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家族全传》 序言 陈廷一先生的《民国四大家族全传》,洋洋近二百万字,即将由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作为老朋友,我首先表示祝贺。应当说这也是中国传记文学界的一大喜事、盛事。中国传记文学,经过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30多年的发展、繁荣,很多作家的创作已经是硕果累累。陈廷一先生辛勤耕耘,更是著作等身。 陈廷一是中国传记文学学会的资深会员,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他就完成《许世友传奇》三部曲创作,由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召开作品讨论会,轰动当时文坛。与会著名作家刘白羽、魏巍、王愿坚均对此书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并预示传记文学的春天即将到来。陈廷一先生传记创作也从此扬帆起步,疾飞奋蹄。 陈廷一先生慧眼独具,选材新颖。倘若说他的《许世友传奇》是在“活人不能立传”期完成,接下来他又在海峡两岸的“冰冻期”,适时拿出了一部记述风华绝代的宋美龄的传记,更引起了大陆同胞极大的阅读兴趣。此书像《许世友传奇》一样,先声夺人,畅销大江南北,发行百万,一版再版,成为领衔中国传记文学的畅销书,并创造了中国图书发行史上的奇迹。 《宋美龄传》写作的成功,给了陈先生更多的自信。同时,作者的名字也引起了出版界和广大读者的关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他作为传记文学的畅销书作家,被全国最大的城市出版社——青岛出版社看好并买断,签订了十年的写作合同。值得一提的是,陈先生是中国出版界深化出版改革后,第一批被出版社买断的作家。应该说这十年开启了陈廷一先生传记文学创作的“黄金期”。军人出身的陈廷一先生非常珍惜这一机会,拿出了军人雷厉风行的作风,牺牲十年中所有的星期天、节假日,几乎以每年一部新作的速度,先后推出了《宋庆龄全传》《宋霭龄全传》《孙中山大传》《蒋介石传》《孔祥熙传》《宋子文传》《宋查理传》《陈氏兄弟》《张氏父子》,为青岛出版社带来了社会经济双效益,成为该社的一块金字招牌。 进入21世纪以来的十年,则是陈廷一创作的“钻石期”。陈先生的创作视野更为开阔,集中力量完成了《民国四大家族全传》这一宏大巨著。这也是了不起的成就。 应该说,讲共和国的历史,不讲民国的历史不行;讲社会主义的优越性,不讲民国的黑暗、腐败不行;讲中华民国的历史,绕不开以蒋介石为首的“四大家族”的历史。有言道:“蒋家天下陈家党,宋氏姐妹孔家财。”这是对民国历史最生动的诠释。 “四大家族”无疑是中华民国之谜。 “四大家族”的致富秘笈是以权谋钱,银行变私有,国产变家产。 “四大家族”的最大背叛是对孙中山的联俄、联共、扶助工农的背叛。 中华民国后来作为一个衰败落英的王朝,时间虽过去大半个世纪,但世人对它的兴趣仍然未减。应该说它的初创,颠覆封建专制的大清王朝,可歌可泣,可圈可点,可后来的蒋中正背叛孙中山,国将不国,山河破碎。研究中华民国之落英,不能不研究“四大家族”及其悲喜人生。 为对历史和读者负责,陈廷一先生多年潜心研究钩沉,采用最新史料和观点,多元呈现,解密释惑,融史料、故事、轶闻于一体,增加可读性、启迪性和真实性。剖析家族隐私,解读民国命运,史料全面权威,观点精辟深刻。相信这部巨著,会吸引人们的眼球,引起史学家的注意。 陈先生文风动人,笔功扎实,行文自然流畅,我想他吸引世人注目、成为畅销书大家的奥秘大概就在于此。 以上仅是我对陈先生和其书的印象,聊作他的《民国四大家族全传》的序言,也是对他的祝贺。 于友先 二〇一二年秋月 引言 魂断孤岛,魄牵故乡 公元1975年4月5日,深夜23时50分。 这是一个传统的节日——中国古老的清明节,又称鬼节。 一颗流星在冥冥长空中,画了个休止符,坠落天际…… 蒋中正,字介石,浙江奉化人,终于走完了他该走的路,享年88岁,身着长袍马褂,覆盖着青天白日旗,入殓灵榇,安厝于台北之南的桃园县慈湖行馆正厅。这是蒋介石生前选中的地方,因为这里的风光秀丽,酷似浙江的老家奉化。早在上世纪60年代,蒋介石就在此修建了一座四合院落的行宫,暂厝于此的目的,是为了“以待来日光复大陆,再奉安于南京紫金山”。 大限将至,蒋介石是有预感的。 早在他87岁生日那天,他同意当局为他“冲喜”。 在一片“万寿无疆”的祈祷声中,放飞巨型气球到大陆,似雪花般地投放了无数张有关蒋“总统”身体安康的照片。 冲喜归冲喜。生日过后,台湾流行感冒,蒋介石首当其冲。 一天,他突发高烧,曾发过炎的左肺叶上部及右肺叶下部开始感染,当即服用大剂量抗生素治疗,三个星期后无明显疗效。12月27日,前列腺炎复发和膀胱内出血,心跳急剧加速,心律极为失常,当即进行输血抢救。虽说病情一时有所稳定,但体力开始不支。1975 年1月9日,并发症发生,心跳突然减慢,医疗小组认为病人因心肌缺氧,已出现严重病变,特别是极易在医护人员无法发现的情况下于睡眠中死亡。蒋经国也觉得父亲此次病情非同以往,故分外关心,每日至少探视三次,每次父亲都抓住儿子的手久久不放。蒋介石还把最后一件墨宝、病中手书的“以国家兴亡为己任,置个人死生于度外”送给了蒋经国。 3月29日。 蒋介石已预感死期将至,便口授遗嘱,由国民党中央委员会副秘书长秦孝仪笔录。后由宋美龄、严家淦、蒋经国、倪文亚、田镛、杨亮功、余俊贤等人签字。 遗嘱全文如下: 余自束发以来,即追随总理革命,无时不以耶稣基督与总理信徒自居,无日不为扫 除三民主义之障碍,建设民主宪政之国家,艰苦奋斗。近二十余年来,自由基地日益精实壮大,并不断对大陆共产邪恶,展开政治作战。反共复国大业,方期日新月盛,全国军民、全党同志,绝不可因余之不起,而怀忧丧志!务望一致精诚团结,服膺本党与政府领导,奉主义为无形之总理,以复国为共同之目标,而中正之精神自必与我同志、同胞长期左右。实践三民主义,光复大陆国土,复兴民族文化,坚守民主阵容,为余毕生之志事,实亦即海内外军民同胞一致的革命职志与战斗决心。唯愿愈益坚此百忍,奋励自强,非达成国民革命之责任,绝不中止!矢勤矢勇,毋怠勿忽。中华民国六十四年三月二十九日秦孝仪承命受记。 4月5日,大限那天,夕阳的余晖,通过窗口照在“荣总”医院的急救室。蒋介石面色如土,心跳微弱,死神一步步地向他逼近。医生护士进行了全力以赴的抢救。 蒋经国是这样回忆的: 早晨向父亲请安之时,父亲已起身坐于轮椅,见儿至,父亲面带笑容,儿心甚安。因儿已久未见父亲笑容,父亲并问及清明节以及张伯苓先生百岁诞辰之事。当儿辞退时,父嘱曰:“你应好好多休息。”儿聆听此言心中忽然有说不出的感触。谁知这就是对儿之最后叮咛。余竟日有不安之感。傍晚再探父病情形,似无变化,在睡眠中心脏微弱,开始停止呼吸,经数小时之急救无效。 当蒋经国赶到医院时,蒋介石已处于昏迷状态。医生见人工呼吸无效,改用药物和电极直接注击心脏,心脏正常后不过几分钟,再度停止跳动。此时,在场的还有宋美龄、蒋经国、蒋纬国、蒋孝武、蒋孝勇等。 蒋介石似乎是有预感,所以他在生前的最后一句话,是感谢医生的治疗。他说:“非常谢谢你!” 接到通知后匆匆赶来的“副总统”严家淦和“五院”院长们,与宋美龄一起在蒋介石的遗嘱上签字。其中蒋经国签字时“双手发抖,已不成书”。2小时又10分钟后,“行政院”发布了由主治医师签字的医疗报告和蒋介石的遗嘱。 一生轰轰烈烈的人终于停止了轰轰烈烈。 一生争权夺利的人终于死在了权利场上。 一生争强好胜的人终于闭上了眼睛。 蒋介石的故乡情,跃然遗嘱之中,就是念念不忘反攻大陆,反攻大陆要年年讲、月月讲、日日讲,就是在他临终前的几个小时还在讲。 有位哲学家形象地讲,中国的近代史乃是两个强人的争斗史,一方是蒋介石,一方是毛泽东。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是毛泽东最终把蒋介石赶到了孤岛。反攻反攻,至死没有成功,这不能不说是蒋介石的最终悲剧,也是他人生最大的遗憾。 然而历史又是这样的巧合,蒋介石去世的第二年,笑到最后的毛泽东也与世长辞。不管蒋介石承认不承认,或者服气不服气,历史却是无情的。 有人说,老鼠怕猫,老蒋一生最怕两个人:一是毛泽东,二是日本人。 蒋介石一生可说是苦斗不休,他曾击败了无数政治对手,可他在毛泽东面前却束手无策。江西时期,蒋介石调动几十万军队“围剿”毛泽东的星火军队,却连续三次被毛泽东轻而易举地“破阵”,从鼻子下溜之大吉。第五次“围剿”,好不容易得手,可遵义会议毛泽东重掌兵权后,三下五除二就跳出了危机的圈子,令蒋介石望(金沙)江兴叹。 蒋介石惧怕日本人主要是怕与日本人打仗。蒋介石1927年上台以后,遇到的第一个打中国人的老外就是法西斯日本鬼子。蒋介石对日本鬼子望而生畏。再加上他自己策略的失误,所以1931年日本在中国东北发动九一八事变时,仅用了1.5万鬼子兵就把蒋介石的30万军队打进关内。继之,蒋介石除了丢河山就是签卖国条约,几乎没有一次彻底赢一把。自从日本鬼子疯狂侵入中国后,蒋介石政府被赶得把首都迁到洛阳、迁到武汉、迁到重庆,几乎一天也没有安稳过。抗战期间,他虽然在一些战役中打得顽强,但也仅是顽强而已,胜少败多。1944年日本发动“大陆交通线战役”,他败得更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接近尾声,别人都一步步取得胜利,可蒋介石却仍然是一输再输。就连他的结发之妻也惨死在了日本飞机的轰炸下。呜呼,惨哉惨哉! 不过,蒋介石也算是一代乱世枭雄。 应该说,一个人的政治发迹,一般要具备四个较好的因素:靠山、机遇、才干、手腕。 而蒋介石这四个方面的素质,是比较一流的。 早年,蒋介石投靠上海都督陈其美,死心塌地跟着陈其美干,经陈其美介绍、引荐,蒋介石又结识了大总统孙中山,靠着孙中山,蒋介石才有得以发迹的希望。 机遇,其实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均等、重要的。关键在于你是否抓住每一次机遇。抓不住小机遇,就不会出现大机遇。孙中山永丰舰遇难,蒋介石乘机紧紧相随,赢得了孙中山的信任。在共产党和苏俄对中国广东革命大有帮助的时候,他大喊“联俄联共扶助农工”,赢得了当时的人心。在与他的政敌几次斗争时,他均抓住了机遇。 才干,蒋介石在国民党要人里,应该说是很有才干的,首先他能笼络住一批亲信党羽,使其为己卖命。其实,国民党各派军阀头子,都在干着培植笼络亲信党羽的勾当,但这些人都干不过蒋介石,其亲信党羽没有蒋介石的亲信党羽厉害、人多、势大。在互相争斗中,蒋介石能轻而易举地收买政敌的亲信党羽,可其他军阀头子,却很难从蒋介石手下挖走他人。能笼络人并笼住人,应是蒋介石的才干之一。其次,能逐个击败政敌而不被政敌所击败应是蒋介石的才干之二。 在国民党内,蒋介石的手腕是多而齐全,为其他国民党要人所不及。 国民党的内部斗争,从大的方面来说,基本上是两种手腕:一种政治手腕,一种军事手腕。蒋介石两种手腕兼备,还应再加上一种流氓黑社会的手腕。蒋介石在上海滩,和青红帮混迹过,学会了暗杀、绑架一系列流氓手段。蒋介石在上海滩,又涉足过一段在证券交易所经商轶事,他虽然未赚到很多的钱,但他看到和见习了商人的投机耍奸手段。这些,为一般国民党要人所没有的。当国民党内部展开激烈斗争时,蒋介石时不时使用流氓手腕,置对方于死地。 说蒋介石是一代枭雄,是说蒋介石凭着才干和手腕一个个击败了自己的政敌,从大陆到台湾,干了不少在国民党看来是所谓“轰轰烈烈”的事业。 说蒋介石不是一位资产阶级政治家,是说蒋介石没有完成一位资产阶级政治家所要完成的历史任务。 近代的中国,其历史任务之一是推翻外来压迫和统治。蒋介石没有完成这一历史使命。近代中国的历史使命之二是推翻封建专制,使中国的生产力获得发展。蒋介石对于这点,不但没有完成,而且变成了中国封建专制的反动代表,抑或“自卫士”。 一代王朝已经过去。 反思王朝,反思蒋介石,有待于理清历史,以史明鉴,开续当代历史新的华章。 第一章 身世秘笈 钟灵毓秀的家乡山水传颂着蒋介石的童年故事,和他晚年对家乡的深情眷恋…… 从上海到宁波,再乘船西南行39公里,便到了山清水秀的奉化溪口。 溪口,故名以剡溪流入锦溪之口。如今观光旅游已成了溪口的支柱性产业。溪口的闻名遐迩,并非是这里出了个蒋介石,而是这里原始自然的旖旎风光。 大海和山水是开放的象征。故溪口与近代文明有较密切关系。自沿海到山地居民区,溪口又是必经之地,行人往返,甚是繁盛,自古就是一个开化较早的地方。 蒋介石出生时,溪口约有六七十户人家,依山面溪,沿溪一条街,长约三华里。两边的低房浅屋,像棋子似的散落在街的两侧。中间夹杂着小商铺,盐店、米行、酱油店、布行、饭馆、面店、茶馆等。玉泰盐铺就是蒋家所开,它位于溪口中心,当年生意兴隆,蒋家在溪口还算是数得上的大户人家。 再说这剡溪,发源于四明山的余脉横溪岭。四明山余脉有九条,故有九曲而会于甬江,再浩瀚东流入海。第一曲为“六诏”。相传为东晋王羲之隐居之处,晋元帝曾六次下诏征其入朝,王均不从,后人遂名之为“六诏”。第二曲为“跸驻”。相传五代十国时代,吴越王曾驻跸于此。第九曲为注入锦溪之处,即溪口。杜甫、李白对剡溪风光也均甚称道。杜曰:“剡溪秀异”;李曰:“山中水石清妙”。漫步山中,拾级而上,你会时不时地望到李、杜的赞词。 八百里的四明山,山高峰叠,共有280座山峰,其中70峰雄踞奉化。溪口北面,群山连绵,云蒸雾罩,镇、山之间有桑园、水田、樟木林互相掩映,不是仙境胜似仙境。 溪口既风景优美,亦多名胜古迹,相传有溪口十景。武岭潭墩山是十景之首,山巅有文昌阁,建于清雍正九年。1924年蒋介石回乡时,其兄蒋介卿又兴建“乐亭”于其上,由蒋介石为之命名,并撰有《乐亭记》一文,以记之。文曰:“余以其位在山水之间,凡远方同志来游者,莫不徘徊依恋而不忍舍,盖无间乎仁与智,皆有乐于此也,乃取其义,而名之曰乐亭。”据风水先生说,乐亭地处“龙潭虎穴”,子孙兴旺的地方。蒋氏素信风水之说,于此建亭,最合心意,此后他成了国民党的要人后,每年必游这里。 武岭潭墩山东麓,有泉水流出,冬暖夏凉,因名之为“武岭暖浪”。后蒋介石又于此建造欧式小洋楼一幢;蒋经国与其夫人蒋方良、长子爱伦曾在此居住。乐亭后为日机炸毁,洋房至今尚存。 和武岭山相对应的雪窦山,风光更胜武岭一筹,人谓溪口名胜,首推雪窦。它是四明山在奉化70峰中最享盛名的一座山峰。山上有雪窦寺,寺距溪口镇约11公里,在溪口西南,为浙东第一刹。北宋又于此建有雪窦山亭;元朝石室英禅师于元统三年(1335年)予以重修;明嘉靖年间,两次重修,题名曰“息善亭”。此亭抗战期间亦为日机炸毁。抗战胜利后,由杜月笙重新修复,改名为“入山亭”。由此而上,十里处又有“御碑亭”,由南宋理宗赵昀修建,并题有“应梦名山”四字,谓此山为仁宗梦中所见之山。山顶有雪窦资政禅寺。东晋时于此建“瀑布院”,至唐朝会昌元年(841年),将此院改建于山窝平坦处。咸通元年(860年),毁于战乱。八年重修,改名为“瀑布观音禅院”。 景福元年(892年),常通禅师自安徽宣城来此,将其扩建为“十方禅寺”。至宋真宗咸平二年(999年),始改名为“雪窦资政禅寺”,相沿至今。后又经多次毁、修。清初寺中主持石奇禅师又铸造大钟和修葺山门。至于民国,蒋介石为此寺题字“四明第一山”。蒋介石所崇拜的明朝王阳明,曾于此游历时题下诗句。其中有:“林间烟起知僧在,岩下云开见飞鸟”的佳句。十年浩劫中,该寺被毁,荡然无存。 此外,雪窦山又有千丈岩瀑布、飞雪亭、消烦台、妙高台、伏虎洞、狮子岩、三隐潭等名景胜处。三隐潭因有上中下三个潭而得名。蒋介石最喜欢此处胜景,曾于1920年回乡时,写诗明志,诗曰: 雪山名胜东南最, 不到三潭不见奇; 我与林泉盟在夙, 功成退隐莫迟迟。 传说当年,蒋介石吟咏完这首诗后,侍从官问道,功成退隐含不含自己的百年之后?蒋介石听后赫然大笑道:山以名威,名以山显。这大山就是我的墓地。 且说1949年,蒋介石兵败大陆时,他没有忘记最后一次游恋雪窦山,而后漂向孤岛。家乡的山水风光无时无刻不在撞击他的心扉。对家乡的思念和眷恋,时常徘徊在重病中蒋介石的心头,挥之不去,驱之不散。而蒋氏儿孙们,今天你们有机会游览溪口的山水美景后,我想你们会对长辈人的心理更加深理解一步吧?

