,林风终是十分敬佩的。至于孑生和水蚩族,林风所知就实在不多了,不过林风总觉得孑生的眼睛里偶尔会闪烁出与峡儿、苦儿一样的凄楚,内心深处便一直期待着某天能与他真正交个朋友。 海渐万跟着问道:“那你又知道我为什么要将你们抓起来吗?” 林风道:“不是奥翎盟王命令你这么做的吗?” 海渐万道:“的确是,不过我本可以只做做样子,完全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的。那么,必须要抓住你们,并分开囚禁的真正原因,你能想出来吗?” 林风不作声,环视了一圈所处的封闭石室,沉吟道:“你是不想让孑生和筠儿听到我们的对话?” 海渐万露出满意的笑容,“是的,特别是你说的孑生,从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有问题。” “什么问题?”林风心头一凛,自己跟他相处了这么久,从他的面相、衣着上可从来没看出任何问题。 海渐万道:“我自从得了密报,就派人很快找到了你们,你们这几日在海市内打探消息时,我也自乔装了,在暗处偷偷观察着你们。这个孑生伪装得很好,若非知道奥翎王族秘密之人,实难察觉他的异常。” 原来如此,林风不禁好奇起来,“到底是什么秘密?” 海渐万道:“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水蚩族这个种族存在,或者说,水蚩族是由奥翎王族一手捏造出来的。” 这什么意思?是说孑生杜撰了自己的种族还是说水蚩族是个由奥翎王族直接创建并统御的部族?可要是水蚩族不存在,那玄乙部族怎么人人都知道他们的近邻就是水蚩族?要是水蚩族是奥翎王族创建、统辖的,怎么从来没听游波琥或者游波筠说起过? 海渐万见林风一脸迷惑,就道:“也许是我没把话说清楚,你知道白鹭果吧?” 林风茫然点头。 海渐万道:“其实这世界上除了白鹭果,还有一种黑虫果,白鹭果长在神树的树梢,而黑虫果则长在神树的根部。人吃了白鹭果可以随意改变容貌身形,但若吃了黑虫果,则会骨肉收缩,丧失神智。” 林风瞪大了眼睛,心里隐隐猜到些什么。 海渐万接着道:“是的,所谓的水蚩族,起初都是吃了黑虫果而变异的它族之人。几百年来,只要被奥翎王族秘密地处理的人,皆被强迫吃下黑虫果,缩形洗脑之后,押送到所谓的水蚩族领地。这是奥翎王族古老的秘密之一。世间人只知水蚩族人相貌丑陋、身材矮小,说话做事弱智疯癫、喜怒无常,却没人知道他们之所以这般,皆是服食黑虫果所致。” 林风不禁背脊发凉,想想那些吃了黑虫果之人,不但身体要遭受缩骨之苦,连神智也会泯灭,这样的刑法真是比杀掉他们更加恶毒、残忍,相当于把人直接变成行尸走肉,可以随意凌辱。“那你的意思,孑生也吃过黑虫果?可他的神志十分正常,并不像你说的那样?” 海渐万道:“水蚩族同样能繁衍后代,而且后代中也不乏有神智还算正常的人。但据我观察,孑生他绝不是水蚩族的后代。” 林风更不解了:“既然他没有吃过黑虫果,又不是水蚩族的后代,怎么会是水蚩族人的模样?” 海渐万从袖里拿出一个华美锦盒,打开,盒内端正放着一枚白鹭果。 “白鹭果?”林风突然叫道:“你是说孑生吃过白鹭果!” 海渐万道:“此外没有别的可能,虽然他身材、相貌、晞印和水蚩族人几无二致,但是一些细节却骗不过我。我曾细细研究过水蚩族,希望能找到方法助他们恢复神智,可是失败了。” 林风道:“那孑生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为什么非得伪装成水蚩族人?” 海渐万道:“我想,第一,水蚩族离你现世的玄乙部族近,他用此身份出现才不显突兀。第二,白鹭果的化形并不是百分之百毫无破绽,如果他化形成其它部族的人,容易被人识破。而水蚩族人因为极少走出管辖地,自然使得能瞧出端倪的人少之又少,更便于他隐藏真实身份。” 林风道:“可他为什么不直接用真实容貌,再编造个身份故事不就好了。” 海渐万道:“所以我猜,他的真实身份应该是奥翎王族,他怎么编故事都会显不妥,还不如直接化形成水蚩族来得方便。反正白鹭果对奥翎王族一些人来说,就是整容和娱乐用的玩物。” 海渐万虽然没有直接说孑生就是奥翎盟王安插的奸细,但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看来一行人刚来到海市,孑生就已暗暗将自己行踪密报了奥翎族,这才让自己和游波筠落入银鲮族的陷阱。林风心中虽然仍有些抵触这个想法,但海渐万有理有据,自己实在无力反驳。 海渐万又道:“至于你另一个朋友,游波筠...” 林风慌忙大声道:“筠儿绝对没有问题!”他实在不想听海渐万说出什么抹黑游波筠的话来。 海渐万微笑道:“我没说她有何问题,我只是想说她是个好姑娘。” 林风顿觉有些不好意思,讪笑道:“我...我只是觉得筠儿她绝不会是奥翎盟王的人。” 海渐万道:“当然,不过你知道玄乙族的历史吗?” 林风沮丧地摇摇头。 海渐万道:“其实玄乙族以前也是奥翎族的一部。” “什么!”林风大叫起来:“不可能吧!” 海渐万道:“不过他们是被奥翎王族放逐出来的。” 林风傻了:“放逐?是流放的意思吗?” 海渐万道:“差不多吧,他们因和大多数部族一样,始终只愿遵从古老的典制,不满奥翎盟王重新制定的神典,而被盟王驱逐到了偏野之地。并且,如果新近有被奥翎王族逼吃了黑虫果的人,他们还必须负责让那人融入水蚩族,并监管一段时间,看其是否神智已经完全丧失,然后向奥翎王族禀报。” 林风这次是彻底无语了,他这才明白为什么玄乙族靠水蚩族的河边是不允许随意走动的。为什么奥翎盟王会获知自己现世的消息,并做好了抓捕计划。为什么游波琥要出卖自己。 海渐万继续道:“奥翎族本就是一个多部族的联合,而奥翎盟王是其中最有权势的奥翎王族的统治者。之所以他们都叫奥翎族,缘于常左大神创世时,相传他们都是栖息在枯荣树上的禽鸟。而奥翎王族更是标榜自己创世之前就是统治天下禽鸟的凤凰一族。” 林风缓了会神,问道:“那盟王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地抓我呢?还说...还说我是灭世之子。” 海渐万道:“怕是与百多年前的那个异世界来人有关。” 关于异世界的来人,林风是第二次听到了。第一次是从公主海渐千那里,而这次大公海渐万亲口说出,想来消息不会假了。便问:“你是说除了大神常左外,还有其它大神突破了脉界,来到过这个世界?” 海渐万道:“是的,或许是大神,或许是跟你一样的常人。”说着从袖里取出一颗萤梗珠走到墙边,林风随着他举起的右手看过去。白光映耀下,石壁上满是一道道丑陋粗鄙的刮痕,看起来是用钝器戳击形成的。 海渐万道:“这间石室应该就是那时候修建的,作为银鲮王族的禁室,在这里可以隔断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包括声音、光线和脉灵波,也即是说,在这里发生的事情,说出的话,在外面是无法用任何方式窥探的,神仙也不行。” 林风听海渐万说出脉灵波,心里还是蛮惊讶的,这个世界绝少有人会用脉灵、脉术,但眼前这位年轻的大公看来不仅知道,而且似乎还下功夫研究过,怪不得自己这点微末脉术在他这里毫无作为。想起来,瀚慕岛那么凶险都挺过来了,到这,居然连还手之力都没有。林风不由对这位少年多了几分钦佩。 摩挲着墙上的痕迹,林风忽然想起玄乙族中描绘创世的壁画,问:“这里以前是不是也记录着些什么东西?” 海渐万道:“或许吧,不过一切都毁了,就连知悉异人事件的所有人,不管是银鲮族、奥翎族还是其它部族,也全都殒命身亡,银鲮王族受到的恶毒诅咒也差不多从那时伊始,整个部族元气大伤,从此再无力与奥翎族比肩。” 林风盯着海渐万秀气却坚毅地脸庞,沉默了好一会才道:“为何要把这些秘密都告诉我?” 海渐万道:“因为我想让你相信我。” 林风道:“相信你?这对你和银鲮族有什么益处?我根本不会解除诅咒之法。” 海渐万道:“有益处,而且不止是对银鲮族,对这个世界存亡来说,你一定都是关键所在。” 林风有点懵圈,怎么忽然又把自己扯到世界的存亡了,难道自己是救世主不成。林风不由笑笑,“你想多了吧,我跟这世界的存亡有什么关系?” 海渐万却严肃地道:“我不是想多了,虽然异人事件不知被谁刻意抹灭了,但是百年前,斓花盛开,异人入世,肯定是真实存在的,就和如今一模一样。如果斓花盛开是世界面临存亡危机的征兆,那作为异人的你,一定就是决定世界存亡的关键!” 林风一时无法合拢自己大张的嘴巴,他又想起来李冼,想起来黄祖,想起了大蛇伽儿,这一切似乎都在印证着海渐万的话语。那自己到底是救世之人还是灭世之祸呢?林风不知道,或许有时只是一念之差就会导致不同的结果吧。林风有些冒冷汗。既然眼前这位大公如此聪颖,那他对我的命运,不知能否透析一二呢?于是便小心问道:“那你觉得我会导致世界走向毁灭还是生存?” 海渐万不假思索地道:“生存。只要我们联手,一定可以再次拯救这个世界。” 林风听他这么肯定自己,心中轻松了不少,笑着道:“你就不怕我内存祸心。” 海渐万道:“百年前,我的祖辈选择相信异人,我秉持族训,承袭遗风,自然也选择祖辈的选择。再者,我也相信自己的判断,你的言行举止无一丝邪意,也无贪欲,说你想要毁灭这个脉界,我实在想不出任何动机。再次,就算我真看走了眼,我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弥补过失,就算粉身碎骨,我也会阻止你。” 林风道:“可我现在被奥翎王族通缉,你帮我,奥翎盟王如若知道,肯定会怪罪于你,恐怕到时候还会牵连到整个银鲮族。” 海渐万冷笑道:“如果世界都覆灭了,银鲮族又怎会幸免。奥翎盟王以为他给的药丸可以勉强延长我和千儿十年寿命,我们就会毫无节操地效忠于他,殊不知,他才是真的该吃药了,被奢华和欲望蒙蔽了双眼,再也看不清世间的真相,连我们都必须跟风才能让他觉得快慰。”海渐万越说越激动。林风本以为他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人,没想到他也会当自己面发泄内心情绪。也难怪,他小小年纪便背负着许多心事,每天虚与委蛇地跟奥翎王族和各部族人员打交道,怕也只有在这间与世隔绝的密室里,他才能真正展露自己的性情。 第二章 第六十一节 大蛇现身 过了片刻,海渐万恢复了坦然自若的神态,他也没有不好意思,而是很自然地对林风笑了笑道:“有时心情不好,我也会来这里看看、想想、说说话。”他收起荧梗珠走到林风的身边,直视着林风的双眸道:“所以,你的决定呢?愿意相信我吗?” 林风其实在海渐万恳切地说自己不是灭世之人时,就已经选择了相信他。见问,便攥了攥拳头,缓缓道:“需要我怎么做?” 海渐万微微拧紧的眉头舒展开来,重重地道:“你把你所知道的,所经历的一切事情,全部给我讲一遍,中间的重要细节,我会好好问你,这样我才能梳理出线索,知道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那么现在,就从你如何来到这个世界说起吧。” 林风点点头,将他与叶少麒、贺云漓的经历说了一遍,又说了如何被白衣女子强行送来此世界。正说到如何遇到游波筠,就觉得身子猛地一颤,差点摔到在地。 林风一惊,却发现海渐万也同样惊愕地看向他。两人面面相觑时,整个石室又猛地颤动起来。好在这次两人都有防备,猫着腰,没有跌倒。 海渐万脸色铁青,“不好,要是墙壁裂开,我们都会被海水卷走,快出去。”说着就往石室一侧跑去,一面跑一面诵念道:“兮我让兮,涟开。” 石室墙壁上一道隐密石门展现出来,门页缓缓挪移,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半响才开得巴掌大小,两人就听背后“哗啦啦”一阵水响,跟着身子已被卷入了水里。 幸好林风已有准备,提前在海渐万身上加持了风羽术,在自己身上加持了水晶宫术。在海水中连续翻滚了几圈后,林风逐渐停住了身形,展目四顾,见一个山丘般大小的蓝影正往远处疯狂窜去,在海底整片整片的斓花发出的熠熠幽光中,那团蓝影忽一扭身,显出一个巨大的头颅来。两只磨盘也似眼珠射出死神一般的寒光,两丈来宽的嘴巴微张着,露出满口尖牙。它身形犹如一列加宽的火车,随着那长满坚硬骨刺的巨大蓝色尾巴不停扭动着。 大蛇伽儿!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可林风顾不得吃惊了,伽儿那硕大的身躯已如彗星撞地球一般向林风冲了过来,冰冷的梭子状眼眸让林风从骨子里泛起本能的恐惧。林风开始手脚并用拼命划水,可他水性实在不好,惊惧中更是光有着手舞足蹈的动作,身子却难挪动尺许。只是数秒功夫,大蛇就已经窜到了他前面数米。那恐怖的气势,吞吐着信子的血盆大口,几乎让林风吓昏过去。 不过伽儿没有攻击林风,而是呼啸着从林风身旁掠了过去,威势之大,直如一艘腾空的火箭,带起的水流把林风扯得往后连翻了十几个跟头。林风只感到全身冰冷,心脏骤停,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待回头看时,伽儿那巨大的身体已撞在支撑银鲮王宫的青石基座上,然后又扭动着身子远去,为下一次撞击做准备。 不用说,刚才撞破密室的一定也就是伽儿了,可伽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它又为何会疯了一般去撞击银鲮族王宫?林风百思不得其解,正自纳闷,却发现伽儿背部居然和鱼一样,长出了一排鱼鳍,再仔细一看,不是鳍,而是一块破皮。难道伽儿此刻在蜕皮?果然,就看伽儿先自蠕动了一会,然后狂暴地在海底地面上不停打滚抽动,拼命想从破口处脱出。脱不出来,便一个急冲,用背部狠狠去撞击王宫的青石石基,而后又把整个身体盘于其上,用力收缩绞动。 支撑着银鲮王宫的青石基座十分巨大,林风目测,该有十丈长宽,三十丈高低,四四方方,造型有如碉楼,这让林风一下联想到了古代的烽火台。借助石基,伽儿顺利将后半截身子从旧皮里扯了出来,又把前半身的皮肤不断在石基上摩擦着。石基在伽儿恐怖的劲力绞缠下,不断发出“呲呲啦啦”的刺耳声响,仿佛随时会从中间断裂一般。 这时,一个人影快速往伽儿盘身处游去,林风一看,不是大公海渐万是谁。只见他径直冲到蛇头面前,没有一丝犹豫和胆怯,掏出荧梗珠,拼命在跟他等身大小的巨蛇眸子前上下挥舞,似乎想吸引它的注意。 可狂暴的巨蛇根本没把他这点微末萤光放在眼里,兀自不停绞动着身体。海渐万急了,瞅准位置,对着大蛇眼眸就是一脚。大蛇浑不在意,轻一甩头,瞬间将海渐万整个人撞飞了出去。 林风看得真切,见海渐万如断线木偶般直往海底跌落,马上调整方位,掐动脉灵,运起起风术,朝海渐万游去。到得身前,一把将他拽住,伸指去探他颈动脉,发现海渐万生命体征仍在,只是昏了过去。便托着他,再运起风术,往上游出了海面。 此时天已微亮,林风见海面上漂浮着很多透明圆球,每个圆球里有一到两个人,应该都是从王宫里逃出避难的银鲮族人。很快有人发现了大公海渐万和林风,将他们救上了一艘巨大的木船。 海渐万被人簇拥着抬进了艏楼。林风因为穿着囚服,则被银鲮族卫兵围住了。一番解释争执之后,林风纵身跳入海中,却发现大蛇已不见了踪影。待再次浮出水面,林风因昨天、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思考思考,也就由着士兵们将自己关进了一间封闭的船舱。 也不知过了多久,船仓门“吱哇”一声打开了,海渐千走了进来,虽然她化了妆,却掩饰不住哭得像桃子似的双眼。 林风叫了一声“公主...”,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海渐千脸带怨色,“不用说了,你真的是...”她转过脸,用袖子掩了面,再也说不下去了。 林风不明其意,“我真的是什么?” 海渐千不理,拂袖走出了房间。 过了好一会,仓门再次打开,这次来的是婢女琢香。她提着一个食盒,走到林风的身旁,默默将里面的菜肴拿出来摆在地上。 林风问琢香:“大公现在情况如何?” 琢香一言不发,只是飞快摆放着碗盘。但林风分明看到她眼中不住翻滚着晶莹的泪水。 “出了什么事,你告诉我啊!”林风焦躁起来。 琢香抹了一把眼泪,“大公还是昏迷不醒,大夫说...说他不知道能不能醒来,也许一辈子...” “不会吧。”林风的心沉了下去,“我给他加持了风羽术的啊,怎么会受伤这么重!?” “你以为我骗你吗!”琢香忽然用奇怪的眼神盯住林风,“你真是不祥之人。” 林风一下胸口如遭猛击,半晌,咬咬牙道:“我那两个朋友呢,他们怎么样了?” 琢香道:“公主避难时,特意吩咐过的,他们必然没事。” 林风心中宽慰了些,忽然又道:“烦请你转告公主,请她派人去把伽儿的蜒衣收置好,嗯...就是水中那怪物脱下的皮。” 琢香道:“我听人说,那怪物自己吃了下去,什么都没留下。” 林风大奇,“吃了!蛇怎么会吃下自己的皮!” 琢香有些不耐烦了,“我怎么会知道,你自己问它去啊。好了,我不能跟你多说了。”言毕,起身离开了。 林风真是懵了,伽儿蜕皮的情状和自己所知道的关于蛇蜕皮的情状实在大相径庭。蛇蜕皮一般看起来比较安静,但伽儿却显得十分癫狂和痛苦,甚至最后还将自己的蜕皮吃了下去,简直匪夷所思。另外,它偏偏就出现在自己和海渐万密谈时,这到底是真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林风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这许多纷乱的事情让他感到十分焦虑和不安,下一步该怎么办,林风委实拿不定主意。 正忖量间,就听门外传来呵斥声,跟着有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清脆的声音呼喊着:“林哥——林哥——你在哪里?” 筠儿!林风一激灵,一把拉开仓门,将锁都扯坏了。冲出去一看,甲板上十数个银鲮族卫兵正拿着武器拦着游波筠。 “筠儿”林风喊了一声。游波筠闻声瞧过来,那张俏丽又带些稚气的脸上顿时满含欣喜。 众卫兵见林风破开仓门,皆有些惊讶,纷纷把武器转向林风,同时有人飞奔而去,应是去禀报上级或者求援了。 林风对游波筠道:“筠儿,你没事吧?” 游波筠笑道:“我没事。”说着身形一晃,向林风奔过去。几个银鲮族卫兵立刻端起武器拦了上去,他们都拿一种两头如弯月的银白长刀,挥舞起来好似螺旋桨转动。游波筠手上没有兵器,也不去拼斗,只把身子在这些刀锋光影中飘来折去地躲避。不过游波筠的轻功虽好,对方武艺也不弱,她只往前跨了几步,刀光便已将她裹在其中,再前进不得。看得出,这些银鲮族王室卫兵已是手下留情了,并不想真正伤害游波筠。 林风刚想上去帮忙,就听一声清悦的鸣响,一个女子娇喝道:“都住手!” 众人瞧去,是琢香,她后面还有几个婢女模样的人簇拥着公主海渐千缓步走来。银鲮族人见是公主,都立即停了手,颔首伫立。 游波筠趁势扑到林风身旁,拉住他的胳膊就问:“真的又有怪兽出现了吗?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哥,快给我讲讲,讲讲。” 林风一下忍不住笑起来,“哎,你都不关心关心你林哥的安危,就知道听稀奇。” 游波筠嘿嘿一笑,“我知道林哥有仙人庇佑,你看,这不是好好的么,怎么样,看到怪兽了吗,长什么样?是不是很大只?” “咳咳...”琢香轻咳了数声。林风和游波筠才发现海渐千已经站到了他们前面,正目光复杂地看着旁若无人高声笑谈的两人。林风正想开口。海渐千却先道:“此处不方便,两位,请跟我来。” 林风略踌躇道:“公主先请。” 海渐千也不多话,转身往艏楼内走去。径直来到船舱的最里间,这里有一张朴素的木床,床上挂着银白的帐子。两个侍女和六七个卫兵守在床前。 海渐千让他们全部退下,然后在床前一张软凳上坐下。琢香上前撩开帐子,大公海渐万就平躺在床上,呼吸平稳,只依旧昏迷不醒。 海渐千轻声道:“方才小千委实心情烦乱,如有言语、行为冒犯之处,望两位海涵。两位也看到了,家兄虽无性命之忧,却不知何时才能康复,他这一倒下,让小千我真是...” 她低下头使劲咬了咬嘴唇,才又继续道:“我听族人说,是林公子将家兄从海底救起的?” 林风把目光看着海渐万,道:“嗯,你哥哥很英勇,他本想保护王宫,只是伽...只是那怪物实在是太强大了,将他撞昏在了海里。不过你放心,我给你哥哥加持过风羽术,应该没有大碍,说不定休息一段时间就会好起来。” 海渐千听说,立即起身对林风行礼致谢,又道:“都怪小千从奥翎王族那里听了些不好的闲言闲语,实在抱歉...” “没关系...”林风知道奥翎王族皆对外宣称自己是灭世之子。 海渐千接着道:“适才我观公子与筠儿姑娘的言行,确信你们绝非恶人,加之林公子又救了家兄,小千从此更不再胡乱思想了,奥翎族那些言语必定都是对林公子的污蔑。只是...如今家兄无法主事,小千又是女儿身,如林公子不辞辛苦,小千想劳烦林公子暂主银鲮族,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林风一听,连忙道:“这不行,这不行,要我帮忙可以,要我管理银鲮族,万万不行。” “既然林公子不愿意,那么公子可否告诉小千,我兄长昨夜与你说了些什么话?”海渐千诚恳地道。 原来她是想知道这个!林风颇感为难起来。他不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从之前海渐万、海渐千两兄妹的表现来看,海渐万似乎有很多事情是瞒着他亲妹妹的。 海渐千见林风犹豫,急道:“现在兄长昏迷,银鲮族事务暂时只能由我定夺,我不会为难公子,但奥翎盟王肯定会为此迁怒于我,那我族的将来也就岌岌可危了。所以,如果兄长昨夜有任何交待或机密相授,求公子务必要告诉小千,小千和银鲮族将永感公子大德。” “这...”林风动摇起来。 突然琢香急呼:“公主,公主,大公好像醒了!” 第二章 第六十二节 锒铛启程 众人闻言,俱忙去看,果见海渐万眼皮微微眨动,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说话。 海渐千喜得声音都变了:“快,快去传大夫。”然后对林风和游波筠道:“既然兄长有望康复,就暂请两位去客间稍坐,我随后再来相陪。” 林风见海渐万醒了,也十分高兴,自己还有不少事情想跟他沟通商议,于是依了海渐千的话,拉了翘着嘴巴的游波筠,由婢女引到客房内休息等待。 “林哥,我们要不要趁现在逃走?免得那个什么大公醒了,又派人来抓我们。”游波筠低声问。 林风笑道:“不用逃,大公不会再抓我们了。” 游波筠道:“真的?大公昨夜真的跟你在一块说话?” 林风道:“是的。” 游波筠道:“那你们说了些什么啊?” 林风道:“很多,关于孑生,还有一些成年旧事。” 游波筠道:“方便给筠儿说说吗?” 林风想了想,低声道:“其实跟李婆婆说得差不多,海渐万也质疑孑生的身份,也怀疑是有人在刻意制造灾祸。他想同我联手。” 游波筠道:“哦,那他有没有说是谁在制造灾祸啊?” 林风道:“听他口气,也是奥翎盟王吧。” 游波筠哼了一声,“又是那个盟王!派人抓林哥,还送药给那个臭哈里,真不知道他想干嘛。” 林风道:“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想干嘛。而且海渐万觉得,就连孑生也是奥翎盟王安插在我身旁的奸细,我们的行踪就是孑生透露出去的。” “啊!是孑生透露的!?枉我们还把他当出生入死的同伴,没想到他这么坏,等我见到他,一定要让他说个清楚。”游波筠愤愤然道。 林风道:“还是等海渐万好了,拜托他去问吧,他比我们聪明有手段,我们就早些带了伽儿的蜒衣回婆婆那里。” 游波筠道:“好吧...不过我们要不要在海市多待待,说不定就能打听到伽儿蜒衣开口的位置,这样婆婆交代的任务才算圆满完成。” 林风笑道:“我看你不是想圆满完成任务,是还没在海市玩够吧?” 游波筠一下不干了,去林风胳肢窝一通乱挠,“哼,我可是为林哥好,我们完成得好,婆婆一高兴,说不定就把她的脉术全部传给林哥了,你说是不是为你好,是不是,是不是...” 林风笑得狠了,赶紧求饶,“是的,是的,我错怪筠儿了。这样吧,反正我也还有好多事需要跟海渐万商议,就等冲元节结束后再走吧。至于婆婆的任务嘛,其实我昨夜已经看到了伽儿蜕下蜒衣的整个过程。” 游波筠愣愣地道:“咦,你在哪里看到的?”随即恍然大悟道:“昨夜袭击王宫那怪兽,是伽儿?” 林风道:“是的,蛇一样的形态,尾巴上的骨刺,我敢肯定它就是在瀚慕岛上出现过的伽儿。” 游波筠又懊恼又亢奋地道:“可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哎,我也好想看看,错过了一场好戏!” 林风苦笑道:“还好戏呢,你不知道有多危险,差点你就见不到我了。” 游波筠道:“哇,这么惊险,那你快给我讲讲吧。” 林风于是把从密室崩坏到救下海渐万的经过给游波筠说了一次,最后又提到说伽儿把蜒衣整个吞了下去。 游波筠厌恶地咦了一声,“吞下去了?咦~好恶心啊。” 林风被她样子又逗乐了道:“好在银鲮族有几片伽儿的鳞甲,拿回去应该可以交差。” 游波筠道:“大公会让我们把蜒衣带走吗?” 林风道:“会的,毕竟这个对他们没什么用处。” 游波筠伸个懒腰道:“说着说着,我肚子都饿了,他们好慢啊,还没好吗?要不我偷偷去看看?” 林风赶紧道:“海渐万如果醒了,他们兄妹也会有许多话要说吧,我们还是别去添乱了,再等等吧。” 游波筠扮了个鬼脸,只得坐了下来,两人又闲谈些事情。不久,银鲮族人自端了不少饭食茶点来,两人吃了。随后又送来琴棋、玩物等东西,另有唱曲耍把戏的,专一伺候两人。就这样不觉已日近黄昏。 林风和游波筠此时心中实已有些不耐烦了,就见银鲮族人忽然都退出了房间,正不知何意,跟着便有十几个八黾族人闯入房内。林风和游波筠眉头一皱,来者不善啊。 林风厉声道:“你们来干什么?大公海渐万呢?” 八黾族一人搭话道:“大公只让我们捉住你们,其它的你没必要问。”居然是女子声音。 林风怒道:“狗屁,大公昨晚还...算了,我要去见大公,有些话要当面和他说。” 八黾族人道:“哼哼,这可由不得你,大公怎么吩咐的,我们就怎么做!”语毕,立刻分开队形,将林风两人围在垓心,衣服抖动处,再次射出无数白网。 好汉不吃眼前亏,林风刚想喊:“慢动手,我跟你们走。”身子已被捆了个严实。不觉那个憋闷啊,心想这大公也太过份了吧,在密室里还说得好似温暖的一家人,这倒好,被大蛇一拍,脑子秀逗了,翻脸比翻书还快,居然又让人来抓我,下次见到他,非得也给他吃点苦头。 林风一边恶狠狠地想着,一边被银鲮王族卫兵重新押回王宫关了起来。不过这次关押林风的不是密室,而是普通的牢房,其隔壁就是孑生。 “林哥,还好吧?”孑生双手扶着栏杆,一脸关切地问。 林风看着孑生额头上水蚩族的晞印,想起海渐万的话,心中顿觉得他变得好陌生,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任由卫兵把捆得像个蝉蛹般的自己扔在牢房地板上。 孑生今天似乎特别热情,总是没话找话地与林风交谈,林风开始还勉为其难地应付着,后来干脆装睡着。孑生好像也察觉到了些什么,唤了几声后也不再开口。两人在牢房里就这样沉默着,各怀心事。 不知过了多久,狱卒送来了饮食,林风被人喂着吃了饭。此后八黾族人又来了,她们和银鲮王族卫兵一起将林风和孑生押送到了王宫码头。这里立着三个铁制牢笼,游波筠已经在其中一个里面了。 这时林风看见了大公海渐万,他就站在一艘快船的舢板旁,神情肃然。他见林风还捆得像个茧子,便呵斥卫兵道:“这样怎么上路,奥翎盟王要的是活人,不是死的!”说着掏出一个瓷瓶来,“这是陨阳散,把这个给他喂一点,再解开手脚。” 陨阳散,好耳熟啊,林风猛然想起,这东西不就是奥翎族越高轩给他下过的那种药吗,喝了它,全身便会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嘿呦,真他娘狠啊,看来这个大公不是脑袋被拍坏了,而是铁了心要出卖自己啊!林风登觉气不打一处来,张嘴就想骂人。此刻却见海渐万突然侧过脸,用手掩住嘴,微微抽动起肩膀来。林风一下傻了眼,那喷到喉咙口的百般辱骂也被生生噎了回去。 不一时,林风在被灌下陨阳散后,关进了铁笼,抬上了船仓。海渐万又将负责押送人犯的八黾族头领叫到一旁,吩咐了很久。随后,快船扬起风帆,载着林风三人、十几个八黾族看守以及各部族族人混杂而成的船员,向着王都—枯荣大树,蓄势起航。 船行数日,风平浪静。听说是往王都走,游波筠反倒每日开心不已,叽叽喳喳和林风说个不停,还问送饭和看守的船员,有没有到过王都?王都有哪些好玩好吃的?仿佛此行只不过是去旅游。 林风则每日除了暗暗修习脉术,也思考着各种问题。比如海渐万为什么忽然态度大变?孑生到底还值不值得相信?伽儿为什么忽然出现?李婆婆如今怎么样了?等等。 而孑生却老是找林风、游波筠聊一些在玄乙族、瀚摹谷、窍前山所遭遇之事的细节。两人本来不怎么理他,后来旅途实在无聊,也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说话。 第二章 第六十三节 拒斧劫囚 是日,林风忽觉外面人声喧闹,船也停了下来,跟着就听头顶一阵“轰隆、轰隆”闷响,似有无数巨石从高处滚落。伴着“咔嚓”一声巨响,船身剧烈震荡起来,顷刻间舱底便进了半尺高的水。 有船员大喊:“山上有埋伏!”一个女声呵斥道:“进水了!快,快去救人!”不久,果见八黾族头领带着族人和船员冲进了关押林风三人的船舱,他们奋不顾身跳入不断涌进的海水中,将囚笼拼死抬上了甲板。 “快,把他们绑了,然后带到岸上去。”八黾族头领命令道。 十几个船员即刻依令捆绑好林风等人手脚,将他们托起,带至离船最近的一处长草滩上。 八黾族头领又吩咐道:“八黾族人留下看守犯人,其它人回去救人和抢捞物资。还有,通知所有人到此集合,临阵脱逃者,死!” 那些船员得令,立刻下水再朝快船方向游去。八黾族头领则凝望起对岸高耸的山崖来。那边已停止了落石,却未见半个人影。她心中正自疑惑,就听不远处草丛中疾风骤响,十来个挥着斧头、袒胸露乳的壮汉猛然间从隐蔽处跳了出来,二话不说,望人就劈。 八黾族人少,她们只得一面急退,一面摆动衣袖,射出一张张白网。只不过那白网浸了水,其发射速度和粘性似乎都已大大折扣。 壮汉们见白网飞来,各发一声喊,腰间抽出一柄石斧,用力照白网群砸去。石斧旋转着撞上白网,竟将它们全钉在了地上。 见本族的绝技被破,八黾族头领不由阴沉着脸喝道:“你们拒斧族胆子也太大了点吧,我们可是奉奥翎盟王之命办事!” “哼哼,这破网进了水果然就不那么好使了啊!”一个满身肌肉的拒斧族男子幸灾乐祸地笑道:“管他什么破盟王,嘎们只信奉阴神。今儿个算你们运气不好,遇上了!乖乖跟嘎们走,还能落个全尸。不然,嘿嘿,现在就剖了你们内脏回去作肥料。” 说话间,草丛另一侧又跳出数名拒斧族人,他们冲到毫无反抗能力的林风三人跟前,把三人像猪仔一样绑缚了,各吊在一根木棍上,抬起就走。八黾族人想阻止,无奈后面草丛里又杀出十几个拒斧族人来,团团围了上前。 八黾族人只得且战且往水边撤退,好在此时船员们和其它八黾族人都赶了来支援,拒斧族人便不再恋战,发声喊,大摇大摆抬着人质走了。 “族长,怎么办?”一个八黾族人问。 “让他们走,早晚我们定会讨回来的!”八黾族头领戴着面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是话语中的阴冷却掩藏不住。 天空很高很蓝,片片云朵在空中自由地拉伸舒展。林风身子虽被吊着,但并不觉得恼火。可能因为耿不曲和卫子英的故事,让他对拒斧族人怀有几分莫名的好感吧。只是林风不明白,为什么拒斧族人会劫持银鲮族船只,而且偏偏劫掠到了秘密押送自己的这艘快船?旁边游波筠见林风没有反抗的意思,自己也没有挣扎。唯孑生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一行人就这样走了半个时辰,随着山势逐渐变高变陡,空中竟洋洋洒洒飘起了漫天雪花。 游波筠率先喊起来:“咦,这是什么,好漂亮啊。” 林风的身上、脸上也落了不少,却感觉并不冷。“这好像是柳絮啊,嘿,真的是柳絮。”林风扭头看向四周,纷纷扬扬的柳絮如鹅毛大雪般从远处吹荡过来,将座黑黢黢的高大石山背面全部盖满了,远远看去,竟如真的雪山、冰峰一般圣洁美丽。 再行半个时辰,拒斧族人爬上了“雪山”,回到了部族。这里一切几乎都是用石块修起来的,石头洞、石头栅栏、石头房子、石头道路、石头台阶、石头器具、石头装饰,连旗杆都是石头打磨的。部族领地分三层,每一层都建造在陡峭的灰褐色山岩上,层与层相距至少十米,之间只有两条石头小道可通行,远远看去,整个拒斧部族就是一个坚固的石头堡垒,十分的易守难攻。 人质被抬到了最下层的碎石广场上,除了林风三人还有四个船员和三个八黾族人,拒斧族妇女、老幼顷刻围了过来,瞧着他们指指点点,大声议论。林风侧耳细听,他们说得最多的好像是两个词:“病,阴神。” 拒斧族人到底想干什么?林风实在搞不明白。这时就听山上“隆隆”声骤起,两颗栲栳大圆石从最高层两边的滑槽内一路滚落,“哐当”一声砸在底层的大石坑里。这是拒斧族集会的信号,一时间所有拒斧族人都抬头望向了最顶层。那层正中有三道屏风样的石壁,石壁上部凿有灯座,里面燃烧起熊熊烈火。一个健壮威武的男子矗立在石壁前,他的脸颊刚毅,眼瞳金黄亮似宝石,矫健的身形一如猎豹,亮铜色皮肤,厚重的黑发上扎着青铜色的骨头发簪。 男子俯瞰着下方众人,眼神冰冷。他把目光落在林风这些俘虏身上,开口道:“明日丑时,祭祀阴神!”说罢将一把巨大的石斧高举过头顶,喉咙中发出雄浑的长吼声。 下面拒斧族人也高举拳头和武器,附和着那名男子,发出短促有力的“吼!”“吼!”“吼!”声。 随后林风三人和其它俘虏都被人七手八脚扯到一个阴暗的地下室,拒斧族人连绑绳都懒得解开,就下饺子般将他们踹下了一个丈许高的深坑,好在坑底垫有半人高的干草,不然非把人摔残了不可。 待俘虏全部入坑后,拒斧族人抬了一个木栅栏权当盖子罩在坑口,又选了几人执火把轮流看守,并放言说如果不老实,就会直接把火把扔下去烧死众人。 第二章 第六十四节 祭祀阴神 游波筠一到坑底就使劲挪动身体来到林风的旁边,轻声道:“林哥,怎么办,看样子这里的人不好说话啊,那个族长说明天要祭祀阴神,这阴神我好像听卫子英姐姐说过,只不知道是怎么个祭祀法。” 林风道:“我也不清楚,不过想来,于我们应该不是啥好事,还是得赶紧想办法逃出去。” 孑生扭了几下身子,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道:“根据拒斧族的传说,阴神乃掌管一切的大神。拒斧族人死后,灵魂就会被阴神带至高山深洞中,在那里,他们会相互厮杀。强壮的灵魂得到阴神的认可,重新转世为拒斧族人,并获得更强的力量,而弱小者,将永世不得超生。