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挚爱·青春散场》 第一章 “啊……啊……” 身下女人在我猛烈冲击下发出阵阵呻吟,一声高过一声,犹如黎明破晓前曙光,充满不可抗拒的力量。我深深痴迷于这样的声响,在它鼓舞下,身体变得更加坚强。只是女人很快说了句让我泄气的话――就在我行将高xdx潮之际,我清晰听到身下女人努力睁开迷离的眼,喉咙急剧颤动着,艰难地小声问:“你-爱-我-吗?” 我没理睬。这种愚蠢至极的话我本就特不爱听,特别在床上,更是厌恶无比。所以,我置之惘闻,只是下身动作却不由自主放缓、放轻。 女人显然没读懂我的身体,她依然陶醉在自己幻想当中,一遍又一遍地问,声嘶力竭。 “你-爱-我-吗?” 我变得烦躁不安,继而心力憔悴,真想一把掐死这个蠢女人。 手机突然响了,身体嘎然而止,拔出、起身,接电话。女人迅速翻了个身,将头深深埋进枕头,她消瘦的肩胛高耸,洁白耀眼;凌乱长发散落背上,犹如霜打后的野菊花。 电话是陈凯打的。他声音非常兴奋:“哈哈……老大,我们的提案通过啦!孙总说只要看到详细的产品营销方案,就立即和我们签合同”。陈凯最后兴奋高叫:“耶……这下我们发财咯。” “好,太好了”。我同样兴奋不己。挂了电话,顿生万丈激情,一把将女人拉起,然后再次凶狠进入、冲击,很快完成整个过程、高xdx潮迭起、汹涌不息。 抽烟、洗澡,穿衣服。女人依然趴在床上,双眼紧闭,一只手悬挂在床沿,空空荡荡,有着说不出的寂寞。 烟灭之际,我在女人脸颊轻轻一吻,算作告别。 走到门口,女人突然轻轻唤我。 停步、迟疑、回头。女人满脸哀怨,嘴角带着绝望的笑:“你不爱我,是不是?” 我也笑,一丝苦涩从嘴角开始蔓延,绽放成虚无。我沙哑着嗓子回答:“答对了,我不爱你,我谁都不爱。” 枕头立即飞了过来,却不到我面前就自由落体,随之是女人嘶声裂肺的哭泣,这一切每次都会发生,皆是那样地软绵无力,根本无法挽留我离去的脚步、中伤我无爱的灵魂。 底楼大堂,结账时,值班小姑娘看到我后突然惊呼起来:哇!陈坤。 又是一个认错我的人。我没解释,只是对她暧昧一笑。 小姑娘立即羞涩地低下头,面色绯红。 她在窃窃私喜吗?因为邂逅一个长相犹如明星的帅哥,可以幻想出无数个浪漫的爱情故事。可我只觉得很可笑,或许她就是下一个在床上对我哭泣的对象。 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是你无法预料的,不是吗? 走出宾馆,世界已是万家灯火,夜的上海总有种无法言语的美。开着车在南北高架上一路飞驰,放着汪峰的歌,神轻气爽、混身松弛,性爱的滋润及事业的成功让我惬意无比,窗口涌进的冷风生生打在脸上,有点儿疼,我却无比享受;一幢幢高楼挟持着光与影向我朴来,凶猛如野兽,却很快被我纷纷抛在身后――它们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我迷恋着自己的速度和力度,最后情不自禁哈哈大笑起来。 胸口突然一阵剧痛,仿佛有无数根银针扎在上面,针针见血,疼地几乎让我窒息――老毛病了,五年前我就查出心脏有点问题,好像是心力衰竭什么,只是一直不想面对,始终没有积极治疗,好在疼痛发作的频率并不是很高,又没其它症状,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很快到家,给小松鼠喂了食,给花儿浇了水。然后打开电脑,开始一门心思写那个产品的市场营销案。 第二章 我叫杨健,今年27岁。是一家以做药品、保健品营销策划而闻名业界的广告公司的产品经理。前面给我打电话的陈凯是公司文案,也是我的最佳搭档。我和陈凯一起成功完成过许多药品和保健品的市场推广,很是为公司赚了不少钱,在圈内算是小有名气。只是我们虽然业务能力超众,实战经验丰富,但毕竟为人打工,每月工资加奖金撑死了也就四、五千,看着满大街宝马、奔驰,再看看自己屁股下面的助动车,自卑地想跳楼。抱怨了几次后,陈凯怂恿我一起接私活,这样来钱快很多。一开始我还心存忌讳,总觉得这样做对不起老板,难得他一直很赏识我,对我信任有加,现在要暗地里抢他的钱,还真有点儿做不出来。 只是我虽不想对不起老板,但却更不想对不起自己。如今这个社会,没什么比贫穷更可怕,没什么比钞票更实在。如果你够诚实,你就该承认这句话是真理。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眼中只剩下了赚钱,什么理想啊情操,爱情啊友谊,全都靠一边站。不能说我们太现实,我们曾经天真过、理想过,但结果差点穷到快饿死。后来人大了,成熟了,知道年少时的想法太可笑了,于是就更不会和钱过不去了。现在要供房供车,过两年要结婚生子,然后要养妻养儿养父养母,哪一样不需要很多很多钱?我脚下的城市名叫上海,平均房价一万一平方,油价上涨地让人疯狂,随便进趟医院看个毛病花掉千儿八百的没商量,到南京西路伊势丹花一万块才好买件像样的西装……你要是没个几十万在银行里存着,简直活也活不踏实。 金钱万岁,理想狗屁,就让一切和钞票唱反调的虚伪情结见鬼去吧! 我们这次接的私活是个江西老板的产品,此老板当年不知从哪弄到一个治胃病的配方,效果挺好,加上没竞争对手,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便开始在市场上一枝独秀,十几年来很是赚了不少银子。然而近两年市场上同类产品多了起来,钱是越来越难赚,广告都做到中央台了,销量还是起不来,急得这江西老板满世界找人打架,后来听说我们公司在药品保健品营销策划方面具有独特手法,于是夹着一皮包钞票来到上海,找到公司,说让我们帮这个胃药策划个年度营销方案。 这种小客户我们公司当然不可能重视,公司一个副总给这个江西老板上了半天课,告诉他我们的客户都是国内外著名医药公司,出一个产品年度营销案光策划费就要50万,然后每月月费18万,付不起这个价谈都别谈。江西老板一听都快哭了,问能不能便宜点,打个折什么的。副总一听怒不可遏,大声骂道:“白痴,你以为这是菜场买小菜啊?还讨价还价?脑子浸水了”,然后拂袖而去。江西老板只得灰溜溜地离开公司,没走两步就被我和陈凯拉住,快速交换了名片,说晚上联系。 当天晚上,在宾馆里,我神采飞扬地对那江西老板说只要十万元,我们帮你做全案策划,江西老板瞪着眼睛问:“便宜那么多!你们行吗?”我和陈凯立即哈哈大笑起来,陈凯拍着江西老板肩膀说:“你傻不傻?公司把活接下来也是我俩做,有什么区别吗?”江西老板思考了下,说:“成,不过我得先看一个营销方案的大纲,再决定是否和你们签合同。” 这种营销大纲对我而言,实在太简单,我做了三年药品、保健品营销,产品营销方案写了不下上百个。可以这么说,放眼现在市面上所有的医药、保健品,诸如增高减肥的、排毒养颜的、美白美容的,消瘤抗癌的,降糖降脂降血压的……就没有我没做过的。我把以前做过的一个胃药营销方案修改了下,然后就江西这个产品想了一系列新的广告创意,请几个做平面设计的朋友做了套飞机稿,让陈凯给那江西老板快递了过去。现在顺利通过,完全在我意中之中,接下去只要好好把这个产品年度营销案做出来,十万元策划费便可轻松到手,实在是爽。 只是凡事说来轻松,这营销案真正写起来,还是很需要气力的,现在没人是傻瓜,捣浆糊根本没用,纵然我有一套非常先进的营销案模板,可以省力不少,但写起来还是觉得很辛苦,一方面要翻阅大量产品资料,另外还要绞尽脑汁想一些新的营销亮点…… 那天我一直写到凌晨四点,才算把初稿完成,在阳台上抽了两根烟,然后冲凉、上床。 临睡前,我给刘娜发了条短信,说我很想她,但她没回。 第三章 第二天早上九点整,我准时赶到位于卢湾区打浦桥一幢顶级写字楼19层的公司,在大门口遇到客户部总监陈重,我正考虑要不要先和他打个招呼,却见陈重斜眼狠狠瞪了我眼,从鼻腔里涌出一股浊流,“哼”了一声,就匆匆走进了公司。 “傻b”,我暗自骂道,这家伙自从上个月当了总监,就牛b的不行,把自己阶级出生都忘了,刚进公司时还不是跟在我后面混? 陈重是上海人,比我大好几岁,看起来却比我还要年轻,白净净的脸,上面没两根毛,说话也总尖声尖气,太监似的。陈重去年才进的公司,谁也不知道他以前是干什么的,反正对市场营销、产品策划半点不懂,但一张嘴特别能说会道,且满口大道理,总之,活人能被他说死,死人能被他说活,要是北京奥运把吹牛设成比赛项目,派他上场保准拿冠军为国增光。按理说,这种光说不练的主在我们广告公司是混不长久的,但偏偏此人在外面有不少人脉资源,一进公司就拉来好几个大单子,乐的老板要认他做干儿子,没一年时间他就从一个小小ae坐上了客户部总监的位置,临驾我头上,从此更是趾高气昂,说话用鼻子发音,走路永远抬头45度仰望天空,牛b得能把天上飞机打下来,和你交谈不是yes就是no,权威得好像他是开神舟六号的人。 私下里我听陈凯说,陈重来公司之前混过黑社会,违法的事干过不少,着实是个狠角,没事最好不要惹他。面对陈重的飞扬跋扈,客户部的人虽然都不服气,背后天天问候他妈妈,但也无可奈何,当面还得笑嘻嘻管他叫领导。而他也经常装b,成天给我们讲市场、说营销,操!老子做市场的时候他还是液体呢,我他妈管他黑道白道空手道呢,这是广告公司,靠本事说话,公司60%的产品是我领导的品牌小组做的,我凭什么对他点头哈腰? 不过说陈重混黑色会我不相信,但说此人心狠手辣我却是深有体会。公司以后有个小ae,刚大学毕业,一副天地不怕的混账模样,是个十足的愣头青,平时说话粗声粗气,看到我们这些前辈总爱动手动脚开玩笑,没大没小的,我看得都刺眼,好几次想修理修理他,结果还没等我动手,此人不知道怎么就把陈重给得罪了,这下好了,陈重天天给此倒霉蛋穿小鞋,一天到晚外派出差,哪里痛苦往哪里送,回来后还总找理由不给报销,稍有怨言更是指着鼻子臭骂,就算偶尔不出差也要在公司加班到凌晨两三点,早上九点还要准时上班,迟到一分钟把他工资扣得血本无归。此人就差跪下来求陈重放他一马了也没用,陈重笑嘻嘻说我这是帮助你成长,给你风吹雨打是你的福分。最后连我们都看不下去了,心想小伙子这笔学费缴得够多了就算了吧,实在看不顺眼直接开除了好了。可陈重不依不饶,非要玩死此人而后快,小伙子要辞职不让走,想拔档案出去不给拔,陈重玩他跟猫玩老鼠似的,咬一口放一口,不让你死,更不让你生,就这样,此ae差点被陈重整成精神分裂,最后还是老板出面才算捡回一条性命。 这件事情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我知道,有钟人生性就好斗,跟天斗,跟地斗,实在没人斗了就跟自己斗,拿把刀在自己胸口戳戳什么的,陈重就是这种人。因此这种人非常可怕,杀自己的事情都做得出,还有什么事情他不敢做?因此虽然我和他一直面合心不合,却也没有正面冲突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外表看起来飞扬跋扈、无所畏惧,内心深处实在柔弱怕事,这点我自己最清楚了。现在他为何对我如此恶脸?我迅速思考了几遍,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心中隐约有点不舒服,缓缓走进公司。陈凯见我来了,赶紧拉我去走廊抽烟。 “怎么今天陈重的脸那么臭啊,好像对我特别有意见?”我给陈凯发了一根红双喜。 “树大招风呗,你现在业绩越做越好,老板明显对你偏爱,同事也越来越服你,他是客户部总监,当然会不舒服了。” 我点点头,狠吸了两口烟,说:“可能还有其它原因,你帮我留意下,这家伙不简单。” “知道,对了,江西那案子你弄得怎么样了?” “放心,小案子,没问题”,我吐了口烟,“不过弄完这个私活,我想歇歇,太累了”。 “累?你还会累?谁不知道你是工作起来不要命的超人?” “呵呵,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说说看。” “说了你也不懂的。”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懂的――难道你找到女人了?” “嘿嘿”,我情不自禁笑了起来,算默认。 “真新鲜,闻名天下的禽兽居然喜欢上姑娘了”。 “兄弟,是不是我说喜欢上哪个女孩显得有点儿可耻啊?”我很正经地问陈凯。 “不是有点可耻,是非常可耻”,陈凯表情更正经,连连点头。 “去你妈的,老子凭什么不能喜欢姑娘。” “因为你是禽兽呀!说了半天,到底哪家的姑娘这么倒霉啊?” 我正考虑要不要告诉陈凯时,周倩突然风风火火地奔了过来,在我和陈凯的肩膀上一人拍了一下:“就知道你们躲在这里,开会啦,开会啦。” 陈凯儿子一样立即把烟扔了,屁颠屁颠地跟着周倩走了,我却不慌不忙将烟抽完,然后深呼吸了两口,等心情稳定下来才再次走进公司――每次只要一想到刘娜,我保准会心慌意乱。 星期一早上九点半是公司例会时间,公司楼上楼下几十号人集中到会议室,听老板训话。在千篇一律讲完企业文化和发展目标后,老板话锋一转说:“客户部品牌一组在杨经理带领下,以过硬的专业技能及强烈的敬业精神,高质高量完成了每项工作任务,赢得了客户的赞赏。希望所有同仁好好向杨经理学习,现在请杨经理给大家分享他的工作感悟。” 在众人鼓掌声中,我站起来,把说过无数遍的话又说了遍,无非是要全力为公司干活,舍小家为大家,先集体后个人,保持优秀员工的先进性,弄得跟入党宣誓似的。发言完毕后老板甚是满意地看着我,最后皇军般地总结呈词,说:“态度决定一切,希望所有同仁端正态度,先奉献再索取,不要总抱怨活多钱少加班没钞票,紧接着又宣布了件新的任务,说公司刚和浙江青春医药有限公司接洽了一份500万元的大单子,只要我们公司的提案通过,对方立即和我们签订合同,届时我们公司将全权负责他们生产的青春美容胶囊全国市场营销策划和平面广告、tvc的制作以及媒介投放。因此做好这个案子的提案工作相当重要,公司决定把这项重大且艰巨的任务交给杨经理领导的品牌一部,希望你们能一如既往把这个案子做好,为公司创造利益”。为表示对我的高度信任,老板最后还给我一个特权:工作中遇到任何问题,都可直接向他汇报,如果其它产品诠咀试瓷虾颓啻好廊萁耗蚁嗟执ィ宦梢晕矣畔取? 散会时,我偷偷瞄了眼陈重,只见这家伙脸色暗黄,为数不多的胡子刺猬似的根根竖起,脑袋上直冒白烟,显然给气得不行。 下午我召集客户部所有成员开策划会,陈重虽然不懂策划,但为显示身份,自然不会错过。结果讨论了没两分钟,便为这个青春美容胶囊的定位激烈争吵起来。 青春美容胶囊是个女性保健品,主要适用于更年期女人,可以缓解女性更年期的紧张、焦灼、脾气暴躁等心理状况,更是可以减轻女性更年期出现的色斑、身体虚弱、记忆力下降等身理症状。关于如何定位这个产品的诉求点,陈重首先大声发言:“我们要用最完美的创意,最强大的宣传力度,最有效的媒体投放,最震撼的终端陈列,告诉我们的目标消费者,这是市场上最好的更年期保健品,是第一品牌”。 这个混蛋,不管做什么产品,都是这几句话,跟没说一样。 陈重说完,很是得意地环顾四周:“大家对我说的有什么疑议吗?” 我看别人都低头沉默不语,只得高声反驳:“陈总监,你刚才说的非常精辟,也很有道理,不过我觉得,直接把这个产品的诉求和更年期对应起来,万万不可取,因为女人都怕老,没有哪个女人愿意承认自己正处于更年期,一旦承认了,无疑是接受了自己老了的事实,特别是更年初期的女性,也就是40~45岁这部分女人,更是对更年期这个名词厌恶无比。而事实上,我们的产品正是对这部分人群最有功效,基于这些事实,我认为,如果一开始强行诉求这个产品和更年期的对应关系,只会弄巧成拙,死路一条。” 我说的有理有据,陈重除了干瞪眼,无无他法。同事们听后一致交口称赞。陈重急了,拍案而起:“荒唐,这只是你的主观臆断,不能代表消费者,你凭什么说女人就忌讳自己到更年期了呢?你是女人吗?你知道消费者是怎么想的吗?” “喂!陈重,你这么激动干吗?我们这是讨论产品,不是比赛骂街,我不能代表消费者,那你能代表吗?”我向来就不是盏省油的灯,脾气上来天王老子我都敢骂,平时连老板都让我三分,他陈重什么都不懂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荒谬,实在太荒谬,你们立即进行市场调查,等调研后再做定论,现在什么废话都不要说”,陈重也不甘示弱,冲我嘶声怒吼。 妈的,我真服了此人,每次开策划会都要吵架,吵到最后总说我们不是消费者,要做市调,每次都来这一套,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我赞同杨经理的观点”,周倩突然站了起来,“我是女人,虽然还没到更年期,不过我有不少这个年龄段的女性朋友,我知道她们都很害怕自己进入更年期,首先是自己不愿意承认,更加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如果我们太过强调这个产品和更年期的对应关系,那么买这个产品不就等于就承认自己已经到更年期了、承认自己变老了吗?这对女人而言,实在太可怕了。” 周倩的发言点燃了大家的勇气,赞同我的人越来越多,大家纷纷畅所欲言。 陈重眼看无法再反驳,只得强忍怒火对我说:“那你说怎么办?这本来就是更年期产品嘛,不说她是更年期产品,难道说它是食品啊。” 众人立即哄笑起来,陈重还以为自己说了句特别牛b的话,得意洋洋地看着我,真他妈不要脸。 我冷笑了两下,很是高傲地说:“市场没这么好做的,不是看了两本书,懂了两句大话,就能做出成绩的――我以为,青春美容胶囊虽然是更年期产品,但我们在诉求时完全可以避而不谈,绝口不提更年期这三个字,而是直接对应女性更年期的症状,大力向更年期女性传播我们产品的功能是可以解决她们遭遇到的种种生理和心理症状便可……”。 策划会结束后,我和周倩相视一笑,她脸上立即飞起两朵红晕。 周倩今年23岁,刚大学毕业,却丝毫没有少女的青春气息,而是浑身洋溢着浓郁成熟女人味。周倩脸大、胸大、屁股更大,长得特别像倪萍,特别是笑起来露出明晃晃的一排门牙,简直就是倪萍二世。小姑娘挺会打扮的,基本上做到每天衣服不重复,发型一星期换一次,身上香水味浓得三公里外都能闻到,苍蝇蚊子能被活活熏死。广告公司本来就男多女少,周倩的到来彻底改变了我们公司无美女的尴尬状态,一个个骚爷们倾巢出动,口水流下三尺长前赴后继往周倩身上涌,奈何个个壮志未酬,往往出身未捷身先死,也不知道周倩练就何等神功,可以轻松将众人斩落于无形之中,且片尘不沾身,很是潇洒。 说实话,我还是挺喜欢周倩的,主要是因为她长得确实很漂亮,但我根本不会泡她,一是因为我现在心中有了人,更因为我知道陈凯暗恋周倩,好像还爱的挺深,陈凯本以为近水楼台好得月,仿佛周倩早就是他囊中之物,奈何一起共事了大半年,连摸手的企图都没实现,实在是失败。不过陈凯不同他人浅尝辄止,他是愈挫愈勇,愈战愈猛,大有不拿下此女誓不罢休的意思。我常想,小伙子要是生在革命年代,保准能成就一番事业,不是革命党就是反动派,反正不会碌碌无为,只是他有这股不屈不饶的精神追什么女人不好,偏偏对身边的女人如此这般流连忘返,也真难为他了。 我曾万分纳闷地问过陈凯到底喜欢周倩什么,犯得着拼了命地追求吗?陈凯则笑我根本不知道爱一个人是多么幸福,更不会理解追求女孩是多么乐趣,他就是喜欢徐倩冰冷高傲的样子,他就是喜欢周倩性格泼辣动不动就发火的样子,他就是喜欢周倩打苍蝇似的一次次拒绝他的样子……我真怀疑陈凯被周倩给整傻了,一天到晚被打击,还觉得其乐无穷,真他妈至于。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无比讨厌听到别人对我说他相信爱情?在我眼中,这实在太傻b,实在太可笑了。想想也就是三年前,我和陈凯一样是那样地相信爱,以为真爱无敌,可以战胜一切障碍,可那个和我谈了六年的姑娘李菁,最后因为我没钱拍拍屁股潇洒离开,跟了个大她三十岁的老头结婚了。我像牲口一样哭过,求过,让她别走,可有用吗?从那一天开始,我就知道所谓爱情只是徒有虚名,爱情真的很操蛋,谁要是跟我说相信爱,就他妈比爱情还操蛋。 吃好晚饭,我给陈凯和周倩开小会,分配各人的工作。和以前一样,我负责这个产品营销方案的策划,陈凯负责文案创作,周倩负责和客户联系交流。开好会后三个人开始埋头研究产品及相关资料,一直忙到凌晨一点多,其他部门的人早走了,而我们品牌一部依然讨论地异常激烈。只是周倩明显支撑不住了,先后喝了十来杯咖啡,还是阿欠连天、面色惨白、眼神迷离、呼吸粗重、反应缓慢,根植物人没什么两样。我好几次让她回去睡觉,她都不肯,还说要和我们一起加班,战死沙场也在所不辞。周倩脾气不但火爆,更是固执,我知道说她不过,只得作罢。 说到加班,这里还有个小故事,公司客户部是我最先到的公司,因为平均每天工作十六个小时向上,很快获得“金钢无敌小超人”的称号,接着陈凯来了,结果也是个工作狂,于是被称为“金钢小超人”,最后周倩来了,深受我俩感染,很快也变成了加班狂,轻伤不下火线,被誉为“金钢女超人”,我们品牌一部因此也被成为“超人总动员”。 凌晨两点,我和陈凯到走廊抽烟。陈凯突然阴阴地问我:“老大,你会睡周倩么?” “怎么这么说呢?你以为我想睡就睡啊?超级女声啊?” “是的,我觉得无论什么女人,只要你想,都能征服,都能干得到。” “扯淡,我有那么牛b到好了。” “你先回答我问题嘛,如果周倩让你干,你干不干?” “不干,躺在床上等我,我都不干,”我回答地斩钉截铁。 “不会吧?有b不干王八蛋,不像你禽兽的风格嘛”,陈凯很是惊讶。 “骗你干吗?这个女人和其他女人不一样,反正我绝对不会碰她。” “呵呵……那我就放心了”,陈凯吐了口烟,“只要你不插手,我就有信心追到周倩,如果老大你来惨和,十个我也没希望了,哈哈……”陈凯笑得很尴尬。 听他这么一说,我的心不由自主沉重了起来,陈凯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否则不可能如此直接暗示我的。没错,周倩是喜欢我,并且不止一次向我表白过,周倩说过只要我能接受她,让她干什么都可以,哪怕是离开公司,离开她最心爱的广告行业,她会在我身边默默做个称职的家庭主妇,照顾我的衣食住行。 只是婚姻离我太远太远,我想都没想过,加上此时此刻我正年轻风流,还想多游戏人间几年呢!再说了,我女人那么多,个个都对我这么好,个个都说要和我携手白头到老,我凭什么为她放弃别人? 所以,我想也没想便拒绝了她,一次又一次。 然而自从周倩向我表白后,我就一直提心吊胆,隐隐担心有一天陈凯知道了会很受伤。陈凯不仅是我最为看重的兄弟,更是我工作上的左右臂,我绝不会因为女人而损害我和陈凯的友情。所以我一直拒绝和陈凯谈及周倩,也尽量避免三个人在一起聊天。幸好平时工作时周倩到也识相,不会对我太多纠缠,且演技高超,完美扮演着我女同事和助手的角色。几个月下来一直太太平平,按理说,陈凯不可能察觉到什么异样的呀! 或许只是我太在乎陈凯,太紧张的缘故吧。 我拍拍陈凯肩膀说:“你是我好兄弟,我心里有数,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追周倩,说实话,你们俩还真挺般配的。” 陈凯听了我这句话,才算完全轻松下来,说:“谢谢大哥,只要你帮我追到周倩,我就一定好好帮你做事,不管是公司的事还是我们自己的事,我都会全力以赴。” 我生平最讨厌别人和我讲条件。听到这话,我的心更加不可自拔地沉了下去。 第四章 那天我们一直弄到凌晨四点才整理出头绪,顺利制定好各项工作的时间推进表后终于可以下班了。临走前我告诉陈凯和周倩我明天调休。周倩忙问我要干吗,我慌说身体不舒服,想在家休息休息,周倩眉毛立即皱到了一起,千叮咛万嘱咐我一定要吃药看医生,一定要把自己照顾好,我一边答应一边偷看陈凯,他脸痛苦地几乎能拧出水来了。 回家路上,我给张丽丽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白天不上班,让她中午到我家来。张丽丽被我从睡梦中吵醒,不但没生气,反而显得很开心,忙问我要吃什么菜,她买好了带到我家给我做午饭。 回到家已是凌晨五点,澡也顾不上洗便和衣躺在床上睡了过去,等醒来时就发现身上已穿好了睡衣,温暖的被子盖在身上,张丽丽正在房间里轻手轻脚地收拾东西。我一看表,已是正午十二点。 见我醒来,张丽丽立即说:“我去把菜给你热热哦,我做了你最喜欢吃的回锅肉和酸菜鱼。” 半小时后,张丽丽摆满了一桌热气腾腾的菜,看我狼吞虎咽的样子,她满脸的满足、满脸的幸福。 吃好饭,我又躺上床,等张丽丽洗好碗,我让她也过来睡会。她刚脱完外衣,我便急不可待地将她压在身下,抚摸起来。 “干吗呀?”张丽丽娇嗔。 “干活、干活”,我的回答很是粗鲁。 “流氓”,张丽丽笑骂我,顺从地让我解开她的内衣。 …… 做好爱后,我躺在床上抽烟休息,张丽丽依偎在我怀里,突然说:“杨健,跟你说件事情哦。” “什么?” “我妈妈昨天给我打电话,问我有没有男朋友,如果有的话就带回去给她看看,所以我想……” “不可以”,我直截了当打断了她的话。 “为什么?”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没什么好看的。” “可我不想让我妈妈失望。” “我还不想让我妈妈失望呢,她还一天到晚让我带个姑娘回去呢。” “那我跟你回去。” “不要。”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怎样?” “我也不知道。” “那我们现在到底算什么关系?” “哎呀,我说你就别问了好不好?烦死人了。”我一把将张丽丽推开,然后穿衣下床,“管他什么关系呢,你想那么多干吗?大家开心就好,不开心的话你走就是了。” 真的,我不知道张丽丽和我到底算什么关系,说是恋人吧,我对她毫无感情可言,在一起时候也从不谈感情;说性伙伴吧,我对她又不像对其他女人那样只做露水鸳鸯,这一年多来,她几乎成了我的私人保姆,亲密照顾着我的衣食住行,我也很信任她,甚至把家钥匙给了她;可要说是同居吧,就更不是了,她几乎没有在我家过夜过,再晚我都会赶她离开。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就那么讨厌和张丽丽谈感情,简直讨厌死了,一个字都不能听。其实张丽丽为人真的很不错,在她身上浓缩了中华妇女所有美德――勤劳善良,聪明贤惠……只可惜就是丑了点、矮了点,脸上麻子多了点。或许就是这个原因,导致我迟迟不愿接受她,和她谈情说爱、谈婚论嫁吧。 张丽丽在家网络公司上班,做设计,一个月也有好几千,和她在一起时,几乎全是她花费,她一分钱也不让我用。这两年来,我对她一直呼之即来,招之即去,可就这样,她还是对我死心塌地对我好,默默无闻地照顾着我,生怕哪里对不起我,一见我生气就赶紧道歉,就怕我从此不再理她。 或许她以为只要这样对我好下去,终有一天会得到我的灵魂,得到我的爱吧。 可,我还有灵魂吗?我还有爱吗? 我不知道。 果然,见我不开心,张丽丽赶紧强颜欢笑对我说:“都是我不好,说这干吗呢?对了,我给你买了件衣服,你穿穿看哦。” 张丽丽给我买了件levi‘s的外套,是今年的最新款,一看就知价值不菲,我穿上去还真的非常精神,张丽丽看了拍手称赞:“好帅呀。” 我有点不好意思,说:“买这么贵的衣服干吗?钱省着点用别乱花。” “没关系的,我们刚刚发了奖金,反正我又不买衣服,用不掉的――你不生我气了吧。” 看着张丽丽小心翼翼的模样,那满脸的麻子仿佛都变成了委屈,我心中突然一阵酸楚,什么都没说,上前把张丽丽紧紧抱在怀里。 她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手机突然响了,居然是刘娜给我发的消息,刘娜问我晚上有没有空,她想去大剧院看演出,希望我能陪她。 我想也没想就回:当然可以,你在学校等我,我这就过去找你。 发好消息,我兴奋地大叫起来,然后在张丽丽脸上重重吻了一下。吻得她不知所措,还以为我被她泪水感动,于是哭得更大声了。 我精心打扮了起来,然后穿着张丽丽给我买的那件新衣服,开着车,雄赳赳、气昂昂奔向华师大。半小时后,我来到华师大位于中山西路的大门,把车停好后给刘娜发了个消息,说我到了,然后在车上静静等她。 等待最是撩人,过了二十分钟刘娜还没出现,我实在等得不耐烦了,决定到学校里她的宿舍楼下等。结果刚进校门,远远便看到她和一个男人正激烈地争吵着什么,那男人还对她拉拉扯扯。我赶紧奔了过去,双手按在那男人胸口,一用力,便将他推得摔到在地。 “你没事吧?”我关切地问刘娜。 “没事”,刘娜顾不上我,反而看着地上的男孩,流露出心疼的目光。 “他谁啊?”我指着地上的男孩问刘娜。 “他是……他是我男朋友”,刘娜吱唔了半天,终于说了出来,然后赶紧补充:“不过,我们已经分手了。” “分手了怎么还在一起呢?” “他不肯分呀,总缠着我,讨厌死了。” 说话间,那男孩已经站了起来,冲到我面前,可能是刚才没看清楚谁暗中偷袭他,现在想过来拼命,结果一看我比他整整高了一头,且满脸横肉,气势顿时灭了下去,挺委屈的冲我嚷:“你要干嘛?” “干嘛?我打死你个王八蛋”,话音刚落,我一个直拳又挥了出去,由上而下,气焰如虹,正中对方鼻梁,只听喀嚓一声,鲜血顿时从他鼻孔中汹涌而出,然后他人又倒了下去。 “别打了,别打了”,刘娜紧紧拉住我。 那小伙子很快又爬了起来,毫不犹豫地冲了过来和我决斗,只可惜和我实力相差太大,很快再次被我击倒在地。 等他再次爬起来之际,刘娜不顾一起地挡在我们中间,刘娜对他尖叫:“夏玮,我是不可能再回去了,我不爱你了,你死心吧,别再烦我了,求求你。” 我无法形容当时那男孩的表情――绝望、痛苦、恐惧……和满脸的鲜血掺杂在一起,是那么地狰狞,这个叫夏玮的男人突然指着我大吼:“是不是因为他,他是谁?” 没等刘娜回答,我抢身上前,一把提着夏玮的衣服,几乎把他提了起来,我说:“你他妈地好好看着我,我是刘娜的男朋友,刘娜爱的人是我,操,你也不看你什么样子,还好意思缠着她,回家照照镜子吧。” 我知道我的话对他的打击是致命的,没什么比尊严对一个男人更重要。确实和我相比,夏玮简直傻得掉渣――比个子,我是姚明他是潘长江;比长相,我是刘德华他是赵本山;比钞票,我一件外衣能买他全身衣服二十套……这些他都看得出来,所以我很快看到他的脸变得死鱼般地颓废,丧失了所有的斗志,夏玮转过头,字字见血地对刘娜说:“原来你是因为这个原因和我分手的……我知道了……我不会再烦你了……我祝你幸福”,说完转身便跑,鲜血流了一路。我看了突然有点心疼,他刚才绝望的眼光像极了曾经的我,我现在还会为一个女孩子如此嘶声裂肺,鲜血狂飙吗?应该不会了,不管我的行动如何激烈,我语言多少甜蜜,但心的绝望程度只有我自己知道。可我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麻木如此冷漠的呢?我不知道,或许这就叫成长吧,而成长,总是需要付出血的代价的。 夏玮走后,刘娜一下子嚎啕大哭了起来。我把刘娜搀扶到车上,等她情绪稍稍稳定后问她:“刚才我那样做、那样说,你不怪我吧?” “呜……你也太狠了,呜……他毕竟是我男朋友呀!” “这不现在分手了嘛!” “可一日夫妻白日恩呀!我和他谈了三年呢,你下手那么重,他流了那么多血,真的让我好害怕。” 操,我暗暗骂了句:“都是我不好,我这就去找他给他道歉去”,说完,我详装开车门。 “别”,刘娜一把拉住我:“我只是舍不得,觉得难受而已,我不怪你,我谁都不怪,路是我自己选择的,是我和他不适合。” “嗯,你不生我气就好,我就奇了怪了,你们不谈了三年了吗?怎么一下子就不适合了呢?” “可以不说吗?”刘娜瞪着大眼睛看着我,一脸悲伤。 “随便你”,我没好气地回答。 “你干嘛对我这么凶”,刘娜一下子又哭了起来,“你说要对我好的,呜……难道就这样对我好吗?” 我一下子没了脾气,只得赶紧安慰,外加赔理道歉。 “其实我和他也不是不适合,只是我快毕业了,我觉得我的未来应该很广阔、很丰富,不应该是属于哪一个人的,而他总是想控制我,想安排我的生活,什么都要听他的,我真的无法再忍受”。 “还有其他原因吧?” “嗯,还有就是,我觉得他有点儿配不上我,在学校时谈恋爱到没什么,开心就好,穷点也无所谓,可我马上要毕业了啊,他什么都没有怎么和我谈啊!他说会努力挣钱给我幸福,让我等他几年,可谁知道几年后是什么样子呢?万一到时候他没成功怎么办呀?到时候我就老了,没人要了。” 我点点头,我知道,这些应该是她的真实想法了,很现实,也很残酷,甚至很自私,可是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好,因为这些都是真实的。我们实在没有任何必要把感情拔得太高,想的太神圣,神圣到超过一切功名利禄。 不过话说回来,那小伙子确实配不上刘娜。怎么说呢?我今年26岁,按每天见过十个女孩子来计算,包括那些电视、电影上的女明星什么的,见过的女人应该可以说是成千上万了吧,可我从没见过比眼前这个叫刘娜的姑娘更漂亮的,孙子骗你,美女我见过不少,能美得如此超凡脱俗美得如此惊心动魄的我是头一趟碰到,这可绝对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因为就算西施在世也不见得就比她漂亮。说实话,我打第一眼看到刘娜就被她惊世骇俗的美貌给彻底征服了。在这里,已经根本无法用文字来形容她究竟是多漂亮,反正我是形容不出,就她这长相,配奥兰多、莱昂那多所谓的世界级超级帅哥都绰绰有余。加上又是重点大学的高材生,熟练掌握两门外语,钢琴十级,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条件好得让人流鼻血。我要是张艺谋,我铁定不选什么章子怡,我就选刘娜,估计早拿奥斯卡了。 那晚,我先是请刘娜在淮海路上的红房子吃了顿西餐,花了八百八,去大剧院的路上给她买了十一朵蓝色妖姬,一百一,大剧院正在上演什么西方经典歌剧,最差的门票一张也要三百五,我买了两张五百的,和刘娜在里面听了两个小时,什么都没听懂,她好像能听明白那些外国佬嘴里唱的鸟语,摇头晃脑地挺享受,可没把我郁闷死。 更让我郁闷的是,从头到尾她都不让我碰她一下,和以前n次一样,只要我有意无意碰到她手,她立即触电般地甩开,敏感的像个如假包换的处女,如果我向她提及什么感情问题,她保准立马翻脸。我估计要是我霸王硬上弓抱她吻她什么的,估计她能立马拔出把刀呀剑呀之类的凶器朝我胸口刺过来,兵不血刃。 妈妈的,几个月来老子在她身上前后已经花了两三万了,连手都没拉到,传出去我还想不想做人了?我就搞不懂了,她不谈过三年恋爱吗?装什么纯情啊!有这个必要吗?我也就是想拉个手,接个吻,又不是想强xx她,反应这么强烈干嘛呀?我更搞不懂,为什么她如此对我,我非但不生气,仿佛还很享受,越是拒绝我就越来神,越是打击我就越有劲,好像我是天生的受虐狂。 我突然明白起陈凯对我说的那些话了,确实有那么一点道理。 难道我真的爱上刘娜了吗?我突然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杨健,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也很感动,可是我现在不想谈恋爱,和谁都不想谈,我好不容易才摆脱一个人的控制恢复自由,我不想这么快又沉沦到另外一份感情中。