爱家乡和修家谱

我们在山清水秀的溪口采访,如今的溪口人仍很敬重蒋介石,用家乡人的话来说,他的口碑很佳。一位83岁的毛姓老人告诉我们,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哩,老蒋对家乡人好着哩!别看蒋介石当年是大司令对部下很凶,可是他来到家乡就不一样了,给人敬烟让茶,谁家有什么困难,能帮的忙他都会帮。说起蒋在家乡做的好事,毛老汉烂熟于心,如数家珍:孝敬父母,修桥铺路,修谱续宗,溪口建设,对家乡人的扶植等,他都做得很好。 在众多公益事业中,首推他对家谱修订的认真,得到了众乡亲的称道。且不说他修家谱的动机如何,而是他确确实实尽了努力。 在蒋介石出生的第二年,蒋氏的家谱修订过一次。后来,在他当了粤军总部作战科主任的时候,家谱又重修一次,这时野心在胸的蒋介石对重修的家谱表现出明确的不满意,核心的问题是家谱上没有显赫一时的先辈,过于平凡,难于衬托出后辈的不平凡。为了光宗耀祖,按蒋介石的意见重修。 话说1943年11月,在抗日烽火燃烧正浓的年代,这时老蒋的家乡奉化已成了地地道道的敌占区。他派儿子蒋经国,秘密化装回到家乡溪口,冒着日机炮火轰炸的危险,将家谱偷偷运出浙江,经过江西,辗转四川,最后到达重庆。正如蒋介石在《先系考序》中说的那样,经过“三复循诵,几忘寝食”,详校了天台龙山蒋氏家谱与鄞县横山蒋氏、奉化蒋氏两家谱之异同后,认为鄞县和奉化两谱要比龙山谱更可信。就这样,蒋家就在奉化找到了祖宗头。到1948年上半年,按照家谱每30年修订一次的习惯,才出任“总统”的蒋介石当然更有理由重修家谱,具体由蒋经国负责,让蒋介石的头号文胆、中央政治会议秘书长兼国策顾问、有“文章机器”之称的陈布雷编纂,聘请了几位历史专家专事修谱工作,终于查清了蒋家在宁波的祖根,北宋神宗金紫光禄大夫蒋浚明府位于采莲桥蒋家带,白水巷附近的蒋家祠堂就是蒋家所有,奉有蒋浚明的牌位。以后历代蒋家的祖坟都在奉化附近,所以奉化的蒋家就是从宁波过去的一支。蒋介石得知祖“根”已查到,非常高兴,当晚破例饮了酒。1948年5 月16日家谱祠堂落成时,他又在日理万机中,特意从南京赶到家乡主持竣工典礼。还于1949年正月初一,派蒋经国到宁波蒋家祠堂、天童山的蒋宗霸(蒋浚明的祖父、被称为“摩诃太公”)墓祭扫认祖归宗。至此蒋家的家谱正式得到确定。 在中国,大凡大人物的祖上,如果是富庶之家,每写及,便是乐善好施,周贫济穷,蒋的祖父,也不例外,并信奉佛教。蒋说他能够研究佛家经典,并手抄佛经多种。蒋对他的祖父蒋斯千,评价极高,说他“性慈善,待人以恕,而教子孙则严。衣布茹素,耽好内典(佛经)”。又说其祖父对于来往行旅,“施茶给饭以食之,凡六七年”,“而博爱之旨趣,充然溢乎事境如此也”。1862年,因为清军镇压太平军,奉化遭逢战乱,蒋祖父盐铺停业,家产亦近于毁灭。 太平天国失败后,蒋父肇聪22岁,受父命重振家业,专开盐铺。几年后,很幸运,又把家业复兴起来。祖父于1894年12月去世,终年81岁。蒋父小名明火,字肃庵,1842年(道光二十二年)生。精明强干,善于言词。据乡里人说,凡事不吃亏,还要占三分便宜。镇上人给他送了一个绰号叫“埠头黄鳝”,意指办事圆滑周到,推为乡人邻里排解纠纷。一生未当官,另有田地30亩。初娶徐氏,生一子周康,即介卿;生女瑞春,嫁宋运周为妻。徐氏死后再娶孙氏,孙不久病故,又续娶王采玉,生蒋介石。对于蒋介石之父,邵元冲评价很高,与乡里传说颇有不同。说他“秉性刚直,处事公正,待人诚挚,而自持勤俭。较玉表洁的性格,更富于阳刚的方面”。既自己凡事不吃亏,怎么处事公正呢?但其性格刚强和凡事不吃亏方面,则在蒋氏本身有所印证。蒋父于1895年7月去世,终年54岁。 有关蒋母王采玉身世,《金陵春梦》先入为主,疑窦纷纭。 史学专家王俯民做了如下的考察,他说自唐人《金陵春梦》问世后,难辨真假,其实蒋籍河南之说完全是荒诞无稽之谈。王采玉的先世自明初即已迁入奉化县连山,与河南省毫无干系。河南原籍说,可能系出于河南的某人长相有与蒋氏相似之处,于是便从中附会出一系列的传奇故事来。小说家自可由此演义,而蒋氏也无与问闻。但如将其拉入正史则大错特错。 王采玉,原名彩玉,后改采玉,1864年(同治三年)生,浙江省嵊县葛竹村人。幼读诗书,尤工女红。 王氏祖先王爽,于明朝洪武年间自奉化连山迁居于葛竹村。该村在奉化西南,位于葛溪岸边,葛溪则流于两山之间,风景清幽宜人。 蒋母王采玉的祖父王毓庆,为第十六代子孙。王毓庆生有三子二女,长子为王有则,次子王有模,三子王有金,都是国学生,但都未取得功名。王有则,字品斋,精通诗、礼,1820年(嘉庆二十五年)生,1882年(光绪八年)死。原配姚氏生三子一女。姚氏死后,王又续娶姚振昌之女,又生二子一女:一女即为采玉,为长姊,即蒋介石之生母。 王有则曾于皖南、浙西招集流亡人口开垦战乱中留下的荒地,晚年回家乡葛竹村,独资捐修葛溪至奉化县城之大路。后家道中落。蒋母19岁时,其大弟贤钜15岁,即赌博成性;二弟贤裕11岁,神经有病。因家计十分艰难,全靠蒋母一双巧手做针线补贴家用。王氏先嫁曹家田竺姓为妻,但不几年,即丧夫守寡,23岁,由蒋父盐铺伙计、王采玉堂兄王贤东介绍,改嫁于蒋父,生活才较富裕起来。王采玉既善女红,亦受父教,颇通文字,能念诵《楞严经》《金刚经》等经卷。王氏生有二子二女。长子由祖父起乳名曰瑞元,名周泰,即蒋介石,次子瑞青,名周传,夭折。长女瑞莲,1906年嫁竺之珊为妻,次女瑞菊,夭折。王于蒋家勤俭持家,并经常辅助娘家老母和幼弟。 天有阴晴,人有祸福。1895年7月蒋父因病去世,蒋母再次守寡,带着二男二女度日如年,1921年6月14日病故,终年58岁。 后传蒋母孤坟一座,没有与蒋父合葬,大逆不道,实属罕见。应该说这是真的。 后来作者查询原因,在张明镐所写的《蒋介石在溪口》一文中找到了权威性的记述。且说这张明镐当年受蒋介石之邀在其家乡担任武岭学校校长。 张明镐说: 王氏在生前曾对蒋介石谈起自己百年后的坟地。因为蒋介石的父亲和前妻徐氏、孙氏的坟墓合葬在溪口镇北一里许的桃坑山,如果将王氏棺柩与他父亲合葬,王氏就得屈居徐、孙之下,这是王氏所不愿的。蒋介石当初曾向他的生母建议,将桃坑山父坟迁葬,单独与王氏合穴,但王氏亦不愿这样做。她态度坚决地说:“瑞元(蒋的小名),你千万要记住,我将来坟墓不要与你父亲合葬。”蒋介石是个满脑子封建迷信的人,他请了广东和江西走红的风水先生在溪口附近到处找寻“龙潭虎穴”、子孙兴旺的好坟地,最后选定在白岩山山岙,作为他母亲的墓穴。 这就是最后的答案了。 张明镐又调查出王太夫人的历史: 其父王有则,以贩卖土产为业。她有兄弟四人,长兄,王贤钜,次兄王贤裕,余二人不详其名。王氏先嫁给本地人某某为妻,夫亡,在娘家茹素念佛,度其寡居生活。但那时王氏只有22岁,她的哥哥王贤钜、王贤裕都劝她改嫁,庶能终身有靠。适蒋明火继室孙氏新丧,由其堂兄王贤东说合,嫁给蒋明火为填房,次年(1887年)生蒋瑞元(即蒋介石,又名周泰),其后生女名瑞莲、瑞菊及子瑞青。 这又告诉我们王太夫人本是再嫁的。她的思想本来封建,因再嫁而不能或无颜与第二任丈夫合葬,也是事理之常也!

少年传奇

蒋介石6岁上学时,正值清王朝走上衰败,国防空虚,财政拮据,国运自危。孙中山为推翻大清正奔走呼号,这年中日甲午战争爆发。7月25日,日舰在牙山口外丰岛附近的海面击沉清政府运载援兵赴朝的英船高升号,清军七百余人丧生海口。7月29日,日军攻击牙山东北成欢驿清军,清军败走,牙山失陷。8月1日,中日两国宣战。 学生时代的蒋介石以顽皮和淘气著称。 据他自己回忆:3岁时,因为好奇,竟将筷子插入自己的喉管,呼吸受阻,血流不止,一时昏晕了过去,吓得母亲欲哭无泪。5岁那年,还是好奇,院中有一水缸,他与同伴要进行水中捞月的试验,谁知人小缸大,他一上去,就一头栽到了水底,动弹不得,多亏祖父及时发现,要不小命归天。在学校里,他也多与同学到溪流游泳玩水,有好几次险象环生。与同学做游戏时,常做恶作剧吓人。有一天夜里,他装扮成钟馗,把同学吓昏。他更多的是自充学生王,舞刀弄棒,抬脚挥拳,演习作战,每次都是身先士卒。很多同学惧怕他,但也跟他玩耍,常以“瑞元无赖”戏称之,而他不恼。有一次,他因出拳太重,伤了一位同学的眼睛,被家长告到学校,学校老师又找到家长。母亲把他关在屋里痛打一顿,他无奈之下,就钻到床底下,恰有邻居来访,他趁母亲开门之时,从床底爬起,溜之大吉,蒋母追之不及,气得号啕大哭。 因为小蒋淘气,时常有家长或学校来家告状,母亲也感到为难。于是,在蒋介石13岁那年,母亲执意把他送到了外婆家的溯源堂求学。所师者名叫姚宗元,姚也是当地名师。姚找他谈话时,他心不在焉,姚一眼没看到,他就跑到了竹林下打秋千乘凉。姚触景生情地道:“一望山多竹”,对方随口应答:“能生夏日寒。” 原为一副绝妙的对联!姚老不禁点头称许,大为感叹。于是他像伯乐识马,见人就说,逢人便夸,后生可畏,如教养得法,此生前程不可估量。逐教他《尚书》《诗经》《易经》。因为姚宗元又与孙中山的同盟会有联系,也常向蒋讲解孙中山的反清革命,尤其是孙中山在伦敦蒙难的故事,在蒋介石心中掀起了冲天巨浪。于是尚武救国的思想深深地扎在他的心底。 同年夏秋之交,一位孙中山的同盟会员,亦称革命党人竺绍康,身着中山制服,骑着一匹高头红马,来到学堂访问。蒋与其交谈后,极赞其风度。并爱其马,便牵马野外,百般戏耍。马怒吼,突咬蒋的后背。蒋倒地流血不止,极为狼狈,暑假回家,见母面未开言而大哭。从此,蒋每外出求学,总是哭泣辗转,不肯离去,其母送至30里外,仍是哽咽难舍。 这一年,有一外乡看相人,见蒋头部不一般,常到其家摸其头部,并自言自语:“我从未见到如此骨相,此孩子殊奇特。”如是者二三次,后不复再来。蒋母也信以为真,无疑使她对未来有了一丝希望。寡妇熬儿不容易,母亲便把这唯一的希望都寄托在儿子的学业上,并努力实现这一线光明。

初恋传奇

蒋母王采玉恨铁不成钢,恰在儿子学业有所抬头的时候,淘气的蒋介石发生了早恋。 这时的蒋介石论年龄不过十三四岁,世界对他来说都是新奇的。朦胧中他爱上了自家的表妹毛阿春。此时的毛表妹打完新春15岁,豆蔻年华,白皙的皮肤,穿着一件带花格格的短衫,扎着两条长长的辫儿,一笑嘴边有两个深深的酒窝。 阿春住在岩头村,离溪口陆上30里,水路18里,是堂姑蒋赛凤的小女。每年堂姑来溪口走娘家,或在娘家小住的时候,总是要带上阿春。瑞元和阿春年龄相差无几,因此他们也常常在一起玩耍,两小无猜。溪口镇北头有一条溪流,每逢下雨,溪流陡然流急,从山上带下来不少鱼虾。每到这时,他常叫上阿春和伙伴们,到那里去捉鱼虾。每每都是满载而归。自己家吃不完,还要送邻居尝尝鲜。这种青梅竹马的生活,使瑞元偷偷地爱上了阿春。别看瑞元是匹不羁的野马,可在小阿春面前百依百顺。后来,瑞元到榆林村上学时,这里离阿春家较近,只有两里路,闲暇时他常到岩头村,名为探视堂姑,实为看望表妹阿春。天长日久,瑞元喜欢阿春,阿春喜欢瑞元,到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两人就暗暗定下了终身。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在他们十分要好的时候,一缕乌云遮挡了明丽的阳光。阿春的母亲蒋赛凤坚决不答应这门亲事。因为他知道瑞元调皮捣蛋的名声在外。于是她运用了家长的威严,把女儿阿春关在屋里,不让其与瑞元相见。 却说蒋母得知儿子与阿春要好的事,她不像堂妹蒋赛凤那样,而是一百个满意和称心。她成全儿子,决定找媒人到对方家提亲,把阿春娶过来,使这匹小野马套上“笼头”,也就省心了。 媒人蒋阿叔终于在一个早晨叩响了蒋赛凤家的门。 “不要敲了,我不想见你!”蒋赛凤还没有起床。 “你把我当成谁了,这么大的气?”蒋阿叔反问。 “你不是瑞元还是哪个龟孙!” “快开门吧,我不是瑞元。” 蒋赛凤这才开了门。令她吃惊的是娘家大哥来了,又是道歉,又是端茶倒水,问吃饭了没有?蒋阿叔说:“我来这里一趟不容易,七老八十的不是小孩子了,我问你家阿春与瑞元的事,你生哪门子的气啊,这不是天上一双,地上一对吗?” “大哥,都是自家人,说起瑞元,人家不了解,我还不了解吗?他那个劣性,我纵是有十个姑娘嫁不出去,也不嫁他那号的人!” “话可不能这样讲,男孩儿淘气不算毛病。要我看瑞元童心四溢,活泼聪明,说不定还是国家栋梁之才呢!你不同意我也不劝,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让你后悔一辈子。”果如蒋阿叔所料,后来瑞元当了高官总统,蒋赛凤再也不到溪口走娘家。传说有一年,蒋介石下野,住在老家,坐轿在溪口周边转悠,碰到了蒋赛凤,羞得她无地自容。蒋总统落落大方,让她坐轿,送她一程。蒋赛凤面如桃花,连连摆手,声称不要相送。 第二章 人生知己

邂逅陈其美,改变人生路

且说蒋介石没有沿着父辈指引的路——“读书—科举—做官”走下去,到1906年,他尚武报考了保定军校。 这时的中国,已变得衰落下来,昔日我们祖先发明的火药装入了列强的炮膛,我们祖先发明的指南针也装入了列强入侵我国的战舰,列强的战舰和炮火轰开了中国的大门,顷刻间中国成为列强的殖民地。 19世纪后的中国,国衰力微,可谓宛如一头气喘吁吁的老牛被西方近代发达工业国家的蒸汽机车远远甩在历史的后头。 国将不国的乌云,笼罩着中国的上空,不愿做亡国奴的惊雷,不时地回荡,震撼着人们的心灵。面对着清廷的软弱无能,少年的蒋介石和其他同学一样举起了小拳头:国家这般受欺,百姓这般遭难,我们要奋起,洗雪国耻,重振国威。 于是蒋介石不再满足于崇文而是尚武,在其母亲的支持下,报考了留日军校学习。按照姚宗元老先生的说法:“要抵抗外国列强,武备不可缓。” 一个晨曦满天的早晨,母亲泪水涟涟,19岁的蒋介石踏上了东瀛日本的求学经历。与他同去的还有张群、杨杰、王柏龄、马晓军和陈星枢等。 开船了。蒋介石站在船头,向送行的母亲使劲地挥手。 蒋介石挥手应道:“船上风大,回去吧,母亲。” 在日本军校,蒋介石有两个“不能忘”:一是邂遇陈其美,二是陈其美讲给他听的两个动人动情的故事,即民族英雄岳飞精忠报国的故事和民族英雄文天祥为国分忧的故事。就是这两个故事让蒋介石永记心中,激励他学习,时刻记住自己与别人不一样。闲散时间,别人游山玩水、会亲访友,他却如饥似渴地苦学,腊梅开放,喜鹊登枝,苦去甜来,他以第一名的优异成绩毕业于日本士官学校。 再说陈其美东渡扶桑,先入警监学校,后入东斌军事学校。当陈其美在东京就学时,孙中山的东京同盟会刚成立不久,为壮声势,正在街头散发广告,招兵买马。这一天,陈其美上街买袜子,与散发传单的孙中山不期而遇,于是他加入了同盟会,后来成为了孙中山的左膀右臂和最信任的人。 蒋介石与陈其美的邂遇是在1907年的秋夏之交。据《民国两兄弟》一书中记载: 一日黄昏,陈其美在校园里散步,看见一位陌生的青年在树下舞剑,一招一式,甚为认真。上前一打听,才知那青年叫蒋介石,浙江奉化人,是清廷官派的留学生,目前正在士官学校的预备学校里读书。陈其美见蒋姓同学相貌清奇,谈吐不俗,又是学军事的,很想与他结交。 经过一段时间的交往,陈其美发现蒋介石为人做事都极投自己的脾性,禁不住江湖豪气勃发,提出了拜把子结盟的要求,有酒同饮,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结盟那天,两炷香插上,八支蜡烛点亮,兄弟相敬如宾,跪在红地毡上,举杯邀天敬地,同发誓言。 参加结盟者除陈其美、蒋介石以外,还有黄郛。三人互换了兰谱,陈其美居长,黄郛其次,蒋介石最小。事后,蒋介石特意把结盟的誓约刻在宝剑柄上,送给大哥、二哥,誓约云:“安危他日终须仗,甘苦来时要共尝。”这段誓约后来也确实成为他们兄弟共勉的准则。 1908年初,经陈其美介绍,蒋介石加入了孙中山的同盟会,成为会内各项工作的积极参与者。在同盟会中,蒋介石的资历不算深,因为此时同盟会已成立3年,而同盟会的前身兴中会已成立11年。1910年6月,孙中山经檀香山到达日本,经陈其美引荐,孙中山先生召见了蒋介石,应该说这是两人的首次会面。 会面后的这一晚上,蒋介石睡不着觉了。他在回忆录中写道:“我还牢牢记得,总理说革命党的青年,应该不计名位,而要为革命任务牺牲、奋斗。美国建国有英雄华盛顿,也并不是他一个人的力量造成的,而是由千千万万无名的华盛顿共同奋斗,为他们的领袖华盛顿牺牲而造成的。我们的革命者,不是要成为有名的华盛顿,而是要成为无名的华盛顿——无名英雄。我听了这个训示以后,就立定了志愿,要实践这个训示,决不辜负总理对党员的斯勉。”此次见面,孙中山先生对蒋介石的印象很好,把他当成最可信赖的人。蒋介石也通过孙中山先生看到了革命党人的前途,把追随孙中山当成自己的毕业追求。这种政治投资,后来给蒋某带来巨大的政治效益。 1911年10月10日,辛亥革命第一声枪响源自武昌城头,八方响应。黑夜中的武昌城炮火隆隆,火光熊熊,杀声冲天。衣衫各异的民军挥动十八星旗高呼“共和”,从各个角落,潮涌一般,汇聚一起,直到江岸。大江扬波,掀起了辛亥革命的狂潮,敲响了清王朝覆灭的丧钟。正在这个特殊时期,陈其美电召蒋三弟回国,襄助革命。当时,蒋介石正在日本高田野炮兵第十三团第十五联队服役。他接到电文后,二话没说,立即找部队长请假,只获得48小时的自由。部队长告诉他,假如不能按时归队,将以逃兵罪惩处。蒋介石见正规的途径已被堵死,情急之下,索性脱去军装,换上和服,再请人将衣物和军刀送还部队,以表达自己不可动摇的归国决心。他以个人仕途换取忠诚情义的壮举,当时曾让陈其美感动不已。 当时,陈其美为策应武昌起义,奔波江浙一带,风餐露宿,胃病复发,他刚吃下药,他的义弟蒋介石就推门而进:大哥,是你找我?陈其美点点头,示意他到身前坐下。蒋介石坐稳后,陈其美问,杭州方面的起义准备得怎么样啦?蒋介石见陈其美的脸色蜡黄,不忍心地说:大哥,今天你脸色不好,我改期再汇报吧。不——陈其美坚定地说。 话说蒋介石正要汇报,一位少年推门进来。 陈其美忙向蒋介石介绍道:“这是我的大侄陈果夫,现就读于南京陆军四中,正在南京组织义举活动。今后你要多多帮助他。” 蒋介石打量了一番陈果夫,高条条的个头,白白净净,一表人才,道:“与我那经国儿差不多高。” 陈其美接着又说:“果夫侄,这就是我给你哥俩常讲的义弟蒋介石。在日本留学时,我和他,还有黄郛,是真正的桃园三结义,生死与共。今后他也是你的叔叔啦,快给叔叔敬礼!” 这时,陈果夫双脚一并,右手抬起,向蒋介石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这个侄我收下了!”蒋介石哈哈地笑了,笑得是那样开心。 在陈其美指示和领导下,蒋介石回故乡带领敢死队光复了浙江省城杭州市。蒋介石凯旋上海后,这时上海也被陈其美光复了,上海大都督陈其美接见了他,大加赞许:“劳苦功高。”遂被陈其美任命为沪军第五团团长。