他们祭祀阴神,不仅表达对阴神的崇敬,同时也祈求阴神能够帮助他们实现心愿、指点迷津。”说着孑生转了一下身体,“不过拒斧族人还有个奇怪的习俗,当男女双方结合,生儿育女后,如果他们仍旧十分相爱,那么其中一方就会杀死另外一方,这样两人的灵魂会永远纠缠在一起,连阴神也无法将他们带走分开...” 旁边八黾族人冷笑道:“哼哼,关于这祭祀,你根本就没提到点子上,它没得让人恶心。” 林风愕然,“恶心?什么意思?” 八黾族人脸上面具当下已被取走,看去,全是些年轻女子,只不过她们脸上长着一层细细的黑毛,神情冷漠。其中一个道:“拒斧族这帮蛮子,只会干些剖腹挖心的勾当,祭祀的时候,会活生生将我们的内脏一件件挖出,等挖空血尽后,尸体扔到田坑里做肥料...” 游波筠听到这里,忍不住叫起来,“你胡说,怎么会有这样...这样残忍的事情!” 林风也有些发怵,不自觉向孑生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孑生道:“她说的不对,那是拒斧族对待犯重罪之人的极刑。在正式的阴神祭祀上,不过将祭品的头颅猛地削下,用喷溅的血液来祭祀而已。” “而已!”游波筠叫道:“我可不要那样死,太...太...太难看了。” 林风被她逗笑了,说道:“总比剖腹挖心强多了。” 游波筠嗔怒道:“哪里好了!林哥你还笑,快想想办法啊,我可不想被...被那个。” 林风道:“要不我们给拒斧族人说,说我们认识他们的族人卫子英,还帮过她,看能不能饶过咱们。” 游波筠想拍脑门,可惜手脚被绑住了,只能叫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接着她就对着坑外大喊:“喂,有人吗,我要见你们族长,有话跟他说。” 一个拒斧族人举着火把走过来,“他娘的,安静点,不然等不到明天,嘎们现在就点了你。” 游波筠没好气地道:“哼,有本事就扔啊,我们要是死了,明天拿你剖腹挖心!” 那人怪叫道:“哟呵,还敢嘴硬。”说着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作势要朝游波筠砸去。 游波筠哪甘示弱,嚷道:“砸啊,哼,我看,你也就只会欺负欺负女人,有本事放开我,咱们过两招试试。” 那人听游波筠说他只会欺负女人,石头攥在手里,一时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气闷当场。 林风看得喜庆,忍不住插话道:“这位大哥,你认不认识一位叫卫子英的族人,我们可是她的生死之交啊!” 那人一听,疑惑道:“卫子英?你说的是那个叛族的人?!” 林风和游波筠愣了,叛族的卫子英?这从何说起。 只听那人又狠狠地道:“要不是她,卫子凌也不会变得这样!” 林风和游波筠更疑惑了,“卫子凌?她跟卫子英有恩怨?” 那人道:“确实有恩怨,卫子凌可是嘎们族长的女儿,这次抓你们祭祀阴神,也就是为了她。既然你们跟卫子英关系不一般,杀了你们说不定真可以让卫子凌身子好起来。哈哈...这是阴神的福佑啊,我这就去报告族长。”说完,急急走了。 过了不多久,就听到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那位在顶层平台上出现的威武男子已站在了深坑口。 “你认得卫子英?”男子蹙着眉问道。 林风看他态度冷傲,淡淡道:“问别人之前,是不是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字才礼貌。” 那男子大咧咧地道:“嘎们没有那么多说头,嘎们叫卫经山,是拒斧族族长。” 林风见他还真报了姓名,也道:“我叫林风,前不久在窍前山遇到过卫子英,曾联手对敌,也算相交一场。” 谁知林风的话刚出口,卫经山便怒道:“你瞎说!卫子英早就死了,你怎么可能不久前见过她!” 林风被他大嗓门唬了一跳,本想告诉他事情的原委。但随即一想,自己就算说了真相,他也不能信,便干脆道:“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真的见到了卫子英,只不过现在,她的确已英勇战死了。” 卫经山胸口不断起伏,看得出,他的情绪在剧烈跌宕。林风不禁问道:“卫子英到底做过什么事,为什么要说她是叛族之人?” 卫经山骤然青筋暴突,咬牙切齿道:“她为了一个野小子放弃了嘎们和部族,还闹着说要改变嘎们什么野蛮风气!最可恶的,她把她妹妹都害了,你说,她是不是叛族的罪人!”卫经山全然不顾这些是所谓的家丑,一说起来,整个人就如一台全力运作的机器,咆哮轰鸣不止。末了,他长吐一口气道:“多找些人看住了,明天一早就用他们祭祀阴神!” 游波筠没想到,本来想套个近乎,寻求生机,结果适得其反,这洞顶的看守反而增加了十来个。这些拒斧族人本来好好抱着女人,睡着觉,被加派来熬夜守人,自然心气难顺,不时就会找点由头来整治坑内之人,折腾得林风等人更加难受。 许久后,双方都累了,才相续睡了过去。睡梦中,林风看到卫子英拿着一把利斧走了过来,她的身后站着卫经山和卞缚。卫经山愤怒的眼眸中闪动着蓝荧荧的幽光,他在喊着什么。卫子英脸如死灰,如一具僵尸,只是脸颊上还挂着晶莹的泪水。她走到林风身前,高举利斧,任凭林风如何叫喊,一斧就将林风头颅劈了下来。血溅起一丈来高,直喷到石洞壁上,石壁上立时露出一张阴森可怖的脸来。那张脸狞笑着,居然是黄祖!林风大骇,惊呼起来,一动才发现自己手脚依然被捆着,人还躺在石洞干草堆里。 “林哥,别叫了,我还能吃。”旁边传来游波筠喃喃地梦呓。 林风感觉自己一身冷汗,看看旁边还做着美梦的游波筠,苦笑了一下,这妹子还真是在哪里都能睡得这么心安啊。 林风回味着梦中场景,就见上方栅栏被人揭开了,卫经山的脸出现在坑口。接着就有人放下梯子,拒斧族人顺梯子下来,将所有俘虏都扛了出去。林风看卫经山的脸上稍显疲惫,似乎一夜未眠。 俘虏被抬到了最高的平台上,这里已经站满了拒斧族人,在呼喝声中,人群绕过那三道屏风样的石壁,进到一个石洞中。石洞初狭窄,逶迤走了半盏茶功夫,就见前面白森森一座瀑布泻下,却不闻半点水声,凝神一观,竟然是碳酸盐岩凝成的一块高三丈宽十丈的巨型飞瀑状钟乳石。“瀑布”后面,又有千万根样式各异的石笋、石柱,把个洞穴深处妆点得十分雄奇幻异。 林风和游波筠正看得咋舌,队伍往下一转,众人已来到“瀑布”下方的一处无水浅潭里。这厢风声嗬嗬,股股寒意从潭心一个三尺见方的无底深洞内不断涌出。 拒斧族人将俘虏押着,在那深洞口外一尺远跪下。族长卫经山庄严宣布祭祀仪式开始后,便有一队挑选过的青年男女走出,他们大片裸露的皮肤上画满了神秘的符号,各持武器跳起了铿锵有力的舞蹈。看得出,这些男女跳的是一种战舞,描述的就是他们通过相互搏杀来争得阴神的亲睐。那律动的肌肉,流淌的汗水,眼中的狂野,口中的呼喝,无不充满了原始的欲望。 这时林风眼角瞥见一个拒斧族妇女匆忙跑进洞来,她径直走到卫经山身边,对他说了几句话,卫经山和旁边的人顷刻怒目圆睁。卫经山大喝一声,“又有料子来了,走,拿他们来一并祭祀阴神!” 洞中拒斧族人都发喊附和,除了看押林风等人和仍在舞蹈的拒斧族男女外,其它人都抄起武器,跟着卫经山风一般出了山洞。 “林哥,会不会是有人来救我们了!”游波筠高兴地嚷起来。 林风道:“好像是有人闯进来了,不过,到底是谁呢?难道是那些八黾族的人?” 旁边八黾族的女子颇骄傲地道:“你说得对,我们八黾族人是绝不会放弃任务的,既应诺安全押送你们去王都,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做到!” 果然,就见十多个八黾族人拖着一个口袋冲进山洞来。那群跳战舞和看押俘虏的拒斧族人立刻挥动武器怪叫着迎了上去,怎奈他们武功都不甚高,几个回合下来就全被八黾族人用白网捆做一团。 八黾族人过来先解开了她们族人和船员身上的绑缚,又割开了林风三人腿上绳索,拽起他们就往洞外跑。哪知刚出洞口,便被卫经山带领的一众拒斧族人堵了个正着。 八黾族头领戴着面具,看不出一点表情。但林风知道,仅凭船上八黾族人和那些杂族船员们,想要从拒斧部族救人出去,几乎没有可能,搞不好,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嘎们知道八黾族做事不讲啥规矩,但没想到,你们胆子能这么大,敢闯进嘎们部族。那么来了,就一个都别想走了!”说完,卫经山挥舞着石斧就准备动手。 “哼哼,是吗?你看看这是谁!”八黾族头领将手一挥,两个人便把一个口袋抬了出来,解开系绳,从袋内扯出一个捆了手脚、捂了嘴巴的女子来。 林风一见这女人,不由吃了一惊,居然是卫子英!可她不是已死在黄祖手中了么,自己还亲手将她和耿不曲尸首火化了,怎么会活生生出现在这里?莫非...是阴神把她带回来了?不对!林风再看,忽然醒悟过来。这女子虽然眉目和卫子英十分神似,发型、衣着却有分别,另外这女子神色萎靡,八成应是卫经山提到的卫子英的亲妹妹——卫子凌。看来这八黾族人不知从哪里打探了消息,趁祭祀之日先偷偷潜入了拒斧族,后用那些杂族船员佯攻,引开卫经山的主力人马,再劫持了卫子凌,带着人质,赶到祭祀处救出林风等人。 “子凌!”卫经山的斧头硬生生收住了。而八黾族头领也从卫经山的神情里找到了自信,她知道自己赌对了,便抽出一把短刀,架在卫子凌的颈脖上,“统统放下兵器,否则...” “你敢!”卫经山咆哮道:“你要是敢伤她一点,嘎们就把你们全部剖腹挖心,剁成肉泥!” 八黾族头领冷笑道:“哼哼,难道不伤她我们就活得了?你卫经山的大名,我可是清楚得很。”她把刀往卫子凌脖子上略压了压。卫子凌露出了疼痛的表情。 “放了她!”卫经山眼睛红了。 “放下武器!”八黾族头领不甘示弱。 卫经山全身都颤抖起来,青筋暴起的手臂把石斧捏得咯吱乱响。终于,他将石斧重重摔在地上,手一挥,沉声道:“让他们走。” 拒斧族人见族长下令了,虽个个咬牙切齿、怒目圆瞪,却也将武器统统扔在地上,让出一条路来。 八黾族头领面具下的脸露出一丝狞笑。只见她身形一晃,闪电般跳起,衣袖中飞速射出数张白色大网。卫经山和旁边的拒斧族人措不及防,全部被白网罩个正着。 其他拒斧族人见状,不由纷纷捡起武器,上前来救。八黾族人则一声呼号,十多人齐齐放出紫色烟雾。 要是放在平时,大家捂住口鼻一哄而散也就罢了,可如今族长被困,拒斧族人不退反进,反一窝蜂冲杀过去。八黾族边退边放烟、撒网,不一会,在场的拒斧族人竟全被迷倒在地。 卫经山被白网罩住,又吸了不少紫烟,依旧强悍地醒着。八黾族头领走到他的跟前,带着复仇的快意道:“你以为让我们走了就算完了?你毁我船支,伤我族人,误我任务,这笔债,我要拿你们拒斧族全族的命来抵,哈哈哈哈哈哈。”说着刀刃一挺,就要捅进卫经山的咽喉。 “等等!”林风大喝道:“他死,我就死!” “什么?”八黾族头领显然没明白林风的意思,手腕一翻,收了刀刃,转头看向林风。 “放了他们,我就跟你们走。”林风昂然道。 “哼哼,说什么废话呢,杀了他们,你一样也得跟我走。”八黾族头领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林风。 林风踏上一步,“如果你还想完成任务,就放了他们,否则我死了,你也无法交差。” “你威胁我?”八黾族头领逼视着林风的眼睛。她虽然做事不择手段,但这信誉却是她们八黾族立族的根本,也是她唯一的软肋,她不敢轻易让接受的任务失败,哪怕是被保护对象自身的过错。 八黾族头领正权衡间,却见林风轻轻一挣,身上的绳子就像面条一样断成好几截,跟着他默念了几句什么,周身泛起丝丝凉意。 不好,他的陨阳散效力已经过了,这下棘手了。八黾族头领眉头深皱,不由退了两步,给其它八黾族人打了个戒备的手势。 林风深吸了口气,活动活动下筋骨,带着十分的从容和自信道:“我虽然斗不过你们的白网阵,但如果想自杀,你是阻止不了我的,对吧?” 八黾族头领沉默半晌道:“小子,有胆量。好,我答应你,不杀他们就是。” 林风笑道:“不杀他们,这只是第一个要求。” 八黾族头领声音有些阴沉了,“你...好,还有什么?” 林风道:“你们先撤回河边,待我治好她的病就会来找你们,我保证,绝对不会逃跑,以后也会老实随你们一直走到王都,让你顺利完成任务。” “哼哼哼,我凭什么相信你!”八黾族头领声音尖锐起来,眼中忽明忽暗。 林风道:“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你只要知道,如果你不答应,你就绝对不可能完成这次的任务了。” 八黾族头领愤怒地捏起了拳头,不过随即又放开了,冷声道:“这女子的病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算你医术再高,短时间内怎么可能治愈她?” 林风看了看孑生道:“三天,给我三天,三天后我们自会下山来,如何?” 孑生赶紧对林风摆手,表示三天万不可行。可林风犹豫了一下,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 八黾族头领缓缓取下自己的面具,露出一张美貌妖艳的脸,面上生满了细密的黑色茸毛。她用毒蛇般的口吻道:“我记住你的话了,也希望你谨守承诺,否则你在这世界上看到的最后景象,就将是我的脸,我要你...”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也不用婆婆妈妈吓唬我了,我一定会遵守承诺的。”林风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八黾族首领戴上面具,利落地一挥手,“我们走!”带着族人快步疾行,很快就消失在林风的视野中。 第二章 第六十五节 治病救人 林风捡起一把武器,割开了游波筠和孑生的捆缚,然后走到卫经山面前。这个魁梧的汉子在迷烟中撑了许久,依旧没有失去意识,只一言不发地盯着林风。 林风去解他身上的白网,他终于忍不住问道:“为啥要救嘎们?” 林风反问道:“为什么不救你们?” 卫经山一时语塞,旋即瞪大眼睛道:“嘎们可是要杀了你们,祭祀阴神的。” 林风道:“不是还没有杀吗?再说了,我一个穹达武士是那么好杀的?我要真想走,你们可留不住我。” 卫经山刚才见识了林风的手段,清楚其不是吹牛,那么粗的绳索,就是他自己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将其崩断,于是问道:“那你早些为啥不走?” 林风道:“哦,是这样...唉....那个我跟你女儿卫子英有缘,我呢,想了解了解她的部族到底是怎么样的,所以就一直隐藏了实力...”其实林风表面说得热闹,昨天因服了陨阳散,根本就没有力气反抗。 卫经山也不多想道:“你说能治好卫子陵的病,是真的吗?!” 林风道:“我尽力而为。” 卫经山眼中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水光,“要是你真能治好她,嘎们的命,你拿去!” 林风道:“我不要你的命,但你要保证,不管我们治不治得好卫子凌,三天后,你都要让我们走。” 卫经山重重点了点头。 林风于是先运起起风术将残余的迷烟吹散,然后和孑生、游波筠一起动手将粘缚在卫经山等人身上的白网扯掉。 拒斧族人的身体素质特别好,不到一顿饭功夫,个个都恢复如初。他们从卫经山口中得知是林风救了他们,再得知林风是力大无穷的穹达武士后,看向林风的眼神一下就变得钦佩又虔诚。 林风三人跟着卫经山来到他的住处。一间宽大的石室,开凿在第二层平台侧面的石壁上。卫子凌已被人抬到了这里,躺在石床上,双目紧闭,脸色因为受了惊吓而显得更加青黑。 “嗯...那个...林...”卫经山受了林风恩惠,又有求于他,开口称呼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你还是叫我林风,我叫你卫大哥如何?”林风说道。 “好,林风,你要咋样给子凌治病?”卫经山爽快地问道。 林风虽然略懂一些关于人体五脏六腑相生相克之学,但真说到治病救人,他实在毫无信心。他之所以提出说要救治卫子陵,不过是当时孑生在旁提起,另外林风看到卫子凌那副病怏怏的模样,也起了恻隐之心,没多想,就依了孑生的话,哪怕孑生真是奥翎盟王的奸细,这治病救人总是没错的。 林风先装模作样给卫子凌摸了脉,说需要思虑一番,然后就唤了孑生,找了一个僻静处,压低声音劈头问道:“你让我说了要救治卫子凌的话,到底有几分把握?” 孑生微一沉吟,道:“我虽没十足的把握,七八分倒是有的,那卫子凌身体底子很好,病根出在这里。”说着孑生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林风疑惑道:“你是说她精神有问题?” 孑生道:“我的意思,她定是受了什么刺激或者心中有郁结之事,久之,才会变成这样。” 林风想起卫经山的话,说卫子凌是受了卫子英的拖累。如此看来,孑生的判断应该没错,便问他:“那你有什么好方法治疗吗?” 孑生道:“除非能消除病根,否则病表好了,也会复发。在控制情绪上,林哥有何高见吗?” 林风想了想,《黄帝内经》确实有五行对应五情之说。具体就是论五志:喜伤心(火)→忧伤肺(金)→怒伤肝(木)→思伤脾(土)→恐伤肾(水)。还有五行相克之说,即:喜克忧,用使人愉悦的事物治疗由过度悲伤引起的疾病;忧克怒,利用使人悲伤的事物抑制过度的愤怒,可以治疗由情绪亢奋引起的眩晕、狂躁、癫痫等症状;怒克思,用激怒病人的方式抑制过度焦虑导致的忧郁症、失眠症;思克恐,利用使人焦虑的事物抑制恐惧,用于摆脱恐惧情绪;恐克喜:利用人的恐惧来收敛心力,防止狂喜对心脏造成严重伤害。 如果卫子凌的病根就在情绪上,那么只要改善诱发其疾病的情绪,说不定真能达到治愈的效果。于是赶紧道:“那我们去问问卫经山,看卫子凌因何而生病,找到病根再对症下药?” 孑生微笑颔首。 两人回到床榻前。林风也不拐弯,直接开口问卫经山原委。 “哎,说来话长,嘎们就快当些说吧。”卫经山叹了口气,将林风、孑生、游波筠带至石洞外。“孩子她娘生下她俩后,嘎们便亲手杀死了她,本该是嘎们去死的,无奈嘎们已是族长,她娘死活不答应,只得由了她。后来卫子英和卫子凌大了,长得同她们娘亲一样。嘎们什么都不在乎,就是无法不由着她两个。没想到,卫子英就走了邪路,说祭祀阴神啥的都是陋习,还说要不是这样,她们的娘亲也不得死。可嘎们和她娘实在是...实在是太在乎对方了...所以嘎们不得不杀了她...” 卫经山说到这里,居然有些扭捏,不过很快又放开了,继续道:“嘎们这里百十年风俗都这样,她娘也才能跟嘎们始终在一起啊,怎么就成什么陋习啦!可卫子英不听话,啥都不给我说,就跑下山了,还找了一个螽斯族的汉子。那个螽斯族,不管汉子、婆娘,成天就知道咿咿呀呀,丢人!卫子英去,真个是打嘎们拒斧族的脸。那以后,嘎们就再不许卫子英踏进部族,嘎们也当没她这个女儿。” 卫经山说得生气,把拳头在自己胳膊上锤了一下,待心情稍微平复,接着道:“可子凌和她姐一起长大,两个太要好,卫子英成了背叛部族的人,子凌就成日价不高兴,老是想下山去寻找姐姐,可...” 游波筠抢过道:“可是你不允许她去找她姐姐,时间长了,她就病倒了是吧。” 卫经山并不反驳,似乎自己也甚为难。 林风听了病由,和孑生再次去诊卫子凌,看到她脸色青黄,形容消瘦,舌质淡薄,舌体发胖,两边齿痕明显,舌头上还有紫色淤点,应该是长期忧思所致。便对卫经山说:“有道是三分治七分养,卫子凌的病乃是忧思成疾,必须从源头上遏制住才能真正好转。” 卫经山忙问:“那要怎么做?” 林风道:“她是因为太过思念卫子英才生的病,如果能够让她不再去想,病自然就会慢慢好转。” 卫经山道:“哎,这打也打了,关也关了,要让子陵不去想,嘎们实在没法子啊。” 林风道:“武力解决不了一切,你等等,我们去商量一下。”说着把游波筠和孑生叫到外面,如此这般谈了一阵。计议定,又把卫经山叫出来,也那般说了一回。 卫经山瞪大了眼睛道:“这...这办法可行?” 林风道:“无论如何,试一试吧,至少没有坏处。” 卫经山忽地欠身低头道:“林风,你是穹达武士,肯为子凌做到这样,治不好,嘎们也承你的情。不多说啦,嘎们这就叫人去准备!”说着伸直右手掌在脖子左侧虚切了切。 林风不懂他手势是什么意思,就礼貌性地回笑了笑。其实那已是拒斧族的最高礼节,表示愿意为对方抛洒一腔热血,牺牲生命。 夜半,一声清脆的铃响把迷迷糊糊的卫子凌惊醒了,她慢慢睁开双眼,眼前还是那无趣灰暗的石洞,只是耳中似乎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她本来不想听,不过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丝丝入耳。 咦~仿佛是姐姐卫子英的声音!卫子凌一激灵,整个人全醒了,她立刻竖起耳朵,仔细聆听。那声音好似在和人争吵。和谁呢?和父亲吗?卫子凌飞快穿好衣服,奔到了洞外。 星光下的平台上,卫子英一身黄衣,身旁围着十来个身材高大的卫兵,卫子英正和为首的那名卫兵争执着什么。 “子英姐!”卫子凌压抑不住自己心中的激动,疯了一般向着卫子英跑去。姐姐从小就同母亲一样照顾关心着她,虽如今姐姐被赶出了部族,但在卫子凌心中,姐姐永远都是这个世界上最亲最好最美的那个人。 “噗通”卫子凌不知道被什么绊倒,跟着胳膊一紧,全身已被人死死摁在了地上。她抬头望着三丈远处的卫子英,嘴里大声呼喊着。 那边卫子英听到喊声,侧过头来,瞟见了卫子凌,她的眼中顿时闪现出卫子凌所熟悉的那种温柔而美丽的光。她想冲过来,却被那些卫兵团团挡住了。她毫不畏惧,挥动石斧,一人就和十几个卫兵杀在一处。 卫子凌想站起来去帮卫子英,可按住她的人力气很大,任凭她如何挣扎,都难以起身。 这时,就见一个头领模样的卫兵拿着长刀冲了过去。他武功很高,几个回合,卫子英就招架不住了,石斧被击飞,肚子上被重重踹了一脚。卫子英一口鲜血吐出,也被那群人按在了地上。 “子英姐!”卫子凌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滚烫的血液在她身体内疯狂翻涌。她拼命挣扎着,全力想要从束缚中挣脱。 “哼哼,长得还不错嘛,就这么杀了怪可惜的,不如先让大爷们玩玩。”那卫兵头领淫笑着,伸手就去扯卫子英的衣服。卫子英狼狈闪避。可是旁边的卫兵都坏笑着围了上去,粗暴地将卫子英的衣服一条条一块块地撕了下来。 卫子英无助地颤抖着,雪白的酮体在星光下显得异常刺眼,她眼神里再没有了温柔和美丽,充满着委屈和绝望。 卫子凌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她不是害怕,不是恐惧,而是发自内心的愤怒,这愤怒让她感觉自己全身都燃烧了起来。她只有一个念头:“杀掉这些敢侮辱姐姐的人,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一个都不留!”可随即便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第二章 第六十六节 目标王城 “卫子凌姐姐,卫子凌姐姐。”游波筠轻柔的声音让卫子凌醒了过来,她一下拽紧了拳头撑起身,“子英姐!子英...” 房间里光线充足,石床边上立着几个人,都用关切的目光注视着她,其中就有她的父亲卫经山。卫子凌于是硬把喊到嘴边的名字咽了回去。 游波筠笑嘻嘻地问:“卫子凌姐姐,你感觉好些了吗?” 卫子凌听到游波筠的声音,微微愣了下,茫然地点点头。 卫经山微微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不过并没有发出声来,他拍了拍林风肩膀,转身走出了石洞,洞外传来他浑厚的声音:“让她好些了来见我。” 见父亲走了,卫子凌立刻问道:“子英姐怎么样了?” 林风和孑生对视一眼。林风开口道:“放心,你姐姐没事,不过她走了。” 卫子凌道:“走了?” 林风道:“昨天夜里,奥翎族人偷袭你们部落,你姐姐得知消息,舍身前来相助,不幸被擒,还差点被人玷污。好在我们及时赶到,救下了你姐姐和你。但是你也知道,你姐姐不被部族接纳,她见你没事,就走了,说是要去找奥翎族报仇...” 卫子凌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喜道:“真的吗?姐姐真的没事啊,太好啦,可是...” 林风马上道:“你很想见她是吧,她临走时让我们把这个东西交给你。”说着将一串水晶石手链递给卫子凌。 卫子凌一把夺过,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她用发颤的嘴唇连声道:“是姐姐,是姐姐,是姐姐没错,这是嘎们送给姐姐的手链,姐姐当真没有死,她没有死!” 林风道:“你姐姐说,只要你身体康健了,她一定会回来找你,带你去海市,去王都,去所有你们小时候想要去的地方。” 卫子凌一下跳了起来,“真的吗,姐姐真是这么说的吗?” 林风道:“我以我穹达武士的声誉向你保证,绝对没有骗你”。 卫子凌立刻跳到床下,对外面大喊:“我要吃饭!我要吃饭!哈哈哈哈。”又回头对林风道:“嘎们还有一件事想求你们。” “你说,只要我们能做到。”林风欣然道。 卫子凌道:“要是你们遇到姐姐,告诉她,让她马上回来,那时嘎们的身体一定好了!” 林风三人相视一笑。林风道:“没问题,我们一定会转告她。好了,也不打扰你吃饭啦,你就好好保养身体,早日康复。”说着眨眨眼睛,同孑生、游波筠一齐走出了卫子凌的住处。 等走出一段距离,游波筠悄声问林风:“我们演的这个故事漏洞百出,真的能骗过卫子凌姐姐吗?” 林风笑道:“有卫经山给的那条手链,就能给她希望,她愿意往好的方面想了,妄念也会变成信念,终究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游波筠嫣然一笑,“嘻嘻,这样啊。不过我也好想有个卫子英这样的姐姐,可以带我游山玩水行侠仗义,好不快活。” 孑生道:“现在你不就有一个哥哥这样对你吗?而且你这个哥哥,该说是太善良还是太纯真了,连我都自惭形秽呢。”说着竟拿胳膊肘顶了林风一下。 林风心道孑生怎么忽然这般举动和说话了。游波筠却一把挽住林风的胳膊,歪着脑袋对孑生道:“是啊,有本事你也找一个啊。”说着抬头盈盈地瞧住林风,随即低头,眼波一转,抿着粉红的嘴唇露出一抹偷笑。 三人说着已来到卫经山住处,卫经山早立在洞口,将三人迎进去坐了。 林风将卫子凌嚷着要吃饭的样子给卫经山描述了一遍,卫经山那悍勇地脸上居然露出了爽朗的笑容,“哈哈哈,那就好,只是林风,让你穿了娘们衣服,还露屁股,实在是...” 林风赶紧笑道:“没事的,我的身形跟卫子英比较贴嘛,加之还要表演脱衣舞,所以只有我来做,才最合适不过。” 孑生也道:“还好这次用铜铃致幻的脉术也没有失败,经过这次半真半假的演戏,我相信你爱女定会一天天好起来的,只是不要让你们族人自己说漏了嘴。” “放心,嘎们已给族人交待过啦,再不许提昨天的事,谁说,嘎们就和谁拼命。”卫经山说完又怒道:“嘎们这就带人去把八黾族那些婆娘干掉,剁成碎肉,做肥料!” 林风惊讶道:“为什么?因为她们挟持了卫子凌吗?” 卫经山道:“你真要同那些婆娘走?” 林风道:“是的,我答应过她们,卫大哥,你不也答应过我,会让我走吗?” 卫经山道:“被婆娘绑着去可不舒服。这样,嘎们杀了她们,然后派人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不好?” 林风道:“多谢卫大哥好意,但是是男人就得信守承诺,不是吗?” 卫经山哑然,看来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反驳林风的话。 林风又道:“还有,我知道卫大哥虽不怕八黾族。但她们部族做事可是不择手段,就算杀了这十几人,其它人若寻了来报复,扰了卫子凌,那我们所做的一切岂不白费了,倒不如安安心心让她们带我们走,省去多少麻烦。” 卫经山登时道:“不怕,嘎们欠你的,拿命还你。” 林风笑道:“我说了,我不需要卫大哥的命,这次就听小弟一言,让我们去吧。此外我还有一事不明,想问问卫大哥。” 卫经山道:“你说。” 林风道:“卫大哥是碰巧劫持了银鲮族的船?还是有人给你说了什么,你才带人专劫了押运我们的船? 卫经山道:“是个哨子前两天给嘎们说的。他说银鲮族抓了三个对神明不敬的怪人要送到王都。嘎们要能把他们活抓了来祭祀阴神,卫子凌的病说不定能得好。嘎们想,试试也行,就同意了。” 林风略思索后道:“能不能把那个哨子叫来,我想问问他。” 卫经山道:“当然。”随即让人去唤那个哨子。少顷,族人回报说那哨子昨夜就不见人了。 卫经山怒道:“啥叫不见人了,给嘎们去找到。” 林风忙劝道:“算了,我想是找不回来了。这样,卫大哥,你帮我做一件事吧。” 卫经山拍着胸脯道:“别说一件,你说十件,嘎们也去办了。” 林风沉吟了一下道:“这事我下来再跟卫大哥说吧。对了,孑生说他会帮卫子凌配一副药,你找几个妇人去帮帮他。” 卫经山道:“好,嘎们这就去叫人。” 几人出了山洞。按卫经山的吩咐,几个手脚麻利的拒斧族妇人带着孑生去了山上山下,各处采摘草药,配制成药丸,让卫子凌每日按时按量服用。林风也趁机给卫经山说了需要他帮忙的事。 原来,除去怕八黾族报复外,林风决定去王都,其实还有两个计较。一是他琢磨海渐万对自己态度遽然改变,肯定不会无缘无故,他既说要跟自己联手,却又让八黾族押送自己去王都,其中必有他的斟酌。二是不知李婆婆的王都之行是否顺利?如若不顺,自己正好可以去尽一份心,出一份力。但同时考虑到自己此去王都,可能耗时颇长,李婆婆要是事毕早回了瀚摹谷,最好能有个人将自己这面的情况告知她。自己和游波筠分身乏术,孑生又不可靠,最稳妥的办法只有将简要信息刻在树皮上,托卫经山的人送去瀚摹谷了。这样只要李婆婆一回草屋,栩茸族人便能即刻通知到她,自己在王都耽搁些时日,也就无妨了。 第二章 第六十七节 枯荣巨树 话休絮烦,时间很快就到了与八黾族人约好的第三日。 “果然是守信之人。”八黾族头领从路边隐蔽处走了出来。 “好好看顾嘎们兄弟,要是被嘎们知道有一点亏了他,就是这样。”卫经山一挥石斧,将路边一棵拳头粗细的植物拦腰斩断。 八黾族头领不屑地道:“说什么大话,手下败将而已...” “说什么!”来送行的拒斧族众人全都怒喝起来,“要不是你们绑了卫子凌,就你们这帮婆娘...” 林风一看场面不好,赶紧对拒斧族人抱拳喊道:“谢谢各位好汉相送,既然大家之前已经说好,就不要再为言语伤了和气,我这就跟她们去了,你们放心吧,我们...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林风本来还想模仿小说里,说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耍耍帅,可又怕拒斧族人听不懂,只得作罢。 卫经山上前拍拍林风的肩膀,没有说话,只又用手在脖子处做了个虚斩的手势。其他送行的拒斧族人也都上前一一与林风抚臂作别。不知怎地,虽然相处时间很短,林风眼眶却有些微微发红。或许拒斧族人虽粗旷了些,但他们情感却更真挚坦率吧。 押运的快船无法再用,八黾族和船员只抢了一些必须品上岸,按照重新制定的计划,他们取道旱路往王都前行。最开始八黾族头领还对林风很有些戒备,毕竟在沉船时她已将银鲮族大公给的陨阳散遗失,林风若要寻机发难,可是轻而易举。但在多次暗中窥探后,头领确定林风没有丝毫反抗或者逃跑的意图,这才慢慢放下心来,并暗赞林风的守信。同时她也很庆幸,在林风和她谈判时,她作出了正确的决定,当时若为杀掉拒斧族人出口恶气,那现在肯定没法完成任务。失去奥翎族、银鲮族的信任,八黾族怕就会从此一蹶不振了。 一行人在八黾族头领的带领下翻山越岭、爬山涉水,穿过不为人知的山谷、涵洞,淌过险象环生的泥沼、草泽。八黾族人不愧惯行江湖,走的路线俱都是偏僻蹊径,这样不仅节省了不少路程,耽搁的时间也被慢慢追了回来。 又是一个赶路的夜晚。子时,林风等人从一片茂密的藤蔓丛中磕磕绊绊走出,上了一条宽敞平整的大道。天空格外开阔清朗,八面景色尽收眼中。 “林哥,你看!那是什么?”游波筠的惊呼声响起,这一路奇区异域走来,游波筠不知道感慨过多少回,林风都有些麻木了。不过这次顺着游波筠的手指望去,林风即刻被远方的奇景震撼住了。 皎洁的月亮如银盘端坐在夜空中,周围繁星点点,向四面八方无垠蔓延着。在这深邃静谧的星空之下,又有一层银色星空摇曳在半天之上。它们蹁跹闪烁,有大有小,甚至颜色各异。随着风势和人的移动,时而散开成一枚枚小星点,时而又抱作一团,时而呈现出道道银虹,时而又聚成笔直的银桥,时而绽放出炫美的银花,时而又构成别致的银碗、银盘、银箱、银柱状。看上去端地是流光柔辉,清朗高雅,仿佛仙府神境一般。 本以为已是美极,待众人再行一程,月回星转,天际里竟真的慢慢显出一座巍峨宫殿来。它被亿万点银辉包裹着,远远观去,有如筑在银河中的水晶宫,又有如繁星熔铸的精巧模型。雄奇得逼人眼目,美妙得呼吸皆忘,奇巧得无与伦比,神异得叹为观止。比金字塔更莫测,比巴比伦空中花园更辉煌,让亚力山大灯塔黯然,使泰姬陵失色。 “那就是王都,枯荣巨树。”孑生望着那片璀璨星火,眼神复杂。 在黎明的第一道光跃出地平线时,林风一行走到了枯荣巨树树冠下。虽然昨夜已领略过它的无匹风采,但当它山岳般的身形逐渐在曙光中展露时,所有人依然忍不住对它的庞大与雄壮生出了由衷的敬畏和感慨。 它是一棵历经沧桑的古老槐树,遮天蔽日的树冠如墨绿色的山峦、大海掩盖了整个天空,如果不是有灰褐色、通天巨塔似的树干擎在下面,人们定会认为,这是一个漂浮在半空中的圣灵世界。不过,它的确算一个小世界了。树冠宽近八百丈方圆,树顶离地五百丈有余,其上殿宇峥嵘,庙堂轩峻,依枝而修路,凭叶而做桥,有金顶、丝屏、玉廊、琼池之属,吊楼、草屋、泥墙、茅檐之观,烟岚云岫,姝杪萋萋,风流雨润,澄虹澈光。更绝的是,它的四面呈现四季的不同景色。东边是翠绿葱茏、生机勃发的春天之气,南边是洇润蓊蔚、林樾深深的夏天之象,西边是金霞熠熠、青黄烂漫的秋天之状,北边是叶枯枝萎、萧然料峭的冬天之态。枯荣巨树,当真是实至名归。 巨树正南是林风一行来的大路。八黾族人正商榷着进入王都交割人犯的手续,就见天空中几十条人影如离弦之箭般快速滑翔而来。 “金翅卫!”孑生说道。 “金翅卫?我好像在哪里听过。”游波筠道。 孑生道:“他们是奥翎盟王直属的卫队,只听命于奥翎盟王。” 游波筠道:“那他们是不是很厉害?” 孑生道:“是的,他们都是精心挑选的战士,个个武艺不凡。” 说话间,那些金翅卫已经掠到了近前。他们身着金铠金甲,后背挂着一对宽大的金色羽翼。羽翼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看起来坚韧又轻薄。