如果你真喜欢我,就不要逼我,好吗?” 送她回学校的路上,刘娜仿佛识破了我的胸闷,如此对我说,说得楚楚可怜,莫要说我本来就没怎么生气,就算我现在是一炸药,导火索都被点燃了,听到她这么一说,也会立马自动熄灭。 她不去当消防员还真可惜了。 回到家,已是午夜,张丽丽还没睡,见我回来了,赶紧上前嘘寒问暖,好像我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面对她关切的目光、讨好的问候,我真是哭笑不得,你说这世界怎么就这么变态呢?你喜欢的人对你冷若冰霜,对你像春天般热情的人你又不喜欢,操!这到底算什么事嘛。 我三下五除二地撕开张丽丽衣服,将她按倒在床上,和以往每一次一样,没有任何前戏,直接不由分说地进入,把满肚子郁闷全部发泄在她体内,整个过程张丽丽紧皱着眉头,满脸痛苦,不停喊疼,可是我不理睬她,我干嘛要理睬她?我又不爱这个女人,她于我的存在就是照顾我,就是让我做爱让我发泄的,谁让她爱我呢?爱一个人就要不计报酬地付出,没什么好抱怨的,你要是不服气,你有种就别去爱,如果你爱了,别人再怎么糟践你,虐待你都是理所当然――很多年后,当我回首往事,我觉得当时自己的这种想法简直变态,可是,当时的我不但不认为这种观点有任何错误,反而视为真理,且时刻遵循。因此,当我看到张丽丽那痛苦的表情,我的快感与日俱增,在最高xdx潮处轰然爆发,不留一丝瑕疵。 同样和以往一样,做好爱后,我立马让张丽丽回去,我说:“你走吧,我明天还上班呢,需要好好休息。” 张丽丽用纸擦好身体,然后很不情愿地穿好衣服,拿起包默默地转身离开。从头至尾,我都闭眼躺在床上,不看她一眼。 “我什么时候再过来看你?”临走前她突然如此问我。 “不知道,如果我要见你,我会通知你的,如果我不通知你,你就不要和我联系”,我没好气地回答,然后翻了个身,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五章 一分价钱一分货,浙江青春生物有限公司五百万的合同绝对不是这么好拿下的,虽然只有一个产品,但这个公司在全国各省市都设有分公司,每个地区的销售情况大相径庭。因此,基本上每个省市都要单独策划营销方案。加上青春生物市场部人员个个几乎啥都不懂又拼拼爱装大师,做好的稿件传过去最起码能挑出一百个问题,等我们费了老半天劲按要求改好,结果换个人看看,又挑出一百个新问题,我们公司几个设计人员累得差点吐血。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整整为这个产品忙了一个月,每天工作最起码十八个小时,最后干脆睡在公司了,人瘦了十多斤,才把提案需要的所有的稿件弄好,光a4纸就打了一百多页,电子文档还有十多兆。给老板审阅后,我和陈凯第二天便去杭州提案。临行前,老板在公司附近的“金碧辉煌”大酒店给我和陈凯饯行,老头从来滴酒不沾,那天竟破天荒地喝下一杯红酒,预祝我们马到成功,他在上海等我们好消息。 青春生物有限公司位于杭州市东北角,是家历史悠久的国有制药企业,据说可以追溯到几百年前的胡庆余堂。到杭州后,我们先在西湖边上找了间宾馆住了下来。本以为这次提案会一帆风顺,老板应该早就搞定了关系,我们来只是走走形式而已,没料第一天便吃了个闭门羹――我们兴冲冲赶到青春生物,接待我们的只是市场部一个专员,把我们带到会客厅,倒了两杯茶后人转身就走,半天也不见踪迹。我等得不耐烦,就到市场部找到这个小伙子说要见他们总经理,小伙子一脸惘然说总经理不在,我说那你把李中君叫过来,和他谈一样,小伙子连忙摇头,说李总监也不在,然后不等我再问什么,埋头专心致志打起了游戏。 李中君是青春生物市场部总监,全权负责青春美容胶囊全国市场推广,此人最大特色就是对市场一窍不通,据说以前是搞电视剧的,号称周迅没出道前还和他还有过一腿。我从没见过他,只因业务需要和他前后通过几次话,明显感到此人是一老狐狸,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因此言语之间对他颇为尊敬,关系还算处得不错。我立即打李中君手机,电话那头他一个陪笑说:“真不好意思,我出差在外”,问什么时候回来,李中君立即装白痴说不知道,等回来了立即通知我们。 妈的,搞什么辣子?个个不知道,人人不晓得,来之前不都约好的吗?这不放我们鸽子吗?我和陈凯满腔怒火,却也不便发作,只得悻悻而回。 第二天我们在会客厅喝了整整一天茶,人都快茶壶了,也没等到李中君电话。本来我和陈凯早商定好等签了合同就在杭州找个好地方风流快活一下,现在弄得心情都没有了。 还好,第三天一大早还在床上就接到青春生物市场部电话,说他们李总监昨夜回来了。我和陈凯赶紧起床立即打车过去,在总监办公室我终于见到李中君,此人比我想像中要老一点,约莫五十岁上下的年龄,皮肤黝黑,非常瘦,一双眼睛大且有神,一看就知道是位老江湖。宾主坐定后,我急不可耐地质问:“李总,我们辛辛苦苦做这个案子,先不说做的有多好吧,最起码态度放在这里了,来之前明明和你们确认过的,现在连你们老总面都见不到,算什么意思?我们广告公司在业界多少也是有点名气的,不是说没活干,现在你们这样做,好像有点过分吧。” “小兄弟,别着急,有话慢慢说嘛”,李中君扔给我支烟,“我们张总要负责那么多产品的市场销售,实在太忙啦,耽误两天也是可以理解的嘛。”李中君说完往老板椅上一靠,很是惬意地吞云吐雾。 操,你他妈当然不急了,要是老子现在拿把刀放在你脖子上看你急不急?情节之下我居然产生幻觉,好似真的拿了把刀支在他脖上,而他跪在地上不住求饶。臆想恰如其分地缓解了我的急躁,让我可以好好思考一些问题,想着对策。 我之所以急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担心这个大合同会被其他公司抢走,现在做医药保健品营销策划的公司远不止我们一家,大家实力其实已经差不多,就看谁更勤奋,谁的人脉更广。毫无疑问,盯着青春生物这份合同的大有人在,兵贵神速,谁能先拿出方案自然占得先机,这也是这一个多月来我们没日没夜拼命干活的原因。现在忙好了,却在这最后环节浪费时间,万一贻误了商机就功亏一篑,你说急人不急人? 犹豫了片刻,我决定还是把心中疑惑直接说出来,到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了。 “李总,我相信找你们的广告公司不止我们一家吧,说不定你们已经和其中一些公司接触过了,在商言商,这也无可厚非,只是当初你们张总和我们老板说了他最希望由我们接这个案子,我们才卖命的做,现在东西做好了,我们人也上门了,你们老总连人都不肯见,要是传出去对你们公司名誉也不好吧。” 李中君显然没想到我一个广告公司的人居然说话如此张狂,显得有点尴尬,半躺的身子一下子直了起来,脸上立即堆满了虚伪的笑:“杨经理,你是聪明人,有些话干脆和你明说吧,我们对你们公司的实力自然是很信任的,只是呢,你们公司的开价实在太高啦,比别人高一倍多呢!我们是国企,花的是国家的钞票,自然要小心点用啦……” 话说到这份上我终于明白怎么一回事情了,这不明显是店大欺客吗?等我们东西都做好了,人上门了,才说价格贵,早点胸脯拍得那么响干嘛?这么有违商业道德的事也真做的出来,还他妈国企呢。 我暂时没了主意,价格问题这得请示老板,虽然如此,我嘴上依然不放松,我说一定会在这里等到他们张总回来,否则就不回上海。李中君让我们随便,他自己得去忙其他事了,临走前,他又拍拍我的肩膀意味深长地对我说:“杨经理,你是聪明人,好好想一想现在该怎么办?想清楚了下午再和我说”。说完“嘿嘿”一笑,让人觉得高深莫测。 陈凯问我要不要给老板打个电话,看价格能不能下调。我说先别忙,有些问题我还没想明白,想明白了再打不迟。我没想明白的问题是:青春生物是大型国有企业,按道理不应该会做出这种釜底抽薪的缺德事,更何况,我知道我们老板的做事的原则,他没有十成的把握把这个产品拿下他是不会大张旗鼓让我们做的,那么张总现在为什么避而不见呢?还是说他根本就不知道我们过来了? 想到这里,我仿佛一下子豁然开朗,这些天来和我们联系的一直是李中君以及他的手下,我们从来没和张总接触过,包括这次过来,也是和李中君先确认,再由他上报张总后再安排我们会谈。也就是说,李中君完全可以控制我们是否能够顺利见到张总,而他这样做的目的无疑是要拿回扣罢了。前面他临走时再三说我是聪明人,把问题好好想想,其实就是在暗示我,他如此为难我们一方面是让我主动提出这个要求外,更可能是在货比三家,在确保提案质量的基础上,看哪家出的回扣更高。以不变应万变,化被动为主动,果然是条老狐狸。 想到这里,我悬着的一颗心彻底松了下来,顿时觉得拿下这个合同没问题。我和陈凯分析了简单一下其中的奥妙,陈凯点头称是。当即我们找到李中君,说还有点事情先回宾馆了,晚上在西湖边上的“楼外楼”请他吃饭。李中君又是“嘿嘿”一笑,欣然应允。 那天晚上在“楼外楼”,我花了一千五百元饭钱和李中君敲定了500万的合作合同。此人不但是条老狐狸,且胃口暴大、贪得无厌,一张口居然要30万回扣,还特虔诚对我说:要不是看你们做的策划案确实质量高人一筹,人也非常敬业,就算给我一千万我都不干。而等三杯老酒下肚后,此人更是拍着胸脯跟我们承诺,虽然他只是市场部营销总监,但是他董事会里有人,总经理都让他三分,这个产品完全是他一人操作,老总只是名义上负责而已,因此和哪家广告公司合作,全权由他拍板,他想和谁签就和谁签,天王老子都挡不住。看着李中君那幅得意洋洋的样子,我真恨不得抄起个酒瓶当头给他砸下去。 我答应李中君等明天和他们张总把合同签了下来后,便立即把三十万回扣打到他帐上,一天都不会耽误――下午离开青春生物后,我立即请示过老板,老板指示最多只能给三十万,结果这家伙开口正好要三十万。妈的,弄得好像他们合计好似的,本来我还打算从中赚点差价,现在一分钱都捞不到,真郁闷。 不管如何,合同总算谈妥了,算是功德圆满了吧。吃好饭我们请李中君到杭州最有名气的“天上人间”娱乐、娱乐,本以为他会屁颠屁颠跟我们去,没料他一脸正色地给回绝了,说自己年龄大了,对这个没兴趣,还要回家服侍娇妻呢。分别时,李中君拉着我的手,似笑非笑地对我说:“杨经理,很少看到像你这么能干脑子又活络的年轻人,不过做人还是要低调点,棒打出头鸟,千古名训,切记、切记。” 回宾馆的车上,我躺在后座,紧绷了一个多月的神经终于可以完全放松了下来,看着广袤的西湖在路灯映照下闪烁着幽暗的光彩,我的心突然莫名伤感起来,这些天忙着做案子,居然淡忘了和刘娜联系,她现在怎么样了?我突然觉得好想好想她,于是拿出手机,拨通了她的号码,响了两声没人接,我赶紧按掉。 不知为什么,我很想听到刘娜的声音却又无比害怕,我害怕她对我冷淡,对我置之不理,甚至无情拒绝我,那样我会羞愧难当、痛不欲生的,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一下子变得如此胆小脆弱,如此多愁善感,以往我对女人的不屑一顾都到哪里去了呢?我不知道,难道,我真的爱上了她吗? 想了半天,我还是没有勇气给她再打电话,最后只发了条短信,告诉她我在杭州,西湖边,非常思念她,等我一回上海就找她。 和以往任何一次一样,她没有回我。 回到宾馆,我和陈凯先后洗浴完后,躺在床上边看电视边闲扯,电话突然响了。 “老板,需要服务吗?”一个嗲得不能再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充满了诱惑力。 “什么服务啊?”我们装糊涂。 “按摩服务和做爱服务”,对方之大胆出乎我们意料。 “你们在哪里?” “放心,我们就是这家宾馆咖吧里的人,不是外面过来的,绝对安全”,对方显然知道我们问话的意思。 我和陈凯相视一笑,说:“我们要做爱服务。” “老板,你们是要两位姑娘一起上去吗?” “不,先来一个”,我对陈凯说,“你先玩吧,我到网吧上网,好了给我打电话。” 刚走出门,我就看到一个女孩向我们房间匆匆走了过来,看长相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眼神清纯的一塌糊涂,让我一下子又想起了刘娜――从“楼外楼”回来,我就一直心神不定,看到什么都往刘娜身上联想,陈凯说我疯了,迟早会死在这个女人身上,我听了居然没有反驳。 网吧就在宾馆一楼,打开qq,刘娜居然在线,我敲打键盘的指头一下子颤抖起来,我问:“我给你发消息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呀。” “那怎么不回?害得我担心到现在。” “哦,不好意思啊,我忘记了。” “你最近过的好吗?” “挺好的呀。” “我最近比较忙,没陪你,你不会怪我吧?” “没关系的啦,我也有自己事情要做的。” “嗯,那就好,等我一回到上海,就找你,好吗?” “等你回来再说吧,我要下了,晚安。” 刘娜说下就下,头像一下子暗了下去,我的心再次酸痛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在一起时候她对我还算温柔热情,多少还有点暧昧,可不在一起时她永远是这么冷淡,仿佛我们只是最普通不过的朋友。有时她让我感觉好近好近,可以轻松把握,更多时候她让我觉得好远好远,根本和我不在同一个世界。很多时候我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同一个人,在我眼中这么单纯善良的女孩为什么就可以游刃有余地做到这些呢?对我而言,刘娜是天使,更是魔鬼,让我欢喜让我忧,让我爱得肌肉萎缩、无能为力却又死心塌地、无可奈何。 我不再想聊天,于是看电影,看着看着居然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响了,电话里陈凯疲惫地说他完事了,让我上去。 我上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先前进去的那个女孩从房里出来,一脸的漠然,径直走到我们隔壁一间房间,显然要连续作战。一个老头开了门,把她拉了进去。 房间里一片狼藉,男女体液的味道充斥着整个空间,陈凯瘫在床上一脸的幸福。 “哦耶……”,见我回来,陈凯尖叫到:“这个技术好啊,好几年没遇到这么厉害的鸡了,上面下面都紧,我快被她折腾死了――我说老大你怎么有点不高兴呀,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你下去吧,我玩会”,我打了个电话又叫了个女的上来。 “嗯,老大你好好玩,技术真的非常好”,陈凯说完转身下楼了。 很快就上来了一个姑娘,看上去比前面那个还要年轻、还要清纯。一进门就很职业的对我说:“老板,你先洗澡还是我先洗澡。” “你先去洗澡……不,还是我先去好了”,我居然有点紧张,匆匆走进了卫生间,刚冲洗了没两分钟就听到女孩在外面敲门:“老板,洗好没,要不要我帮你擦擦呀。” 我回绝了她,快速擦干身体,穿好睡衣走了出去。只见女孩脱了只剩下内裤,见我出来了,立即上前抱住我,大腿顶在我下面不停磨蹭,在我耳边吹气如兰地说:“老板,等我会哦,我马上就好了。” 嫖妓我不是第一次,但却第一次这么紧张,女孩洗澡时我的心居然狂跳不己,一种负罪感侵袭全身,让我的欲望荡然无存。很快女孩一丝不挂地走了出来,走到我面前开始拉扯我的睡衣:“老板,我们先玩什么花样呢,小妹刚练成冰火两重天,要不给老板做做吧”。 “不要……我们还是聊天吧。”我迟疑着说出一句连我自己都觉得很莫名很无耻的话。 “聊天?”女孩显然想不到我居然提这个“过份”的要求,愣了下:“老板,不好意思,我们没这项服务的。” “那……我再想想。” 见我迟迟不语,女孩急了:“老板,麻烦你快点,做好了我还要去别的地方呢。” “操”,我一下子火了,“走吧你,老子今天没心情干你。” “让我走可以呀,钞票呢?”女孩做了个拿钱的动作,“不管做不做,只要出台,都要付费。” 我掏出钱扔到女孩面前。 女孩接过钱放到随身的小包里,穿好衣服愤愤然地走了,走到门口突然没好气地说:“神经病,装什么君子呀。” 我没有立即给陈凯打电话,而是躺在床上喘息,刚才我到底做了什么?仿佛一场恶梦,我怎么会突然对女人的身体没兴趣了呢?不会得病了吧。我的担心不无道理,因为这样的现象不是今天才有的,这一个月来,张丽丽到我家来过好几趟,我一次都没有和她做爱,好几次衣服都脱光了,箭在弦上我愣是停止了自己的欲望。我突然变得不想再碰别的女人,因为,我觉得这样做对不起刘娜。冥冥中我总是感到上帝正在天空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我追刘娜这么久都追不到或许正是因为上帝看我风流成性而惩罚我,所以,从现在开始我应该变得忠贞,专一,全心全意,唯有如此,才有希望获得她对我的爱。 您千万别笑我,我知道我傻,可我真的是这样想的。 陈凯上来后,第一句话就问:“怎么样,技术好吧,咦……我说你这次怎么这么快呀?” “早泄”,我冷冷回了句,“不早了,睡觉吧,明天还要过去和张总签合同呢。” 第六章 那夜,我失眠了,满脑子全是刘娜,她的笑、她的闹、她的好,她倾国倾城的美貌,过去的一个月甚至更长时间,我把心思都花在了工作上,对刘娜的追求也如同蜻蜓点水,更是没有时间好好回顾和她交往的一些细节,总结得失成败,这实在太不应该了。 我怎么就那么喜欢刘娜呢?在我本来以为自己对爱情绝望的时刻? 第一次见到刘娜是在华师大的校园内。公司有一个减肥产品要在大卖场做露演,需要找两名年轻女模特。因为这个减肥产品诉求是天然减肥,绝无任何副作用,因此对模特的需求较高,除了要绝对的瘦外,还需要形体健康有活力,皮肤白皙更细腻。我们先后联系了几家模特公司,结果发现里面的模特不是太胖就是太丑,要不就是皮肤超级差,化妆后还能看两眼,妆卸了跟鬼没什么区别,我们整整挑了一个礼拜,好不容易找到两个勉强适合的,结果开价高的能吓死人,一天要一千,比抢银行还夸张。眼看露演日期越来越近,再找不到合适模特很可能演出就要黄了。“偌大一个上海,难道找几个小模特还找不到?杨经理,你实在太差劲了吧”,陈重对我冷嘲热讽,正好拿这事威胁我,说要是我为此得罪了客户,让公司形象受损,就扣我半个月的工资。 我除了问候他妈妈外也无可奈何,真恨不得自己做变性手术亲自上阵,最后情急之下突然心生一计:这种原生态纯天然的女孩社会上早就绝迹了,估计大学里还有可能硕果仅存。全上海美女最多的学校毫无疑问是华师大了,于是立即开着车杀向华师大。 别说,华师大美女真不少,我戴着墨镜,斜靠在丽娃河上一座水泥桥的桥墩上,打量着来回穿梭的女学生们,没一会就发现好几个符合要求的姑娘。鼓足勇气上前问人家有没有兴趣做模特,对方大多朝我翻两个白眼然后骂我一句神经病后走人。如此等了两个小时依旧一事无成,就在我彻底绝望准备打道回府之际,刘娜过来了。 是这样的,当时我站在桥中央,远远便看到一个身材绝对魔鬼的姑娘朝桥这边款款走来,看她和身边女孩子的身高比例估计此女最起码有一米七五,女孩上身穿了件紫色吊带,蕾丝花边随着风飘来飘去,下身是白色紧身裤,将一双超长美腿包衬地完美无暇,脚上则是一双浅蓝色平地凉鞋,整体形象是那么的健康、青春,女孩一头暗黄色的直发扎成个马尾垂在脑后,别有创意的是发根部居然做了个弯曲的造型,简单中透露出些许俏皮。女孩一只手打着把小阳伞,另外一只手拿着把塑胶小扇子在面前摇来摇去,等走近我再细细一看,那皮肤叫一个白,气质叫一个超凡脱俗,我感到自己鲜血上涌,直接奔鼻孔而来。 我看呆了,崩溃了,疯狂了,忘记时间忘记世界了。 我用了0.01秒时间考虑到底要不要立即上前和她搭讪,还是回家洗个头做个护理换身新衣服喷点香水学两句英语再在她面前重新出现。可眼瞅女孩从我面前很快就走过,她那双长腿走一步最起码顶其他女孩三步,再不上前,估计连背影都看不到了。我来不及详加思索,赶紧追上前去,匆忙之中,依然不忘张开五指,插入头发,当作梳子来回拨弄了两下,多年后,每当我想起这个动作,依然觉得温暖,觉得自己非常的智慧非常的临危不乱,颇有大将风度。 “同学,打扰一下可以吗?” “你是……”,美女停了下来,瞪大着眼睛看着我,一脸的无邪。我的天,那双眼睛之大之黑之纯情,估计赵薇看到了从此以后都不好意思再说自己是眼睛大了。 “我是点击广告公司的产品经理,我们需要找两名模特,我们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你……”。 见我说话有点凌乱,女孩子突然笑了起来,她嘴笑起来有点儿歪斜,于是露出一边的尖尖小虎牙,我看傻了,心想谁创作出“如沐春风”这句形容一个人幸福的成语的呀?太他妈精辟形象了。 我缓了缓情绪,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说了遍,最后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女孩,听她决定。 要是她也象前面的女生一样骂我神经病然后拂袖而走,我决定毫不犹豫地跳进身后的丽娃河,潜水离开,实在太没脸见人了。 “好呀”,女孩子又是一笑,“那我该怎么做呢?” “很简单,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带你去公司,给你培训一下这个产品的相关知识,然后告诉你下一步应该怎么做,你,现在有空吗?” “现在呀?”女孩一只指头伸了出来指着自己脑袋,眼睛向上翻,跟聪明的一休似的,很是想了一会儿后缓缓说:“那好吧,你们公司远不远啊?” “不远不远,二十分钟就到了,你等会哦,我马上回来”,说完我转身奔向华师大地下车库去开车子,顺便在车库门口的超市买了瓶果粒橙。 “哇,这是你的车子吗?好漂亮耶”,看着我那俩白色polo,女孩连声赞叹,一脸羡慕。 “上车吧”,我给女孩开了车门,“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刘娜”,女孩回答地干净利落,身手也很是矫捷,一弯身钻到车里。 我拧开果粒橙的盖子,递给她:“把保险带扣上。” “哇,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喝果粒橙的啦?”刘娜惊呼。 “你哪里人?”我突然如此问。 “重庆人呀,怎么了?” “没什么,我还以为你台湾人呢,满口台湾腔”。 “讨厌,人家说的明明是标准普通话嘛!” “还有没有天理了?你说的这是标准普通话,那我这是什么?” “你呀……不知道”,刘娜扣好保险带,脸上露出孩童般的狡诘,“快开车吧你,我要早点回来还有事呢。” 我把刘娜带到公司后,几乎所有男性员工都拒绝再工作,个个狼似的涌了过来要求和刘娜交换电话号码和qq,陈重虽然表面上控制地比较好,但他口水流得比谁都长,只得不停用纸巾擦嘴巴,然后把头躲在桌子底下“吭哧吭哧”地乱笑。周倩看到我对刘娜大献殷勤的样子,眼中不停闪烁着愤怒的火焰,估计当时她手中有颗手雷肯定毫不犹豫跟我同归于尽。 我给刘娜看了那个减肥产品的相关资料,刘娜看得非常认真,不停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我说你随便看看就是了,用不着这么投入,刘娜拒绝我的提醒,而是很严肃地对我说:“那可不行,做事情一定要仔细的。” 安排好了刘娜,我又愁了,按照计划,需要找两个模特,这一个是完美解决了,还有一个怎么办?到哪里找呀。 正烦着,周倩走了过来,她的办公桌在我后面,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故意一脚踢在我小腿上,然后“哼”了一声,非常委屈的样子,好像我刚刚对她性骚扰了一样。 她这一哼还真提醒了我,这剩下的一个模特不就在眼前吗?周倩虽然屁股大了点,胸部雄伟了点,脸蛋圆熟了点,不过身子整体还是偏瘦的,皮肤也很好,至于气质,你说长得像倪萍能差吗?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门牙太大,不过不要紧,用砖头敲掉就是了,哈哈,我情不自禁冲着周倩大笑了起来。 “干嘛啦,神经呀”,周倩立即停了下来,对我怒目而视。 “没什么,想请你做模特”。 “滚,不做,要做你做去”,周倩义愤填膺地对我嚷嚷,扭着大屁股走开了。 我一点都不紧张,别人让她做或许她还真能个性一把,我让她做还真一点难度都没有。对付喜欢我的姑娘,我有的是办法。 那场露演做得非常漂亮,于公司而言,低成本运作,两天展示模特费加起来才三百块,于客户而言,刘娜和周倩完美展示了那个减肥产品的“全天然无副作用,高效不反弹”等特点,当天单店销量提高200%。陈重看到老板不停夸赞我虽然有气,奈何色心太大,最后死皮赖脸地过来问我那女孩是谁?能不能给他介绍介绍。我一口回绝:“no,她是我老婆,你会把你老婆介绍给我吗?” 演出后的当天晚上我请刘娜吃饭,一半为私一半为公,为私目的路人皆知,为公是因为这几天刘娜的敬业精神给了我强烈震撼,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一个兼职人员会如此认真对待自己工作,虽然只是走走台,简单的演示而已,刘娜还是坚持把这个产品所有的资料看了个遍,说要吃透这个产品的内涵,嗨!一个破保健品有什么内涵呀,都是吹牛的话罢了,这些我自然不好和她多说,只得随她。演出时,从早上八点到下午四点,刘娜一步步地在台上走,怎么劝都不肯休息,说要对得起我们给她的工资,我的天,一天才150块钱,值得这么卖命吗?看着刘娜满脸堆笑地拿着个包装盒在台上一走就是几个小时,我的心都碎了。更加决定要好好对这个女孩。 刘娜因为下午有两堂专业课,于是我和他约好在丽娃河一侧的休息草坪上见面,那里有很多长凳,一对对情侣正坐在上面悄悄谈情说爱,性欲上来了也不顾光天化日就互相嘶咬,我找了个空的长凳坐了下来,我的面前有一片大的草坪,草坪地势凸凹不平,表面却非常舒缓平坦,草坪的一头有着一幢矮矮的木头房,房前围着两片栅栏,栅栏外有两三块石头,几个小孩正绕着石头嬉笑追逐,夕阳西下,淡淡的金光笼罩着大地,空中隐隐飘来阵阵桂花的香味,时不时有一些白发苍苍的老头老太牵着手从我身边走过,远处的篮球场上时不时传来阵阵嬉笑声,绽放着说不出的新鲜和活力,我贪婪地享受着这一切,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静和祥和。 这几年来,我一直忙工作的事,忙得忘记自我,忙得忘记尊严和追求,忙得是那样的不知所措,虽然钱越来越多,可人却越来越失落,总是觉得活得累心,活得不踏实,常常莫名抓狂,半夜惊醒,不知道自己到底需要什么,然后伤感的一塌糊涂,依靠黑夜保护自己的脆弱,天亮后继续冷漠,继续羸弱的行尸走肉。 刘娜来了,依然扎着马尾,却穿了件粉红色长裙,晚风中裙摆激荡飘摇,一些头发散在脸上,更显浪漫,刘娜静静地站在我面前,亭亭玉立,等我发现她的时候,对我微微一笑,斜着嘴,露出小虎牙,是那样地羞涩,那样地纯情。 “你看上去怎么这么伤感的呀?” “没什么,晚饭想吃什么”,我强作欢颜。 “我想吃韩式烧烤,可好吃了,我都一个学期没吃了。” “喜欢吃干嘛不吃?” “好贵的呀,两个人要一百多呢,你会不会觉得我要吃这个特别过分呀?”刘娜说完,又用招牌大眼睛瞪着我。 “干嘛这么看我?一百多又不贵的了,去吃好了。” “也是啊,你都有车的人了,怎么会在乎这么点钱”,刘娜似乎相通了什么,欢天喜地的在我前面带路。 接下去的日子里,我平均每个星期都约刘娜出来玩一次,再忙都会抽时间,在一起基本上就是吃饭,我尽量带刘娜去那些档次比较高的地方吃,花再多钱也无所谓,然后便是和她逛街,给她买衣服,只要她眼神留恋的衣服,我都不由分说买下,一开始刘娜还挺拒绝,说让我花太多钱不好,后来见我总是坚持,加上刷卡动作特潇洒,也就不说什么了,甚至成了习惯,搞得我每次出去不给她买件衣服就会有负罪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感觉她应该穿世界上最名贵的衣服,享受世界上最豪华的物质,所以我不管为刘娜花了多少钱都不心疼,且觉得理所当然,感觉自己做了件特别英明的事情。 随着交往次数的增加,刘娜和我关系明显亲密起来,较刚认识时热情多了。有的时候甚至愿意让我和她分享她的一些小小秘密,诸如她什么时候来月经,她的左乳比右乳其实大一点点之类的话题,让我很是沉醉,我仿佛一个名副其实的雏儿,刘娜嘴里说出来的所有东西对我都是那么新鲜。和刘娜在一起时我是精神抖擞、意气风发,提着大包小包的名牌服饰走在路上面对别人艳羡的目光更是觉得无比自豪。应该说她充满满足了我所有的虚荣,唯一让我不爽的是,虽然通过我的不懈努力取得了她的信任,但是她几乎拒绝和我讨论任何关于情感话题,这始终是我们交往之间的一个禁区。还好我对此根本无所谓,以前我那些女人哪个不是三言两语就和我上床的?有什么意思,我要的就是刘娜这种好姑娘,美丽且善良,高贵且矜持。再说了,现在不谈,不等于一辈子不谈,只要我有机会在她身边,陪她说笑,给她买衣服,一起吃饭,谈谈生活谈谈理想,让我宠爱,总有一天她会被我征服,放长线钓大鱼,这个道德我懂。 对此,我自信满满,斗志昂扬。 我从没问过刘娜有没有男朋友。我压根不认为我用尽全部心思花了这么多钱追了三个多月的姑娘会有学生能泡到。 就算有,也没关系,我有信心把她抢过来,对刘娜,我志在必得。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在追刘娜,哪怕是我最好的兄弟陈凯,事成之前切忌张扬。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潜在的危险。 和刘娜交往越久,我对她的了解也就越深刻。本质上,她真的是个好单纯好善良的姑娘,完完全全是那种传统教育体制培养起来的老实学生,都大四的人了,居然叫她去酒吧跳舞都胆战心惊,死活不肯。 “不去,绝对不去,随便你怎么说我都不去”,刘娜眯着眼睛头摇得跟泼浪鼓似的。 “为什么呀?让你去跳舞又不是杀人,至于这么深恶痛绝吗。” “反正不去,酒吧里很多坏人的”――听听,这都什么理由。 “小姐,你到底有去过酒吧吗?” “没有呀,我干嘛要去那里。” “拜托,你没去过干嘛说里面有很多坏人?” “老师说的呀,没吃过猪肉还没将过猪跑呀”,刘娜神气活现的让我想掐死她。 我说不过她,只得作罢。结果看我这边偃旗息鼓了,她却又说:“其实我也很想去的呀,我也是年轻人我也很喜欢玩的呀,我也想多了解一点这个社会的呀,只是一时半会心态还调整不过来,毕竟从小到大父母和老师一直告诫我们女孩家不要到随便娱乐场所玩,所以对毕业后的生活,我是又憧憬又害怕,矛盾极了,杨健,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当然不会生气了,江湖险恶,人心不古,难得遇到这么单纯的姑娘,疯狂珍惜还来不及呢。 所以我对刘娜总是温情微笑,努力扮演着她眼里的一个好人――诚实,正直,上进,爱护小动物且前途无量。 第七章 半夜两点多,我起床倒水喝,床头灯刚开,陈凯就一个翻身,原来他也没有睡着。 “老大,你在想你的女人,睡不着是吧?”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在想周倩。” “唉……”,我深深叹了口气。 “你叹气干吗?你最起码泡到女人了,我呢?单相思,太痛苦了。” 陈凯哪里知道我和他同病相怜啊!罢了,生活的丑陋和龌龊大多被有效遮盖,我们看到的事物总归比它真实的面貌要美丽几分的。陈凯会如此认为一点都不奇怪,这三年多来,光他知道的我的女人就不下十个,什么样的女人都有,大多主动投怀送抱,少数也禁不起我三言两语便缴械投降,不管主动的还是被动,一旦和我上床后均会被我无情抛弃。看我荼毒生灵,陈凯有点看不下去,问我这样风流又绝情怕不怕遭报应。我非常潇洒地回答:“有没有报应我不管,我得先玩得够爽再说。陈凯说他可不想象我这样风流,他就想一辈子好好爱周倩一个,为她遮风挡雨,陪她聊天逗乐,让她一辈子没烦恼没忧愁。 那夜,我和陈凯又闲聊了很久,最后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在李中君引荐下,我们顺利见到了青春生物的张总经理。在看完我们的提案后,张总问李中君意见,李中君义立即正言辞地大声说道:我看过不下30家广告公司的提案,就数他们的方案最专业、最精辟,以我几十年的市场实战经验来看,他们的策划是最适合我们公司这个产品的,而且他们公司实力和信誉在业界数一数二,成功完成过数十个国际大品牌的推广,所以我认为,我们的产品由他们来进行市场运作,深感放心。 从青春生物离开后,我第一时间给老板打电话报喜,告诉他合同签订下来了。老板赞许了我几句后让我们立即赶回上海,晚上他要在香格里拉为我们举办庆功宴。 沪杭高速上,我把车速开到150码,陈凯快哭了,问我开这么块干吗?我不想活命了他还想再活几年呢,我没理会他,刚上车时我给刘娜发了个消息,问下午能不能到她学校找她,让我欣喜的是,她居然同意了,所以我要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上海,能够多见她一分钟是一分钟。 从杭州到上海正常开车两个小时左右,那天我开了一个半小时便赶到了上海,半路上我先把陈凯放了下来,自己直奔华师大。快到时突然想起有一次刘娜说在美美百货的橱窗里看到过一双白色的靴子特别喜欢,但是觉得好贵没舍得买好遗憾,于是又折回到淮海路上的美美百货,花了一千六百块把那双白靴子买了下来。等再次赶到华师大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半。在丽娃河边,我终于见到了魂牵梦萦的刘娜,虽然只是短短几个星期没见面,但我的眼眶还是一下子酸了起来,几乎能感到泪水上涌,正试图夺眶而出。 刘娜还是那么漂亮,相比以往更多了一分高贵,她上身穿了件白色小衬衣,衬衣外裹了件蓝颜色的毛质披巾,遮盖住肩膀,头发放了下来,整个人是那么地挺拔潇洒,她走到我面前的桂花树下停了下来,一如往常地对我微微一笑,露出可爱的小虎牙。 “喂,你干吗啦!这样看人家,傻傻的”,见我不语,刘娜主动开口, “没什么,这个给你”,我把靴子递给刘娜。 “哇!好漂亮,我好喜欢,谢谢……”,刘娜看了眼靴子,幸福地抱在胸口。 今天怎么穿得这么正式呀?我和刘娜坐到了长凳上,桂花的香味越来越浓烈,浓烈地几乎将我消融。 “你不是说晚上要到香格里拉参加酒会吗?我当然要穿得正式点啦”,刘娜一幅天真的摸样,回答地很正经。 “嗯”,我满意地点点头,心想,今天这个酒会将会因为你的到来而增色万分,今晚的主角必将是你和我。 “你笑什么呀,好傻的。” “没什么,这么多天没见,想我没?” “哎呀!你又来了,不说这个可不可以?” “呵呵”,我很尴尬,“嗯,我们说别的。” “杨健,你给我讲讲你这次去提案的过程吧,我对这个很有兴趣的。” “干吗对这个有兴趣?” “因为以后我也会这样做的呀,和别人签订几百万的合同,哇!帅呆了,我要好好努力,做个女强人。”刘娜说这些话时脸上满是憧憬。 “好吧,你喜欢听,我就给你讲。”