暗杀高手

不久,风云突变,辛亥革命的成果被袁世凯篡夺。 当孙中山先生因为国民党主要领导人宋教仁被刺杀,而从袁世凯所高呼的“孙中山先生万岁”声中清醒过来时,发动了讨袁“二次革命”,誓与袁贼血战到底。 在孙中山“二次革命”的呼号下,哗啦啦一批旗帜举了起来: 1913年7月12日,江西都督李烈钧声言江西独立,公开打出“反袁讨袁”大旗。 7月14日,革命党主要领袖黄兴先生由上海赶赴南京,强迫江苏都督程德全宣布江苏省独立,声言倒袁。 7月16日,陈其美宣布就任上海讨袁军总司令。19日宣布上海独立。 …… 有反抗就有镇压。 袁世凯一看大势不好,尤其是上海方面,更使他如坐针毡。为了加强对上海的控制,急命郑汝成任上海镇守使,同时重金收买了海军司令李鼎新。 这时,蒋介石在故乡溪口,辛亥革命失败后,他正在做赴德留学的准备,看到二次革命起来后,马上回到上海,经不住孙中山的几句劝说,便改变了赴德留学的想法,跟随陈其美在上海组织讨袁的军事行动。 蒋介石向陈建议:上海制造局是敌人的咽喉,占领了制造局就等于控制了大上海。陈其美听从了蒋的建议,决定7月22日晨,攻击上海制造局。 晨曦中,三发信号弹腾空,革命军在陈其美的指挥下,发起了对制造局的总攻战斗。谁知敌人早有准备,一连两天,战斗毫无进展。这时蒋介石又秘密化装到了龙华原属自己五团旧部,亲临指挥战斗,终因海军支持郑汝成,炮火强大,兵力稠密,不得不撤出了战斗。临撤出战斗时,蒋介石狠狠地骂道:“郑汝成,等着吧,先胖不算胖,后胖压塌炕!”就这样,上海讨袁失败,陈其美、蒋介石远走日本避风。 在樱花开放的日本,蒋介石再次受到了孙中山先生的召见,27岁的蒋介石犹如再次充了电。为了庆祝革命党成立和向袁贼示威,蒋介石再次领命前往上海,参加陈其美发动的起义。蒋介石返回上海,密谋了方案。炮声还未打响,革命总部便被摧毁,不少组织者被捕。蒋介石是幸存者,死里逃生。已逃亡日本的蒋介石成为第一个通缉对象,袁世凯称:“此次谋乱,系蒋介石代表孙文主持一切,伪示地图及款项均由蒋介石受孙文伪令给付。”这是袁世凯唯一的一次如此重视蒋介石的地方。 1915年10月,陈其美再次秘密回沪,在孙中山的讨袁宣言的感召下,决定再次行动,并电召蒋介石离日回沪,共商义事。常言道: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两人决定先除掉上海镇守使郑汝成,以报上海二次革命失败之仇!两人握手后,蒋介石领命而去。 且说这天是10月15日上午,晴空万里,风静天蓝,郑汝成镇守使官衙门前,已备好一台八角大轿,要送郑前往日本领事馆祝贺日本大正天皇加冕成功。上午9时,郑汝成手拿荷叶扇出门,上得轿中,悠然自得。途行外白渡桥头,忽然,三名蒙面大汉从桥墩下蹿了出来,不由分说,上得桥来,对着郑汝成胸口就是一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郑汝成一命呜呼!而那一位勇士,没有来得及躲藏,就被清兵包围被捕。 郑汝成被刺成功,极大地鼓舞了蒋介石,实现了他那“先胖不算胖”的誓言。 12月初蒋介石又起草了《淞沪起义军事计划书》,准备夺取海军军舰和陆地炮台,占领上海制造局。本来12月5日开始起义进行得较为顺利,岂知已被争取过来的军舰“肇和号”和制造局之间缺少有效联络,攻占制造局的战斗宣告失败,另外蒋介石具体指挥的进攻警察局、工程局的战斗也先后失利。在警察的搜捕中,蒋介石的住处被发现,他和一起策划起义的邵元冲等人跳窗而走,幸免于难,不少勇士牺牲。 陶成章是浙江绍兴人,义和团运动时,22岁的陶成章两次计划刺杀慈禧太后未成,以后一直从事反清秘密活动。1904年10月,在上海和蔡元培等人一起筹组光复会,成为中国近代资产阶级的又一个政治团体,以后利用光复会组织过多次反清武装起义。1910年他又在东京成立光复会总会,与同盟会有公开对立之势,公开反对孙中山。同时他又借孙中山拿日本人的一万五千元的事,大造舆论,如何如何品质败坏,掀起了一场“孙中山风波”,闹得满城风雨,唯恐天下不乱。据《国父年谱》(增订本)1907年条下记载: 清廷以革命风声,震撼中外,甚为悚惧。又以萍、浏之变,及长江方面累次破获党人,已知革命策源地日本东京。乃命驻日公使杨枢向日政府交涉,要求驱逐先生出境。日政府一面迁就清政府之请,一面亦欲示好于先生,探得先生有事于两广云南,不日离日,其外务省转托私人送程仪,开饯宴,殷勤备至。并以五千元相馈。东京股票商铃木久五郎亦馈赠一万元,藉示好感。先生不得已从之。即偕胡汉民暨日人萱野长知、池亨吉等离日南游…… 先生接受日政府馈金,因未经众议,故离日未久,同盟会员章炳麟、张继、宋教仁、谭人凤、田桐、白逾桓、日人平山周等即大起非议,而炳麟尤为激愤,竟将《民报》社所悬先生像除下。及潮惠、钦廉军事相继失利,反对者日众,炳麟等复提议免去先生总理职,而以黄兴继任。独庶务干事刘揆一力排众议,因与张继互殴。其所刘光汉复提议改组本部,日人北辉次郎、和田三郎等主张尤力,亦以揆一反对而止。揆一以党内纠纷日甚,乃移书冯自由、胡汉民,请就近劝告先生,向东京本部引咎罪己,以平众愤,引万方有罪在予一人之古语为譬。冯、胡然其议,联名函请先生采纳。先生得书后,谓诸同志皆热血青年,在无事时自不免易生事端,此种党内纠纷,惟事实足以解决,绝无引咎之理由可言。黄兴亦致书东京同志,谓宜倾心拥护先生,万勿举己为总理,而陷于不义…… 这一反孙中山风波,延续到1909年,更加白热化。同年9月,陶成章等发布《七省同盟会员意见书》(又名《孙文罪状》),文中列孙中山罪状多条,说孙中山借革命猎取名誉地位,“蒙蔽同志”、“败坏全体名誉”,认为“恶莠不除,则嘉禾不长”。要求同盟会总会开除之,改选总理。黄兴对此,极力抵制,陶成章乃将该公函在中外各报发表,自云与孙中山“已不两立”。 陶成章这一“已不两立”,不是说着玩的,他真的着手自己去革命了,不跟同盟会扯在一起了。1910年1月,他成立的光复会东京总会,以章炳麟为会长、他自己任副会长,大力展开了革命运动。 陶成章的举动,显然他的光复会死友徐锡麟给了他极大的启迪。徐锡麟早在光复会与同盟会合并的时候,就拒绝加入同盟会,因为他看不起孙中山。后来徐锡麟自己去革命了,以一做作宣传,完成了伟大的殉道。这一不合作主义,当然深深地影响了陶成章。陶成章在徐锡麟殉道后拒绝同徐锡麟看不起的人合作,当然是别有深意存焉。 辛亥革命爆发后,陶成章在江苏和浙江等地号召旧部响应起义,浙江军政府成立后,他和陈其美展开了浙督之争。但是随着革命的短暂成功,陶成章对同盟会和国民党的成见不断加深,特别是对陈其美的不满越来越多;而陈其美对陶成章的所作所为的意见也越来越大。对陶出任的浙江都督一事,陈其美无论如何不能接受。蒋介石念及与陈其美的友谊,怀着知恩报恩的思想,于是,派出凶手王竹卿将正在住院治疗的陶成章暗杀。 对陶成章的被杀,同盟会的领袖们悲痛万分,他们没有忘记陶成章为推翻清王朝所作出的杰出贡献。孙中山表示一定要追查凶手,陈其美的都督府也不得不公开悬赏1000银元捉拿凶手。在这一背景下,蒋介石不得不第三次赴日避风。 暗杀郑汝成,刺杀陶成章,说明蒋介石是一位暗杀高手。同时也事实确凿地说明蒋介石是一位追求效果的革命者。

陈其美中弹身亡,蒋介石舍命收尸

“肇和”起义失败后,陈其美、蒋介石、陈果夫等人再次逃往日本。在那里总结经验教训,以待东山再起。找出失败原因有:一是革命军并没有同时占有“应瑞”、“通济”两舰,致“肇和”有孤立之势,而卒遭两舰攻击。二是担任陆上各方面攻击之敢死队等,武器只有手枪、炸弹,不能与正式军队之枪械抵抗。三是总部机关被破坏后,各方联络中断。四是陆军方面不能确实响应,是因为无根据地凭借。 通过总结教训后,也对这次起义的意义做了正确的估价:起义虽然失败,但是影响深远。不仅影响到全国,也影响到世界。在国内可以打破袁世凯种种欺骗性的宣传,纠正袁世凯认为兵力能够镇压全国的错误,同时在本党中间,也因此重新鼓舞起各同志积极的勇气,在各处做种种发难的准备。 经过全面整顿,如果说昔日的逃亡者个个颓唐,则今日组织健全,纪律严明,人心一致,同仇敌忾。无疑又成了一只“下山虎”,令窃国大盗袁世凯大为不安。 再说,身登龙椅、黄袍未加身的袁世凯,自“肇和”举事后,得知中华革命党在东京东山再起的信息,当夜就失眠了,这无疑是他实现皇帝梦的一大障碍。于是连忙召集大臣密谋一番,既然武力鞭长莫及,最好的办法就是金钱收买、分化瓦解。方针既定,派谁去做这件事呢?他想到了蒋士立,此人与革命党关系甚密,又是自己的亲信,是个“两栖”人物,万无一失。于是召来蒋士立,面授机宜一番,当场送款50万,作为这次的活动经费。蒋士立见钱眼开,也是表现自己的好机会,向主子表白一阵,翌日便登船去了日本。 在驻日公使陆宗舆的配合下,一幕诱人上钩的把戏上演了。 不多日子,一则新闻就在革命党内部传开了,袁政府派员携重金来日,为留日人员办好事:一是资助回国,予以政治地位;二是在国外休养,予以优裕生活费;三是资助留学,为国公派。即日起,凡留日人员均可任意选择登记。 这一招真灵,果然有人上钩报名,愿意回国做官。 革命党内部对此认识不一,莫衷一是。 有阴谋就有反阴谋。孙中山、陈其美及时召开会议,研究防范对策。湖南籍年轻党员吴先梅主张以牙还牙,先斩掉魔爪——蒋士立再说。 “杀掉蒋士立!”大家立即赞成,称绝称妙。 暗杀蒋士立,是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 这天雨大,蒋士立没有外出宣传,只身一人在屋内,起草电函给国内袁大总统,申请邀功请赏之事。恰在此时,急促的电话铃声响了。蒋士立操起听筒:“啊,是吴先生,外面大雨倾盆,有什么事啊?” “上次见面后,我已做了工作。我手上现有一份关于革命党的机密要件,趁雨夜,想给你送去。为防意外,我就不上楼了。你在宅门等候!我10分钟内到达面交。” “那好。”蒋士立正做升官梦,也不多想,就答应了对方。尔后,草草将信画了句号,便匆匆下楼等候。 果然,10分钟内一个冒雨举伞的不速之客在幽暗的灯光下出现了,渐渐地向宅门走来。 “你好,蒋兄!” “你好,吴先生。” “文件我已带来。” “那好。” 吴先梅佯装从手提包内取文件,结果取出了手枪,黑色的枪口对准了蒋士立:“我是革命党,明年的今日是你的周年!” 蒋士立一时目瞪口呆。 “啪!啪!啪!”吴先梅手疾眼快,对准蒋士立连开三枪,蒋应声倒地。 吴先梅收枪而走。 袁世凯得知此事,大为恼火。 魔爪被斩,党心大快。 接着,作为中华革命军总司令的孙中山,为扩大战果,又令陈其美赴上海,成立中华革命军东南军部;令居正赴青岛成立东北军部;令胡汉民赴广州,成立西南军部;令于右任赴陕西,成立西北军部;令夏重民、胡汉贤去加拿大,组织华侨讨袁敢死队,机关设在《新民国报》社,还在加拿大阿尔伯塔省会埃德蒙顿成立军事社,训练队伍。报名参加的有五百多人,孙中山得力副官马湘就是在这时参加革命队伍的。后来华侨讨袁敢死队又奉孙中山电召,在团长夏重民的率领下,开往日本横滨。经过五个月的训练,调到山东潍县周村,归中华革命军东北军部指挥,准备进攻济南。至1915年冬末,中华革命党除部分党员在南洋筹饷外,多数党员已潜入国内各省组织中华革命军分部,进行联络策动工作,讨袁战火开始蔓延全国各省。 革命党人在国内一些城市四处出击,举行暴动、暗杀抑或策动兵变等,使袁世凯的地方军政爪牙如坐针毡,惶恐不安。 第三章 上海职场

错位的职业军人

袁世凯妄想恢复帝制的倒行逆施,不但激起了全国人民的强烈反对,而且连他的心腹亲信,也开始众叛亲离。他手下的大臣,包括副总统黎元洪等接二连三地从他身边离开。袁世凯见大势不好,于3月22日发表声明,宣布取消帝制,妄想保住总统的地位。接着,他忧虑成疾,卧床不起。从推行“洪宪帝制”、龙袍加身到他病死,前后83天。他当了83天的闭门天子,登基大典尚未举行,就被全国人民从君主的宝座上赶了下来。6月6日,北京传出袁世凯的死讯,全国人民无不拍手叫好,南方起义各省更是悬旗相庆,“三军雀跃,万众欢腾”。 消息传来,孙中山兴奋得彻夜难眠,夜半起来,手书任命蒋介石为东北军居正总司令部参谋长。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因为当时东北军地处山东,离京都较近,易从根本上解决后患。 蒋介石奉命上任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7月31日。第二天,他作为参谋长就出现在操练场上。 “报告蒋参谋长,二营列队完毕,请指示。报告人二营副张立为。” “稍息!”蒋介石喊了一声,然后走近队伍前列,目光严厉,问道:“营长来了没有?”二营副张立为回答道:“营长家属昨天来队。” “家属来队是原因吗?” …… “你快把他给我喊来,我要见识见识他!” “是,参谋长。” 等营副把营座从老婆的被窝拉过来时,蒋介石说话了:“你身为一营之长,应该身先士卒。撒泡尿照照自己,你还是只野性未退的光屁股猴子!” “是,参谋长,我错了。” “下不为例。再撞到我的枪口,我就要撤职查办。” “是,参谋长。” “操练吧!” 霎时间,步伐整齐,口号震天。 蒋介石望着一队队士兵从他身旁走过,脸上露出了笑容。 应该说蒋介石在任内,还是很尽心尽力、认真负责的。他每天都写军中日记,记载他于职中每天忙于修改操法,整顿队伍,并到师、团制定军训计划和设施。增设军医科,各师、团设军医编制等。他是走到哪儿说到哪儿,尤其是他眼中不能看到问题,看到问题就要点名批评。他又向总司令提议“代理总司令命各队出操时,须先施5分钟柔软体操,以练筋骨”,大有喧宾夺主之势,按士兵们的说法:“这个蒋参谋长不知道自己官有多大了!”等到他在军任期13天的时候,他的军中日记写不下去了,有人告了他的状。 大概因为锋芒毕露,得罪了同僚,并为同僚所不容。而蒋又盛气凌人,目中无物,则矛盾日益激化,遂于8月12日奉命离开部队。此次共上任13天。不久自京归沪,一方面主持东南党务、军事,一方面经营上海证券交易。后来有人戏说:“看来,孙先生没有把蒋看透,他是当司令的料,却让他当了参谋。” 对此事,后人有记载: (蒋)性倔强,躁而易怒,偶不惬意,辄暴跳如雷。处事则往生偏执一见,无他人之地,故同僚……常表恶感……众不能忍,群向孙先生告发……不得已,乃悄然引去。

证券交易初试身手

蒋介石1916年离开军队只身回到上海,从事投机证券的行业。 一干就是六年。 只不过后四年他离开上海去了广州,而其业务交由陈果夫代其处理。 当时他们的合伙人的牌号叫“恒泰号”,资本有35000元,1000元一股,共35股。股东总共17人,张静江本人5股,全家合起来共13股。因此,张静江的侄子秉三,为“恒泰号”经理。蒋介石4股;戴季陶2股;陈果夫1股。蒋之4股,是张静江代他交的,他本人则一无所有。他们和日本某企业共同组织“协进社”,进行证券交易。这种交易活动,蒋介石一直干到1922年。 话说当年蒋介石来上海不久的一天清晨,陈果夫正在信房里写信,蒋介石走了过来,陈果夫停下笔来:“三叔无事不登三宝殿。找我有事?”蒋介石回答:你说对了,找你是有事。请你跟我出去一趟,我们单独谈。陈果夫问,什么事这么神秘?蒋介石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们找到了一家僻静的茶馆坐下来,首先蒋介石向陈果夫通报了孙中山的“革命党人要经商”的最新指示。原来,孙中山分析了革命屡起屡败的原因,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没有强大的经济基础做后盾。为此,作为革命领袖的孙中山奔波于国内外,其主要精力是筹备资金。历次起义的教训告诉他,革命精神与金钱比较,他更是缺少金钱。时值上海刚刚兴起交易所行当,孙中山认为交易所买空卖空,本钱不大,获利多多,今后革命经费应由华侨们捐款转移到自己兴办实体企业,比如像交易所等行当。在孙中山的指示下,江浙大财阀虞洽卿已经示范创办了上海证券物品交易所。戴季陶、张静江,包括蒋介石也都入了股。虞洽卿为董事长,常务理事6人,理事17人。监察人为周骏,此人是蒋介石的老师。 陈果夫听后扑哧笑了,道:“什么孙总理的指示啊,蒋阿叔,看来你是奔我的钱袋来了。”蒋介石也笑了:“你说对了,你袋里没钱我还不来哩!” 陈果夫想了想,说:“我只问一句话,三叔,这生意你做不做?”他知道三叔的精明,更相信三叔的判断能力。他相信三叔更胜于相信自己。 “能挣钱的事,我怎么不做呢?”蒋介石回答,“上海证券物品交易所那里已有了我的股份。” 陈果夫听后又笑了,笑得那样灿烂:“为革命,你做我也跟!” 就这样,在晋安钱庄做事的陈果夫,本与上海证券物品交易所无大干系,但在蒋介石的游说下,也卷进了交易所的事务中来。 陈果夫事后有这么一段回忆: 在民国九年的秋天,总理命令本党同志在上海筹设证券物品交易所。蒋先生把这件事告知了我,并且要我研究这问题,我因特地到日本人办的上海取引所去参观了两次。不久,蒋先生就要我和朱守梅(孔扬)兄及周枕琴(骏彦)先生、赵林士先生等商量,组织第54号经纪人号,名茂新,做棉花、证券两种生意。因为我比较内行,推我做经理,守梅兄做协理。我就写信到秦皇岛去,邀希曾弟回上海,做代理人。我们这一个号子布置妥当,恰巧交易所筹备就绪,于是一面开幕,一面开张,我的商业经验又转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随着交易兴隆,蒋介石也打了个经济翻身仗,他也获利多多,先娶妻(姚怡诚)后纳妾(陈洁如),又在上海、奉化购置两处寓所。为光宗耀祖,他还扩充了祖宅,兴建了牌坊,倡办了家乡小学。 蒋介石的母亲去世,孙中山写来了祭文。蒋母下葬时,陈果夫亲去溪口的白岩山,代表孙中山宣读了祭文。令蒋介石感激涕零。 另外,蒋介石的爱子蒋经国在上海求学时,完全托付给陈果夫,包括零花钱都可以向哥哥要,不必客气。 到1920年年底,上海证券物品交易所获利270万元。除日商押款和保存的4万股应缴钱外,仍余32.5万元,全部归戴季陶、张静江和蒋介石所得。又4万股股票每股因涨价至120元,共值480万元之全部股金,亦全为他们三人所获,蒋介石就这样凭空发了大财。到1922年,蒋介石离开证券交易所时,得4万元到广东任职。 应该承认,蒋介石在证券交易所这段时间里,一夜暴富的他私生活颇欠检点。吃喝嫖赌,娶妻纳妾,无所不为。蒋介石次子蒋纬国就是在这时出生的。因为蒋介石生活腐化,蒋纬国的基因遗传始终是个不解的谜。传说很多,一说是蒋,二说是戴(季陶),包括蒋纬国自己也解不开这个谜。有一天,长大后的蒋纬国憋不住气地跑到戴季陶那里问:“我是谁生的?” 戴季陶一听笑而不答,走到桌子上取下一面铜镜,道:“你自己照照,像谁,不就清楚了吗?” 蒋纬国照后,摇摇头说:反正我不像蒋。 戴季陶随后又道,回家问你妈去吧。 蒋纬国又跑回家中,去问姚怡诚。姚告诉他,不用问了,你是蒋介石的儿子。尽管妈妈说了,他还是似信非信,他在努力地查找资料。果然在一堆日本资料里面,有一种说法最时髦,说蒋纬国是蒋介石和日本女人所生。再说这位漂亮的日本女人同时也与戴季陶保持着暧昧关系。据说蒋纬国是戴季陶与日本女人的私生子,因为戴季陶怕老婆,不敢认养,就由蒋介石交给姚怡诚抚养带大。对于后种答案,蒋纬国表示默认。