他们在林风等人头上盘旋了两圈,然后收了翅膀,借助类似降落伞样的道具,稳稳落到了丈许远处。 快速整好衣装,列好队伍,金翅卫们簇拥着一位威风凛凛的人物迈到了林风面前。林风不禁暗骂了一句:“真是冤家路窄!”原来这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去玄乙部落抓捕过林风的金翅卫统卫长越高轩。 越高轩还是一副高高在上、傲气凌人的模样,看来上次林风的逃走并没有对这位奥翎盟王的亲信造成什么影响。他仔细端详了林风一番,头也不回地对八黾族头领道:“人交给我,你们可以走了。” 八黾族头领有些没反应过来,“嗯...大人,您说...我们可以走了?” 越高轩语调没有丝毫波澜,“人交给我,你们就可以走了,我,不想再说第三遍。” 八黾族头领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道:“大人,这不妥吧,我们接到的任务,是必须将人犯亲手交给奥翎盟王。” 越高轩微一侧头,从腰中取出一块晶莹的凤凰状令牌,“这是盟王令,见它如见盟王。” 八黾族头领还待回话。孑生抢过道:“这的确是盟王令。你们最好走吧,我们自跟他们去便了。” 八黾族头领眉头紧皱,满腹心事地盯着那枚令牌。 越高轩懒得理她,收了令牌,命令道:“去,让他们换上。” 一名金翅卫得令,拿了三套衣服,分别交到林风、游波筠和孑生的手上。 “换上。”越高轩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林风三人不明就里。不过看这些衣服,都是样式精致的丝缎华服。 孑生奇道:“这不是贵宾朝见盟王时穿的礼服么?” 越高轩不禁多看了孑生一眼,“没错,的确是贵宾礼服。” 游波筠兴奋地道:“这些衣服好漂亮啊,真的是给我们穿的吗?” 越高轩冷冷道:“给你们,就穿上,盟王还等着你们呢。” 三人听奥翎盟王正等着自己,心中都是一惊,不过知道问越高轩也是白问,是福是祸早晚都得面对,便索性穿了那礼服,随了他去。 枯荣巨树下及其周边五公里范围内的植被皆是嫩绿的结缕草,草刚到人的脚踝处,一眼望去,整洁柔美。巨树树荫下还长有一些高树,只是与巨树相比,矮了不少。生活在它们之上的,除了奥翎族,还有不少其它部族之人。人们在高树的树冠上牵起绳索,修剪藤蔓,以作上下通道。有些高树上甚至还装有升降电梯一样的绞盘梯,人和货物装在一个半木制半金属的框子内,树冠上的劳力摇动绞盘,就将框子稳稳当当拉上树去,十分方便。 靠近枯荣巨树树干,有一圈石头修筑的两人高城墙,墙体切面呈梯形,每隔几丈立一座高尖塔,塔尖竖一面孔雀开屏状旗帜,旗上绣九尾凤凰彩图。 越高轩带着林风三人走专用通道过了城墙。迎面而来的是一处宽大的花岗石广场,广场上奇花异草争芳斗艳,中央一座大水池,水池里一尊丈许高的镶金铜凤凰,呈金鸡独立的姿势傲立着,其它铜筑的鸟类,都用臣服的姿态向凤凰致意。 穿过广场,终于站到了枯荣巨树那无比粗壮的树干下。围绕树干,有一圈盘旋而上的宽阔道路,是用攀附在巨树上的树藤修葺而成。这条藤路是给平民百姓上下使用,金翅卫则带着林风等人转到了巨树的西南面。这边紧临湖泊,湖泊连着大海。湖里泊着许多船只,大小不一,样式迥异,有奥翎族气势非凡的鸟型战船,也有银鲮族运送货物的各式货船,还有奥翎族采集水产品用的作业船。 众人从一个戒备森严的宽敞树洞走进去,洞内有部装饰精美的绞盘梯,梯前有金翅卫把守。看到是越高轩过来,守梯金翅卫纷纷向他抬手行礼。越高轩颔首示意,带着林风三人劲直上了升降框。框子很大,挤挤可容几十人站立。待越高轩一队人皆站稳后,外面的金翅卫乱序拉动几根绳子,发出信号,框子便缓缓往上升去。 整个上升途中一共换了五次框子,约莫花了四柱香功夫,才终于抵达了枯荣巨树树冠。这里离奥翎盟王的宫殿还有一段路程,但景致也十分漂亮了。白石铺砌行道,道两旁陈列着齐整的花台和雕塑,两条晶莹的清溪从花台侧旁汩汩流过。远处,目所能及的各式屋舍都如新装,虽有高低好坏,靠白石行道的一面却都统一种植了花藤,一眼望去,如置身花乡玉巷。 走上三层石梯,奥翎王宫的概貌赫然展现在林风面前。它坐落在枯荣巨树的最中央,用厚重巨大的青石为基座,名木香楠为殿宇,共四进,取四季之意。南面的正门叫“朝凤门”,壁门,门楼共三层,高十余丈,装饰有各式铜凤凰,凤凰里有机枢,可随风自动。朝凤门后是王宫最大的殿宇——奉天殿,主体是一座飞檐斗角的偌大台榭,前翘后短,两侧平展,如一只展翅的飞鸟。台榭周围层层叠叠又修有十数楹阁楼,众星捧月似绕着。奉天殿南面有四条阶道——陛,两侧和北面又有阶梯和辇道可通往王宫后部。后部东面筑有神曲、素蒲、玉田、斗宫等二十处殿房。西面为园林区,里面山石、池泽无一不全,舟车、用度无一不齐。北面为祭祀区,设有太庙、钟塔、鼓楼、祭坛。 不过整个王宫最显眼的,还要数最高处的凤銮阁。阁楼为青铜铸就,内有一尊巨大凤凰石雕,高三丈六尺,造型雍容华贵,通身镶金嵌银,水晶、白玉、玛瑙点缀。奥翎族还专在树冠中辟了光道,使阳光可以从八方直射到石凤之上,再由宝石折射,让这尊凤凰似在绚丽光影中活了一般,引颈高鸣,作势欲飞,栩栩如生。此外,凤凰体内也设有机关,奥翎盟王若有事召集各奥翎部族,凤凰就会发出洪亮悦耳的鸣叫,官员、臣属闻得音讯,便会匍匐到奥翎盟王座前,听候盟王示下。 第二章 第六十八节 奥翎盟王 孑生对奥翎王宫的讲说,林风和游波筠听得津津有味。这时,嘹亮的号角声响起,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奉天殿前的宽阔广场上。广场行道左右,各站了一排金翅卫,英姿飒爽、形态俊逸,每人执一柄寒光闪闪的丈长大刀,刀锋两两交叉,刀面相抵,赫赫摩动。等走完这排杀威刀阵,林风等人就从侧门进入了奉天殿。奥翎盟王正端坐在宝座上,睥睨着他们。 大殿内空间巨大,装饰奢华,排场铺张,君臣之间相距甚远,林风只能大概望到奥翎盟王的衣貌。约莫五十来岁,身着上蓝下绿九章纹大裘冕,头戴通天九尾冕冠,腰系九宝玉带,相貌堂堂,仪态不凡。林风心头不由暗赞,好个盟王,单看表象,倒是气度非常,只不知内里如何。 等金翅卫统卫长越高轩禀告完毕。奥翎盟王轻说了几句什么,立刻有传令官喊:“宣林风近前。” 林风深吸一口气,缓步向前,走到盟王丈许远处,被盟王亲卫又拦住了。 奥翎盟王先上下打量了林风一番。林风哪懂礼数,同样端详着这位权倾天下的奥翎盟王。但见他身材挺拔,五官精致,国字脸,络腮胡,堂堂正正,只是深邃的眼眸中有着难掩的焦虑之色。 “大胆,竟敢直视王上!”亲卫见林风目不转睛盯着盟王,不由紧握刀柄,怒喝起来。 “无妨,你就是那灭世之子?”奥翎盟王启金口,直问道。 灭世之子!林风想起第一次这么称呼自己的人,就是这位奥翎盟王身边的金翅卫统卫长越高轩。要不是他奉旨来抓捕自己,兴许自己还在玄乙部族里过着平静的日子。念此,林风由不得生起一股抵触情绪,不甘示弱地高声回答:“我不是灭世之子!” 盟王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又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 林风朗声道:“我的确不是出生在这个世界,但我也不是什么灭世之子,难道就因为我非你族类,就可以随意嫁祸诬陷?” 盟王再一次制止了暴起的亲卫,招招手,道:“你知道这个吧。” 过来一位宦官模样的人,端着一个托盘,盘子里是一朵半干枯的斓花。 林风的心沉了下去,海渐万在密室中与他交谈的话语又浮现在他脑海中。林风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否行差踏错,不由一时陷入了缄默。 “王上,光凭一朵花,并不能说明林风就是灭世之子。”孑生不卑不亢的声音从林风身后传来。 奥翎盟王没有驳斥。孑生继续道:“我们都清楚斓花的出现代表着什么,可要说林风定是那不祥之人,未免太过武断。” 奥翎盟王道:“你是何人?” 孑生道:“小人只是一介无名之辈。” 奥翎盟王突然提高声音喝道:“大胆!连大祭司都说他便是灭世之子,你个尘灰般的东西,居然敢说本王武断!不道出个子卯来,即刻极刑处死!” 林风诧异地回头看向孑生。但见他面色如常,眼神坚定,款步上前。先对奥翎盟王施礼,后问林风道:“林哥,你是何时来到这个世界的?” 林风不知其意,不过还是答道:“三个多月前吧。” 孑生转头对奥翎盟王道:“王上必然也清楚,这位从异世界来的林风,是三个月前才出现在玄乙族。可小人一年前,就曾闻银鲮族在深海发现了斓花,大王当时却不听信...” “够了!”奥翎盟王怒吼一声,粗暴地打断了孑生的话,“你如何能肯定他没有早早潜入?如何能肯定他没有隐藏身份?斓花不过是前兆,他就是灭世之子,他要毁掉祖宗的心血,毁掉本王的王宫,毁掉神树,毁掉这个世界,毁掉我——” 大殿之上安静异常,只有奥翎盟王一个人微微喘气的声音。 “林哥才不是灭世之子,林哥是好人,你才是坏人!”一个清脆的女声打破寂静,不用说,是游波筠。“是你解开了伽儿的封印,是你想毁灭世界,你还把责任推到林哥身上,你才是最坏的那个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们都已经疯了,都已经疯了!”奥翎盟王怒极反笑,“居然说本王想毁灭世界,好好好,很好,很好,哈哈哈哈哈...”他嘎然止住笑容,华美如玉的脸抽搐起来,斜睨着林风三人,“起初本王还想,如果你通情理,能说服本王,本王还可按贵宾之礼相待,如今看来,是本王太过仁慈,太过一厢情愿!来呀,将他们绑了。” 亲卫们早就迫不及待,听到令下,齐吼吼应了一声,抽刀拥上。 林风冷笑道:“我也以为堂堂盟王应该更懂事理,明是非,辨黑白,如今看来,空有皮囊,见面不如闻名啊!你以为凭这几个歪瓜裂枣就能抓住我,未免太小瞧人了。”说着运起脉灵,就准备上去擒拿奥翎盟王。拿了他当人质,再做后计。 盟王亲卫们也察觉到了林风的意图,不由招招下了杀手。谁知林风不避不闪,仗着刀枪不入,力大劲猛,只用一双空拳就把亲卫们打得落花流水,丢盔弃甲。眼瞅着林风就要冲上御座。就听盟王鼓掌赞道:“果真如传闻般厉害,只可惜,如果你不是灭世之子,必能得本王重用。哦,对了,李冶,你认识吧?本王不久前才与她会过面。” 李冶婆婆!林风一怔。婆婆的确说要到王都来找奥翎盟王,可她现在怎么样了,林风毫不清楚,他不知奥翎盟王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便停了手道:“认识,她算是我的师傅。” 奥翎盟王道:“怪不得你能如此厉害。不过,她如今落在我手中,如果你不想她有事,就乖乖受缚吧。” 李冶婆婆被抓了?林风显然不信,不过也不敢造次。“不可能,她不是跟你们奥翎族祖辈很有交情吗?况且她那么厉害,怎么可能被你们抓住?” 奥翎盟王道:“林风,你别忘了,我们奥翎族有很多秘药,有些可比陨阳散厉害得多。” “无耻,堂堂奥翎王族居然做出这种下三滥的勾当!”孑生怒斥道。 奥翎盟王紫涨了脸皮,喝道:“大丈夫做事何拘小节,为了奥翎族,为了这个世界,做了也就做了,后世子民们只会赞颂我的丰功伟业。” 林风踌躇了。陨阳散的厉害他是知道的,要是奥翎盟王做戏请婆婆吃饭,下毒捉了婆婆,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 奥翎盟王又道:“为了抓到李冶,本王可是费了不少功夫,连祈元大典都未去主持。来啊,给他们再看看那个。” 那宦官模样的人又端了一件东西过来。林风一瞧。是李冼婆婆绾头发的那根旧铁簪。 林风沉着脸看向孑生。孑生没有说话。又看看游波筠,游波筠也在看他,眼神似乎在说:“都听林哥你的。” 林风彷徨片刻,蹙额问奥翎盟王:“婆婆健在?” 奥翎盟王让宦官样的人袖中取出一个瓷瓶,道“这是陨阳散,喝下它。半月后,本王会召集所有部族首领,届时你就当着众人之面,自行了断。你若答应,李冼自可安然无恙。” “不行!”游波筠一把扯住林风,“他骗人。” 林风苦笑一下,脑袋却在飞速思考着。李冼婆婆如果真在奥翎盟王手里,自己贸然行事,必坏了婆婆性命,那么封印伽儿,就再不能够了。自己有白光护体,虽然从未尝试过自杀,但不一定真会死。眼下何不敷衍过去,受点牢狱之灾,半月时间内,另谋它法脱身,该是最稳妥的了。于是打定主意,一把接过那个瓷瓶,大声道:“你说话算数?” 奥翎盟王倨傲地道:“本王一诺万金,当然算数。” 林风心里骂着他八辈祖宗,揭开了瓶盖。 “不要!”游波筠一把抢过瓷瓶,死死咬着嘴唇。 “筠儿,我们没有其它更好的选择,封印伽儿只有李婆婆可以,我们赌不起。”林风安慰道。可瓶子被游波筠攥得紧紧的,好似要把它捏碎。林风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道:“相信林哥。他如果骗人,那李冼婆婆知晓了,定会来救我。那时,我们就把药给他灌下去尝尝,看他还臭显摆不是?” 游波筠噗呲一笑,才渐渐松开手。林风拿过瓷瓶,微一昂头,将陨阳散倒入嘴里,咽了下去。 林风、游波筠、孑生被盟王亲卫绑缚了,带出奉天殿。从旁边阁楼的一个隐秘升降梯押下枯荣巨树。迎接他们的是树下的另一个世界——幽暗潮湿的树根监狱。 第二章 第六十九节 脉阵再现 林风三人被分别关押在牢房中。牢房都是粗大稠密的树根交缠在一起形成的天然根洞。在这里,除了过道中萤梗枝的微光和不知何处滴水的声音,再无一点生气。 林风斜靠在树根上,静默着,满脑子都是纷繁的思绪。李冶婆婆被抓,大蛇伽儿的两次出现,神秘的树神黄祖,无处不在的斓花。这些问题一个比一个麻烦,一个比一个复杂。下一步该怎么办?林风没有丝毫头绪。除了这些大问题,林风还有一些小问题,比如十五天后如何保住自己的小命?孑生的身份究竟是什么?等等。林风觉得,就算当年考大学,也没让他感到这般心累。好在他会调剂之法,当问题不能马上解决时,不如先把能处理的处理了,或者干脆放上一段时间,等再回转头去看时,说不定就会有柳暗花明的顿悟。 想到这里,林风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一边哼着久违的故乡流行歌曲,一边考虑起半月后该怎么保住自己的小命。正怡然自得间,林风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了女人的声音。更可怕的是,这个声音竟哼着和他同样的曲调!林风感觉全身一下冰凉,卞缚那张糜烂、恐怖的脸顷刻占领了他的脑海。娘的,不会再来一只那样的怪物吧?或者说...那女尸就在我的背后?瀚慕谷内那卞缚的尸体可是莫名消失了的... 林风吓得不轻,暗暗运转脉灵,待全身气势崩足,猛地一回头,却发现背后空空如也。 “咦——难道我幻听了?”林风在牢房内如履薄冰地走了一圈,又趴在牢门口向外张望。走道内灯光虽然微弱,不过确实没见半点异常。 是筠儿关在这附近了?只有她听我唱过地球的歌曲。但是那声音又不像筠儿啊,听起来空灵飘渺得多。可能真是自己幻听了吧,林风最后只有这样告慰自己,并努力克制着不去想卞缚的脸。他找了个不太潮湿的位置重新坐下,脸望着牢房门外,准备想些有趣的事情来分散注意。可刚坐下,又立马跳了起来。方才的女子哼唱声,再度自他背后响起。 闹鬼啦!林风瞪大了眼睛,在牢房内疯狂扫视,可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现。唯独牢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悄悄隙开了一条缝!林风只觉得全身汗毛都炸了,呼吸也凝滞了,放松的脑袋又飞速运转起来。这他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哼唱声悠扬婉转,经久不息,但此刻听在林风的耳朵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惊悚。而且这歌声似乎只有林风能听到,监狱的看守居然无一人过来查看状况。 林风凝神静气站了半晌,后壮起胆子走到牢门边,看到门锁没有任何被破坏的痕迹,便尝试着走出了牢房,来到走道内。走道内没有任何异常,也没有半个人影,只是那歌声却从林风耳旁转到了左边走道的尽头。 莫非...这歌声是在给我引路?林风疑惑起来。就目前来看,这声音没有恶意,但它究竟要引自己去哪?林风猜不透。哎,管它的,既然它帮我出了牢房,就领它个情,跟它去看看,总强过傻呆在监狱中吧。 于是林风随着歌声在监牢里七弯八拐走着,一路向下。这期间林风也考虑过要不要先去将游波筠救出。可毕竟自己不熟悉地理,一旦遇到了守卫,就得不偿失了。再者,这歌声是福是祸暂未可知,还是不要带着游波筠去涉险的好。 就这样走了半个时辰,林风来到了一堵陈旧的石墙前。前方已经无路,林风惊讶地在石墙上看到了一个脉阵,一个在窍前山山洞里见过的脉阵!林风心中大叫不妙,可为时已晚,绿光闪动间,脉阵早将他吸了进去。 眼前是一个深邃宽大的地洞,洞顶树根交错,跟窍前山下的石洞十分相似,只是树根可比那边大了许多。歌声完全消失了,四面安静得可怕,林风模糊瞧见,在洞穴的深处,有一面巨大的石壁矗立着。 犹豫了片刻,林风慢慢向石壁走去。这面石壁足有十数丈高,八九丈宽,其上凿刻着繁杂的图案,镶嵌着数百颗鹅蛋大小的透明圆石。石壁两旁各镌有四个摩崖大字,右写:“一统神界”,左写:“奥翎永昌”,字体华丽雄健。 “奥翎永昌!”看到这四个字,林风心里透亮,这事已绝对跟奥翎盟王脱不了干系!可依林风对石壁脉阵的了解,它必须要汲取周边霊人的血液才能释放脉术,修建在枯荣巨树下,祸害最多的,难道不该是奥翎族人自己吗?这与那奥翎永昌的口号,可是相去甚远啊。难道...奥翎盟王也是被利用了?林风下意识想起一个人,不由猛抬头,对着空中大喊:“黄祖!?” 果然,就见石壁上方暗影里,一个蓝色的人影幽幽浮现出来,只是现在的她,比在窍前山山洞里要清晰凝练得多。她用尖细冰冷的声音道:“不错,小子,咱们又见面了。” 林风方才不过抱着试试的心态吼了一句,没曾想黄祖真个现了身,心中不禁又惊又怕。这黄祖没死,麻烦可就大了,只不过很多事情也就解释得通了。林风强使自己镇静下来,一边思索着她引诱自己前来的目的,一边朗声问道:“你就是奥翎族的大祭司吧?” 黄祖似乎不想隐瞒,道:“是的。” 林风问:“是你给奥翎盟王说,我是灭世之子的?” 黄祖道:“是的。” 林风问:“是你蛊惑了奥翎盟王,让他修建了这个脉阵?” 黄祖道:“是的。” 林风咬牙道:“是你在窍前山用脉阵害死了那么多人!” 黄祖淡淡道:“是的,我只是在那里做个实验而已。” 林风问:“你这样草菅人命,就不怕有报应吗?” 黄祖轻蔑地笑道:“报应?你付出了就一定会有回报吗?别人伤了你的心就一定会愧疚吗?” 林风斩钉截铁地道:“会,雁过留声,风过水皱,看似无痕,其实已与他人、它物有了交集、影响。你知道什么是蝴蝶效应吗?” 黄祖不耐烦地道:“好了,我不是来跟你谈道参理的,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冷不丁一下,林风愣了,她要杀我?她找到能置我于死地的方法了?她用歌声把我引到这里,莫不是要用这巨大脉阵来对付我?或许其它方法不行,借用此脉阵的无匹力量,还真说不定...林风忍不住心跳加速起来,脑中一片混乱。面对死亡,几乎所有人都是畏惧的,林风也不例外。“我...我还有遗言,而且...而且还有不少问题,要是...要是能帮我解答了,我...我死而无憾。” 黄祖笑道:“好吧,如果你问的问题够聪明,我就回答一二,否则的话,立时取你性命。” 林风喉咙枯干,咽了口唾沫,费力从脑海中挤出一个他认为值得解惑的问题。“斓花真是灭世之兆?” 黄祖赞道:“问得好!那我就告诉你,它并不是什么灭世之兆,只是我培育的灵草。” 林风道:“灵草?你培育的?” 黄祖道:“既然你一来就问到了它,那你说说看,我培育它有何用?” 林风从惶惶中恢复了些,略加思索道:“玄乙部落出现的那只怪兽,就是服了这种灵草吧?还有癞刺族的大哈里,栩茸族的卞缚。” 黄祖点点头,“然后呢?” 林风沉吟片刻道:“这是一种可以让人失去心智、增强力量的药草,你是不是给大蛇伽儿也用了它?” 黄祖表扬道:“嗯,小子真不错。好,我今儿个高兴,如果你愿归附我,我就饶你不死,怎么样?” 林风一喜,随即暗忖:要不要假装答应她呢?这倒不失为一个缓兵之计啊,既然她肯给我退路,那再套她一些话后答应不迟。便答非所问地问道:“可为什么卞缚的尸体消失了呢?还有大蛇伽儿,它为什么会攻击癞刺族大哈里,难道只是巧合?” 黄祖仿佛看透了林风的想法,语气重新转冷,似在问答林风的问题,又似不是,“不然我要你有何用呢?你能活着帮我更好,死的也无妨。” 林风打了个寒噤,明白了黄祖话里的意思。“原来你配制的灵药还不够完善。你要我帮你,无非看重我的不死之身,能够帮你不断试验此药。一旦成功,不但李冼婆婆再拿你没辙,恐怕连常左大神创造的脉界也关不住你了吧?” 黄祖厉声道:“不错,那你选择帮?还是不帮?帮我,虽然受些苦楚,之后便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我还可以教你脉术,以后你来做奥翎族的大祭司。不帮,今天你就走不出这里了,再回不去故乡,再听不到故乡的歌谣!” 林风苦笑道:“难道帮了你,我就能回去吗?恐怕到时连身体都要被你占了去吧。” 黄祖阴阴笑道:“看来有时太过聪明也不是好事,既然你想早点死,今儿个就把身体留下吧。”说着手一摇,凭空就有两道蓝光直射而下。 林风望后急躲。两道蓝光化为两根冰柱插进地面,而后“咔嚓”一声散作无数冰渣。冰渣落地,即刻有生命般繁衍起来,几个弹指,地上已满满铺了一层冰霜。冰霜蒸腾,如开水般翻滚起来,无数吐着信子的白蛇从冰霜中涌出,飞速向林风窜来。 林风运起脉灵。在冷风术的刺激下,瞬间清醒过来。眼前白蛇消失了,两条树藤却真真实实缠在林风的小腿上。陨阳散的药效未过,林风现在没有力气扯开树藤,只得运起风羽术加持在身上。哪知树藤力道奇大,竟将林风身体一点点拉进土里,不消几分钟,林风大半个身子都被埋了进去,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性命攸关时刻,林风说不得也只能搏上一搏,便先猛地收了风羽术,依靠周身刹那爆发出的护体白光缓住身形,而后断喝一声,手一扬,用全身脉灵打出了他唯一的攻击脉术——“风刃术” 这是林风在瀚摹谷遇上尸变的卞缚时无意施展过的脉术。后经他不断摸索、尝试,不久前才总算实验成功,可以施放自如。只是此术尚不成熟,能给幽灵状态的黄祖造成多大伤害,林风一点把握都没有。 看着那来势汹汹的垂死一击,黄祖不过鄙夷笑笑,动也不动,只在身前亮起一圈淡淡的蓝色光弧。风刃术撞上光弧,只闪了两闪,随即泥牛入海般化为乌有。 林风傻了,他这才明白双方实力差距有多大。就听黄祖轻喝一声:“着。”无数树藤即刻绕上了林风的全身。随着树藤的疯狂挤压,林风那护身白光也如纸片般被扯得稀烂。 第二章 第七十节 神仙打架 正在这紧要关头,突地一团绿光飘来,将林风全身包裹住,紧接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挡在了林风的前面,她高声说道:“如此欺负一个小辈,不觉有辱声名吗?” 看着这熟悉的背影,林风差点哭出声来,哽咽着问道:“李婆婆!你没有被抓啊?!” 李冼拄着拐杖,慈祥的脸上浮起一抹微笑,“嗯,老身不过将计就计罢了。”说罢转向黄祖,躬身施礼道:“久未问候,弟子有礼了。” 黄祖重重吐了口气,鼻中只冷哼一声。 李冼道:“多少年了,师傅终于肯现身一见。” 黄祖道:“我要是早现身,不早被你封印了?” 李冼道:“弟子不敢,弟子只是希望师傅能放下执念。” 黄祖道:“如果我放不下呢?” 李冼没有说话,只轻叹了口气。 黄祖冷笑道:“你还是会将我封印吧?” 李冼道:“弟子只是不希望看到这个世界重陷混沌。” 黄祖怒道:“那就不要多说客套话,出手吧!”急弹指射出一团蓝气,击入周围的树根中。树根登时抽叶发芽,生出一丛丛深蓝色树叶,树叶散落开来,随着黄祖手势,飞蝗般朝李冼插去。 李冼重叹了口气,举起手中的深绿色拐杖。脉灵去处,杖头如久旱逢甘露,霎时间长出一圈巨大的圆形叶子,叶子层层叠叠,密密匝匝,将那些攻来的蓝色树叶悉数挡下。 黄祖不等树叶落完,又是一团蓝气射入树根,树根抽搐着,转眼功夫长出无数尺许长的尖木刺。黄祖从鼻中呼出一口冷气,将木刺冻得有如钢铁,喝声:“起。”木刺齐根断裂,铁矛般往李冼再扎过去。 李冼不敢怠慢,轻抖两抖,拐杖上那些巨大的圆叶瞬间枯萎掉落。她把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插,随着“轰隆轰隆”之声连响,一排铁青的绿树转瞬从地底窜出,如钢铁卫士拥住了李冼和林风全身。冰冷的树根刺在树干上,竟发出了类似金属撞击般的“蹡蹡”之音。 黄祖见状,并不变招,只一味催动脉灵不断射出冻树根。少顷,千万树根就在李冼和林风身边堆了半人来高。既而,连两人头顶都盖了起来。见时机成熟,黄祖手决一换,大喝道:“长——”那些冰冻的树根又发新根,互相交织,须臾缠成了一张牢实大网。黄祖再喝:“收——”根网缓缓收拢,居然把李冼用拐杖化出的那排青树尽数扯得歪倒。 李冼也不犹豫,紧喝一声:“变!”那排青树的树冠迅速并拢,缩压成一个弧形,同时树身也开始生长变粗,姑且顶住了树根的挤压。 这时就听水声骤起,冻树根上的寒气化作雪水顺着树缝淌进了青树丛中。李冼只叫得一声:“不好。”林风就觉得脚下一痛,脚背已被雪水淹没。说时迟那时快,李冼一把摘下拐杖上三片碧玉似的绿叶,大喝一声:“疾。”绿叶精光一闪,顿时化作百十条藤蔓,如蛟龙一般向四面八方狂撞过去,顷刻把护卫绿树、根网统统都绞得稀烂。李冼和林风也被藤蔓托到了空中。 李冼喘两口气,急射出两道绿光包裹住自己和林风被冻伤的脚,接着拿出一瓶药来,吩咐林风给两人抹上。 望着黄祖的身影,李冼脸色也有些愠怒。“师傅,弟子已一再忍让,只要师傅答应以苍生为念,从此断了离开脉界之念,静心潜修,弟子愿意为奴为婢侍奉师傅。” “哈哈哈...你劝我静心修道,还为奴为婢,哈哈哈,好啊,好个孝顺的徒弟!今日我就舍了这千年修为,清理了门户!”说着石壁上空那个幽蓝色的黄祖身影隐匿进了黑暗之中,而一个全身射出逼眼绿光的黄祖出现在了石壁中央。 “你不是一直想学全这脉阵之术吗?今天我就让你好好看清楚!”黄祖说着用双手不断弹射出绿光打在石壁脉阵之上,阵上镶嵌的透明圆石次第亮起,少间便连成了一组复杂图案。未几,图案从石壁上浮了起来,像云朵一样轻盈,如火焰一般耀动,整个大地都随之微微颤动。黄祖表情骤然变得十分痛苦,左手捂住胸口,右手虚画了一个圈。顷刻,四周那些丈许粗细的巨大树根全部动了起来,愤怒地向着李冼抽去,同时空气中隐隐起了一层昏黄的薄雾,似乎是菌类的孢粉漂浮。 “李婆婆,怎么办!”林风被树根那无比的来势惊到了,瞥向李冼。却见她脸上浮现出各种表情,两眼只死死盯住石壁中心的黄祖。 “婆婆!婆婆!”眼瞅树根已快拍到头顶,林风忍不住猛扯了李冼胳膊一把。李冼霎时回过神来,提起拐杖,一口心头血喷上。那拐杖瞬间耀出淡淡紫光,化为一根巨大的紫色木梭挡住了树根。李冼凄然一笑,“你先走,我来拖住她。”不由分说使木梭裹住林风,迎着那些狂暴的树根就往地面冲去。林风在梭内只觉得浑身乱颤,耳内充盈着各样声音。提心吊胆捱了半盏茶功夫,眼前乍然一亮,既而身体被横着甩了出去,在空中翻了几个筋斗,重重摔在了草地上。那拐杖脉灵耗尽,碎成几断,也跌落在林风身旁。 林风晃了晃还有些昏沉的头,竭力站起身子。他看到自己已回到地面上,周围乱做一锅粥。枯荣巨树像遭遇了严冬,树叶一片片从高空瑟瑟落下,有些在半途中就被风刮成了碎末。霊人们在树底、树冠、树干不停跑上、跑下,哭着、喊着、叫着、闹着,一派末日景象。 不过此刻林风无暇多顾,他一面担心李婆婆与黄祖的争斗,一面焦虑游波筠的安危。勉力提起双脚,往巨树方向奔去,虽然他也不知道能去做什么。 正在林风六神无主时,他猝然瞟到右前方有一大队身着绿底金鸟纹的奥翎族卫兵从地底钻出来,同他们一起的还有不少身着囚衣模样的人。看来奥翎族同银鲮族一样,也修建有不少紧急避险通道。 林风顿感欣慰,三步并两步跑了过去,也不管一路撞倒了好些个人。及到近前,慌忙四顾,却始终没看到游波筠和孑生。正在懊恼、伤心、焦躁、茫然之际,耳畔隐隐传来一声激动的声音:“林哥——” 林风以为自己幻听了。等第二声“林哥”自身后响起,林风才惊喜地回头看到,在他离几十丈远的另一个树洞出口,游波筠正极力往外探出身子,拼命向他挥手。 林风高兴坏了,立即向游波筠跑去,却见一道绿光从十余丈外的地底陡然射出,眨眼落在自己身旁。林风惊异之余,定睛一看,居然是李冼婆婆。她嘴角挂着血丝,头发全披散下来,脸色蜡黄,呼吸沉重。 林风惊呼道:“李婆婆,你还好吧?” 李冼衰弱地点点头道:“你怎么还没走!我暂且困住了她,她估计片晌就会出来,我们得马上离开!”说着手中掐动起灵决。 林风见状,连喊慢些。李婆婆疑惑地停了手。 “带上筠儿一起。”林风指了指不远处的游波筠。 李冼露出为难的表情,不过还是同意了。 林风立马向游波筠招手,示意她赶紧过来,可是下一刻发生的事情,却让林风目眦尽裂。 孑生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抬手一掌,用力劈在了游波筠的后脖颈上。游波筠闷哼一声,软软晕倒在地。 “孑生!你做什么!”林风出离愤怒地吼道。 孑生也不答话,从腰间地摸出两柄分水峨眉刺,端个架势,又朝着林风猛冲了过来。 这一幕,李冼也看在眼里,轻叹一声:“罢了。”施展脉术,说句:“伸。”林风和孑生之间的距离,忽而便拉开了丈许远近。 林风大骂道:“孑生!亏我一直想交你这个朋友,关键时刻你就这样摆我一道!你还真他娘的就是只奥翎盟王的混账走狗!”说着就要冲过去。被李冼一把拉住了。 对面,凝望着逐渐消失在视野中的李冼和林风,孑生也停止了追赶的脚步,只轻轻道:“林风,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我也是迫不得己啊!” 第二章 第七十一节 乡延小镇 一间简陋的客栈,房内陈设简单,不时可以闻到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李冼盘腿坐在床上,林风心绪不宁地守在旁边。路上林风怒急攻心昏倒了,醒来时已被李冼带到客栈门口。此地乃一个小镇,名唤乡延,离枯荣巨树不远,和海市外的杂居地一样,也混居着背井离乡的各部族靈人。 但和海市杂居地不同的是,这个镇上的人都十分穷困潦倒。不仅因为他们都是些来王都谋职、经商失败或者流亡、朝拜的人,而且奥翎族所需的一应物资,大多由银鲮族从海上直接运到了王都,这个小镇的人能从王都获得的收益实在小得可怜。平日只能种种田,卖卖菜,打打工,做点小手艺、小生意,勉强过活。好在也缘于小镇的又穷又破,奥翎族的治安官、税收官甚少踏足这里,林风和李冼也才得以在此安心落脚。 李冼进客栈时已经连吐了好几口鲜血,看起来她与黄祖在地底的那场斗法给她造成了不轻的伤害。黑瘦的客栈女老板见到慌张的林风和衣襟上带血的李冼,什么话也没问,直接将他二人引到了客栈最里边的一间房中。李冼摸出贴身锦囊递给她抵资费,她也不收。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谁!?”精神极度敏感暴躁的林风不由喝了一声。 “是卑身,给客官送些东西来。”门外响起客栈女老板柔和的声音。 林风将门拉开一条缝,窥见只有女老板一个人,她右手托着一个木盆,盆里泡着一条毛巾,左手提着一个食盒。林风将她让进了屋。她将物件放在桌上,瞥了一眼还在床上闭目的李冼,对林风道:“这里有些热水,洗洗身子吧。”又打开食盒,上层装着一套半旧的粗麻布衣服,下层盛着几个黑面饽饽和一大碗热腾腾的稀饭。“卑身只有这些东西了,你们不嫌弃,将就吃些个吧。” 林风颇有些感动,但心情实在烦乱,只默默点了点头。 待女老板出去,把门重新掩上。李冼开口了:“是不是有好吃的?” 林风一听,瞧李婆婆已睁开眼睛,不由大喜,道:“婆婆,你好些了?要吃点东西吗?” 李冼虚弱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无论如何还是要填饱五脏庙嘛,老婆子都许久没吃顿好饭啦。” 林风见婆婆还有心说笑,稍感宽慰,小心问道:“婆婆,你身子没有大碍吧?” 李冼道:“性命无碍,不过我这次受伤颇重,须得潜心调理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林风嗫嚅道:“可是...可是筠儿被他们抓住了。” 李冼笑了,随即又严肃地道:“一会我正式授你功法。待你略有小成,我也恢复部分功力,再一起去救筠儿丫头不迟。” 林风不敢执拗,点点头,忽又道:“还有孑生,救出了筠儿,我一定还要找孑生讨个说法!” 李冼叹道:“好。哎,人心这个东西,该是世界上最难揣测和理解的了吧...算了,不谈这个了,我们先吃饭。” 林风本没有心思吃东西,见李婆婆要吃,也只好摆了碗筷,扶李婆婆下床来坐好。稀饭很清淡,黑面饽饽更是难以下咽。林风勉强吃些,又服侍李婆婆洗了脸,脱下染血外套,换上粗布麻衣。 “没想到这个店看起来破破旧旧,饭菜和衣服倒还干干净净。”李冼满足地说道,问林风:“我传你的修脉法门还在习练吧?” 林风道:“没有一日荒废。” 李冼称赞道:“好,那我传你更复杂的运脉之法,你可在隔间熟加习练,待我明日出关,再详加点拨。”于是附耳将口诀和运脉穴位细细说与林风,又把贴身锦囊取出道:“去吧,拿给那妇人,让她换些吃食。” 林风疑惑道:“婆婆还没吃饱?” 婆婆微笑道:“你去了就知道。” 林风依言锁了房门,来到大堂。不见那黑瘦女老板。寻到后厨,觑到那妇人正蹲在土灶角落里啃着什么东西。林风悄悄走过去,瞅见她捏着一段榆树皮,正艰难咀嚼着。 “你...”林风一时语塞。 妇人慌忙抬起头来,看到是林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林风心里酸酸的,“你怎么啃树皮啊?” 妇人道:“没关系,卑身...习惯了。” 林风道:“你把吃的都给了我们...” 妇人道:“你们是客人,况且还有伤在身,吃些东西可以快些好起来...” 林风眼睛湿润了。他拿出李婆婆的锦囊递给妇人,让她去换些吃食。妇人再三推辞。林风推说是为了李婆婆治伤需要,那妇人才接过锦囊出了门。 过了一顿饭功夫,她提着半口袋杂粮回来,将锦囊又还给林风。 “这?”林风有些疑惑。 妇人道:“这些粮食都是邻里们凑给卑身的,哎,卑身无用,给他们添了不少麻烦。”她像是在给林风说,也像是在自叹。林风不禁问起妇人的身世。 