接下来,我把做这个案子整个来龙去脉一五一十讲了出来,适当地添油加醋,应该说,我是一个非常好的演讲者,商场的复杂和险恶被我讲述地跌宕起伏,刘娜听得全神贯注,不停随着我的讲述的内容而变换面部表情。 正讲到酣处,刘娜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刘娜从包里拿出手机一看,嘴情不自禁咂了一下,面露不悦之色。 “谁呀?” “一个朋友。” “男的?” “嗯。” “他找你干吗?” “不知道,他最近总是给我打电话,这人很烦的。” “帅嘛?” “蛮帅的,他在电视台工作。” “你和他约会过?” “嗯……其实也不是啦,就是玩过几次罢了,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你怎么那么随便呀!你知不知道现在社会上有很多坏人,你被骗了怎么办?”我突然有一股无名之火,口气重了起来。 “我也知道有很多坏人的,可我总要走上社会的呀,我总要面对很多复杂的事情的呀,我总不能一辈子生活在学校里吧,所以我现在想多接触一些不一样的人,想知道他们的生存状态的呀。”刘娜回答地振振有词,显然对这些问题,她都有思考过。 “你太天真了,你这样会容易被人家骗的。” “我是天真,可我会长大,就算受伤也是我自己选择的。” “不可理喻”,我干脆把头转到了一边。 “杨健,你不可以这样说我的,你不也是社会上的人吗?为什么我可以跟你玩不能和别人一起玩呢?如果说其他男人和我在一起就是想骗我,想得到我,那么你呢?你的目的是什么呢?是不是也是想骗我?得到我?让我受伤?” 我,彻底无言。 第八章 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晚上的庆功酒会上我和刘娜成了当之无愧的主角。酒会开始前,老板首先宣布因为我的出色表现,公司高层研究决定提升我为客户部副总监,每月薪水增加一千元。在众人热烈的掌声中,我再次大声发表感言,表示会为公司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要做公司的焦裕禄、孔繁森,奋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分钟。 酒会正式开始,我和刘娜在宴会厅一角边喝红酒边窃窃私语,相比下午对我的态度而言,刘娜的眼神要暧昧了许多,而且流露出强烈的敬佩色彩,刘娜说简直不敢相信我对这个公司这么重要,刚才我说那些话时太魅力太迷人了,她看了心神荡漾,波涛暗涌。刘娜的话让我更加明白,男人靠事业征服女人,这句话很对,对待她这样的姑娘,要想打动她的心,除了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绝对强悍,绝对成功的人,别无他法。 过了一会儿,陈重居然走了过来,皮笑肉不笑地对我表示祝贺,我也没那么小气,欣然接受他的恭维,和他喝了杯红酒。陈重走后,刘娜问我这人是谁,我说是我们客户部总监,刘娜脱口便说:“他是总监,你是副总监,也就是比你还厉害了,可他看上去还没你大呀!” 我突然不知道怎么回她的话,尴尬之际,陈凯和周倩一帮人也涌了过来,纷纷举杯为我庆祝。 “老大,跟着你是我一辈子的光荣”,陈凯冒出一句巨沧桑的话,然后脖子一仰,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周倩对我举起酒杯,含情脉脉看着我:“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最优秀的”,她的话很小,小到只有我能听到,我只得笑笑,然后和她碰杯,饮尽杯中酒。 我们公司光客户部就有二十几个人,个个一杯,喝的我七荤六素、六亲不认,接着是创作部的同事、媒介部的同事,销售部的同事……我也不知道我那天到底喝了多少酒,我只知道我没有醉,我还知道,当我和最后一个同事喝完酒时,刘娜已经不在我身边了。 在宴会现场扫描了好几遍,我才发现刘娜正在一个屏风后面和陈重聊天呢,看她那面部表情好像还挺开心,手在空中不停比划着,我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一把拉着刘娜胳膊,拉到了别的地方。 “干吗啦你,疼死我了”,刘娜的口气有点埋怨,但没发火。 “你怎么跟他在一起了?” “怎么啦,就是说说话嘛。” “他都对你说什么了?” “你这么紧张干吗?他说上次我给你们公司做兼职时表现很好,给他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欢迎我以后再到你们公司实习,这些话你也都和我说过的呀,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我的口气变得很冲。 “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和他有矛盾啊!我看他人挺好的呀,而且你和他挺像的耶。” “疯了,你到是说我和他哪里像?” “嗯,对人都蛮细心、体贴的,还有就是都好能说啊,和你们说话我都只有听的份了。” 我只得苦笑,说:“反正你以后少和这个人接触。” “好了啦,答应你就是了”,刘娜哄小孩似的对我说,“我们去和你同事喝酒吧,今天是你高升的日子,千万别不开心哦。” 酒会在十点多便早早结束了,我们还都兴致高昂,大伙嚷着要去酒吧喝酒。我用征询的眼光看着刘娜,刘娜面露为难之色。 “今天大家难得都在一起,心情又这么好,要不你就破例一次吧。” “是啊,是啊,可千万别让我们老大失望”,陈凯知道我喜欢的女孩就是刘娜,不停殷勤附和。其他人也纷纷起哄,只有周倩阴沉着脸,站在一旁一声不吭。 “不了,我要回去,有点事要做呢,你们好好玩吧”,刘娜最终还是拒绝了我。我知道没有必要再争取,她性格我太了解了,表面上柔弱,但一旦作出的决定谁也无法改变。 最后我对要去酒吧的同事说先送刘娜回学校,让他们在茂民路上的babyface等我,今天晚上我们尽情喝酒,疯狂跳舞,不醉不归。 babyface是上海著名的酒吧兼的厅,里面有一个非常专业的舞台,经常有很多美女在里面跳艳舞。去酒吧喝酒、跳舞是我这两年来唯一的爱好,也是唯一休闲方式。我去的最多的便是茂民路上的这家babyface,里面上至老板,下到保安,都和我混得很熟。 送好刘娜,我赶到babyface时,陈凯他们已经酒过三巡,喝得正酣,见我过来了,赶紧让出一个位置,又要了两桶扎啤。陈凯举起杯子对所有人放声说:“喝……喝……,恭喜我们老大高升,带领我们赚更多钱,大伙谁不尽兴喝就是不给老大面子”。喝酒不是打架,众人自然积极响应,一时间杯盏交错,大伙一边尽兴喝酒一边眯着眼看台上的姑娘跳艳舞,好不热闹。 那天在babyface跳艳舞的几个女孩我都不认识,应该是新来的吧,跳的还不错,特别是带头跳钢管的那个高个女孩,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眼神很生动,动作很是无比妖媚,抱着根管子上窜下跳,摇来摇去,水准相当之高。我向一位要好的保安打听了下,原来这些跳舞的女孩子都是浙江人,前些日子刚过来,难怪我不认识。 一曲跳完,台下观众纷纷鼓掌。那些跳艳舞的女孩们谢过场后纷纷准备下台休息,却被几个突然走上台的男人挡住了。看那些男人走路东倒西歪的样子就知道喝醉酒了,这种情况到也经常发生,只是以前都是客人兴致上来了,一冲动跳上台和女孩们一起跳舞,可眼前的情景显然不一样,那几个人男人居然围着其中一个身材挺拔的女孩动手动脚起来。这种情景我在小说电视里看过,现实生活中还第一次看到呢。 只见那个被纠缠的女孩不停发出“呀呀”的声音,然后手在空中不停比划,原来是个哑巴。我不懂哑语,但用脚趾头也想得出来,这个女孩在不住求饶,只是显然不奏效,几个男人的手都几乎伸到那个哑女内衣里面了,其中一个男人看哑女不停反抗,显然怒了,甩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其他几个女孩子早吓得躲到了一边,只有那个跳钢管的姑娘在不停向那几个男人求情,只是很快也被抽了一巴掌。 或许是喝多了,或许是天生骨子里就有侠义心肠,或许是因为其他什么说不出的原因,总之我头脑一热,人便冲了上去,一把将拉扯着哑女的那个男人推开。 陈凯和其他几个男同事纷纷跟了上来,陈凯最夸张,居然提了个空酒瓶,一幅拼命三郎的样子。 说实话,当时我心中还是有几分顾忌的,别看我们人多,但是陈凯这几个人我太清楚了,做做产品还成,压根就不是打架的料,对方台上虽然只有四个人,可谁知道台下有几个啊?真打起来,不见得我们就不吃亏,所以能不打还是不打的好。 把这个问题想清楚后,我说:“给个面子吧,她们是我妹妹,几位大哥高抬贵手,放过她们,我请哥几个喝酒。” 对方一个矮个子显然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冲上来对我叫嚣:“少他妈废话,你哪里混的。” 我头皮一阵发麻,听这说话的口气看来这次真的是遇到道上混的人了。只是我表面一点都没有露怯,依然冷冰冰地说:“我大哥是卢湾小霸王马彪,我不想得罪你们,只是不想我妹妹们受伤害,哥几个一定要为难,我奉陪到底”。我嘴里说的马彪是卢湾区赫赫有名的大哥大,我当然不认识了,只是我想babyface在卢湾区,这几个人如果真的是黑道上混的人,应该知道马彪的。 果然,那矮个不吭声了,刚才抽哑女耳光的中年人突然笑了起来:“原来是跟马彪的,那好,就给你个面子”,说完,几个人拍拍手,走下舞台,很快离开了酒吧。 那几个小姑娘惊魂未定地呆在原地不知所措,跳钢管的女孩不停对我道谢,我说别客气,今天是我好日子,你要是真感谢我,就陪我喝会酒吧。 女孩挺放得开,二话不说跟我回到座位,举起一瓶啤酒一口气喝了下去,然后对我说:“我叫薇薇,刚到上海没几天,人生地不熟,总是被这帮小流氓欺负,谢这位大哥拔刀相助,今天你们的酒水全部我埋单。” 薇薇看上去较弱,举手投足间却透露出大将风范,随后的交谈中得知她14岁便出来闯江湖,一直以跳钢管舞为生,这些年一直在深圳,前些日子因为犯了事,于是和几个小姐妹转战上海。我本来想让薇薇把那些跳艳舞的女孩也都叫过来喝酒,薇薇说她们刚才被吓坏了,已经回去休息了。 我们一直喝到凌晨两点多,同事们先后回去了,最后我和薇薇抢着埋单,见我总是推让,薇薇居然怒了:“杨大哥,看不起我们跳舞的是吗?这点钱我还是有的。” 我知道她误会了,但又不好解释,只好由她埋单,心想等下次有机会请回来好了。薇薇住在虹口,和我顺路,正好可以送她一程。 在去车库取车的路上,我和薇薇再次和先前在舞厅遭遇的那几个男人狭路相逢,只是对方这次最起码有十个人,毫无疑问,他们在那里守候我多时了。在被他们围起来时,我真的丧失了所有的想法,脑袋里一片空白,我只听到先前和我说过话的中年人冷笑着问我:“你是跟马彪混的是吧?你知道我是谁吗?听清楚了,我叫马彪”。然后我的头“嗡”的一下,也被不知道是被酒瓶还是其他什么硬物击中了头部,一下子昏死了过去。 醒来时,我已经躺在我家大床上了,薇薇正坐在床头抽烟,见我醒了赶紧凑过来说:“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被他们打死了呢”。薇薇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显然也被揍得不轻。 “这帮混蛋”,我骂了句,“你不要紧吧?” “没事,我被打惯了,打不死,到是你,才被人家敲了一棍子就晕了,我还以为你很能打呢,不过还好啦,看来你头还是挺硬实的,才昏迷了几个小时就醒了,连医院都不要去了。”见我没事,薇薇显然非常高兴,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我怎么会到家里了?你怎么进来的?” “我翻你包了,不但找到门钥匙,还找到你的记事本,上面有你家地址,就打的过来了,你不会介意吧?” “没事,你还挺机灵的。” “那是,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什么事情没见过――对了,刘娜是谁啊?” “怎么了?” “还怎么了呢,你昏迷中不停叫这个人名字,你女朋友啊?” 我苦笑了一声,没回答。 “哦,我知道了,肯定你暗恋这个叫刘娜的姑娘,却不敢表白,要不就是你表白了,却追不到,对不对?” 我只得再次苦笑,这女人,年纪不大,到挺能揣摩别人的心思。 “真想不到你还是个多情的男人,挺难得的,奉劝你一句话,既然喜欢,就好好追,女人嘛,只要你一直对她好,总归有一天被感动的。好啦,我得先回去了,晚上下班后再过来看你,这几天你也别上班了,让我好好服伺你,好不好?” “那不行,公司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我得立即上班去”,我挣扎着要起来。 “上你个头啊!薇薇按着我肩膀又把按倒在床上,你们这些上班的人,个个责任重大,好像不工作了地球就不转动似的,别以为你们公司离开了你就活不下去了,你到是好好休息两天,看天会不会塌下来,乖,听话,等我晚上过来,冰箱里有东西,我刚买的,饿了自己弄点东西吃。” 薇薇走了,我挣扎了半天终于爬了起来,头裂开一样痛,这帮孙子太他妈心狠手辣了。我给陈凯打了个电话,说要调休一天,让他和人事部打个招呼,我正好可以安心把江西那个案子写好。 虽然脑袋遭受重创,还好智商没有受到影响,案子写起来犹如滔滔江水,相当顺手,下午三点多便顺利完工。肚子俄得直叫唤,于是打开冰箱找吃的,好家伙,里面全是各种食品,塞得满满的。吃好饭到卫生间刷牙,发现牙膏早就挤好了,真想不到这个薇薇还真的挺会照顾人的。放牙刷的杯子里还有一个新牙刷,大概是薇薇的吧,看来她是想呆在我家一阵子来照顾我了。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是张丽丽,张丽丽说好久好久没有见到我了,她想晚上来找我。我想了片刻,答应她可以过来。 晚上张丽丽过来时,我正躺在床上看电视,她把从外面买的食品放到我床头柜上,然后不声不响去做家务了。吃好张丽丽给我买的东西,我去洗手间洗澡,发现张丽丽已经不动声色地把薇薇的牙刷收了起来,换上了她在我家的牙刷。我情不自禁笑了一下,每次她都是这样,虽然没有和我同居,但却在我家放置了一套生活用品,有时候我把其他女孩带回家,那些女孩总归留下牙刷呀、拖鞋呀之类的东西,张丽丽看到了也不说什么,就是悄悄把这些东西收拾起来,把自己的放好,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一如既往地对我好。我常纳闷:她怎么就这么大方呢?她一点都不介意吗?有一次实在控制不住,把心中疑惑问了出来。张丽丽苦笑了下说:“我又不是傻子,我知道你外面有女人,也知道你经常把她们带回家,我当然会很介意,可我知道我没资格去和你吵和你闹,只要你不要当着我的面把这些女孩子带回家,我就可以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听了张丽丽这些话,我心中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难道,这些都是爱的表现吗?爱一个人要这样去委屈自己,岂非很可悲? 张丽丽收拾好房间就走了,我也没有留,也没告诉他我受伤了,不想让她担心,更害怕她知道了会烦我。我自觉身体已经没有大碍,就给薇薇打了个电话,让她别来了,明天我要上班,薇薇见我主意拿定,也不坚持,就让我好好照顾自己,我对她的恩情她铭记于心,一定会报答。 家里又恢复宁静,我孤独地坐在椅子上,突然感到一阵心力憔悴,或许是白天用脑过度,现在头疼的仿佛要爆炸一般,更要命的是心脏居然也疼了起来,呼吸越来越困难,粗气直喘,浑身猛流虚汗,吓得赶紧从家里小药箱里拿出药吃了下去。等过些天把浙江这案子弄好,一定要去医院看看,前些日子电视里报道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因为心肌梗塞发作突然就死了,他父母哭得叫一个伤心,给了我很大震撼,心脏不是别的地方,总拖着不看不好,就算我自己不在乎,也要为那些真正爱我的人考虑,比如说,我的父亲。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身体的疼痛感才逐渐消失,身上的睡衣已经被汗水浸湿透,整个人像到鬼门关走了一圈。我又冲了个凉,正准备上床睡觉之际,手机又响了起来,我看了眼号码,眉头情不自禁皱了起来。 电话是家里打过来的,我知道,肯定又是追问我什么时候回家。想来我已经有好几个星期没往家里打电话了,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早在半年前我就答应爸爸回家看他,我在上海,家在江苏,也就四个小时的车程,按理说很方便就能回家一趟,可不晓得为什么这么容易做到的事情我却很难实现,总归有这样那样的事阻拦着我,让我无法成行。这几年我基本上一年也就回去一趟。其实我回家少还有一个原因――我不想看到我后妈,我的亲生母亲早在我八岁时就辞世了,那一年,我遭遇了人生第一个致命打击,可就在我伤心欲绝之际,我的爸爸第二年便迎娶了后妈,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看着爸爸和后妈恩爱的模样,我居然认定是他们合伙害死了我妈妈,此后性格大变,变得孤僻、冷漠、叛逆,拒绝和他们交流,甚至当着爸爸的面辱骂过后妈,爸爸被我气得半死,可除了拼命地揍我,拿我一点办法没有,他越是打我我就越来越认定是他害死了我妈妈,人也就越叛逆,小时候的理想居然是早点长大,永远离开家,离开他们两个人。后来十六岁那年我考到了县城读高中,一个学期回一趟家,和家庭的紧张关系才得到缓解,再后来考上大学,来到了上海,更是得到彻底解放。虽然长大后我也知道小时候的想法实在太幼稚,我的后妈对我其实非常的好,和亲娘没有两样,只是心中依然无法完全释怀,只要一想起我死去的妈妈,一想起这么多年孤独的成长,就会变得很狠心。在上海读书的几年,我基本上每年只回一次家,而且绝少给家里打电话,家在我心中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符号,爸爸同样如此,好几次,别人问起我的家庭情况,我居然回答我是孤儿,父母早死了,我一点不为我这样的言辞感到羞愧,现在想起来,心惊肉跳。 而我的爸爸,有着和我一模一样的倔强脾气,他明明很想我这个儿子,可就是不肯说,还和我赌气。自打去年退休后,他身体就一直不好,今年初又查出有糖尿病,人瘦得一塌糊涂,基本上是卧床不起了。后妈好几次打电话给我,让我回家看看爸爸,我想这时候再躲避也不是办法,便应了下来。可这几个月公司总是有案子要做,然后又是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便耽误了下来,中间后妈又给我打了几次电话,我都懒得接,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们,只是心中越来越愧疚。 电话响到最后终于停止,过了没一分钟又响了起来,我突然害怕起来,莫不是爸爸出什么问题了吧。我闪了一个冷颤,赶紧按通接听键。还没等我说什么,就听到后妈用焦急并略带责备的口吻对我说:“小健,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这么久都没打电话回来,我和你爸都担心死你了。” 我冷冷的说:“我爸爸呢,让我和他说话。” “他睡着了,刚才我看他在梦中叫你名字,知道他又在想你了,所以就忍不住到另外一个房间给你打电话,小健,你看方便的话就早点回来吧。” “我知道了,有空我就回去。” “小健,妈不是逼你,只是你爸爸他真的很想你,你要为大人想想,我们年龄大了,也不在乎什么别的东西,就是很惦记你,别嫌我们烦啊。” “我说了我知道了――我尽量这个月回去吧”,我心中突然一酸,口气软了下来。 “那就好,那就好,你爸爸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后妈明显开心了很多,“对了,小健,还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下。” “什么事你说吧。” “你看这次回来是不是好带个姑娘一起回家?我看你爸爸最近总是唠叨说自己没福气,他同事都抱孙子了,你却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街坊邻居的也都奇怪,成天问长问短的,你爸爸老脸有点挂不住了。” “这个……”,我突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小健,你现在到底有没有女朋友?如果没有,我们给你介绍个姑娘好了,现在好多人都到家里说亲,李校长有个侄女,也是老师,条件不错,你看要是可以,等你回来安排你们见下面……” “不用了”,我打断了后妈的话,“我有女朋友,这次我带她一起回去好了。” “真的呀”!后妈开心地几乎叫了出来,“太好了,我这就告诉你爸爸,他一定很开心。” “别,爸身体不好,你让他好好休息吧,明天我打电话亲自跟他说。” “好,好,那你早点休息,妈不烦你了”,后妈的口吻近乎奉承。 挂了电话,我迟疑起来,到底叫谁跟我一起回去呢?张丽丽?不行,太丑了,会吓到我爸的;薇薇,更不行,要是让我爸知道她是个跳钢管舞的,非得拿砖头敲死我……一连想了十几个女孩,我却发现一个都不适合,实在太可悲了。 刘娜――其实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刘娜,可我根本不敢考虑她,因为其他女人就算拒绝我,我也不会在乎,可刘娜要是拒绝我,我肯定很心疼。而对她,我真的一点把握都没有,所以我不敢继续想下去,只是我真的好渴望她能陪我回去,只要她答应我,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我想着想着,居然幻想起刘娜和我一起回家的美好场景,最终乐滋滋地睡了过去。 第九章 忙了整整一个星期,江西的那个案子的所有材料才算都做好,我让陈凯亲自把东西送到江西。然后向人事部请了三天事假,说要回家一趟――前几天我请刘娜吃饭,饭间问她能不能和我一起回家,正如预料的那样,刘娜想也没想就回绝了,我只得厚着脸皮吹嘘说我家乡山清水秀,地杰人灵,是国内外知名旅游胜地,你和我回去就当旅游放松心情好了,还不要一分钱花费。刘娜想了想说:“那好吧,我也好久没出去玩了,等毕业了就更没时间了”,算是答应了我。 我和刘娜约好下午三点在恒丰路长途汽车站见面,然后一起回江苏老家,那天上午我过得无比开心,嘴里小曲哼个不停,吃中饭前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能到家吃晚饭,正好是爸爸接的,老头子一下喜形于声,说等我回家和他喝酒。爸爸干了一辈子教育工作,没啥爱好,就是好两口酒,酒量还真不小,这次回家我一定要好好和他喝两口。 中午在楼下快餐店吃午饭时,周倩颠颠地凑到我面前,一脸诡异地说晚上请我吃饭,我笑着问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原因,让周小姐您做出这么勇敢的决定,周倩先是害羞,继而恶狠狠对我说:“现在不说,晚上你就知道了,反正你一定要答应我,不然我灭了你。” “哈哈”,我笑了起来,“你干吗不早说呀,今晚不行啦!因为你老大我下午要回老家看家人了。” 看得出来周倩非常失望,她嘴唇动了动,最后只是说:“嗯,那祝你回家愉快。”然后刚端上来的盖交饭一口也没吃,就摇着大屁股回公司了。 好不容易挨到下午两点,我和同事告了别,刚出写字楼大门就听到周倩在背后叫我。我回头,就见周倩提着两瓶五粮液赶了上来。 “吆!干吗呀你这是?” “送给伯父的。” “什么时候买的?动作挺快的嘛。” “快拿着吧,我上去了”,周倩把酒递给我,转身便走,走了没两步又回头,“路上小心点,早点回来,我等你。”说这话时她满脸悲伤,仿佛就要哭出来一样。 搞什么搞?我这是回家,又不是上战场,我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叫了辆车直奔长途汽车站。 在出租车里我给刘娜发了个消息问她出发没?她没回。很快到了长途汽车站,我买好两张车票,又给她发了个消息说我到了,她还是没回。眼看还有十分钟车子就开了,我有点担心,犹豫再三还是拨打了刘娜宿舍电话。 我是多么希望没有人接听或者说接电话的人不是她啊,可老天就是这样捉弄人,越是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电话才响了一下就被人接了起来,而且这人正是刘娜。 “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现在还在宿舍?”我忍不住质问起来。 “杨健,对不起,我不能和你回老家了”,刘娜的口气有点迟疑,但还是无比清晰地说了出来。 “不是早就说好了吗?怎么说变就变呢?” “实在对不起,我临时有点事要处理,不能去了。” “你有事你早点通知我一声呀!我这票都买好了。” “对不起,对不起”,刘娜不再辩解,光一个劲道歉。 “算了,那你忙吧”,我挂了电话,感到好委屈。 前往江苏的大巴缓缓开动,而我最终却没上车。我把两张车票揉碎扔到了垃圾桶,然后叫车前往华师大。她刘娜绝对不可以这样无缘无故就放我鸽子,我一定要当面问个清楚。 只是我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先到丽娃河边,而是直接走到刘娜住的宿舍楼前的小卖部门口,刚想发消息让她下来时,突然看到刘娜拎着我给她买的那只lv手包,穿着我给她买的那双白色靴子从宿舍楼里款款走了出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时又看到一个留着长发的男人迎了上去,接过她手中的包,俩人站着说了几句话,然后并肩向校大门方向走去。 那一瞬间我几乎晕阙,照我的脾气肯定会立即冲过去和那男人决斗,可我什么动作都没做,只是感到好心疼。为什么会这样?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她要如此对我?这个男人到底是谁?看这样子他们已经很熟悉了,怎么她从来没有对我说起过?她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我一直认为她很善良很简单,真的是这样吗? 我缓缓走到丽娃河边,孤独地坐在长凳上,无限凄凉。 我一坐就是五个多小时,忘了时间,忘了世界,直到一阵手机铃声把我猛然惊醒,我第一反应就是刘娜给我打电话了,赶紧掏出手机,原来是家里打的,后妈问我怎么还没到家,她早早做了一桌子菜,我爸一定要等我到家了才肯吃,她算时间我应该早到家了,怕出什么事情所以打个电话问问。 我深吸了口气,强装镇静地说:“今天临时有点事,没能走成,你跟爸解释一下,过两天我一定回去。” 后妈听了显然很难受,不过她还是强颜欢笑叮嘱我自己多当心点身体,别累坏了,等我回去给我做好吃的。 挂了电话,我又坐了会,心中悲伤已经转变为悲愤。我想我这是干吗呀,犯得着为这个女人伤心难受吗?有个屁用啊!她又不知道,知道了也没用,她又不喜欢我,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再伤心,再流泪,伤心地跳进面前的丽娃河,她还不照样和其他男人约会聊天,打情骂俏? “傻b”,我恶狠狠对自己骂了声,突然想起周倩中午说要请我吃晚饭的,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于是立即给周倩打了个电话,问她在哪。 “我在虹番?”周倩声音有点含糊。 “到那里干吗呀?” “喝酒、解闷” “和谁?” “一个人。” “你等我,我这就过去”。 二十分钟后,我赶到衡山路上的虹番,因为时间尚早,虹番里人并不多。酒吧中央的舞台上两个男人正弹奏着一曲不知名的情歌。在靠窗的位置我找到了正在喝闷酒的周倩,昏暗灯光下,她脸上两行清泪正徐徐流下,显得无比幽怨。 “吆!这是干吗呢?谁欺负我家周倩啦?”我坐到她对面,问服务生要了几瓶喜力。 “你不是回家了吗?”周倩斜眼看着我,口气中分明流露出惊喜。 “不回啦!陪你喝酒,不欢迎吗?” “随便你”,周倩说完端起面前啤酒,一口喝完,眼泪却又涌了出来。 “你心情很不好吗?得,我也不问了,老大我心情也不好,陪你喝闷酒就是了”,说完我头一仰,也是一瓶下肚。 “你怎么了?还有人会让你伤心啊”,周倩果然好奇了,瞪大着眼睛看我,或许灯光太幽暗,我看不清楚她眼中的内容。 我掏出张纸巾递了过去,“先把眼泪擦了再说,今儿个我们痛快喝酒,少说废话,来干杯。” 周倩酒量之大是公司出了名的,号称啤酒能喝十瓶不用上厕所,白酒喝一瓶头不晕,放到古代整个就一孙二娘,有时候我就纳闷,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怎么喝酒就这么强呢?我酒量比较奇怪,全看心情好坏,心情好时十个周倩我也能把她整趴下,心情不好两瓶啤酒就能让我吐。所以,那天晚上,酒还没过三巡,我就头昏脑胀,胸口憋闷,舌头大了,眼神模糊了,人兴奋了,话也多了起来,也就是说,我快醉了。 快醉也就是没醉,我的思维依然很清晰,我看周倩一直兴奋不起来,间或还边喝酒还边掉眼泪,好像她刚被人强xx了一样,我就想做点什么调节下气氛。 我说:“你等我会哦”,然后蹒跚着走出虹番,在附近一家花店买了捧百合,又在虹番门口的便利店里买了包巧克力,我把鲜花和巧克力递给周倩,微笑着对她说:“送给你,生日快乐。” 周倩先是目瞪口呆看着我,然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酒吧里其他客人都好奇地看着我们,甚至连舞台上的歌手都停止了歌唱。 我拉着周倩的手说,“我们走吧”,周倩“嗯”了一声,抱着花,紧紧跟着我走了出去。 我和周倩并肩沿着衡山路慢慢走着,已经十一点多了,正是衡山路一天最美丽的时刻,路两边的酒吧个个灯火通明,路上却很安静,不时有落叶飘下,在我们面前绽放着片刻馨香。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了哪里,我感到累了,然后一屁股坐到了路边的栏杆上。 “喂,你小心点,老大不小的人了,还这么好动。” “放心,我身手敏捷的很”,我仰着头望星空,一阵风吹来,有点冷,却把我的醉意也带走了。 “反正没人说得过你”,周倩抱着花,站在我面前,目光又爱又恨。 “你干吗不坐上来呢?这么安静干吗,装什么淑女啊!” “去死啦!”周倩娇嗔了下,然后坐到我身边。 “好像今天是我们第一次约会吧”。 “嗯”,周倩温柔地应了声,顺势把头依在我肩头,“谢谢你的生日礼物,真的好美,我好喜欢”。 我没有闪躲,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揽住了周倩的腰。 突然又无可遏制地想起刘娜,她现在在干什么呢?和那个男人也在拥抱吗?她有想我吗? 心,又疼了起来。 “我又想喝酒了”,我说。 “那我们去酒吧。” “不,我就想在这里喝。” “那我给你去买酒。” “不用了,我跳下栏杆,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五粮液,”那,我们喝这个,两瓶,足够喝的了。“ 五粮液真的很好喝,香香的,居然一点都不辣,我大口大口地喝着,像喝可乐一样痛快。曾听人说过,如果心里思念一个人,那么再烈的酒也会没有味道,我最初听到这句话时还觉得很荒唐,讽刺说这话的人是个傻b. 原来这句话是真的。 我不知道我喝了多少,反正一口接着一口,周倩开始还不住夸我,说我这么能喝,平时还伪装得挺好,过了会儿,她开始劝阻我别喝了,又过了会儿,只听到她大叫了起来:“别喝啦,老大……健……你没事吧……你醒醒啊!” 后面的话我没有听到,因为我醉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女人们总是可以轻松找到我家,并且打开我家的门,总之当我醒来时,我又躺在了我家床上。头很疼,四肢乏力,周倩就坐在我旁边,深情凝望着我,她身上披了件我的t恤,长发湿漉漉的,平时她穿职业装就非常有女人味,现在更是女人得没治了,我感觉简直是倪萍真人坐在我面前。 “我醉了吗?” “是的,而且还吐了我一身,我刚刚洗好澡,没有换身衣服,就拿了你衣服穿了。” “现在几点了?” “三点多,你前面真是吓死我了,直挺挺就倒了下去,我还以为你真的很能喝呢。” 我苦笑:“我们睡会吧,明天还要上班。” 周倩脸突然红了起来,我这才意识到刚才说的话让她误会了,连忙解释:“我睡沙发,别误会,别误会。” “不,我不想睡,我想和你聊天,我好冷,能坐在床上吗?”周倩说完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我,充满了诱惑。 我心里乱极了,竟然不知道怎么办?我知道让她上床意味着什么,我是想拒绝,可是我没有拒绝。人生中有很多简单的选择,你明明知道选择的结果意味着什么,可在选择的那一刻,你真的会明知故犯,且无法避免。 周倩躺到了床上,半趴在我的身上,长发覆盖住我的脸,双手紧紧缠绕着我的胸,她香味袭人,含糊不清地在我耳边私语:“健,我爱你,好爱好爱你,你是我的,我要你……” 我没有说什么,她没有给我这个机会,她用滚热的唇封锁住我语言的出路,并且在热吻的间隙腾出一只手,伸向我的下体,引导着我进入她滚烫的世界。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周倩还在相拥而眠时,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然后我就看到张丽丽拎着一大堆水果和零食推开了房门,然后尖叫了一声,东西散落一地。 张丽丽眼泪一下子汹涌而出,却静静地把东西捡了起来,放到桌上,然后转身欲走。 “你女朋友?”周倩问我。 我摇头。 “你给我站住”,周倩突然冲着张丽丽高喊了起来,然后赤身裸体地爬了出去。 张丽丽应声而停,没有回头。 周倩高声说:“我不管你是杨健什么人,我只想告诉你,杨健是我男朋友,请你以后不要再过来了,他不想再见到你。” “放心,我不会再烦他了”,张丽丽哽咽了起来,夺门而出。 “周倩,你这是干吗?你疯了吗?”我大叫。 “我不干吗,我只是不想你有其他女人,不想其他女人对你好,你是我的,无论谁和我抢,我都要骂她、打她,把她消灭。” “那要是我不接受你呢?” “那我就把你毁灭掉,我得不到你,也不会让别人得到你的。” 我知道此时此刻根本无法和周倩理论什么,周倩泼辣起来谁也干不过她,她这点性格我太清楚了,我只得把声调降低,用多少带点讨好色彩的口吻说:“你先去上班,我的事自己会处理,不要你管。” 