永泰失败之役

1917年7月14日,段祺瑞在北京复任后,拒绝恢复“约法”和国会,又有“西原借款”、“吉长铁路借款”、“第一次军械借款”、“第二次军械借款”等一系列的大借款,共计7592万元。这是一个庞大的数字。于是段祺瑞便把吉长铁路出卖给日本人。“乖乖儿,当年连袁大头(袁世凯)都不敢干的事,他段祺瑞都干了!”孙中山怒发冲冠,拍桌而起:“给我备船,我要护法去广东!” 孙中山说一不二,当夜乘“应瑞”、“海琛”等舰,偕同朱执信、陈炯明、章炳麟等人浩浩荡荡到达广州黄埔。25日,召开“非常国会”,决议建立中华民国军政府。9月1日,孙中山当选中华民国大元帅。 为了迎合孙大元帅的北伐作战,蒋介石在上海把自己关在斗室,伏案两夜,搜肠刮肚,写出了洋洋万字的《对北军作战计划》,虽未被大元帅采用,但得到了大元帅的表扬。蒋介石并不甘心,接着又起草了《今后南北军行动之判断》。此稿还没有完成,他就接到了大元帅的电召,离沪赴粤,正好途中有时间,把《今后南北军行动之判断》结了尾。于1918年 3月10日到达广州,把此稿呈上孙中山,孙中山阅后大加肯定:我会考虑的。你这次来粤,我任命你为陈炯明总部作战科主任,也为炯明做个好参谋,建立好一支新军。蒋介石回复道:大元帅的话我清楚了,一定要尽心尽职。 看来,孙中山对蒋的军事才干是很信任的。蒋也不负重任,稍作休息两日,便到陈部就职,运用他的《今后南北军行动之判断》,帮助陈炯明重新拟定了《粤军第一、二期作战计划》。 好的计划得有好的将领实施。接着蒋介石作为总部作战主任,就前往一线督战。每到一地,他就讲解自己的作战企图和指导思想。黄冈留下他的足迹,潮安留下他的演讲,松口留下了他操炮的身影……他仍像到山东中华革命军东北军任职一样,积极卖力,敢作敢为。 5月9日,朝阳染红的东方,他赶到三河坝行营,传达了陈炯明的作战命令,打响了对闽军的第一炮。 炮火隆隆,闽军对这突然飞来的炮弹惊骇。片刻,闽军的阵地一片火光冲天,火光中不少人倒了下去…… 然而就在这时,令蒋介石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后院大本营“起了火”,发生了政变。广州护法军政府因唐继尧、陆荣廷有不同政见,极力反对孙中山出任大元帅而闹了起来。通过改组军政府案,实行七总裁制,降孙中山为七总裁之一,约束他的权力。孙中山一气之下,启程离粤。 那是一个北风呼号的傍晚,夕阳西下,一片乌云遮盖了夕阳的余晖,昏天黄日,几只乌鸦在榕树上泣声地叫着,着实让人伤感。 蒋介石听到这个消息,特来三河坝为孙中山先生送行。因为孙先生是他特别敬重的人。此时蒋介石见孙中山形容憔悴,又听宋庆龄诉说先生已瘦下去十多斤肉,蒋介石伤心得直掉眼泪,不时地讲:先生要多保重啊!国不能没有先生啊!留有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蒋介石的一番肺腑之言让孙中山动容:你也要注意啊。 蒋介石点头。 “前方情况怎么样?”孙先生问。 “不错,我们已接连打了三个胜仗了,攻克永定城在望。” “好啊。祝你们成功!” 这天,孙中山与蒋长谈到深夜。孙中山于6月1日自汕头启程经台北赴日本,然后再由日本转道上海,开始了他的著书立说,旨在唤醒民众。回到前线的蒋介石亲自指挥作战,一天一夜就攻克了永定城的大门。用蒋的话来说,这也是为大元帅的送行。 同年7月9日,蒋介石拟定《第二期作战计划》,主题是先巩固潮汕,再兵分两路向漳州、福州挺进。蒋介石的计划,最后因为右翼军失利而没有成功,但是不管这类计划的可行性如何,蒋介石不断提出作战计划本身就是一种最好的说明,即蒋介石的军事才能要高于他人,起码他能不断思考部队下一步的趋向。所以说蒋介石早期能够不断地升迁,不断地向孙中山和上司提出自己的军事计划和见解,不断刺激大元帅和上司的头脑,这不能不说是个原因。 且说蒋介石的计划因7月18日粤军要地大埔失守而无法执行。30日蒋介石率军夺回大埔,但粤军内部一些将领开始埋怨蒋介石了,认为如今的失败主要“归功于”蒋介石冒险的军事计划所致。听到这些怨言,蒋介石一气之下离开前线回到上海,并向孙中山诉说遭粤军排挤的经过和是非,这是他第一次离开护法北伐的前线。 8月初,粤军开始反攻,31日攻克漳州,继续向厦门推进。 9月18日,蒋介石在孙中山、陈炯明和邓铿的催促下,返回漳州前线粤军总部,八天后升任第二支队司令官,司令部设在长泰,下辖有梁鸿锴、丘耀西统领所部共1000人。刚升官的蒋介石血气方刚,大吐狂言:“伏愿而今而后,战必胜,攻必克,统一中华,平定全亚,威震寰瀛,光耀两极,完成革命伟大之盛,皆自神灵所赐也。” 永泰,福州的门户。 蒋司令率部于11月19日向福州进发,浩浩荡荡,到达福州西南要地永泰县城下不顾陈炯明要其停战的命令,12月8日一口气攻陷永泰和汰口、葛岭等地,此时离福州只有60里之遥。原来李厚基向陈炯明求和,是缓兵之计,图谋部署反击,陈竟答应,故下令停战。蒋不听陈命,仍令梁、丘二将继续前进,逼近福州。但梁、丘二将已接到陈炯明的停战令,不再听从蒋的指挥。 这时李厚基于15日指挥五千余人反扑,两城相继攻占,蒋介石措手不及,在所部全部自行后撤的情况下,只身逃出泰城,狼狈不堪。他坚持6年的日记和平时最喜爱、画满记号的两部兵书《巴尔克战术》和《战争论》也来不及拿。 应该说,这是蒋介石第一次在两军对垒的战场上遭到失败,他对战役做了一些像模像样的检讨。但是此次的失败主要是兵力差距过大,当时不管是谁指挥,最好的结果就是尽量组织有秩序的撤退,而不是像此次这样的逃跑。 1919年3月5日,永泰失败后一直闷闷不乐的蒋介石请假回到上海,这是第二次离开前线。 5月初,蒋介石回到前线。6月间,他写信给粤军参谋长邓铿将军,诉说第二支队中,没有人才,不能自选兵将,也不能如意整顿和革新;自己到粤军一年来一再受人指责,忍辱负重,特别是永泰失败以后,更是“诽谤交作,雌黄沸腾”。7月12日,正式上书辞去“第二支队司令”职务,时过不久又第三次离开前线回上海。 在沪期间,他两次与孙中山密谈,一再要求出国留学。10月3日,孙中山在和蒋介石见面时,十分看重蒋介石的作用,他语重心长地说:“为了重建革命党,必须要有军事方面的助手,如果让你远游欧美,长期留学,对革命阵营来说,实在是很大的损失。”这年10 月10日,中华革命党又恢复原名——中国国民党。同月蒋介石受孙中山之托赴日本看望友人山田纯太郎、萱野长智、头山满、秋山定浦、森福等人,这些日本友人都是孙中山革命活动的资助人,甚至还直接参加了中国革命者组织的推翻清王朝和北洋军阀的斗争。 1921年5月5日,驻闽粤军将把持多年的桂系军阀驱逐出广东后,邀请孙中山返粤,孙中山第二次回广州就任非常大总统。革命形势峰回路转,出现了朝阳。 且说这一天,广州街头,10万市民进行了游行。孙中山总统检阅了游行队伍,随后和宋庆龄又参加了游行。 一个月后,游行变成了打仗。战火重起。 孙总统下令要打倒桂系军阀陆荣廷,于是北伐大军迅速攻占了内河港口梧州,接着直捣陆荣廷的老巢——桂林山城。恰在此时,一个人跳将出来,公开反对孙中山的北伐。他正是邀孙来粤的粤军总司令陈炯明。 第四章 追随中山

患难与共,忠心可鉴

早在孙中山发出北伐号令之前,蒋介石就预见到陈炯明必将叛变,就向总统建议,先平陈,然后北伐不迟。这也叫先清内患,再图中原。可是孙中山并未听取蒋的意见,总希望陈炯明回心转意,至少不为北伐大计找麻烦。蒋见己见不被用,心情闷闷不乐,自然又要以辞职表示抵触情绪。4月23日,蒋辞去第二军参谋长之职。孙中山则一再挽留,并动感情地对蒋说:“此时你若走,则我与汝为机能全失,人无灵魂,躯壳何用?”蒋闻之也自然伤感,乃暂中止辞归。后又终因对军队部署和大政方针无能为力,仍然辞职,于当夜离开广州。途中曾给陈炯明写信,执意劝陈服从孙中山和北伐大计。但陈叛心已定,劝亦无用。 果然不出蒋介石所料,陈炯明终于公开叛变了。 1922年6月16日。 这天,孙中山和夫人进入广州总统府,刚刚送走来穗看望宋庆龄和孙中山的大姐宋霭龄和侄女洛士文,夜半子时,反叛的炮声就打到了总统府。那炮弹似流星般带着呼啸,拖着长长的火尾,从四面八方飞往总统府。一时间,总统府周围成了一片火海。爆炸的炮弹震耳欲聋,随处开花,映红夜空;炮声、枪声、惊叫声、交战声汇成一片;狂风作祟,火苗作浪,使燃烧着的房间楼阁顷刻化为灰烬。 显然这是一场事先有组织、有预谋、有计划的反叛。指挥者便是孙中山的信任者——粤军司令陈炯明。陈炯明在外围督战,命令尖刀分队一梯队一梯队地跟上。摧毁要点,使孙中山无藏身之处,连同夫人宋庆龄,一同全歼。并扬言漏网责任者,拿人头相见。 从第一声炮声响起,孙中山似乎有些清醒:在凌晨2时,他接过一个电话,说陈军将攻本府,催速整装逃出,即刻进入战舰,由舰上剿平叛变。电话刚放下,炮声即响。先是零星,后是遍地开花。 孙中山无比愤怒,他后悔当初没听蒋介石的话。这陈炯明已是今非昔比,恩将仇报,拿自己当炮灰。谈判说服已是梦想,消灭自己才是真心。人不顺道天行道,多行不义必自毙。祸患生于肘腋,干戈起于肺腑。 接着孙中山指挥卫队,固守总统府,戡乱平逆,自己也做好了报忠祖国的准备:“如力不足,唯有一死,多少同胞战友先我而去,虽死无憾。” 这时,宋庆龄从容进屋,虽是万危之中,仍处变不惊,不失大家闺秀之风。面对着众人劝孙中山撤离,苦口婆心,场面感人肺腑。 “中山,你快撤!”宋庆龄也站到了众人的立场。 “庆龄,我们同走!”孙中山不放心。 “这样做目标更大更危险。”宋庆龄急说。 “那么你先走!”孙中山知道宋庆龄正怀着身孕,这是她结婚七年来的第一次,也是一生中唯一的一次怀孕。 “我求你了,中国可以没有我,不可以没有你!你答应我吧!”面对危急时刻,宋庆龄几乎声泪俱下。 外面的枪声一阵紧似一阵,炮弹不时在周围爆炸…… “好,我先走!”孙中山终于应允下来。说完向夫人审视一眼,“保重!”接着又决定把自己的全部卫兵留下掩护宋庆龄,自己只带两位卫兵冲进了夜色中…… 须臾,炮弹又落到房前,形势十万火急。此时,宋庆龄并不担心自己,更重要的是担心孙中山先生的安危。孙中山走后半个小时,忽又枪声四起,如炒豆般地向宋庆龄住宅射来。宋庆龄住宅是龙济光所筑私寓。位居半山腰,四周树木丛生,一条桥梁式的封闭过道,宛如一条空中走廊,长一里许,蜿蜒着由街道及住房之上经过,直通观音山总统府。叛军占据山头,居高临下,左右夹击,向宋庆龄住宅射击,高喊着:“打死孙文!打死孙文!” 宋庆龄异常镇静,示意卫兵暂不还击,因为四周漆黑,敌情不明。 黎明时分,卫队开始用来福枪及机关枪与敌军对射。因卫队经过专门训练,个个都是神枪手,击毙敌人不少,也给其嚣张气焰以压制。敌人见枪射效果不佳,便用野炮瞄准向宅中轰击。突然一声爆炸,宋庆龄里间澡房中弹起火。此时,卫队伤亡已有三分之一,但其余的人,仍英勇作战,毫不畏缩,誓与宋庆龄同生死。有一侍仆见势危难,从宋庆龄身边冲了出去,爬到高处,挺身而战,一连击毙了不知多少敌人。这时,宋庆龄命令卫队停止还击,只留几盒子弹,等候着最后的决斗。 此时情势,强留已没有实质意义。这时孙中山卫队营长叶挺站出来向宋庆龄报告:“请夫人下山,不然我们都要全军覆没!” 卫兵伤残不少,皆劝宋庆龄下山。宋庆龄望着伤残的卫兵,从不流泪的她此时已泪水潸潸了。 在忠诚的卫兵掩护下,先是一阵机枪扫射,接着宋庆龄就离开了住宅。姚观顺副官长(孙中山的侍卫)在前带路,宋庆龄在后,两位卫兵掩护随之。突然间,正前方有机枪封锁扫射,头顶流弹飞鸣。姚示意宋庆龄卧倒,借以两旁夹板掩护,匍匐而进。行至夹板击毁之处,没有掩护,只好鱼跃而过,跟着就是一阵哔哔剥剥的枪声。在经过这一段之后,姚副官忽然高叫一声倒地,宋庆龄连忙过去一看血流如注,一粒子弹穿过他的大腿,击中一条血管。宋庆龄立即命两个卫兵把他抬着走。片刻,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转身望去,刚走过的“空中长廊”已经落下山崖。这时,他们才感到:苍天有眼,实是不幸中之大幸。在枪林弹雨中,经过曲曲折折,最后走完这条通道而进入了总统府的后院。 这时总统府四周也是炮火连天,更为不便的是附近都是民房,所以房内的士兵不能向外射击。 宋庆龄示意卫兵把姚观顺抬进一间房屋,赶快包扎抢救。两个卫兵加快脚步,走进附近一间房屋,姚副官剧痛难忍,宋庆龄不忍相看,最令人感动的是姚副官还在安慰宋庆龄:“夫人,将来总有我们胜利的一天!”说完便闭上了眼睛…… 自早8时至下午4时,他们一直处在炮火连天的地狱中。流弹不停地四射。留在房间的危险更大,宋庆龄决定再换一个房间。就在他们离开房后的顷刻间,一颗炮弹飞来,落在房顶爆炸。刚到的房间又是弹火冲天,这时,宋庆龄已准备随时牺牲。恰在这个当儿,一向恪守中立的魏邦平师长派一军官来商议条件。宋庆龄的卫兵提出的第一条就是保证宋庆龄平安。但是那位军官说他不能担保宋庆龄的安全,因为袭击的不是他的军队,而且连他们自己的官长,都不能约束。正在说话之间,前面两扇大门“哗——”一声打开了。敌兵一拥而进,宋庆龄的卫兵子弹已尽,只好将枪放下。四周这些敌兵拿着手枪、刺刀指向宋庆龄。登时就把她手里的一些包裹抢去,用刺刀挑开,大家便拼命地乱抢东西。她乘机逃开,直奔入两队对冲的人丛里,一队是逃出的士卒,又一队是由大门继续闯来抢掠的乱兵。幸而宋庆龄头戴着姚副官的草帽,身上又披着孙中山先生的雨衣,由那混乱的人群里脱险而出。 出大门后,又是一阵炮火,左边来了一帮乱兵,宋庆龄一行只好穿东走西曲折地向巷里逃,这时宋庆龄再也走不动了,突感腹部剧痛,便对两位卫兵说:“我恐熬不过去了,请你们把我枪毙了吧!”万般无奈,两位卫兵一人架住一边肩膀扶着走……四周横列着的都是死尸,有的是士兵,有的是居民,胸部中弹、断腿失臂地横列在街上的血泊中。 正走时,忽有一队士兵由小巷奔出,向他们这里射击。宋庆龄示意大家伏在地上装死。那些乱兵居然跑过去,到别处去抢掠了。他们爬起来又跑,卫兵劝宋庆龄不要看路旁的死尸,怕宋庆龄看后要昏倒。约过了半个小时,枪声渐少、稀落,他们跑到一座村屋,把那上闩的门推开躲入。此时宋庆龄昏倒过去,醒过来时,两位卫兵正在给宋庆龄烧热水,用扇子为宋庆龄扇风。一名卫兵出门去观察动静,忽有一阵枪声,卫兵中弹倒地。屋内的卫兵赶紧把门关闭。 枪声沉寂之后,宋庆龄化装为一村妪,卫兵扮作贩夫,离开这村屋。穿过一两条街,宋庆龄拾起一只菜篮及几根菜,便拿着走。也不知走了多少路,经过触目惊心的街上,他们才到了一位同志的家中过夜。这间屋子早已被陈炯明的军队搜查过,因为有嫌疑,但是宋庆龄再也无力前进,就此歇足。通宵闻听炮声……再后才欣然听见战舰开火的声音,这时宋庆龄知道孙中山先生已安全上舰了……第二天,宋庆龄仍旧化装为村妪,逃到沙面,在沙面由一位革命同志替宋庆龄找一小汽船。宋庆龄与卫兵才到岭南,住进友人家。 在河上,他们看见满载抢掠品及少女的几只船,被陈炯明的军队运往他处。后来听说有两位相貌与宋庆龄相似的妇人被捕监禁。正巧宋庆龄离开广州那天下午,宋庆龄所借宿的友人家又被搜查。晚上,宋庆龄终于在永丰舰上见到孙中山先生,真如死别重逢,化险为夷,孙中山异常高兴。 然而这时,危险并没有过去,随时都在威胁着他们。 叛军在监视着他们,炮弹不时地打到舰边。 6月16日,陈炯明的反叛、孙中山遇难的消息传到上海。这消息没让蒋介石意外,但他从中却悟出了一个道理,这也是中国人常说的一句话——患难之中见真情。我何不借此机会表现表现,在患难中支持他,万一他脱险,我这个总统的救命恩人还愁没事做吗?想到这里,他便向爱妾陈洁如辞行。 “这是很危险的,”陈洁如规劝蒋介石,“机会还有得是,你早不去晚不去,偏在这个时候,我看危险得很!” “你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蒋介石不悦,“你以为我此去一定活不成吗?反正到处没办法,碰碰运气,至少比待在上海孵豆芽强!何况大总统坐的是大兵舰,陈炯明又没有船,怕什么?” …… 蒋介石冒着连天的炮火到达广州,几经周折,潜到孙中山的座舰,倒叫孙中山怔住了:“你怎么来啦?” “没想到吧!”蒋介石慷慨激昂,“知道总统有危险,所以不避艰难,星夜兼程,追随左右,担心总统啊!” 处在危难中的孙中山被蒋介石这番话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孙夫人呢?”蒋介石急问。 “她差点给机枪打死!是她最后一个撤离,是她保全了总统的命。”在一旁的侍卫老赵替孙说道,“卫士们弹尽援绝,便向叛军缴械,双方言明:一经缴械,对方就不再实施射击。” “孙夫人好险!”老赵喘了口气,“双方讲好以后,对方马上变卦,卫士同黄副官、马副官护卫孙夫人刚离开总统府,叛军就开枪扫射,死掉不少人!叛军老是不见总统出来,于是进内搜索,才知道总统早已离开……”正说到这里,舰上空地一阵骚动,原来是外交总长伍廷芳、卫戍总司令魏邦平上永丰舰来了。蒋介石跟着大家进入会议室,前后左右站立戒备,商量了片刻,只见孙中山声色俱厉,指着魏邦平说道:“魏司令!你现在回去,把队伍集中在大沙头,策应海军,拦截叛军炮火!” “是!”魏邦平离座站起,向孙中山敬了个礼,便下了小汽艇。 “伍总长,”孙中山站起来,“今天,我要亲自率领舰队,击破叛军!否则中外人士以为我已经丧失力量,而且也不知道我在什么地方。如果躲在舰上,潜伏黄埔,不尽职守,仅仅为我个人避难偷生着想,中外人士都会笑话我们的。” 炮声震撼着河流,震撼着舰身,远处白烟迷漫,火舌飞舞,山谷中响起巨雷似的回声。叛军一颗炮弹落在永丰舰船舷旁,水柱激到半空中,蒋介石心脏剧跳,双腿酸软,拉着孙中山的胳膊劝道:“报告总统,这里危险,赶快进去!” “让开!”孙中山挣脱他那只手,正气凛然,传令舰长道:“目标正前方,敌炮车!” 舰队猛烈攻击着目标,叛军显然没有料到这一着,抵抗渐告微弱,终于冷寂。舰上的炮弹掠过长空,“轰轰轰”地在叛军中起爆,只见叛军抱头逃窜,狼狈不堪。魏司令的炮火又打了过来,孙中山的攻势胜利了! 这时,永丰舰加大速度到达了白鹅潭,因此四处有外国舰船停泊,陈军不敢再开炮,稍为安定,也可以等待北伐回师援军前来接济和解围。 “李舰长,快取出照相机,咱们和大总统一起留个影吧,欢呼我们的胜利!”蒋介石对舰长讲完,马上又跑到孙中山跟前:“报告总统,大家对总统的指挥有方非常感谢。我尤其愿意追随总统一辈子,舰长也说总统伟大,愿意和您一块照个相,作为胜利纪念,嗯,他已经在那里等了!” “好吧!”孙中山整了整衣帽,阔步向前走去。 蒋介石喜上眉梢,忙不迭搬出一把椅子,让孙中山坐定,便立在他身旁,一手撑腰,照下了一张相片,喜得他一夜没合眼。待照片洗好,送到战报一登,从此蒋介石身份倍增,逢人便说:“瞧,我是孙大总统最亲信的人!”好一张政治资本照。