原来妇人和她丈夫都是玄驹族的朝圣者,两人被枯荣巨树的瑰丽雄伟所深深震撼后,当即决定留下。靠着他们勤劳的双手,一点点建造起了这个小客栈。不幸的是,她的丈夫几年前病故了,走之前发下遗愿,要将尸骨葬在这片可以望到枯荣巨树全貌的丘陵中。她也就不走了,守着她男人。她身子骨羸弱,做不得重活,生活来源全靠这间客栈。前些年还能凑活,后客栈逐年残破,住店之人越来越少,她的生活也艰辛起来,要不是常得邻里乡亲帮衬,怕早揭不开锅了。 “苦吗?”林风问。 妇人淡然笑道:“苦。不过卑身只要守着夫君,念着他的笑容,就知足了。终有一天,修行够了,卑身也能通过神树去到常左大神身边,夫君会在那里等着我...” 两人正说着,就听客栈外面人声嘈杂。林风立即闪身躲到隐蔽处,偷眼向外观瞧。外面锣声紧凑,火光明亮,一位穿着绿底红纹衣服的奥翎族官员带着许多绿铠黄盔的奥翎族卫兵来在了小镇赶集用的空地上。 那官员拿手帕半捂着鼻子,似乎空气中有种让他十分不自在的味道。“你们都听着,如果见到这两个人,即刻上报,只要核查属实,赏银百两!如有擒获两人者,赏银千两!”说着手一指,让一个卫兵将两张叶片通缉令贴在了空地中的石头公告栏上。 看热闹的人们顿时议论纷纷。不知哪里一个阴阳怪气声音道:“大人,那些赏银层层克扣到我们手上,怕给你小老婆买件里衣都不够了吧。”人群霎时爆发出一阵哄笑。那官员一张胖脸涨得通红,气急败坏地吼道:“是谁?你们...你们真是烂泥扶不上墙。”说着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回转来,让卫兵将另一张树叶人像画也贴到公告栏,道:“这个乱贼,明日卯正二刻公开处斩,奥翎盟王特许,如有想观摩者,带上铭牌,到王都定成门前登记。”话毕,带着卫兵一溜烟走了。 公告栏上,一张叶子画着个青年,一张叶子画着位老妪,林风隐在人群中,不用细看,也知道是李婆婆和自己。但第三张树叶上,所绘之人面容清秀,眉目娇美,不是游波筠是谁!林风听那胖官员说,明日卯正二刻,也就是明早六点半,将要以乱贼的罪名处斩筠儿。娘的,这孑生和奥翎盟王也太狠了些。 林风越想越气,越想越焦,赶紧回了客栈,就去开李婆婆房间的门锁,想要将此消息告诉她,请她拿个主意。谁知还没靠拢,一股莫名的力量就将林风弹摔在地。林风愕然,李婆婆闭关还在周围设了防护脉界?她这次许是受伤太重,深怕有人打扰? 林风爬起身,在客栈里来回踱步,左右为难。李婆婆这边不能硬闯,筠儿那边又不得不去,怎么办?林风一跺脚,唉,多思无益,筠儿肯定是要救的,就算明知是陷阱也要去跳。李婆婆既然有脉界防护,我就去法场拖延一些时间,等李婆婆明日出关,她应该有办法解救我们。想到这里,林风赶紧找到客栈女老板,虽然她定已清楚自己和李婆婆就是奥翎族通缉的人。但也顾不得了,他需要女老板给李婆婆带话。 倒是那妇人先开口了:“放心吧,卑身不会去告发的。” 林风愧疚地道:“可是,恐怕会连累到你。” 妇人摇摇头道:“这里的人都很讨厌那些奥翎族官员,他们恰才没说,也就不会说了。就算追查起来,我也可推说不知道。” 林风听闻,总是心不安,但又别无它法,便带着歉道:“多谢大姐,不过...我能再麻烦大姐一件事吗?” 妇人迟疑了一下,瞧着林风恳切而焦虑的眼睛,还是应承了。 林风心中好不感激,道:“事不大,就是央求大姐,如果房里那位老婆婆出来了,替我转告她,我去王都救筠儿去了。” 妇人道:“好,卑身一定给你带到。” 林风长出了一口气,再次瞅了瞅李婆婆的房门,一咬牙,奔出了客栈。刚跑到公告栏边,就见前路火把高举,一队队奥翎族卫兵蜂拥而来,明晃晃的兵刃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目,那个胖乎乎的官员边跑边气喘吁吁喊着:“千万不能让他们跑了,快!快!” 第二章 第七十二节 战金翅卫 看来还是被人告发了啊。林风也不躲避了,先运起风羽术,再活动活动恢复怪力的双手双脚。胖官员这时也望见了空地上的林风,腿一软,停住脚大喊道:“就是他!给我拿...拿下!” 林风轻蔑地看向他,高声问:“你知道什么是穹达武士吗?” 胖官员一愣,林风已如一阵疾风冲了过去。奥翎族卫兵发声喊,都齐齐将刀望林风砍去。林风伸出两根手指,稳稳捏住了其中一柄长刀的刀背。那卫兵使出吃奶的劲想把长刀抽回,可长刀就如铸在林风手指上一般,纹丝不动。其它卫兵看在眼里,不由都心生惧意。那胖官员更是大张着嘴巴,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带我去奥翎盟王那里。”林风忽有了主意,他正愁不认识路,也想借机将奥翎族人引开,让李婆婆能安心闭关养伤。 胖官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你说什么?” “我说,带我去奥翎盟王那里。”林风瞪了他一眼。 胖官员哆嗦了一下,道:“那...那你愿降咯。” “降个狗屁,老子是让你送我去盟王那里,他不是想抓我的吗?不用他动手,老子自己去找他。”林风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这...这恐怕不合规矩吧。”胖官员小心翼翼地道。 林风不想跟他废话。“两个选择。一,你送我过去,但要像服侍顶头上司那样。这样,见到盟王,我就说是你抓住了我。你立大功。二,我把你们全部杀了,我自己过去。你选吧!” “这...这不妥当吧,至少...至少你要让我绑上一绑,做做样子吧。”那官员一张胖脸皱成了苦瓜。 “那你就是选择找死咯。”林风冷冷道,他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那...那...那我带勇士去吧。”胖官员自然不想现在就被林风杀死。至于以后,他还可以上下打点,保住小命应该不成问题。 “那就走吧。”林风松开手中的刀。众奥翎族卫兵让开一条通路。林风大摇大摆走了过去。 这时就听一串尖锐的啸声划过长空。胖官员脸色大变,颤声道:“奥...奥翎王族,金...金翅卫...” 林风心里也是一紧,金翅卫可就没那么好对付了。 “一队二队,待命!”一个熟悉的人声传来。这个人声林风听了千百次,可是没有一次像当下这样让林风从心底里腾起一股难抑的厌恶。 火把光亮外的阴影中,缓缓走出一个人来。黑色的脸,侏儒的身材,穿着奥翎族的铠甲,神色严峻。 “孑生,你还有脸来!”林风的声音冷愈寒冰。 孑生眼中闪过一丝惭愧,随即迎上林风的目光道:“我是为了这个世界,你不明白也罢。”俄而,又问:“李冼呢?” 林风咆哮道:“孑生!你他娘的不要太过份,李婆婆已经受了重伤,你难道还想要了她的命!” 孑生眉头微蹙,立即对后面的金翅卫道:“你们赶紧去客栈,抓捕要犯李冼,见机行事。”然后腰间掏出峨眉刺,转头对红了眼的林风道:“林哥,得罪了。”倏地攻了过去。 “来得好!”林风正窝着一肚子邪火,瞄孑生过来,也毫不犹豫迎了上去。他对孑生的武功套路很了解。他身法灵巧,总是利用敌人出招收招的空隙,以迅捷的手法攻击敌人要害部位。不过林风有风羽术护住全身,孑生的手段,对林风来说已是毫无作用。 孑生似乎也明白这点,没等招式用老,忽然将身一扭,并不近前,只在林风周围快步游走,任凭林风左冲右突,只是避让。如此耗了一盏茶功夫,林风心中越来越不安。孑生是要干嘛?是为了给抓李婆婆的金翅卫拖延时间?可李婆婆房间周围设有脉阵,绝不是那些金翅卫破得了的。但这么久了,那些金翅卫怎么还没出来禀告情况?林风心生疑窦,但又实在猜不到孑生的用意,只得立即给自己加持了疾风术,手中暗暗积蓄脉灵,准备趁孑生不注意时给他一记风刃术,尽快了结战局。 这时,就听客栈内铜铃声急响,跟着有木板被暴力折断的“咔嚓”声。林风大惊,难道李婆婆的防护脉阵被破了!?于是再顾不得孑生,调头便往客栈内冲去。进入客栈,见里面烟雾腾腾,后边影影绰绰有火光闪动。 他们放火破了脉阵?林风愈发焦躁,大喊:“婆婆——”可没听到有人回答。林风就边喊边往后边摸索。没走两步,猛觉不对劲,想起方才那么多金翅卫进来,怎么会一点人声都没有?!林风一凛,即刻运起起风术,刮起清风,将浓烟稠尘略吹散了些。朦胧中,但闻得屋顶声响,一抬头,就看到一张白色大网迎头罩下,随即八个金翅卫跟着跳下,扯住网头,纵横交织,把林风缠了个严实。 林风并不惊慌,站稳马步,瞅准白网收拢的时机,双手拽住网绳,把身一转。那些拉网的金翅卫顿觉一股巨力从网上传来,顷刻身子便如飞絮,直飘了出去。林风再发力,崩开白网,正待要走,就觉身子一轻,又一张白网竟从地面兜起,直接把林风吊在了半空。林风在空中无处借力,不禁有些手足无措,随即一阵清脆的铜铃声响起,刺的林风头脑昏沉,手脚酥软。 “好你个孑生,一环套一环,可以啊!”林风一面骂一面运起冷风术,一阵刺痛过后,头脑重新清醒过来。 “林风,别再挣扎了,你不想游波筠被处决吧!”孑生声音从地上传来,将林风撕扯白网的手瞬时逼停了。林风最怕的就是这个。 “没关系,筠儿丫头由我去救。”李冼的声音适时响起。 林风一阵狂喜,道:“婆婆,你出关了?你身体...”他委实怕李婆婆是在硬挺。 李冼一脸轻松踱过来,“放心吧,老婆子已经大好了。” 孑生见李冼,如临大敌,微一踟蹰,带着金翅卫忙忙撤出了客栈。 李冼也不追赶,对林风道:“火势大了,客栈里不能待了,我们出去吧。” 林风几把扯破白网,翻身下地,道:“好,只是不知道那女老板怎么样了?” 李冼道:“我在里间并没看到她,应该早逃出去了吧。” 林风试着叫了几声,不闻有人回应,眼瞅火势越来越大,只得先与李婆婆出了客栈。 客栈外面黑压压一片全是人,除了刚才的金翅卫和奥翎族士兵外,又来了不少增援,金翅卫统卫长越高轩赫然在列。他拔出腰间一柄七宝长刀,向前平举,气势十足地喊道:“此战,诛邪祟,铲妖魔,唯有向死而生,只进不退。诸位,有此觉悟了吗!” “誓死向前!” “常左大神会指引我们!” 奥翎族人都呼和起来,其声势之壮,直如飓风呼啸,响彻天际。 越高轩满意地将刀端回身前,矮身跨步,紧绷肌肉,右脚一蹬,离弦之箭般带头冲杀出去。有这样的榜样在前,奥翎卫兵们俱被点燃,没有谁下令,个个捏紧武器,随着越高轩向前掩杀。 第二章 第七十三节 李冼之死 李冼手上早捏好灵决,打了出去,地上眨眼长出一片草藤。奥翎士兵措不及防,被绊倒了一大片。李冼又从怀里取出个大些的锦袋,从里面抓了一把,抬手一扬,十几粒种子随风落入草藤丛。这边越高轩已冲到李冼身前三尺,手中宝刀直劈李冼面门。林风见状,急忙上前拦住。李冼却直接盘腿坐了下来。 “长——”随着李冼的喝声,一棵铁青大树冉冉破土而出,将她托在空中。随后就听“咯吱咯吱”之声不断,草藤中那十几粒种子竟生成了十数根木桩样的东西。这些东西生长迅速,少顷就有三人高两人粗。之后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变成了一个个青铠绿盔的树人战士。以树冠为发,树皮为脸,树杈为手,树根为脚,树干为躯。 “哇——这是什么脉术!”林风瞧得合不拢嘴。 “木卫术。”李冼言简意赅地回答,似乎在费神操纵它们。“林风,你负责警戒,别让我分心就好。”说罢使树人将林风也托上青树,放到她身旁。 越高轩几个纵跃也追上树来,他自幼生长在树上,树战正是他的强项。林风却有些下盘不稳,但仗着风刃术和风羽术,斗了十数招,也和越高轩打了个平手。不过林风终究是手无寸铁,加之武艺远不如越高轩,逐渐又落了下风。 “用这个。”李冼随手折了一条三尺长树枝,用手一抖,树枝骤然缩紧,颜色也变成了深褐色。林风接过,恰巧越高轩一刀劈下,便伸树枝去挡。就听“叮当”一声,看似脆弱的树枝竟将越高轩宝刀稳稳架住了。越高轩暗惊,林风却精神大震。抬手细观,树枝隐隐透出金属光泽,虽起了一道凹痕,但其坚硬程度已非寻常金玉可比。 话说树上林风和越高轩斗得热闹,树下那些奥翎族卫兵可就惨了。他们的武器和血肉之躯,完全不是树人的对手。刀剑在树上身上只能削下一块薄皮,而树人一抬脚,一抡胳膊,都能给拥挤的奥翎族人群造成巨大伤害。卫兵们又尝试用火去烧,却被李冼施法弹开;用网去网,无奈树人力气之大,一堆人都拖不住网绳。十几个树人配合默契,相互照应,硬是把数百奥翎族卫兵生生击溃。 越高轩在树上见局势不利,也不敢恋战,虚晃两刀,跳下树就走。林风正斗到酣处,哪肯放过他,随之追下。 “林风,别追了!”李婆婆捂着胸口站起身来,她栖身的青树须臾枯萎,化作灰烬。看来她果然是伤势未愈,硬撑了许久,已快到强弩之末。 林风此刻却不知怎地,耳中虽听到了李婆婆的话,脚下却毫不松懈,盯住越高轩只是一味猛追。“我要抓住这个狗东西,他是奥翎盟王的亲信,抓住他,我就能换回筠儿了。” 李冼瞧林风执意去了,无法,只得收了树人武士,一屁股跌坐在草地上独自调息。这时就看十个不知道埋伏了多久的金翅卫,突地挺长枪从空中斜掠而下,锋利的枪尖从四面笼住李冼周身要害。李冼面色苍白,急提一口气,运脉灵长出诸多草藤,护住八方,堪堪化解了长枪的攻势。 十个金翅卫一击不中,便即卸了羽翼,撇了长枪,四面将李冼围定,手腕翻处,五人喷出迷烟,五人射出十只鹰爪状带刺长钩。就听“唔——”的一声鸣响,如一颗无火光的炸弹爆炸,迷烟被暴怒的气流冲散,连铁爪也一并被震飞。原来李冼将起风术释放在了极小的范围内,使其威力陡增了好几倍,以极少的脉灵再次化解了金翅卫的攻击。光从这点来看,李冼对脉灵的掌控力,林风实在拍马不及。 十个金翅卫见偷袭、奇袭皆不起效,便各从腰后取出两片如羽毛状的扁刀。刀长尺许,刀柄细窄,刀刃略拱,刀口处有细密的尖刺。他们一齐将扁刀朝李冼扔出,霎时漫天刀光闪动,翩翩然如一群盘旋的金属飞鸟。 李冼运起疾风术,在刀影中穿梭摆动,尽力避过了所有扁刀的攻击。哪知扁刀还有金属细丝相牵,被金翅卫拉动,刀群就在空中灵巧一翻身,倏地又全部切了回来。羽凡飞刀,这是奥翎族金翅卫的不传密招,就连几十选一的金翅卫中都极少有人能纯熟使用,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没有操纵天赋和长时间的浸淫,根本不可能收放自如。此番奥翎盟王一下就派来十位会使羽凡飞刀的绝顶高手,看来对抓捕李冼和林风,实在是不惜代价了。 李冼勉强再三避过。但飞刀始终如活物般紧紧缠住她,并逐渐合围,将她能避让的空间全都封锁住了。眼看避无可避,李冼无奈,抛出随身锦囊,微运脉灵,转瞬就有十数道树藤撑破锦囊而出,空中一搅,将十几片扁刀打落在地。残存的飞刀仓皇逃开,隔了数米远,再不敢强攻,只围住李冼,不断威慑,以此来消耗李冼的体力和脉灵。 少顷,李冼果然气喘吁吁,摇摇欲坠,舞动的树藤也越发懒散,似已到脉衰力竭的边缘。此刻,急促的铜铃声再次响起,一个蛰伏已久的身影霹雳般从藏身处向李冼直射而去。当时林风正与越高轩缠斗,听到铃响,心头一动,赶紧撇了越高轩去看顾李婆婆。恰回头,就见孑生的峨眉刺深深扎进了李冼的胸膛。李冼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望向林风,嘴唇蠕动了几下,随即软倒在地。 血,喷涌的鲜血刹那间蒙蔽了林风的双眼,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梦魇般的殷红中。林风只觉得喉咙发紧,全身发烫,愤怒犹如决堤的洪水瞬间将他淹没。他大吼一声,无形的力量从全身每一个毛孔中迸发出来,将其身边一尺内的所有东西都震飞了出去。他昂起头,将手中那根加固了的半金属树枝捏得“咯吱”作响。“孑生————”林风如一头发狂的犀牛,以雷霆万钧之势撞了过去。 那十个金翅卫高手拾起长枪,以诡异的角度分取林风周身紧要。“丁零当啷”一叠声响,林风用树枝一通乱劈,把十杆长枪和他们的主人全震得横飞出去,扑在地上,半饷爬不起来。 “林哥——是我不对,你冷静点!”孑生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似乎也被林风这恐怖的气势震慑了。 铁青色的树枝停在了离孑生脑门一寸处,林风眼睛热如滚油,声音冷似镰刀。“是你,背叛了我们,是你,抓走了筠儿,是你,杀死了李婆婆,你,死有余辜——” 孑生忙道:“林哥,我这么做是因为...因为...” “你救了我两次,我本该饶恕你两次,但你杀了李婆婆,我怎能容你!”林风不想再看孑生的脸,不想再听到孑生的任何话语,现在的他只有一个念头,杀了孑生!杀了奥翎盟王!杀了所有害死李婆婆的人!林风举起右手,毫不迟疑地砸了下去。 可树枝没有落到孑生闭目受死的脸上。林风只觉得一双纤细柔嫩的胳膊将自己拦腰抱住了,一股清香沁入鼻中,是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味道,筠儿的味道。林风心中一阵悸动,因愤怒而血红的双眼清明不少,手一软,树枝斜斜劈在了地上。 “筠儿...真的是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被...”林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林哥,是筠儿。”游波筠看向林风的眼眸中饱含热泪,脸上一半欣喜一半忧伤。“林哥,你别杀孑生,他是好人。” “好,我不杀他,你回来就好。”林风的怒气平息了一半。“你怎么逃出来的?” 游波筠道:“是我让孑生带我来的。” 林风有些诧异,却懒得去想,道:“好,无论怎样,你没事就好了,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将你带走。” “林哥...我...我还不能跟你走...”游波筠无不悲哀地道。 “为什么?他们胁迫了你!”林风不可思议地盯着游波筠。 游波筠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林风的怒火再次燃烧起来。 “没有...他们什么也没做。”游波筠直视着林风的眼睛,“林哥,你相信筠儿吗?” 林风凝视着游波筠那双美丽温柔的眼睛,里面虽夹杂着难过和疑虑,更多的任是关切、诚挚和深深的不舍。“筠儿,有什么事给林哥说,你不是最相信我了吗。”林风胸中五味翻腾。 游波筠不说话。 “说呀,筠儿。”林风焦躁地捏住游波筠的肩膀。 游波筠露出吃痛的表情,显然林风粗鲁的动作把她弄疼了。她转头去看李冼的尸体,又看看孑生,还是没有吭声, 此时,天边亮起了一抹绿光,是从枯荣巨树方向发出的。 “林哥,我永远相信你,你也要相信筠儿,筠儿绝对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的!筠儿盼着你回来...”游波筠用力挣脱了林风的手,扶起心有余悸的孑生。 “筠...筠儿...”林风头脑一片空白,感觉天地都在旋转了。他一下跌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游波筠和孑生离开的背影。 奥翎族人也全部撤离了,偌个小镇只剩下了失魂落魄的林风和李冼冰冷的尸体。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林风胸口血液不断翻涌,脑中嗡鸣作响,他用尽全身力气对天狂嚎一声:“为什么————”而后眼前一黑,仰天摔倒,人事不觉。 第二章 第七十四节 旁观者迷 “他好像醒了。”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林风睁开眼睛,眼前是几片树叶拼凑的简易屋顶,一张美艳但生满细细黑毛的脸凑了过来。 “你不是八黾族的...”林风的意识逐渐清晰起来。 “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八黾族头领的声音难得地带着些许温柔。 “我这是在哪里啊?”林风突然问:“李婆婆呢?” “你说的是那位死在你旁边的老妇人吗?我们觉得她与你关系或许不一般,也将她尸首带出来安葬了。”八黾族头领指了指外面。 林风的心一片冰冷,颓然坐起,顺着头领指的方向看去。长草垂挂的门帘外,依稀可以看到一洼水池。 一个八黾族女人走了进来,附在头领耳朵上说了些什么。头领听完,点点头。 “我们要去王都了。”她从腰后摸出面具,带上。“你如果要去,可以一起走。” “王都...”林风似乎在喃喃自语。“王都,是的,我要去王都,筠儿说盼着我回去,那我就一定要回去弄个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风说着站起身来,几步走出树屋,到门口,又倏地停住了脚。门前水洼西侧的大树下,一座新坟掩映在花丛之中。 林风定定望了一阵,走了过去。坟不大,也没有立墓碑。“李婆婆...”林风的声音哽咽了,径直跪下。“对不起,是我太自私,是我没有听你的话,你本就身受重伤,却强撑着来帮我,如果不是我,你绝不会被孑生和黄祖所害...李婆婆,你教我做人,我没有做好,你教我脉术,我没有学好,你吩咐我的事,我没有办好,我真的真的好失败,真的真好对不起你老人家...李婆婆,你若在天有灵,可不可以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打败黄祖,封印伽儿,挽回筠儿,就算粉身脆骨,我也甘愿...” 憋了太久的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林风开始毫无顾忌地放声大哭。哭了不知多久,才渐渐止住了悲戚。 “尽己之能,衷心之事,这是我们八黾族族训。所以凡本心应诺过的事,我们就决计会做到,对别人,对自己,都一样,不管什么方式,不管对错,不管生死,做,就对了。”八黾族头领的声音自林风背后传来。 林风虽不太明白她想表达什么,不过听她语带劝慰,也颇感激地回头看了看她。她脸上戴着一副冰冷的面具。 八黾族头领接着道:“我想,你一定承诺过那位游波筠姑娘什么事情,也一定有自己一直以来追求的东西。那就不要在意过程中的好坏对错,先全力实现你的初衷。很多时候,只有完成目标,再回首走过的路、遇见的人,才能真正看清得与失,善与恶。” 林风尽管不同意她的观点,也若有所悟地点点头,问道:“为什么忽然这样帮我?” 八黾族头领也不掩饰,道:“当我完成上次任务时才看清,奥翎族和银鲮族并不可信,反而是你,真正做到了言而有信。你还豁出性命救了毫不相干的拒斧族。这样武功高强、有情有义之人,是我平生最敬重的。” “这样吗?”听到如此夸赞,林风心里慰藉不少,“谢谢...对了,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八黾族头领就把她们如何发现奥翎族士兵调动,如何跟踪到乡延镇外,如何瞧奥翎族封锁小镇,直等到第八天早上她们才得以进到镇的事情给林风说了一遍。 “什么!你是说我已经昏迷八天了?”林风有些不敢相信。 “其实我们带你来到这里以后,你还昏迷了两天,算起来,从小镇出事,应该已是第十天了。” “十天!”林风实在不知自己怎么昏迷了如此久。 “小镇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八黾族头领看来十分好奇。 林风觉得也没必要隐瞒,就把自己和李婆婆在小镇遭到奥翎族人攻击的事情大略说了一遍。 “可是...”头领纳闷道:“为什么小镇里的其它人都变成了干尸?” “什么!!!”不听则罢,林风这一惊非同小可,“你再说一遍,什么变成了干尸?” “我是说,我们进去后发现小镇里的其它人都变成了干尸,而且死状非常痛苦。”头领皱了皱眉,“你不知道这事?” 林风茫然地摇摇头,他又想起了客栈里吃树皮的那位女掌柜。“一个活人都没有了吗?” “除了你,一个活人都没有了。”头领回忆着道:“那天,我们看到镇中火起,不久就有奥翎族卫兵陆续出来,他们留下了一部分人,将小镇严密封锁起来,不放任何人进去。到了第八天,我们趁他们疲惫松懈,找了条不是路的路进了小镇。一进去就看到了你和李冼婆婆倒在地上。之后我们四处探查,在那些被烧毁的房屋里面,发现了很多干尸。起初我们还没在意,可后来在一些完好的房屋内,也发现了干尸,他们衣服完好,表情痛苦,感觉不是被大火烧死的,而是从身体里面被点燃了。” 林风越听越心惊,他清楚这定是黄祖利用神树下脉阵干的,但是她为什么突然要杀掉整个乡延镇的居民,林风想不明白。更让林风不明白的是,明明李婆婆都已经被杀死了,奥翎族和孑生为什么还要撤退,难道仅仅是被自己的狂怒吓走的?就算是那样,自己在地上躺了那么多天了,孑生都没派人悄悄回来探查一下情况? 思来想去,林风觉得只有一种可能。当天黄祖和婆婆斗法时,也受了重伤,黄祖害怕李婆婆是装死来诱她离开巨树,所以干脆先将奥翎族人撤走,然后利用巨树下的脉阵对整个小镇区域发动了攻击。同时为了防止自己的邪恶脉术曝光,黄祖还利用奥翎盟王封锁了整个小镇,不许任何人入内。好在自己有白光护体,不然恐怕也已遭了毒手。 一定是这样没错!那么黄祖汲取了如此多霊人的精血后,又在谋划些什么呢?是控制伽儿?还是意图完全冲破封印,霸占整个异世界?想到这里,林风忍不住问八黾族头领:“你愿意帮我吗?” 头领看到林风忽然刚毅的眼神,严肃地点点头。 林风于是又将关于黄祖和邪恶脉阵的情况给八黾族头领大概说了一遍。头领听了,沉默良久道:“莫非这次奥翎盟王召集所有部族人员,也是黄祖的阴谋?” “召集所有部落人员是什么意思?”林风惊讶地问。 “乡延镇出事后的第二天,奥翎王族就发布了一篇檄文,称枯荣巨树受到了莫大威胁,整个世界危在旦夕,奥翎盟王号召所有部族中能战斗的人员即刻赶往王都,准备决一死战。” “这是什么情况?”林风实在不解。 “我们也不清楚,但是檄文里提到了斓花,说那就是世界毁灭的象征,如果大家不齐心,任由事态发展下去,最后都只有死路一条。奥翎盟王还赦免了所有种族所有人的罪,只要去参战的,都将一视同仁。此外奥翎族和银鲮族还会为各部族人员沿途提供住宿和食物,并发放衣甲、武器和钱饷等物。” 林风彻底懵了,就算是富庶如奥翎族和银鲮族,此举怕也是要倾全族之力了吧。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来聚集这么多人,不会单是为了对付我吧?林风越想越想不通。黄祖,巨树,脉阵,可以汲取霊人精血的邪术...林风呼吸忽然急促起来,莫非...莫非黄祖想利用奥翎盟王将这个世界的所有霊人都召集到一处,然后再用脉阵将他们的精血全部汲取!要真是那样,黄祖的力量肯定会得到质的提升,到时候恐怕连常左大神的脉界也再限制不住她了吧。 “我们必须得阻止黄祖!”林风感到如芒在背,“有多少部族响应了?” 八黾族头领道:“刚才据报,几乎所有的部族都响应了奥翎盟王的号召。当然,来的人多寡不一,各怀目的。” 林风沉思片刻道:“无论如何,我们先去王都,看情况再做下一步打算吧。” 八黾族头领颔首,吩咐族人即刻打点行装。 林风对着李婆婆的坟墓再次躬身,“婆婆,这里风景不错,你好好休息。我一定会尽全力打败黄祖,封印伽儿,那个时候,我再带着筠儿一同来拜祭你...” 第二章 第七十五节 共商义举 八黾族人带着林风走了半日,上了王都大道。大道上人声鼎沸,各部族族人在这里混杂成一条长河,缓缓向前挪动,最后在枯荣巨树下的围墙前汇成一片汪洋。 “你们搞什么,快点啊,哇呱菜,老子都在这里站半天了,还让不让人进去啦!”一个声音嚷起来。 “就是,老子肚子都饿扁了!”一片声音跟着附和起来。 癞刺族!林风心中一动,他们也来了啊,只不知道贲承义是不是也在。林风踮起脚尖去望,却看到前方有一群穿着黑背白底衣服的人,心头一热,是玄乙族人!没想到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见面。 这时前面人群骚动起来,似乎是奥翎族打开了城墙大门,人潮开始陆续朝前涌动。 “长巴族的各位,请走这边。” “洛掌族的各位,请随我来。” “癞刺族的列位,这边请。” 聚集的人群很快被奥翎族的接待官一一分流引走了,按照每个部族的习俗被安排到了不同的临时聚居点。固然居住设施相对简陋了些,但奥翎族短短几天时间内就能在王都周围完工这许多建筑,安排这许多人的饮食,其财力人力可见一斑。 “那么新到的部族,烦请各派两位管事的来前面登记,登记完成后,我们才好为各位安排住宿和食物。等待期间请诸位稍安毋躁,在下感激不尽。”一个穿紫衣的奥翎族官员在城楼上向众人拱手作揖后退了下去。 “哟,今天这家伙倒是挺客气嘛。”八黾族的女子们嘲笑起那人来。“怕是被上峰教育了吧,前阵子来,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就是,真是让人恶心。” “黾红,你跟我一起去里面登记,其它人附近等候,不许惹出乱子。”因为带着林风,八黾族头领极怕惹人注意,立刻吩咐族人停嘴。 “是。”头领发话,八黾族女子马上应承了。 头领小声道:“林风,就再委屈你一会。” “不会,不会,正事要紧。”林风时下穿着八黾族的衣服,戴着面具。虽是女装,不过对他这个见怪不怪的现代人来说,简直毫无压力。 “那好,我们快去快回。”八黾族头领带着黾红快步前去了。其余族人就选了一处树荫,席地坐下。 “嘿,这不是八黾族那些臭娘们吗!快来!”一个声音高叫起来。 林风抬头一看,居然是拒斧族人,真是冤家路窄啊。 很快,百十个拒斧族人就将八黾族人团团围了起来。 “嘎们看你们今天还能玩什么花样。” “对,杀了这些臭婆娘。” “杀!”说着拒斧族人就挥着武器要冲过来。 好在林风在其中看到一个熟面孔——卫经山,立马抢到他身前,一把扯下脸上的面具,压低声音道:“卫大哥,是我,我是林风,快住手。” 卫经山冷峻的脸顷刻变得轻松起来,“林风,你还没有死啊?!” 林风听得懵圈,有见面就这样问候别人的吗?不过看卫经山真诚的笑容,知道他没有恶意,就把手指在唇上压了压道:“嗯,是我,你让他们先住手。” 卫经山即刻对周围族人喊道:“大家住手,林风没有死。” 林风脑袋都大了,一面惶恐四顾,一面将卫经山拉到个偏僻的角落。“嘘——小声点,奥翎族人还在抓我,被他们听到就惨了。” 卫经山道:“好,嘎们晓得了。” 林风方问道:“卫大哥,怎么你们也响应了奥翎盟王的号召?” 卫经山露出不屑的表情,“嘎们才不管啥屁号召,嘎们是来救你的。” 林风一怔,“救我?这从何说起?” 卫经山道:“哦,这样的,嘎们听说奥翎盟王要让你当着嘎们的面杀死自己,就赶过来救你。” 林风心头一暖,道:“谢谢,为了我一个,让你们这么多人犯险,何必呢。” 卫经山道:“嘎们欠你人情,还给你就是。” 林风感激地道:“谢谢谢谢,我早逃出来了,不过卫大哥,我这里还有件事必须要麻烦你。” 卫经山道:“只要嘎们做得到,你只管说。” 林风于是将黄祖的事情简略又给卫经山说了一遍。卫经山听完,怒目圆睁道:“这事,嘎们管定了,要嘎们做啥,林风你直接说。” 林风正色道:“好,现在我要你放下对八黾族的仇恨,共同对敌。” 卫经山瞅瞅林风身上的女装,一把掌拍在林风肩头,裂开嘴笑道:“好,那些婆娘不来招嘎们,嘎们就让她们一回。林风,你挺能啊,这么大一群娘们,你小子一个人消受得了吗?!” 林风听他话里有话,赶紧解释。可卫经山只顾大笑。 八黾族头领此时已登记回来,远远站着看林风和卫经山。林风招手让她过去,费了老大劲才终于让八黾族和拒斧族两位族长暂时握手言和。 “那么接下来,我们就先住进王都,你们有信得过的部族就把此事转告他们,如果他们愿意帮忙最好,不帮忙话也让他们心里有个底。记住,这些事情都要秘密进行,否则被黄祖发现,我们都有性命之忧。”林风虽不能十分确定黄祖召集所有霊人的真正目的,但想,只要反其道而行之,应该就可以阻碍她的计划。 “听林风的,那嘎们也去登个记,不然这个哑屁王都,抬嘎们进都不进。”卫经山还是一副大咧咧的表情。 八黾族头领点头默许。 众人便在墙外等了约莫一个时辰,随后八黾族和拒斧族就被奥翎族官员引了进去。由于八黾族都是女人,林风左右不方便,进入王都,就跟拒斧族人去了他们的驻地。双方约定,一旦有什么情况,火速互报。 拒斧族的驻地是一连排的石洞,虽然都是新凿,不过基本生活用具样样俱全,有些物件可以说还有些精致。收拾停当,林风对卫经山道:“卫大哥,我去一下癞刺族的驻地,看他们能不能帮上忙。” “你认识癞刺族人?”卫经山稍微有些诧异。 林风道:“嗯,一言难尽,不过我跟他们族长贲承义有些交情,多拉一人多一份力吧。” 卫经山道:“那嘎们也去铁蚰族那里走动走动,给他们族长铁塔骨说说,看成不成。” 林风于是穿了拒斧族人的衣服,兜了头,出了石洞。他其实想先去探探玄乙族,如果玄乙族人愿意帮忙,就托他们去找找游波筠,探探她到底是被黄祖洗脑了还是别有隐情。 没走多久,林风来到了玄乙族的驻地。他们依旧住在树叶编织的树屋内。一个玄乙族人在驻地门栏口挡住了林风,“干什么的?” 林风还有些忐忑,“没...没什么,我就随便逛逛。” “这里可不是随便逛的地方!”对方语气不是很友好。 林风踟蹰了一下,掉头就走,却正好和后面一人撞个满怀。定睛一看,是游波齐。游波齐显然也认出了林风,他先是瞪大了眼睛,倏尔又崩起脸道:“怎么走路不长眼睛啊!” 林风愣了愣。 “还不快滚,你们这些拒斧族的野蛮人。”说着游波齐用肩膀在林风肩上狠狠一撞,扬长而去。 林风暗忖,我现在是奥翎族的通缉要犯,游波齐这样做定是为了掩护我,看起来他也成长了不少啊,要是以前,他兴许会当场叫出我的名字。不过从他的做法也可以明白,玄乙族的其它人肯定无法拉拢了。 林风一边想一边寻到癞刺族驻地。这边就简单多了,新任大哈里贲承义十分热情地接待了林风,并承诺林风,全族随时听他调遣。只是对于再去联络它族的要求,贲承义颇有些尴尬,毕竟癞刺族以前干的都是打家劫舍的勾当,和很多部族只有梁子没有情谊。林风也不强求,起身要走。贲承义哪里肯放,硬拖着吃喝、谈论了许久。等林风回到拒斧族驻地时,已是徬晚时分。 第二章 第七十六节 意外来客 “怎么样?”卫经山先问。 “癞刺族没问题,卫大哥那边呢?”林风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 “铁蚰族也答应了!”卫经山似乎喝了不少酒,话中带着冲天豪气,“林风,你还愁个啥呢?” 林风道:“我没有愁什么,只是觉得奇怪。” “奇怪啥?”卫经山问。 林风道:“我们进来王都的时候奥翎族根本没有盘查,各驻地之间也可以随意通行,没有一个卫兵巡视,奥翎族这次是不是太松懈了些。” “是奥翎族请嘎们来的,他们还想把嘎们关起来不成。”卫经山嚷道,“嘎们不是看他们还客气,吃住也舒服,早一把火给这破树烧了,这样大家不都散了。” “哈哈哈哈...”林风不禁笑了,这倒不失为一个极端的办法,只是不太切实际。不说奥翎族早有这方面的防范,就是真的起火,其它部族也不会就吓得拍屁股跑人。 两人正说话,有拒斧族人来报说:“八黾族派人来了。”林风连忙让带进来。一女人进了石洞,告诉林风和卫经山,说是她们族人探到孑生了,他就在八黾族驻地西南方不远的一棵高树上,负责安排接待各部族的逐项事宜。