周倩看着我,没再说什么,只在我脸上吻了下,然后很快穿好衣服离开了。 我以为张丽丽早走了,等打开洗手间门,才发现她正背对着我,蹲在地上哭泣,双肩不住颤抖着,很伤心很伤心的样子。 “别哭了,她不是我女朋友”,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向张丽丽解释。 张丽丽没理睬我,哭好后,她擦干泪水,低着头默默地走了出来,然后一如继往地打扫着房间,和以前不一样的是,她的眼泪始终没有停止过,一路无声下滑,湿透了地板。 我坐在一边,看她走来走去,抽着闷烟,不再言语,我不知道此时此刻还能说什么,还有没有解释的必要。事实上,我并没有难过,甚至有点窃喜,感到生活找到了一种突破。 “杨健,你能不能答应我三个要求?”收拾好房间,张丽丽突然如此对我说,生平第一次,她主动向我提出要求。 “嗯”,我点点头,对这个女人,我欠的实在太多太多。 “第一个要求,你答应和我做一天的恋人,今天你就是我的男朋友,你要好好爱我、宠我,听我的话,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准制止我,可以吗?” 我答应了她。 那天张丽丽像疯子一样,先是把我拉到正大广场,给我买了好几千元钱的衣服,然后又赶到宜家,一口气买了一整套家俱,我制止她的疯狂行为,她根本不听。张丽丽说:“难道我对你好都不可以吗?你答应过的,今天要听我的。” 我只得听之任之。 从宜家出来后,张丽丽把我带到来福仕广场的地下一楼,说要和一起拍大头贴,那里有全上海拍大头贴最好的机器。说起来也奇怪,我差不多和张丽丽认识了快两年,但好像从来没好好看过她的脸,因为觉得她丑,所以不想多看,眼不见为清,可拍照片时仔细打量,发现张丽丽其实并不是我以为的那样丑,特别是她的眼睛,简直美丽至极。还有,我一直觉得她很傻,不像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应该拥有的青春活泼,可看她拍照片时摆出的各种很时尚的pose是那样自然,那样生动,我才意识到,其实是我一直没有去理解她,一直误解了她。 那天我们一口气拍了十几套大头贴,拿到照片后,张丽丽把一张张小照片精心裁剪下来,却一张都不肯给我。从来福仕出来后,张丽丽又嚷着要去看电影,于是我只得又陪她走进来福仕旁边的人民电影院……。 看好电影,已是下午四点,我问张丽丽接下来去哪里,张丽丽拉着我的手,无比幸福地说:“我们现在回家。” 回去的车上,张丽丽闭着眼睛把头依偎在我的胸口,双手还紧紧挽着我的胳膊,看着她那并不漂亮的脸,我突然心疼了起来,我在她耳边悄悄问:“你恨我吗?” 张丽丽没有回答,而是说:“谢谢你让我完美实现了第一个理想,现在我要对你提第二个要求了――你给我做顿晚饭吧。” “嗯”,我点点头,“我一定给你做最好吃的菜。” “我要吃油闷茄子”,张丽丽小孩子般叫了起来。 “没问题。” “我还要喝鱼汤”,张丽丽再次闭上眼睛,“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吃。” 下了车,我和张丽丽直奔菜场,买了一大堆菜,回家后,我让张丽丽在房间看电视,自己在厨房里折腾了半天,弄出一桌精美的菜――做菜一直是我强项。 “吃饭了、吃饭了”,我冲房间里高叫。 “来啦……”,张丽丽应声奔了出来,“哇,好棒啊,我要吃”,张丽丽对着菜深呼吸了口气,然后狼吞虎咽吃了起来,一刻都不停。 后来我看她吃得实在太多了,再吃的话肯定要把肚子撑坏的,于是劝阻她别吃了,可她根本不听,还是不停地往嘴里塞东西……。 看着张丽丽夸张的动作,我不知道是喜还是悲哀,我知道她这样做意味着什么,我知道过了今天,这个和我在一起两年的女人就会彻底消失,一如我生命中消失的无数女人一样。这个女人,这个正在大口大口吃着菜的女孩,这个眼中满是泪水的女孩,我从来没有爱过她,从没给过她一丝温暖,可她在沉默中照顾了我整整两年,让我过了最幸福最自由的两年,两年来,她没有对我提过一个要求,有的只是无私的爱,世界上最纯粹的爱,还有包容。我的眼睛突然一酸,几乎快要落泪。 我回房,从柜子里拿出五万块钱,默默放到桌子上。 “你这是干吗啊?” “这些钱给你,拿去吧。” 张丽丽突然伸手一把将桌上的钱打掉,她脸色煞白、嘴唇抖了抖,艰难地说:“杨健,你不要侮辱人。” “别,我不是这意思,你别误会。” “那你什么意思?补偿我?你补偿得起吗?我为你打过两次胎,你怎么补偿我?我服伺了你整整两年,你怎么补偿我?啊……你说啊!” 是的,我根本补偿不了,我的行为是很可笑的,但我真的想为她做点什么,我把钱拣了起来,再次放在桌上。 张丽丽继续说:“我对你好,是因为我真的爱你,我不图什么,你可以对我不好,但是你绝对不可以侮辱我,绝对不可以瞧不起我。”说完这些话,她控制了整整一天的眼泪终于疯狂倾泻,她边哭边大口吃着桌上剩下的饭菜,和着泪水,咽进了肚子,一个人把满满一桌饭菜全部吃了下去。 “对不起,你真的是个好女孩,是我没福。” 张丽丽突然笑了,“现在说这个有什么意义吗?” “我知道没意义,但这些都是我的真心话。” “谢谢你,现在我还有最后一个要求,那就是,请你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我,就当我从来没有在你生命中出现过,你从来没有认识过我一样,请你答应我。” 说完这最后一个要求,张丽丽就走了。我想从此我算彻底自由了,可我并没有想像中那么高兴。 泪水,也终于毫无顾忌地滑下,自十六岁离家之后,我第一次哭泣。 第十章 陈凯从江西回来了,带回了十万元的支票,也带回一个并不算好的消息:原来江西这个案子陈重也一直虎视眈眈,上次那个江西老板和公司谈崩后,陈重也找过他,想把这个私活接下来――这些当然都是江西老板亲口对陈凯说的。 我这才算明白为什么最近这傻b对我特别有意见,处处为敌。我早就知道他也一直在接私活,而且规模比我还要大,只是没有拿到确凿证据,否则肯定搞死他。 现在公司里接私活的人越来越多了,老板当然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周一开例会时就做了次整风运动,又是训话又是搞集体签名,就差写血书宣誓了。大会后老板特的把我叫到办公室,给我递烟端茶,不阴不阳地说他一直很看好我,也非常信任我,视我为其左臂右膀,所以我千万不能做什么对不起公司对不起他的事,否则他会很失望。我当即把胸脯拍得震天响,说天打雷劈我也不会做半点对不起公司的事,老板见状大为欣喜,许诺只要我在公司再干个一年半载,一定会提拔我做副总。我一边继续发毒誓一边挑拨离间,说陈重最近好像有点问题,私下里老是和客户单独接触,客户部的人都在传言他接私活,老板您一定要当心,因为客户的所有资料他那都有。老板听了先是沉默不语,接着点点头,说这事他一定会调查到底。无论是谁,只要背叛公司,定杀不赦。 生活仿佛驶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状态。周倩并没有如我担心的那样再明目张胆地对我纠缠不清,白天她依然扮演着我的普通同事、我的助手,外人看去,绝计和平时并无两样。只有我自己能感觉到她对我的控制有增无减,无论我做了什么,她都会想法设法知道,俨然以我的女朋友自居。这个女人的手段远远比我以为的要可怕,对她我虽然越来越腻烦,却也无计可施,只希望别惹她发飙就谢天谢地、阿弥陀佛了。 我一直没有找过刘娜,而是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青春美容胶囊上,工作进展神速,我也越来越感到自己对市场的把握相当游刃有余,这多少让我感到欣慰。虽然我依然会很想很想刘娜,但我都强忍住找她的欲望。我不想让自己再受伤。在我理解中,我不主动找她,她自然也不会联系我,我们俩定如那天上流星,有过交错时的光亮,但很快便沉入星河,归依黑暗,万劫不复。 只是我还是想错了,大概两个星期后的一天,我正伏案工作时,突然接到刘娜电话,她用强烈抱怨的口气对我说:“杨健,你怎么这么久都没来找过我?” “没有啊,这不工作忙嘛。”我没想到自己居然一张口就是否认,口气还特忏悔的那种。事前预备的所有坚强在听到这个让我魂牵梦萦的声音的第一秒就灰飞烟灭。 “哼!别解释了,我知道,你不要我了。”刘娜几乎要哭出来了。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今天一下班就去找你,你有空吗?”我心都快碎了――妈的,我太贱了。 “嗯,那我在学校等你,你一定要来哦。”刘娜最后挂电话的口气竟是那样地依依不舍。 操!自从我认识她以来,刘娜对我就从来没这样主动过、这样热情过。难道这次真的轮倒老子我走运了?耶……我开心死了,趴在桌子上幸福地抽筋,结果刚把头抬起来,就看到周倩幽灵似的站在我面前,硕大无朋的脸阴沉着,露出两排明晃晃的大白牙,质问:“跟谁打电话呀,这么开心?” “你管这么多干嘛?好好工作去。” “谁要管你了――晚上我想和你一起吃饭”。 “今晚没空。” “那明晚。” “明晚再说”。 “哼!”周倩抛下一个重低音,愤愤地走了。 那个下午我再也没有工作的心情,就想着晚上见到刘娜应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我想无论如何有些话我一定要当面问清楚,死不可怕,但不能含冤莫白,你刘娜一刀把我剐了我没话说,你这样捅我两刀再给我吸两口氧气,我可不干。 和白天电话里一样,那晚刘娜打见到我第一眼就无比哀怨,仿佛我偷了她从钞票还对她实施了性骚扰。我把刘娜带到南京西路上的干锅居,一路上对她狂讲笑话可她总撅着个小嘴一言不发,甚至菜都上来了还耍小性子不肯吃,我快崩溃了终于怒不可遏,我说你别一幅很受伤的样子了好不好,我没怎么着你呀!再说了,谁比谁心狠手辣还指不定呢,上次说好了和我一起回家,你却临时放我鸽子,还和别的男人约会,我还没找你算帐呢。 刘娜眼珠一瞪:“好啊,你居然跟踪我!” “别,我还真没那么高的技术,碰巧看到而已,气死我了。” “你气什么呀,我们又没干嘛。” “你们有没有干嘛我又不知道了,不过看你们样子挺亲密。” “杨健你过分,我不理你了。”刘娜居然真生气了,拎起挎包就要走。 我赶紧拉住:“别走,我这不开玩笑嘛。” “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我和他就是普通的朋友,你怎么可以不相信我?” “我信,我信。”我完全没了脾气,“快吃菜吧,都是你爱吃的。” 在我安慰下,刘娜终于轻启朱唇,小吃了两口菜,我看她情绪放缓,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那男的是谁呀?” “就是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个电视台的人呀,他老是找我,我不能总是拒绝吧。” “不能,不能,绝对不能。”我连声附和。 “喂,你正紧点好不好?每次都这样。”刘娜被我逗笑了起来。 “他还在追你吗?” “嗯。” “那追的紧不紧?” “紧的呀,每天都会给我送花,都是好贵的那种,他真的好有钱耶,房子在静安区,一百多平米一个人住,我都看傻眼了。”刘娜显然没有注意到我的脸色,滔滔不绝地讲,似乎还有点炫耀。 “你去过他家了?”我心一沉,口气变得冰冷。 “你别乱想哦,就是去他家做客而已,不过真的让我大开眼界,没想到他年龄那么小,居然那么有钱,他家里一套红木家俱要三十万呢,对了,他开的是宝马耶,好漂亮,简直太迷人了,嗯,我以后也一定要有很多很多钱……” 我没再说什么,就听着刘娜兴致勃勃地讲述着她对这个社会的认识,对金钱的理解。这些肤浅的、听上去极度可笑却又无比真实的观点深深刺激着我,让我进一步膨胀了欲望,并且彻底迷失方向。 那天最后,在我送刘娜进宿舍楼时,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我说:“杨健,下个月最后一天是我生日,你能给我过生日吗?” 我点头,向她微笑,我说:“放心,我会给你足够惊喜的。” 从华师大出来,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把车开到了外滩,坐在黄浦江边,我抽着烟,很艰难地思考着什么,在整整一包烟行将结束时,我终于做出了一个足可以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决定。 第十一章 “你疯啦!你真的打算把青春美容胶囊这个项目挖过来私吞?”陈凯眼睛瞪得像牛一样看着我,满脸不可思议。 “别叫,别叫,冷静点,我问你,你到底想不想和我一起干?事成了我们最起码能赚四百万,你我一人一半就是二百万,在公司干十年都赚不到这么多钱。”我狠狠抽了口烟,“我决定了,干完这笔就收手。” “我当然想干了,只是这次很难很难的,青春生物已经和公司签订合同了啊,你到是说说看怎么才能挖过来。” “确实要麻烦一点,不过也不见得就很难,只要把那个关键人物工作做好,就没有什么大问题。”我缓缓如此说道,脑子里急速飞转。 “你是说李中君?” “没错,只要他肯和我们合作,就一点问题也没有。” “李中君是条老狐狸,他会冒这个风险才怪。” “你错了。第一,做这件事情他并不需要冒风险,第二,他爱财,我们可以给他很多钱,为了钱冒点风险是应该的,这点他比你我更清楚。” “看来老大你早就把整套计划想清楚了?”陈凯含笑看着我。 “我确实是想好了,不过不是很早,是刚刚。” “哈哈,老大,我早说过,跟着你是我一辈子的光荣,不管你干什么我都会相伴左右,不离不弃。” “好,很好。”我拍拍陈凯肩膀,我们立即和李中君联系,明天就去杭州。 第二天,西湖边,楼外楼,上次那间包厢,我和陈凯轮流给李中君敬酒,狂说好话,乐得李中君嘿嘿直笑。上次签订合同后,第二天我们就把三十万打进他的账户,李中君连说我们很有职业操守,是可交之人,以后再有什么发财的路子,一定要告诉他。 我说:“现在就有发财的项目,一百万,你干不干?” 李中君似笑非笑对我说:“这么多钱?只要不让我杀人防火强xx幼女,我就没问题,你小子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快说、快说。” 我又给他斟满一杯酒,然后自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说:“杀人放火的事我们还真不会找您做,您没这个能耐,我们只想请您帮个小忙,麻烦您和我们公司把青春美容胶囊这个合同解除了。” 李中君端到嘴边的酒杯硬生生停了下来,眼睛直勾勾盯着我,一言不发。 “是这样的,我们俩人最近刚注册了一家公司,也是做医药保健品策划的,公司刚成立,没什么生意,所以特别想给贵公司服务,为李总您做事。案子质量绝对不会下降,策划费却只要原来的80%,剩下的20%,就当是对李总您的酬劳。” “哈哈哈……李中君突然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啊,你说的这个到挺诱惑人,只是我们已经和你们公司签合同了,怕是不行了吧。 没关系,合同是我起草的,当初我们为了以防万一,条款并不严密,上面写的很清楚,要是在合作起的二个月内任何一方无缘故毁约,需要赔偿对方20%策划费,也就是50万,今天正好是第二个月,你们有足够的时间来毁约。“ “那50万的赔偿金你出吗?”李中君果然立即问这个问题。 “当然,这50万我们出,等毁约后你们立即和我新成立的这家公司签约,等拿到策划费我立即把100万打到您帐上,加上上次给您的30万,这个案子您能拿130万,应该不会让您失望吧。” “哈哈”,李中君再次大笑起来,“江山代有人才出,杨经理果然是枭雄之材,你说的计划我很心动,我决定和你们合作。” “好,干杯,预祝我们一帆风顺,合作愉快。” …… 走出楼外楼,我问陈凯,“刚才的话都录下来了吧。”陈凯检测了一下随身带着mp3,然后对我说,“放心,全部录下来了,音质非常清楚。” “嗯,明天把录音发一份给李中君,这样他就不会捣鬼了。还有,你一定要注意保密,这次成功了,你我都发财,失败了,你我都滚蛋。” “老大果然心思缜密,你就放心好了。哇!想也不敢想我们马上就能成为百万富翁啦!咦,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啊?还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唉……”,我重重叹了口气,“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凑齐50万,到哪儿一下子聚这么多钱啊!” 那夜我又失眠了,一方面为了50万的毁约费而心烦意乱,另外一方面还在思考着整个计划的周密程度,生怕哪个环节出漏子酿成大祸。在将这次行动的每个细节都详细考虑了好几遍确信万无一失后,我对自己说:我不知道当我拥有了两百万,刘娜是不是就可以安心跟着我,但我知道,我没这么多钱,我就永远不可能追到她,而现在,能一夜暴富又可以全身而退的办法似乎也就只有这个了,所以我一定会去做,为了这个自己深爱着的女孩。 第十二章 李中君动作还真快,我们从杭州回来的第三天,青春生物便发来正式信函件说要单方面解除合作合同。公司这边自然指派我处理这事情。我们像模像样地对照着合同条款进行交涉,交涉了整整一个月――这个时间也是我事先设计好的,因为这一个月内我必须把自己的房子和车子全部卖掉才能凑齐50万,只怪我平时用钱太大手大脚,现金存款居然不到十万元。因此只能出此下策,陈凯一直说也要出点钱,我没同意,这个主意是我想出来的,他肯冒险跟我一起做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不想让他承担任何经济风险,反正只要等策划费一到手,我就可以换新房新车,暂时艰难一时半会问题不大――一个月后,我把五十万现金打到李中君账户上,然后李又将这笔钱作为违约金打到我们公司账户。客户飞掉了老板虽然很不爽,但见对方赔钱还算爽快,加上公司业务一直很好,大单子不断,也就没深究。 到目前为止,一切进展都和我的计划吻合无误,接下来便是最关键的步骤――和青春生物签约。早在去年我便以我表哥的身份在虹口区注册了家公司,用来接私活。我想等把这个案子做好就辞职,安心打理自己公司。我给李中君打了好几次电话催他快签约,李中君都和我打哈哈,说不急不急,这边刚毁约,那边就和你签约也太明目张胆了吧,过几天等风头过了再说。我想他说的这些话也有道理,就不再天天盯着他,只不过笑嘻嘻地对他说了句狠话,意思我现在身家性命都投了进去,谁他妈要是使坏,我一定找他拼命,要死一起死。 这一个月我整整瘦了七公斤,一米八三的大个子居然只剩下六十公斤不到。吓得周倩天天往我家送保健品,亏她自己还是做这个的,居然也信。白天在公司,周倩一直对我保持距离,但下班后也不管我愿意不愿意,总往我家跑,挡都挡不住,好几次我半夜回家,发现她就坐在我家门口,手里拎着各种保健品甚至老母鸡睡着了。我只好让她进门,后来次数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随便她怎么折腾。不过我再也没有和周倩上过床,这种女人心眼太多,手段太狠,和她睡觉能有生命危险,轻伤断手断脚,重伤半身不遂,反正我不敢惹,也惹不起。周倩到是主动要了几次,有一次发起情来差把我给强xx了,还好我意志坚强,坚持器官不勃起,才算幸免于难。 其实这个月我体重之所以下降如此厉害除了为了工作操心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绞尽脑汁想给刘娜过个好生日。哎呀!可没把我累死,到底策划个什么活动可以让刘娜这个生日过得与众不同、终身难忘呢?最后我决定模仿央视一档特别恶心的电视节目,搞煽情路线。我先是到外国语大学,找到各个语种的学生,请他们用不同国家语言对刘娜说生日祝福的话语,当然全部用摄像机录了下来,现在的学生真是不得了,说一句祝福的话要100块,没办法,谁让我自己想出的这个馊主意呢,只得照付。有了外语我还想到了方言,咱中国不是有31个省和直辖市吗?我每个省市找个人请他用当地方言给刘娜祝福。有人说了,找外国人难找,找中国人还不容易?还真不容易,在上海,有的省市的人多的能踩死你,有的省市的人少的让你望眼欲穿,特别是你想找的时候,个个跟你捉迷藏,我整整找了半个多月,才算把所有省和直辖市的祝福采集齐全。就这两样活,花了我不到一万元。这还不算,为了给刘娜一个最大惊喜,我给了我一个在电视台工作的朋友一笔钱,让他和他的助手飞到重庆,以上海电视台的名义采访了刘娜父母以及她的同学和朋友,并且将刘娜生活过的小区,小学和中学全部拍了下来,回来赶制了一个长达20分钟的专题片。最后我到苏州一家专门制作烟火的工厂预定了一种特殊效果的焰火,又在大学里雇了两个人专门负责生日当晚放烟火。 总之,把这一切做妥后我简直快崩溃了,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给别人过生日了。 刘娜的生日晚会是在上海最著名的时尚中心之一的“外滩三号”举办的,我真恨自己钱太少,包一个十平米的小房间一晚上居然要两万元,这还不算酒水食品钱,掏钱时我心非常疼,快滴血了,不过为了刘娜我什么也顾不上,这不还有两百万在等我吗?那个小房间的位置确实很好,有个小阳台,下面就是外滩,眼前就是黄浦江,对面就是东方明珠。我把刘娜带进来时候,她眼珠子都快要落到地板上了,还没等她回过神,我就献上99朵蓝色妖姬,以及由999朵红玫瑰编织成的花篮。在刘娜连声尖叫之际,房间里灯光突然变暗,柔美的音乐缓缓响起,挂在一面墙上的超薄液晶电视上出现了一个又一个陌生人的面孔用一个又一个奇怪的语言对着刘娜说生日快乐。紧接着刘娜的父母和亲朋好友纷纷笑嘻嘻地出现在屏幕上,诉说着一件件关于刘娜成长中的趣事,逗得刘娜哈哈大笑,眼泪却夺眶而出,我突然恰到好处的把手机递给刘娜对她说:“我打通了你家电话,快和你爸爸妈妈说话吧。”刘娜几乎颤抖着叫着自己父母,然后无法遏制地放声痛哭起来。挂好电话,我让刘娜暂时闭上眼睛,然后拉着她手走到阳台上,早就守候在外滩上的工作人员在收到我发出的信号后开始燃放烟火,我让刘娜睁开眼睛,她便看到璀璨的焰火满天飞舞,五颜六色的光彩照亮了整个浦江。飞舞到天空中的焰火并没有立即消失,而是越聚越多,最后凝聚成五个大字在天空绽放:娜娜生日快乐。 刘娜看呆了,是真的看呆了,她的脸上说不清楚是快乐还是痛苦,总之泪水不停流着,嘴唇不停颤抖着,最后突然一个回头紧紧抱住我,把头埋在我怀里,再次放声痛哭起来。 我在她的背部轻轻抚慰,用一种足够温暖的声音对她说:“娜娜,让我从此以后好好保护你,宠爱你,好吗?” 刘娜没说话,埋在我怀里的头却点了点,抱我的胳膊更紧了。 那一瞬间,我居然眼眶一热,似乎就要哭了出来。或许是这一路爱的太辛苦,等这一天等了太久太久,付出了太多太多。我哽咽着对怀里的姑娘说:“谢谢你答应我,我们进去吃饭吧。” 吃好饭,从外滩三号出来已是午夜十一点半。我对刘娜说:“娜娜,太晚了,你回学校也不太方便,要么,到我那里吧。” “啊……这样呀,不太好吧。” “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只是真的不想和你分开。”我说的情真意切。 “那你让我想想吧”,刘娜自顾自地走上了外滩,晚风将她的长发吹起,她的美艳在午夜也无法让人忽略。我赶紧跟了上去,刘娜独自走了一会儿,突然回头,似笑非笑地对我说:“我答应你,不过你可不要对我做什么哦。” 在过去和我上过床的几十个女人中,最起码99%的姑娘都对我说过类似的话,可到了现场完全大变样――半夜三惊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不互相动手动脚难道还谈人生啊!有些事情是无法预测的,有些事情是无法控制的。只要到了我家,我最起码有一千种办法让女人乖乖脱衣服和我上床,对这些我早熟门熟路,驾轻就熟。只是我心中虽然狂喜,嘴上却丝毫不含糊,连声允诺,然后赶紧拉着她上车,生怕她反悔。 我家在26楼,刚打开电梯,我就看到一个活人坐在我家门口,毫无疑问,此人是周倩。 见到我,周倩立马站了起来,第一句话是“你回来啦”,紧接着看着我身后的刘娜,追问了句:“你们怎么会在一起的?” “我先回去了”,刘娜挣开我的手。 我知道没法再挽留她了,只得说:“我送你。” “不要,我自己打车。”刘娜说完,把手中的玫瑰放到了地上,转身就走了。 我看着周倩,突然不知道应该对这个人说什么,事实上我根本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愤怒还是痛苦,我只知道我不想见到这个女人,这辈子都不想见到。 我想开门,周倩挡住,我一把将她拉开,结果她大屁股一摆,又扑了过来,像只母狮子,动作迅捷,从背后死死抱住我的腰不放手。 “放开我”,我对她狠狠地说,“我叫你放手。”我的声音足够大,把整幢楼的感应灯都呼唤得亮了起来。 “不”,周倩力量之大远超我想像,我快被她抱得岔气了。 “你不走是吧,我走……”,我用尽全力挣脱开她。 “好,我走”,周倩突然一下子冷静了下来,“我只想问你,她是你什么人?” 我冷笑:“还要我说得那么清楚吗?你不都看到了吗?” “你爱她吗?” “是的,我爱她,我要和她结婚,就算我不和她结婚,也不会找你,因为我讨厌你。” 周倩突然大笑了起来:“我明白了,原来你一直就不喜欢我,原来你一直在玩弄我,可以啊!你居然玩弄我……我告诉你杨健,你伤害了我,我就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你会遭到报应的。”周倩说完冲了出去,冲到我身边时还不忘一个抬腿,尖头皮鞋结结实实地踢在我的小腿上。 周倩终于走了,我一个人站在门外,看着一片狼藉的玫瑰花,恍然如梦。“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我喃喃自语,没有人能够回答我。午夜里,只有那些时亮时灭的感应灯,相应着我的抽泣,陪伴着我的孤独。 第十三章 我没想到周倩的报复来的这么快,快的我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第二天一大早,我一进公司就感到气氛不对,每个人都用怪异的眼光看着我,周倩位置上空空如也。我问陈凯:“周倩呢?”陈凯一脸严肃,没有回答我,而是对我说:“你跟我过来”,我还以为陈凯要带我去见周倩呢,于是迟疑着跟着他走出了公司,一直走进楼梯间,我还在想周倩干嘛躲到这里呢,身前的陈凯突然一个转身,然后一个直拳就打了过来,我避让不急,鼻梁骨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你他妈的答应过我什么?你说过不会和我抢周倩的,你怎么还诱骗她和你上床,我打死你这个王八蛋。”陈凯发疯了一样对我拳打脚踢。 “你冷静点,听我说”,我一把推开陈凯。 “我不听,我只想问你,你有没有和她上过床?” “有”,面对着陈凯气势汹汹的诘问,我突然无言了,我不想解释什么,更不想否定什么。 “是不是在你家里?” “是。” “我操你妈,你这个王八蛋,亏我那么信任你,叫你大哥,你居然这样对我,我瞎了眼睛。”陈凯凄惨咆哮了一声,又冲了过来。 我没有还手,也没有躲避,任凭他一拳又一拳打在我身上,同事们闻讯赶来,把他拉住。 “姓杨的,我和你势不两立,我操你妈……”,陈凯在众人推搡下,挣扎着对我放声大骂,从而预示着一个悲惨年代的正式到来。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办公室,陈凯已经不在办公室里了。我也没多想,打开电脑开始工作,大概过了两个小时,陈重突然走了过来,站在我面前,用一种阴阳怪气的口吻对我说:“你,被公司解雇了,请你立即到人事部去办理离职手续。”说完不等我作出任何反应,转身便走。 我脑袋一下子晕了起来,身边人来来往,却没有一个人过来关心我一下。我努力站起来,才发现双腿软棉无力,我拿起电话,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先给人事部打个电话确认一下,结果我还没张口,人事部王经理就让我立即过去办理手续,说我的退工单已经开好了,说完挂了电话。 我再次陷入麻木,手脚冰凉,怎么会这样?我快速地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想了一下,觉得不可思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公司突然作出如此大决定? 从头到尾,我没有想到其他可能,对于我的兄弟,我一直非常信任。更何况我以为,接私活他也有参加,捅出来对他也不利。肯定是陈重从中捣乱,在老板面前说了我什么坏话。不行,我不能不明不白地就这样离开,我得找老板问个清楚。主意拿定,我毅然走向老板办公室。 面对我的追问,老板一脸铁青,什么都没说,只是动了动鼠标,然后我就听到从音响里清晰地传来那天我和李中君在楼外楼的谈话――妈的,果然是陈凯出卖了我。 在公司干了两年多,没想到全部家当加起来居然只有一个小纸箱那么大。人走茶凉,平时大家在一起称兄道弟,亲热地恨不得穿一条裤子,现在我要走了,从头到尾居然没一个人上前与我主动打声招呼告个别,个个埋头勤奋工作――我并不怨他们,陈重正野猪一样看着客户部里每一个人,谁得罪了他以后日子肯定不会好过。这年头工作不好找,有口饭吃挺不容易,他们对我如此冷漠我能理解。 陈凯从头到尾都没出现,全公司人气最旺的“超人总动员”居然一天之间分崩瓦解,这就是生活奇妙之处。 走出写字楼,我第一件事情就是给李中君打电话,无论如何我一定要让他立即跟我签合同。事已如此,我已经顾不上什么了,合同不签,策划费不拿到,我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电话很快通了,响了两声被按掉,再打,关机。 我几乎是瘫坐到了路边。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短信,李中君发的:“青春美容胶囊已经和其他公司签约,还有,我已经不在青春生物工作了,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 我立即把电话打到青春生物,对前台小姐说要市场部李中君,得到的答复果然是李中君已于前两天主动辞职离开了青春生物,去向不明。 我最害怕发生的事终于发生了,手一软,手机掉到了地上,紧接着天悬地转起来。我赶紧扶住身边的栏杆,勉强支撑着不让自己跌倒在地。 怎么会这样?我该何去何从?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华师大的,我只知道,我想见刘娜,当我丧失了所有思维能力之际,我脑子里只有她一个人,我想见到她,扑到她怀里,大哭一场,或许只有这样,才能寻找回我丢失的所有能量。 总之,我走到了华师大,走到了我熟悉的丽娃河,在长凳上坐了下来,我给刘娜打电话,让她立即过来,一刻都不要停留。 刘娜来了,她比以往任何一次更为美丽,看着这个我深爱着的女孩,想起昨天和她深深拥抱,并且许下照顾她一生一世的诺言,我的心中立即泛起阵阵暖意。虽然我事业遭到了重创,但只要有她我就不会害怕,就有足够信心东山再起。 刘娜走到离我有一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过来”,我对她招手。 “不”,刘娜摇了摇头,一脸悲伤。 “怎么了?” “杨健,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你说什么?是不是我哪里又做错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一下子站起来,冲到刘娜面前。 “不是,你没做错什么。” “那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要和我分手?”我见刘娜不语,口气重了几分,抬手抓住她的肩膀不住摇晃了起来,“啊……你到是说呀!” “我……我有男朋友了”,刘娜似乎下定了决心,眉头绞到了一起,终于说出这句话。 “天!怎么会这样……”,我的心一下子疼了起来,史无前例的疼痛,继而呼吸开始紧张,我一屁股坐回到长凳上,垂着头,一只手用力狠狠抓自己头发,另外一只手握成拳猛打自己的头。 “杨健,你别这样啊”,刘娜也坐了过来。 我好不容易才艰难地稳住情绪,强忍着心痛,故作潇洒问:“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 我真的非常想知道她的男朋友是谁,我想立即拜此人为师,终身跟随他修行。这么天来,我对刘娜可谓百依百顺,要吃什么买什么,要穿什么买什么,大宠三六九,小宠天天有,谈生活谈理想,一个男人能做的我都做到了,一个男人不能做到的,我也做到了,可就这样还是没能追到她,现在要说有个男人不知不觉间就把她轻松拿下,说什么我都不愿意相信。 刘娜一个劲摇头。 “求求你,告诉吧,等我知道他是谁,我好从他身边把你再抢过来。” 刘娜突然苦笑起来:“不可能的,没有人可以把我从她身边抢走的。” “为什么?你很爱他吗?” “嗯”,刘娜点点头,“而且,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我的脑袋再次“嗡”地炸开了,又情不自禁地开始摇刘娜肩膀,大声责问:“说,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或许是我的态度太过强势,让刘娜根本无法拒绝,只见她嘴唇颤动了半天,最终说出一句打死我也想不到的话:“我男朋友是陈重,我很爱很爱他,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求你了。” 天!怎么会这样?面前这个女孩,刘娜,我深爱着的姑娘,居然说他男朋友是我的死敌,居然说她怀上了我敌人的孩子?还有,她居然她求我,求我不要再找她,几个月前,他也如此求过另外一个男人过,当时我还得意洋洋,觉得自己挺牛b,才几个月,居然轮倒我了,这就是生活吗? 我的眼睛一下子模糊了起来,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我和刘娜一起快乐唱歌,一起在这个城市里自由游走,我们高谈未来有美,期盼生活给我们新的惊喜……难道我就要失去这个女孩子了吗?不,不可以,我抓住刘娜肩膀放声高叫:“为什么选择他,他是骗子你知道不知道?他会玩你的,你知道不知道?” “够了”,刘娜再次挣脱我,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大眼睛中闪现出愤怒,还有一丝恐惧:“他是骗子,他玩弄我,那你呢?你就是好人吗?