政治新星

阳光总在风雨后。 且说蒋介石这个彻头彻尾的政治投机商,他两面三刀,阳奉阴违。表面上对孙中山百依百顺,可是对下面群众却是傲慢无理,不可一世。平叛战争一结束,在孙大总统号召下,国民党人怀着兴奋、新奇的心情回到广州。孙中山设立了大本营,复任大元帅,组织了国民党军事委员会,蒋介石由孙中山直接提名任命为军政大员。 当时在孙中山周围的人有汪精卫、胡汉民、廖仲恺三人,这时的蒋介石,已紧排其三人之后。蒋介石很珍惜自己的资本,他认为要超越这三人,还要有段时间,因此他很会察言观色,他认为廖是深深体会孙中山联俄、联共、扶助农工三大政策,而且参与机要的左派;胡却是右派;汪是一个动摇的软骨头。蒋介石早就知道廖仲恺的分量,在他面前表现得特别积极,换取他的信任。不久孙中山与廖仲恺决定派蒋介石去苏联,观摩人家的优点,回国以后帮助廖仲恺创建军校。 孙中山为了多多培养革命干部,又派张继同行。临走之前,免不了鼓励一番,于是蒋、张二人在民国十二年(1923年)7月中旬,从广州到上海,出发莫斯科。 蒋介石在上海的“师友”们疯狂地欢送他,整天在秦楼楚馆消磨日子,连陈洁如都难见到他。大地主、大商人、大“师父”们,把他们未来的日子寄托在蒋介石身上:“快点回来啊,你一上台,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8月间,蒋介石同张继到达了莫斯科。 鲜艳瑰丽的莫斯科,紧张兴奋的苏联人,宽广朴素的高尔基大街,端庄高耸的克里姆林宫的塔尖,多彩多姿的各种歌剧和戏院,矗立云霄的圣巴塞尔教堂的穹隆,银白色的河流,和谐的手风琴…… 蒋介石对这些没什么印象,他只对一个山头有兴趣,那个山头拿破仑曾经到过。他的愿望,凡是拿破仑到的地方,他一定要去。 光阴似箭,不知不觉半年过去。 蒋介石走马观花回到中国后,一天,孙中山把他召去。 “我们决定办一个革命的军事学校!依靠军阀队伍来革命是不行的。进行革命,必须要有革命的武装,我考虑很久,决定按照苏联赤卫军的组织,成立陆军军官学校。”孙中山兴奋异常地说道,“这是前年苏联代表马林给我的建议,我考虑很久了。” “太好了。”蒋介石附和。 “我们想派你做黄埔军校校长!” “啊!”蒋介石乍听,不知如何是好。 “你可以试试,”孙中山笑道,“大家多研究,多帮助你。你是英士介绍给我的。在永丰舰上你也表现了对党国的忠诚。再者你履历表上还写着在日本学过军事,我想你是可以胜任的。” “实在,”蒋介石惊喜参半,“我没有经验。” “别怕,”孙中山从卷宗里抽出一张名单,“有这么多朋友帮你,你怕什么?瞧,党代表廖仲恺、校长蒋介石、政治部主任周恩来、军事顾问鲍罗廷、教务主任加仑、教官邓演达、恽代英、聂荣臻。” “恐怕他们会笑话我。”蒋介石故作掩饰,“我看还是另外派一位同志担任校长吧。” “你不要推辞了,”孙中山坐下来,“这是你的一个机会。我现在批一张条子,要他们拨500支奥造毛瑟枪给你,教练学生受训。” “什么时候成立?” “6月16日开学。” 黄埔军校按照计划准时开学。从此,蒋介石走马上任。尽管白手起家,困难重重,但他还算忠于职守,当了军校校长,他平生第一次感到有所建树。 眼下他正在热恋宋家三小姐,按照他追求宋家小姐的“三步走”计划,已实现了两步,目下还有请月老做媒一步。他想,自己来广州,和孙大总统的关系非同一般,交往日益密切。此时蒋介石的野心更大,如果能把宋家三小姐娶到手,做大总统的连襟,何愁未来军政中没有位置?关于向宋小姐求婚之事也应该开口了。再者,陈洁如如何处理呢?黄埔军校校长的职衔毕竟不小,关键是正牌的。如果再让陈洁如这个爱妾做夫人毕竟不大体面。姚怡诚给他来信要来广州居住,还有原配夫人毛氏呢?心事重重的蒋介石反而睡不安宁了。 蒋介石心里一急上了点火,牙也疼。军校政治部主任周恩来得知蒋校长身体不佳,劝说:“学校已走上正轨,我看你就休息几天吧!” 蒋介石虽没说可以不可以,反正躲在宿舍不出来了。整整三天,他才把自己乱麻一团的思绪理清。万事之首,他要找孙大总统谈谈。谈什么?如何谈?……总之,他把腹稿已经打好。 蒋介石说干就干,赶巧翌日是一个星期天,蒋介石便信步来到孙中山家里。 孙夫人虽不喜欢他,但却热情地接待了他。 “孙总统呢?” “他去隔壁打个电话,马上就回来。”宋庆龄说完,马上摆上茶杯,给他沏上了酽茶,“蒋校长,先喝茶!” “好,好。”蒋介石接过茶杯,道,“国有今天,党有今日,全靠大总统。上次跟着总统,在永丰舰上蒙难不死,全是总统的洪恩啊!” “你这说到哪儿去了?平叛战乱的胜利,全靠我军全体官兵的共同努力作战。我看单靠他一人,恐怕我们现在都当炮灰啦!” “夫人说得对!夫人说得对!”蒋介石呷了一口酽茶,哈哈笑了起来。 这时,孙中山从隔壁走过来,满面春风道:“你们又讲起我的蒙难史来了。” “可不是嘛!”蒋介石站起身。 “快坐下。”孙中山摆了摆手道,“上次蒙难也多亏老友在难中帮忙。说实在的,原来我对你们江浙人是有看法的,说得多做得少,油头滑脑。难中见诚心,自从那次蒙难,我才真正认识了你。干好了,你蒋校长还是前途无量的。” “哪里哪里!”蒋介石故作谦虚道,“我这个人是属狗的,只要别人对我以诚相见,我能拿心掏给你看。”接着,他把身子向孙中山那里靠了靠,又道:“今天来,不是工作,而是一些隐私事,想同总统谈谈,以便总统能给我做个参谋。” 第五章 争权夺利

一枪打“三鸟”

且说孙中山先生逝世后,广东革命政府曾一度出现权力真空,在这一段日子里,每人都有所思,每人都有所想,但作为第一次东征胜利的功臣蒋介石来说,他想得更多…… 6月15日,国民党中执委全体会议议决:一是中国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为最高机关;二是改组大元帅府为国民政府;三是建国军及党军改称国民革命军;四是整理军政、财政。 两天后,粤军总司令许崇智擅自将驻潮、汕地区防守陈炯明的粤军调回广州,并将潮安、梅县等地让与陈军回防,划汕头为不驻兵区。殊不知这是一招臭棋。许崇智为什么这样做?一句话,因为他也有野心。孙中山先生逝世后,留下权力真空,许是很早就追随孙中山的实力派人物,有实力竞争问鼎最高权力,但他这一步棋却大错特错了。陈炯明的粤军开入广州,违背了孙中山的遗愿,遭到了大家一致的反对。 6月23日,广州发生沙基惨案。21日,广州沙基租界华人同盟罢工,响应上海五卅运动。是日,广州学生军民10万人集会声援上海五卅运动。胡汉民、廖仲恺、汪精卫等均发表演说。会后举行游行示威,遭沙基英军射击,法舰炮击,死伤二百多人。 6月30日,国民党中执会推定汪精卫等16人为中华民国国民政府委员。 7月1日,中华民国国民政府在广州成立。宣布新政纲,取合议制;汪精卫、胡汉民、张静江、谭延闿、许崇智、于右任、张继、徐谦、林森、廖仲恺、戴季陶、伍朝枢、古应芬、朱培德、孙科、程潜16人为政府委员;汪精卫、胡汉民、谭延闿、许崇智、林森为常委;汪精卫为主席,胡汉民任外交部长,廖仲恺任财政部长,许崇智任军事部长,孙科任建设部长。聘鲍罗廷为国民政府高级顾问。3日,胡汉民以国民政府成立,通电解除代行大元帅兼广东省长职。 3日,国民政府成立军事委员会,汪精卫、胡汉民、伍朝枢、廖仲恺、朱培德、谭延闿、许崇智、蒋介石为委员,汪精卫任主席。 9日,国民党中执会发表对于国民会议宣言,并训令国民党党员为国民会议预备会议奋斗。 汪精卫也是有想法的,就改大元帅府为国民政府,迫使胡汉民就范一事,他做了如下解释: 当十二年冬至十三年间,本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重定党章的时候,我们就老早已经知道,如果一旦总理死后,党的政府和党的中央执行委员会,都不会再有第二位总理的。这在党章上写得很清楚,大家是可以见得的,党章上面并不是说,“本党设总理一人”,是说“本党以创行三民主义、五权宪法的孙先生为总理。”由此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本党除孙先生之外,是不会有第二个总理的了……如今孙先生不幸死了!那么在党便不会再有总理。在党的政府,便不会再有元首。这是理论上当然的事情。国民政府是受党的委托的,党的组织,有中央执行委员会,国民政府的组织,也自然同样是采用委员制,是毫无疑义的,当孙先生未死,我们可以一意跟着这个唯一的导师。孙先生即死,我们采取委员制,要人、名人都不得尽其所能,以共同负荷总理所交付的责任,继续国民革命党未竟的工作,这就是国民政府所成立的原因。 平心而论,蒋介石在这次改组国民政府中,没有捞到职位,他仍担任军事委员会委员,这一职务还是孙中山在世时委任给他的。 再说汪精卫虽然当上了国民政府主席,但他手中无兵,这是一大缺陷,他只有联合蒋介石才能巩固权力。蒋介石虽然手中有黄埔军,但他在中执会和政府中都没席位,难以发号施令,因此他也愿意与汪精卫联合,形成“文武搭档”。这叫一个巴掌拍不响,两个巴掌响当当。其实汪精卫也正有这一想法。早在5月8日,汪精卫从北京治丧回到广州不久,偕夫人陈璧君就专程跑到东征前线看望蒋介石,两人进行了推心置腹的交谈。 汪对蒋说,总理在临危的时候,还低声呼唤“介石”,其实孙中山先生在弥留之际,口中不断叨念的是“和平……奋斗……救中国”,这是在场的宋庆龄、何香凝等许多人亲耳听到的。汪精卫为了拉拢蒋介石,才故意这么说,蒋听了,十分感动,呜咽良久,又问是真的吗?那还有假。汪做了认真的回答。蒋介石甚觉汪精卫可亲可爱。当两双大手相握的时候,一场以争夺权力为目的的合作买卖达成。 恰在这时,廖仲恺先生在中央党部大门前遇刺身亡的消息传来,令他们吃惊。 那是1925年8月19日一个不眠的夜晚。 据廖仲恺的夫人何香凝回忆说: 仲恺忙于替黄埔军校筹款,到家已经很晚了,第二天8月20日的早晨,刚过8点,又有人来向他请示公事,等他把公事交代完毕,已是8点多钟差不多快9点了,仲恺还没有吃早餐。因为我们预先接到通知说是9点开党中央的常务会议,我催他说:“快点吧!开会的时间到了。”仲恺于是匆匆忙忙地只吃了几口白稀饭,就和我一起上车出门,唉!现在想起来,也真像催他去死一样。 车子向着惠州会馆(当时的中央党部)开去。在路上遇着陈秋霖同志,他正要上我们家里商量事情。仲恺一看见就招呼他说:“你是找我的吗?”陈同志说:“是的。”仲恺说:“那就请上车一同到中央党部去吧!”陈同志便登上了车。 汽车开到中央党部门前停下,我们先后下车,我刚一下车,抬头看见一位女同志,就止住脚步向她说:“停20分钟我就到妇女部,我有事和你们商量,请等着我。”正在这说话的时候,我就听见“啪啪、啪啪”的好像爆竹声音,我心里还以为谁在放爆竹呢。可是,一转过脸来,看见仲恺已倒在地上,陈秋霖同志痛楚地挨了两枪也倒下去了。在我身边的卫兵,也已受伤躺倒在地。四人同行,三个男的都中枪了。我这才意识到有人行刺。一面大喊捉人,一面俯身扶着仲恺。当时仲恺已不能回答。当我刚刚低下头去扶仲恺的时候,又是一阵枪声。头上嗖嗖地有枪弹飞过,我头皮还感觉到热气。那时我若不是弯身去扶仲恺,一定也是完了。在我大喊“快些捉人呀”的时候,就有五六个凶手从中央党部门前“骑楼”底下的石柱后面蹿出来,原来凶手预先躲在中央党部门前的。平时中央党部总有警察站岗,但那时迟迟不见有警察来捉人。只有一个在妇女部工作的女同志刘家相从里面跑出来帮助我。邓泽如那天早已到了中央党部,他就始终躲在楼上,没有下来。 把仲恺架了起来,只见满地殷红,他衣服上的鲜血,还点点往下滴。那时我的心里,说不清是悲痛还是愤恨,但没有惧怕,到了医院,仲恺已是不救了,大概是在路上就绝了气。 后来何香凝回忆调查的结果是: 7月初,右派在胡汉民家里开会。参加的人有孙科、邹鲁、伍梯云、邓泽如、傅秉常、吴铁城、林豆勉、胡毅生、林拯民、余和鸿等人。在这次会议上,右派集中攻击仲恺。他们污蔑“仲恺被人利用,祸害国民党”,又说“仲恺挑拨各方恶感。”又说“为防止仲恺为共产党利用,一定要把持全国代表大会,一定要在大会中做一些工作。”所以他们运动把他们那一派的人选入执行委员会做秘书长,把持会务,并且制造口实,诬蔑海陆丰共产党“刑人掠财”,广事宣传,同时还决定向苏联代表鲍罗廷表明态度,甚至还具体指定专人去和鲍罗廷代表谈。他们为着便于实现他们的野心,对于把总理制改为委员制这一点,也是不赞成的。孙科也参加这些会议。不过孙科却说了这样的话:“倒廖仲恺的台是必要的,但是万万不能采用暗杀手段。”由此可见当时这些会议讨论的是什么内容了。当时仲恺正是各种工作都参加,自然成为右派的众矢之的。右派密谋反对廖仲恺的会议,接连开了11次之多,每数日即开一次,参加的都是这十几个人,商量的事,大多与第一次开会所谈者相同。 右派除了开秘密会议阴谋伤害仲恺,阻挠革命事业之外,还经营了一间类似俱乐部性质的“文华堂”,专门做聚会的地方,大事聚赌吃喝的勾当。右派常常在那里纠合随从,公然大放厥词,辱骂仲恺和他的执政主张,其中骂得最厉害的,有胡毅生等人。 他们的目的,不单是要暗杀仲恺,不单是要把仲恺这样一个人除掉。他们显然已经形成了一个由国民党全体右派人物联合起来,企图使廖仲恺倒台从而全盘推翻三大政策的反革命军事政变阴谋了。 廖案的发生,使蒋介石获得了很大的好处。他利用这一有利时机,整倒了许崇智。同样,汪精卫也利用这一有利时机赶走了党内的主要竞争对手胡汉民。 廖仲恺被刺的当天,国民党中执会、国民政府委员会及军事委员会召开联席会议,议决:特派汪精卫、许崇智、蒋介石组织特别委员会,授以政治、军事及警察全权。 蒋介石立即以卫戍司令的名义,宣布广州市戒严,命令何应钦率第一军第一师分布市区警戒,并派兵驻防市区制高点观音山阵地。蒋介石首先在军事上取得了主动权。 8月25日,廖案疑犯林直勉、张国桢(10月5日枪决)、梁鸿楷(粤军第一军军长)、招桂章(粤军总部舰务处处长)、梁士铎(第一警备司令)、杨锦龙(旅长)被捕,发现香港英政府颠覆国民政府,以梁鸿楷为总司令,魏邦平为广东省长的阴谋。主要罪犯胡毅生、魏邦平、朱卓文等在通缉令发出之前,都已逃到香港去了。 同一天,胡汉民因其弟胡毅生素来反对廖仲恺,并与主谋有通谋嫌疑,被蒋押解到长洲要塞看管。数年之后,胡汉民在《自传续篇》中写下了这段文字: 世和来后,将我带到介石那里去住。我无处安身,自然随了他去。介石与仲恺比邻而居,我到了介石那里,又转送到黄埔,介石来应酬一会,就走了。我最不能忘记的是璧君她大着肚子,往来奔走,在黄埔又陪了我两天。第三天,我过意不去,而且她快要生产了,力劝她回去,临走她说:“胡先生有什么意见,可以写一封信给汪精卫,我给你带去。”我就写了一封信,原文我记不得了。大意是:“关于办理仲恺案我虽未能与闻,惟兄等主持此案,不当枉法,亦不宜循情,务须概据事实,以求真相。弟与兄永共患难,不久以前,尚相与戮力,肃清洪军等,巩固后方,此日思之,仿如隔世矣。”这信带去后,精卫给我一封回信,这信太奇妙,大意是:“昨开中央政治会议,读遗嘱时,不觉泪下,兄与兄个人事,有何意见,仍乞指示。”中央政治会议,本来我是主席,精卫读遗嘱时,不觉泪下,不知道是为我的不能主席,身为“阶下囚”而泪下呢?还是因为遗嘱中有“联合平等待我之民族共同奋斗”的话,而一般同志竟主张反共,闹出这样的风波,便不觉泪下呢,这是我至今不愿求其解的问题。 9月8日,胡汉民以养病为由得到释放,13日汪精卫到颐养院看望了胡汉民,叫胡辞职离粤。半个月后,胡汉民以“出使苏俄”为名,从黄埔港登上苏俄“蒙古”号轮船,灰溜溜地被驱逐出广东。 汪精卫那边整走了胡汉民,而蒋介石这边在整许崇智。 蒋介石通过廖案,大做文章,调查了他的上司许崇智许多不法行为,以涉嫌廖案驱逐出广东,并改编了他的部队。 20日,国民党中政会议决定:准予军事部长兼粤军总司令许崇智卸职,派陈铭枢当晚送许乘轮赴沪。国民政府命谭延闿署理军政部长,由粤军参谋长蒋介石办理该军总司令部收束事宜,其部属统为蒋介石处理,同时任命宋子文为财政部长兼广东财政厅长。 28日,国民党中政会决议第二次东征计划。同日,国民党中执会任命周恩来为东征军政治部主任和第一军一师党代表,蒋介石取代了许崇智,一跃为第二次东征总指挥。 这正是一石击三鸟。右派暗杀了廖仲恺,是中国革命的损失,是工农群众的损失。但国民党右派集团受到了学生的打击,许多右派头子无法再在广州立足,而收获最大的是汪精卫。胡汉民、汪精卫、廖仲恺被称为孙中山麾下的“三杰”,都是有资格成为孙中山继承人的。如今廖仲恺被刺身亡,胡汉民及其右派势力被驱逐出广东,最后只剩下汪精卫一人,他可以无后顾之忧,稳坐国民党最高交椅。 蒋介石通过廖案所得到的东西,可以说是许多人,以及蒋介石本人在事前所不及料到的。首先,倒许的实现,使蒋介石扫除了前进道路上的第一个,也是最大的障碍,不但扩充了自己的实力,而且取代了许崇智成为东征军的总指挥,这对蒋介石以后成为“军界领袖”是具有决定性意义的,其次,廖案使许多国民党元老辈的右派不能再在广东革命政府内存身,这就给蒋介石这位晚辈进身到国民党领袖地位,造成了极好的形势。整倒了许崇智,蒋介石出任东征军总指挥,正是大显身手的时候。