八黾族来人又道,“要不是戒备森严,我们早去劫了他回来。不过也不是绝无可能。头领就让我先来问问林勇士的意思,你同意了,我们才好去。” 林风清楚,如果单靠八黾族人去,冒的风险太大了,就算真能把孑生劫持出来,她们也必然付出惨重代价。是以转头问卫经山,“卫大哥,你觉得呢?” “不要那些婆娘去,嘎们去拿那个孑生。”卫经山立刻表态。 林风在屋内来回踱了一圈后道:“孑生这个人太让人捉摸不透,要抓他可绝没有那么简单...这样吧,为了稳妥起见,马上联系其它信得过部族,大家商议后再做打算。” 卫经山道:“哪用那么麻烦,嘎们这就带族人去把他给你捆来。” 林风道:“卫大哥,我知道你勇猛无双,不过这次你得听我的。我感觉孑生近来聪明了不少,要去抓他,必须做到万无一失,否则不仅大伙儿都暴露了,能否全身而退也难说。”其实林风自从猜测黄祖会用脉阵汲取各部族霊人的精血后,无一刻不惴惴,他深害怕黄祖会在所有部族未到齐之前提早动手。因此才同意了这次的冒险行动。既然迟早都要让这些部族撤走,早些离开或许更稳妥。倘或走时还能抓到孑生或其它知情人,那就是锦上添花了。 “好吧,林风说的嘎们能听。”卫经山不执拗。于是众人行动起来,召集了所有信得过的部族头领齐聚八黾族驻地。头领们一面商议一面使人详加探查。随着一次次探子来报,孑生所在大树及其周边情况源源不断汇集起来。众人细嚼着这些情报,最终于定出了一个劫持计划。 首先,由八黾族和尺木族人扮做仆妇上到高树树冠,待夜里防卫松懈,控制东北面高树滑索,用滑索接引身手矫健的拒斧族和铁蚰族先锋上去。然后放烟火为号,其它部族就沿盘树主道进攻,里应外合、出其不意攻占大树。癞刺族一部分人则埋伏在枯荣巨树通往此株高树的要道口,如果奥翎族派出增援,就于暗处偷袭他们,拖延时间。最后,一旦抓到孑生或者情势不对,由林风擂鼓为号,大伙一起撤退到城墙西南的灌木洼,从铁蚰族偷挖开的地道离开。 众头领商议定,正准备各自回本族去布置安排。就见一个八黾族女子来禀报,说驻地栅栏口来了一个玄乙族男子,指明点姓要找林风。 “玄乙族人!他怎么知道林风你在这里?” “玄乙族跟奥翎族联系可密切啊。” “对啊,来者不善啊。” 大家顿时议论纷纷。林风知道,来人应该是游波齐,只是不清楚他来做什么。因问:“只有一个人吗?” “是的,我们看过了,后面没有盯梢。”女子回答得很干脆。 “没事,他是自己人,容我去见见他。”林风原本也想找游波齐谈谈。 头领们问:“那我们先回去安排?” 林风道:“你们稍坐,等我回来,如果没有别的情况,再做安排。事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众头领答应了。 游波齐被八黾族人带入一个僻静的帐篷内,林风正坐在里面等他。“好久不见了,我们坐下说话吧。”林风指了指侧面的一个木椅。 “好久不见。”游波齐也不客气,坐下了。 林风瞧见游波齐左边空空的衣袖,心中十分歉意,道:“说起来,我还没来得及感谢那晚你带了玄乙族的其它兄弟来救我。” 游波齐摆摆手道:“我也是因你救过我们部族才那样做的,所以不用谢我。” “那你回到部族,没有受到什么惩处吧?”林风还是很过意不去。 游波齐道:“说实话,当晚你离开后,我们在那位怪人的帮助下,大部分都成功逃脱了。本来大伙不打算回部族,可好些人受了重伤,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回去。虽然受了些惩罚,但没有大碍,性命还是保下来了。” 游波齐声音淡淡的,似乎并不把这些放在心上。但是林风知道那惩罚肯定不轻,不然游波琥也无法向奥翎王族交待。只好在游波琥还是想法保住了游波齐他们的性命。便道:“实在不好意思,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 游波齐直了直身子道:“嗨,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们的穹达武士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婆婆妈妈了。对了,我听说筠妹要被奥翎王族公开处决,可是后来又没了下文。我猜,筠妹是被林哥救走了吧?” 林风苦笑了一下,“哎,一言难尽啊,我现在也正想法要去见筠儿呢。” “嗯?什么意思?”游波齐拉拉空袖管。 林风就将黄祖和孑生的事情说了一次。语罢,游波齐沉默了好一会道:“既然如此,我或许可以帮上忙。” 林风诧异道:“怎么帮?” 游波齐压低声音道:“不瞒林兄,其实我们玄乙族也是奥翎族的一部分,只是因为一些事情,不得不驻守在那里,这是我们族的一个秘密。”说着停了停,发现林风脸上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就接着道:“所以我们族的历任族长都暗暗听命于奥翎盟王。当时奥翎盟王下密令要抓你,游波琥才不得不把你交出去。” “没关系,我能理解。”林风自打听海渐万说出玄乙族的秘密,到如今,也释怀了。 游波齐见林风如此笃定,自己倒有些疑惑。“那么...如果我说我知道一条密道,可以直上奥翎盟王王宫,你愿意去试试吗?。” 林风瞪了瞪眼睛,“真的吗?在哪里?” 游波齐沉吟了一下道:“看来你对筠妹的感情很深啊...好,就冲这一点,我亲自带你去走一趟。那条密道本身是枯荣巨树水利工程的一条检修通道,有铭牌就可以随意进入。只不过我们走密道到达树冠后,需要潜水游过很大一片蓄水区,就算熟悉水性,熟知那里水路的人,也得花上半个时辰才能穿过,不知林兄可有办法解决此难题?” “半个时辰吗...我想应该还可以。”林风仗着有水晶宫术,事前若再多做两个压缩空气袋,那在水里待更长的时间应该都不是难事。 游波齐道:“好,既然林兄有如此本事,那我就先回去准备一下,今夜子时,准时到这里会你。” 林风将其送到驻地外,后回到头领们聚集的帐篷内,将游波齐的话告诉了众人。卫经山第一个反对,“嘎们信不过他!”贲承义也道:“是啊,他是玄乙族人,很难让我们相信他的话。再说,就算你们真上到王宫,就一定能找到游波筠姑娘吗?枯荣巨树那么大,游波筠姑娘到底在哪,谁说得清楚。” 众人正七嘴八舌议论着,八黾族头领忽然发话了,“其实就在刚才,我接到一个新的情报,有人看到游波筠姑娘被押到了枯荣巨树西面的谴狱,那里是即将被处决之人的临时关押处。” “这事更蹊跷了。”贲承义道,“越来越觉得是个阴谋。” “对。”卫经山也道:“要不嘎们先去捆了孑生,拿他来问。” 其它部族首领也是各抒己见。 林风深呼了一口气,眼前又浮现出游波齐空空荡荡的袖管,下定了决心。虽然游波齐有些古怪,但林风固执地觉得应该再相信他一次,就算他带自己跳了陷阱,那以后自己也不欠他什么了。“各位,我心意已决,劫持计划暂时延后。”林风的声音不大,但是屋里瞬间都安静下来。 “林兄,你...哎....” “林风,你想好了?” 林风恳切地点点头,“多谢诸位的好意,原谅我自有想法。如果我两日后没有回来,或者没有消息传递回来,那就请诸位想办法安全撤离王都,能号召多少部族就号召多少部族...” “等你被抓了,嘎们再打上王宫去救你就是。”卫经山直接掀门出去了。 贲承义叹口气,抱拳道:“既然林兄弟决定了,我也不劝,兄弟万事小心。”也走了。 各部族头领见状,也一一离开,只剩下林风和八黾族头领。 “你还是觉得如果我们冒险去抓孑生,会死伤太重吧?”八黾族头领冰冷的面具下透着些暖意,“有时候做好人可并不好受。” 林风涩然一笑,“或许吧。” 八黾族头领道:“无妨,我们等你回来,你就去了了你的心结吧。” 林风无言。 第二章 第七十七节 往事再提 子时,林风准点和游波齐碰了头,两人也没有多话,在夜色的掩护下,向着奥翎王宫进发。枯荣巨树上的灯火依旧辉煌绚烂,只是经历上次一役,树叶脱落不少,露出了更多的天空。多美啊!林风还记得初见枯荣巨树的那个夜晚,那时自己虽然是个囚犯,不过筠儿还在身边,李婆婆也未仙逝,前路固然迷惘,同样充满希望。而如今,林风只感觉一阵难言的无助和孤单。 两人在黑暗中潜行许久,游波齐终于停住了脚步。林风看到不远处有一扇不起眼的小门,门前守着个无精打采的卫兵。两人走过去,卫兵只瞟了瞟两人的铭牌,什么话都没问,就让两人过去了。进了小门,是一条潮湿狭窄的漫长石头甬道。此间没旁人,游波齐于是有一搭没一搭跟林风说些话,都是以前在玄乙族的生活旧事。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林风有些疑惑,“怎么不是往上的通道,感觉好像是在下行。” “这条供修葺匠人使用的通道,需要绕树半圈以后才会向上。”游波齐这样解释道。 又行了一盏茶功夫,两人来到一处石壁前。待萤梗枝的白光照在石壁的脉阵上,林风只来得及骂了句“娘的”,身体就被一束绿光吸了进去。 还是那个巨大的树洞,还是那面刻着“奥翎永昌”的高耸石壁,只是四周满目疮痍。看起来李婆婆和黄祖的那场恶斗差点将这个地方给毁掉。 “对不起,我也不想骗林兄的。”游波齐的样子有些无奈。 林风实在不想理他,不过又忍不住问:“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这样!?” “你不要怪齐哥,是我拜托他做的。”居然是游波筠的声音。 林风傻了,循声看去,游波筠和孑生正站在石壁的左下方。 “筠儿...”林风一时语塞,他心里有千万句话想问想说,可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看来她已经完全成功了吧。”孑生长叹一声,“黄祖女士,你看,他的脉术还有破除的可能吗?” 一阵寂静之后,一个妇人的声音响起,“可以,只是单靠我一个人的力量,要完全解除此脉术,耗费甚巨,如她趁机攻来,我们就没有退路了。” “果真如此,她真是走了一步好棋啊。”孑生说着,走近林风。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林风原本很愤怒,不过听孑生、筠儿和黄祖这样几问几答,反而变得诧异起来。 “我想,现在说出来也没什么关系了,她既然不再管束你,应该是有持无恐了,只是...”孑生看向林风,眼中似乎有些不忍,“林哥,你听了以后不要有负担。” “什么啊?你他妈的快说啊,老子现在都这样了,还能有什么负担!”林风急了。 “林哥,对不起,我们也是迫不得已,筠儿说不好,你还是听孑生仔细告诉你吧。”游波筠走过来,温柔地挽住了林风的手臂。林风被这一挽,心中沉积许久的阴霾立刻消融殆尽,似乎只要有这双手在,其它什么都不重要了。 “咳咳...那我就把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不过这之前,你先听我讲个故事,关于这个世界由来的故事。”孑生目光环视着四周巨大如蚺的树根,娓娓讲诉起来。 三百年以前,一个叫伽水县的县城外有一棵大树,树下住着一名叫李冼的妇人,她的丈夫和孩子都被抓了壮丁,去了边关,只有她一个人住在树下的几间茅草屋里,每日盼着她的亲人归来。 可是盼来盼去,等到的却是亲人们战死沙场的消息。李冼痛哭了两日一夜,到第二天晚上时她已经再也哭不出一滴眼泪,她决定跟他们一起死了干净。 李冼找出准备好的白绫,将它悬在房梁上,把头轻轻放了进去,闭上眼睛。这时,她凭直觉感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茅屋极少有人来,这么晚了,会是谁呢?李冼睁眼一看,居然是一位衣着华服的妇人。妇人见她看着自己,便对她道:“我叫黄祖,是你屋后大树的树神。我看你颇有灵根,又实在可怜,所以特来点化你。我可以教你脉术,只要你用心修习,日后也可成仙,如何?” 李冼见黄祖身子飘在空中,料其所说不假。她本已万念俱灰,如今却得仙人降临,须臾有了活意。当即便跪下拜了九拜,从此跟着黄祖潜心修行。 李冼天资聪明,又能吃苦,功业进步飞速,很是让黄祖满意。因此除了教李冼脉术外,黄祖也教她识字、绘画、种植等技能。师徒两人关系越来越好,越处越融洽。 忽一日,李冼发现师傅黄祖眉头紧锁,神情恍惚,不由关心问询。谁知黄祖竟有些忸怩。李冼是过来人,即刻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拗不过李冼的软磨硬泡,黄祖还是将自己钦慕上一位叫常左的仙人之事告诉了她。 这名唤作常左的仙人在游历中,偶过伽水县,看到了河边的这株灵树,于是落下云头前来观瞧。见到黄祖以后,两人交流了不少修行心得。黄祖本体是树木,以自修自悟为主,常左却四海云游,历练丰富。两人畅谈七天七夜,黄祖彻底被常左的所知所悟所折服。加之常左形容端庄,稳重儒雅,黄祖心中竟暗暗生了情愫。情种一生,再难揠除,越不想越念想,越不念越想念,以至茶不思饭不想,形憔悴神迷离。 听罢,李冼决定要帮师傅达成心愿。她偷偷盗来了常左留给黄祖的通灵蝉,发出了遭遇危险的信号。常左闻讯赶回,李冼就将黄祖的心意一五一十告诉了常左。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常左以自己习惯了逍遥无羁的生活婉拒了。而黄祖其实早发现了李冼的小动作,并没有阻止,一直在暗处旁观。眼觑常左又要离开,想再见已不知何年何月,便鼓起勇气站了出来。她无言看着常左,半日只是问了一句,”什么时候会再来?” 常左似乎有所不忍,道:“只要你勤修脉术,参悟真理,天地虽广,有缘自会再见。”按常左的想法,他觉得只要黄祖真正悟道,这份感情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可是,他小瞧了语言的魔力和女人的痴狂。黄祖既得了希望,就再无法静心潜修了,一点点的失误和挫败就会让她暴跳如雷。心魔,在悄然滋长。 不久,伽水县调来了新县令,新县令有个浪荡儿子,从小就对修仙痴迷不已。他在市井间听说城外草屋住的李冼会脉术,立马屁颠屁颠地赶了过来,拉了三大箱见面礼,希望能拜李冼为师。 李冼征求黄祖的意见,可黄祖根本没有心思管这些。李冼就自作主张收了县令公子,却只教他一些皮毛。岂料在县令公子送来的三箱礼物中,李冼却意外发现了一本奇书,书中记载了不少脉术、脉阵,虽然大多都是假的,但是有些个却是真的。 李冼看后,半知半解,于是将此书献给了黄祖。黄祖得此书后,闭关三月有余,掌握了那些脉阵脉术。她发现其中一个脉阵虽然强大,却甚是阴毒,需要通过汲取别人的精气、血肉来增强自身功力。当时黄祖良心未泯,自己不再修此邪阵,也不传给李冼。李冼虽有不满,也不敢强求。 有一日,县令公子自己托大,给一帮谄媚小弟炫耀飞行之术,却不幸跌落悬崖身亡。那些跟班吓得屁滚尿流跑了回去,添油加醋将责任全推到了李冼头上。新县令听后非常愤怒,觉得李冼是妖言惑众的神棍,责令她搬离此地。李洗不从。县令就派人去她家驱赶。可那些衙役哪是李冼的对手,两三下就被打得落花流水。糊涂县令又听从师爷建议,派人半夜用火去焚烧李冼的房子和黄祖的本体大树。大火虽然很快被扑灭,黄祖却在李冼的言语煽动下彻底被激怒。 是夜,县令梦到一位华服妇人十分愤怒地对他说:“你们想要杀死我,我一定要你们付出代价!”从那日起,伽水县每天晚上总有人莫名其妙死去。死状之惨,以致县令见死者尸首,以袖掩面,惶惶而逃。四十多天后,县令终发了疯病,形容枯槁,只在屎尿里打滚。 黄祖的力量越来越强,连她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她本逞一时之气准备用邪阵来吓唬吓唬县令。可在她汲取了那些曾来放火的衙役精血后,短时间内功力大进,她就再也停不下来,杀的人也越来越多。 不知为何,常左觉察到了异状。他赶回伽水县,找到了黄祖,劝她不可再继续下去。但黄祖那时的实力已经不在常左之下了,她有意要在常左面前展现一番,两人说着说着竟斗起法来。 双方在伽水县城外展开了脉术大战。常左毕竟是游历四海的老手,就算脉灵实力相当,他在脉术运用上也比黄祖纯熟精练。百十个回合来去,黄祖眼见落于下风,就算有李冼在旁帮衬,都必败无疑。黄祖恼羞成怒,心魔骤起,运起脉术降下暴风雨。这是她预备的最后的杀手锏。 不多时,除了李冼的草屋和大树完好无损外,只见方圆几十多里的地方和伽水县城俱陷落成了汪洋。百姓在洪水中挣扎哭喊,黄祖却趁势运起脉阵汲取了他们的精血。 常左见大祸铸成,长叹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件神器,向天空抛去。神器射出万丈霞光,霎时照亮了整个天地。陡然间,洪水消退,阳光明媚,世界又恢复了勃勃生机。 黄祖和李冼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她们完全不能想象这是如何办到的。要知道,毁灭一件东西很容易,可再要恢复如初,简直比登天还难。 常左没有隐瞒,告诉她们,他只不过用一件神器将此地全部封印了起来。在这个神器创造的脉界范围内,他可以随心所欲做一些事情,也能轻易打败她们。 不过黄祖才汲取了庞大的脉灵,虽为神器所慑,心中却极其不甘,恨恨道:“兴许我真的斗不过你,可是我费了如此多心力,你光凭一句话就想让我罢手,真是痴心妄想!” 常左威严地道:“你已酿成大错,却依然执迷不悟,那就不要怪我不讲情面了。” 黄祖听了,凄然笑道:“你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吗?还不都是为你!就算是我有错,可归根到底还是你的错!” 常左不禁错愕,随即严肃地道:“错就是错了,肆意荼毒生灵定违天道。这个世界并不是你想要什么就会得到什么。循序渐进尚有可为,但非你命运却滥走捷径,最后都将不得善终...” 黄祖怒道:“住口,什么天理循环天公地道。天要挡我我就灭天,地要阻我我就毁地。我想要的不多,难道你不明白吗!”她声嘶竭力地吼着,并集聚了全身的脉灵朝黄祖打出一击。这一击非同小可,当真是带着震天动地的力量。 常左怅然轻叹,面对那排山倒海的攻击,只用右掌轻轻往前一推。他前方三丈远的空间如冰片般裂开了,裂纹如疯长的藤蔓,刹那间包裹住了黄祖的脉术。常左把手腕一扭,拧麻花一样,轻易就将黄祖的最强一击搅成了碎末。再举左掌,又是一推。黄祖就感觉自己犹如被冻在了冰块里,再动弹不得半分。 李冼见师傅黄祖如此强大的一击都被常左轻易化解了,自忖他方才之言非虚,于是赶紧跪下使劲磕头。常左先不理她,转身飞上空中,张开双臂,闭目凝思。就看无数道影子从伽县县城原址升起,随后不断射入黄祖的本体大树之中。跟着常左落在树顶,盘腿坐了下来。 少顷,天上、地下、水中,那些侥幸没有被洪水淹死的生灵全部都聚集过来。它们包括黄祖本体大树上本来就居住着的百千只飞鸟,水中游鱼,还有各种各类幸存的昆虫。人类和兽类皆在洪水和脉术的攻击下死亡殆尽,只除了李冼和她家看门的一条灰狗。 常左缓缓伸出食指,凝神一指,这些虫鸟鱼蟹竟褪去羽毛、甲壳和鳞片,渐渐化为人形。再一指,方才飞进大树中的无数淡影便如暴雨般落下,在与那些刚诞生的人形一碰,迅疾消失无踪。这些人形就是只能存活在此脉界中的第一批霊人。常左重新塑造了昆虫鸟鱼的身体,并将伽水县城中那些屈死的灵魂召来移入他们体内,因此霊人们既有人性,有些还保留了作为鱼禽爬虫的天然习性。 常左做完了这些,望向李冼和黄祖,若有所思地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你们从今自律,改过自新,我也不愿多生杀孽。”说着,手一挥,解了黄祖的束缚。黄祖只觉浑身酥脱,软软坐倒在地。常左从怀里掏出一只碧绿的手镯,往水中一扔,手镯入水而长。俄顷,一只浑身澄绿碧透的巨蟒就窜出了河面。 “这是蛎蛇,如若你们再行不义之举,它就会出来吞噬你们。如若你们一心向善,帮助霊人们生活,终有一日,它也可让你们脱出脉界。”说完,常左再指黄祖和李冼。两人连同草屋极速收缩,直到和那些霊人一般无二大小。她们再观巨蟒时,真个形如山岳,口如深渊,它真要吞噬两人,确是易如反掌。那巨蟒示威性地在水中游了一回,然后“噗”地钻入水中。 常左将诸事安排妥帖后,化作一道金光破空而去。不过此时的他并没有出脉界,而是去到一处地方安置神器。因脉界的持续运作必得神器脉灵的不断支撑,他须得用一个安全、妥当的方式将神器安置好。常左在离枯荣大树不远的神心湖流域选了一个岛屿。在那里,他用神器建了一座神殿,并将神器放置在了神殿的最深处。而能进入神殿得到神器的秘语,常左将其分为两部分,分别用脉术镌刻进奥翎王族和银鲮王族先祖的脑海中。银鲮王族人掌握着进入神殿和破解神殿机关的秘语,但要进入神殿,又必须是奥翎王族之人。两族人的秘语组合起来,方能悟出究极秘语,最终寻得神器。 造好神殿,常左大仙放心离开了。李冼和黄祖用尽各种办法想冲出脉界,都徒劳无功。而且每当黄祖启动邪恶脉阵要汲取霊人精血,蛎蛇即刻就会现身,要将她吞噬。只要她停手,蛎蛇便不再追击。数次下来,黄祖终于放弃了争斗的念头,开始认真思考常左说过的话。她和李冼尝试着将所会知识传授给霊人。 霊人于是学会了统一的语言,懂得了织布、炼器、耕种、造房等各种技能。他们又按各自的族类和生活习性,在各处建立起自己的部族,形成了不同的社会和文化。脉界也就慢慢变成了如今这般格局。 第二章 第七十八节 孰魔孰佛 “那为什么...”林风并不相信孑生的话,虽然它和李婆婆说的创世情状有些相似,不过对于李婆婆、黄祖和伽儿的描述,却大相径庭。 “你听我说完,后面还有更多你不敢相信的事情。”孑生接着叙述起来。 创世后几十年,脉界内各部族繁衍生息,逐渐兴盛。黄祖和李冼一心期盼着哪一天蛎蛇可以带她们走出脉界。但蛎蛇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常左也没再出现过。她两便试着去破解常左留下的神器秘语,也失败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们越来越失望,感觉自己被常左欺骗了。 黄祖因为本体是树木,精魂永远是三十岁妇人的模样。而李冼,虽然借由修行和脉界的力量延长了寿命,可终究抵不过岁月的侵蚀,一日日衰老下去,因此她比黄祖更着急出去找寻延寿之法。终于有一天,李冼意外培育出了一种新的植物,这种植物会汲取天地灵气,即神器脉灵。在它生长的地方,其它植物完全无法存活。李冼欢喜之余,将这种新的植物命名为斓花。她觉得,只要借由此植物,或许就可以重启脉阵,如果汲取的只是这些植物的力量,应该不会触动蛎蛇。 李冼将此事告诉了黄祖,黄祖经不住她的软磨硬泡,答应一试。她启动脉阵汲取澜花的精元。起初还好,砺蛇没有反应。随着黄祖逐渐加强脉阵威力,砺蛇还是被触动了,两人只得慌忙住了手,重新陷入沮丧中。许久,黄祖灵光一现,用自己的思路改进了脉阵,并通过反复试验,终于找到了一个既不会触动砺蛇又能达到一定效果的点。两人欢欣鼓舞,于是便不动声色地在脉界各处大面积繁殖这种植物,汲取它们的脉灵。 渐渐的,黄祖的力量越来越强,就在她感觉快能突破脉界封印时。忽然,一位神秘的白衣女子出现了。她凭一己之力得到了银鲮王族和奥翎王族有关神殿的秘语,又在霊人的帮助下进入神殿拿到了神器。白衣女子用神器击溃了还未准备完成的黄祖和李冼,并将斓花焚毁殆尽。 白衣女子和常左一样,在黄祖和李冼发誓痛改前非后,给了她们生路。女子将神器重新放回神殿,带着那位帮助过她的霊人离开了脉界。 此役后,黄祖和李冼元气大伤。黄祖本是一棵无欲无求的大树,经历了百年沧桑,终于看透尘世,心境重归平和,返璞归真。她再不过问世事,一心只念清修。可李冼却始终无法释然,多次恳求黄祖传她邪阵之法,她好去专研改进。黄祖见她戾气太重,若再走邪路只会走火入魔,所以每每只是劝慰,并不教她。 李冼不理解,反而以为黄祖故意推脱,不肯传她。想起以前自己无论有何好处都无偿奉献给了师傅,不由怨毒攻心,竟趁黄祖修行时偷袭了她。 李冼将受了重创的黄祖囚禁起来,威逼黄祖将脉阵之法传她。黄祖不从,李冼便每日丧心病狂地折磨她。黄祖思来想去,知她如若掌握此法,必定危害世间,就只将原版脉阵之术传了她。 李冼欢悦若狂,闭关修习脉阵。黄祖则趁机逃走并躲了起来。等李冼发觉不对,却再也寻不着黄祖了。李冼暴跳如雷,就想去毁了黄祖本体大树。不过思虑再三,一是黄祖已修得了灵体元身,就算毁了她的本体大树,她也可以存活;二是霊人都将枯荣巨树视为神圣之物,毁树激怒所有霊人,实非必要;三是还想再借助黄祖的知识和力量。于是只蛊惑霊人在窍前山内修造了密室,准备凭自己本事改良脉阵。 也许是天意,就在李冼决定先去找到并观察砺蛇一段时间,希望借此获得灵感时,她竟意外在砺蛇栖身的深海中发现了一丛幸存的斓花。它已发生了变异,其外形和原来的斓花差不多,但除了有汲取脉灵的功效外,还能激发生物的狂性。李冼如获至宝,就搁浅了脉阵的试验,全心培育起此花来。经过几代的筛选嫁接,这种新斓花的效能和繁殖力都有了显著的提升,且不论地上水下,皆能旺盛生长。 李冼本就长于草药,由此想到另一种应对砺蛇的方法。她先用她的灰狗做了试验。成功后,李冼便数年如一日地用斓花熬制大量汤药,并将其倾倒在砺蛇嘴里和它身上。砺蛇看起来虽有些不自在,不过状态一直还算安稳。李冼大喜过望,她发现只要不超过一定的度,砺蛇并不会被触动,而且它那通体碧绿的身躯已逐渐变得跟斓花一样幽蓝。之后李冼又尝试着用脉术与驯兽法结合的方式不断和砺蛇磨合,虽不能让它去吞噬别人,却可以控制其部分身体行为。 李冼喜不自禁,重启了脉阵计划。但为保险起见,她将囚禁黄祖时得到的黄祖一小部分灵体元身掺入了自己的意识,让它去窍前山中试验脉阵,自己则留下来观察砺蛇状态。 李冼没想到的是,她做出那般忤逆行为,黄祖却原谅了她。看李冼又要作恶,黄祖实在不忍心她在歧路上越陷越深,便舍了灵体元身的一部分,修炼出一件灵器,并将它用托梦的形式传给了窍前山下胖小族人。正巧灵器被苦儿拾得。他智力虽低,却意志坚定,不畏心魔,在黄祖暗中指导下,成功封印了李冼的试验用灵体。 李冼虽恼恨,却也发现,在试验灵体启动脉阵汲取霊人精血时,砺蛇也在迅速恢复正常,甚至还有遏制不住的趋势。所以就算黄祖不出手,她自己也必须得马上去停止试验。黄祖此举可以说还帮了她,让她有时间留在砺蛇身边补救。 此后李冼消沉了很久,她明白自己并不能彻底控制砺蛇,它对她将永远是个威胁。思来想去,还是只有除掉砺蛇最保险。可是杀死砺蛇谈何容易,她和黄祖联手都做不到,为此她必须得培养更多更强的帮手。于是李冼开始配制各种药方,并在霊人身上做百般试验。起初,作为试验对象的霊人不是死亡就是发了疯,直到李冼找了一个身体强健又能抵抗毒性的癞刺族人当试验体,才见了效果。那个癞刺族人变得十分强壮又可控,甚至还当上了癞刺族的大哈里。李冼相当高兴,继续增强其实力的同时,又改良了配方,在栩茸族人身上偷偷做起了试验。 孑生略停了讲诉,平静地看向林风,似乎在等他发问。林风只感觉脑袋很乱,在孑生的话里,似乎李冼才是坏人,黄祖反而是受害者。可就算李冼真是那个坏人,她已经被孑生杀死了,孑生给我讲这么多又是什么用意?而且在窍前山以及枯荣巨树的地洞里,黄祖两次出手想杀死自己,这又当作何解释? “林哥,其实那天在乡延镇,我之所以没有跟你走,是因为怕李冼伤害你。”游波筠连忙说,“黄祖女士的脉阵有效范围还达不到那个小镇,如果我们当时告诉你真相,不但救不了你,你很可能会被李冼害死或者囚禁,所以林哥,你不要怪筠儿狠心...” 林风听得更云里雾里,“什么?筠儿,我不明白,当时...当时不是孑生亲手杀了李婆婆吗?怎么又说我会被她所害?” 孑生道:“我并没能杀死她,她不过用了一个假身来演戏。她的真身,一直都在你的背后。你当时中了李冼的脉术,又被愤怒冲昏了头,如果不是筠儿姑娘,可能我们都会被你杀死。” 林风不听还罢,一听不觉背脊生出股股冷意,他虽不愿相信孑生说的话,但是他说的情状也不无可能。林风模糊记得那时的他真已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眼中只有一片血红,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杀光他们所有人。他觉得自己以前不是这样暴戾的人,就算偶尔遇事有些冲动。因问道:“既然你说她还活着,那我为什么只看到她的尸体,她本人呢?难道就为了让我相信她已经死了而故意躲藏起来?有什么用?” “她当然不是躲藏起来了,而是忙着去砺蛇那里采取补救措施了,毕竟她在小镇里用脉阵汲取了那么多人精血,已经触动砺蛇了。”黄祖的声音从空中悠悠飘来,落到了孑生的边上。“而且她之所以敢让你来到这里,说明她在你身上种的脉术已经大功告成。我要硬解,必然得耗损太多灵体元身。不解,她随时可以控制你的思维,让你成为她的傀儡。她算是给我出了一道难题啊。” “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说李冼在我身上施展了什么脉术?!”林风微微颤声问道。 “不然你以为她在你我面前装好人是为了什么?”孑生道:“你在瀚摹谷和卞缚搏斗后脉息紊乱,她打着救治你的名号将你带回草屋,对你施展了一种叫叠梦术的脉术。” “叠梦术?”林风不懂。 黄祖解释道:“当日你被送到李冼草屋中,李冼其实想趁机取你性命。不过你有神秘力量保护着,她想尽办法都杀不了你,反而还让自己受了伤。最后她只得采取了和应对砺蛇一样的方式——既然杀不死,就干脆利用。她借助配制的丸药,成功在你身上种下了叠梦术。这个术过程十分麻烦,需要施术者慢慢引导被施术者的思维,可一旦成功,就能百分百地驯服你,还没有后遗症。” 林风深深吐了口气,平复了下自己的内心,问:“你的意思,李冼在我面前的行为,全都是为了完成那个术?” 黄祖道:“几乎吧,因为要使用叠梦术控制别人至少需要一个记忆节点,而幻术不能直接伪造想要的记忆情节,所以就必须先让被施术者经历一些真正的事情,让其相信某个事实或者某个人。施术者再在这些记忆中选取一个关键点作为节点,封刻在被施术者的脑海中。需要用时,便施展叠梦术触发节点,那么被施术者的记忆就会暂时回到节点时刻。他只会记得节点之前发生的事,节点之后的所有记忆都会临时被屏蔽。并且,如果被施术者对施术者的信赖度太浅,叠梦术就有很大的几率会受外界影响,脉术也就失败了。” 黄祖顿了顿,又补充道:“据我的估计,李冼必然将她为你牺牲的那刻记忆作为了最强节点。叠梦术一旦施展,不但你会无比信赖她,同时还会激发你的愤怒,诱发你的杀意。而且她的叠梦术一旦大成功,她还能通过不断刺激同一节点来不断增幅你的情绪。那时候恐怕你就会完全失去理智,连最亲、最爱的人都一样下得去杀手。” 林风全身彻底凉了。如果真如黄祖所言,那自己不是已变成了被李冼随意驱使的杀人机器。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想马上去挖开李冼的坟墓一探究竟。忍了忍,又沉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些,或者提前给我解了脉术?” 黄祖道:“自从我被李冼偷袭之后,元气大伤。而李冼本就对植物和药理研究极深,她一面修炼一面辅食自己炼制的丹药,功力进益极快。此消彼长下,我早已不是她的对手,前番我只是依仗着本体树下的大脉阵提升脉术威力后,方能与她勉强一搏。因此我的能力受地域辖制,离开那个范围,只能任她宰割。而林风你和百年前那位神秘白衣女子一样,是入世异人,是李冼如今心头最大忧患。她虽打算利用你,却也一直暗中观察着你的一举一动。我若提前贸然现身,告诉你实情或者解除你的叠梦术。你失去了利用价值,凭李冼的手段,要永远囚禁你或让你生不如死,绝非难事。” 林风已经信了黄祖五成,只是他心中仍有不少头绪没理清。况且长久以来他都十分信赖那个为自己疗毒又教会自己脉术的李冼婆婆,仅凭黄祖、孑生几句话,他如何敢轻易倒戈。就再问:“你有什么确凿证据?你自己不也是会脉术么,我怎么确定孑生和筠儿不是被你控制了,帮着你讲话。” 黄祖似乎瞧穿了林风的心思,道:“我知道你还有些细节想不明白,不如这样,我以旁观者的身份将你从入世以来的经历都给你简略讲诉一遍,还有不明白的,你可以随时问我。说透彻了,你自然就知道孰是孰非。” 林风没有别的办法,只得点点头。黄祖随即说起了林风的过往。 第二章 第七十九节 黄祖视角 入世初,林风误闯玄乙族,被玄乙族族长游波琥收留。游波琥按规矩将林风的情况呈报了奥翎盟王。而李冼伪装的奥翎王族大祭司,自然也就得知了异人入世的消息。百年前,也正是一位异世界女子的忽然出现,阻碍了黄祖和李冼打破脉界禁锢的计划。而此次,李冼得了新斓花,控制了砺蛇,培养了癞刺族大哈里贲天佑,试验着栩茸族人卞缚,她本以为冲破脉界只是时间长短问题。林风的意外出现,让她又惊又惧又恨。她不明白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也不清楚林风的来历和底细。因此,有一长段时间,李冼都不敢轻举妄动,只在暗暗观察。 之后,李冼用大祭司的身份告诉奥翎盟王,说林风是灭世之子,让奥翎盟王派人去除掉林风。奥翎盟王将信将疑,决定先派亲信将林风秘密押解到王都,由他亲自审问后再行定夺。李冼见一计不成,就先将自己的灰狗送到了玄乙族周边,借它去探探林风的真正实力。那只灰狗早就过了寿岁,靠李冼用脉灵和丹药维持着半死不死的状态,它虽已衰老不堪,对付普通霊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林风成功降服了灰狗。李冼对林风的能力也有了一定掌握。但她仍然不敢托大,特别是林风身上突然暴发的白光,让她惊疑不定。见奉命抓捕林风的奥翎盟王亲随已到玄乙族,正好静观其变。 面对奥翎王族的金翅卫统卫长越高轩,游波琥没得选择,他们秘密商议了计划,决定智取。越高轩随后假意宣称林风被奥翎盟王敕封为穹达武士,让林风随他即刻启程去王都。没曾想林风不愿走,还当众抵触了越高轩。高傲惯了的金翅卫统卫长哪受过这般冷脸,即刻改了主意,非要挫挫林风的锐气不可。他吩咐游波琥,让他将林风灌醉,然后给其喝下带来的秘药——陨阳散,绑缚紧了,装在囚车中颠簸上路。 途中,一位叫孑生的水蚩族人出现了,正好玄乙族的年轻一代在发现林风莫名失踪后也追了过来。他们和孑生一起将林风从奥翎族人手中救走。这个事件,让李冼惊喜地注意到:林风似乎不耐毒。少顷,她就谋好了下一步计划。 李冼连夜找来癞刺族大哈里贲天佑,明里使他立刻派人去给栩茸族下通牒,逼逃虔女。暗里则让他挑一个亲信头领,带了黑刺摩佯装去抓人,只把虔女追到林风和游波筠逃跑的路线上,好进行后面的计划。癞刺族头领在付出生命代价后,圆满完成了引诱林风并让其中毒的任务。李冼很满意。她又偷偷换了栩茸族人的暮霭晟花解毒药,让林风被抬进瀚摹谷时身染两种剧毒。 可剧毒没能杀死林风,反而加速打通了林风的经脉。 李冼于是支开了癞刺族和栩茸族的人,操纵着卞缚的尸体并施以幻术再次尝试着去杀林风。