杨健我告诉你,我不管他是什么人,我只知道我爱他,还有,他比你更有前途,更能够给我好的生活,让我早日实现我的梦想,就算我不选择他也不会选择你,因为你什么都没有了。” 我笑了,听了她这些话我突然不可遏制地放声大笑起来,面前这个我此生最投入去爱的女孩,这个一直被我认为天真善良单纯的女孩居然说出这么恶毒这么现实的话,或许这就是生活吧。我一直太自以为是了,总是觉得自己可以理解一切,能够控制一切,没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直到此时我才明白我是多么卑微多么羸弱,羸弱到什么都无法理解,什么都无法控制,哪怕是一个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女孩。 “傻b”,我强忍着泪,对刘娜高声骂了一句,夺路而逃。 走出华师大大门,我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那时正是下班时分,华师大门口的中山西路是那么拥挤不堪,卖报纸、卖茶叶蛋、卖盗版光碟的小商贩们堆扎在一起高声吆喝,神情兴奋的学生们三五成群地地进进出出,公交车嘶鸣着在绿灯亮起的一瞬间向前冲去,收音机里女主播用骄傲的口吻向国人宣布神舟飞船再次成功上天,今年国民gdp再次翻一翻,整个世界如此生气盎然……或许,根本没有人在那时注意到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正一边疾步奔走,一边悄悄流着眼泪,他看上去是那么地狼狈,那么地不堪一击。 我完了,这次我彻底完了。如果说,事业的失败让我毁灭了一半的话,刘娜的背叛则彻底将我打倒,万劫不复。 然而,这还不是生活赐予我的全部苦难,就在我眼泪行将流干之际,手机突然发出恐怖的尖叫,我刚接通,就听到后妈嘶声裂肺地对我说:“小健,你快回来啊!你爸快不行了。”我当即叫了一辆出租车连夜赶回苏北,路上我又给后妈打了电话,被告知爸爸吃晚饭时突然一头载倒在桌上,现在正在县医院急救,医生说可能是脑溢血,情况不容乐观。 我一路上不停叫司机加速再加速,差点和司机打起来,三个小时后我赶到县医院,疯狂冲了进去,可还是晚了一步,当我刚冲上手术室所在的四楼,就看到护士正推着一具尸体缓缓离开手术室,沿着走廊向我走来,尸体旁的后妈和其他几位亲人正在痛哭,尸体一步步地向我逼近,我情不自禁地后退、再后退,终于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后妈突然冲了过来,拉着我大声骂道:“你到底一天到晚在忙什么啊?你到底在忙什么,让你回趟家比登天还难,你爸爸究竟哪点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对他,想见你一面都见不到,你这个逆子,你不配做他的儿子……他临终前还说一定要等你回来见一眼才肯闭眼,他现在是死不瞑目啊……你到底在忙什么呀……” 是啊!这么些年来,我到底在忙什么?谁能告诉我? 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跪着走到爸爸面前,嚎啕大哭起来:“爸爸……你醒醒……我回来了……你醒醒啊……。” 二十几年来,我从来没有哪一次如此热烈叫过他一声爸爸,从来没有如此和他如此接近过,二十几年来,我一直心理暗示自己受了太多委屈,一直拼命压抑着自己对他的爱,处处和他作对,对他冷漠,直到现在我对他的爱才可以完全释放、毫无保留,可现在他近在几尺,却远在天涯,他的神态无比安祥,再也不会对我发火,再也不会和我斗气,再也不会打我了,可是我的爸爸,我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就这样突然离我而去,而我竟没有能够见他最后一面。 第十四章 我回到了上海,站在我生活了四年多的家里――不,此刻它已经不是我的家,两个多月前,为了筹备资金,我无情地将它卖给了别人,今天则是我和它厮守的最后一天,再过几个小时它即将离我而去,一如这两个月来,我生命中太多的人和物离我而去一样。 我事先计划是打算在附近租套房子住的,却没想到父亲突然辞世,我在老家一呆就是大半个月,耽误了找房子的时间。而相较时间的缺失,更可怕的是贫穷,这些天发生的恶运实在太多了,几年工作攒下的积蓄花得所剩无几,从老家临走时我又留下两万元给后妈,现在我在上海所有的钱加起来只剩下三千多元,如果按照我以前花钱的力度,一个晚上就可以消灭。 我收拾好房间,提起一点点可怜的行李,走出家门,却不知下一步的方向。 这个城市我没有了家,我该何去何从?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喝酒去,一醉解千愁,今夜,我但求一醉。 我乘公交,换了两部车才赶到babyface,这个我无比熟悉的地方今晚看起来居然如此狰狞,音乐到一如既往的激烈,台上跳艳舞的姑娘也一如既往的风骚,但我对这些都没有了兴趣,我只想喝酒,我找了个偏僻角落的位置坐定后,一杯接着一杯喝了起来,很快便喝得酊铭大醉。一头栽倒在桌上,昏睡了过去,等醒来时还想继续喝酒,突然感到面前晃动着几个人影,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其中一个人突然一把抓住我的头发,然后用力把我拉倒在地,过多的酒精让我浑身发软,几乎无力反抗,就生生被他拉出了babyface,一直拉到附近的一条小马路上。 我瘫倒在地,定眼一看,就看到陈重正嬉皮笑脸地站在我面前,在他身后还站着几个彪形大汉,其中有一位正是上次在babyface打了我且自称是马彪的中年人。 陈重蹲了下来,用手拍拍我的脸,一脸严肃地说:“真想不到你现在还有心情喝酒,可你到哪里喝酒不好,拼拼要到这里,还让我看到,你不知道我对你很有意见吗?你难道不知道我现在很想打你吗?你怎么这么笨的啦!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哈哈,这傻b太衰了,上次被我敲了一棍子就晕了,今天可不能再打头了。”马彪身边的那个小矮子夸张地接过话说。 “对,不能打头,绝对不能打头,那打哪里呢?要不打脸吧,反正他也不要脸。”陈重说完甩手便抽了我一个耳光,“疼不疼啊……我问你疼不疼?你不是一直很吊的吗?你还手啊!我让你和我吊”,陈重突然挥舞着双手,张牙舞爪,一只接着一只地抽着我耳光。 或许是打累了,他停了下来,喘着粗气对我说:“对了,忘记告诉你,青春美容胶囊的案子被我接下来了,真是谢谢你哦,白白送给我五百万,我真是爱死你了,还有,你和李中君的录音也是我给老板的,是我用了十万元从李中君那里买下来的,没有这段录音我还真赶不走你呢。”说完他猛然抓住我的头,大力往地上撞了过去,“我还忘了告诉你,刘娜还是处女哦,我干她干的好爽,谢谢你帮我照顾她照顾了那么长时间,你对我真是太好了,又给我女人又给我钞票,我真是好爱好爱你哦……”陈重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速度越来越快,鲜血顺着脸流入我的嘴,苦苦的、涩涩的。 “你最好弄死我,否则你一定会后悔”,我咆哮着对陈重说。 “哈哈,你好吊!我没本事,好了吧?放心,我不会弄死你的,我只会把你弄得半死”,陈重站起来对后面几个人说了句什么,一帮子人立即全部涌过来将我围了起来,再接着我的身上就被数不清的拳头和脚蹂躏着,我分明听到了自己身体裂开的声音,我很快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忘了时间、忘了世界,忘了泪水和疼痛,也忘记了曾经的诺言和爱。 就在我以为自己会被活活打死时,这些人突然停了下来,并且很快散开,远处又是一群人匆匆走了过来,领头的是一个瘦瘦高高的女孩,竟然是薇薇。 薇薇身边的一个中年男人走上前和陈重他们说了会什么,就见陈重点点头,然后蹲下来抓住我的头发说:“今天算你小子走运,有人罩你,下次别让我再看到,看到一次打一次,直到把你打活活打死为止。” 我被送到了医院,据说我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脑袋上缝了三十多针,输了50血……这些都是薇薇对我说的,我醒来后就发现自己浑身包着绷带,被固定在床上,跟只大萝卜似的。薇薇看我醒了,笑逐颜开地对我说:“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被他们打死了呢。”这家伙,每次都说这句话,一点新意都没有。 我心里虽然感激,可嘴上却什么都不想说,再次闭上了眼睛。 “你醒了我就放心啦!我现在得回去了,过会护士会过来给你换药,我明天再来看你,医药费我都付了,你别担心,乖乖在这里养病哦。” 我依然没有说话,我根本就没担心什么医药费,我什么都没担心,甚至连自己是不是会残废,留下后遗症都没担心。 我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什么可让我担心的,我什么都没有了。 突然又听到薇薇说:“对了,明天我带一个人来看你,她早就想见你了,一直没机会,现在好了,你想不见都不行。” “谁?”我好不容易吐出一个字,这才意识到喉咙又干又疼。 “现在不告诉你,等她来了你就知道了,好了我走了,再见。” 病房里恢复了寂静,整个白天除了护士过来给我换了两次药,就是一个胖胖的中年医生过来视察过我的病情,那中年医生自称姓黄,和我是江苏老乡,黄医生一个劲地夸赞我生命顽强,骨头硬朗,被打成这样居然没残废,且恢复的很快,过两天就可以出院。 黄医生见我不言语,继续安慰我说很多病人都是这样,遇到了挫折,受了伤害,心里就特别想不通,不想讲话,等身体好了,重新回到社会上,心态也会自然调整过来,用不着太担心。 黄医生最后还告诉我一些家长里短的事,诸如他和他老婆性生活一点都不和谐,她老婆是只母老虎,一天到晚什么事情都管着他让他非常不舒服,医院里一个年龄能做他女儿的实习小护士对他很有意思,经常暗示要和他上床还不要负责等等。他讲这些话时神态很认真,间或还配合各种滑稽可笑的动作,我的心情虽然很烦躁一开始根本不想听,但没法拒绝,被强行听了后,心态居然轻松了不少,最后一阵困意上来,再次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后我就发现薇薇正和一个女孩子站在窗口,薇薇对那个女孩子不停比划着,那女孩则不停地点头,因为距离有点远,我看不清楚女孩的脸,只是觉得有点熟悉。我轻轻翻了个身,薇薇到没有发觉,可那女孩仿佛听到了声响似的,立即转过头看着我,然后拉着薇薇,双手空中比划了一下,俩人走了过来,等走近我才发现这个女孩居然是我上次在babyface见到的那个哑女。哑女微笑着看着我,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两个小酒窝浮现在脸上,非常的可爱。我悄悄打量着她,发现她长的有像一位韩国当红女影星――金喜善,对,就是金喜善,只是她头发是黑的,又黑又长,遮盖在她洁白细腻的脸上,透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安祥和温暖。 “你醒啦”,薇薇还是笑嘻嘻的,这个女人,仿佛一天到晚都很快乐,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她烦恼似的。薇薇转身从桌子上端过来一个盘子,上面是一小块一小块的苹果,薇薇用牙签刺了一个塞到我嘴里:“吃吧,是可可特的给你削的,对了,给你介绍一下,可可,我的好妹妹。” 可可又是一笑,然后手在空中比划着,同时嘴里“呀呀”地发着我听不懂的音节。 “可可说见到你很高兴,让你好好养病,不要乱想。”薇薇给我翻译,然后和可可做了个手势,就见可可连忙点头,然后走了出去。 “我让她出去买点小混沌上来”,薇薇继续把苹果往我嘴里送,“可可是个孤儿,8岁那年被村里一个老光棍强xx了,还被暴打了一顿,估计是打在耳朵上,结果耳朵就给打聋了,时间一长,连话也不会说了,他14岁那年就独自一人去深圳夜总会跳舞,我看她好可怜,又怕她被坏人欺负,就认她做了妹妹,这几年她一直和我在一起,我来上海发展她也就跟了过来,上次我们在babyface遇到麻烦,幸亏你及时相救,那时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吓死我们了,可可后来一直说你很厉害,是真男人,她很喜欢你,这次知道你生病了,就一定要来看你。” 真男人?哈哈,我心里一阵酸楚,我现在都这个样子了,连狗都不如,还真男人呢。 可可很快回来了,端着一碗香喷喷、热气疼疼的小混沌,坐到我面前,然后用一把小汤勺喂我吃了起来,怕我被烫着,每次还先用嘴吹吹冷,温柔的一塌糊涂,弄得我都不好意思吃了,又不忍拒绝,只好半推半就地张着嘴,感觉好奇怪。吃着吃着我居然一下子感觉回到了小时候,妈妈还在世上时,也曾如此一口一口喂我吃过饭,我模糊了自己的视线,变得听话起来,很快就把一大碗混沌吃的精光。可可开心死了,放下碗后对着薇薇不停做手势,我就看懂一个――她竖起了大拇指,应该是在夸赞我吧。 这一幕都被黄医生看到了眼里,他应该进来有段时间了吧,我居然没发现,可见刚才是多么投入地吃混沌。黄医生哈哈大笑了起来,扭动着自己肥胖的身躯走到我面前:“你小子真有一套,不声不响的找到这么漂亮的女朋友,看来以后我要向你学习。” “她不是我女朋友”,我冷冷地说。 “又没关系的啦!现在不是,以后是就可以啦!我说你小子别生在福中不知福啦!唉!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太花心,哪里像我当年,不要太痴情……”黄医生一边唠叨一边对我进行例行检查,在一大堆仪表面前观察、记录了老半天,薇薇和可可俩人乖乖地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神色满是紧张。 “怎么样,有问题吗?”黄医生检查完毕后,薇薇赶紧凑过来问。 “有问题到好了,我就可以多和他唠叨几天了,可惜啊,他恢复的也实在太快了点,下午就好出院啦。” “耶……”,薇薇高兴地叫了起来,抱着黄医生在他老脸上吻了一下,然后对可可比划了两下,可可也眉飞色舞地“呀呀”大叫了起来。 “唉!现在的年轻人呀,就是太风流”,黄医生满脸愉悦,似乎还在享受刚才那个吻,头却摇得泼浪鼓似的,感叹着说去其他病房了,并期望从此以后再也不要在医院看到我。 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不在医院我去哪里呢?这个城市我已经没有家了。薇薇仿佛看出了我的担忧,爽快地对我说:“是不是担心没地方去?没关系,住我那里好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地方去的?”我口气有点冲,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这几天我总是陷入一种极端的情绪中,暴躁、悲观、甚至有点厌世。 薇薇到是丝毫没介意:“我当然知道啦!大前天你出事情后,我本来想通知你家人过来看看你的――我想你家里总归会有女人吧,结果我敲开门,里面的人却说那房子他们已经买下了――对了,那个刘娜呢,你们还好吧。” 我把头扭了过去,不再说什么。 “好啦,好啦,不提她就是了”,薇薇足够聪明,立即安慰了我两句,然后对可可做手势,意思让她先回去收拾出一间房,下午就把我接过去――当然,这些都是薇薇后来翻译给我听的。 说实话,我不想得到薇薇太多照顾,这不符合我一贯的大男子主义性格,但是我根本没法拒绝,也不能拒绝,现在除了到她那里,我真不知道这个城市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让我苟延残喘、停留片刻。 薇薇她们住在虹口区曲阳新村的一处居民楼的地下室里,条件之差远远出乎我的想像,地下室里通道错综复杂,一共大概有三四十间小房间,里面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那地方我以前曾多次开车路过,地上热闹繁华,根本想不到地下还生活着那么多人,由此可见我们眼睛看到的内容不但虚假,还很不全面,需要深刻反省。 薇薇和可可住在最里面的两间房,面积都很小,顶多十平米的样子,里面除了最基本生活用品外,再无其他装饰,不过收拾的到挺干净。可可把自己的房间收拾好后让我住,自己则和薇薇睡在一起。我到的那个晚上,可可从菜场买来一只老母鸡和一些猪骨头,说要给我补补身体。地下室自然没有厨房,只是在门口搭了只水泥台子,台子里放个煤气罐,台子上放个煤气灶就可以开锅。我身上依然缠着绷带,死人般躺在床上,就看到可可穿着只红色拖鞋,不停地进进出出,一会儿杀鸡,一会儿剁猪骨头,忙地不亦乐乎的样子,突然觉得好温馨。可可将长发盘到了头上,只在额头前垂下一片,杀鸡时神态专注,动作干净利落,手起刀落,片血不沾身,母鸡则应声而亡,一看就知道是居家好手。可可每次进房,都要看我眼,然后对我一笑,眼睛眯成一条线。 吃好丰盛的晚饭后,可可迅速将碗洗掉,桌子擦干净、摆放好,然后烧好热水,给我好脸和脚(地下室没有浴室,洗澡要到外面的公公浴室),再次将我扶上床后,自己赶紧跑到薇薇房间里开始化妆、打扮――她们一天的工作即将开始,到babyface之类的酒吧、夜总会跳艳舞,要一直跳到凌晨一点多才能回来,每天如此。薇薇和可可化好妆后进来和我告别,只见她们浓妆艳抹,浑身胭脂气,一如像我之前见到过的无数小姐一样,然而和以前不一样的是,此刻她们对我的笑一点都不做作,而是相当真实,相当温柔。薇薇让我乖乖在家养病,困了就睡觉,千万不要胡思乱想,有什么事情就打她手机。吩咐完毕后俩人便拉着手,结伴走出地下室,投奔向一个又一个歌舞升平的花花世界。 我在地下室一共生活了一个多月,在薇薇和可可精心照料下,身上的伤几乎痊愈,正如黄医生所说的那样,我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甚至体重胖了近十斤,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多了。这一个多月是我二十多年来最为平静的一段日子,虽然在这一个月内我说过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悄悄流过不下100次眼泪,并且有三次想过自杀,但种种此类举动依然无法否定我这一个月的幸福。 我以为自己会一直如此生活下去,平静地生活在这个城市的地下,生活在这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却不料一个月后的一天深夜,薇薇进房对我说:“杨健,我可能要离开上海一段时间了。” “怎么了?” “我的男人犯了事,要跑路,让我跟他一起离开――就是上次救你的那个中年男人呀,我在上海这么多天,幸亏有他保护我,才能够顺利在各个场子跳舞,你知道我这个人一定会知恩图报的,现在他有难,我不能离开他不管。”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点点头。 “这次可可不会走,本来我也让她和我一起走的,毕竟在一起这么多年,我很舍不得将她一个人留在上海,可她说什么都不肯,说要留下来照顾你。可可真的是个很好姑娘,人特别善良,还很讲义气,你一定要好好对她,千万别辜负她对你的一片真心。” 我依然不知道说什么,却闭上了眼睛,又是告别,我真的不想面对。 “还有,你身体好了千万别去找上次打你的那伙人报仇,那些人都是黑道上混了很久的人,个个心狠手辣的很,你斗不过他们的,我不在上海了,就不能再保护你了,我不想你再受到什么伤害,可可也不想,所以你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听到没。” 薇薇还想说什么,泪水突然一下子流了出来,她赶紧把头转了过去。这个女孩,从第一天认识她就看她一直在笑,仿佛天塌下来都不怕,可现在却急剧抽动着肩膀悄悄流泪,像个受伤的孩子。 可可或许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但她的心分明可以感应着薇薇的话语,在我发现薇薇悄悄哭泣时,一边站着的可可早也泪流满面。 薇薇临走前从包里取出一沓钞票:“这里有一万元,你拿着,过两天就和可可搬到上面住,地下室条件太差了,我会尽快回来看你们。”薇薇转而破泣为笑,“你可千万别欺负我家可可,否则我回来第一个就收拾你。”说完,不由分说地把钱塞给我,然后和可可紧紧拥抱,再然后,和我们挥手告别。 薇薇走后,我和可可又在地下室生活了大半月才搬离地下室,然后在杨浦区江湾镇租了套老公房,两室户,月租800元,独门独户,有自己的厨房和洗手间。这间老公房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房东也没有装修,房间里已经相当破旧了,只有一些老式家俱,所幸两张床还都比较新,而且有着席梦思垫子,睡上去应该会很舒服。 搬进去的第一天,可可显然很开心,“呀呀”地拉着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还不停地指着天花板或者墙壁比划,我知道她意思在这些地方可以吊个天花板、摆放个家俱什么的,只是我丝毫没有半点兴趣,于是挣脱开她的手,自己跑进房间里,关上房门,躺到了床上。 可可也不进来找我,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她已充分习惯我了的古怪脾气。我是会讲话可不想说,薇薇是想说话可是不会说,以前薇薇在还好,最起码不会觉得无聊,现在到好,我和可可在一起时几乎从来不交流,就像屋里住着两个哑巴似的。可可是个独立性很强的女孩,无论做什么事都亲里亲为且胸有成竹,根本不需我插手,我自然也懒得过问,就一天到晚陷入在悲伤之中,深深自闭无法自拔。 从地下到地上,我犹如经历了一次生死循环,躯体再生了,灵魂却无法陧磐,我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不在乎的男人了。相反,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充满了陷阱,生活处处如此可怕,无论是谁,都不值得你去信任。每当一个人时,几个月前的那场恶梦便会自动浮现,一次又一次将我摧垮,让我害怕不已。 我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半天,见外面久久没动静,情不自禁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可可房里空无一人,桌上有张纸,上面写着:我出去买菜了,你在家好好休息,等我回来给你做晚饭――我不懂哑语,和可可一直是通过写字作简单交流的。我看看表,她出去了已经快一个小时了,怎么还没回来呢?犹豫再三,我推开家门,这几乎是两个多月来,我第一次独自出门,走进生活。 江湾镇我很熟悉,菜场就离我们租的房子不远,我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还没到菜场,远远便看到可可正被几个男人围在中间推搡着,当中一个人正是打过我的那个矮子。我的脚步顿时凝滞住了,双腿发软,再也无法再向前迈一步,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为难可可,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虐待可可,我只知道好害怕,根本不敢上前解救可可,我甚至好害怕他们会发现我,于是想也没想就发疯似的跑回家,打开房门,冲了进去,只是还没等扑到床上,便摔倒在地,然后趴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身体急剧颤抖起来……我真的好怕! 门很快开了,可可扑了过来,她的头发凌乱,衣服被撕破了好几处地方,可可用力试图将我拉起来,可根本就拉不动,最后反而也跌到在地,可她根本不放弃,依然努力地跪在地上,用肩膀抬我,用头顶我,硬生生把我抗了起来,抗到了床上,自己却再次摔倒在地。我继续在床上颤抖着,突然“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随后猛烈用拳头击打自己脸部,一拳快似一拳、一拳重于一拳。 可可猛烈发出“啊啊”声再次扑了上来,试图抓住我的手,可我的力量实在太大了,娇小的她根本无法制止,我胳膊一扬便将她掀了出去,可可没有再扑过来,而是做了个打死我都想不到的动作――只见她冲到墙边,然后用头一下又一下地猛烈撞着墙,她撞的是那么的大力,“钝钝”的撞击声一声又一声地传进我的耳膜,墙壁上的石灰纷纷脱落,鲜血很快顺着洁白的墙壁流了下来。可可一边用头撞墙,一边“啊啊”大叫,犹如垂死前的野兽发出的阵阵哀鸣。 我被眼前的这一幕深深震呆了,忘了颤抖,也忘记继续殴打自己,我站了起来,看着可可,可可也停止住撞墙,回过头看着我,鲜血一滴滴地打在地板上,我们俩就那样静静站着,对望着,那一瞬间,时间失去了色彩,空间失去了力量,天地间只剩下了我和可可两个人。我慢慢向可可走去,一步又一步,走的是那么缓慢,那么凝重,我走到可可面前,然后用尽全身力量,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我们俩人再次放声大哭,只是这次,彼此都不再孤单。 那个夜,可可去夜总会跳舞后,我一个人站在衣橱的大镜子前,站了很久很久,最后我对着镜子里面的那个神情落魄,面色苍白的男人缓缓说:“你有一千个理由可以选择继续沉沦,选择继续逃避,但为了这个女孩,你必须重新振作。” 天,下起了小雨,我走在雨里,没有打伞,我需要雨水来冲散我身上最后的懦弱和自卑。我整整在雨中步行了三个小时,一直走到普陀区可可跳舞的那家夜总会,站在门口我静静等候着可可的归来,凌晨一点,我终于等到了我的可可,她拎着一只很大、装有演出服装的手提包匆匆从夜总会里走了出来,长发垂在额前,遮住了上面的伤口,她看上去是那么的憔悴、那么焦急,我知道她是赶着回家,赶着要回去照顾我。对于我的到来,她似乎有着说不出的惊喜,手一松,包落到了雨中,人却飞般冲了过来,将我紧紧拥抱。 我在可可耳边轻轻地、温柔地说:“以后不要再跳舞了,我明天就找工作,我养你吧。” 我不知道可可能不能听到,应该听不到吧,但我还是看到在我说完这句话后,可可“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泪如泉涌,然后用信任的目光注视着我,不停地点头再点头。 第十五章 我开始找工作了。 当然在医药保健品这个行业里找了。只是医药公司和保健品公司我不大感兴趣,嫌弃那里的工作太平淡,没有挑战性,一心想还能到广告公司做产品策划。上海做医药保健品策划的广告公司我到是认识不少,其中有几家以前一直想挖我过去却总是被我拒绝,现在我主动上门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对此,我相当自信,于是给一家规模颇大的广告公司人事部打了个电话,告诉对方我想求职,我曾是点击广告公司的产品经理,对方一听连忙约我面谈,在那家公司的会议室,我和他们一个副总神侃了二个多小时,从伟哥侃到禽流感,从艾滋病侃到本拉登,侃得他胃痉挛脑缺氧,最后强烈要求我加盟他们公司,许诺给我做市场总监,月薪一万,奖金另算,正当我得意洋洋准备鸣金收兵之际,对方突然问我既然在点击广告公司干得那么牛b,为什么会突然离开。我一下子哑火了,前面光顾吹牛,居然忘了这个重要问题,我支支吾吾说什么理念不符合,价值观不一致,显得很是尴尬,然后举手告别,仓惶离开。 临走前,我问这家公司人事部负责人我何时可上班,对方让我不要着急,他们会通知我。我最怕听到别人让我不要着急了,就感到事情不妙。果然,第二天一大早就接到这家公司电话,说无法录用我,因为他们打电话到我上家公司调查时,一个姓陈的客户部总监说我是一个小偷式的叛徒,品德肮脏,趣味低下,毫无职业操守,一天到晚背着公司接私活,动不动就对女同事进行性骚扰,最喜欢用脏话问候老板的妈妈,三天不在公司打次架就浑身难受,总之无论哪家公司招我进去都要倒大霉,第一年亏损,第二年就倒闭。 我又找了几家公司,几乎每次都因为陈重从中作梗而前功尽弃,有一次最夸张,我好不容易谈妥一份工作,都干了半个月了,陈重居然发过来一份传真,上面将我在点击广告公司的罪状罗列的叫一个整齐,最恶心的是上面还有一个联合签名,几乎所有客户部的人都有签名,以此证明我的罪大恶极。同时陈重还威胁这家公司,如果不立即将我开除,以后无论什么案子都会和他们抢,以点击广告公司的实力,要和这家小公司过不去那太轻松了。结果当天我便被清理出门,一分钱未拿,白干了两个多星期。 那段日子,痛苦不堪回首,唯一惊喜便是:可可用她所有的积蓄,把我们租借的房子买了下来,一共花了近四十万,这几乎是可可跳了十年艳舞挣得的所有钱,她根本没有和我商量,自说自话便买了下来,仅仅因为我有一次抱着她,吻着她的发,轻轻告诉她:好想早日和你拥有一个属于我们俩的家。 房子买下后,我们用薇薇上次给我们的一万元把家好好装修了下。可可不上班比上班还要累,跟个疯婆子似的什么事都亲力亲为,从买涂料到买只小茶杯,样样东西都是她千比万比后的最后选择,施工时更是连夜不睡觉地监视着装修工人,生怕别人偷工减料。人家又不会打哑语,她不会说话脾气又急,看到工人偷懒急得“呀呀”直叫,张牙舞爪地恨不得上去打人家。我多次劝嘱她不要这么投入,她根本不听,用哑语告诉我:这是她第一个家,她一定要完美,不留任何缺陷。自从可可答应我不去夜总会跳舞后,我就开始学习哑语,现在基本上已经能够看懂,只是还不能“说”,不过有几句哑语我到是在薇薇指导下,“说”的特别熟练,一句是:我爱你;还有一句是:相信我,我会给你一辈子幸福,我们永远都不分开。 经过一个多月的持续作战,原来破旧不堪的房间变得光彩夺目、焕然一新。可可再次将家里每个角落打扫干净,每件家俱、每样物品擦拭的一尘不染后,微笑着站在我面前,用哑语告诉我:“看,我们有家啦,它好美丽好美丽”时,我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发自内心地举起手,用手告诉可可:我爱你,相信我,我会给你一辈子幸福,我们永远都不分开。可可不停点头,我们再次紧紧拥抱在一起。 连续工作的失败让我心灰意冷,刚刚积累起来的信心再次灰飞烟灭,当我被那家工作了两个星期的公司赶出门后,我变得无比暴躁,用最后五十块钱买了箱啤酒回到家,准备喝个痛快。“妈的,找不到工作老子不工作了,饿死算了”,我狠狠对自己说,“大不了最后找陈重同归于尽,我现在反正烂命一条,死不足惜。” 可可见我这幅架势,自然死死阻拦,我让她别管我,喝酒又不是吸毒,这么紧张干嘛?妈的!什么事都要管,烦也烦死了。我粗暴地把可可推到房间里,再把房门反锁上,然后自己坐在桌前,一瓶接着一瓶地往肚子里灌。可可拼命敲打着房门,“啊啊”直叫唤,我根本不理睬,想到这些天遭遇的委屈就更加胸闷,没几分钟,已是三瓶啤酒下肚。头开始晕眩起来,情绪也越来越激动,恨不得现在就拿把刀去找陈重拼命。 可可敲了会门,突然安静了下来,这一来我反而不适应了,放下酒瓶凑到房门前想看个究竟,正犹豫着要不要开门时,可可突然从门底塞出来一张纸,上面写着一句让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话: “健,你一定要好好振作起来,因为,我怀上了你的孩子。” 我赶紧打开门,只见可可正端坐在床上,对着我笑呢,笑容中还有一点点羞涩。我冲了过去,紧紧抱住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连忙松开手,示意她躺下。可可轻轻打了我下,用手比划了起来,我看得懂,她说她也是下午刚发现自己怀孕了,肚子孩子还很小,让我不要这么紧张。 在过去的五年内,最起码有六个女人为我怀孕过,她们打掉的孩子如果都生下来的话估计能组建一支足球队,现在最大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按理说,我对这种事情实在应该麻木不仁,但这次不一样,以前哪个女孩子告诉我他怀孕了,我真恨不得一刀把她杀了,觉得太烦了,肯定二话不说拖她去打胎。可现在,当可可告诉她怀上了我的孩子时,我只有惊喜,还有就是责任感,我颓废的身躯居然立即充满了力量,先前受到的委屈一下子全都没有了,心里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好好奋斗,赚很多很多钱,把我的孩子好好培养成人,不让他受到一点点委屈。 你别笑我,当时我真的是这样想的,对于一个绝望中的人而言,没什么比这个更能让他激情高涨、斗志昂扬。 我当即将剩下的酒统统扔到了垃圾筒,然后红光满面地告诉可可,我不会放弃,明天我就再好好找工作,我就不信这个邪,堂堂大上海,没有我打工的地方。 都说皇天不负有心人,这话太他妈对了,第三天我终于找到工作啦,在一家大卖场的配送中心做送货员,纯体力劳动,月薪900,全额完成任务每月还有300块的奖金。之所以毫不犹豫做这份工作主要是因为我和可可太缺钱用了,一天不工作就一天没钱过日子。你还别瞧不起送货员,就这也是我通过层层选拔争取得来的――妈的,谁以后再和我说上海工作机会一大把,随随便便就能拿几千块的月薪我一定和他急――虽然累点,钱少点,但毕竟是正式工作啊!上班也是要打卡的啊!我就不信你陈重再牛b能把我这份工作也搞没了,操!我兴高采烈地告诉可可我要上班啦,我可以赚钱养家啦,可可知道了我的工种后整整哭了一个晚上,我一个劲地劝慰她别心疼,我这么大的个,有的是力气,咱不偷不抢劳动人民最光荣,我一定会好好工作,做一个优秀的搬运工,争取每个月都能拿到300块的奖金,不管自己吃多少苦,也一定要把你和我们的孩子照顾地舒舒服服、幸幸福福。 我服务的这家大卖场在全上海一共有16家分店,就我们一个配送中心,中心在浦东金桥,从江湾坐车过去要两个小时,为了不迟到,每天早上六点我便要起床,六点半准时从家出发,确保八点半能够赶到中心,准时上班。紧接着开始一天繁忙且劳累的工作,上午还好点,基本上是在中心等各个卖场传来订货单,到了十点半,开始从仓库里搬货,我负责电器的配送,同组还有两个人,一个是五十几岁的老头,姓徐,我们都管他叫老徐,老徐去年刚刚从化肥厂下岗,每个月补助430块,女儿刚刚考上大学,光学费一年就要13000,老徐一激动出门打起了工,先是在建筑工地上做小工,就是搬搬钢筋抬抬水泥什么的,结果做了没两个月就从三楼脚手架上摔了下来,肋骨摔断了四根,左腿粉碎性骨折,医院里躺了半年,又花掉两万块,老徐眼看再治疗下去就要卖房子了,挣扎着从医院里出来继续打工,现在左腿还瘸着,为了能拿奖金给女儿多买一条牛仔裤,他每天拼了老命地工作,中饭就啃家里带的白馒头,惨得跟在旧社会一样。