挥师东征

公元1925年10月6日下午4时。 这是蒋介石东征军出征的日子。 这天,阳光明媚,军旗猎猎。 黄埔军校的大操场上集合着待命出征的学生兵。他们一个个荷枪实弹、英姿勃发,等待着总指挥蒋介石的出征令。 这时,陈洁如也从乡下来到了广东,儿子蒋经国正准备留学苏联,也来黄埔军校为父亲东征送行。蒋介石一一作了安慰,随即来到大操场上,发布动员令。 在一阵雷鸣般的掌声中,蒋介石站在临时搭起的主席台上,开始了他庄严的讲演: “第一次东征,已扫除东江一带的陈逆叛军。这次东征,我们要剿陈炯明的老巢——惠州城。陈军不除,北伐无望。我们要严格军纪。第一次东征时,有严重拉夫现象,而且及于老妇少女,使其连续服役。特务长和军需士,每每短给役夫钱币,有的连长也吞役夫费用,致使役夫怨恨。有的老役有病在身,跟不上队伍,官兵竟拳足痛打,惨不忍睹。甚至在第一次东征回师淡水时,竟把五六百女役夫关起来,不准回去,而又不对其加薪和解释劝慰。在宿营地有的士兵擅入民房任意吃喝,官长也不禁止,人民不堪其扰;或擅住民家不住庙堂等公房,人民敢怒而不敢言。下级军官怠惰成性,公务委之副职,并且嫖赌成性。官长虐待士兵,视同牛马,竟将士兵打得皮开肉烂,且下情不能上达。中级以下军官袒护下属军官,上下勾结,置士兵痛苦于不顾。这次东征,我们要同心同德,团结一致。不要再赌、嫖,严守军纪;不要只想升官发财,要涤荡怠惰。总之我们要形成一个铁拳,狠狠地砸向惠州陈炯明的老巢。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将士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出发!”蒋介石下了命令。 惠州,素称天险之地,前临西湖,后枕东江,三面环水,易守难攻。 陈炯明经营惠州多年,有铁网尖钉、沙包竹棚等防御工事,大有固若金汤之势。 13日,大军进攻惠州,“开始与敌作战,11时各处山炮亦相继射击。至下午2时,北门城垣垛口,被击毁甚多,我第四团在炮火掩护之下,通过北门桥,并徒涉护城河,战斗激烈。4时我军所运竹梯已达城脚,第四团刘团长尧寰在桥上指挥攻城受伤,官兵死伤甚众。13日下午2时半,我第三军方面亦向城西南处攻击前进,战斗到傍晚,敌仍顽抗。10月14日我军继续攻城,蒋总指挥在飞鹅岭炮后阵地督战,何应钦纵队长亦在北门督战,并派第八团加入战斗,北门炮火亦集中该处,战斗至午后3时半,我第四团首先登城,北城之敌纷纷退走。其他各攻城部队亦相继冲入城中,何应钦率总预备队入城,杨坤如已随残部向东门逃窜,我军即行追击,并乘机占领惠阳。蒋总指挥旋亦移至惠城,策尔后之作战。” 惠州天险被攻破后,东征大军长驱直入,扩大战果,10月27日,在河婆地段歼灭陈炯明主力万余人,随后追击残敌至福建边境的永安,将其消灭殆尽,仅作战一个月东江完全收复。 11月6日,蒋介石在汕头发表了收复东江的报捷通电: 中正受命东征,赖将士一心,人民赞助,自上月六日出师,迄本日适为周月。经将逆军主力完全击溃,先后缴枪六千余支,大炮七门,机关枪三十余架,俘虏六千余人,东江各名城次第收复,直达潮梅,本日已行抵汕头。此次师行六百余里,四民簇拥而观,箪食壶浆以迓,至汕头登岸时,群众欢迎尤为强烈,自愧无以当此,念我伤亡将士,盖为泫然。惟幸本党党纲推行顺利,国民革命障碍渐除,尤予帝国主义以重大之打击,不敢不益自振奋,誓于最短期间,廓清窜匿边境之余孽,扫荡妨碍民治之苛政,以慰先大元帅在天之灵,亦使我东江父老永免兵革。尚冀政府暨各界同志,万众一心,共同努力于国民革命之实现。临电祷切,敬乞垂鉴。 在第二次东征的同时,革命军又消灭了盘踞在海南岛、雷州半岛一带达四年之久的军阀邓本殷。至此广东全境得到了统一和巩固。 平定刘、杨叛乱和两次东征,发挥了蒋介石的军事才能,使他成为广东革命根据地的大功臣性的风云人物。 1926年1月1日,军事委员会借广州各界庆祝元旦盛会举行阅兵式,朱培德任总指挥。汪精卫、鲍罗廷、蒋介石、谭延闿、李福林出席,国民党二大代表应邀前往观礼。 9日,黄埔军校教导团改编为教导师,直属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 12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决议:黄埔陆军军官学校改称中央军事政治学校。19日,任命蒋介石为校长,汪精卫为党代表。3月1日,举行成立典礼。 20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准蒋介石辞去国民革命军第一军军长职,由何应钦继任,并任程潜为国民革命军第六军军长。 22日至23日,国民党召开二届一中全会。22日,会议推选汪精卫、谭延闿、谭平山、蒋介石、林伯渠、胡汉民、陈公博、甘乃光、杨匏安九人为中央常务委员。会议通过中央党部的八个部长:宣传部长汪精卫,组织部长谭平山,工人部长胡汉民,农民部长林伯渠,商业部长宋子文,青年部长甘乃光,省外部长彭泽民,妇女部长宋庆龄。23日,全会通过《政治委员会组织条例》,并推选汪精卫、谭延闿、胡汉民、蒋介石、伍朝枢、孙科、谭平山、朱培德、宋子文9人为政治委员,陈公博、甘乃光、林伯渠、邵力子4人为候补政治委员。 蒋介石是以“东征英雄”的身份,从东江回到广州出席大会,1月6日下午,蒋在大会上代表军事委员会向大会作了军事报告。 会上,蒋介石以248票当选为中央执行委员(总票数为252票,废票3票,有效票249票,汪精卫全票)。 在36个执行委员中,共产党只有9个(谭平山、李大钊、林伯渠、吴玉章、恽代英、杨匏安、于树德、彭泽民、朱季恂)。 在24个候补中央执行委员中,共产党员只有毛泽东、邓颖超、董必武、夏曦、许苏魂、韩麟符、屈武、詹大悲等8人。 中央监察委员12人中,共产党员只有高语罕一人。 蒋介石在这次大会上大获全胜,他不仅当选为中央执行委员,而且在二届一中执委会上当选为9名常委之一。这是蒋介石第一次进入国民党中央上层决策机构,以前他主要担任军职,在党政方面没有职务。 在二大召开前,在广东工作的毛泽东、周恩来、陈延年等决定对国民党采取“打击右派、孤立中派、扩大左派”的政策,计划在大会上开除戴季陶、孙科等人的党籍,争取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名额中共产党员占到三分之一,少选中派,多选左派,使左派占绝对优势。 以陈独秀为首的党中央,认为当时革命形势在全国各处都受到打击,主张向右派让步,以保持联合阵线。于是,以陈独秀、张国焘、蔡和森为代表,与西山会议派的孙科、法楚伧、邵元冲3人在上海苏联领事馆谈判。会谈结束,达成两项协议,一是共产党员在国民党各级党部不得超过三分之一以上的人数,二是由中共中央命令广东党部延迟二大。 周恩来回忆说: 更可惜的是中央居然在上海与戴季陶大开谈判,请戴季陶等回粤;为了争取右派回粤,还特地拍电报把大会延期一个月,等候他们,对右派采取完全让步的政策。 在大会期间,中国共产党派张国焘任这次大会的党团书记,在选举上,向右派做了极大的让步。结果在36个执委中,共产党比原来的计划少了将近一半。 第六章 迁都之争

迁都风波的由来

1926年11月,以蒋介石为领导的北伐军,节节胜利,在较短的时间里,夺取了湖南、江西,再向北推进,不久便攻占了武昌、九江、南昌市等战略要地。为迎接新的形势,国民政府不能不前移,以便指挥。于是,11月8日国民党中央政治会议在广州开会,根据新形势的需要,决定将国民政府和中央党部迁都到武汉。人员分两批迁移。第一批确定为宋庆龄、宋子文、陈友仁、徐谦、孔祥熙、李烈钧、蒋作宾、孙科、鲍罗廷夫妇等,及随员60人,于16日晨经韶关北上。余下为第二批人员随后跟上。国民革命总司令部仍留在广州市,由李济深主持。 19日,在前方北伐的蒋介石得知这个信息后,立即打电报给任国民党中执委主席的张人杰和任国民政府代主席的谭延闿说:“中央如不速迁武昌,非特政治党务不能发展,即新得革命根据地,亦必难巩固。” 这年的12月,第一批迁移人员宋庆龄、徐谦、陈友仁、吴玉章、王法勤、苏联顾问鲍罗廷等去武汉时路过南昌,蒋介石高高兴兴地设宴招待了他们。席间,蒋介石将执行北伐情况说给他们听:“这次北伐,其性质不单是中国国民革命,完全是世界革命在东方革命的一个起点。” “有了起点,就有了胜利的希望。”宋庆龄道。 蒋又说:“纵观全国的风云,不由得我们不抱乐观,我们的敌人内部已发生破绽,自相冲突,用不着我们用大队去打,去炮轰,只要动用政治手段,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解决。国民革命,已快将成功,我们的政府统一全国已不再是一种奢望。” “让我们举杯相庆。”陈友仁提议。大家频频举杯相庆。 12月7日,各委员到庐山举行了中央会议,作出了如下几项决议: 一是在军事方面,鉴于南京和上海尚未收复,孙传芳还残存部分兵力,所以对奉系张作霖采取绥靖政策,以便彻底消灭孙传芳,仍采用各个击破的战略战术。 二是积极开展农民革命运动,推动土地革命的开展。 三是凡北伐军收复的省份,其财政归中央统一管理。 四是取消主席一长制,改为委员会的合议制。 五是电请汪精卫复职。 “我尊重会议的决议。但是……”会议上蒋介石作了发言,对以上决议都表示同意,但是后面却来了个大的转变,突然改变了自己提出的迁都武昌的主张,提议迁都南昌,让各位委员留住南昌,理由是为“政治与军事配合,党政中央应与北伐军总司令部在一起”。 “我不同意。”宋庆龄首先表示反对。其他各委员也都发表了不同意蒋介石的意见,会议不欢而散。12月8日,大部分委员们不顾蒋介石的反对,冒雨下庐山往武汉而去。对此蒋介石大发雷霆。 12月9日,蒋介石打电报阻止张人杰、谭延闿去武汉。 12月13日,蒋介石催张人杰等各位中央委员速来南昌。 12月31日,张人杰、谭延闿及部分中央委员和国民政府委员到达南昌。 1927年1月3日,蒋介石在南昌召开了中央政治会议临时会议,非法决定“中央党部与国民政府暂驻南昌”。 1926年除夕,蒋介石在欢迎张人杰、谭延闿及各委员的宴会上讲话说:“今天各位从广东来到南昌,我们心里的快乐,几乎是不能形容的。” 且说蒋介石为什么反对国民政府迁往武汉呢? 应该说这是一个野心问题,也是一个控制与反控制的问题。 武昌当时是在李济深和唐生智的第八军的控制之下,南昌是在蒋介石嫡系第一军的控制之下。若国民政府设在武汉,蒋介石就控制不了局势,北伐军总司令部,必被国民党中央和国民政府所控制。 若国民政府设在南昌,蒋介石就可以把北伐军总司令部置于国民党中央和国民政府之上,从而用枪指挥党,指挥政府,控制大局。 更重要的是,蒋介石要背叛革命,成为大资本家和帝国主义在中国的代理人,当时武汉革命形势高涨,国民政府设在武汉对蒋叛变革命是十分不利的。按人们的话说,这叫心里有鬼。 对蒋介石反对迁都武昌,李宗仁一针见血地说: 就形势说,中央北迁,应以武汉最为适宜。南昌断没有成为临时首都的资格。蒋总司令所以坚持南昌的原因,自然是私心自用。 吴玉章评论说: 当初,蒋介石因害怕广州的工农革命力量,曾提议把政府迁往武汉,遭到我们大家的反对;等到武汉工人运动和两湖农民运动起来了,我们大家都主张把政府迁往武汉,并根据大多数意见作出了正式决定的时候,他忽然又提出异议,不肯服从,实在不当。 1927年元月11日,蒋介石到了武汉,武汉组织了30万人参加的欢迎大会。蒋介石在会上发表了冠冕堂皇的演说。演说结束后,有人站起来当面质问道:“既然蒋总司令这样革命,为什么违抗国民党中央迁都武汉的决定?为什么无理扣留国民党中央委员?” “这个……这个……”蒋介石张口结舌,脸涨得通红。 对此,机要秘书张治中回忆说: 有一天,蒋在汉口公宴大家,李立三在席上有一篇措辞极其委婉而含义很锋利的讲话……而总政治部主任(兼武汉行营主任)邓演达的态度言论也是日趋激烈,比中共有过之而无不及,给蒋的刺激很大。 在另一次欢迎蒋的宴会上,鲍罗廷的讲话使蒋更恼火: 蒋介石同志,我们三年以来,共事在患难之中,所做的事情应该晓得;如果有压迫农工、反对c.p(中共)这种事情,我们无论如何要想法打倒的。 鲍罗廷的讲话激怒了蒋介石,他当时没说什么,第二天蒋跟鲍狠狠地吵了一架,最后蒋一甩手回到了南昌。 李宗仁事后回忆说: 民国十六年一月中旬,蒋总司令曾亲赴武汉视察,渠见武汉风色不对,恐发生意外,稍留即去。 1月19日,蒋介石给武汉联谊会议主席徐谦打电报,说鲍罗廷当众侮辱了他,要求撤去鲍罗廷的顾问职务,并坚持迁都南昌。 徐谦接到电报,感到蒋的“撤鲍迁都”的要求很棘手,他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廖仲恺的夫人何香凝,当年蒋、廖都在黄埔军校任职的时候,两家住在独门独院,两家的关系甚好,兴许能起到作用。于是徐谦便唤来何香凝,交代了任务。何道:“我能胜任吗?”徐说:“没问题。”“那我就试试再说。”就这样徐谦给何订了张去南昌的船票,并送何香凝上了船。 接着,徐谦又打电报给南昌的谭延闿、朱培德、宋子文,要求他们配合工作。 且说何香凝到达南昌的那天,蒋介石正要出军北伐,不料这天出师不利,蒋在检阅出征部队时,因跨下坐骑突然受惊,蒋介石猝不及防,被惊马颠翻坠地,但右脚却被鞍套住,惊马拖着蒋介石跑了七八米,蒋介石虽然性命无虞,右脚却受了伤。而且,在士兵面前,将军坠马,主“出师不利”之兆,又出了个大洋相,所以蒋介石心理上所受的刺激甚至较之右足之伤为甚。倒是随军侍奉的夫人陈洁如安慰他,说:“你从马上跌下,竟能保全性命,说明你命大。有道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尽管放心吧!”一番宽心话,说得蒋介石转忧为喜,破涕而笑。 陈洁如说得有理,蒋介石的确是“命大”。 早在“二次革命”失败后,蒋介石被袁世凯悬赏3000元通缉,在上海无立足之地,只好连夜潜回奉化,跑到萧王庙舅父孙琴凤家里躲藏。他的舅母遂让他躲在家里的阁楼上避祸。 次日,奉化县衙得线人密报,知道蒋介石逃往萧王庙孙家,立即派武秀才丁志国率领兵丁前往萧王庙搜捕。 兵丁们径直来到孙家,四处搜索,均不见革命党的影子,这时,有人发现了阁楼,便想登上去查看。武秀才丁志国暗中同情革命党,料定蒋介石多半躲在上面,便对兵丁说:“那是人家的卧室,咱们不能胡来,我一个人上去搜一搜就成了。”丁志国上了阁楼,果然见到蒋介石正直挺挺地坐在床上瞪着他。丁志国视若无睹,转身下去对众兵丁说:“上边没人,咱们再到别处去搜搜吧!”他临出门又对蒋介石的孙家舅母说:“此处不可久留!” 逢凶化吉,遇难呈祥,蒋介石果然是“福大命大”。 蒋家王朝的御用文人们会拍马屁,说蒋介石是“真龙天子”,自有神明护佑,所以才吉人天相,屡屡大难未死,每每化险为夷。 蒋介石虽然声称信奉三民主义,又皈依基督教,成了一个虔诚的信徒,但他骨子里却依然未脱传统中华文化中封建迷信的窠臼,对“神明护佑”一说是笃信不疑的。他迷信神门仙道,迷信阴阳风水之学,也热衷于抽签算命测字看相之术。因此,每次罹险脱身之后,蒋介石都要默默静坐,祷告列祖列宗、各路神仙,暗中保护,使自己有惊无险。 而实际上,蒋介石之“大难不死”,每一次都是客观条件囿限的结果,关键时刻,若没有卫兵挺身保卫,蒋介石有十条命怕也早就丢了。即以在南昌阅兵时被颠落马下的事为例,当时幸亏蒋介石穿的是马靴,当那惊马拖着蒋介石狂奔了一段之后,马靴从蒋介石的脚上脱落下来,这才使他保住了一条命。若说“护佑”应当说是“马靴护佑”,若说感谢,倒是说该谢谢“马靴”。 再说,蒋介石跌了足便到南昌陆军医院检查,刚由大夫做了推拿手术,就传来有人求见,蒋介石听说何香凝来见,不假思索地说:“让她进来见。” 片刻,何香凝在陈洁如的陪同下,来到了病房。会作画的何香凝把一束鲜花献给了他。蒋介石感谢地道:“何大姐送鲜花,可谓香花香凝。” 何香凝也笑了,说:“我这次来,带的不是鲜花,而是对你的批评。可不巧你还在住院,有些话我是不想说的,但我千里迢迢而来,也不能不说。” 蒋介石道:“你是大姐,自家人,有话随便说。” “好,我就直说吧。”接着,何香凝就说:“我是大姐,我真心对你好,武汉对你的批评很烈,尤其是你要撤鲍迁都一说,搞得武昌满城风雨,这些事,你应该沉思默想。还有孙中山夫人宋庆龄已经宣布,武汉政府是孙中山先生思想的正当诠释者,也就是说孙夫人是支持武汉政府的。” “还有什么?”蒋介石一直默听。 “我是说:有形势就有变化,你不能一条道跑到黑,是不是该刹车了。这个主意还得你来拿。我只是个建议而已。” 何大姐的一席话,确实对蒋介石发生了作用。2月初,又在庐山举行会议,由谭延闿、朱培德、宋子文从中调停,蒋介石只得同意迁都武汉,并放弃了驱逐鲍罗廷的主张。不得不于2月8日在南昌作出了“中央党部及国民政府迁到武汉”的决定。 蒋为什么改变主意呢? 这是蒋的缓兵之计。因为,与武汉国民政府完全决裂的条件还不成熟。因此,蒋介石于1927年2月20日和3月5日,在南昌先后两次欢送中央党部国民政府迁鄂的大会上发表演讲: “武汉是全国的中心,也是政治变迁的策源地。我们党部和政府到了武汉,一定比在南昌发展得更快。我们今天可以代表在南昌的同志,明白地告诉谭主席和各位委员:我们的政府虽然迁到武汉去了,我们在南昌的同志,对于拥护政府、拥护本党的热忱,比现在还要增加几倍。” 1927年3月10日—17日,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二届三中全会在汉口召开。到会委员33人,蒋介石、张静江、朱培德未到会。 会议通过了《统一党的领导机关案》、《军事委员会组织大纲》、《统一革命势力案》、《国民革命军总司令条例》、《撤销中央军人部案》等案。 上述决议为了限制独裁,提高民主,实际上取消了蒋介石国民党中常会主席、军人部长等职务,限制了蒋介石个人的党政军权力,但仍保留了蒋介石的总司令职务。 会议改选了国民党中央常委和各中央机关。选汪精卫、谭延闿、蒋介石、顾孟余、孙科、谭平山、陈公博、徐谦、吴玉章9人为中央常委。 中央政治委员除中央常委兼任外,宋子文、陈友仁、邓演达、林祖涵、王法勤、宋庆龄6人当选。 选出了中央各部部长:组织部长汪精卫(暂由吴玉章代理),宣传部长顾孟余,农民部长邓演达,工人部长陈公博,商民部长王法勤,妇女部长何香凝,海外部长彭泽民,青年部长孙科。 选举蒋介石等15人为军事委员会委员,汪精卫、唐生智、程潜、谭延闿、邓演达、蒋介石、徐谦为军事委员会主席团。 选汪精卫等28人为国民政府委员,孙科、徐谦、汪精卫、谭延闿、宋子文为国民政府常务委员。 这次会议对蒋介石是极为不利的,蒋介石失去了军人部长、组织部长、中央常务委员会主席、军事委员会主席等职务。 特别重要的是《统一革命势力案》,蒋更是反对有加。现抄录如下: 中国国民党与中国共产党两党联席会议须立时召开,讨论一般的合作方法,特别是以下各问题: 一、统一民众运动,特别是农民与工人运动,共同指导。 二、国内少数民族问题。 三、共同负担政治责任问题——应由共产党派负责同志,加入国民政府及省政府。 四、设法使第三国际及中国共产党与国民党机关报,关于两党相互之批评与记载,不违背合作之精神,两党联席会议代表五人,即以中共之组织、宣传、工人、农民、青年五部长充任。 五、应即派代表三人参加第三国际会议,接洽中国革命根本问题,特别是中国革命与世界革命的关系问题。 这次会议大大削弱了总司令的权力,《中央执行委员组织大纲》、《军事委员会总政治部组织大纲案》及《国民革命军总司令条例案》中规定: “军事委员会为国民政府最高军事行动机关”;“军事委员会一切会议表决,以出席委员之过半数行之”;军事委员会也不设主席,而由七人组成军事委员会主席团,军事委员会“主席团之决议及发布命令,须有主席团委员四人签字方生效力”;“军事委员会及军事委员会主席团所决议的重要案及办法,须经中央执行委员会通过方生效力”;“总司令是军事委员会委员之一”;军官任免各出征动员,须经军委会决议,提交中执会通过,再交司令部执行。 这些决议,使蒋介石的权力大大缩小了。而且《对全体赏训令案》中,针对蒋介石的独裁着重指出: “自北伐军兴,军事政治党务集中个人,愈使政治之设施,不能受党的领导,而只受军事机关之支配。此种制度,弊害甚多。”决定将一切政治、军事、外交、财政等大权均集中于党。