依然失败了。李冼只得认真考虑起她的备选方案——利用林风。此时,孑生追踪着林风的踪迹闯进了瀚摹谷,林风也因为经脉被强行打通而陷入昏沉。李冼就再不做他念,收了卞缚的尸体,笑盈盈亲自现身将他们带回了自己的草屋。她装作给林风梳理脉络,又在昏迷的林风身上下了些手段。无果。最后成功施展了叠梦术。 施术后,李冼就开始筹谋如何引导林风的记忆。她杜撰了一个半真半假的故事,将黄祖和砺蛇编排成了恶人。之后,为了加深林风对奥翎王族的误会,她安排林风和孑生、游波筠去瀚摹岛。自己则拿了一个有着奥翎王族族徽的药匣给大哈里贲天佑,让他跟林风三人拼斗。拼斗时故意吃药,让林风看到药匣特征。 这本是一条一石三鸟的计策。一可以诬陷奥翎王族,引导林风的记忆。二可以趁机除掉李冼也摸不着底的孑生。三可以顺便测试下精心培养的贲天佑的当前实力。只是没曾想,癞刺族人会在贲承义的带领下趁机造反。更让李冼没想到的是,大哈里杀红了眼,竟将她所给的丹药一次性吃了下去。那狂暴的脉灵须臾触动了砺蛇,砺蛇将贲天佑击落水中并吞噬了下去。 李冼折兵又损将。无奈下,她不得不选择将林风、孑生一起培养成砺蛇杀手。她重新圆了谎,并顺利把脏水泼到奥翎盟王身上后,将林风等人全部支使去了海市。原因有四:一是因为砺蛇被触动,她必须赶紧花费时间和精力去加固砺蛇的控制,否则一旦砺蛇自我恢复,她少不得又要用数年功夫才能重新控制。林风等人留在她身边,她行动不方便。二是她想用窍前山山洞里的试验体来再次引导林风的记忆,稳固黄祖是敌人的思维。三是为了让林风确切看到砺蛇唯一的弱点——它蜕皮的开口位置。以后时机需要,可以控制林风杀死砺蛇,或者让砺蛇将林风吞噬。四是她当下没精力和时间来给孑生施展脉术,让其与林风同行,可给不熟悉地理的林风和游波筠带路,也方便李冼同时监控两人言行。 林风三人依照李冼之言,前往海市。走之前,李冼暗示过孑生,奥翎族控制的大路盘查甚严,只能取道窍前山。孑生果然带着林风三人到了昂汕坞。而李冼当日上午已赶到那里。她估摸了一下林风等人到达的时间,就先去寻了个闯子族的混混把头,装着奥翎王族的人跟他交易。先付了十两黄金,让他当晚去窍前山内盗取神木,剩下的二十两黄金尾款,则需要他在“同在客栈”等到天明后交付。布局完后,李冼就在客栈附近等着林风到来。 傍晚,林风等人和李冼预料的一样,入住了胖小族唯一营业的同在客栈。半夜里试验灵体也如期被解封。接下来只要等试验灵体按程式启动脉阵,发动对胖小族人的脉术攻击。那么以李冼对林风等人的了解,他们闻听异象后,必然会展开调查。这时闯子族人的非常表现就自然会引起林风等人的怀疑,再进一步牵扯出窍前山内的嗜血脉阵。等林风寻到脉阵前,李冼便可以用试验灵体乔装成黄祖的模样现身,顺理成章地将黄祖抹黑。 不过李冼没料到的是:两年前,神木的封印力量渐弱,试验灵体挣脱了封印逃了出来。那个时候它相当虚弱,为了能继续试验脉阵,它自作主张占了濒死的卫子英身体,并操纵卫子英的身体再回山穴。被傻子—苦儿一并封印了起来。那晚闯子族人取走神木,封印虽再解开,卫子英的意识却恢复过来。她没有先发动脉阵,而是直接跑回了她熟悉的同在客栈。在客栈中正巧遇到了守夜的常左。 眼看事态不妙,李冼本尊发动脉阵杀掉了常左,并帮灵体重新控制了卫子英。卫子英刚走,苦儿也跟随着神木的脉灵波动赶到了客栈。他在关押闯子族人的房间找到了神木,慌忙奔出时,误伤了孑生。但他出了客栈,却找不到回去的路,只能在山里瞎打转。 此后,李冼的计划进展得很顺遂。只是她在发动脉阵后忽然有了新的体悟,以至于林风一行已进入了窍前山山洞,李冼还用脉术困住林风等人,故意拖延了些时间。待她完成了脉阵试验,她就引导傻子苦儿回到了山洞,释放了林风、游波筠。苦儿因为救了同样迷路的峡儿,所以也带着峡儿一起。 在一场所谓的恶战后。卫子英被弃掉。闯子族人在刚交待出是与奥翎王族之人交易后也被灭口。那把“恒潭沉秋剑”因为演出需要,被李冼加持了一些跟神木差不多的脉灵,成了一把“宝剑”。到此,窍前山的大戏圆满谢幕。它让林风加深了对黄祖和奥翎盟王的误会,使叠梦术更加稳固。李冼得意地带着那团灵体元身去喂了砺蛇,让砺蛇也重新安定下来。 不久,林风等人来到海市。李冼按计划装作奥翎王族密使找到银鲮族大公海渐万,告他说林风等人为寻找“龙鳞”已潜入海市,让他依方抓捕。海渐万按李冼之言雇来八黾族,果然轻松擒获了林风等人。照原计划,银鲮族人会用船押送林风三人去王都。路上,李冼会控制砺蛇在海中现身,让林风看到幽蓝色的“邪恶”砺蛇,并展示其蜕皮的开口过程。但是,银鲮族大公海渐万却私自将林风带进了密室。那密室是百年前入世之女子用脉术加持过的,在里面,连李冼都无法感知到林风的言行。 李冼又慌又怒。虽然砺蛇还处于蜕皮前的懒怠状态,她还是强行控制砺蛇发起了对银鲮族王宫的攻击。砺蛇破坏了密室,撞出了林风和海渐万。李冼也顺势让林风看到了砺蛇蜕皮的全过程。目的达到后,李冼操控砺蛇离开。 海渐万见大蛇乍现,王宫损坏,立即认识到这次事件绝非偶然。从前银鲮王族就因为帮助过一位异世界来的白衣女子,百年来一直被神秘的诅咒纠缠。而林风作为第二位入世的异人,觊觎他的,必然是远超奥翎王族的可怕存在。海渐万深悔自己的轻率,于是决定还是按照奥翎王族密使的话先将林风押送往王都。 但海渐万不知道的是,他说的诅咒,其始作俑者就是李冼。怀着对白衣女子的怨恨,她对所有协助过白衣女子的霊人和部族统一进行了报复。银鲮王族只是其中之一。不仅如此,李冼为了掩盖那段耻辱的经历,还强逼所有的知情人服食了黑虫果,并将涉及到这段历史的壁画、书籍等通通销毁。她本想将常左创世的传说也一起抹灭掉,无奈其已是家喻户晓,而且其中并没有明确指向她和黄祖的内容,也就作了罢。 再说八黾族人押送林风三人前往王都。拒斧族人半路杀出,劫走林风。也非意外。乃是银鲮族大公海渐万的谋划。他收买了一个拒斧族的哨子,让其对拒斧族族长卫经山谎报消息,称银鲮族秘密押解了三个亵渎神明的非常人犯到王都,如果能把他们活捉了来祭祀阴神,保不准就能治好卫子凌的病。既而又将林风等人经过的大概时间以及八黾族人白网的弱点一一报告了卫经山。卫经山闻听能治好卫子凌的病,自不多想,同意了。之后,待押送林风的船只通过时,哨子给早准备好的拒斧族人发出了信号。他们轻松毁坏了船只,击败了八黾族人,抬着林风进了山。 那海渐万为什么要设局将林风送到拒斧族?答案很简单。他虽然猜不透林风背后的力量缘何要送林风上王都,但他只要想办法阻碍就成。可他刚吃过一次亏,不敢将林风继续藏在银鲮族。考虑到拒斧族居住的黑山易守难攻,拒斧族人又骁勇善战,将林风放在那里再合适不过。就算那怪物大蛇再出现,死的也不会是银鲮族人。不过计划虽好,却总是没有变化快。其后八黾族仅凭十几个人就救出了林风,林风的义举也让海渐万反省了个人的自私。为了不让更多霊人受到牵连,海渐万也就没有再阻挠林风。 王都。奥翎盟王跟越高轩一样,完全受不了林风等人对他的不敬。一怒之下,他按照大祭司——李冼前段时间给的提点,要挟了林风,并将其关进了根底监狱。他知道杀不死林风,还别出心裁地想让林风当众自杀,以长奥翎王族之威风。不过藏身在树根下的黄祖知道,李冼将林风送到王都的真正目的,是想让自己亲眼看到入世的异人已被她收服,再没有什么可顾忌的了。黄祖如果愿意,可以出来跟她合作。 黄祖当然不愿意。晚上她就用歌声将林风引至密室,准备先帮林风藏起来,然后给其说明真相,解除他身上的叠梦术。可惜李冼察觉到了异样,即刻赶了过来,并将计就计扮做黄祖的模样,将所有罪过都大包大揽了。黄祖避其锋芒,趁着李冼演戏之时找到了孑生,给他简短说明了原委,分析了几个疑点,比如李冼若不是心怀鬼胎,在草屋为何不说窍前山事件?为什么要暗示孑生定要走昂汕坞?为什么她要离间孑生和林风?等等。孑生是久在脉界的霊人,自然明白黄祖的话才是实情。黄祖就拜托孑生,她一会如果能拖住李冼,让孑生想法将林风留下来。孑生应允了。 李冼正演得过瘾。黄祖依靠新领悟的脉阵增幅之法,拼着耗损灵体元身,忽然对其发动了脉术攻击。李冼警惕地先将林风送出地面,自己随后也逃了出来。孑生和黄祖追到,见李冼要走,孑生情急下打昏了游波筠,想借此阻拦林风离开。可惜李冼还是强行用脉术将他带走了。 黄祖和孑生商议后,找到了奥翎盟王,将情况如实告知。在树神黄祖面前,奥翎盟王再傲气不来,就依黄祖所言,发布了通缉令,并四处散播消息说要处决游波筠,想迫使林风回转。而李冼经此一役,受了些伤,却也从黄祖使用脉阵的过程中感悟出了不少东西。没走多远,她就选了乡延镇落脚。在巩固了林风的叠梦术后,布置了防护,迫不及待地做起脉阵试验来。 不过这样一来,她也暴露了自己的位置。黄祖马上让奥翎盟王召集人马追来,希望能够趁李冼受伤时阻止她的试验,并将林风救回。没想到的是,李冼在短短时间内就有了突破,仅用其培育的植物种子就构筑了脉阵。孑生和奥翎族人实在不是她的对手。黄祖又因乡延镇已不在其脉阵之法覆盖范围内,也怕李冼使诈诱她,不便自来,只得发信号让众人撤退了。 如此,李冼就安心在乡延镇将林风的叠梦术完成,并用乡延镇的霊人做起了试验。黄祖则派奥翎族卫兵在安全范围区设置了卡点,防止霊人误入小镇,为李冼所害。其后又发檄文,将各部族身强体健的青壮年召集到王都。一是为防李冼再抓他们做实验,为各部族保存一点血脉。二是为将来的战斗训练一批生力军。 “后来,砺蛇因李冼在乡延镇做脉阵试验而开始复原,李冼只得忙赶回去补救,直接就把你扔在了原地。而我这几天因忙着修筑各部族的临时住所,也没有精力去观察你的情况。你跟着八黾族人进入王都,被奥翎族暗哨发现,孑生用计将你哄至这里。”黄祖终于把全部过程用简短的话语说完,轻舒了一口气。“虽然这些都是我通过听闻、观察甚至猜想而总结出来的,但终归能解了你的疑惑。至于你选择信或是不信,都无所谓了。我想,不久李冼就会亲自回来印证我的话。” 第二章 第八十节 脉界大战 林风沉默许久,缓缓抬头道:“就算我相信你,那下一步该怎么做?藏起来?” 黄祖道:“藏也没用了。李冼找不到你我的话,必然会选择破坏大脉阵。光凭霊人的力量,就算勉强能守住一时,牺牲也定当十分惨重,李冼却可以凭借她的木制脉阵迅速恢复脉灵。折腾几番下来,霊人们将会十不存一。那我们藏起来,花费大量时间和灵体元身将叠梦术解除,也就没有意义了。大脉阵一破,脉界内再没有一处可安身之地。难道你还想在地下躲一辈子不成?” 林风呆呆道:“那怎么办?” 黄祖看看孑生,孑生道:“只有一个两害相权取其轻的办法或许能打个平局。” 黄祖摇头道:“那般做就跟那孽徒一样草菅人命了,算了,我们再另想办法。” 林风疑惑道:“跟李冼一样?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方法啊?” 黄祖正待回答,就听一个平和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在空气中回响起来。“说的没错,如果师傅你启动脉阵来汲取一部分霊人的精血,强行唤醒砺蛇,确实有可能阻止徒儿。可惜啊,妇人之仁掣肘了你,你终究会为此后悔的。” 黄祖昂首挺胸高声道:“如果我没有妇人之仁,当初也不会救你。要说后悔,我只后悔前时误入歧途也误了你。李冼,你真的不能收手吗?” “哈哈哈,师傅,我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你让我收手,我怎么收?你是树灵,拥有千万年寿命。而我,困在这里,只能慢慢等死。” 黄祖道:“你现在的寿岁已经是常人的好几辈子了,你还不满足吗?” “满足?如果我没有走进这个门,没有一窥天道,我确实该满足。可一旦看到,我就不甘心了。修仙,不就是为了能够长存不死吗?” 黄祖道:“看来你还没有明白天道的真正含义,生老病死顺势而为才是天道啊。” “够了,不必多说,我自有考量。”李冼的声音明显不耐烦了,“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和我再次联手毁了神殿,打破脉界,去找常左报仇。第二,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我已经成功改良脉阵,现在的我可以用木制脉阵汲取斓花和你的精元。哪怕你有霊人帮手,也毫无胜算,你们全都会被慢慢耗尽。” 黄祖闻听此言,苦笑道:“哎,作孽啊——” 李冼道:“哼,不必如此惺惺作态了,你若是真关心我,我们两个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我只给你一炷香时间考虑,到时候,别怪徒儿无情。” “李冼!!!”林风如今彻底相信黄祖和孑生说的话了,心底腾起一股无明业火。“你他娘的骗得老子好苦!有种就给老子出来!” 李冼冷笑道:“小子,还没到你,等我了了恩怨,会让你领教厉害的。” 黄祖朗声道:“好了,也不必等了,你意已决,我意你知。今日,我们师徒就彻底做一个了断吧。”说着她的身影飘进树根丛消失了。顷刻,树根蠕动起来,尘土扑簌簌直落,根须撑开,竟在林风等人头上豁裂了一个直透地面的丈许宽深洞。接着一条大树根如蛇状盘旋起来。黄祖的声音道:“站上来。”众人依言站上那条树根,被直直托上了地面。 此时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在天地之间,红光刺目且毫无暖意。李冼背对着太阳悬停在半空中,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林风、孑生、游波筠遥望着李冼,李冼也望着他们,大家各怀心思,一时皆无言语。 黄祖的灵体元身显现在李冼十丈远处,“动手吧,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就不必客气了。” 李冼皱皱眉,将手抬起,“师傅——得罪了!”话音一落,只见漫天飞起花粉,跟着有无数花朵无茎自长。花瓣长到全盛,就如冰雹一样往枯荣大树倾泻下来。 黄祖也不是等闲。枯荣大树的枝叶上即刻生出不少指头大小的绿色果实,果实未老就纷纷脱落,跟着往天空激射而去。 花朵与绿果在空中互相碰撞,残花败叶和果肉浆屑如雨跌落。李冼的花朵越开越大,越来越密集,黄祖的果实也随之如此。 双方僵持了半炷香功夫。李冼微一摇手,空中的花长出了根茎,根茎自行拧紧,化作一根根木刺扎下。黄祖轻一跺脚,绿色果实聚成三指大小,射到空中,如炸弹一般爆射开来,将那些花朵和木刺震得七零八落。黄祖跟着抖抖手臂,从枯荣巨树上剥下一块树皮,散成十数块,如旋转的龙卷风,顶着果雨花雾直冲李冼。俄顷一合,就像一只青色袋子把李冼裹在其间。 林风等人正待欢呼,就听“嚓啦”一声,三条胳臂粗细的带刺藤蔓冲破了包裹。再一搅,把树皮搅了个稀巴烂。藤蔓倏地长长、变多,少间就缠上了枯荣巨树的树干,把树皮刮得“滋啦”作响。 黄祖肩膀颤动,轻哼一声,全身用力。枯荣巨树的树干蓦然膨胀开来,瞬间将藤蔓崩断了好些。可是眨眼间,更多的藤蔓缠了上去,少顷,树干的五分之一就已绕满了藤蔓。 黄祖也不急,双脚轻分,左脚轻抬,往左划了半圈,再抬右脚,往右划了半圈。就见巨树底部骤然冒出无数梁柱粗细的根须,它们盘旋着爬上树干,不停撕扯着那些藤蔓。 藤蔓细小,根须粗大,很快藤蔓就抵不住,被一一扯落。 李冼停了手,“师傅不愧是师傅,我若只用你教的手段,确实难分高下。” 黄祖朗声道:“李冼,我知道你还没出力,现在我能略占上峰,不过占着本体的优势。” 李冼道:“是啊,师傅,你明知绝对斗不过我,为什么还要坚持。我们联手吧,这一次,我保证不会再有任何人阻碍我们了。” 黄祖道:“道不同,多说无益。”然后把腿跨前一步。那些缠绕在树干上的树根都昂头冲上了天空。 李冼道:“我只是可惜你这几百年修为,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休怪我无情了。”将手一挥,身前鲜花绽放。树根冲入花障,李冼却不见人影。 天空中花朵不停开放又凋零,逐渐集成薄雾,枯荣大树周围飘散起阵阵浓郁花香。 “不好,致幻花粉,快闭住口鼻!”黄祖一边大喊一边张开双臂。巨树顶端枝叶迅速变得硕大无朋,随着黄祖双手的摆动而不停摇动。树叶扇起的风将薄雾很快吹散,可是却无法完全消除。黄祖又将头一摇,头发披散下来。枯荣大树南北边的树叶即刻变得枯黄,随风飘上半空,混迹在薄雾之中。黄祖再喝声:“着。”只见一抹火起,枯叶乍燃,火势蔓延,顿时将整个天空烧成一片艳红。黄祖晃动树冠一扇,须臾,花粉、花香荡然无存。 “好手段,我看你如何破这个!”李冼的声音从地底传来。地面紧接着裂开了,长出数根铁青色藤蔓,藤蔓长到三丈余,顶端结出蒲公英样的花朵。借着风势,碗口大的蒲公英种子飘得到处皆是。跟着这些藤蔓纠缠着组成一个奇异的形状,将李冼托在中央。 “是脉阵...”黄祖眉头皱紧。 藤蔓脉阵随即泛起蓝光,一道道蓝色波纹如水流,不断从地底涌出,汇聚到李冼体内。李冼像一盏通电的巨大灯泡,全身闪耀出刺目的蓝光。她高呼一声“去。”无数的蓝光从她头顶迸射而起,又流星雨般洒落地面,钻入那些蒲公英种子里面。片晌,种子扭动起来,如同出壳的小鸡,伸出了头颅和四肢。虽然有些颤颤巍巍,很快都站了起来。它们略比普通霊人更高更壮一点,通体是墨绿色的木质纹路。左手化形为一面木盾,右手化形为一柄长枪,屁股后面有一条尺余长的扁圆尾巴。更奇特的是,每个树人胸口内都有一小团耀动的蓝色火焰,时明时灭,仿佛在呼吸一样。无数树人很快汇成一股墨绿的洪流,浩浩荡荡杀奔枯荣巨树而来。 饶是黄祖,也不由露出一丝惊惧。她把手往下一压,空中燃烧的枯叶铺天盖地落下,将那些树人全部罩住。一时间,烟尘喧嚣冲天,火焰熊熊呼啸。林风等人又高呼起来。可只过得片刻,那片绿潮便冲出了汹涌的火海。它们的身体经火一烧,反而浑身闪耀出金属的光泽,就算个别木制部分被烧损得特别严重,也让李冼用脉灵很快修复了。 “孑生,你去通知他们吧。”黄祖的声音感觉有些虚弱。 “好的...”孑生应声后离开了。 此刻,树人潮已经奔到了巨树近前。黄祖使劲跺了跺脚,然后长吸一口气,暴喝一声:“起。”就见地面如火山爆发般冲出三根硕大无伦的树根。每根都有碉楼大小,犹如三位将军,带领着无数小树根一起劈头盖脸地砸向了那些树人。 小树根负责将树人牢牢缠住,大树根负责碾压,几个来回后,前面的树人已碎成了一片瓦砾渣。 不过再看李冼,依旧包裹在巨大的藤蔓中,藤蔓顶端不断结出蒲公英种子,持续化作百千树人,仿佛无休无止。 这时巨树后面突然响起了洪亮的呼哨声。林风回头一看,人头攒动,接踵摩肩,成千上万的霊人穿着甲胄、拿着武器行进过来。最前排是奥翎族和银鲮族,他们盔明甲亮,刀戈争辉,戎装齐整,颇有大国正规部队的情态。他们后面是其它部族的组合。有的衣饰整齐,武器统一。有的奇装异服,兵器各异。有的蛮壮威猛,有的潇洒飘逸,有的膘肥体健,有的瘦削精干,有的雍荣华贵,有的佝偻褴褛,有的笑容可掬,有的愁眉苦脸。有林风知道的部族,也有林风从未见过的部族。 就听孑生提气高声喊道:“众位兄弟姐妹们!今天,我很高兴看到大家都自愿站到了这里。今天,我们不是为了粮食,不是为了女人,不是为了财富,不是为了权力,不是为了领地,不是为了效忠,不是为了你我自己。今天,我们站在这里,是为了常左大神创造的这个伟大世界,为了它的美丽,为了它的富饶,为了它的安宁。是它,让我们懂得了爱与恨,情与仇,善和恶。而在我们的前面,那个创世之时就存在的人,那个本该守护我们的人,她却选择了背叛。背叛了我们,背叛了常左大神,背叛了这片土地,她要杀光所有的霊人,汲取这片土地上的每一点灵气。这一切,只是为了满足她的个人私欲。这样的行为,我们能答应吗?不!我们绝不答应!就算她是神灵,就算她拥有绝对的力量,今天,我们都会跟她抗争到底!” 孑生的眼神如钢铁一般坚硬,如烈火一般炙热,“今天,是霊人们几百年来的第一次团结合作,或许也是最后一次合作。但我们要留下证据,证明我们在这片土地勤劳地生活过,英勇地战斗过,无畏地牺牲过。历史会记住我们,常左大神会记住我们。我们的生命会逝去,灵魂会抹灭,但是!我们今日的伟迹会永远铭刻在时光里,传唱在人心里,我们会在那里重生。今天,我们唯死方休!!!” “唯死方休——唯死方休——唯死方休——”霊人们振奋的呼喊一浪高过一浪。他们脸上再没有了畏惧,身体再不发抖,眼神坚贞,义愤填膺。他们现在唯一想的,就是燃烧自己的生命,歼灭眼前的强敌。为了妻子儿女,为了这片祖祖辈辈生活的家园,为了重回常左大神的怀抱。 “杀——”孑生一声长鸣。 “杀————”霊人们的呼喝如喷发的火山,振聋发聩,响彻天地。 按照事先的部署,奥翎族和银鲮族从正面强攻,其它部族霊人从侧翼包抄,胶着的战局立马改变。部族的领袖们身先士卒,霊人们更是个个奋不顾身。他们用刀砍,用斧劈,用箭射,用弩击,用网捆,用索绊,用火烧,用水浇,用石砸,用油淋。武器掉了、坏了就用拳打、用脚踢,手脚伤了、断了就用嘴咬、用头撞,牙咬碎、头撞破,就用身体去顶、去绊。在霊人们的忘死进攻和黄祖的树根掩护下,李冼的树人军团被打得节节败退,眼看就要杀入树藤脉阵内。 “能做到这样不错了。只不过,你们未免太天真了,光凭蛮劲就妄想打倒我!现在,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绝望!”李冼突然怒睁双眼,藤蔓脉阵光华大放。树人停止了繁殖,所有的脉灵汇聚成一颗庞大的蓝色光球射向天空,随后彗星般坠进枯荣巨树旁的海港里。 整个大海都亮了起来,海水如同被煮沸,“咕噜噜”翻滚不停。忽而“哗啦——”一声巨响,一个巨大的身影窜出海面。幽蓝色的身躯,冰冷的鳞片,扁平的嘴巴,背脊上丛生的骨刺,还有那对凸出的、没有丝毫感情的眼睛。霊人们被那双眼睛扫过,都不由得毛骨悚然,胆颤心惊。一时间,整个战场安静了下来,唯有海水从大蛇身上不住跌落的“哗哗”之响。 “来吧,黄祖,你的对手如果是它,你该怎么办!”李冼狞笑着。砺蛇将头一甩,裹挟着飓风骤雨,山一般压向了枯荣巨树。黄祖牙关咬紧,身子微蹲,眼珠暴凸。枯荣巨树下的土地再次震动,一根十丈粗细的主根缓缓抬了起来,协同着之前的一条大树根,一齐往砺蛇撞了过去。 两道青色影和一道蓝色影霎时碰在一起,如山崩,如决堤,如火喷,如雷劈。它们角力的地方,树木花草寸根不留,大地也随它们的每一次碰撞、拧扭、跌倒而颤抖不已。 李冼得大蛇助力后,又将脉灵重新灌入树人,霊人们立刻陷入了苦战。 “哼哼,还不放弃吗?只要有脉阵在,我就可以源源不断汲取斓花的精元来培植树人。而你们,终究只是血肉之躯,能坚持多久?”李冼望着捉襟见肘的黄祖,不再进逼,反而从脉阵中站起身来,脸上带着欣喜又满足的表情,似乎在享受着眼前的这一切。“师傅,我知道你姿态比我高。可是,你的高姿态能救得了你自己,能救得了这些霊人吗?你不愿意汲取他们的精血,他们还不是一样得死。怎么样,放下你的高姿态吧,启动脉阵吧,唤醒大蛇吧,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哦,哈哈,哈哈哈哈——” “你还是不明白...”黄祖摇摇头,她的身形已经开始变得有些透明,这是她灵体耗损太多,元身虚弱的表现。“这些孩子们都比你看得透,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回头呢...” 第二章 第八十一节 生死赌局 “不行,我必须要去帮他们。”林风已经忍耐不住了。虽然孑生和黄祖告诫过他,如果他出手,李冼很可能就会启动叠梦术,这样不仅帮不了忙,反而会让己方败得更快、更惨。可林风看到那些认识或不认识的部族都在前方浴血厮杀,自己只能作壁上观,不禁心急如焚。他找人将实情火速通知了癞刺族、拒斧族和八黾族等部族,让他们赶来增援。同时林风又想:真要被控制,早晚不都是一样,难道非要等这边的人都死光了自己再出手吗?于是林风转头对游波筠道:“筠儿,我必须要去帮他们,你愿意跟我一起来吗?” 孑生本嘱咐游波筠看住林风,可眼前的壮烈景象早已让她不忍直视。她咬了咬嘴唇,“可是...好吧,我们一起去!” 林风欣然颔首,“走!” 两人一个拔剑,一个赤手空拳冲入了战场。 他们配合默契。林风随手抱起根折断的粗树根,挥舞着在前开路,游波筠则用恒潭沉秋剑劈砍漏网之鱼。在疾风术和风羽术的加持下,两人急速冲向了脉阵中间的李冼。 “哼哼,本来还不到你出场的时候,既然你想来,那就来让我看看你的表现如何。”李冼露出阴毒的表情,重新坐下。 一道淡淡的蓝光悄无声息地从地面窜入了林风的身体。林风感觉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跟着胸口有些发闷,呼吸短促,续而头脑昏沉,胃中翻涌,忍不住干呕起来。 “林哥!”游波筠马上察觉了林风的异样。她瞧着林风难受的样子,眼泪一下充盈了眼眶,“林哥,你行的,筠儿相信你一定能控制自己,加油啊,加油....” 加油这个词是林风教给游波筠的,本来林风每次听到她这么说就会忍不住偷笑,但是今天,他怎么也笑不出来,反而觉得无比厌恶。“筠...筠儿,你,你快走,快啊,我怕我...” 游波筠一下抱住林风,“不!我不走,林哥,筠儿...筠儿不会再离开你了...” 林风已经听不见游波筠说的话了。“杀——杀——杀!”他只觉得眼中满溢血红,胸口无比的憋闷,气愤、懊恼、绝望、疯狂在他体内不停拍打,他现在唯一想要做的,就是杀戮,破坏眼前一切阻挡自己的东西。 “啊哈——”林风体内的脉灵暴发了,脉灵波将身周的一切冲得东倒西歪。林风十指陡然伸直,伴着“啪啪啪”恐怖的关节响声,捏成爪型。一转头,左手迅捷无匹地扣住了身旁一人的肩膀。那人在拼命喊着什么,可林风什么都听不到了,他只是觉得如果将右手插进那人的喉咙,自己心中一定畅快之极。于是,他卯足了力气将右手插了过去。 “叮铃铃”一声铃响,林风觉得有什么东西将他的右手推开了一些。 没用的,挡我的都得死!林风的右手穿金裂石般插进了肉体,跟着一甩,那人就飞了出去。只是他左手忽地一空,有人从他左手中趁机挣脱了。 “逃不了的,你们全都得死,哈哈哈哈——”林风展开身法,运起脉术,如一头饥饿的野狼扑进了人群。 孑生满脸的肉都挤在了一起,他一边拉着呆愣的游波筠狂跑一边问:“筠儿姑娘,你怎么样?不是让你看住林风就行了吗?” 游波筠脸色苍白,鲜血从她的肩膀上不断滑落。可她浑不在意身上的伤,眼中只透出一种发自心里的痛。“齐哥...筠儿对不起你...” 不远处一个男子躺倒在地上,他的胸前开了一个胳膊粗细的大窟窿,鲜血从他的伤口和嘴里不断涌出。他眼睛大睁着,却没有了呼吸。 “他是一位真正的勇士...”孑生的脸慢慢舒展开来,“要不是他替你挡了一下,我也救不了你。” “怎么办,怎么办,孑生,我...我们...”游波筠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嘴里喃喃念叨着。西边砺蛇还在和树根缠斗,南边无数靈人们仍在奋勇搏斗。可林风的加入已经让战斗变得更像一场屠杀。 孑生不答,脸色凝重。 这时,“啪啦啦——”的巨响传来,砺蛇用蛮横的躯体将黄祖的两条树根生生扭断了,蓝色的身影随即如鬼魅一样呼啸着直窜上枯荣巨树。它用鳞片粗暴地绞动着树干,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特别地刺耳,特别地磨心。 “完了,一切都完了,我们彻底输了...”游波筠凝望着林风狂躁的背影,第一次从心底里涌起无助的绝望。 “梅高灯碧泪思忧!” “什么?孑生,你在说什么?” “梅高灯碧泪思忧!”孑生没有回答游波筠,而是扯破喉咙叫嚷起来。 令人惊异的一幕出现了。砺蛇和林风的狂暴动作戛然而止,紧接着李冼阴冷的声音传来:“你知道些什么?!” 孑生松了口气,盯着渐渐走近的李冼道:“你也知道这句秘语吧。” 李冼莫不着声,半晌才道:“你就算知道也没用,因为你马上就要死了。” 孑生道:“我死不要紧,但是你也活不长了。” 李冼皱眉扯嘴。 孑生自怀里拿出一个白鹭果道:“你晓得它的用处吧。” 李冼眉间的疙瘩更深了,“你是谁?” 孑生道:“你还记得在海市的时候吧,你操纵砺蛇将我的王宫差点毁掉。它让我深切地明白了,凭我当前的实力是完全不足以撼动林风背后的可怕力量的。我很绝望,也很不甘心,于是我背着林风找到了孑生,将他带入了另一间密室,想要从他那里再问些情报。所幸的是,我们谈了很多,莫名地彼此信任了。孑生告诉我,要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一个办法可以一劳永逸,那就是得到神殿内的神器。而他,正是奥翎王族之人,拥有进入神殿的资格。我思虑再三,还是将进入神殿大门及殿内的机关秘语告诉了他。同时我还提到,林风入世时曾反复听见过一句奇怪的话语。孑生说,或许这句‘梅高灯碧泪思忧’就是得到神器的终极秘语。” 见李冼逐渐相信了自己的话,孑生放缓了语速。“此后,为了掩人耳目,我吃下白鹭果,变成了孑生的模样,我妹妹海渐千变成了我的模样。而真正的孑生则直接去了神殿,只等神殿开放的时刻。我们还约定,如果我在林风身边又得到什么关于神器秘语的新消息,就会想办法告知他。在去王都的路上,我特意安排了拒斧族人劫船。为了保证我们三人的生命安全,我让妹妹明令八黾族人必须全程保护好人犯。暗里,我还算好了行程以及林风每日服用郧阳散的计量,确保林风能在祭祀阴神前挣脱束缚。此外,我还预备了能医治卫子凌的药方,一旦发生意外,也能保全我们性命。那么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吧?” 李冼额头有些冒汗,“你是海渐万?” 孑生眼神突然变得凄厉,“不错,我就是被你诅咒的银鲮王族大公,海渐万——” “哼哼,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李冼抬头看了看天色,“神迹时刻如今并未开启,我此时赶去,一样来得及。” 孑生短吁了一口气,“你如果恋战,就肯定来不及了。” 李冼愣了一下,嘴角逐渐翘起,而后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本来我是打算灭了你们,明日再毫无顾忌地去取神器,可你非逼我现在就去。好,好,好,我若得了神器,我保证,你会死得比现在痛苦十倍百倍!” 孑生涩笑道:“也许吧,不过此去神殿的路途可不近。” 李冼收敛了笑容,使劲看了看狼狈不堪的黄祖。犹豫片刻后,从胸前扯出一个挂件。一指长短,通身碧绿,上端有两片嫩叶。李冼在挂件上一抹,拿出一副画卷来。 “那...那不是林哥以前戴的菨竹吗?还以为它被越高轩搜走了,想不到在李冼这里。”游波惊呼起来。“还有那副画,我好像也在哪里见过。” 李冼没理她。打了个手势,将脉阵收缩成一粒种子放进了口袋。再一招手,砺蛇晃着脑袋爬下了大树,很快游回了海中。林风则昏倒在地。 李冼将画卷祭在空中,那画中墨水仿佛活过来一般,悠悠往来流动着。李冼伸出一根手指,先在画中一棵参天巨树上一点,然后手指往西北方挪动了半尺,手腕一翻,手指临空画圆。随着手尖的动作,画卷上的墨水被搅动了,慢慢形成一个涡旋。墨汁四溅中,旋涡越来越大,足可容一人通过。 李冼使一段藤蔓将林风先推进了墨水旋涡中,又瞥了孑生和黄祖一眼,也跟着跳了进去。旋涡旋转了几下,随即迅速缩小,最后“啵”的一声,气泡破裂般消散在空气中。 “他们去哪里了?”游波筠问孑生。 “去神殿了,李冼果然得到了常左大神的伽水界全图。只是这样一来,孑生危险了。”海渐万若有所思地转头去瞧枯荣巨树。袅袅落叶中,巨树好些枝干都折断了,残破的根须和树皮狼藉洒了满地。因问:“黄祖女士,你还好吧?” 黄祖的身子忽明忽暗,就如风中摇曳的火烛。“还好,不过你虽暂时救了我们性命,倘若李冼真拿到神器,脉界就再无可挽回了。” 孑生道:“我明白的,可是我们死了她一样会去取神器。所以我要赌一次,赌赢了,这个世界便还有救。” 黄祖微微睁大了眼,瞧着孑生问道:“你到底赌的是什么?” 第二章 第八十二节 神殿陶人 神心湖水清澈明亮,在它的南方有一座岛屿,岛上有一株神树,虽没有枯荣巨树那么雄伟壮丽,不过这个世界最奇特的果实就是由它孕育的。白鹭果,如同真的白鹭般挂在树上。味道并不好,口感很绵,也不香甜,只是它的作用让人惊异。霊人吃下它一炷香功夫内,就可以凭想象力随意改变自己的样貌身形。不过局限在霊人的身体极限内,不会变成擎天巨人或者拇指姑娘。而且它重构的只有外形,无法改变衰老的身体机能。神树的根部还会生长一种叫做黑虫果的果实。这种果实的产量比白鹭果多得多,味道也极甜美。只是霊人一旦服食了它,他们的身体就会在一炷香时间内萎缩成原来身高的一半,并且会丧失掉所有的记忆,整个过程十分痛苦。 现在,李冼就站在这株神树下。这里巡防的精锐士兵已经全部被调去了王都,只剩下一排排空空营房。李冼疾步走到一块突出于水面的石崖上,往下看去。江水流动间,神树的倒影在水中显得格外莹润透彻。深绿的是山,空隙的是水,浅黄的是平原,青蓝的是山谷,宛然构成了一副天然的脉界地图。地图正中,熠熠有阳光闪动。仔细看,光亮中带着丝丝紫色和白色,那便是神殿的所在。每隔十年,白紫色的神殿就会开启三日,有人若能进得神殿深处,静待神迹时刻出现,表达出终极秘语,就能得到常左大神留下的创世神器。 李冼见神殿已然开启,急忙将林风带了过来,默念秘语。一道紫白色光辉跃出水面,裹挟住石崖上的李冼、林风,而后倏地透进了水中。 这是一座巍峨苍劲的石筑神殿,高耸入云,顶端有如供奉着一颗小小太阳,闪耀着如实体般绚烂的光晕。神殿大门左右各有一尊线条遒劲的石雕神兽,背生四翼,酷似獬豸。 李冼施展叠梦术唤醒了林风从枯荣巨树逃往乡延镇时的记忆节点。然后长舒一口气,将全身放松下来,脸上又重新恢复了慈祥的表情。 “李婆婆你还好吧...我们现在...在哪里?”林风刚一醒转就惊讶地四下打量起来。远方,千山叠嶂,绝崖峭壁,廊桥飞阁,高塔雕楼。只不过它们看上去都特别遥远,只有一层淡淡的灰影,形同剪纸。近前,一幢雄奇的四方梯形建筑直逼人眼。 “我们如今在神殿。”李冼有些虚弱地回答。 “神殿?什么神殿?”林风的眼睛很长时间无法从殿顶那团绚烂的光芒处挪开,心中满是震惊。 李冼道:“这是常左大神当年放置创世神器的神殿。如果我们能进去拿到神器,就能打败黄祖,救出筠儿丫头。” 林风一听,忍不住狠狠道:“孑生!我真的没想到他会关键时刻捅我一刀!” 李冼假惺惺道:“对不起...当时情况紧急,老身实在没有气力去救筠儿丫头了。” 林风道:“李婆婆,这不怪你,都怪黄祖和孑生!对了,李婆婆,你知道我们如何才能取到神器吗?” 李冼面露喜色,赞道:“小子不错,大丈夫该拿得起放得下。不过你也放心,他们的目标不是筠儿丫头,不会过分为难她,顶多拿她作人质诱我们回去。我们只要尽快拿到神器,那么就不用怕黄祖了。” 林风点点头,望向神殿大门。门前光影流动,似有一层紫色镜面,使人看不到门内的景象。就问:“这个神殿里会不会有机关啊?” 李冼道:“有的,大门前这两尊石兽便是,我们若想安全通过,就必须心无邪思。