还有一个同事叫小李,江西人,年方十八,瘦得跟猴子似的,据说在家时一天只吃两顿,创造过半年没吃一顿肉的人生记录,小李去年来到上海,颠簸流连过几分杂工后,找到现在的工作,珍惜地一塌糊涂,每个月都能余下一大半钱寄给老家,给卧床不起的老父看病。其他搬运组的同事情况大体差不多,我说这么多的意思是,我们生活的这个城市确实很美,有钱人确实也很多,但是,你一定要看到在盛宴下的龌龊,富裕下的贫穷,这些才是这个城市的真实,这个城市的主流,如果你意识到了这些,你就会保持清醒,你就会觉得你大手用钱,大口吃肉算不得什么牛b,不但不牛b,而且很傻b,因为,你遗忘了生活的另外一种可能。你会变得浮躁,变得狂妄,变得虚伪不堪。 在接到单子后,我们从仓库里将一天要送出的电器搬运到一辆大货车上,吃好便饭后便开始送货,卡车在全市里东奔西走,一个区一个区的停靠,每停一个地方,我便背起一件庞大的电器送到买主家里,每件家电也不算太重,四五十公斤还是有的,要是有电梯还好,有些地方是那种老式的公房,要一口气背六七层楼,背到上面基本上要岔过气,有些地方还是石窟门弄堂,进去之后基本上你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偏偏门牌号又混乱无比,我一时半会找不到地址,只得弯着腰背着大家电蹒跚地慢慢寻找,类似一只愚笨的蜗牛。 我每天要出两趟车,晚上九点多送完最后一件货后还需要赶到中心打卡、盘点,等赶回家时几近十二点。可不管多晚,家里的灯永远是亮着的,我只要走进小区,远远便可看到我家窗户透露出来的亮光,在黑暗中是那么温馨,因为那里有一个美丽的女孩在静静等我回家。 最初的半个月是最痛苦难熬的,我每天累得虚脱,回到家后整个身体几乎要瓦解。见床便想睡,可可则总是要给我全身按摩后才睡,早上则六点不到就起床给我做早饭,然后把我的中饭放到保鲜盒里,这样中午我只要放到微波炉里转转就可以吃了。为了让我顿顿有肉吃又不要花太多钱(我们实在是没有钱了),可可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买来最便宜的那种肥肉很多的夹心肉,剁成肉泥,加入足够多的淀粉后做成肉丸,每顿给我吃两颗,这样做一次可以吃一个多星期,而她自己则一颗都舍不得吃,每顿饭就榨菜蛋汤敷衍了事,还美名其曰减肥,可怜她近一米七的身高才85斤,再减就剩骨头了。我怎么劝她也没用,她的个性就是这样,一旦认准了什么就不会回头,固执的跟金刚石似的。有一天我们中心放半天假,我陪可可去菜场买菜,经过熟食店时可可瞄了眼里面的白崭鸡,眼里直放光,白崭鸡是可可的最爱,以前我们有钱时她曾经一个人吃掉过半只鸡,和黄鼠狼没什么分别,不过最近为了省钱,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了,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有一天送完货回中心的路上,我想来这件事,赶紧跳下车到附近的一家熟食店买白崭鸡,一问才知道要18块钱一斤,我身上所有零碎钞票加起来不过五块钱,其中有三块钱是回家的车票,可如果我想买两块钱鸡的话估计会被人家当成疯子赶走,我在外面转了半天最后鼓足勇气红着脸上前说买四块钱白崭鸡,卖鸡的小姑娘瞪着眼睛看着我然后手起刀落崭下一条鸡腿扔到电子秤上,四块三,然后刷刷又是两刀,将鸡腿崭成三小段后扔给我,冷冷说:“零头不要了。” 我要谢谢这位卖鸡的小姑娘,她是那么的大恩大德让我有一块钱坐辆非空调公交车从浦东坐回浦西,本来还要再倒一辆车才能到家的,可是我没钱了,于是我拎着鸡腿一路兴匆匆地走回了家,足足走了一个半小时,到家时已经凌晨一点了,可可自然没有睡,见我回来立即喜逐颜开地迎了上来,我把灯关掉,然后让可可闭上眼睛,接着把白崭鸡放到桌子上,我让可可睁开眼睛,就看到可可尖叫一声,高兴的像个孩子,紧紧抱住我,在我脸上响亮地吻了一下,用手不停告诉我“谢谢,我好开心”。我太累了,就让可可慢慢吃,自己先去睡觉。第二天中午我打开可可为我准备的饭盒时,就发现那块鸡腿正完美地呈现在饭盒里,整整三段一块都不少。于是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我暗自发誓,一定要赚很多钱,给可可买很多很多的白崭鸡,给她吃一辈子的白崭鸡。 在中心干了半个月后,我开始慢慢适应,并不觉得有多累,反而觉得生活很充实,心态很积极。我无需担心太多,每天把那些电器及时、安全地送出去便是我全部的目标。 一天我的货单地址相对集中,送起来特别顺利,下午四点便完工,看来可以早点回去陪可可了,我正满心欢喜地盘算着做点什么让可可惊喜时,手机突然响了,老徐电话那头哭着对我说她女儿刚刚出车祸了,他要立即赶到医院,想麻烦我帮他把剩下的货送出去,否则这个月奖金就要泡汤了,我立即答应了下来,在黄浦区见到老徐时,他对我千谢万谢,然后瘸着个腿一跳一跳地飞快往医院奔去。 老徐剩下的货也不多了,我看了下地址,决定先把一只冰箱送到位于黄浦区中华路附近名叫“新家坡”的小区里的人家。这“新家坡”我知道,是上海有名的豪宅,因为正处市中心,房价贵得吓死人不偿命,里面的居民非富则贵。我要送货的这户人家看来确实有钱,买的冰箱是海尔最新款,价格八千六,足足有两米高,我背起来后整个人都被压在底下,像背座小山似的。我顺着地址将冰箱背到8楼c座,然后按通了门铃,气运丹田,对着里面高喊:“有人吗?送冰箱了。” 防盗门很快打开了,然后我就看到刘娜挺着个大肚子,穿着宽松的孕妇服站在门里。 刘娜显然没认识出我,或者说,她根本想不到面前这个衣着破旧、头发蓬乱、浑身臭汗的男人会是我,总之她连忙招呼我把冰箱搬进去,并叮嘱我小心再小心,别碰到家里的家俱。 我顺从地将冰箱外包装拆开,取出崭新的冰箱,按照刘娜要求放到指定位置,然后请她签收了验货单后转身欲走,刚走到大门就听到刘娜在我背后用疑惑的口吻问:“你是杨健吗?” 我加快了步伐,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眼睛却酸了起来,我绝对不可以让刘娜看到我这幅落魄的模样,绝对不可以,我要立即离开。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外面有人高叫:“老婆,我回来啦。”然后我就看到陈重和几个男人走了进来。 我赶紧低头,侧身站在门口,试图等他们进来后立即出去。陈重到没有注意我,对迎上来的刘娜问了句:“冰箱送过来了?”,然后就听到刘娜和她嘀咕了起来,我赶紧出门,按下楼电梯。就在电梯门打开时,我听到后面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陈重从背后一把抓住我头发,对我阴阳怪气地说:“好不容易来一次,别这么忙着要走啊!” 我被陈重一伙人拉到了车库,我操他妈的“新家坡”,还他妈的豪宅呢,保安都吃屎去了,大白天的有人绑架都看不到。车库里光线幽暗,几个人一拥而上,我根本无力反抗,被击倒在地,任凭拳打脚踢,再次听到自己浑身开裂的声音。 或许是打累了,陈重一只脚踩在我脸上,居高临下地对我说:“你不是很吊吗?怎么做起搬运工了?你怎么不撒泡尿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啊?太贱了!我都不好意思说我认识你,操,天生贱货。” 说完,陈重解开裤子,把尿撒到了我的头上、身上,尿液涌入了我的眼睛、鼻孔、嘴里。 “快,快照照,快看看你有多贱啊!”陈重哈哈大笑起来,“现在我有车有房有女人,你有什么?你他妈天生就是贱货,只配做搬运工,做一辈子搬运工……” 伴随着对我的辱骂,陈重用力在我头上跺着脚,而我只能低低咆哮着,却怎么也站不起来,我象条狗一样趴在陈重脚下,任凭他百般羞辱,让自己的灵魂跌入一个前所未有的恶魔世界。 “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处处和你为难?为什么你都这么可怜了我还不放过你是吧?很简单,因为我很好斗,我需要有一个人陪我玩,而你和我太像了,只有折磨你我才有快感,所以你不要抱怨我心狠手辣,怨只怨你命不好,遇到我算你倒霉――兄弟们,给我继续打。” 第十六章 凌晨三点,我被那帮孙子扔到了一条不知名的马路上的垃圾堆边,和垃圾混杂在一起,不分彼此。两个小时候,在被一个扫马路的清洁工人成功发现后,我被送到了医院进行急救。 福大命大,我再次活了过来。我的主治医生居然是上次抢救过我的黄医生。他还是那么胖,以及爱唠叨,见我醒来他一如既往地安慰我:“放心、你只是骨头断了几根,脑袋有点儿震荡,内脏出了点小血,也就半年生活不能自理,没啥大事。” 我没说话,我恨自己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不被那畜生打死,好让警察把他逮起来,判个死刑为我报仇。 我闭上眼睛,泪水又流了出来。 “小伙子,你哭什么呀?这不活得好好的吗?快别哭了,和我唠叨会吧,这么多天没见你,怪想你的,对啦!我和我老婆离婚啦,现在和那个暗恋我的护士在一起同居了,你还和那个哑巴在一起吧,我刚才给她打过电话了,她应该马上就会来了,哎呀,我说你别哭啊,听我唠叨好不好?” 从头到尾,我一直紧闭双眼,一言不发。我懒得和他讲话,事实上,我懒得和所有人讲话。 黄医生到也坚持,我这边一声不吭,他那边说的叫欢快。吐液喷溅在我的脸上,以此证明他肺活量的强大。 很快,可可冲了进来。先是抱着我咿咿呀呀地叫唤着,见我没反应又拉着黄医生不停比划。黄医生向她简单交待了一下我的伤势后,可可最后趴到我的身上痛哭了起来。 “唉……真是的,本来一个人哭,现在两个人哭,又没死人,这么伤心干嘛?”黄医生边罗嗦边从椅子上站立起来,“好了,我去其他病房查房了。对了,你们得赶紧把医药费补上,否则医院要把你赶出去的。”黄医生指着我,看他那样子,好像医院要赶我出去的不是医院而是他,可可吓得赶紧拼命点头,黄医生这才一晃一晃地摇了出去。 手术费加医药费一共八千块,住院费另算。医院果然比黄医生还要狠,一个瘦如竹竿的女人告诉我,如果三天内凑不全钱,就请我滚蛋。人是死是活,与医院无关。 说实话,当时我真挺绝望的。要知道,家里所有钱加起来800块都没有,现在一下子要拿出这么多钱,就算让我抢银行也要等我身体恢复了吧。那天夜里,可可抱着我不停哭,我被她哭烦了,昏昏沉沉睡了过去,醒过来时候她居然还在哭,后来我又睡着了,再醒过来时,天已经亮了,可可不见了。 我没有问可可去哪里,没有人会告诉我,再说,此时此刻她去哪里都可以,都比留在我身边强。 走吧,让一切都从我生命中消失,我本是无根的浮萍。所有对我的恩赐都将烟消云散,天煞孤星的终极命运注定是孤独。沉沦与毁灭是无法颠破的诺言。与其让俩个人痛哭,不如一个绝望。 脆弱时刻,任何风吹草动,都是永别。 然而,可可很快回来了。而且带够了所有医药费。我没有问她这么多钱是从哪里来的,我知道我问了她也不会说,我更知道,在这么短时间内,凑齐这么多钱,她一定付出了我无法想像的代价。 可可给我买了很多昂贵的营养品,一口一口喂我吃下去。从早上八点到下午五点,分分秒秒陪在我身边。天天如此。五点后她会消失,到第二天早上八点才会再次出现。亦天天如此。 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人却一天比一天憔悴。 她没有告诉我夜里她去哪里了,我也没有问,因为我知道,问了她也不会说。 我们之间绝少交流,我的抑郁史无前例的强烈。可可也不勉强我说话,她只要我能够吃饭就心满意足,她只要我眼睛能够睁开就心满意足,她知道我能听到她咿咿呀呀就心满意足,她只要触摸到我的鼻息就心满意足,她头发蓬莱,衣衫不整,她丝毫不顾忌自己的形象,守候在我身边,给我喂食,为我歌唱。 我身体移动不方便,拉屎拉尿是问题,可可端盆倒水,背我去厕所,汗流浃背,气喘吁吁,毫无怨言。 我长期缺乏运动,身体浮躁,关节僵硬,可可便给我按摩推拿,几小时做下来,脸色惨白,眼神迷离。毫无怨言。 我脾气越来越暴躁,稍有不适,对她又打又骂,她毫无怨言。 …… 黄医生说我上几辈的祖先做牛做马修来的福分才修来我这辈子遇到可可,被可可这样照顾,死人都能变活。 我觉得,黄医生总算说了句人话。 我不是死人,自然恢复得更快。一个月后,我已经能够下床走动。 窗外的桂花开得好浓,我渴望有一天能够摘下一朵,为可可戴上。 然后在她耳边轻语:可可,我爱你,嫁给我好吗? 这一天或许很快就会来到。到时候,我会给可可穿上世界上最美丽的婚纱,和她步入神圣的教堂,对着伸许诺,一辈子将她照顾,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第十七章 一天下午,可可或许是太累了,在给我按摩时突然头一歪,居然趴在我腿上径直睡了过去。我动也不敢动,就怕把她惊醒。慢慢地,我的腿开始麻木,生生的疼,但是我的心却感到很幸福,或许此时我能为她做的只是这么多。可可睡得很香很甜,发出轻微的酣声。突然她身体动了动,换了一个姿势,继续入眠。而从她上衣口袋里滑下一张名片。掉在床上,掉在我的手边,我拿起来,上面写着“天上人间”。 “天上人间”是上海很有名气的夜总会,里面的小姐数量之多,素质之高,种类之全皆为上海之最。我曾经陪客户在里面玩乐过,里面纸醉灯迷,一掷千金不稀奇。 看着这张名片,我的心慢慢变凉,更凉,再凉,凉到全身发抖,我仿佛看到了什么。 可可终于醒来,她对我微笑,在我脸上轻吻,给我喂食,我机械地附和,五点即将来临,她收拾妥当,和我告别,一如既往。 那个夜,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床上失眠,而是悄悄离开医院,来到了“天上人间”。我突然想知道,可可每天晚上到底在干吗?这个念头犹如潘多拉,出现了就无法再抑制。无数的恶魔在对我狞笑,我闭着眼睛等待魔鬼的召唤。 “天上人间”离医院有点距离,我到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半,正是歌舞升平的好时候,这个城市到处霓红闪烁,你不知道她究竟是和祥还是妖艳。两者只是一念之差,就看你用哪只眼睛去看。 “天上人间”有一个很大的舞台,舞台四周是十数个包房,无数人在里面喝酒、逗乐、淫乱、尔虞我诈,刺耳的音乐犹如硬物将你的耳膜生生击打,迷幻的灯光犹如一丝不挂的异性挑逗你的欲望器官。舞台上几个金发碧眼的女郎不时高挑着大腿供你尽情张望,一个似男似女的dj正满台游走嘶叫得正疯狂。他说接下来的节目更精彩,一个孕妇将给你们跳刚管,你要是高兴还可以和她一起跳,选择什么姿势任你挑,精彩不精彩我们走着瞧,现在问你们到底要不要。 舞台下疯狂的男女集体吼叫:要,我们要……。 dj变得更疯狂,它趴在地上一边打滚一边狞笑:首先钢管伺候。 话音刚落,从舞台上方落下一根小臂粗的钢管,直挺挺地竖立在舞台正中。dj爬到钢管前,伸出长舌头在上面添了两下,继续狞笑:“下面有请孕妇出场。好戏上演咯!” 于是,我就看到浓妆艳抹的可可挺着大肚子穿着超短裙走到了钢管前,她先是向在场所有男人露出一个标准淫荡的笑容,然后一只腿勾住钢管,身体围着钢管摇荡,接着双腿夹着逛管,身体不停起着波浪,台下的人变得更疯狂。一个个野兽般嘶叫:上去,上去,大肚子快点爬上去。可可艰难地用双腿夹着钢管,臃肿的身体一点一点往上移动,爬了半天才爬到了逛管中间。在空中她还要保持淫荡的微笑,只有这样才能让台下的人高xdx潮,只是台下的人丝毫没有将她怜悯,他们欲望变得更加高涨,又集体嘶叫:下来,倒着滑下来。于是,可可在空中艰难地翻转身体,头朝下慢慢滑下,或许是她的体力太匮乏,或许是她太在乎肚子里的胎儿,她不敢将腹部触及钢管,于是整个人失去了重心,重重摔了下来,瘫到在地上。台下的高xdx潮更加强烈,一个最起码200斤的猪人摇摆着爬上台,他伸出肉肉的肥手将可可从地上生生拉起,然后用盆腔顶着可可的屁股开始摇晃,一边摇晃一边作呻吟状,可可很快被她压到钢管上,手紧紧抓住钢管用力推着,以防肚子的生命被他压坏,可是猪人的力量实在强大,可可较小的身体根本不堪一击,她的肚子离钢管越来越近,最后可可只得用头死死顶住钢管,脸几乎被压得变形,长发凌乱空中票,即便如此,她依然要微笑,用这样的姿态供一个陌生男人在自己背后尽情蹂躏。 我的泪水很快模糊了双眼,我明白了可可遭受的所有苦难。我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做到真正的无动于衷,懦弱刹那间烟消云散,我大声吼叫起来:可可,不要啊! 然而音乐声太大,然而台下人的狞笑声太大,我脆弱的喊叫根本无法制止悲剧的继续上演。我不顾一切地冲上舞台,狠狠将胖子拖开。我抱着可可痛哭了起来,可可先是惊讶,继而委屈,同样泪如雨下。我拉着可可的手:可可,我们不跳了。我们回家。可可摇着头,突然面露惶恐之色,我还没来得及思考,就看到胖子从地上爬起来后犹如一头发情的野兽,朝我撞了过来,然后我人就飞了起来。 我摔到了舞台下,头疼欲裂,浑身散架,眼前一片模糊,仿佛所有人都狞笑着看着我,我用力晃了晃脑袋,就看到两个彪形大汉将我拎了起来,拖离现场,最后也不知道被他们拖到了什么地方,反正我的面前站着一个半老徐娘。可可很快赶了过来,哭着向那个女人求情。女人看着我,慢慢说:你是可可的男朋友吧!是不是很舍不得可可在这里跳舞?说实话,我也很舍不得。但是没有办法,一个月前她问我一下子借了两万块,答应在我这里跳满三个月来还债。现在她才跳了一个月,你要么把剩余的钱还给我,要不就不要来捣乱,否则我让你进得了这个门出不了这个门。 我趴在地上,狗一样挣扎着努力站起来,我伸出手,可可赶紧蹲下来拉着我,在可可的搀扶下,我终于站了起来。我对那个女人艰难地说:我还你钱。然后我抱着可可,细声对她讲:我们不跳了,我们回家。 可可眼泪汹涌而下,不停点头。 我和可可相互依偎,一步一步离开“天上人间”。一轮明月正高悬在空中,她是如此圣洁,将所有的野蛮和荒唐尽情埋葬,将爱的誓言和勇气夜夜歌唱。 我没有直接回医院,而是先把可可送回了家。可可现在比我还要虚弱很多,她需要好好休息。可可躺在床上,睁大着眼睛看着我,泪水几欲夺眶而出。我知道她在忧心什么。我告诉可可不要为钱的事情担忧,我会有办法的。可可点点头,眼泪终于滑落了下来。我轻轻吟唱着一首温柔的情歌,和着我的旋律可可可很快沉睡了过去。只是手还紧紧拉着我的手,一刻都不能放松。我将脸轻轻贴在可可肚子上。很快我听到在她肚子里的那个生命正在蠢蠢欲动,似乎正和我进行着某种能量的传递。于是我本来还很慌张的心慢慢变得平静下来。我知道现在绝对不是我沉迷不醒的时候。可可需要我,她肚子里的生命更需要我。这么多大风大浪我都走了过来,这次的困境我同样能够渡过,而且,必须渡过,作为一个男人,一个即将称为父亲的男人,我绝不可以被打败。 下雨了,天有些阴冷。回医院的路上我又变得心烦意乱。钱从哪里来?没有钱,可可就恢复不了自由,就要继续承载非人的羞辱和折磨,可是现在到哪里让我一下子去弄那么多钱?我坐在马路边,让冷风吹着,让冷雨淋着,狠狠抽着烟,心乱如麻,一筹莫展。 回到医院,刚躺到病床上,我就看到黄医生拉得比茄子还长的老脸出现在我面前。黄医生对我私自离开医院的行为显然非常不满。 “小伙子,你这样说也不说一声就跑出去,万一出个三长两短,你说是怪你还是怪我们医院?” 我自然懒得理他,这个怪人就知道抱怨。《大话西游》里的唐僧没让他去演还真可惜了,我这么多天在医院耳根就从没清净过,也真不知道他一个老男人怎么就有这么多怨言的,有也没关系,干吗这么喜欢对我说啊?我将头别到一边。不理他。 “那,还没说你两句就不开心了,拜托,你是男人好不好,男人应该大气一点的嘛,就像我这样。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嘛!别放在心里,会发霉的,来,我正好现在有空,我们来聊聊怎么样啊?” 我继续不理不睬,长期“受虐”,我已经学会了对付此人的法宝:随便他怎么唠叨,就是不理他。一般来说,他罗嗦几岁看我没反应后自然会自讨没趣地走来。 “吆,脾气还真不小呢,我都这样低三下四叫你说话你还不肯,也太不给面子了吧,怎么说我也是个德高望重的医生,人前人后受尊敬的,你只是个病人好不好,别的病人看到我求我说话,你也不要这么酷吧。” 听着黄医生不近人情的唠叨,想着自己受的委屈以及现在面临的困难,我的鼻子突然一酸,眼睛很快红了起来。 “干吗呀?我说这是干吗呀?没说你两句你干吗哭啊!老大不小的男人了,动不动还哭鼻子,害不害羞啊!是不是遇到什么伤心事了?遇到伤心事情告诉我呀,真是的。好像我不睬你一样。好了,快别哭了,是不是在为钱的事情操心啊?有什么呀,不就是钱嘛!你如果要钱跟我说声,我可以借给你的嘛……” 听黄医生罗嗦到现在就数这句话最能打动我了。我眼前一亮,赶紧转身,一屁股坐了起来。 “黄医生,你能不能借我点钱,等我病好了我立即工作还给你。” “哈哈,果然是为了钱伤心”,黄医生很是得意,“我阅人无数,从来就不会看走眼。我说小伙子你也真是的,为了钱有什么好伤心的呢?说吧,你要多少钱啊”。 “两万块,黄医生,你能不能借我两万块,我知道有点儿多,但我保证等我病好了我有钱了立即还给你,请你相信我。”情急之下,我抓住黄医生的手,满脸恳切之色。 “好了,好了,别乱摸我手,我手是你摸的吗?要是被我小情人看到了非骂死我不可。两万块又不多的咯,不要又发誓又许诺的,我借钱给你没什么要求,唯一的要求就是以后和你说话时你不要不睬我。我知道你觉得我罗嗦,可是我也不想啊!做医生压力这么大,我又没有其他办法发泄,也就剩下唠叨两句的乐趣了,我是喜欢你这个小伙子才和你唠叨的对不对?你总是队伍不理不睬我会很伤心的。 “嗯,前几天我心情不是很好,所以……。” “以前就算了,过也过去了,只要你以后多陪我说话就可以啦!不过,你病眼看就快好了,也在医院住不了几天了。” “那我这几天就好好陪您说个够。出院后我也会经常回来看你,陪你聊天的。”钱的事情解决了,我心情大好,神采飞扬,满眼皆是希望。 “好啊!有人陪我说话我最开心了。对了,小伙子,你有没有感到身体有其他的不适啊?” “没有啊,怎么了,黄医生?” “唉”,黄医生突然深深叹了口气,神奇也黯然下来,“按理说,有些话是不应该现在告诉你的,但是我是医生,病人的身体情况又不能刻意隐瞒,为难啊!” “到底怎么了,黄医生?是不是我身上伤有什么新情况,你告诉我。” “哎!没有啦!你的伤到好得挺快的,现在出院都没大问题。只是……只是你的心脏,你就真的没有感到你的心脏有什么不对劲吗?比如说经常痛啊什么的?” 我的心突然沉了下去,一种不详的预感笼罩全身,我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让声音保持平静。“黄医生,是不是我的心脏有什么事?你说好了,我能承受。” “你入院后,我们在给你做全身检查时,发现你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这种毛病很讨厌的,不但随时都可能发作,而且一旦发作就会很严重,如果得不到及时有效的治疗,命都能丢掉。我查看过你的病历卡,病史上并没有写出这个毛病,所以我奇怪是你从来没意识到自己心脏不好还是你在刻意隐瞒。要知道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啊!你看你这么年轻,生龙活虎的,你说要是因为这个毛病突然发作而出现三长两短的,简直太可惜啦!好了,不说这个了,没意思,我们还是说点开心的好了,我告诉你哦,我那小情人可真不得了呢,性欲强的很,一到晚上我就害怕……。” “黄医生,其实我知道自己心脏不是很好”,我打断了黄医生的话,“这几年来,我的心脏总是会莫名其妙地疼痛,只是我一直没有去医院治疗罢了。” “哎呀,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知道心脏有问题怎么不早点看医生呢?心脏上的毛病你怎么刻意忽视呢?你这是对自己生命的不负责。我说怎么你心脏已经成那样子了呢。” “成什么样子了?” “就是这个样子”,黄医生用手不断在我眼前比划,“哎呀,说了你也不会明白,反正蛮严重的,随时都有可能发作。你以前觉得心痛都是心脏衰竭时的表现,还不是真正的发作。一旦发作了,就不是痛那么简单了,是要丢性命的”。 “是不是得了这个病,一定会发作?” “理论上是这样的,不过什么时候会发作就说不定了。有人命大福大,可能几十年也不发作。有人命薄,今天就发作也说不定。呸,呸,呸,我可不是说你啊,我看你命相不错,不会那么倒霉的啦!哎呀,都说不要再说这个话题了,弄得我都有点伤心了,我好不容易认识你这个小兄弟,我可不想很快就看不到你,呸,呸,呸,我又说错话了,你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 “黄医生,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这个病是不是无医可治?”我凝视着黄医生,神情严肃。弄得本来还不停摇头晃脑的黄医生也正紧了起来。 “无医可治还不至于,不过相当麻烦就是了。要想根治只有一个办法”。黄医生说完后用手在自己心脏部位做了一个动作。 “换心?” “没错,换心,不过,等你发作时有没有合适的心脏就说不定了,而且,换心手术很贵的,难度也很高,现在还没有哪家医院敢说自己做这个手术100%能成功。所以呢,这个办法也只是理论上成立而已。好了,我不说了,我走了,否则我又要乱说了,小伙子你别想太多,先安心把现在的伤养好,以后发生什么事情自有解决办法的。我回头就去银行取钱给你。你可别忘记出院后要经常来看我,陪我聊天哦,唉!多好的小伙子啊!” 黄医生轻叹一口气,晃晃悠悠离开了。 看着惨白的墙,我的头开始急剧旋晕起来,随之眼前迅速模糊,泪水夺眶而出,最后“轰”地一声我跌倒在病床上,“我不能输,还有很多事情我没有完成,还有很多人需要我去照顾,我一定不能就这样倒下”我拼命挣扎着爬起来,蹒跚走到窗台,窗外最后一株桂花已经凋谢。 冬天,来了! 第十八章 上海的这个冬天比以往来得更早一点,也更冷一些。12初便下了两场大雪,整个城市前所未有的纯洁。配送中心并没有因为我的突发事故怠工了一个多月而开除我,反而考虑到我的实际情况,将我的工作区域限定在杨浦、虹口、闸北三地,以便我可以离家近些多照顾可可。可可的肚子已颇具规模,胃口随之大了起来,并且开始挑食。为了让可可和肚子里的孩子能有足够的营养保障。我又做了份兼职,每天晚上在小区门口的“莱莱大酒店”刷两个小时盘子,刷一个小时6块钱,这样每个月能多360元的收入,加上原来的工资,自己再省吃俭用点,基本上可以将日子维持下去。 白天我在外工作,可可在家安心养胎。我算计着时间,明年春末夏初,便是我为人父之际,每每想到这点,我便开心不己,浑身充满力量。对我而言,还有什么比一个新生命的出现更具有意义吗?没有了,如果说,命运多桀是我此生注脚的话,我将用尽全力去给我的孩子一片风平浪静的天空,并且在他身上根植我未实现的光荣与梦想。没有子女的你根本无法想像这种信念有多强,这种力量有多大。从某种程度上而言,这个未来的小生命已经成为我活下去的全部理由。一天我下班回到家,可可居然不在,桌上也没有任何留言条。床上被子也没叠,显然她离开得非常匆忙(可可极度爱整洁,被子不叠是不可能的),她会突然去哪里了呢?我心神不宁地在莱莱大酒店刷了两个小时的盘子,结果失手打掉好几只,当天的工钱算是泡汤了。下班后,走进小区,便远远看到自己家里透出亮光,我才算安心,赶紧跑回家。一开门,就看到面容憔悴,神情慌张的可可站在客厅,可可裹着浴巾,身上湿答答的,显然刚刚洗澡好,见我回来后,可可不顾一切地扑了过来,紧紧将我抱住,头埋在我怀里“樱樱”地痛哭了起来。 我没有问可可去了哪里。去那里都不重要,只要她现在回来了,安好无恙地回来了就好。我用脸轻轻蹭着可可的肚子,一如既往地和肚子里的孩子对话。说着一些美好却遥不可及的话,可可没有像以前一样对我微笑,轻抚我头,眼神中反而流露出疼痛的色彩。最后又“哇”地一声趴在床上痛哭了起来。一边痛哭,一边将枕头、被子扔到床下,我立在一边,手足无措。女性在怀孕期间的脾气会很大很古怪,这个我知道,但是大成这样我还第一次看到。我试图上前安慰可可,再次将她紧紧拥抱,可可却大力将我推开,然后人哭着冲进了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洗起澡来。并且一洗就是两个多小时。我停在门外,听着水流不止的“哗哗”响声,百思不得其解,平时可可为了节约水,洗澡十分钟就完事,今天怎么会怎么反常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心头闪过一阵阴影,我赶紧推开洗手间的门,就看到可可蹲在浴缸里,抱着头,一动不动,任凭从上而降的水尽情冲刷着自己。 我赶紧将可可拉了起来。可可又是“哇”的一声痛哭了起来,然后紧急将我抱住,抱得我难于呼吸视听。那天夜里,可可没有和我再说一句话,在床上,可可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坚决不让我碰她一下。我虽然异讶,但因白天工作实在太累了,还是很快睡着了。半夜我被可可的哭泣吵醒,只见她依然紧紧裹着被子,趴在床上失声痛哭,枕巾已经一片湿润。我安慰了一会儿,并没不见丝毫效果,最后也不禁没了耐心,将头缩到被子里,再次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天明。可可像以前一样为我准备好了早饭。神情虽然憔悴,但也没有了昨晚的悲伤,一切照常,我很快吃好早饭,然后背着包去上班。临出门前,我吻了吻可可的脸,让她在家好好休息,安心等我回来,晚上我给你买白斩鸡。可可不住点头,眼泪又很快下来了。 八点五十准时抵达配送中心,打卡、换好工作服,静静坐着等候上班。老徐很快也来了,一边瘸着个腿收拾一边向我抱怨说她女儿出车祸虽然没有死掉但腿也给整没了,从此家中俩瘸子真不知道如何过生活。我安慰了他几句,却有点心神不安,眼皮更是七上八下乱跳,莫名其妙感到慌乱。老徐发现了我的异常,忙过来嘘长问短,用手往我额头上一抄,然后惊讶说:“你怎么满头冷汗?”我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已经全部被汗水浸透,刚才太过紧张,居然没有意识到。老徐问:“你没事吧?要不去看医生?”我擦了把脑门上的汗,对老徐微笑:“谢谢,我没事,上班了,我们干活吧。” 那天上午的工作效率特别差,短短一个小时之类连续弄错3笔单字,身上虚汗出得更厉害了。我隐隐感到一种恐惧感,可到底在恐惧什么,我不知道,就在我慌乱不能自拔之际,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面容陌生的小伙子走了进来,冷冷的问:“杨健在不在?”我应答,此人走到我面前,冷笑一声,然后塞给我一张光碟,什么也没说就走了。我对着光盘凝视了好一会儿,心跳得更加厉害了,最后颤抖着手将光盘放入电脑光驱,电脑屏幕上很快出现画面,一男一女正在床上疯狂做爱,那男的面色白净,稀稀拉拉留着几根小胡子,是陈重,那女的长发飘飘,面色惨白,挺着个大肚子,一边呻吟一边哭泣,是可可。 我眼前立即一黑,要不是身边老徐搀扶及时,我肯定会当场摔倒在地。我艰难地稳住情绪。然后说我有点急事需要回家处理,让老徐替我请假。然后拉开中心大门,飞速往家赶去。 一路上,我心急如焚,愤怒和痛苦交杂在一起。真的没想到,可可这个臭裱子居然背叛我,居然和那个王八蛋上床,难怪她昨天突然不在家,晚上还不让我碰。所有的一切一团仿佛刹那间解开。裱子就是裱子,再怎么从良,她还是裱子,狗改不了吃屎。想不到我一心一意对待的女人居然同样残酷无情,在我最脆弱的时刻做出最让我伤心绝望的事情。办年前,刘娜背叛我,现在,可可背叛我,女人,可恶的女人,没有一个值得我去相信。我绝对不能放过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我要杀了她,然后去把陈重这个王八蛋杀了,然后自杀。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再值得我去相信,去憧憬,毁灭,我想到的只是毁灭,毁灭那些伤害我的人,毁灭我自己。是的,我已经无路可走,无路可退。 对于我的突然回家,可可显然大为惊讶,她赶紧跑上来“啊啊”地抱住我。我没有动,心却一点点变得冰凉,这个臭裱子,演技还真不错,都到这个地步了居然还能装出对我关心,还装的挺像的,一脸的真诚,真可笑,这么多天来,我就是被她的虚伪给无情欺骗了,现在看到她关切的眼神我只想吐。我突然用力推开可可,将她推趴在地上,然后不由分说地骑在她身上,对着可可的头部用力击打起来。一拳又一拳,可可在地上不停扭动、挣扎,四声裂肺的喊叫,我全然不顾,鲜血上涌,我只有一个想法:打死她,打死这个背叛你的女人,毁灭掉这个世界上所有于你的残忍,毁灭掉所有于你生命有污的人证物证。我一拳又一拳击打着可可,她开始慢慢放弃反抗,叫声也变得越来越微弱,我想这个臭裱子还想装死,一把将她翻过身,然后高高扬起拳头对着可可的脸准备击打,就在那一刹那,我看到可可睁大这眼睛看着我,两行清泪在缓缓下滑,她的眼中没有恐惧,也没有痛苦,有的只是一种绝望的空洞,我的拳头突然变得沉重,再也击打不下去,很快我又看到了可可凸起的肚子,心头更是一阵剧烈地颤抖,我发疯一样站起来,跑到墙边,将所有的愤怒和委屈化为雨点般的拳头击打在水泥墙上,我忘记了疼痛,一拳快似一拳,一拳重似一拳,很快双手血肉模糊,鲜血直流。可可扑了过来,紧紧抱住我,我一把将她推开,继续击打墙面,可可很快又扑了过来,却再也没抱我,而是在我面前跪了下来,对着我不停磕头。一边磕头一边“呀呀”直叫唤。我心疼,心疼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罪过,我想当然认为她这样的举动无非是渴望我对她的饶恕,可是怎么可能?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永远无法原谅,我用力拉着可可的头发,将他拉到在地,然后用力拖了起来。我说:“你滚,你给我滚”。可可不停挣扎,双脚在空中乱蹬,双手拉着房间里的每一件物什,他一边高声痛苦,一边拼命摇头,然而我心比铁硬,没有什么可以让我再原谅背叛我的女人,我用力拉着她的头发,一直将她拖到了门外,然后对她再次怒吼:“你滚啊!去找那个王八蛋,滚啊!你不要让我再见到你,永远都不要再见到你。”说完我走回房间,大力将门关闭。然后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门被可可敲得“啪啪”作响,可可的哭泣和呼喊声交杂在一起分外凄凉,纵然我铁石心肠,听到那样惨烈的喊叫声依然于心不忍。