出尔反尔,蓄势待发

且说蒋介石是独裁者,他一时的退,正是为了进。面对着国民党二届三中全会制约独裁者的决议,蒋介石是不会苟同的! 忍耐是有一定限度的。 时间到了1927年4月1日,汪精卫回到上海。这时的蒋介石对一年前被他排挤走的汪精卫表现出了异常的热情。此时蒋介石与武汉国民政府方面矛盾很大,汪精卫去武汉,必增加反蒋阵营的力量,若能把汪精卫留在上海,帮自己一把,日子就好过一些。 “欢迎,欢迎,汪主席一行。”蒋介石异常高兴,“今天我来请客。” “李石曾已经安排好了。”汪精卫对一年前“蒋汪风波”还记忆犹新,说话不温不火。 正如李宗仁在回忆中所说:“汪精卫当时的德望,和党员的归心,可说一时无两。” 汪精卫回忆当时的情形是:回到上海的时候是4月1日,那时蒋介石、吴稚晖、蔡子民、李石曾等几位二十多年来大家在一起的同志都见面了。见面之后,蒋提出两件事要兄弟赞成:一是赶走鲍罗廷;一是分党。 汪精卫道:赶走鲍罗廷,我一个人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再是分共,与孙先生的联俄联共扶助农工三大政策不符。 蒋介石跳出来反击:这些共产党,我是恨死他们啦,他们一日不除,我是一日不安。在蒋介石带动下,其余人也加入了对共产党的人身攻击,诚恳地希望汪先生重负领导责任。 汪精卫开始是默默地静听各人的控诉,未作表示,最后郑重地说:“我是站在工农方面的呀!谁要残害工农,谁就是我的敌人!” 听了汪的发言,大家不寒而栗。 在上海的党政要人在欢迎汪精卫时开了两次会。出席者有吴敬恒(吴稚晖)、蔡元培、李煜瀛、钮永键、汪兆铭(汪精卫)、蒋中正、宋子文、邓泽如、古应芬、张人杰、李济深、李宗仁等。 会中一致要求汪氏留沪领导,帮助蒋介石反共灭共。而汪氏则始终袒共,一再申述总理的容共联俄及工农政策不可擅变,同时为武汉中央的决策辩护:“中国面对着的敌手不光是千年的封建王朝,还有一大串的外国列强。我们必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来打击我们的敌人。不然的话,敌人没打倒,倒乱了我们自己。子文,你是武汉政府派来的财政接收大员,我说的话对不对?” 至此,全会保持沉默不发一言的宋子文友好地点了点头。 “汪老兄,你说话绝对些。我看共产党不是什么好鸟。你是吃了共产党的薪水了吧?” “你这是什么话?我汪某是行得正站得直,不像有些人说话掖着藏着的。” “既然是这样,大家的要求你就答应吧?” “要求什么?” “留在上海,一起革命。” “帮助蒋介石,反对武汉政府,我不会答应。” “你要不答应,我就下跪求你了!”吴稚晖一时激动,竟真的下跪在地上。 汪精卫见吴稚晖跪下来,连忙拔腿逃避,退上楼梯处,口中连说:“稚老,您是老前辈,这样来我受不了,我受不了。” 全场人都为之啼笑皆非。紧张的场面,也充满了滑稽的成分。接着汪精卫也乖巧地做了蒋介石的俘虏。 4月3日,蒋介石又召集以上这些人开会,作出了四项决定: 一、4月15日召集国民党四中全会,解决“党事纠纷”问题。由汪精卫通知陈独秀,在开会之前,各地共产党员暂时停止一切活动,听候开会解决。 二、武汉国民党中央和国民政府所发命令一概无效。 三、由各军队、党部、民众团体、机关的最高长官和主要负责人对“在内阴谋捣乱者”予以制裁。 四、凡工会纠察队等武装团体,应归总司令部指挥,否则,认其为反对政府的阴谋 团体,不准存在。 4月3日这一天,蒋介石还发通电,拥护汪精卫,通电全文如下: 广州李总参谋长、龙华杨总司令、南京何总指挥、汉口唐总指挥、九江宋总指挥、陈总指挥并转各军军长各师长均鉴:我军势力日益进展,东南已告底定,江北频传捷音,河南敌势不振,当此革命大业功亏一篑之际,如能统一党权,有全党信赖之人,指导督促,疏解纠纷,排除障碍,国民革命即可告成。汪主席病假逾年,不特全国民众渴望仰慕,党国亦蒙受重大影响。中正曾经迭电促驾,今幸翩然出山,恍如大旱之获甘露,莫名欣慰。汪主席为本党最忠实同志,亦中正平日最敬爱之师友,关于党国大计,业与恳谈。中正深信汪主席复职后,必能贯彻意旨,巩固党基,集中党权,完成革命,以竟总理之遗志。今后党政主持有人,后顾无忧,中正得以专心军旅,扫荡军阀,恪尽革命天职。凡我将士,自今以往,所有军政、民政、财政、外交事务,皆须在汪主席指导之下,完全统一于中央,中正统率全军而服从之。至于军政军令,各有专属:军政大计应归中央统筹;中正唯词军令,以明责任。各军师长务遵此意,对汪主席绝对服从,诚意拥护,使汪主席得以完全自由行使职权,真正党权集中,达成本党革命任务,以促进三民主义之实现。特此电达,即希查照。 第七章 政治姻缘

张静江为“蒋、宋联姻”搭桥

蒋介石住在英租界。 门前有一片翠绿翠绿的竹林,给人以清新感。张静江的车子掠过那片竹林,箭头一般地驶进了官邸大门,然后向东打个弯儿,越过一栋平房,再行百米,便到了蒋介石的卧室前,戛然停下,卷起地上几片落叶。 昨天蒋介石刚从日本归来,晚上,青帮兄弟们在青宛大酒家设宴为他接风。蒋总司令显然喝多了点酒,一直睡到第二天的10点钟。此时,他刚刚起来,吃了点早点,正要看报,张静江便风风火火闯进了屋。 “蒋总,昨晚是不是喝得多了点?” “哎,都怪你。要不是你那最后一杯,我倒是没事的。可是喝了你那杯,我就觉得受不了,头也大了。”蒋介石放下报纸,“到哪里逛去啦?” “还不是为你的事!”张静江答非所问。 “我的什么事?” “没有姑娘搂,晚上睡不着呗。” “静老,看你说到哪里去了!” “我说的是实话嘛!”张静江取出了一支三星牌雪茄,点着,深抽了一口道,“今天,我到了宋公馆。” “噢,你到宋公馆去了!”蒋总司令瞪大了眼睛,“见了宋小姐吗?” “没见到宋小姐,倒见了宋大姐。我把你和宋小姐的事给她讲啦。” 蒋介石向张静江靠了靠,道:“她都说些什么?” “她说蒋总司令的事她可以帮忙。” “她还说了什么?” “小妹美龄的工作由她包做。要知道在宋家,一切都是大姐说了算。” “那你说这事有门啦?” “我看八九不离十,你就准备喜酒吧。大华酒家,要好好地热闹一场!” “这个没问题,休说大华,就是鸳鸯楼……上海有名的地方我让你吃个够!” “好好,一言为定!”张静江话题一转,“这次你去日本又找了几位小姐?” “哎,我们不谈这些!”蒋介石道,“川野长成那里,我已遵嘱代静老问候过了。” “你这次访日成果不小哇!”张静江称赞道。 “哪里哪里!反正我一到东京,一上码头,便着着实实地放了‘一炮’。全日本的报纸在第二天的显著位置都刊登了消息。”接着,他介绍了他受到头山满的热烈欢迎,当晚为他设宴洗尘云云…… 蒋介石讲述到这里,张静江赞不绝口:“后生可畏!后生可畏!你真行,干了我们想干而没有干成的大事!宋美龄应该是你的!” “宋老太太那里去了没有?”张拍拍脑门又问。 “那还能忘了。” “这就对了,礼节要走到嘛。如今是父母当家,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静老想得周到,”蒋介石三句不离美龄:“我和美龄的事,还要请静老操心,过几天,你还到霭龄家看看情况,那头一有动静,赶快告诉我,我们国事、家事一起抓起来!” “蒋总,”张静江语气肯定,“这个你就放心吧,争取年底完婚喝喜酒!” “哈哈哈……”蒋与张相视一下,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一阵笑声过后,张静江抬腕看了看表:“哟!早过开饭时间了!”

超级“红娘”

蒋介石得天下得美人的计划,在宋霭龄夫妇的竭力支持下,同时进行,戏演得惟妙惟肖,颇有几分传奇。 谬论说百遍化为“真理”。 上海的青帮,蒋介石的弟兄们,经过一阵热闹的游说,使宋家听到的皆是对蒋的赞扬话,说中国唯蒋能得天下,除此没有别人。宋家正是在这种形势下开了一个重要的“家庭会议”。 莫里哀路宋子文豪华的公馆里,拉上窗帘,谢绝宾客,宋霭龄在丝绒沙发上发表着她的高谈阔论,坐在她旁边是对她百依百顺的丈夫、大资本家孔祥熙。 “这事我跟子文商量过不止一次。要我看,中国的形势要变,上海更不用说了。庆龄那边的武汉政府迟早要垮台,只是时间问题。美龄这门亲事应当尽快定下来,不然,怕失去了机会。再说,青帮这伙人是什么事都能干出来的。” “是的,”孔祥熙始终赞同他太太的看法,在一旁敲着边鼓,“太太说的也是,政府要分裂,形势就变化莫测,现在看来,老蒋的命运也是我们的命运。半个月前,老蒋去了日本,我看是要寻找支持。说实在的,那小日本,是靠不住的。” “问题是日本不可靠,美国又信不过他。”宋子文微笑道:“前些日子美国对他这位总司令是采取不信任态度的。所以他此行日本,是为了给美国施加压力。说实在的,美国表面上对此事不露声色,但在暗中活动得可厉害哩,也怕老蒋真的投靠了日本。总之,形势可复杂哩。”他放下雪茄,“谁不知我们宋家同美国的关系,美国对我们不错,我们也不能错待了人家!” “那我们怎么办?”宋霭龄插嘴道。 “是啊!”宋子文说,“现在我们不是在想办法嘛!依我看,蒋介石这个人不是不想投靠美国。最近,他和我说了几句话,泄露了天机。” “他说什么来啦?”宋霭龄、孔祥熙都伸过头来。 “他说,青工会童工会不是美龄干的活,他想给美龄安排工作。” “什么工作?”霭龄嘴快。 “秘书。” “秘书,”霭龄眼珠一亮,两手一拍道,“有了!把美龄嫁给他。我想改一天他一上台,就不会把我们宋家搁在脑后。” “妙哉,妙哉!”孔祥熙再次赞同,“他想睡,我们给他一个枕头,日后,他不会不感谢我们的。” 宋子文一言不发。 “你是不赞成?”宋霭龄瞪着一对黑眼珠,“美龄当了他的秘书、夫人,有利于他打通美国的关系,这不仅对姓蒋的有利,对我们宋家也有利呀!你不赞成吗?” “我不赞成。老太太那里也通不过。”宋子文不软不硬地答道,“再说二姐庆龄也是不答应的。美龄小妹也是不会同意的。大姐,我看趁早不要操这个闲心了!闹个全家反对,何必呢?” “是的。”孔祥熙道,“这是个问题。休说美龄,就是庆龄她也是反对的。” “她不赞成算老几?”宋霭龄气愤地说,“庆龄根本不能算是我们宋家的人,她早已背叛父母,管她干吗?至于老太太,工作我包了。美龄,她不赞成也得赞成,她这次的婚事实在太重要了!子文,你也给个话,到底同意不同意?” “我不是不同意,老蒋这个人不怎么样,个性暴躁,生活放荡,风流韵事又多,我们小妹又不是嫁不出去,何必非找他这个老头子?这不是光彩的事!”宋子文说完一甩袖子。 “老蒋今年多大了?”孔祥熙问道。 “四十。”宋子文不冷不热。 “小妹今年多大?”孔祥熙问太太。 “你管她多大!”宋霭龄嗔一眼胖头大脑的丈夫,“今年十八,你还问我?” “说正经话嘛!”孔祥熙笑道。 “她今年着实年龄是三十。三十对四十,也不能算太离谱?”霭龄反问。 “我不是这个意思,”孔祥熙说:“小妹已有情人刘纪文。恐怕刘纪文也不干!” “干不干还不得听美龄的!”宋霭龄淡淡地说,“只要老蒋给刘纪文安排个好工作,他会乐不颠的愿意!” “老蒋那边的太太也得离婚?” “没有关系,只要姓蒋的明白他同小妹结婚以后有些什么好处,他就有十八个太太也得离婚。”霭龄又道,“要我看老蒋这个人,有本事,前途无量,未来天下还不姓蒋?小妹当了第一夫人,还不是咱宋家的荣耀!子文啊,你不要再认那个死理了!” “那你就先做老太太的工作吧。” “谁做媒人呢?”孔祥熙又问。 “这还不好办!”宋霭龄十分有把握地说,“在上海这个地盘,找个合适的媒人怕是不难吧,张静江、杜月笙……”她一连气说出八九个。 “噢,原来大姐早有谱啦!”宋子文挪了挪身子,惊奇地说。 “不是大姐有谱,因为父亲在世的时候,已把小妹的事叮嘱过我。”宋霭龄说到这里,追问:“大弟,你对小妹了解吗?” 宋子文答道:“小妹在美国的时候,就同刘纪文打得火热,而且,”他放低声音,“他俩又快结婚了,怎么一下子又变卦?叫人为难。再说姓蒋的绝比不上刘纪文,蒋是流氓出身,刘是个出国留学生;蒋其貌不扬,刘英俊洒脱,咳啊,哪个女孩子不爱漂亮的小伙子,我看小妹不会肯的。” “我说她肯!”霭龄力排众议,“不信我同你打赌!哪一个女孩子不喜欢丈夫做大官,何况姓蒋的,她是今后中国的第一夫人!” “你把庆龄往哪儿放?”宋子文问。 “她是现在的中国第一夫人,小妹是将来的中国第一夫人。”霭龄瞅了一眼孔祥熙:“就是我这个大姨姨,永远做不到第一夫人啦。” 孔祥熙装作没听见,只管大口大口地吃水晶红苹果。 “先问问小妹再说!”宋子文抬腕看看表,“你的意见我赞成。小妹同纪文出去看电影。也该回来了。”正说着,一辆汽车在门外戛然而止,从车上走下来一位跛脚的青帮头子张静江。

张静江登门拜访

“稀客,稀客!”宋霭龄首先站起迎接他。宋子文也迎了出来:“静老,你来得正好,大姐正要找你哩!” “好哇!那么说我这次来对了。”张静江哈哈笑道,露出一嘴假牙。 张静江这个头面人物进出宋家大院是有次数的。过去三年没有来过一次,这近一个月便有两次,今天这是第三次。张静江来这里目的不是别的,他是奉蒋介石之命而来这里“牵线”做月老的。他知道霭龄是这个家庭的主事人。因此他对子文、祥熙道:“我知道你们都是忙人,今儿我想找霭龄扯扯,你俩该忙都忙去吧。” “好、好,有事你就跟大姐谈吧!”子文和祥熙客气一番,便各干各的事去了。宋霭龄把张静江让到客厅里坐下,又倒上一杯浓茶,开口道: “静老,你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哪股风把你吹来的?” “哦,我也是随便走走。过去因为忙,欠债太多啦,该走的都没走到。”张静江呷下一口茶,吐出一片茶叶又道:“今天我来,也顺便关心关心你家小妹。我听说小妹嫁人是有条件的?” 张静江紧紧注视着霭龄表情的变化。宋霭龄道:“说实在的,我小妹眼光可高着哩!” “小妹眼光有多高?我包她满意就是。” “我小妹条件有三!” “哪三条?” “一是要求门当户对;二是要相貌超群;三是要才能出众。按小妹的话说,非英雄不嫁。”霭龄说完自己也笑了。 “这三条,老蒋都对得起美龄。蒋、宋、孔、陈这四家都是大家族,可以说是门当户对。再说蒋介石也是未来的中国一号人物,这是其二。至于这人英俊不英俊,我看无大碍,情人眼里出西施,全在美龄看啦。你说是不是?”说完一阵笑声。 “这是件大事,我怕是小妹不会同意。”霭龄故意拿一把。 “那你当大姐的可以帮着拿个主意嘛!” “是啊!”宋霭龄淡淡一笑,“静老既然来了,我可以拿个主意。等我和小妹通个气,然后再给你回个话,可以吗?” “那好!那好!”张静江连连答道,“我这头就等你的话啦。” 接着,他们又谈了一会儿家常话,张静江告辞,便驱车离开了宋家,直赴蒋介石的下榻处。 此后,宋霭龄又与张静江密谈了三次。