一会我念出秘语,你就闭上眼睛,扶着我进去,心中只顾默诵我以前教你的脉术咒语,想象练功的场景,切不可胡思乱想。” 林风再次点点头。他现在心里很乱,只能听从李冼的话,扶稳了李冼的胳膊,闭上了眼睛。一步两步,林风努力深呼吸慢吐气,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他越不想就越想想。快走进大门时,林风的紧张感达到了顶点,各种思绪如潮水般猛然涌上心头。 只听到一阵“呜噜噜”低沉的声音,紧接有石头碎裂的响动,随着“咚——”“咚——”两声沉闷的砸地声传来。林风心头一颤,忍不就想睁开眼睛。 “别睁眼,快走!”林风耳旁传来李冼炸雷般的声音,随即胳臂被人猛地一拽。林风吃了一吓,条件反射般睁开了眼睛。顷刻间,所有杂念竟烟消云散。他定了定神,目不斜视地同李冼飞速跨进了那面紫色水纹镜面。 等走进大门,门前的一切声音、画面都消失了。林风看到身后是一扇敞开的白条石月亮门,门外风摇翠竹,花团锦簇,一派安然祥和的模样。 “这...”林风疑惑地看着李冼。李冼吐了口气,“没关系,只要进来了就成,走吧。”说着指了指左边院墙的一个偏门。两人走了进去。 踅过题梁画栋的曲折回廊,穿过嵌图泼墨的高墙深巷,跨过其下盛开着雅致花卉的精美石桥,越过摆着嶙峋怪石、疏密盆景的幽静庭院。每过一处,李冼就会将需要注意的机关详细告知林风。有的需要搬动一个机关灯座,有的需要将壁画图案重新排序,有的需要踏出恰当的步伐,有的需要判断出正确的生门。两人一路行来再也没有遇到过意外,很顺利地到达了神殿最深处。 这里有十二根巨大的圆形石柱分立两旁,其上雕着祥云、彩凤、茂树、硕果、百花、千虫等图案。石柱中间是三层台阶,外侧则是密密的灌木和形态各异的青松。李冼趁李风不注意,悄悄摸了摸贴身戴着的菨竹,一道诡异的红影悄无声息地窜了出去。 两人走上三层石阶后,前方豁然开朗。一块两人高、三丈长宽的巨大岩石安静地躺在一汪清潭之中。潭底鳞次栉比铺满了雨花石,石头晶莹多彩,波光潋滟中,仿佛已融化在了水里。十丈开外,潭水涵入天际。而更远更缥缈处,紫白色云雾缓缓流动在只有剪影的山峦之间,峰岳层层叠叠、浮浮沉沉,如梦似幻。潭中央的那块巨大岩石出奇干净,没有一丝岁月的痕迹,正面刻着四个古朴苍劲的摩崖大字——伽水源佩。 林风一怔,自己刚进入这个脉界时也看到过这四个字。不由心头一热,快步走上前去。只见圆弧白条石围成的潭岸边放置着一张朴素的白石书桌和一把白石凳。桌子很大,上面搁一架古琴,一页宣纸,一方墨砚,一座笔架和一只中号毛笔。石桌右边有一株郁郁苍苍的迎客松,树根破石而出,粗大、短矮、蟠曲,却显挺拔、坚韧。松树冠往左倾斜,如一顶墨绿华盖将石桌遮了大半。 林风正瞧得稀奇,“砰”地一声,从松树树干里竟跳出个小人来。它全身用陶泥做成,光洁细腻,穿一件短裾得罗服,头戴冲天月牙冠,手持鱼鼓,脚踏云履,颇有些仙风道骨。只是它长着一张圆嘟嘟的孩子脸,大头娃娃一般的身材比例,又显得十分憨态可掬。它跳到书桌上,先揉了揉睡意朦胧的双眼,然后傻愣愣地瞧着同样傻愣愣的林风。 “你是谁啊?”它张开小嘴,嗓音奶声奶气。 林风一下就喜欢上了这个可爱的小陶人,虽然它脸上还挂着起些床气。就想逗逗它,答道:“哈哈,不告诉你。” 小陶人小嘴一憋,大脑袋左右观瞧,看到一旁的李冼,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自言自语道:“咦,那个大哥哥走了吗?说好陪我玩的...” 林风惊道:“什么大哥哥,这里还有其它人?” 小陶人刚要回话,李冼把脸凑近了道:“我们是来取神器的。” 小陶人一听这话,马上满脸堆笑,开心地指着脚下的书桌道:“若要取神器,请用古琴弹出秘音,或用毛笔写出秘字、作出秘画,或者直接对我说出秘语,皆可。” 李冼走上前端详着桌上的三件东西,拿起了毛笔。小陶人蹦跳着补充道:“必须等神迹时刻来临才有效哦。” 李冼不答,用笔饱蘸墨水,低头沉思。一会,她将毛笔递给了林风,“你来写。” 林风愕然道:“我写?我不知道秘语啊。” 李冼道:“其实,我也不知道秘语。” 林风傻了,“那我们不是根本不可能拿到神器!” 李冼摇摇头,“你仔细想一想,在来这个世界之前和之后,有没有谁对你说过类似秘语一样的话。” 林风沉思片刻,“如果那句话是秘语的话,可是也太巧了吧?” 李冼道:“什么话?” 林风道:“婆婆你也知道,我是被一个女子强行送到这个世界来的,那个时候我好像一直听到她反复颂念一句诗:‘梅高灯碧泪思忧。’我也不懂是什么意思。” 李冼胸口微微起伏,从袖口摸出一方树叶来,“写下来,等神迹时刻到来后,再誊抄到纸上,这样你就能得到神器了。” 林风赶紧道:“不,还是婆婆写吧,我拿着神器也不知道该如何使用。” 李冼笑道:“我可以教你,没关系,写吧。” 林风想想,不再谦让,用工整的简体楷书在树叶上从左到右写下七个汉字——梅、高、灯、碧、泪、思、忧。 “字写得有点丑啊,呵呵。”林风没有学过使用毛笔,见李冼目不转睛盯着那几个字,感觉有点窘迫。 “还有别的吗?”李冼头也不回地问。“你再仔细想想,时间应该不多了。” 林风眺望向远方的群山,思绪从家乡转到徙山,从徙山转到脉界,他实在记不起还有什么可以称之为秘语的东西。“没有了,这应该是最有可能的了。” “哼哼,梅高灯碧泪思忧,梅高灯碧泪思忧,果然是这句吗,哈哈哈哈哈——”李冼的肩膀不住抖动。 “李婆婆,你怎么了!”林风感觉李冼像变了一个人,她脸上的笑容倏忽间变得丑恶。 “你想听个很长很恐怖的故事吗?”李冼笑眯眯地看着林风。 林风惊惧道:“李婆婆,你...你难道被黄祖控制了吗?” 李冼拿起桌上那方树叶,扯成脆片,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并没有,我告诉你,想要毁灭这个脉界的是我,不是黄祖。” 林风的眼睛瞪得老大,半日说不出话来,他努力想从李冼的眼底挖出些什么,可那里只剩狂热的理智。“为什么?!” 李冼道:“故事太长了,没时间慢慢说,现在我要告诉你的是,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本来,能进入神殿的只有奥翎王族的活人。可我忽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既然百年前那白衣女子能进,你是不是也能进呢?而且送你到脉界来的那个女人似乎就是百年前得到过神器的白衣女子,她既然给了你秘语和进入神殿的特权,那你信赖我、搀扶着我,是不是也能将我一并带进神殿?抱着这样的猜想,姑且试了一试。虽说我触动了守门的神兽,但还是顺利进入了神殿。此刻,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我了,黄祖她是绝对进不到这里来的。哈哈哈哈——” 林风几近崩溃地听李冼说完。张嘴想问两句时,发觉自己已经动不了一根指头,发不出一点声音了。 一阵清凉的风吹过,清清潭水渐次泛起细浪,随着水波漾过潭底那些绚丽的雨花石,潭中巨岩发出了清脆悦耳的乐声。乐音徐徐增大,岩石伊始显得透明。少倾,白紫色的光芒在岩石内部旋转流动起来,似水幻云,波诡云谲。 书桌上,小陶人听到音乐,跟着乐点跳起了欢快的舞步。无奈它手短脚短,姿态看上去委实滑稽有趣。林风本想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心里有自责,有懊悔,有焦躁,有痛心,更多的,是对李冼恶行的愤怒。 音乐还在继续,恍若天籁,那巨岩已变得像紫白色的宝玉,浑身散发着夺目的光辉。“呼呼...终于好了...”小陶人扶着腰吐着舌头呼呼喘气,看来这个舞蹈让它累得不轻。它吞了一下口水站直身来,对李冼和林风道:“神迹时刻到了,你们现在可以使用秘语了,要是符合,就可以拿到神器。” 李冼脸显嘲讽之色,慢条斯理地道:“秘语,梅——高...”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人影从她背后的灌木丛中疾冲而出,人未达声先至,“秘语,梅高灯碧泪思...唔——唔——啊!” 林风虽然无法动弹,但听这个声音十分熟悉。是孑生! 李冼神态自若地踱了过去,顺手一带,将林风转了个面。 林风立即看到,孑生脸朝下躺在地上,背上压着一人。着红衣,戴环佩,脸上密密麻麻布满黑色细窟窿,肌肉萎缩,五官扭曲,肉干似的脖子上有一圈恐怖的缝合线,直如地狱里爬出的饿鬼。她嘴里“呵呲呵呲”发着声音,鸡爪般的双手从脑后玩命掰住孑生的嘴巴,双膝顶在其腰间,把孑生活活箍成了一个弧形。孑生昂着头,眼泪不断流出,他想挣扎,可是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晕厥过去。 李冼的阴影遮住了孑生的脸,“啧啧啧——可惜啊,被别人卖了都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就有人告诉过我了,说你就藏在神殿里,让我小心在意。于是我一进来就让它在暗中搜寻你。如何,明明渴求的东西已经触手可及,突然你被人钳住了喉咙,绑住了身子,眼睁睁被拖开的感觉不好受吧。哈哈,想知道是谁出卖了你吗?就是让你来的那个银鲮族大公海渐万。他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就把你卖了。不,应该是把整个脉界都卖了。所以不要怨我,要怨就怨你们自己,从来就不过是些蝼蚁。” 李冼脸上重新浮现出灿烂的笑意,“你很幸运,可以亲眼目睹这个世界的毁灭。而我,将获得永生!”说着她猛然提高了嗓音叫道:“秘语!梅高灯碧泪思忧!” 小陶人歪了一下脑袋,眼珠向右斜了斜,“秘语不符。” 李冼的笑容陡然凝固,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走到书桌前,目光如刀,剜着小陶人。小陶人哆嗦了一下,不过即刻挺起小胸脯,“秘语不符!” 李冼面色阴冷如冰,“秘语,梅——高——灯——碧——泪——思——忧。” “秘语不符!”小陶人飞速回应道。 “我说的是,秘语,梅——高——灯——碧——泪——思——忧!”李冼边嚷边提笔在纸上飞快写下对应的楷体大字。字迹笔锋凌乱,线条扭曲。看得出,她的手忍不住在发抖。 小陶人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秘语不符,秘语不符,秘语不符——” “你——”李冼气急,抬手就要将那毛笔去砸小陶人,手落到一半又硬生生停住。李冼凝视着纸上的字,“对了,对了,对了,是这样吧,一定是这样。”李冼再次笑起来,“秘语,忧思泪碧灯高梅...” 小陶人伸手指把眼皮一拉,扮了个鬼脸,“秘语......不符,咩——”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李冼身子一晃,差点摔倒。她紧张而迅速地盯着纸张,继而又回头看林风,再看孑生,再看小陶人,再看发光的岩石,眼珠不停乱转。 “秘语,梅高灯壁泪思幽...” “秘语不符!” “秘语,忧思泪避等糕梅。” “秘语不符!” “秘语....” “不符!不符!不符!不符...”小陶人到后来干脆跨着腿,叉着腰,头偏在一边,嘴里只管念叨着“不符”两字。 第二章 第八十三节 秘语契合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李冼周身暴发出狂乱的脉灵波。 “不符,不...”小陶人骤然觉得气氛不对,抬眼一瞟李冼那披头散发的样子,登时将话全都咽了回去,弱弱地“嘿嘿”一笑,将身一纵,跳回了松树里。 “好吧,既然我得不到,那就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毁灭掉这个脉界。而那之前,我要让你们体会到,什么叫真正的地狱!”李冼恢复了冷酷的神态,拢了拢头发,一脚将身边僵直着的林风踹倒。 “把他给我折断。”李冼命令趴在孑生背上的僵尸卞缚,又朝林风脸上吐了口唾沫,“你不是死不了么,我会把你变成一个标本,一个活着的死人!” 林风看不到李冼的脸,不过在他心中,以前那张慈祥的面孔已经被泼了硫酸。他耳中听着孑生苦痛的哀嚎,脑中浮现出了脉界被李冼统治后的悲惨画面:枯荣大树倾倒。各部族家园被斓花侵蚀,草木凋零。人民流离失所,被逼做各种苦役,伤、死者被李冼做成卞缚样的僵尸。不久,李冼积攒够了力量,强行毁掉神殿,夺走神器。赖以生存的脉界消失了,霊人们如离了水的鱼,痛苦地慢慢死去。 想到此处,林风的心如被放在油锅里反复煎熬,焦躁无比。不对,不对,不对!越是关键时刻就越不能着急。冷静,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林风强迫自己深呼吸,将思维的乱流逐渐平复下来。这时,他突然感到身体里的某个地方被触动了,仇恨、懊恼、愤怒、牵挂的情绪一扫而空,胸中无比的澄澈、平静,瞬间便进入了梦乡。 梦里,林风似乎跌入了一个倒流的空间。他清楚地看到自己和李冼如何进入神殿;枯荣大树前的决战;自己亲手杀死了游波齐;失去理智地要取游波筠的性命;树洞内黄祖和孑生的讲述;各部族的议事聚会;乡延镇的惨剧;奥翎盟王的召见;拒斧族的祭祀;大蛇蜕皮引起的骚动;银鲮族的冲元节;海市的繁华;窍前山的魔鬼;长情的耿不曲和卫子英;李冼的竹林草屋;瀚慕岛血战;卞缚的尸变;瀚摹谷的月夜;孑生的铜铃;奥翎族的金翅卫;吃人的怪兽;玄乙族的宁静生活;写着“伽水源佩”的奇石。 林风停在了奇石边。它还是同来时看到的一般模样,没有半点岁月的痕迹。溪水冲刷着周边的鹅卵石,奇石发出清脆、欢快的声音。林风伸出右手,在岩石上轻轻抚摸。岩石亮起了白光,将林风吸了进去。 俄而,白光消散,林风愕然发现自己正站在徙山山门之前。不要吧!以前自己努力想离开那个脉界,可今天,在最不情愿、最不能离开的时候居然被传送出来了?林风懊恼又无助地四下张望,周遭空无一人。鹤云漓呢?叶少麒呢?风之神兽呢?炼星呢?那个白衣女子和那群神秘人呢? 林风茫然地向前方那道巨大的九重九门牌坊走去。他惊异地发现,牌坊下远远立着一个人。一袭白衣,金色长发,端庄又不失风情。不是那位神秘白衣女子是谁? 林风疾步向前,身周徐徐显现出无数的影子。 啊!是叶少麒。林风呼喊他着的名字,伸手抓去,手穿过叶少麒的身体,竟只是虚影。再瞧,只见叶少麒、鹤云漓、炼星、神兽、黄衣人、紫衣人、红衣人全都出现了,他们也都只有一个淡淡的影子,且保持着林风离开时的那瞬姿态。 林风似有所悟,影子里唯独没有那名白衣女子,她就站在不远处的牌坊下微笑着瞧着林风。林风走过去,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白衣女子的容貌。身材高挑,肤色白皙细嫩,蓝色的眼眸美丽得像一湖清水,百里透红的精致脸颊上沉淀着成熟女性特有的稳重,银色的眉毛掩映在丝般顺滑的金色刘海中。她整个五官给人的感觉就是白雪皑皑的高原上点缀着两潭湛蓝的海子,海子边依偎着亮银色的岩石,金黄色的银杏树环绕在海子周围,树影倒映在清澈圣洁的湖面,使人为之心空神灵、肃然起敬。 林风拘谨地问道:“请问你是?” 女子展颜柔笑,轻启丹唇,“maygodblessyou.” 林风没反应过来,“什么....” 陡然,林风身边景色大变,人影瞬间消失,巨大的九重牌楼也有如扔进了水旋涡,打着转儿很快隐没。白衣女子的身形缓缓淡去,唯有她说的那句话还在林风的耳畔不断清晰回响。 “maygodblessyou.” “maygodbless...” “maygodbe...” “maygo....” 她...她会说英语!她和我一样,都是从地球过来的!林风全身刹那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种他乡遇故知的亲近感让林风兴奋得无法呼吸。林风努力回想女子的面容,的确像地球上的欧洲人。而且林风可以从心中肯定,这是白衣女子本来就会的语言,不是从林风头脑中偷去的。 “maygodblessyou.”愿上帝保佑您。原来它是一句英语,而不是我按中国的语言习惯听成的诗句“梅高灯碧泪思忧。”哈哈哈,太可笑了,我居然会听成一句诗句,哈哈哈哈,我居然会听成一句诗句。林风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李冼!现在该轮到你倒霉了,倒大霉了!林风狂喜着怒目切齿地喊道:“秘语,maygod,blessyou!” 一个奶气的声音回应道:“秘语契合。” 林风猛地睁开眼睛,双目如电。他看到僵尸卞缚仍骑在孑生背上,用力掰着孑生的脊背。李冼呆立在旁边,脸上带着前所未见的惊恐之色。她略一迟疑,化为一道蓝光霎时窜出了神殿。 林风轻松一笑,抬手一挥。地上的石板飞起两块,“啪啪”两声闷响,将卞缚僵尸击飞了出去。它在地上翻滚了几个圈,爬起来,用蓝幽幽的空眼眶瞪视着林风,既而喉咙里“呜呜”吠了两声,四脚着地,飞也似地跑走了。 林风也不追,先蹲下身用手扶起孑生,问:“你还好吧?” 孑生的脊柱差点就让卞缚折断了。他先小心翼翼扭动扭动身体,后缓缓站直了身子道:“谢谢,我没事。”接着又问:“你得到神器了?” 林风点点头,他的左手里正捏着一块紫光四溢的东西,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不过想来应该是他们口中的神器。 “神使大人!”一个奶气的声音欢喜地叫嚷着。 林风和孑生看去,小陶人又从松树干里跳了出来。 林风用手指着自己鼻子。小陶人跳过来,向林风稽首道:“是的,您得到了神器,自然就是神使大人。” 林风看他那恭敬的俏皮模样,笑道:“好吧,你是有话想和我说?” 小陶人一脸认真地道:“不知神使大人知道神器的使用方法吗?” 林风点点头。他在握住神器的那一刹那,就宛如醍醐灌顶般通晓了神器的基础使用方式,浑然天成。 小陶人道:“好。我只是想告知神使大人,神器一旦与您相认,无论它是否在你手中,都只有您一个人能使用它的力量。除非您真心实意选择放弃它...” 林风道:“你说的,我明白。”然后用手一拍孑生肩膀,无比自信地道:“走,看我揍人去。”说着紫光晃动,两人已回到了神树之下。 第二章 第八十四节 神器力量 “哟,我还以为你已经逃走了,原来你没有当缩头乌龟啊!”林风看李冼冰冷着脸站在不远处。她身后匍匐着那只在玄乙族出现过的怪兽。身旁立着僵尸卞缚,一动不动,似笑非笑,表情狰狞。 “你拿到了神器,我就是藏得再好,你一样能找到我,我又何必要逃。”李冼的话中满是恨意。 “好,有骨气,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林风朗声道。他已经恢复了所有的记忆,再不受李冼控制了。 李冼脸部肌肉抽动,“小子,别狂,纵然你得到了神器,我也还有一战之力。”说着将双腿一盘,地上顿时又长出五根粗大的藤蔓。藤蔓将她托起,蓝色的光笼从四面八方汇集过来,将整棵白鹭神树笼罩在内。 未几,那只怪兽和僵尸卞缚在蓝光的挤压中,体形开始不断膨胀,肌肉逐渐强劲,浑身散发出骇人的狂暴和嗜血气息。神树上的白鹭果也纷纷掉落到地上,它们纯白美丽的身形扭曲起来,先是融成一团蠕动的白色胶泥,接着膨胀开来,变成了一个个三丈高矮体态怪异的白色树人。它们站在黑虫果变异而成的黑色树人中,显得鹤立鸡群。 林风微笑着瞧着数千攀栏跃石冲刺过来的变异树人,不慌不忙将神器贴在胸前,双臂向外一分,双掌合拢。立刻,地上所有石块拔地而起,一阵“哗啦啦”乱响后,石块粉粹又急速组合在一起,眨眼就化作了一列列石头士兵。它们呈当代特种兵的模样,不佩刀戟,却握着枪械。 “给老子上!”随着林风的呼喝,这些特种兵即刻排着现代战争惯用的队列,平端着冲锋枪,迎着树人群冲了过去。 不过战况并不像林风想象的那样一边倒。本来冷兵器应是怎么都打不过现代枪炮的,可是林风变化出来的石质士兵,光有其形,未有其实。那些石质枪械根本射不任何出子弹,士兵们只是摆出一个帅气的姿势,而后就被巨大的白色树人踩成了渣粉。 “尴尬了,尴尬了,老子对枪械的制作一窍不通啊。”林风本来还想耀武扬威一下,结果一出场就被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颜面尽失。“这他娘的...恐怕我就是再整出飞机坦克来,也只是个模型,没得让人看笑话,还是来点实在的吧。”林风心念转动,士兵们手中的枪立刻化成了一把把长刀。这样应该可以了吧,林风再次指挥着士兵攻了上去。可让他再次大跌眼境的是,那些石制的长刀对灵果孵化成的树人几乎造不成任何伤害,树人反手一巴掌又把士兵拍成了碎末。 “神使大人,您得弄点实用的、擅长的、真正能用来战斗的才行啊,您这样做只能虚耗神器脉灵而已。”小陶人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噘着个小嘴巴,似乎对林风使用神器的情况很不满意。 林风刚想说话,小陶人又老成地评价道:“您看对方的变化,每一个树人都比你的石人附有更多脉灵,而且树人身上还掺杂了不少的金属,这使它们身体的坚固度和强壮度提升了不少。反观神使大人变化的这些怪怪的东西,虽然外观比较精美,但打仗委实不行。起初还拿一短小的烧火棍,这如何敌得过。所以小的建议,如果大人的学识不够、想象不足,还是挑最野蛮最直接的方式——抡大石块砸吧!” “抡大石块砸吧...大石块砸吧...砸吧...砸吧...”林风听到这句话差点吐血。自己作为一个现代的大学生,祖国的天之骄子,居然被一个陶土人说没学问,这可真是莫大的羞辱!可自己左思右想,似乎就还记得些语文、英语、数学、计算机之类的简单知识,连火药的配方都想不起来,更不要说实际动手能力和创造能力。难道...难道真要用大石块砸吗?林风不甘心,他偷偷将石头士兵手中的武器改成了石锤,也尝试着从地下抽取一些金属混到士兵身体中。可局势还是一边倒,石头士兵在树人的攻势面前完全可以用弱不禁风来形容。每砸倒一个树人,石头士兵就必须付出十倍的代价。好在林风有神器在握,石头士兵可以源源不断地复活,否则早就顶不住了。 “神使大人,可能您新拿到神器,对它的脉灵掌控真的十分不熟练呢,再加上你的精神力也不够,操纵这多些兵士实在吃力。大人,我看您还是用石头砸吧。” 这是林风第二次听到这个最原始最粗暴的建议。可是自己偏偏又不争气,无论如何都创造不出更文明更科技的东西。小陶人略带怪气的语调,让林风有想把它嘴巴塞住的冲动。好吧,既然不能创造出科技产品,那我就创造神话产品吧,既然我不能控制太多随从,那我就控制一个就好。“出来吧,蚩尤!”随着林风亢奋地呼喊声,所有的石头士兵瞬间化为石末,然后像一团巨大的龙卷风直冲天际。待烟尘散尽,一个三头六臂八蹄的壮硕怪物傲然挺立于天地之间。蚩尤,它是按林风的想象创造出来的,牛头、铜额、犄角、双翼,六只手臂分别拿着石锤、石环、石盾、石柱、石磨、石禅杖。林风偷瞄小陶人,发现它似乎也被震撼到了,两个小眼睛睁得滚圆。林风松了口气,感觉总算找回了一点面子。 蚩尤抬起梁柱粗细的腿,咚地一声踏入树人丛中,六只手臂挥舞着沉重的武器,秋风扫落叶一般将周围一圈树人砸得支离破碎。树人群尝试着攻击蚩尤,甚至不少还攀上了蚩尤的身体,在其关节处又撕又咬。不过这些攻势并没有让庞大的蚩尤倒下。 很快蚩尤身体上便密密覆盖了一层黑色的树人,远远看去,就像一座巨塔被浇灌上了滚热的沥青,随着沥青的凝结,蚩尤的行动终于迟缓下来,最终被这些黑色树人化成的树藤完全缠住了。 不过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的技巧都相形失色。林风咧咧嘴,胸前神器顷刻射出强光。黑色巨塔震动起来,随着“嗷——”的一声怒吼,缚在蚩尤身子的树藤顷刻崩裂,蚩尤重新露出他那一身雄壮的肌肉,甩开八蹄,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往李冼撞过去。所过之处摧枯拉朽。 “来的好!”李冼怒目圆睁,身后那巨大的怪兽和卞缚如同离弦之箭射出,转眼间便扑到了蚩尤的身前。 蚩尤抡起武器就砸,尘埃四溢间,怪兽巨大的身形灵活地一转,完美躲过了三般兵器的攻击,随即身体一伏一跃,窜上了蚩尤的后背,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将蚩尤的一根翅膀咬了下了。好在蚩尤不是血肉之躯,伤势对它没有任何影响,它放下石柱,反手将怪兽抓在手里,顺势向外使劲一扔。怪兽在空中翻了一百八十度,稳稳落在了地上,喉咙中“呜呜”低吠,再次扑了过去。蚩尤拿起武器,挥动六只胳膊,对准怪兽脑门以雷霆之势轮番砸下。怪兽不躲不避,眼见就要被砸成肉泥。这时蚩尤身子却忽然一趔,轰然倾斜。从它双脚陷入的深坑内跳出好些个白色树人,看来是它们预先钻入地下,在地底掏出了偌大一个陷坑。 怪兽趁机又扑到蚩尤身上,一口咬住蚩尤胳膊,猛一甩头,蚩尤整条胳臂连同手上拿的武器皆被咬断下来。怪兽也不停口,虽然口中淌满了污血,却发疯似地接二连三不断撕咬着蚩尤的六条手臂。而那些白色树人也化为一根根白色藤条,将蚩尤的脖颈和脚踝紧紧拴住。挣断一根,又立马补上一根,大有同归于尽的架势。 见蚩尤再次被制住,林风有些烦乱,他倒不是怕打不过,有神器在,李冼就是抽光所有斓花的脉灵也不是他的对手,林风可以再创造相当数量蚩尤样的石人。他烦乱的是自己的得意之作居然还不能快速取胜。这就如同一位围棋国手同一位民间棋艺爱好者切磋,本估摸着用三成功力就能随便应付,却被对方出其不意反杀了一片。 林风急急修复着蚩尤的身形,同时思索着该如何应付地下的陷坑。突然,他身旁的孑生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头撞在他的胸膛上。林风站立不住,倒摔在地,身子被孑生重重压在。林风惊诧莫名,却感觉一团热乎乎的东西洒了满脸,定神一看,是血。正在疑惑,孑生又大喊一声:“闪开!”双臂环抱林风,往旁一滚,噗的一声,一柄利刺擦着两人身体从地面刺出。而后卞缚尖锐的怪叫声在耳边响起,尘土扑簌簌落了两人一身。 林风这才明白,原来那僵尸卞缚是和怪兽一起攻过来的,蚩尤去砸怪兽,僵尸卞缚却借着烟尘藏进了地下。它在白树人的协助下,一直钻到了自己的脚下方,趁自己正面战斗失利的一刹那,猛地从地下发起了偷袭。若不是因为孑生在这种级别的战斗中帮不上忙,只默默在旁全神戒备着,刚才那一下,自己必然已着了道。虽说不会死,但若是利刺上有毒,后果会怎样还真说不好。 想到此节,林风出了一身冷汗,看来自己得到神器之后太过兴奋托大了,仅仅抱着想与神器磨合的天真态度在戏谑战斗,但对手却伊始就怀着杀死自己、夺走神器的狠心,两相比较,熟幼立判。林风心头忽然涌起一种强烈的不安感,至于为什么,他自己也不明白。 “吱叽吱叽——”僵尸卞缚还在不断地嘶鸣着,那声音听起来让人牙齿发酸。不过她已被林风用两块岩石夹在中间,只要林风一个动念,她就会被压成肉饼。 “有没有发麻的感觉?”林风在孑生肩膀上点了几下。 孑生犹豫了一下道:“有,看来是中毒了。” 林风道:“我对医术药理所知不多,不过已让你左肩上的血液停止了流通。你等一会,我马上就带你去找黄祖,她肯定可以为你解毒。”说着收起了玩意,也不再顾忌好看不好看。手掌动处,巨大的蚩尤消逝了,变成了一股沙尘暴,遮天蔽日朝李冼狂卷过去。 李冼控制的所有树人停止了行动,稳稳站在原地,将根深扎于土中,其头部在李冼的脉灵催动下飞快长出枝叶,密密匝匝形成了一片防沙树林。霎时,风沙和树林猛烈撞击在了一起,发出“呜嘶——”一阵狂响。前排树枝被风沙瞬间磨蚀,只留下溜光的树干在风沙中摇摇欲坠。 林风将手一抬,土地震动起来,树人的根系被不断隆起的土丘生生吐了出来,再被风沙一刮,全都飞上了天空,在沙尘中乱舞。林风将它们折断削尖,反变为自己的长矛。 李冼身上的蓝光越来越微弱,似乎用脉阵汲取的脉灵已入不敷出。她放弃了那些树人,只将化作脉阵的藤蔓层层合拢起来,将全身盖住,裹成一个墨绿色的蛹。 “去。”随着林风的手指动作,千百支黑白色木矛疾风骤雨般扎了下去,只听“咔嚓”“噗呲”之声乱响,不少木矛被折断,也有很多扎入了绿蛹。那些扎入的木矛再被后到的木矛砸中,便如木钉一样,一寸一尺逐渐钉入了蛹心。 在最后一根木矛坠地后,绿蛹已经完全看不到了,只见百十根矛尾呈现放射状将蛹整个遮了起来。有些矛尾很短,看来已经钉入了蛹心,里面的李冼不知死活。 林风用眼一瞪,蛹上的木矛躁动起来,砰的一声巨响,绿蛹被木矛生生撬开,碎霄四溅处一个人影显现出来,正是李冼。她迈着蹒跚的步伐,极其缓慢地向林风走了过来,她用手捂着肚腹,一根手臂粗细的木矛横穿了那里,从背后冒出了三尺长的矛头。 林风愣了一下,随即用神识确认了眼前这幕并不是幻觉。一步一步,李冼坚持走到了林风的近前,她脸上带着恶毒的笑意,这让林风的心中更加的不安起来。 “你以为你赢了吗?咳咳...哈哈,是我赢了!”李冼的脸扭曲起来,全身的皮肤骤然如树皮般裂开,颜色也由黄转绿再变成灰色,最后似燃尽的木炭般颓然倒在了地上。 林风立时反应过来:不好!这只是她的替身,虽不是幻术,却是骗术,筠儿她们有危险!林风连忙扶起孑生,心念急动处,身边景色飞逝,须臾就来到了枯荣巨树之下。 第二章 第八十五节 永眠禁术 林风一眼看到了缠绕在枯荣巨树之上的大蛇,各部族残余的霊人正在与巨蛇徒劳地搏斗着。大蛇疯狂破坏着枯荣巨树,霊人们悍不畏死的牺牲却难以对它形成有效的阻挠。见状,林风二话不说,双掌一抬,无数根泛着白光的树藤从周围的大树底部冲出,象包粽子一样先将大蛇捆住。随后林风飞到半空,深吸口气,用洪亮的声音大喊道:“谢谢诸位的努力,我来了,再不会让你们流血牺牲了!” 众霊人见大蛇刹那被制住,一时呆了。却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穹达武士!”霊人们顿时沸腾起来,他们流着热泪也跟着狂呼:“穹达武士!”“真正的穹达武士!”“我们有救啦!”“感谢常左大神,感谢穹达武士!” 这时大蛇身躯扭动了几下,竟扯断了缠住它的诸多树藤。林风暗暗吃惊,即刻操纵更多的树藤缠了上去,一圈一圈一层一层,直将大蛇淹没在了树藤的海洋中。正忙碌间,林风忽听到一阵急促铃响,似乎是从树根下修有脉阵的密室中传来的。是筠儿、海渐万在求救?林风瞥了一眼大蛇,料它一时半会难以脱身,便带着孑生倏地抢进了密室。 密室内的巨大脉阵此刻正熠熠闪光,三分之一是绿色,三分之二是蓝色。石壁下海渐万、黄祖、筠儿笼罩在一团绿光中。黄祖眼睛鼓得老大,牙齿咬紧,显然在努力抵御着绿光外的无数蓝影。 不远,李冼双手掐诀,目不斜视,眼神冷冽,如同死神。 这时游波筠下意识地抬眼看到了林风,欣喜若狂地叫道:“林哥,是林哥!”海渐万也看到了林风,没有说话,只是眼神中透露出无比的宽慰。黄祖听到游波筠的叫喊,先是一愣,随即“嗯~”的一声闷哼。那巨大脉阵上苦苦支撑的绿光立刻消散了,整个脉阵一下被蓝光全部占据。 李冼精神大振,仿佛浑不在意林风的出现,将气急速一提,把密室里所有蓝影聚作一团,带着玉石俱焚的恐怖威势,朝着豪无防护的黄祖、海渐万、游波筠三人头顶猛砸下去。 “你敢!!!”情急之下,林风抬手就使出了杀招。一瞬间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密室内空气被压缩成一团,炮弹般重重打在了李冼身上。李冼口中鲜血喷出尺许远,身体狠狠撞在脉阵石壁上,又反弹到丈许外的地上。对于林风的必杀一击,李冼没有守没有躲,而是将全部的注意力和力量都用在了黄祖、游波筠、海渐万身上。蓝影过处,尘烟飞溅,方才黄祖、游波筠、海渐万三人所处的区域登时被李冼轰作一个丈许大小的狼藉深坑,坑内蓝烟袅袅,再无别物。 “怎么会这样...”林风颓然坐倒在地,眼睛直勾勾盯着坑底,仿佛那里是一个黑洞,将所有的光明都吸了进去。既而,林风暴喝一声,“李冼!!!”声音高震云霄、响遏山岳。他沉重地站起身来,走到倒地不起的李冼身边,举起拳头,使出全身力气,一拳又一拳地不停击打在李冼的脸上、身上。他没有使用神器的力量,只凭自己的双拳发泄着自己的愤怒。许久,林风实在打不动了,才又重新坐倒在地。有气无力地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你非要做到这样...” 李冼的嘴角到胸口全被鲜血染透,左手手臂折断,用奇怪的姿态弯曲着,两只膝盖骨破裂,头发散乱,衣衫褴褛,看起来只有了进气,没有了出气。只是她变形的脸庞兀自带着绝世的冷漠,嘴角哆嗦着向上勾起道:“感受到了吗...希望就在眼前的绝望,咳咳...再说,你也没有打算让我活下去吧。” 林风轻蔑地笑道:“你还想活?除非...” 李冼冷笑道:“除非他们能活着?哼哼,不可能了,中了那招,没有人可以侥幸活下来。”她顿了顿,似乎在欣赏林风的表情,“看来我若不杀死他们,你也会跟那两人一样,只要看我笑话。你知道吗?他们虽没有杀死我,但是每天每夜、每时每刻,只要我想起他们那种看似怜悯却充满嘲弄的眼神,我...咳咳...咳咳,我就感觉自己像被拔光了衣服任人羞辱。所以我在心底暗暗发誓,有朝一日,我一定要将他们踩在脚下,让他们也尝尝这种滋味...”李冼咬了咬牙,闭上了眼睛,“可惜...可惜,我做不到了,连老天都戏弄我,每次以为抓到了希望,到头来总是一场空,一场空而已...” “就因为这样?哼哼...可笑的自尊心,可笑的虚荣心,我以前觉得你很聪明,很了不起,现在看来,你也不过是一堆厕所里扶不起的烂泥,智商二百,情商二百五!”林风大骂起来,“你以为别人都那么无聊?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目光短浅?你以为自己有多伟大?别人都想要来看你的笑话?神经病,其实真正嘲笑你的就只有你自己而已!” 林风缓缓站起了身,全身隐隐闪动紫白色的光华。“拿到神器后,我忽然明白了常左和她为什么不杀你。这个宇宙中,善恶、黑白、光明、阴暗从来就是在不断纠缠较量,有时正多一些,有时邪高一点。人也一样,有优点也有缺点,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杀人犯能孝敬父母,贤能帝王却害人无数。”林风的样子有如上帝,“对常左大神和她来说,你修炼邪阵祸害霊人是恶,但是教化靈人、疼爱子嗣便是善。他们救助霊人是善,但是剥夺你和黄祖自由便是恶。如果再杀了你们,更是恶上加恶,对于扬善几乎没有任何裨益。倘若以此为契机,你们能够幡然自悟,改邪归正,便可得大善。所以他们没有选择杀死你们,而是费尽心力遏制你们继续作恶的途径,营造供你们修善的环境,当你们真心向善,光明的大门自然会为你们敞开。” 李冼静静地听着,没有睁眼也没有说话,缄默了好一会才道:“可惜啊,我等不到离开的这一天了。” 