好几次我想打开门,以此来制止一切悲伤继续上演,但最后我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我绝对不能将她原谅,所有的痛苦只是假相,所有的凄凉更是荒唐,你的敌人绝对不会因为你的仁慈对你有半点善良,她要是真的后悔就根本不应该背着我和那个王八蛋上床,既然做了就一定要担当,眼泪、鲜血、甚至生命,都应该成为背叛的不二祭奠。 慢慢地,敲门声变淡了,慢慢地,哭喊声变轻了,慢慢的,外面恢复宁静了。我蹒跚走到门前,透过猫眼,发现门口已经空无一人。我迟疑地打开门,可可果然已经走了,门上满是可可用指甲抓出的累累伤痕,夹杂着血的迹印。她走了,遂我心愿走了,或许她真的是去找那个男人,或许这辈子我真的无法与她再见一面,她走了,我知道,从此我将和她天涯陌生两个人,她的离去宣告我人生的另外一个悲惨时代的正式降临,傻傻愣在门口,形影相吊,呼吸都不平稳,而我的心变得彻底沉沦,最终进入地狱十八层,万劫不复,永世不超生。 可可消失后的那个星期我是怎么渡过的?日夜买醉,不省人事,装疯卖傻,稀里糊涂。而我所有的愤怒和憎恨在第一天太阳落山之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思念。万家灯火已起,星星月亮已明,我的可可、我的爱,她在哪里?深冬季节、寒风凛冽,孤身一人,她该如何渡过慢慢长夜?心肺纠缠在一起,如刀绞,如虫噬,是的,我很她,可我更爱她,我有一千个理由让她消失让她去死,却又一千零一个理由为她而死。不管她如何背叛我让我伤心痛苦,我只知道现在我已经不能没有她,更不能没有她肚子里的孩子,离开她们我会立即死亡。所以我疯似的满大街到处寻找,走遍她可能去的每一寸土地,询求每一位可能知道她在哪里的人类,可是没有,我找不到她,我真的丢失了我的可可、丢失了我的爱。回到家中,我哭,我闹,我疯,我狂,我喝酒,我歌唱,一瓶又一瓶,一首又一首,我醉,我吐,我泪流满面,我浑身抽搐颤抖,嚎啕大哭,鼻涕流下三尺长,我在梦里大声呼唤她的名字,和她深情相拥,可梦碎后,只有冷冷的风,冷冷的月,冷冷的天际无边无垠,冷冷地将人间悲欢离合无情嘲笑。 我整整找了一个星期,一无所获,一个星期后我已彻底绝望,回到家里,躺在床上,犹如死尸一样,凝视着狭隘的上方,静静挥发着心中的悲凉。也不知道躺了多久,突然间,我听到门口有一阵细微声响,虽然轻,虽然弱,虽然不停在闪烁,但却无比熟悉、无比亲切,我立即从床上弹起,冲到门口,一把将门打开,于是,我看到了我朝思暮想的可可,她就站在我的面前,头发蓬乱,衣缕褴衫,面色惨白,眼神中布满前所未有的绝望。我看着她,泪水立即充塞眼眶,我伸出双手,激情澎湃,一步步走向可可,我要将她尽情拥抱,从此天上人间生生世世永不离弃。可我根本无法将她触摸,我一步又一步前行,她却一步又一步后退,一边后退一边哭泣,一边后退一边摇头,我心急如焚,突然加快步伐,扑向可可,可可却一个转身,并且“哇”地一声大哭了出来,然后迅速奔跑离去,很快不见影踪。我重重摔倒在地,从鼻梁里流出来的鲜血告诉我这不是一个梦,可可回来了,她真的回来看我了,可是,她回来了,为什么要拒绝我的拥抱?她回来了,为什么舍弃我的体温,她回来了,为什么不肯进我们的家门,她的眼睛中为什么会如此绝望?她现在又要去哪里?她还会不会再回来?没人告诉我,真的没人告诉我。 我趴在地上,不知道趴了多久多长,我再没丝毫力气爬起来,我的心中空空荡荡,我的目光尽是荒凉,我情愿就这样趴着,趴到地老天荒,趴自己将所有的痛全部遗忘,可现实很快就粉碎了我的天真遐想,很快我听到一阵脚步声又远及近,最终停留在我的身旁,随后一阵刺鼻的香气冲入我的鼻翼,那是我曾经熟悉的味道,我艰难地抬头,很快就看到一张美丽的脸庞正对我微笑,眼中却揉杂着无尽的疼痛,是薇薇。 我的眼泪终于破眶而出,汹涌直下,我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亲的亲人,我挣扎着爬起来,紧紧抱住薇薇,我嘶声裂肺地呼喊:“她回来了,可是她又走了,她不要我了,不要这个家了。” 薇薇同样紧紧将我拥抱,且用手在我背部轻轻抚慰,轻声回应:“我知道。” 我惊讶抬头:“你知道?” “是的,这些日子你们之间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不等我问话,薇薇继续说:“你一定很想知道可可为什么会突然回来,又为什么离开,对不对?” 我疯狂点头,拼命摇着可可的肩膀:“你告诉我,你快告诉我啊!” “我当然会告诉你,不过,你起码先让我进房,喝口水再慢慢说吧。” 第十九章 薇薇跟我走进家门,不停东张西望,不断啧啧赞叹,最后坐定,若有所思地说:“看来可可真的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很多心血,难怪她会那么舍不得、放不下了。” 我刚要开口,薇薇便打断了我:“你什么都别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放心,我既然来了,自然什么都会告诉你的,只是,我希望你能做好心理准备,等会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这是我现在对你的唯一要求,你能答应我吗?” 听了薇薇的话,我的心“嘎崩”一下沉到了谷底,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全身,我知道待会薇薇讲述的内容于我内心引发的震撼必将天翻地覆,只是我现在必须弄清楚所有是非曲直、来龙去脉,此时此刻,我已无路可以退缩。所以我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缓了缓紧张神色,慢慢对薇薇说:“嗯,我答应你,你说吧,我会控制好自己的,相信我。” “嗯”,薇薇看着我,眼神无比镇静,然后轻启朱唇,缓缓开始了一段辗转匪夷的叙说。 “杨健,我想你一定认为背可可背叛了你,和陈重上床,对不对?是的,可可确实和陈重上床了,不过,她根本就不是背叛你,而是为了救你啊!要知道,在陈重心中,你一直是眼中钉、肉中刺,一直欲除掉你而后快,所以他才会接二连三地残害你,要不是你福大命硬,就就是有十条命也早被他弄死了。你知道吗?就在你这次你伤愈出院后,陈重就找到了可可,要挟可可,除非和他上床,否则他下一次肯定不是把你打伤,而是直接把你活活打死。可可那么爱你,为了你她什么事都愿意做,什么苦难都愿意承受,她知道陈重绝对不是吓吓人这么简单,那个混蛋丧尽天良,什么歹毒事都做得出来,所以她根本没有选择,她必须答应陈重的无耻要求,以此来换回你的健康、平安。所以就发生了你看到的那一幕,你真的冤枉可可了,可怜她是个哑巴,根本无法向你解释,只能活活被你爆打辱骂,还被你赶出家门,走投无路,还好她最后打通了我的电话,我及时赶回上海找到她,否则她真的会惨死街头的。 薇薇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眼中已是泪水满眶。而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可可在和陈重做爱时会泪流满面、面部表情会痛不欲生。原来在她身上承受着这么重的屈辱和负担,而这一切全部是为了我啊。我头晕目眩,我鲜血沸腾,我紧紧握着拳头,咬着自己的嘴唇,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我颤抖着对薇薇说:我错了,我怪错了可可,你让她回来,回到我身边,好吗? 薇薇用纸巾擦了擦眼角,然后看着我,轻轻摇头:“你是错了,我相信你现在是真的后悔,也真的想挽回,可惜一切都太晚了,可可已经不可能再回到你身边了? “为什么?难道她真的不能原谅我吗?难道她真的那么恨我吗?” “不,可可从来就没有恨过你,哪怕你那样粗暴地打骂她,冤枉她,她都没有对你有过半点半分的恨,在她心里,对你只有爱,这一辈子都无穷无尽的爱。所以,根本不存在原谅不原谅你的说法。” “既然,她爱我,我也爱她,为什么她不能回到我身边?这到底为什么啊?”我几乎是哭着呼喊出这几句,双手又情不自禁地抓住了薇薇的肩膀,拼命摇晃。 “杨健,你冷静点,听我说,可可正是因为太爱你了,所以她不能回到你身边,因为,可可无法原谅她自己。” “这又是为什么啊?她为什么不能原谅自己?你告诉我啊!难道是因为她和那个混蛋上过床吗?我根本不在乎,我只要她能回来,我什么都不在乎的啊!” “你不在乎她和别人上过床,那么,她肚子里的孩子突然没有了你也不在乎吗?” 可可的这句话银针般一根根刺进我的心脏,我犹如遭五雷轰顶,一下子瘫倒在地。 “什么?你说什么?不可能,这不可能,你骗我。”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紧绷的情感,我心中最后一道坚强的防线轰然断弦,对着薇薇,我大声吼叫了起来。而薇薇丝毫没有退避我的呐喊,竟也站了起来,眉宇凛冽,对着我字正腔圆地强调着。 “我没骗你,可可肚子里的孩子,也就是你们的骨肉,已经没有了。”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坐在地上,我无力地重复着这句话。眼泪鼻涕齐下,混杂到了一起,薇薇慢慢蹲下,轻轻将我搂住,缓缓继续着残酷的叙说。 “可可本来以为只要满足陈重的兽欲就能换回你的平安,后来才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是陈重早就设计好的阴谋。可可知道你之所以会冤枉她,暴打她,完全是陈重从中作梗的缘故,你们所有的灾难都拜他陈重所赐,这个混蛋就是看不得你幸福,就是要让你们自相残杀、众叛亲离,就是要让你家破人亡、一无所有。可怜可可从小就命运多劫,没人疼,没人爱,孤身一人辛苦长大,能够遇到你,拥有这个家是她人生最大的财富,现在已悉数被陈重毁坏,自然无法做到无动于衷。要知道可可本是江湖儿女,闯荡社会十多年来,什么样的苦没吃过?什么样的难没受过?从来就没有怕过什么人,以前因为顾忌你的安危,只能将愤怒深埋在心底,现在幸福已经烟消云散,她又怎能受得了这个怨气?所以,被你赶出家门后,绝望的她竟然贸然去找陈重报复,企图和那个混蛋同归于尽,只是她本就是弱女子,又有孕在身,怎么是心狠手辣的陈重对手?最后不但没有伤害到陈重,反而被陈重暴打了一顿,肚子里的小孩……小孩也被那个混蛋打掉了……”薇薇说到这里,已泣不成声,和我一起抱头痛哭了起来。哭了好一会儿,薇薇才强忍着悲伤,断断续续将最后的话讲完:“可可知道你非常在乎她肚子里的孩子,这个孩子是你人生全部的希望,你把你们的骨肉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现在没有了,你肯定会很伤心很绝望,可可认为这完全是自己一时冲动导致的恶果,她感到对不起你,并且无法原谅自己,更无法面对你,所以,她选择离开你,永远地离开你,就当从来就没有遇到过你,没有发生过这么多故事。而我这次回来就是打算带可可走的。只是,临走前,她说一定要回来再看一眼你,看一眼这个家,这样才可以走地安心。现在,你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回来,又坚决离开吗?” “我明白了,我什么都明白了,我错了,都怪我不好,我根本就不会怪可可的,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可可回到我身边,求求你,不要带可可走,求求你,把可可还给我吧,求求你了。” 我跪在地上,一边恳求薇薇,一边对她磕头,薇薇吓得赶紧也跪在地上,艰难地将我拉了起来。 “你不要求我,求我也无济于事,因为可可是自己要走的,你应该知道,她一旦决定的事情是没有人可以阻止的,就像当年她执意要留下来和你在一起一样。其实,可可现在离开你对她是好事,毕竟只有离开你、离开这个城市她才能逃避所有的痛,只有逃避,才能做到真正的遗忘。想必你也不希望看到可可很痛苦地活着吧?” 我无法再要求薇薇什么,她说的很对,可可是个固执的女孩,她决定的事情确实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而确实只有离开,才能遗忘,只有遗忘,才能继续活下去。我的心突然平静了起来,眼前仿佛出现了一片蔚蓝的大海。我抹干眼泪,看着家里的一切,所有的一切都是可可一丝一毫地创造出来,在这里,我和她一起度过了人生中最幸福最甜蜜的时光,是她让我可以再次相信爱,是她让我可以继续憧憬未来,她已经给了我太多,太多,多到让我刻骨铭心,多到让我一辈子都无法偿还 我的眼泪很快又滑落了下来,在心里,我静静对自己说:“可可,我的爱,现在我终于失去了你,从夏到冬,从死到生,所有的快乐,所有的甜蜜,所有的鲜血和梦想这次真的灰飞烟灭,一无所有的来,一无所有的走,生命是一场华丽的轮回,我不会愤恨,不会自暴自弃,更不会埋怨生活赋予我的罪。是的,你走了,不会再回来,只是可可,我的爱,你知道吗?在我心中,你将是我永远的新娘,一万年不变。” 薇薇带走可可的那天,上海下了最后一场大雪,大雪笼罩了整个城市,淹没了人类所有丑陋和鄙微的阴谋。在冬天行将结束的最后几天,我整日蜗居在家,紧闭窗门,足不出户,拒绝和外界有办丝半缕联系。我已没有任何斗志和理由去工作。在我心中反复闪烁着一个词语:离开。 是的,我要离开,离开上海,离开这个于我而言,充满劫难的伤心之城。可是,去哪里?我不知道,家中只有一个年迈的继母,而长期的深居简出,让我在外地更无友朋可投靠。生不能,死不能,留不得,走不得,如果绝望也是一种罪,那么我已经被判以无期徒刑。等待我的必将是凌迟、是腰斩,绝无其他可能。 那真是一段生不如死的日子。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正当我在家里痛苦不己且一筹莫展之际,有一天傍晚突然有人拼命敲我家门。我迟疑着打开门,然后就看到一张因兴奋而导致充血的肥脸,以及肥脸上咧开能有三尺长的一张大嘴。那张大嘴看到我后咧得更灿烂了,吐液飞溅的告诉我,他找我找得好辛苦,现在找到我无比高兴,热情地恨不得在我脸上亲吻――对了,忘记说了,这张大嘴的主人姓张,是一家药厂的总经理,也就是我曾经帮他做过策划案的那个江西老板。 “哎呀!我的妈啊!杨经理,我找你找得可真辛苦啊!”在我家附近的大酒楼里,张总叫了满满一桌酒菜佳肴,一个劲地给我挟菜,一边继续吐沫飞溅地向我重复他已经说了一百遍的话:我说你们上海人可真的不简单啊!你说我那个胃药吧,眼瞅这几年市场不景气,年年亏损,一年亏损地比一年多,我们什么招都想过用过,就是止不住亏,可没把我给急死。哎!奇怪了,你杨经理一出手,立马见效,去年光我们江西市场就净赚了四百万,你杨经理真是了不起,是我们的恩人,来,喝酒喝酒。“,张总说完自己脖子一仰,一大杯白酒下肚,咽了口吐液,继续神侃:”眼瞅又是一年,我们又急啦!这今年市场怎么做呢?我们可不懂,又得麻烦杨经理您呀!所以我特的赶过来,想继续找你帮我们做案子,结果到好,到了你们公司一打听,说你人早不在了,我想你肯定是被其他公司挖过去了,就问他们你去了哪里,结果那帮孙子死活不告诉我,可没把我急死!还好我人脉广,路子粗,也不知道托了多少人,花了多少心思,才算把你找到,哎呀,现在看着你,我这个心里高兴啊!来,喝酒喝酒。“张总说完,不等我反应,又是脖子一仰,一杯白酒下肚。高兴地好像刚找回亲儿子一样。 “怎么样?杨经理,最近你过得好不好啊?看你的样子有点憔悴,肯定是做案子太辛苦了,我说男人事业重要,可也要注意享受嘛!老哥哥今天晚上带你去好好娱乐娱乐,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哈哈,今儿个我可真高兴,喝酒喝酒。” 我苦笑,回望过去的一年,酸甜苦辣又岂是言语可以描述的?又岂是他人可以想像和理解的?我淡淡喝着酒,眉头始终笼罩着一股悲凉。张总酒越喝越多,眼睛却越来越一亮,很快意识到我的心情惆怅,筷子一放,大手往我肩膀上一按:“我说兄弟,干吗闷闷不乐呢?有什么伤心事跟老哥哥我讲好了。” “都是些小事,不足挂齿,我们喝酒。”我举起酒杯。 “好,今儿个我们一醉方休,什么操蛋烦心事都不要想,来,兄弟,干杯。”张总举杯和我对碰,一饮而净,很快,杯来盏去,一瓶白酒消失无踪影。 酒过三洵,张总又将大手搭在我肩膀上,似醉非醉地斜着眼睛看着我:“兄弟,帮我们再做个年度策划案,策划费是去年双倍,怎么样?” 我淡淡的笑,淡淡的回绝:“不好。” 张总大惊失色,瞳孔急剧放大:“是不是嫌策划费太少?那要多少你尽管开口,只要你肯给我们做案子。” 我轻轻推开张总的胳膊:“我不在乎你给我多少钱,我只有一个要求,你答应我,我就为你继续做这个产品。” “什么要求?你说。” 第二十章 我深呼吸了一口,冷静地对张总,也是对自己说:“我要离开上海,到你公司上班,做你的职员。” 我跟随张总来到了江西,成为了名普通的产品经理,一干就是两年。 两年内,我工作兢兢业业,几乎将所有的时间和心思都放到了工作之上,凭借多年的市场营销经验,数个本来已经死掉的产品在我手中起死回生,且市场销量每年都以200%的速度增长。此外我为人处世低调谦卑,更是无心升职加薪,在复杂的派系之争中始终抽身于外,在同事眼中,我是个名副其实的老实人,虽然业绩突出,但并不会对他们的利益形成危险,在老板眼中,我更是值得信任的职业经理人,多少次张总提出让我出任公司营销总监都被我婉言谢绝。我已再无当年的张狂,权势是祸害,我不知道我身边究竟隐藏着多少个陈重,我只知道太平世界并不太平,而欲望则是劫难的摇篮。更何况,这家公司本就是家族企业,里面人员关系复杂、非亲即故,做了营销总监又能怎样?就能一呼而天下应,就能证明自己价值且让他人心服口服吗?不,那太可笑了,如果两年前,我会这样认为,并且会用尽心机去获取,然而我已经因为自己的欲望太强而失去很多财富和幸福,如今又怎能重蹈覆辙?现在生活虽然非常平淡,但是很真实,而真实且平淡的生活不正是风浪过后劫难余生的我所苦苦寻求的生存一种状态吗? 在江西,我一直单身,虽然身边女人如过江之卿,说亲做媒之声更是不绝于耳,只是我虽心中有爱却无心再爱,对可可的思念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有半点缓减,反而久而弥坚。我并不觉得自己多少孤独,因为我知道我的爱正和这个世界上某个角落的灵魂遥相呼应,一唱一和。所以,无论怎样的女子如何引诱,我皆如老僧入定,紧闭双眼不予理睬。一来二去,公司很快传出风声,说我根本就不喜欢女人是个同性恋,外地不比上海,对之还不甚理解接受。虽然人前人后所遭风言冷语甚多,但毕竟少了很多麻烦,到也正合我意,所以我沉默认可,将别人看我时怪异的目光悄悄忍受。 一切都好,只是,看到人家牙牙学语的幼童,心中不免暗暗伤痛。 在江西,工作节奏缓慢,也几乎从不加班,自己空余时间相当至多,不上班时我除了休息,我大体只做两件事,看书和思考。所看之书范围相当之广,历史、人文、哲学……两年来我看了超过我前二十几年十数倍的书籍,且我习惯将自己亲身经历融入到书中阅读,所获道理居然颇多,内心更是愈加平静,深有洗净铅华,重新为人之感。 当然,偶尔我也会天马行空地畅想,也曾想过自己要发愤图强,用计用策,在此成就相当一番事业,成王成候,杀回上海,手刃仇人。以报失业丧妻之恨,然而只是偶尔想想而已,且想像的结果总是付之一笑。要是真的会这样,那么生活就不是生活,而是一部被写滥的通俗小说了。 我的生活会像小说吗?我曾反复问自己,答案却不得而解。两年前我遭受的一切变故,大起大落,大悲大喜,的确像极了一部小说,只是剧已谢幕,所有的虚幻已经破灭,鲜血已经结痂,而仇恨更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淡薄,心境则却越来越明亮。恶梦越来越少,笑容越来越向我绽放。 没有什么不可以遗忘,没有什么不可以原谅。 我一度深深认为,自己会在江西一如既往地平淡生活下去,直至终老,客死他乡。对这样的结局我并不感到遗憾和惶然,甚至隐隐期待。只是生活始终不可能是我所能想像,更不可能是我计划的那样平铺直叙,很快发生了一件事情。将我从避世的情绪中拉回,让我重新投入那沸腾且变幻莫测的红尘之中。 一天上午,我被张总召到办公室,张总扔给我支烟,随之意味深长地对我说:“兄弟,这两年你帮了我不少忙啊,你对公司的贡献实在太大啦!唉!只可惜其他人素质实在不怎么样,扶不起来啊!你看现在公司效益越来越好,上市的产品越来越多,总是你一个人在干事你人也吃不消,我也舍不得,要是你累趴下了我损失就可惨重了,所以我想还是得依靠外面策划公司的力量,请他们来参与公司产品的营销策划。你看怎么样呢? 张总所担心的问题其实正是我长期以来一直深深担忧的,说实话,这个公司里真正能够做事的人也就这么几个,其他人基本上都是吃饭不干事的,只是这两年医药保健品市场实在兴旺,所以业务才能不断增长,然而光靠我一个人做策划根本就顾不过来,长期以往只会导致不堪设想的恶果,所以我自然对张总的考虑积极赞同。 有了我的支持,张总想请外脑的念头更是高涨,干脆一屁股坐到我身边,拍着我的肩膀:“你觉得行那就真没问题了!对了,前些日子有一家上海的医药保健品策划公司联系到我,一天要给我打一百个电话,说要和我们战略合作,我看了他们传过来的相关资料,觉得还不错,也觉得他们确实挺诚心的,所以想考察一下,兄弟你是上海人,又在上海做过这个行业,干脆你去趟上海,和这家公司的老板谈谈,摸摸他们底细,你看他们要是真行的话,就和他们签合同,你看要是不行,就不睬他们,重新找家好的。这个任务重大啊!关系到公司以后的发展,兄弟一定要好好去做。给公司找个好人家,至于和谁签,全由你定,不要请示我,合同签好了拿回来给我就成,我相信你的眼光和对公司的忠诚。” 我有点感动,跟随张总两年,越来越明白为什么这个貌似土八路的人会成为身价数千万的民营企业家的真正原因,他们这些人身上虽然有无数个缺点,但是总有一些特质是我们这些自视身高的所谓市场精英所不具备的。从他身上,我确实学到了不少为人处世的道理,且一生受用。 “去吧,回到你的上海,明天早上就动身,我等你的好消息。” 晚上八点,飞机稳稳降落在浦东国际机场。听着熟悉的吴侬软语,看着熟悉的建筑街道,我的深情也不禁兴奋起来,出租车行驶在卢浦大桥上,我看着璀璨的东方明珠,神情高涨,热血沸腾,心中暗自默默呼唤:“上海,我回来了。” 我没有回自己的家,而是直接住进酒店,我害怕看到熟悉的世界,现在拥有的所有平静会瞬间分崩瓦解。在下榻的宾馆,我反复将那家公司的资料看了好几遍,这是一家刚成立不久的医药保健品营销策划公司,在业界并无太大名声,最起码我的印象中是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公司过,当然了,这两年我旅居外地,上海市场风起云涌,多少公司冒出来,又有多少公司灰飞烟灭,我没听过也实属正常。只是令人奇怪的是这家公司虽然历史不长,但是号称服务的品牌却相当之多,其中更有是我曾经做过的产品。联想到策划这个行业本来就盛行吹牛炒作,滥竽充数,我也就没有多想,况且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成立这家公司的人员曾经服务过这些品牌,现在说成是公司的客户也不算太过分,可以理解。 临睡前,我静静将思路理顺了一遍,合计着应该如何试探这家公司的深浅,以及如何寻找真正能够和公司合作的战略伙伴。 第二天早上,我来到了位于徐家汇万体馆附近一幢写字楼的这家公司,被前台带领到会客厅里。我拿出资料,打开电脑,静静等候对方老总的到来。很快,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的眼前――这家广告公司的老板居然是我曾经的同事和兄弟,陈凯。 陈凯显然比我还要惊讶,愣在原地足足有好几分钟没有反应,搞得他身后的同事大为惊讶。我有点尴尬,本来以为淡忘的过去历历在目,自从那天在公司外遭陈重一顿拳打脚踢后,现在两年来我们第一次见面,却没想到是在这样的场合。如果说两年前的故事我已经可以无动于衷,那么陈重他可以吗?在他心中,我是否依然是那个禽兽不如的流氓呢?我不知道,我无法确保别人可以和我一样将曾经的痛苦淡忘,将仇恨掩藏,我不由自主站立起来,只是一时间竟也不知是走。幸好陈重很快回过神,目无表情地和我说了两句场面上的客套话,然后宣布开会。 会议的主要内容自然是双方是否可以合作,陈重的秘书,一个漂亮却稍显木讷的女孩子滔滔不绝地向我介绍公司的实力和取得的辉煌业绩,照本宣科,毫无生动可言,加上我知道99%的成绩都是编造出来的假象,自然毫无感觉。按照我以前的性格,早就打断对方,冷嘲热讽后拂袖而去,现在碍于情面只得忍受听玩。好几次我暗中观察陈重,发现他居然始终一脸平静,隐隐透露出几许威严,并没有因为知道我洞悉他的谎言而有所不安,看来,这两年每个人都在成长,变得事故,变得坚强,这样也好,不管他是真忘假忘,现在假戏也得真唱,公事公办好了。更何况,当年我其实并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情,而我所承受的劫难多少也因他而起,我没有必要总是觉得内疚。想好这些,我的态度到也坦然。等陈凯秘书海吹完毕后,提出了几个关键问题。女秘书吓得一愣一愣,根本不知如何作答。我再次起立,收拾好资料和电脑,然后面无表情的和众人告别。陈重从头到尾没有丝毫表态,象征性地应付了我几句,然后迅速转身离开。 走出电梯,一阵清凉的冷风挟持着桂花的香味扑鼻而来。又是深秋。我曾经无比享受上海的深秋,今时今日,风还是那风,桂花香也一如往常,而人早已经不复当年模样。爱情,友谊,痛苦,仇恨,统统这些又能坚持多久?我黯然失笑,觉得自己毕竟还是迂腐,现在多愁善感仿佛实在没有必要。我抬手,拦了辆出租车,就在刚准备上车时,听到背后有人叫喊着我。 “杨健,你等等,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无需回头也知道,叫我留步的人自然是陈凯。 在美罗城二楼的星巴客,陈凯在凝视了我片刻后,突然微笑了起来。他的笑容是我无比熟悉的,虽然已经两年未见,却依然觉得亲切。看着眼前油头粉面、西装笔挺的陈凯,我怎么也难以和以前屁颠屁颠跟着我,和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联系起来。生活真是挺有意思的,想着想着我也不由自主笑了起来。我们就这样互相看着,笑着,笑声越来越大,身边的人惊讶看着我们也毫无顾忌。最后陈凯笑着问我:“我一直在想,你这两年消失不见到底去了哪里?我想了无数种可能,甚至想过你可能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但我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你居然会以客户的身份来和我谈判。真是太有意思了。” 我也笑,因为我也没有想到,我也觉得很有意思,但是更觉得有一丝悲伤在袭击着我的情感,我在悲伤什么?我不知道,是时间带来的困惑?或许是,是生活带来的戏虐?或许也是。我轻口喝了口咖啡。意味深长地说:“差点被你说中了,我还真的差点离开这个世界!唉!谁又能想到会有几天呢!” “还有一件事情你肯定也想不到。”陈凯继续凝视着我,一字又一字地说。 “什么?”透过陈凯的眼神,我居然再也看不到他的内心,他脸上始终带着一层近乎神秘的笑容,神色坦然的一塌糊涂,现在的他已经绝非当年的愣头青,反而是我到有点紧张起来,到底是什么我会绝对想不到呢? “你马上就快知道了,放心,对你而言不是什么坏消息,要不这样,你先把眼睛闭上吧,等我会叫你睁开你再睁开。” 我没有再追问陈凯这样做的原因,而是将自己的重量靠在椅背上,然后轻轻闭合双眼,管他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呢!该来的自然会来。我们无需挣扎和逃避,端正心态接受和经历就是了。 我竟然很快睡了过去。 没过几分钟,我隐隐听到陈凯叫我,于是慢慢睁开眼睛,顺着陈凯眼神示意的方向望去,一眼就看到周倩正从外面走了进来,直接向我们走了过来。周倩走到我们面前,并没有注意到我,而是很自然地将手搭在陈凯身上,娇嗔地对陈凯“吼叫”:“喂!我说你干吗这么急吼吼地叫我过来啊?人家还在上班呢。”周倩就是周倩,还是以前那副大大咧咧的模样。陈重轻轻拉住周倩的手,温柔无限地说:“老婆,你看他是谁?” 于是我看到周倩目光轻轻转到我身上,刚才还微笑的脸一下子变得僵硬、惨白,过了好半天周倩才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杨健,是你。” 我赶紧站起来,对她微笑,且伸出手:“是我,好久不见了。” 周倩表情继续僵硬,并没有响应我伸出的手,我只好尴尬收回。陈凯示意周倩坐下。并起身去柜台给周倩买咖啡。只剩我和周倩俩人,我更是感到局促不安。偷偷看周倩,简直夸张的要命,惨白的脸色已经变得通红,双手绞在一起死命地捏来捏去,显然比我还要紧张一百倍。“你还好么?”最后还是我开口,打破了我们之间的沉默。 “挺好的,你呢?” “也还可以,我这两年一直在江西。” “哦,是吗?对了,我结婚了。” “我知道。” “你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就刚才。呵呵,忘记恭喜你了,我祝福你们恩爱幸福,白头到老。” “谢谢”周倩低着头,小声道谢,突然她抬起头,瞪大着眼睛凝视着我:“杨健,你还恨我吗?” “怎么可能?我为什么要恨你呢?” “当初,如果不是我,你们兄弟也不会反目成仇,或许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情。” “呵呵,都过去了,我已经想不起那些事情了。” “难道你都忘记了吗?你把过去一切都忘记了吗?” “是啊!否则还能怎样,记得越多,人就越痛苦。” “包括我们之间的事情,你也都忘掉了吗?” “应该是的吧”。 “可是我忘不掉,无论我如何努力。有些事情,我都忘不掉,忘不掉。”周倩说着说着就越来越激动。她的眼中情感复杂,爱恨交杂,我看了真的很害怕,怕她意气用事当场爆发,就像两年前一样对我又骂又打,我暗中观察好撤退之路,心想待会她若真的发作,我肯定第一时间逃跑,周倩的威力我领教过,十个我加起来也承受不了她的摧残。还好陈凯走了过来。将咖啡放到周倩面前,插科打诨地问道: “吆,你们谈什么呢?谈得这么热烈?” “没什么,我身体不舒服,先走了。”周倩说完,也不等陈凯作何反应,就拎起小包,起身离开。 “嗨!你看看,她就爱耍小性子,都是我把她宠坏的。”陈凯嘴上不停抱怨,脸上却满幸福和骄傲。我看了又忍不住想发笑。何必在我面前展示这种幸福?而所谓骄傲,实在没有任何必要。 “你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感情生活啊!结婚没?应该生儿子了吧!” 我的心突然一阵疼痛,我淡淡回应:“没,我现在一个人。” “啊!不会吧。”陈凯张大着嘴巴,好像很吃惊的样子,“你怎么会还是一个人呢?哦!我知道了。你肯定还像以前一样风流。女人太多了,所以不知道找哪个结婚,对不对。哈哈……你这家伙……哈哈!” 陈凯笑得越来越大声,好像他刚看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我却没有半点心思陪他一起乐。我知道,有些事情过了就再也回不去了,爱情是这样,友情也是一样,陈凯今天找我来喝咖啡,意图根本不是叙旧。更多的是一种炫耀和挑衅。有必要吗?我觉得没有,可能他觉得很有必要吧!我无法左右他的想法,但是我有权利选择要不要和他玩下去。 第二十一章 我就冷冷地看着陈凯笑。一直等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笑容突然僵硬在脸上:“怎么了?” “没什么,我有点累了,想先回去,再见。” “杨健……”,陈凯再次叫停我。 “还有什么事情吗?” “我们是好兄弟,不管发生多少矛盾和不愉快,我们都是好兄弟,对不对?我刚成立这家公司,你这笔业务对我真的很重要,你把他给我好不好?你要多少回扣我都给。只要你肯和我签约。相信我,我现在策划能力很强的,我肯定可以把你们公司的产品策划好,再说了,我们以前合作天衣无缝,现在一样可以痛快合作,一起发财。” 直到此时,我才算明白陈凯约我来的另外一个真正目的。我笑了,再次坐了下来,陈凯看到我笑了,也放松地笑了起来:“你答应我了是不是?哈哈,这才对嘛!我就知道你会答应我,你那么爱钱,怎么可能不答应我呢?对不对?哈哈哈,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很多回扣,你一定会满意的,哈哈哈哈……” 我脸上虽然依然在笑。心中却越来越难受。如果他不这样说。念在旧情的份上,我还真考虑要把这个份额巨大的单子交给他,哪怕以后我工作会更辛苦也无所谓,权当帮朋友一个忙。可是他这样说真的太让我失望了,他伤害了我的自尊,他根本没有考虑我的感受,他太天真了,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一如两年前的我。我知道,如果现在我答应他。不但不会真正帮助他,反而会加剧他的膨胀,最终害了他。所以我决定放弃。 我突然收起所有笑容,非常严肃地对陈凯说:“真不好意思,我对贵公司的实力还不是特别有信心,我不能选择贵公司作为我们的战略合作伙伴。” 陈凯的面部一下子变得僵硬,嘴还咧着顾不得合拢,显然他太自信了,对我的回应无法理解和接受。没有办法,内心太过膨胀的人总归是需要禁受打击的。我再次站立起来,对陈凯说:“我想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不管如何,大家曾是好朋友,我还是祝福你事业顺利,并且一生平安。说完之后,我背起公文包,转身欲走。 “等等……”,陈凯再次在身后叫唤我。只是我这次却没有回头。然而,他接下去说的话却让我不由自主地停止脚步。 “杨健,难道你不想知道陈重现在怎么样了吗?” 我笑:“他是死是活与我何干?我不想知道。” 陈凯不依不饶:“那么刘娜呢?刘娜现在是死是活与你有关吗?” 我不语,心却不由分说一紧,原来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绕不过这个名字。 “难道你不想知道刘娜现在处境如何吗?如果你想知道,那么你就不要走,坐下来听我说。”陈凯微笑看着我,自信满满。 我没有走,我又回到了陈凯面前。我一字一句地对陈凯说:“我的确很想知道他们现在的情况,只是,如果你想以此作为我和你合作的交换砝码。那绝对不可能”。 陈凯苦笑了一下:“你放心,我还不至于那么异想天开,我告诉你是因为觉得你确实有必要知道这些事,没有别的想法。” “嗯。那就好,你说吧。” “唉!”