林风斩钉截铁道:“对,你没有这一天了,在你出手杀死筠儿、孑生、黄祖的那刻起,你就不可能活着了。不,在这之前你就早该死了。我就是一个俗人,有仇报仇,有冤报冤,没常左和她那么高的境界,那些大道理对此刻的我来说毫无意义。像你这种屡教不改的恶徒,快些铲除,才是正道。” 李冼笑了,她的眼睛第一次看起来那么清澈无华。“终于解脱了。伽儿,娘的魂魄不能去陪你了,希望你已投个了好人家,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过日子,娘...就放心了...”李冼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俄而化为万千流萤消散不见,只留下一句清淡的话语在密室里悠悠回响——“永眠术~” “不好,快、快躲开!”黄祖焦急的声音传来。随后地面隆起,粗大的树根包裹着三个人从地底钻了出来。 “林风身躯一震,激动得大叫:“你们没事,你们没事,太好了!哈哈哈哈哈,怎么回事?我明明看到你们被...”林风盯着完好无损的游波筠,只知道傻笑。 “是替身术,能模仿我们在地下的所有动作、声音,那孽徒杀我们心切,一时没察觉出来。”黄祖答道。 “对哈,李冼会用替身术,黄祖也会啊,我怎么没想到呢?”看着飞扑过来的游波筠,林风傻傻地一拍脑门,“怎么刚才不出来呢?我一不小心就把李冼给打死了...” 游波筠一下扑进林风的怀里,喜极而泣道:“打死了好,不打死我们还不敢出来呢,怕她又有什么阴谋,反而拖了林哥你的后腿。” 海渐万一旁颔首道:“对,这是我提议的,如此一来,你才能真正下决心。” 林风看了还是孑生样子的海渐万好一会,揶揄地道:“你果然厉害。” 海渐万毫不在意,凛然道:“她不仅是银鲮族的仇人,也是所有霊人的敌人,我所做的我不后悔,如果惹得林哥你心里不舒坦了,那就责罚我好了,碎骨断经,剥皮剜心,只要能让你满意,我海渐万绝不皱皱眉头。” “哎——算了算了,你明知道我不会把你怎么样,以后脉界还要靠你,到时候就多上点心吧。”林风被游波筠搂着,心中的不快早消弭了大半。“对了,黄...黄女士,你刚才说什么躲开来着?”方才林风咋听到黄祖声音,又瞧见游波筠,心中只剩下激动了,根本没留意黄祖喊的什么内容,现在心情稍有平复,看到黄祖任旧脸色严肃,不由问起此事。 “永眠术,是幻术类的禁术。一旦施用,可以将自己的思想永久镌刻进被施术者的脑中。但施术者的肉体、灵魂也会与被施术者融合,再也无法超生。”黄祖低低的话语却如晴天霹雳般震得众人背脊发凉。 林风赶紧用神识探试,没有察觉自己有任何异样。 “恰才我让你赶紧躲开,是怕李冼施术到你身上。不过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你得到神器,在这个脉界中,她的幻术似乎对你已经无效。”黄祖说着转头去看海渐万,又看看中毒的孑生,最后把目光停留在游波筠的身上。 “筠儿?!”林风忍不住出言相问,他感觉不到筠儿身上有李冼的气息。 “不在她身上。”黄祖又把目光望向密室四周。 林风长出一口气道:“对了,黄祖女士,孑生中毒了,你能帮忙解毒吗?” 黄祖道:“好,我试试。”手一招,一株通体碧绿莹润的小树出现在她掌中,她将碧树贴在孑生伤处轻揉了几圈道:“多亏你帮他封住了血脉,毒性并未扩散。我已将毒液吸出,你解开他的血脉吧,否则时间长了,手臂就废了” 林风赶紧点了点孑生伤处,帮他血液恢复了流动。黄祖道:“刚才那孽徒施展永眠术之时应该不知我们还活着,如此想来,她应该早考虑好了施展对象,如果我们不能查出是谁,早晚又是个祸患。”话音刚落,众人就感觉整个大地都颤动了起来。林风皱眉道:“我知道她的施展对象了。”说着手一招,带着众人来到了地面上。 枯荣巨树如今看起来已如一棵枯树,树叶几乎全部凋落,树枝枯折,树皮开裂。砺蛇此刻完全挣脱了林风的束缚,正大张着嘴,吐着蓝色的信子,用巨大的身躯卷住枯荣巨树的树干疯狂拖拽,而在蛇头上,以前长着绿树晞印的地方,骇然立着李冼的半段身躯。 第二章 第八十六节 新创脉界 林风倒吸口凉气,安抚好游波筠,然后迎着砺蛇飞上了半空。“水晶宫之术!”这本是林风的辅助脉术,此时在神器脉灵的加持下,威力陡然变得非同小可。就见枯荣巨树周围的空间顷刻凝固了,大蛇须臾就被一层无形的气墙包裹了起来,空气不断挤进墙内,里面压力不停增大,大蛇的身形竟似水中月、镜中花,慢慢显得有些模糊了。 可就算如此,大蛇的动作并没有变缓,反而愈加狂暴起来,它不断撞击着无形的气墙,好像随时都会突破出来。林风皱起眉头,看来想要不伤害大蛇而困住它已经不可能了,便全神贯注运行起脉灵,在气墙中吹起无数金属碎屑。碎屑聚合,化成数十把亮晶晶的飞剑。它们在空中盘旋了一阵,然后齐刷刷插向了砺蛇的后背。那里,正是上次砺蛇蜕皮时的开口处,也是砺蛇身上唯一薄弱的地方。 前五把飞剑被砺蛇坚硬的鳞片折断,接下来的五把将它的鳞片击出裂纹,后面的飞剑则一鼓作气全插进了大蛇的肉身中。砺蛇的嘴瞬间撕裂般大张开来,它拼命摇头甩尾,如同一条被扔在烧红铁板上的活鱼。 良久,砺蛇的动作终于缓慢下来。林风从它体内抽出飞剑,化为漫天飞舞的金属粉尘贴在了砺蛇的身上。它又徒劳挣扎了一柱香功夫,最终停止了动作。众人远远观去,那里外层是高压空气墙,里面是纹丝难动的砺蛇,恰似一颗晶莹而巨大的琥珀凝在了半空。 “太好了,我们赢啦!林哥,我们赢啦!我们赢啦!”游波筠第一个拍手跳起来。海渐万则是一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表情。孑生张着嘴巴,也轻松地笑起来。唯有黄祖依然心事重重。 “为什么我总感觉有些力有未逮?初时用树藤捆住大蛇就有这种感觉。”林风翩然落在黄祖身边,询问道。 黄祖略一沉思道:“砺蛇的力量根源于神器,你的力量同样源于神器,让同一力量相互抵撞、互相博弈,或许就是这种感觉的原因。” “哎,怪不得我总感觉困不了它多久,也杀不了它,有什么办法吗?”林风有些沮丧。 同样沮丧的是听到此话的海渐万。“对啊,黄祖大神,有什么办法吗?” “啊,林哥,你是说它还能出来?”游波筠有些不相信, 林风苦笑了一下,“看来是我低估了李冼。” 黄祖沉思良久,叹道:“我也没有办法,看来她是铁了心想让这脉界永世不得安宁。” “林风,你想想,神殿中有没有典籍秘录之类的东西,或许上面会有解决办法呢?”海渐万见黄祖也无可奈何,心中更是烦闷。 “神殿内并无书籍,不过我想,或许它有办法。出啦吧!”林风说罢,一个尺许高的小人就出现在众人前面。 “咦,是个小陶人。”游波筠叫起来。“好可爱!” 众人一看,果然是一个造型精致乖巧的小陶人。小陶人眼中充满着好奇,不住东张西望,然后才对林风施礼道:“见过神使大人。” 林风直奔主题,指着砺蛇道:“如果要让它恢复成以往的正常状态,有什么办法吗?” 小陶人盯着砺蛇看了半天,直到游波筠用手掌在它眼前晃了几晃才喃喃道:“守护圣兽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林风道:“它被李冼施了脉术,不得已才将它暂时禁锢,大家都没办法,所以想问你有没有方法可以让它恢复如初。” 小陶人把手中阴阳鱼轻轻晃动,小脑袋从左摆到右,从右摆到左,半响,嘟嘟嘴道:“如果神使大人有耐性,可以用神器重新锻炼圣兽。” 林风一听有法,忙道:“我不着急,怎么个锻炼法?” 小陶人道:“用你的脉灵加上神器的脉灵,将圣兽重新炼化,应该就能恢复了。” 林风懵懂地道:“哦,那好,你告诉我怎么炼,还有需要炼多长时间?” 小陶人道:“炼化的方法很简单。不过圣兽的脉灵源自神器,神使大人的力量也来自神器,圣兽可以调取六成神器脉灵,而神使大人可以调取九成,多的三成抵过后,圣兽余下的三成脉灵便需要神使大人用自身的修为补充。鉴于神使大人当下的脉灵强度,要重新炼化圣兽嘛,我算算,嗯——大概用个三百年时间就够了。” “什么!三百年!三百年老子都嗝屁了。还有什么快点的办法没?”林风现在不过才二十来岁,三百年,那得清朝康熙年间的人一直活到二十一世纪。如果林风是这个脉界出生的人或许还好,可他的目标是回到自己的世界去,三百年沧海桑田,林风实在等不了。 小陶人没有生气,歪歪脑袋说:“嗯,快的办法也是有的,只要神使大人重启脉界,圣兽一样可以复原。” 林风更懵了,“重启脉界?什么意思?” 小陶人道:“因为这个脉界中的所有东西都是预设好的,只要神使大人用神器让脉界恢复到最初的状态,那么圣兽也就恢复啦,只是这样就不好玩啦。” 海渐万忍不住插嘴道:“岂止是不好玩?是不是我们所有霊人都会消失?” 众人听了皆吃了一惊,不约而同盯着小陶人,齐声问道:“真的吗?” 小陶人眼珠转了转道:“或许吧,具体什么样子我也不能确定,但是,一定跟现在不一样。” 林风立刻否定了这个提议,“不行,那我宁愿留在这里三百年。” 海渐万、孑生和游波筠听林风回答得如此果决,都不由胸中泛起一阵感动。 “还有别的办法吗?”林风再问。 小陶人撅着嘴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众人心一沉,一时之间都不说话了。 好半天,海渐万打破沉默道:“如果启用脉阵呢,我们银鲮族人愿意牺牲。” 黄祖即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想用血祭脉阵强行唤醒砺蛇吗?” 海渐万沉沉点头。 黄祖道:“这样会死很多霊人,而且死得会很痛苦!” 海渐万眼中掠过一丝迟疑,顷刻又昂首道:“只要能成功,银鲮族在所不惜。” 林风虽然敬佩海渐万和银鲮族的牺牲精神,不过他还是否定了海渐万的提议,并问黄祖:“黄祖女士,您能保证血祭脉阵就一定能成功吗?” 黄祖道:“如果没有李冼的永眠术,用血祭脉阵肯定能唤醒砺蛇。但如今,我没有十足把握。”她看了看海渐万,问道:“拼着我被砺蛇吞噬,牺牲掉银鲮族和奥翎族所有的霊人,却未能唤醒大蛇。这样的后果,你能承受吗?” 海渐万默然,如此惨烈的代价他显然承受不起。 林风凝望着远处的大蛇,感觉它的禁锢又有些松动了,他随手加固了禁制,叹道:“哎,看来我只能在这里看守它三百年了,如果我能活那么久的话...” 游波筠却突然高兴地道:“好啊,这下林哥就可以留下来陪我玩了。” 黄祖道:“小丫头,你的林哥可没有一点时间陪你玩,他必须得持续用自身的脉灵来炼化大蛇,否则便会前功尽弃。这样的三百年,其艰苦程度绝比坐牢更甚,非有顽强的意志和非凡的耐性实难胜任。当然,也有好处,等林风炼化圆满之日,他的境界和修为,就算是我,也望尘莫及。” “啊!这么累!而且也不能陪我玩,那...”游波筠有些傻了,看林风的眼神已满带离愁。 林风听到此话,内心也很崩溃,在此脉界停留三百年已是不易,加之还必须日夜不停地进行修炼,自己真有如此卓绝的心智和定力吗?哎,神不好当啊! “我还有一法,不知成与不成?”黄祖看出了林风的为难,像下定决心似地说道。 林风听见还有办法,赶紧道:“请讲!” 黄祖道:“其实那孽徒拿回来的奇书上不但记录有脉阵之法,还有创建脉界之方,如若我用余下脉灵创制一个小小脉界,你将砺蛇拉入此脉界中...” “好,这办法好!”游波筠先叫起来,“这样林哥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筠儿,听黄祖女士说完,我觉得,应该不会这样简单。”林风其实也是大松了一口气,如果此法可行,非但霊人不用牺牲,自己也免受诸多辛苦。可这事应该不容易,否则黄祖该一早就提出来了。 黄祖道:“此法虽好,却难在一处。” 林风道:“难在哪里?” 黄祖略思索了一下道:“难在它。”说着用手指指小陶人。 众人不解,都盯着小陶人。小陶人也停止了摇头晃脑,眼珠睁得牛大,盯住黄祖。 黄祖解释道:“普通脉界只能暂时困住砺蛇,时间一长,它必会破出,因此为远计还是需要重置砺蛇。我的计划是这样,我会用我残存的灵体元身创造一个小脉界,林风带着砺蛇进入其中,重置小脉界,或许能将砺蛇恢复如常。可难点是,这样做能否成功?机会多大?如果错了,我就会因耗尽灵体元身而打回原形,百十年内都不能再苏醒。” 林风沉吟了一会道:“不行,虽然没有人为此牺牲,却损了黄祖女士的百年修为...” 黄祖笑着打断林风道:“难道你还有别的更好的办法?林风,不是任何事情都能美满解决的。况且事成之后,你若愿用神器之力帮我一把,说不定就能让我快速恢复呢?所以不必为难或觉得亏欠,我早有此觉悟的。现在,我们就让它来评断此法是否可行吧。” 小陶人伸出小手指着自己小鼻尖。黄祖点点头。众人的目光又转到了小陶人的身上。小陶人抬头看林风,试问道:“神使大人,这...” 林风吞了一下口水,觉着虽有些自私,但也清楚黄祖所说的是化解此次危机最有效的方式了。如果成功,既没有人为此殒命,他也不用苦熬三百年。至于说在脉界中多耽搁些时日,用神器助黄祖恢复功力,林风更是极其甘愿,毕竟脉界里的山水人物,早让他多了份留恋和不舍。念此,林风颔首应允。 小陶人得了令,把阴阳鱼摆弄了几番,推演半饷方道:“可以,只是圣兽是在神器脉界中诞生的,新的脉界也必须用神器脉灵创造,如此方能起效。” 林风顿时丧气道:“可我并不会创造脉界啊。” 黄祖道:“无妨,我可以教你创建之法,只是此术甚难,掌握需得十年之功,熟练则需二十余年。” 林风叹道:“这样总比三百年好,哎,真是做什么事情都不容易啊,” 海渐万突然道:“如果让黄祖女士用神器脉灵来创造脉界不就好了,既永除了祸患,也不会耽搁时间,还不必损黄祖女士百年修为。” 林风不解道:“可她没有神器脉灵啊?” 海渐万道:“我想,既然砺蛇可以调用神器脉灵,那林哥你是否也能授予黄祖女士调用神器脉灵的权限?这样一来,神器的实际拥有者是林哥,黄祖女士也能借用神器脉灵去创造一个小脉界。待事成后,林哥便即收回权限,岂不两全?” 林风听后,略微思索,问小陶人是否可行。 小陶人道:“作为神使大人,您要分给他人部分权限固然可以,而且您给予的权限,您随时随地可以收回。但是我仍要提醒神使大人,即便如此,还是存在风险,您真愿意相信她吗?” 林风道:“既然我可以随时随地收回权限,那有什么关系,我相信黄祖女士,就这么办吧。” 小陶人耸耸肩道:“那请神使大人伸出右手食指。” 林风依言而行。小陶人用小手掌握住林风食指指头。虽然无法表达,但林风心中能清楚感应到小陶人的授予权限确认提示。在三遍确认之后,小陶人放开了林风的手。现在,黄祖已经能够调用神器的力量了。当然,林风只要心中默念一句秘语,立即就能解除黄祖的使用权限。 黄祖摊开双手观瞧着,仿佛掌中端着什么稀世奇珍。“这就是拥有神器的感觉?果真神奇...” 林风道:“黄祖女士,你能够用这种脉灵创造脉界吗?” 黄祖深呼了一口气道:“可以,如此我也不必打回原形了,请容我适应片刻。” 过了盏茶功夫,黄祖直接用手指弹出三片绿叶。绿叶互相交缠旋绕,散发出美丽的光华。这团华光起初只有拳头大小,继而变成盘子大小,最后变得有一抱之大,光华渐渐收敛,不再刺眼,当中的三片绿叶如碧绿的水银,稳定地在光晕中无规律地沉浮飘荡着。 “林哥,林哥!”游波筠忽地紧紧挽住了林风胳膊。 “筠儿,怎么了?”林风低头轻声问道。 “我...我心里突然很不安,你...你可不可以不要去。”游波筠粉嫩精致的小脸上,长长的睫毛半掩着一双秋水般的美目,显得十分楚楚可怜,和平日里活泼好奇的她截然不同。 林风胸中立马柔软起来,一种想要不顾一切保护她的强烈冲动如洪流般激荡全身。他用一只手轻轻握住了游波筠的手。游波筠习武,平日肌肤触如温玉,但此刻她的双手却凉似寒冰,没有一丝温度。林风不由又伸出另一支手,将游波筠的双手捧在一起,希望能用自己的体温让她感到一点暖意。“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我答应你,等这里的事情了了,只要你愿意,我会带你一同走遍海角天涯,吃最好吃的美食,玩最有趣的戏物,看最美丽的风景,好吗?” 游波筠抬起头,两行幸福的眼泪伴着难言的心情一起落下。“真的吗?” “真的。” “答应我,你一定不能让自己有事。” “我答应你,我一定不会让自己有事。” “你发誓!” “我发誓!” 第二章 第八十七节 两世为情 三片绿叶发出的光将林风和封印的砺蛇包裹了起来,绿叶越转越快,越转越迅疾,空间也变得扭曲起来。 游波筠一身翠绿的衣装,腰间悬着宝剑,脸颊挂着眼泪,幸福的笑着,右手举过头顶,不停地挥动,与林风作别。 这,就是林风真真实实看到游波筠的最后一眼。 八方一片漆黑,唯脚下有一团微弱的白光。除了封印着的砺蛇和自己,这个小小脉界中没有任何其它东西。林风伸手探了探,尺许外就是虚无的界壁。这个脉界太小了,就像一个蛋形的房间,而林风感觉自己就如混沌中的盘古,一斧头下去,便能劈出一个崭新的世界。 解除和重启脉界的基础法门,林风是从小陶人和黄祖那里获知的。新奇感一过,他只感憋闷,于是立即准备重启这个小脉界,然后再解除它,这样自己就可以带着全新的砺蛇回到枯荣树下。在那里,筠儿还在翘首盼着他归去。 “林风,等一等。”是黄祖的声音。 林风停止了念诵秘语,回应道:“怎么了?黄祖女士。”他知道黄祖能听到他的话,这里毕竟是她创造的小世界。 “是这样的...”黄祖言简意赅说出了她的想法。虽只短短两句话,却让林风如坠冰窖,瘫坐在地。 时间已远远超过了预期。黄祖任旧端坐在一张巨大的落叶上,姿态安详。她面前的三片绿叶在空中上下浮沉,散发着静谧的浅绿色光芒。游波筠、海渐万、孑生站在黄祖的身后,满心祈祷着林风能快点归来。而更外围,围满了渐渐聚集过来的各部族霊人。他们与这处核心很统一地保持着三丈远的距离,都默默地看着,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海渐万和孑生已好几次将欲上前询问的游波筠拉住了,但最后他们也忍不下去了,便没有再阻止焦急的游波筠。 “黄祖大神。”游波筠轻唤。 没有回应。 “黄祖大神?” 还是没有反应。 游波筠走到黄祖的侧面,在她已快凝练成实体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细微的表情,仿佛只是一尊雕像。游波筠不得不放大了声音,“黄祖大神,你还好吗?” 黄祖微微抬起一丝眼帘。 游波筠有些惴惴地问道:“黄祖大神,怎么林哥还没出来呢?” 黄祖淡淡答道:“他出不来了。” 此话一出,不仅游波筠,连海渐万、孑生都心头猛地一颤。他们快步上前,想问个究竟,可抬脚的一瞬间,皆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腿如被粘在了地上,再迈不动半步。 游波筠没有注意到其它两人的困境,带着哭腔问道:“为什么?!为什么林哥出不来了?!” “因为...哈哈,哈哈哈哈,因为我不让他出来了!”黄祖终于笑出声来,那声音让游波筠全身不寒而栗。 游波筠一时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黄祖把头抬起,盯着游波筠的脸,一字一字地道:“因,为,我,不,让,他,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不可能...”游波筠只觉得天旋地转,腿脚发软,她使劲摇了摇头,眨眨眼,心中反复确认了几遍刚才黄祖说的话后才大喊出声:“不,不可能,为什么?为什么?!” 黄祖露出一个轻蔑的表情,“不为什么,小姑娘,这才是大人世界里残酷的现实。” 游波筠眼睛大睁,神态很快由惊恐变得冷峻,怒喝道:“你把林哥怎么样了?!” 黄祖道:“我也没做什么,只是让他将神器完全交给我而已,只要给了我,我就会让他毫发无损地出来。” “神器?你也想要神器!可...可你已经是神了不是吗?”游波筠不明白。 黄祖笑道:“神?哈哈哈,我算什么神?!我这点微末道行,在修行的世界都不够让别人多看一眼。我必须要得到更强的力量!” 孑生喊道:“筠儿姑娘,她一定是被李冼附体了,中了李冼的永眠术,你小心!” 黄祖并没有反驳,而是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说道:“也许吧,自从李冼带回那本秘书,我的魂灵就好似被豁开了一个口子。我学会了脉阵,学会了脉界创造,学会了幻术,书里的法门玄妙绝伦,让我意外窥到了一片广阔天地。但可惜,它只是一本残书,后面还有一多半的内容都残缺了,那些才是真正的精要,是凡人难以想象的天地运转大道。从那时起,我就暗下决心,无论如何我都要得到它的后半部...” “那你没有被附体,你一直在利用李冼?”孑生又喊道。 “你觉得呢?”黄祖反问,“我不过和她选择了不同的方式罢了。” 游波筠道:“你拿到神器也会毁灭这个世界吗?” 黄祖道:“不会...” 海渐万忽然大笑道:“你别骗人了,兴许你一时半会不会,但当你真正需要神器力量时,你会毫不犹豫地取走神器。也就是说,这个脉界随时会凭你一个念头而毁灭” 黄祖不置可否。 海渐万又道:“刚才是你用脉术刺激了我,使我向林哥提议,让你获得神器权限的,是吧?” “是。”黄祖回答得很干脆。 海渐万道:“可我实在想不明白,你是如何将林哥困在新的脉界中的,他才是神器的持有人,如果想解除脉界,不是易如反掌吗?” 黄祖笑道:“问的好,林风想要解除脉界确实易如反掌,只可惜,年轻人做事还是太草率。他将神器力量赐予我的时候我就立刻确定了,神器里只记录着最原始、最简单的解除脉界之法。也就是说,他只能用最彻底、最粗暴的方式来解除神器脉灵所创造的脉界。” 海渐万三人还是不明白。黄祖继续道:“我使了一点巧力,在用神器脉灵创制新脉界时,掺杂了自己的一部分灵体元身作为底质。这就相当于用神器脉灵盖了房,灵体元身作了钥匙,钥匙虽小,要进出房门,却必须得经我同意。除非拆了房,也就是毁了整个脉界,否则是出不来的。而林风在我的脉界中,我能提前感应到他是否使用重启或者解除脉界的秘语。于是我告诉他,在他用秘语重启或者解除脉界的前一瞬间,我会先用钥匙打开房门放他出来,那么他重启或者解除的就不是我创制的新脉界,而是霊人们所生存的大脉界。他虽然已收回了我使用神器的权限,可墙壁始终都在,而钥匙只有我有。现在,你们明白为什么他无法出来了吧。” 看着听傻了的海渐万等人,黄祖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光彩。 “哼,就算如此,林哥也不会把神器交给你的,海哥想得到的,林哥也一样想的到,你就在这里傻等着吧。”游波筠听林风没有生命危险,安心不少,她坚信林风不会为了个人的自由而出卖霊人、出卖脉界。 “所以...我才要你祝我一臂之力啊。”黄祖的话阴恻恻的。 “休想,我绝对不会帮你。”游波筠下意识拔出了佩剑。 “这可由不得你。”黄祖脸上漾起狞笑。 “快跑,你不是她的对手!”海渐万和孑生齐声大喊。 游波筠未退半步,挺起宝剑,剑锋直刺黄祖咽喉。 “不!!!”林风狂呼起来,“住手!我叫你住手!”林风双手撑在地上,呼呼直喘气。 “考虑得如何?”黄祖的声音在界壁响起。 “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要你比筠儿更痛苦一千倍,一万倍!”林风的眼睛红了,强烈的伤痛疯狂撞击着他的心。 “呵呵,是吗?她现在已经十分痛苦了,要我比她更痛苦千倍万倍?我看十倍都难,哈哈哈哈——”黄祖的话带着几分戏谑,“我能让她受尽各种酷刑而不死,而你却只能听着,什么都做不了。哈哈哈哈——你听你听,她又在痛苦的哀嚎了。” “我操你妈,我操你妈,黄祖我操你妈,我...呜呜呜呜呜~”林风一口气接不上,痛哭出声。 “把神器给我,把神器给我!”黄祖的话音凶狠又尖利。 “哈哈...给你?!那我和所有霊人都活不成了。你一旦解除脉界,他们连灵魂都会消散。算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放过他们好吗?你折磨我,你折磨我,放过筠儿,放过筠儿,我给你跪下了。”说着林风双膝跪倒,不断拼命磕头。 “哈哈,我们高高在上的神使大人居然给我跪下求饶了?哈哈哈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拥有神器之人这么怂!这么白痴!放过他们?那谁放过我!弃我而去,囚我百年,你以为这样的怨恨单凭几句话就可以消弭吗?我的痛,我的恨,你何曾体会!” 林风保持着弯腰俯首的姿势,咽泪道:“那你放过筠儿,我带你离开脉界,帮你报仇,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黄祖鄙夷地道:“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任何人吗?帮我报仇?你离了神器算什么,什么也不是,我要你何用!我不想再听你废话,我最后说一遍:我,只,要,神,器!” “不、不、不、不、不、不要,啊——黄祖,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住手,住手,住手啊!!!”林风用手和头疯狂撞击着无形的界壁,他不敢再听那些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叫,不愿再想那些恐怖血腥的画面,这种煎熬让林风撕胸裂肺,摧心戮肝,断肠刮肚,痛不欲生,无计可消除。 “我给你神器!我给你神器!”林风最终屈服了,开始念动起交割神器拥有权的秘语。以后会发生什么?不管了!是生是死?不管了!正义还是邪恶?不管了!清名还是恶名?不管了!孰轻孰重?不管了!对与错?不管了!林风心中的筠儿,应该永远是纯洁无瑕的,侠义多情的,天真的,善良的,永远笑着的。只要这一抹流着清泪的绝美笑容不被扭曲,林风甘愿付出一切。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林风将毫不犹豫地选择三百年的青灯古卷。枉说三百年,就是三千年,三万年,林风也愿意坐愿意等。 “林哥,林哥!”游波筠轻柔的声音骤然飘来,林风一惊,随即停止了神器权限的交割,竖起耳朵,极目四顾。 “林哥,是我,筠儿。”声音从头顶飘来。 林风抬起头,正看到游波筠的身影幽幽飞下。他激动得一把上前抱住游波筠,双臂交错处,只抱了个空怀。 林风怔怔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游波筠一下扑进林风的怀里,把头靠在林风肩膀上,轻轻啜泣道:“我也不知道,我本一心求死,可身体怎么都动不了。后来,我听到一阵铃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身体忽然能动了,于是就咬断了自己的舌头...”说到这里,游波筠赶紧捂住了林风的眼睛,“别看,我现在的样子一定丑死了,黄祖她...她把我...”游波筠哽咽了,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仿佛记起了什么极可怕的事情。 林风的眼泪忍不住大滴大滴滚落下来,他用沙哑的声音道:“对不起,筠儿,我...我让你受苦了,我就是全世界最蠢最傻最可恶的男人!”说着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嘴巴。心自尤疼,亦不解恨,于是用双手不停在自己脸上轮番狠打。 游波筠慌了,用手去拦,可她抓不住林风的手,见林风嘴角已淌出了鲜血,心疼得大喊道:“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只要林哥你没事,我就一点也不觉得疼了,你再打自己,我...我走了。” 林风赶紧住了手,盯住游波筠泪光盈盈的双眸,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游波筠柔柔道:“我以前听爷爷说,人死后,她的魂魄就会自己飞到她最想去的地方,去见她最挂念的人,原来,这都是真的...”她停了话语,深情回望着林风的目光,半天才又真诚地道:“林哥,你能答应我两件事吗?” 林风拼命点头,“不要说两件,就是一千件,一万件,我都答应你。” “好。第一件事,你一定要好好走出去,无论如何不要把神器交给黄祖,不要让她毁了这个世界。” 林风凌然道:“她现在已经没有威胁我的资本了,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好好走出去,让她经受比你痛苦一千倍、一万倍的痛苦。” 游波筠摇摇头,“林哥,我不痛苦,我很快乐,一直以来都很快乐,特别是遇到了你之后。所以,筠儿不想让这个充满美好回忆的世界消失,不想让爹娘和玄乙部族消失,我想要他们都好好活着,都开开心心地活着...” 林风强忍眼泪道:“好,我答应你,我会永远守护这个脉界,绝不会让它消失。” 游波筠微笑道:“嗯,我相信林哥,是你,一定可以办得到。” “那么我求你的第二件事...”游波筠微微低下了头,“如果...如果有一天,林哥你喜欢上了别的女孩,请在这里,在这里给筠儿留下一点点位置,不要忘了我,好吗?”游波筠用白皙的手指指着林风的心口,“这样,筠儿就永远不会孤单了...”说着她努力笑起来,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脸颊流成了河,“啊哈哈,我在说什么傻话啊,林哥...只要你幸福就好,筠儿...筠儿永远爱着你。” 林风的眼泪喷涌而出,“不,筠儿,我不能没有你!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喜欢上你了。虽然我是从异世界来的,你却始终不离不弃陪伴在我身边,甚至抛弃家人、不顾性命地跟着我。我们一起走过了那么多坎坷,那么多波折,你始终安慰我,信任我。现在,我们只差一步就能永永远远在一起了,我不可以就这样失去你。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面对,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解决,好吗?等我集齐九尺玉,我就带你去见我的父母,你这么漂亮这么善良,他们一定会开心得合不拢嘴的。所以...所以请你一定不要离开我!我发过誓的,我们要一起走遍世界的每个角落,吃最好吃的美食,玩最有趣的戏物,看最美丽的风景...” 游波筠的唇深深贴在了林风的嘴唇上,香香的,柔柔的,暖暖的。林风的心如被闪电击中,一瞬间只感觉所有的悲痛都消失了,幸福和慰藉浸透了全身。这,就是游波筠在生命的尽头想要传递给林风的东西吧... 一点光划过黑暗的阴霾,逝去了。 在光消散的地方,林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物件——菨竹,它就嵌在已化入砺蛇的李冼胸前。 林风泣不成声,“筠儿,到最后还不忘来点醒我吗?这次,我们还一起去拯救那个你深爱着的美丽世界吧。” 第二章 第八十八节 云际挽歌 浩海碧波上,一轮红日从厚重的云海中冉冉升起,金光洒在古朴厚重的烽火台上,几多壮丽。海渐万立在烽火台上的宫殿最高层,深邃的目光追随着气象万千的朝阳,久久凝望。 矫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海渐万没有回头,只是平静的问道:“结束了?” 来人是一个俊俏的奥翎族少年,穿着极朴素,他径直走到海渐万身旁站定,也望着前方辽阔的美景。“结束了,砺蛇恢复了。” “万幸,没想到李冼抄录的脉界创造之法就藏在她窃取的菨竹中。” ”嗯,只是林哥心绪仍不平稳,这次创建脉界竟用了十天时间。” “常左大神眷顾,所幸关键之时没有出纰漏。” “是啊,当时林哥肯定已是伤心欲绝。好在有菨竹相助,它本身就是一个成形脉界,林哥照李冼抄录之法将它稍稍修炼后,只身进入其中。黄祖看不到脉界内的情状,其时又正失了能要挟林哥的筠儿姑娘,心智大乱,霊人们也在你的暗示下对黄祖发起了突袭。忙乱中,林哥趁机念动了解除脉界的秘语。黄祖感应到,匆忙打开了她的小脉界。于是,林哥解除菨竹脉界的同时,也从黄祖小脉界中脱了困,回到大脉界。如今想来,我还心有余悸,这兵行险招的一步若有半点差池,我们也看不到今日的太阳了。” “是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只是可怜了筠儿姑娘,霊人们虽已在枯荣树下为她塑立金身,并追封她为穹达武士,可她遭受了那般的暴虐酷刑,最后连半点尸骨都没得以残存...” “嗯,不过林哥并没有加倍报复黄祖,反给了她一个痛快了断。” “或许他在困境之中悟到了什么吧。” “嗯,人性有多少恶意,就有多少善意,反之亦然。所以,我想通了,我要去找到那个人,问明家族灭门真相。” “孑生...我还是习惯叫你这个名字,你会随林哥一起离开吗?” “不,我的修为还远不够,当下离不开脉界,而且有些事情我还需要先找奥翎王族问个清楚。” “林哥给了你出脉界的秘语和权限吧?” “嗯。难道海兄不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想。只是枯荣巨树枯萎,奥翎族自顾不暇,这次浩劫给霊人世界带来的灾祸和混乱都需要我留在这里,待一切重新安定后,我有了可以交托重任的子嗣,才能安心出去。” “你这个大公也不轻松嘛。” “世上无易事。说起来,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嗯,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林哥不将神器交托给海兄,你有头脑有能力有担当,有了神器,脉界的将来该是如何辉煌!” “多谢谬赞,我非圣贤,此次劫难中,我就表现出了诸多的不理智。虽说是受了黄祖脉术蛊惑,但也让我看到了人性的脆弱、多变,个人一旦拥有了绝对的力量和权力,心智很难长久维系如初。况且霊人们拥有了神器,什么东西都得之太易,必然心生倦怠,不思进取,终究成为一群被圈养的、只知吃喝享乐的懒东西。那这样的世界还有何生机、活力?有何前途、发展可言?因此,林哥把神器放归神殿的决定,实让我钦佩。” 两个年轻人面对着云海朝辉聊了许久,这来之不易的和平、安宁让他们对未来充满了希冀。 “你说,林哥还会回来吗?” “不知道,不过你听,这激荡在云中的挽歌。” “你欲往成仙,而我,却在枯荣树下折剑。 叹世间美中不足缱难全, 空对穹隆,枉自坐山巅。 镜虚影,朦前缘, 天地不仁笑凡间。 惊细语,痛昔年, 泪流满面... 本是两世无情物, 怎生痴梦把手牵。 九尺玉,彼岸边, 纵使万水千山踏遍, 决誓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