陈凯重重叹了口气,“真没想到我们兄弟一场,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想不到的事情真是太多了,你知道吗?陈重早在今年二月就被公安抓起来了,经济犯罪,他的公司竟然偷税逃税了两百多万,本来就犯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花点钱顶多再坐两年牢也就没事了,可公安部门一审查,结果又查出他犯下的好几桩刑事案件,最要命的是他几年前因为聚众殴打过一个人导致对方伤重不治而亡的事也被查了出来,这下他就倒大霉了,被判了个死刑,自己财产本来就被查封了大半,剩下的也被用来打通各种关系花掉了,虽然最后死刑改掉了无期捡回一条命,但他这个人也算彻底毁了,反正这辈子是没什么指望了。倒霉他一个人也就罢了,拼拼他还有一个二岁多的儿子以及还没来得及结婚的女人要跟着倒霉,也就是刘娜,一个外地女人,未婚妈妈,独自带了个两岁大的孩子,做了两年情妇,以为能够等到幸福,现在好了,什么都没有了,工作也没有,刚刚断奶的儿子还要抚养,日子过得不要太凄凉啊!唉!你说谁能想到到?想当年陈重呼风唤雨不要太威风,谁能想得到他会有今日这种下场呢?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天公地道啊……” 我突然打断了陈凯的感慨,大声质问:“你知道刘娜现在和她儿子住在哪里吗?” 吴凯看着我,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捉摸的笑容:“唉!刘娜和她那两岁大的儿子真的好可怜啊!无家可归,又没有任何经济来源。现在住在一个很差很破败的地方,那地方真的很难找的,要不是我曾花心思去找,还真是找不到呢!” “这么说,你知道她住在哪里了?” “是啊!谁让我那么喜欢多事呢?一不小心还真知道她的下落,而且我敢保证,除了我,肯定没有第二个你认识的人知道她住在哪里。” “告诉我,告诉我她住在哪里?” “杨健,你干吗这么汹啊?我当然会告诉你的嘛,只不过,你知道我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我帮你忙,满足你的要求,你也一定会帮我忙,满足我的要求的对不对?” “你要挟我?” “干吗说得这么难听啊?这不是要挟。这是互相帮助,共同进步嘛,你别忘了,这些我都是跟你学的哦。” “你分明就是要挟,你刚才还答应我不会把这些话当成和我交换的砝码的。” “我是答应过你,可是我说的是前面那些事情不和你交换,又没有说现在不和你交换啊!前面是我求你听,我当然不能交换了,现在是你求我好不好?当然了,你可以不求我,你可以自己去找她们母子俩,不过你要相信我,她们现在住的地方真的很难找的,上海这么大,你就算找一辈子也不见得能够找到。当然了,你还可以选择不去找她们,反正她们和你非亲非故,况且那个女人还曾伤害过你,那个小孩子还是你仇人的儿子。可是,我想你不会置之不理的,因为那个女人叫刘娜,你最爱的女人,看到她现在受苦受累快要饿死了,你又怎么能够袖手旁观呢?你说我分析地对不对?所以,你最好答应我的要求,反正你也不吃亏,大家都开心嘛。你干吗这样看着我?我还害怕的,你心中肯定在骂我对不对?其实所有人都有资格骂我就你没有资格骂我,因为我所有这些都是跟你学的,你是我师傅,你要骂就骂你自己。当然了,你现在可以不立即回答我,我有的是时间等你作决定,不过最好快一点,万一我等得不耐烦了决定放弃和你合作,那么刘娜会活活饿死也不一定呢!你比我聪明,应该知道怎么办的。好了,我不打扰你了,你好好想想,有结果了立即打电话给我哦,我先走了,拜拜。” 陈凯说完笑着离开,此时此刻我才知道我还是太低估了他,他其实变得并不是像当年我的,而是更像当年的陈重,为了达到目的,可以用尽算计,甚至不惜一切手段。 回到宾馆,我心乱如麻,陈凯确实对我内心的洞察相当准确,我的确很想知道刘娜现在在哪里,并且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援助她!本来我以为自己早已经忘记这个女人,就算没有忘记对她的情感也只有痛恨,但是当我听到陈凯告诉我她现在孤儿寡母已经无法生活之时,我的心居然会很痛很痛。我还爱她吗?爱这个这辈子我付出最多却伤我最深的女人吗?或许是的吧!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恨并不是爱的对立,而遗忘也不是爱的终结,爱就是爱,一朝真爱,一生真爱,只是爱会隐藏,但不会消失,它会在某个特定时刻和场合会重新迸发,并且生机勃勃,一如当年。 那么此时此刻,我究竟该如何选择?是答应陈凯的要求还是拒绝?我不知道,而我即将作出的这个选择,究竟会又会给我带来怎样的幸福或者劫难?我更不知道。我只知道,很多我原以为已经改变的事物其实根本就没有改变,无论是我还是生活,我依然要在选择的风头浪尖艰难徘徊,并且为其结果毫无逃路地去担当。 就在我一筹莫展之际,手机突然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迟疑着接听了起来,周倩那略微沙哑的嗓音立即传入我的耳膜。 “杨健,我想见你,有话对你说,就现在。” “你在哪里?” “就在你住的酒店大堂。” “那好,我立即下去。” 酒店大堂一侧的沙发上,周倩闭着眼睛,慵懒地躺在上面,仿佛已经睡着,我走到她身边,正犹豫要不要叫醒她之际,周倩突然睁开了眼睛,不等我开口,周倩起身,然后对我说:“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换个地方再说”。然后自己径直走了出去,我只好紧紧跟上,随着她走进酒店附近的一家酒吧。 坐定之后,周倩紧紧盯着我:“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找你吗?” 我摇头,我确实不知道。 “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想知道刘娜母子住在哪里?”周倩的语气相当冰冷。 我面露讶异之色,她怎么会知道的?现在她找我又是为了什么呢?我心中飞速地思考,却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只能沉默不语,等待她自己解答。 “我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周倩继续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从她脸上我实在找不到任何可能。 所以我只能继续沉默。心却慢慢沉了下去。 “放心,我是不会像他那样要和你交换什么的,否则,也不会叫你出来了。” “那你……” 周倩突然抬手打断了我的问话,而是直接递给我一张纸条。 “这上面写的就是刘娜现在住的地址,你去找她吧。” “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不是帮你我是帮自己”,周倩冰冷的脸色突然显得很感伤,“不管你是怎么认为的,我都觉得当年如果不是我一时太冲动,你根本不会输得那么惨,或许你早已经完成你的计划发了大财,所以这两年来我一直很内疚,希望能为你做点什么事情。现在,就是我补偿你最好的机会。” “不管怎样,谢谢你。”我紧紧握着纸条,真心诚意地道谢。 “不要对我说谢谢,永远都不要,你伤过我,我也报复过你,现在我们两不相欠了,我再也不会埋怨自己了,再也不会了。” “嗯,我会把你当成好朋友,永远。”周倩的话让我很感动,因为我已经可以从她的脸上读到她话语外的另外一种感情,那就是爱。 “没必要了,我想我们从此以后不会再见面了”,周倩眼圈突然红了起来,说话声也掺杂着呜咽,“我说过,有些事情我永远都忘不掉。我现在生活很幸福,所以我不想再看到你,我不想再心痛,再也不想那样痛苦了……我走了,杨健,再见。” 周倩走了,留下一滴晶莹的物体在我面前,是她的眼泪。 第二十二章 在上海市南汇区东海镇东海农场的一幢居民楼前,我看到了阔别两年的刘娜。 陈凯说的没错,若非有准确地址,我找一辈子也肯定找不到这个远离市区50多公里滨临大海的鬼地方。即使有详细地址,我也几乎花了整整一上午才赶到。 海风吹在脸上,又冷又湿。冬天,快来了。 我对照着地址,一路问人,终于找到刘娜的住所,门紧闭,我不知道是否应该敲门,刘娜是否在家,我站在冷风中,瑟瑟发抖。门突然开了,然后我看到刘娜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的模样并没有我想像中的寒碜,事实上,除了衣服有点陈旧让人多少体会她现在生活的窘迫外,单就她的面容而言,一如两年前绝美。 刘娜也很快看到了我,整个人愣在原地。 海风吹起刘娜的长发,遮盖了她的眼睛也遮住了时空,曾经的点点幸福,历历在目。 我的眼睛一下子酸了起来,总觉得有种物质在拼命上涌。四目相对,是喜是悲却无言。 一个光着屁股的小孩突然从房里蹒跚走了出来,刚走几步便摔倒在地,哇哇大哭了起来。 刘娜却没有立即搀扶,她依然孤立在空中,在风中,犹如中了邪,成了雕塑。 小孩哭得更加大声,面目变得狰狞,那轮廓,像极了我生命中的那个恶魔。 我走到小孩前,弯腰,轻轻将小孩子抱起,搂在怀里,我静静看着那张无比熟悉脸,百感交集。 刘娜突然像疯子一样扑了过来,一把从我手里夺过孩子。同时瞪大眼睛对我嘶声怒吼:“你想干什么?我不会让你伤害他的,你要报复就找我好了。” 刘娜说完把脸贴在小孩脸上,柔声说着:飞飞别怕,妈妈不会让别人伤害你的,快别哭了……“ 我知道她误会了我的来意,我慌了神,千言万语一起上涌,堵在嗓子里,竟然说不出话来,无奈只能上前,朝他母子伸出双手,试图将她们迎接到我的胸膛。 刘娜却抱着孩子连连后退,一边后退,一边继续对我怒目而视:“杨健,求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儿子,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是无辜的,是我对不起你,你找报复好了,不要伤害我的儿子啊。” 刘娜说完,泪如雨下。他怀中孩子似乎有了感应,竟也随之大声哭泣。见此架势,我只得停止动作,愣在原地。我努力调整好自己情绪,艰难地一字一字对刘娜说: “娜娜,跟我回去,让我照顾你们母子,好吗?” 刘娜显然不敢相信我的话,她瞪大着眼睛,里面写满了恐惧和惊讶。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强忍住行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娜娜,相信我,跟我回去吧,哪怕就算是为了你儿子的未来着想,我知道你和孩子现在过的很艰难很困苦。你肯定不想让你的儿子从小就缺少父爱在单亲家庭成长,你肯定希望他能有一个好的成长环境能够接受良好的教育,那么相信我,我可以做到这一切,跟我回去吧。”我的目光充满真诚,凝视着刘娜。 刘娜突然拼命摇头,冲我大叫:“你骗我,这不是真的,你在骗我。” “我没骗你,我是真心的,否则我根本不会来找你,根本不会对你说这些话,相信我。” “可是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们害过你,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好,为什么啊!” “因为,我爱你。相信我,跟我回去吧,让我好好照顾你们母子,我会把他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去爱,去抚养成人的,相信我,好吗?” 我神情凝视着刘娜,我看到她眼中的惶恐慢慢变淡,最终烟消云散,很快我看到刘娜向我冲了过来,一头扎入我的怀里,失声痛哭了起来。 桂花香更浓了! 我没有再回江西,而是和刘娜母子俩在上海平静地生活着。 那天把刘娜和她的儿子飞飞接回家后,我迅速找到一家实力强劲且声名远扬的医药保健品策划团队作为公司的战略伙伴,签订了价值数百万的合同。完成任务后,我立即向张总提出辞呈,张总听后大惊失色,问长问短,围绕着一个中心思想说了千言万语,那就是:不管怎样,我都不会放你走。无奈,我只好把自身情况悉数告诉张总。洞悉情况后,张总做出了一个让我颇感惊讶的决定:在上海成立分公司。一方面可以开拓上海及周边市场,另外一方面也可以和那家策划公司更为便利地进行战略合作,为总部出谋划策。张总提出让我出任分公司总经理,这样便可以两全其美。面对张总拳拳真情,我自然无法回避,欣然受命。忙碌了一个多月,上海分公司正式成立。走马上任当天,我暗自发誓,一定尽心尽力把公司业务做大,不负张总良苦用心。而我自己则不求将来能够成就多大事业,只愿能安稳过日子,将刘娜母子照顾得幸福、健康就足矣。 公司业务刚起步,百废待兴,每天有千件万件事情等我处理,然而工作再繁忙,每天我都会抽出一定时间陪刘娜和飞飞。有时实在太忙了,根本无暇离开公司一丝片刻,刘娜就带着飞飞到公司陪我加班,最后就睡在我办公室的小沙发上,而我则通宵到黎明。 在所有人眼中,我们绝对是幸福的三口之家。 只是生活并没有想像中的平静。飞飞患有严重的先天性哮喘,开始两个月经常发作,身体虚弱的要命,半年来我到处求医问药,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钱,费了多少力,飞飞的病情才算暂时稳定下来。在我和刘娜的精心照顾下,飞飞快速成长着,一天比一天健康,一天比一天活泼。而他也由最初对我的陌生变得亲近。 终于有一天,飞飞看着我,小口一动一动地,清晰地闪烁出一个神圣的词汇:“爸爸。” 梦里我无数次听过这个词汇,却在今天成为了现实,我激动地大声叫了起来。然后把飞飞抛到空中,再接住,在他的小脸蛋上,亲了又亲。 飞飞被我逗得“嘿嘿”地大笑了起来。刘娜在旁边看到,一脸幸福。 我以为,这种幸福会一直延续下去。我已经失去很多幸福。这次一定会好好珍惜,不会再让幸福从指尖悄悄溜走。 四月初的一天,天降大雨,电闪雷鸣,那天公司业务特别繁忙,我一直工作到深夜十二点多才下班,回到家时刘娜和飞飞已经在小房间里睡着了,我轻轻在母子俩脸上各吻了一下,然后悄悄把门带上。洗漱完毕后我回到大房间躺下,刚进入梦乡没多久,迷迷糊糊中就听到刘娜在隔壁大叫了起来:“飞飞,飞飞你怎么了?杨健你快过来啊……” 我赶紧睁开眼睛,跑到小房间,只见飞飞正大口急促喘着粗气,手脚乱颤,双眼紧闭,面色惨白,刘娜抱着飞飞手足无措,急得泪流满面。 肯定是哮喘发作了,看情况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为严重,得赶紧送到医院抢救。我不假思索地一把抱住飞飞直往外冲。刘娜匆匆拿了把伞跟了上来。 雨下得更大了,狂风夹杂着雷电在我们面前制造出可怕的屏障。刘娜抱着飞飞躲在楼梯口,我则冒雨冲到马路上挥手叫车,奈何夜已深,加上风大雨急,等了好几分钟一辆出租车都没看到。我跑回楼梯口,只见飞飞病情发作地更加厉害,嘴角已经开始泛冒着白沫,呼吸逐渐微弱。来不及了,我抱着飞飞,一把将伞扔掉,然后不由分说地冲到雨里,用尽全力向附近一家医院冲了过去。 经过紧急抢救,飞飞终于脱离生命危险,医生说如果再耽误一会儿,结果可能就完全两样了。而我却因为本来体力透支加上心力憔悴又遭雨淋,患上了重感冒。回到家,浑身发冷,手脚无力,胸闷恶心,用体温表测量了一下,才发现体温已经高到39度,一头栽倒在床上,根植物人没啥两样。 接下去的两天,刘娜说什么也不让我去上班,而是让我在床上安心休心养病,自己则不眠不休地照顾着我。一天半夜里我醒来后,发现刘娜正和衣坐在我身边,依然没有入睡,见我醒来,刘娜突然深情呼唤起我的名字:“杨健……” “怎么了?” “我……我想和你结婚,我想嫁给你,可以吗?”刘娜说完,满脸羞红。瞪大着眼睛看着我,期待着我的回答。 我看着刘娜,面部表情无比复杂。结婚,多么熟悉的一个词汇啊,我曾经以为此生都会和它永别,现在它却尽在几尺,触手可及。 “怎么?你不愿意吗?你是不是还在嫌弃我?杨健,我现在是真心真意想和你过日子啊!” 刘娜赶紧解释,而我,依然没有说话――我突然不知道说什么,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 “你是不是还是太在乎以前的事?你是不是还嫌弃我?如果是这样,我不勉强你。”刘娜说完,眼圈立即红了。 我轻轻将刘娜拥入怀里,在她耳边温柔地说:“我答应你,等孩子病好,我们就结婚。” “嗯!我一定会好好做你的新娘,我们好好在一起。”刘娜亲吻着我,在我耳边娇气地回应。 “会的,我们会幸福的。” 我闭上了眼睛,眼前很快出现了另外一个女子,她正对我深情微笑,我知道她也会赞同我的决定,并在遥远的地方为我祈福。 飞飞的身体恢复的不错,春暖花开的季节,他已经出院,可以蹦蹦跳跳的在我们身边绕来绕去。而公司在经历了最初创业的艰难后,业务也开始稳定,我将一些主要工作分解给几位执行力强、态度端正的同事,自己逐渐从繁忙的事务性工作中解脱出来,可以不要像开始那样没日没夜的加班,而是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刘娜和飞飞身上。 四月中旬,我向公司请了半个月的长假。开始张罗和刘娜的婚事。装潢新房,购买婚礼用品,拍婚纱照片……一切井井有条,穿上婚纱的刘娜提着长长的裙摆在我面前转来转去,是那样的幸福美丽。 曾经,穿着这身美丽婚纱站在我身边幸福微笑的女孩应该是另外一个人,可是命运捉弄,相爱的人只能各奔东西。思念及此,我不禁伤感。刘娜发现了,走到我身边,轻声安慰。 “你不开心吗?” “没有”,我赶紧悄悄拭去眼角微渗的泪水,鼓足精神:“我很开心,等这一天我等了很多年。” 于是紧紧拥抱,刘娜将头深深埋进我的胸膛,小声说:“真没想到,最后我的归宿还是你,真想不到啊。” 我轻轻抚摸着刘娜的长发,同样感慨万千。今天的幸福是用多少次的哭泣换回?我们做过多少次的承诺,我们许下多少次的誓言,都敌不过宿命的必然,所谓幸福和灾难只是一场你我都不能理解的无极。战争无用,抵抗可笑,我们都只不过是一场华丽的舞台剧中的甲乙丙丁。唯一能做也应该去做好的就是遵循命运的轨迹,并且好好珍惜。 “咚咚……”,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急促、有序,将我猛然从恍惚中惊醒。 “可能是来祝贺我们的同事,我去开门。” “嗯”,刘娜含笑看着我,“去吧,我去拿些糖。”刘娜说完走进了里房,我则走向门口,心居然莫名紧张了起来,握住门把手也在急剧颤抖,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手一用力,打开了大门。 门口站着两个人,站在前面的是薇薇,站在后面的是可可。 第二十三章 我愣在原地,惊讶、惊喜……大脑出现瞬间空白,可可却“哇”地一声冲了过来,紧紧将我搂住。很快我回过神,我意识到怀里的女孩子的确是我朝思暮想的可可时,我立即欣喜若狂,也用力将可可抱住,抱了起来。 薇薇如释重负般地笑了起来:这下好了,你们终于可以团聚啦!唉!这可可也真是的,两年前死活要走,走了吧,又没日没夜的想你,我天天跟她洗脑子,没用,时间越久,就越想你,最后想地饭也不吃下,觉也睡不好,人瘦得跟木棍似的,我一看这可不行啊,再这样想下去还不得想死啊!没办法,只能带她找你,我开始还担心她不乐意呢,呵呵,结果和她一说,她乐的抱着我直跳,开心的不得了,原来她早就想回来了,呵呵,我还担心你搬家了呢!现在好了,找到你我就放心了,你以后可一定要好好照顾我们可可哦,不能再让她伤心了,更不准再打她了,否则我跟你没完,听到没?“ “嗯……嗯”,我不住点头,可可的突然出现确实让我忘记了一切,幸福的感觉洋溢全身。 “好啦!你们就别在这里恩爱了,要恩爱进房间啊!真是的,快进屋吧,我渴死了,我要喝水”。 薇薇的话突然将我从无比的幸福感中拉回现实。 怎么了?干吗不进去啊!你不会连口水都舍不得给我喝吧,薇薇开玩笑地对我说。 不是,怎么会 那快进去啊 就在我六神无主之际,刘娜的声音突然从里面传了出来:“老公,你怎么还不带客人进来啊!我糖都拿好了。” 紧接着,刘娜就一脸幸福地从家里走了出来,然后看到眼前一幕,也愣住了。 一个男人,三个女人,四双眼睛,每个人的内容都不一样: 我的是恐惧,可可是痛苦,刘娜是惊讶,薇薇则是愤怒。 时空仿佛静止。 薇薇最先打破尴尬。她一把拉住可可:“可可,我们走。” 我头皮一阵发麻,紧紧抱住可可:“不要走,听我解释。” “说什么?说你结婚了是不是?说你不要可可了是不是?让我们恭喜你是不是?”薇薇看着我,连珠炮地发问。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心乱不己,竟不知从何说起。 “那你什么意思?你说啊?你说不出是不是?那就别说了,可可,我们走”。 薇薇的力气好大,硬是将可可拉离了我,可可眼中出现了挣扎的痛楚,我赶紧死死拉住可可:“我不会让你走的,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你回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让你离开我。”我急地快哭了,用尽全力又将可可拉回来。紧紧搂住,生怕她被薇薇抢走。 薇薇不再拖拉可可,而是凝视着我,一字一字地说:“这里说话不方便,你跟我过来,我们把话好好谈清楚。” 我跟随薇薇走到楼下的小区花园里,薇薇停了下来,转身,一脸的严峻:“杨健,我不想听你说那么多解释,我只问你一句话,现在可可回来了,你要她留在你身边吗?你想清楚了再告诉我,我只要你一个肯定的回答。” “要,我当然要,我肯定不会再让可可离开我”,我想也不想,立即肯定回答。 “那好,你让那个女人离开你,我不管你现在和她什么关系,只要你让她离开,什么都可以既往不咎。” “薇薇,你听我说,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 “够了,我不要听你解释,人如果要找借口还不容易啊!真没想到,两年不见,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亏可可对你还一往情深,这么大老远回来找你,你真是太让我们失望了。” “薇薇,我真的不是找借口,只是现在……” “现在怎么了?现在那个女人在你身边你就不要可可了是不是?”薇薇强悍打断了我的话。 “不是,我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啊。”我急死了,我到底该怎么向她解释啊,天!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我感到一阵血气正疯狂上涌,凝结在胸口。 “那好,我再问你,你爱可可吗?” “爱。” “那你爱刘娜吗?” “也爱。” “我的天,什么人你这是?杨健,我现在不管你爱多少人,我只问你,现在你到底要谁?” “我……我……”,我再也说不出话来,胸口突然出现急剧的疼痛。 “你到是说啊!我真搞不懂你,爱谁不好,居然还爱那个女人,她过去害过你啊!你还爱她?” “可是,那是过去,过去的事还提干什么,我都忘记了,我……。” “什么?你说什么?你都忘记了?我说你是不是脑子浸水啦!陈重当年怎么对你的你都忘记啦?啊!你差点被他打死啊!是谁让你们妻离子散的?啊?是谁把你没出生的孩子打死的?啊!你都忘了?你还是不是人?我瞎了眼睛当初救你这个昧了良心的混蛋。”薇薇对着我大声叫嚷,凶狠地似乎要一口把我吃下去似的。 我不再吭声。 “你知不知道可可为你付出多少?你知不知道可可能够回来找你花费了多少心血,你知不知道可可之所以还能够活着全部是因为心中还哟你还有希望,你现在居然对她这个样子,你他妈还是不是人啊!我打死你这个王八蛋。”薇薇说到伤心处。突然扬起手,一巴掌向我抽来。 “啪”的一声,我的脸颊着着实实地挨了一巴掌,只是奇怪,我居然一点都没有感到疼痛。我刚想说点什么,突然眼前一黑,然后整个人直愣愣地摔倒在地。接着眼前一片漆黑,世界也顿时安静了下来。 第二十四章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薇薇在大声呼唤着我,我试图睁开眼睛,但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济于事,很快一阵浓郁的昏沉感袭上脑门,我感到呼吸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困难,最后终于不省人事地晕倒过去。 我醒过来后,迷迷糊糊睁开一丝眼睛,于是又见到了无比熟悉的病房,以及更加熟悉的黄医生。可可、薇薇、刘娜和飞飞悉数围绕在我身边,个个焦灼地看着我。我刚试图说话,却发现根本开不了口。我的嘴巴已经被一个塑料罩笼罩着,一跟导管正源源不断往我的身体里输送氧气。在我的胸口上还插着大大小小数个导管,里面奔流着各种颜色和浓度的液体。我的手脚毫无力气,连动弹片寸都不可以。我敢保证,如果从上方将我观望,我肯定和尸体并无两样,唯一的区别就是我还能够自由思考,还能够听到身边人的谈话内容。 薇薇摇着头正对黄医生直嚷嚷:“他现在怎么样了?我真的没想到一巴掌把他打成这个样子啊!要是知道,打死我也不会打他的啊!” 黄医生摇摇头:“唉!你不打他他心脏病也会发作的,时候到了,打不打都一样,真是作孽啊,三年前我就告诉过他,他的心脏病很严重,让他戒骄戒躁,千万不能动怒动气,同时一定要积极治疗,只有这样才能多活即年,这两年我一直没有他犯病的消息,以为他已经重视自己病情,开展治疗了,却没想到再次见面就已经到了这副田地,多好的一个小伙子啊!唉,怎真是作孽啊!” “那他现在病情情况怎样了?还有的救吗?”刘娜焦急地询问。 黄医生:唉!太晚了,他的一半心室已经完全腐烂,另外一半心室也开始急剧萎缩,看现在这个情况,应该挨不过这个月的。“ 黄医生话音刚落,刘娜就“哇”地一声哭了起来。飞飞也跟着大声哭了起来,拼命向我伸出手,大声喊叫:“爸爸,爸爸……”。 薇薇对着可可比划了两下,可可没有哭,也没有叫,因为她直接晕了过去。 “医生,求求你,救救他,无论如何您都要救救他,求你了”,刘娜拉住黄医生,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苦苦哀求。 “你求我也没有用,治病救人本来就是我们做医生的天职,更何况杨兄弟还是我的好朋友,如果还有药可治,我自然会不遗余力的,唉!他拖得实在太久了,如果再早几天,进行换心手术或许还有救,可到现在这个地步,就算做这个手术,也不见得能够救他性命,唉!没办法啊。” 听了黄医生这话,刘娜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拼命追问:“那也就是说只要给杨健做换心手术还是有可能拯救他的,是不是?” “理论上是,只是按照我几十年的行医经验,成功的机会并不大。” “不管有多少机会,我们都要尝试,医生,您给杨健做换心手术吧,求求您了。” “做换心手术谈何容易啊!你要知道,现在这项技术并不成熟,风险性相当之大,稍有不慎,只会加速病人死亡。再说了,现在到哪里找一个能够和杨兄弟身体匹配的健康心脏?如果这两天找不到的话,一切都是白谈。” “你们医院难道没有心脏吗?我们买,多少钱都买……” “你就别异想天开了,一颗健康的心脏要好几十万,你们买得起吗?再说了,就算有这么多钱也买不到,心脏又不是其他商品,可以保存很久,医院也不是商店,有那么多鲜活的心脏放在这里。怎么能够说买就买得到呢?” “那……那……那怎么办啊?”刘娜又哭了起来,却再也没了言辞。 “唉!我看你们还是抓紧最后的时间和杨兄弟好好在一起,该说的话都说了,问问杨兄弟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然后给他准备后事。你们也不要太南国了,生命就是这样的,说没就没,强求不了的”。黄医生说完又重重叹了口气,然后摇着头走了出去。 刘娜趴在我身上大声啼哭着,薇薇的眼泪也流满脸,可可还趴在床上不省人事。我看了心急,想努力挣扎起来,安慰她们。但是胸口始终有一股气在拼命上涌着,引发无数疼痛,并且疼痛慢慢从胸膛扩散,弥漫至全身,一浪又一浪地冲击着我的灵魂,在一个巨大的疼痛感袭击后,我再次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午夜,刘娜正趴在我的左边,已经睡着,可可却依然坐在我的右边,正深情凝望着我,眼中有着说不尽的疼痛和温柔。 我用尽全身力气,却也只换回手指的些微颤动。 还是飞飞第一个发现我醒来,一只小手轻轻拉住我,另外一只手用力推着刘娜,连声叫唤:“妈妈,妈妈,爸爸醒了。” 刘娜猛然抬头,赶紧拉住我的左手。 可可也拉住了我的右手。 两股暖流立即传入我的身体。 “杨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刘娜带着哭腔问道。 我微笑,我不知道她们能否看到我的微笑,但是我依然用尽全力在我的脸部绽放最温暖的花朵,我抓着刘娜的手,用力拉了拉。刘娜立即心领神回地将耳朵凑近我的脸部。 “放心,我很好,我不会有事的,你别太伤心了”,我艰难地诉说着。 “嗯……嗯”,刘娜不断点头,“你一定要好起来,你不能走,你走了,我和飞飞怎么办啊!” “娜娜,你先和飞飞出去吧,我想和可可单独呆一会儿”,我在刘娜耳边继续艰难地说着。 刘娜眼神中闪烁着一丝失望,但还是很快抱着飞飞离开了。 病房里,只剩下我和可可两个人。 我紧紧拉着可可的手,看着可可。可可也看着我,眼泪一滴又一滴重重打爱我的手上。 病房里好安静。有的只是我粗重的喘息声,以及各种仪表发出的刺耳信号声。 可可,我的爱,现在你会恨我吗?你会觉得我薄情寡意吗?可可,我的爱,我真的没想到我们还能见面,如果可以,我是多么希望和你在一起,娶你做我的新娘,永远不要再分离啊。 我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对可可说,可现在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在心里一边又又一边呼唤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诉说着我对她的思念对她的爱。 最后,我慢慢举起手,艰难地做着那个我唯一会的哑语: “我爱你,相信我,我会给你一辈子幸福,我们永远都不分开。” 可可看着我,不断点头,泪水疯狂涌了出来。 我微笑,心满意足,能够把自己内心最真诚的话告诉自己最爱的人,死而无憾。 慢慢地,我感到自己正慢慢向上漂浮,在我的头顶有强烈亮的光,那里有我深爱的父亲正在对我亲切召唤,有着美丽小翅膀的天使正在我眼前飞来飞去,指引着我前往一个充满鲜花和微笑的世界,而我心情是那样的平静祥和,一种前所未有的耀眼之光正将我紧紧围绕。 此时此刻,我的全身唯有一种物体还是自由的。它正慢慢从我的眼角滑出来,滑下去,一直滑下去。 我终于闭上了眼睛,紧紧拉着可可的手。 能在自己最爱的人面前离开这个世界,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我没有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睁开了眼,再次看到这个熟悉的世界,以及那些熟悉人儿。 小雨正趴在我面前高声叫唤着爸爸,刘娜本来还在小声抽泣,看到我醒来后立即破泣为笑。黄医生乐呵呵地看着我,脸上又是我熟悉的老顽童的模样。 我却没看到可可。 “可可,可可呢?”我焦急地向众人询问。 听了我的问话,刘娜却又掩面哭泣了起来,黄医生又叹了口气,摇着头离开了。 “告诉我,可可去哪里了?快告诉我啊”。我一把抓住刘娜的肩膀,拼命摇晃。 刘娜却只是一个劲儿哭泣,无论我如何追问就是只字不说。 “我来告诉你”,从门外突然传来一个沙哑且明显带着颤抖的声音,是薇薇。 薇薇走了进来,脸上写满着坚毅和冷静,然而在她的眼眸中却写满了悲伤。薇薇一步又一步向我逼近,最后站在我面前,停下,笔怔怔地看着我,不再言语。 “好,你告诉我,可可去哪里了,我要去找她。”我抓住薇薇的手。 “你不要找她了,她死了。”薇薇将手从我手中抽回,冷冷的说着。 “什么?你说什么?”我大惊失色,大声叩问。 “我说她死了,自己撞车死的。”薇薇声音也大了起来,瞪着我,像个疯狂的母狮。 “你骗我,她好好的为什么要撞车啊?你骗我。”我不顾一切大叫了起来。 “我没骗你,就在你重度昏迷的第二天,她就撞车自杀了,你不相信我,你可以问她们。”薇薇用手指着刘娜,“我会骗你,她不会骗你,你问她啊!” 我将目光转向刘娜,刘娜躲避着我的眼神,哭泣声却更大了。 我的心彻底变得绝望,心如刀绞起来。 “不可能,这不可能,她好傻,她为什么要自杀啊!她好傻”,我抱着头,痛苦地拉扯着自己的头发。 “她不是傻,更不是想不开,她自杀是为了救你。”薇薇继续冷冷地诉说,却止不住也哽咽了起来。 “救我?” “是的,救你,你要知道,你得了很严重的心脏病,已经无药可救,除非立即做换心手术才有可能挽回你的生命,但是医院根本就没有现成的健康心脏,就算有你也买不起,除非有人愿意把自己的心脏捐献给你,可是心脏对人来说是唯一的,哪个健康的人会愿意把自己心给你?就算有人愿意医生也不会接受一个健康的人捐献自己的心脏。所以……所以可可选择了自杀,临死前,她留下了唯一的遗嘱:把自己心脏给你。 说到这里,薇薇已经泣不成声。而我的双眼也立即被泪水模糊。 薇薇断断续续地将最后一句话告诉我: “可可还说,她这一辈子只爱过你一个人,她谢谢你给了她那么多幸福,她从来就没后悔遇到你,爱过你。” 薇薇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我没有阻拦。我像雕像一样直立在空中,脸上的泪水纵横交错,飞流直下。 “可可……”,我用尽全力,高声呼喊。 远在天堂的你,能否听到? 尾声 我的身体恢复的很快,新换的心脏没有一点排斥迹象,几次复检都完全正常,各项生理指标很快恢复了健康。黄医生说这是一个医学上的奇迹。个奇迹,一个女性的心脏换到男性体内,居然没有丝毫排斥,并且可以如此快速恢复健康,他行医几十年,还是头一次遇到。 我却一点都不感到奇怪,我知道为什么不会排斥,因为可可爱我,我也深爱着她,我的人在她心里,她的心在我体内,我们本来早就已经融为一体。 没有什么不可以遗忘,没有什么不可以原谅。 出院后,我紧紧拉着刘娜和飞飞的手,带领她俩坚定不移地向前走着。现在,我要带她们回江苏,去见一个人,我的继母,告诉她老人家我现在很健康,以后会活得很幸福。 和我们一起回去的还有可可,虽然我已经永远失去了我的可可,但我知道从此以后我永远都不会和她分开,因为此时此刻在我的胸膛中,跳动着的是可可那颗挚爱滚烫的心。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