宋美龄:要我嫁给姓蒋的,我得考虑考虑

也就在张静江回家吃饭的时间里,天乐电影院正好散场,宋美龄和刘纪文挽着臂,顺从人流走下电影院大门口的台阶。 宋美龄身穿粉红色中国旗袍,手戴金镯,颈戴项链,英国式高跟棕色皮鞋走起步来稍带“嚓嚓”声,此时她显得风采动人,姿容贵雅。和她挽臂的刘纪文,是位高大俊美的青年,相貌漂亮而又端正。他的身材和他那运动员似的形态,证明当地人送给他的“排球健将”的雅号当之无愧。他的乌黑头发梳得那么平贴和整齐,使他那白色的面庞充满了青春的活力。他风度潇洒,脚步从容,态度温和。 他俩依偎着跨上马路向前走。从表情上看来,他们还沉浸在刚才电影的情节里。 “泰尔和玛丽是多幸福的一对,我想我们的结合会比他们更加幸福,美龄。”纪文道。 “亲爱的,我们相爱多年了,我们应该结婚,不过我还得同母亲、大姐商量一下。”美龄莞尔一笑,笑得越发迷人了。 说实在的,美龄自从美国归来,在爱情的海洋中,她一直脚踏两只船。一是刘纪文,二是蒋介石。为此,她拒绝了多少富门纨绔子弟。她爱刘纪文,爱得深沉,在异国的国土上,他们就相识,以至于谁也离不开谁了。但是,随着时间的推延,随着阅历的广阔,“当第一夫人”的愿望又渐渐使她认为刘纪文并不像她理想中的丈夫,以至她把目光推向另一个人——蒋介石。因此,刘纪文几次提出与她结婚,她都婉言谢绝了。但是,感情这个怪物又使她与刘纪文分不开。分开了她便感到空虚、寂寞。今天,刘纪文邀她看电影,尽管大姐要她去家一趟,可她还是陪刘纪文看电影来了。他们从电影院出来时,太阳已经沉入了地平线。大街两旁的华灯已亮,行人越来越少。地上好像下了一场小雨,柏油路面反射着灯光,给人一种神秘感。 他们正好路过霭龄家的门口,美龄道:“纪文,陪我到大姐家去一趟吧?大姐今天早上就让侄女喊我。” “我不去了。我不想看你大姐那张严肃的脸。”刘纪文答道。 “大姐就是那样的脾气,实际她心眼善良着哩!亲爱的,陪我去一趟吧。” 刘纪文经不住美龄的几句好话,便说:“好吧,陪你去一次,下不为例。” 他们便来到大姐的家门口。 这是一所豪华的住宅,整座楼房雕刻着古老的花纹,古色古香。它那下面的两根大柱子,它那尖尖的瓦屋顶,和顶楼的像鸟嘴似的突出部分,这一切使这所宅子看起来像一只蜷曲着的大鸟。 他们俩刚进大门口,霭龄便从屋里迎过来。 “你们俩看到这个时辰,怎么没把影院子背到家里来呀!”大姐埋怨道。“我想找美龄有点事,纪文你先到客厅休息去吧,他们有人在那里打麻将。” “好!”刘纪文嗔了美龄一眼,很快地走开了。 宋霭龄把美龄领进了自己的屋里,坐下。霭龄端出糖盒,取出一颗巧克力,塞到美龄的嘴里。然后道:“小妹,今天大姐找你有一件事商量。” “什么事让大姐这么发急,早晨就让人喊我。”美龄嚼着糖问道。 “好事呗!” “什么好事?” “你猜猜吧。”霭龄笑了笑打开了留声机,一阵德国爵士音乐便放了出来。 “猜不着。”美龄摇了摇头。 “那我就告诉你啦!”霭龄道,“有人给你提媒啦!” “提的哪一位公子?”美龄调皮地问。 “不是公子,是一位司令,他叫蒋介石。”霭龄说完观察着小妹的脸色。 说实在的,她是想过蒋介石,没想到大姐又提了出来,确实她心里很矛盾,嗨!感情这怪物! “大姐,”宋美龄诉说道,“你是我的大姐,你能看着我跟他40岁的人结婚,我才30岁呀!谁都知道姓蒋的作风不正、害杨梅疮弄得发脱齿落,我我……”她说着说着抹眼泪了。 “你真是不懂事!”宋霭龄摆出大姐架子,“就因为我是你的大姐姐,我不能让你同纪文结婚!纪文有什么好?你说他是留学生?留学生的地位也不能跟姓蒋的比!你说他长得漂亮?漂亮管什么用!姓蒋的乱找女人,那是过去的事了,只要他以后不乱来就行了。你别看刘纪文有钱,今后姓蒋的挣钱比呼吸空气还容易!何况你今后是中国的第一夫人!无论名誉、地位、财产,啊啊啊,你真傻!肥肉到嘴你还推开?告诉你吧!要不是我已经同你姐夫结婚,我非抓住这个姓蒋的不可!” 宋美龄思索着,睫毛眨了眨。 “小妹,”宋霭龄拉住她一只胳膊,“你别傻啦!你想,你同姓蒋的结了婚,你就是总司令夫人,以后就是主席夫人,甚至是总统夫人。傻丫头,想一想吧!刘纪文能满足你这些吗?” 宋美龄虽然已经心动,但还坚持道:“我不!大姐你想,姓蒋的满身杨梅疮,会不会传染……” “笑话!”宋霭龄笑道,“万一你生了病,我陪你到纽约找医生,怕什么?姓蒋的不会要儿子,你也已经在纽约扎起了输卵管,不必担心生儿子会有先天梅毒,这个问题怕什么!” “姓蒋的已经有了三个老婆,而且到处玩女人,”宋美龄撇撇嘴,“我再嫁给他,不……” “又是笑话!”宋霭龄苦笑着说,“他的家庭问题你不要管,他已经同三个老婆脱离了关系。别说他有三个老婆,即使有三十个,她们都不敢出面吵吵闹闹,那不是同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吗?” “我的生活习惯同他合不来,”宋美龄皱着眉头,“他常莫名其妙地同青帮勾勾搭搭,他连拿刀叉都不懂,真像个一窍不通的阿木林……” “不许你这样说!”宋霭龄生气道,“你要放明白点,今天不是你同蒋介石结婚,是同统治中国的皇帝结婚!你懂吗?看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连这点问题都想不通,还埋怨我做姐姐的,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她边说边躺在沙发里直摸心口。 “大姐,”宋美龄挨着她坐下,“我不是不懂,是怕……” “怕?”宋霭龄扑哧一笑,“有什么可怕的?” “怕他干涉我的行动。” “傻丫头!”宋霭龄纵声大笑,“你以为这个人可怕?你错啦!你说姓蒋的莫名其妙,有点脾气,那真是一点不错,现在他靠了美国的势力要上台啦,谁不知道宋家同美国的关系?现在我们宋家的人嫁给他,那等于替他统治中国。就像你大哥当年做买卖一样,中国有货卖,美国商人要买,他在中间转一个手,买卖成交,钞票赚到。”她叹叹气:“什么国家大事?据我看来同做买卖一样,不过写字间改做国民政府,总经理改名总司令,将来业务扩大,改做大总统而已!所以我说姓蒋的一点都不可怕!当然咯,中国人是怕他的,他的部下会怕他的,我们怕他干吗?一不是普通的中国人,二不是他的部下,姓蒋的今后里里外外离不了我们宋家,怕我们的不折不扣倒是他!” 宋美龄思索着。宋霭龄看她已经动摇,也不去打扰她,慢慢呷一口茶,准备听小妹答复她所有的问题。 “大姐,”宋美龄边削苹果边问,“纪文怎么办呢?他要是知道我变了心,他会自杀的!” “哈哈!”宋霭龄几乎笑痛肚皮:“你以为纪文真会自杀?你以为这种男人对爱情真是忠贞不贰、不折不扣的吗?” “纪文跟我说过的。”宋美龄躲避她大姐锋利的眼光,“他对我说:‘我诚心诚意地爱你,如果你跟旁人结婚,我就死在你面前!’” “一对傻家伙!”宋霭龄叹道,“两个傻东西!”她抚摸着宋美龄的肩膀:“小妹,你现在决定了吧?” “要我嫁给姓蒋的?”宋美龄起立,“让我再考虑考虑。” “你要找纪文商量吗?”宋霭龄警告道,“你就说,如果他敢不放弃你,小心姓蒋的剥掉他的皮!” 第八章 隆重婚礼

一场在中国空前隆重的婚礼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几经周旋,好梦成真。 霭龄办事认真,只要她认准的事,非办成不可。同时,也让世人看到,她在家庭这个舞台上的作用与威信、威力。实际上,这个颇为解放的家庭也保留着“无父尊长”的传统风俗。 1927年9月17日《纽约时报》于头版头条的位置刊登一则令人吃惊的消息《蒋总司令即将与宋美龄女士结婚》,并在左上角刊载了蒋介石与宋美龄的近日俪影。 该报驻上海记者米塞尔维茨发回的这篇报道说: 这场在中国空前隆重的婚礼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据说蒋已请来了一位英国著名裁缝正在为他赶做礼服、礼帽,宋家正在为其妹赶制嫁妆,据说这份嫁妆价值3.5万美元,是中国姑娘中至高无上的。据说蒋总司令已同结发之妻毛氏离婚,采取的是中国最传统的做法——休妻制,宣布她再也不是他的老婆了。除了原配夫人外,蒋似乎还送走了另外两个“老婆”;另外宋美龄也同她的情人、当年赴美留学生刘纪文分手。 米塞尔维茨还说: 种种迹象表明:即将举行的美龄的婚礼没有因为这些形形色色的蒋夫人的存在而推迟,他们之间的婚姻完全是以双方的爱情为基础的。蒋同宋家的罗曼史将使蒋身价倍增,成为中国第一人…… 据米塞尔维茨说: 向他提供这一重要新闻消息的,既不是蒋总司令本人,也不是宋美龄,而是赫赫有名的孔夫人——宋霭龄。 整个事情都是孔夫人一手操办的。 她9月16日在西爱威斯路的寓所举行了记者招待会。 她把委员长和美龄“介绍”给一群记者,宣布:“将军要同我的小妹结婚。”然后,大家都到正规的庭院给这潇洒漂亮的一对拍照。全世界的报纸和杂志都预先刊登了这些照片。当时谁也没有想一想婚姻掮客霭龄究竟起到什么作用,谁也不想问一问1921年已与蒋结婚的蒋夫人怎么办?所以这些更具有新闻价值的东西,往往被一些记者忘记了。但是历史不会忘记。蒋介石清楚。宋美龄更清楚。他们永远不会忘记人生的恩人——宋霭龄。

蒋介石镰仓参拜岳母

婚前,新郎拜见岳母是中国的传统。 1927年9月28日,在日本的镰仓。 秋雨打着人们的脸,一团团饱含雨水的乌云,在低空慢慢移动。在镰仓的宋老夫人倪桂珍接见了未来的门婿蒋介石。 宋老夫人来镰仓已有半年多了。宋查理死后,她遇到了一些感到失望的事。尤其是女儿们的婚事,更使她头痛。她作为基督教徒,希望女儿的婚礼都应在宋查理的教堂举行,由本教堂牧师主持。霭龄是在日本结婚的,未能这样做;庆龄私自出走,也不可能这样做。三个门婿儿,最中她意的还是霭龄的男人孔祥熙,对于孙中山和蒋介石,说心里话,她是不中意的,或者说是反对。开始蒋介石来电要来镰仓看她,她拒绝了;后来霭龄和美龄来信劝说,她才勉强答应了,时间就在今天。 往日不大看重打扮的蒋介石,今天却破例穿戴一新。他脱下了军服,少了点威武。考究的衣服色彩使他精干了些,显得年轻,精神焕发;他的脸擦了油,红光发亮;下巴上的胡须,是他40岁年龄的象征,不过他今天刮得铁青。他手中的盒装礼品,是霭龄深知母亲的口味,特意提醒蒋买的。 “妈,我来看您老来了……”蒋介石一进门便说。 “漂洋过海,这么老远,你还何必再跑一趟。”宋老夫人并不是十分热情。 “这是我给您买的礼品,权作我的祝寿!”蒋介石说完把那盒礼品献给宋老夫人。 “家里什么也不缺,你又何必破费。”宋老夫人道,“坐下喝茶吧。” 蒋介石在宋老夫人的指点下,坐了下来。他善于察言观色,从老太太的脸上看,似乎对他不大感兴趣。既来之则安之,蒋介石压着心中的火。 “妈,临来时美龄让我给您老问好。”蒋介石没话找话道。 “好。”宋老夫人理了理腮边的头发问道,“听说,你要和美龄结婚?” “对,妈妈,我这次来正是向您老正式求亲的。” “你不是还有原配妻子?”宋老夫人提出了疑问。 “我们已经离婚了。”蒋介石把早已准备好了的离婚证取了出来,“妈,请看我们的离婚证明。” 宋老夫人接了过来,认真看了起来。不错,是份离婚证明。接着,宋老夫人又问: “你也是知道的,我们宋家是一个基督教徒之家,你既愿意同我的女儿结婚,你愿意成为一个基督教徒吗?” “妈,我愿意。我要试一试,要学习《圣经》,并且尽力去做。”蒋介石事先有准备地讲,“如果妈妈同意我与美龄的婚事的话,我们的婚礼愿在父亲的教堂里举行。” “好的!”宋老夫人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喜色,显然对方的回答使她感到满意。她对蒋的偏见看法从中也得到了抵消。幸运的蒋介石,深为这几句事先有准备的话而感到庆幸。 “你既愿入教,就得遵守教规约束,这不是儿戏的!”宋老夫人叮嘱道,“你要和美龄每周到西摩路的私邸,一起祈祷一次。” “儿子明白!”蒋介石面目庄重。 “那你就回去吧。”宋老夫人下了逐客令。 蒋总司令乘飞机回到了中国。不久,他们的婚期就确定宣布了,喜日选在12月1日。美国的《纽约时报》抢先发布了消息,陆续全世界21家报刊作了宣传。 舆论宣传无疑助长了人们对这场政治姻缘的重视。同时,也给这场即将举行的隆重婚礼涂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它像广告牌一样,招揽着全世界的观众,翘首盼望着这一天。

上海大华饭店热闹非凡

1927年12月1日。 蒋介石期待多时的婚礼在上海举行了。 婚礼分两次举行:一次是在宋家,这是安静的并且合乎基督教的习俗,时间较短由霭龄操办;另一次是在豪华的大华饭店,带有外交性质,有些中国传统的味道,婚礼时间很长,持续到当晚12点钟。 清晨,当慕尔教堂沉闷的大钟撞响的时候,宋家的亲戚好友已经聚集到西摩路的私邸。他们是宋霭龄、孔祥熙、宋子文、宋子良、宋子安等51名基督教徒和至亲好友。明眼人会注意到,这里没有宋庆龄。这场婚礼本来已向庆龄发了请帖。1927年9月30日,庆龄接到了请帖,回到上海她和孙中山曾一起住过的家,但是,她在上海没待多久,便匆匆离开了上海,她同一位名叫雷娜·普罗梅的美国朋友去了莫斯科。说实在的,她很爱小妹的,认为小妹这样做为自己的痛苦打下了基础。她力求说服小妹,但生米做成了熟饭,为时已晚。 当教堂钟声再次响起的时候,人们聚集在耶稣的像前,一对新人——蒋介石和宋美龄站在最前排。第二排是宋氏家族的人,其次是宋氏家族的亲朋。宋老夫人头发已经花白,但神态很好,神采奕奕,她对今天的一切安排很满意。可以说对第三个女儿的婚礼,她是最满意的。她闭目祈祷几句后,主持婚礼的牧师从后门步入教堂,他不是别人,正是南方卫理公会及阿伦纪念教堂的余日章。此人是黄仁霖的岳父,办事干练,在江浙一带是小有名气的。本来教堂是沉静的,他干咳一声后,教堂更是寂静无声。 在余日章牧师的主持下,婚礼进行得很顺利。 接着是一阵朗朗可闻的圣经祷告声漫过这阴森寂静的教堂,这声音像一部合唱的歌曲一样悦耳动听。 蒋介石、宋美龄在牧师的指挥下进行各项仪式,直至婚礼告一段落,大家簇拥着蒋、宋二人走出了严肃宽敞的教堂,被转移到外滩的大华饭店舞厅,举行邀请来宾参加的婚礼。 如果教堂过于严肃的话,那么大华饭店则是异常的热闹。偌大的大华舞厅,在沪是出名的。一条黄绿相间的琉璃屋檐,把个巍峨的大华饭店和舞厅从蔚蓝的天空中勾画出来,那壮丽的柱廊,淡雅的色调,以及四周层次繁多的建筑,组成了一幅庄肃绚丽的图画;屋内豪华装饰的天花板上,吊着金黄流苏的五彩宫灯,宫灯四周又有小彩灯相配,犹如众星捧月一般。辉煌的大厅布置得光彩夺目,刘易斯育婴堂用彩带和白色鲜花组成巨大的婚礼之钟。在临时搭起的台子上有一幅孙中山的大幅画像,画像两边是国民党党旗和国旗。台上摆着各色鲜花,一个大“喜”字占了显赫的位置。在另一个台上坐着白俄的管弦乐队,他们个个穿着白衣白裤,可谓浑然一体;在管弦乐队的旁边,来自世界各地30余家报刊的记者,他们手提照相机正在焦急地等待这场婚礼的进行;大厅里早已坐满了1300多名被邀的来宾,他们怀着兴奋的心情耐心地等待着;遗憾的是在这1300多来宾中张静江这个月老没能来,他是昨天被送进医院的;舞厅外面还有1000多看热闹的人被门卫堵在门外;大华饭店六层楼的房顶上垂下十行花花绿绿的鞭炮,一直到地面。看热闹的人围观着,谈笑着。只要那爆竹点燃,便是这隆重婚礼的开始。 下午4点一刻,爆竹点燃,乐队开始奏乐,煞是热闹。“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把沉寂多日的大华饭店震醒,把人们的兴致推向高潮。如果说外面热闹,那舞厅里更是热闹。当婚礼主持人、前北京大学校长蔡元培先生登上礼台、立在孙中山遗像下的时候,台下爆发出经久不息的掌声,那掌声震耳欲聋。蔡元培先生是一位当代中国最有影响的人物,是南京政府的教育部长。本来这场婚礼应由张静江主持,因他有病,临时改为蔡元培先生。此时,蔡先生目扫一周,只见来宾中有英国、美国、日本、挪威、法国以及其他一些国家的领事。陪同这些贵客的是国民党众位元老,以及上海各界的头面人物,他们分别坐前3排。杜大耳朵也夹在中间,剃光的脑袋闪闪发光。自然也有霭龄——这位牵线搭桥的红娘,以及她的丈夫孔祥熙。他们的高兴不像前者,更多地埋在心底。此时他俩负责接待,等宾客到齐坐下后,便主动离开了。 蔡先生用英、汉两种语言向来宾致意。台下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先生们、女士们,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客盈满厅,让我把各位来宾以及外国来宾介绍一下。”舞厅里顿时鸦雀无声。 蔡先生一一将众来宾向观众介绍,足足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末了,他宣布:“欢迎新娘、新郎入场,向众位宾客致谢致礼!” 同时,蔡先生也指挥舞女们跳起来,白俄的乐队奏起来…… 蒋介石穿着高雅的欧式礼服,在孔祥熙和作为男傧相的首席秘书的陪同下出场,舞厅里热闹响起。但见他穿的是条纹裤子、鞋罩、燕尾服、银色领带,像花生形古怪的脑袋剃得光亮。他满面挂笑,向来宾们挥手致意。人们热烈鼓掌欢迎这位军事领袖。摄影师把镜头对着他不停地转动、拍照。 又一次掌声响起,后面的人们再次登上椅子,伸长了脖子。伴随着“新娘来了”的古老名乐曲,新娘挽着她的姐姐霭龄及哥哥、前财政部长宋子文先生的臂膀从廊子后面走进舞厅。廊子上铺着大红地毯,两边摆着各色的鲜花,美龄穿着白色长裙礼服,披着银白色乔其纱,披纱用一枝香橙花别着,稍稍偏向一边。饰以银丝的软缎长裙长长地拖在身后,像一只出水的白天鹅,透过轻纱裙可以看到银色皮鞋。她的乌发藏在白色尚蒂利桃花的罩纱里,罩纱垂到肩上,形成第二层披纱。她手里捧着一束用银白色缎带系着的淡红色的康乃馨。 有4位女傧相伴随着美龄,她们是郭小姐、王小姐、孔小姐(罗莎蒙黛)和倪小姐。前两人穿的是桃红色软缎衣,上面镶着钻石和桃红色珠子。软缎袖子长仅齐肘,在肘部用浓淡相宜的桃红色乔其纱做成宽大的袖口。另外两位年纪较小的女傧相,穿着同样的衣服,但是颈上装饰着带褶的乔其纱,袖口也带褶。女傧相后面,跟着撒花的小女孩周小姐和陈小姐。她们身穿撑开来的桃红色塔夫绸衣裙,手持装满花瓣的小花篮。最后是两位小侍从孔珍妮小姐和孔路易少爷,他们身穿黑色丝绒衣和缎子马夹。 这是一次高雅文明的婚礼,与基督教的习惯相反,新郎、牧师或其他人都没有拥抱或亲吻新娘。 新娘款款走到新郎身边停下,镁光灯闪烁着,拍下了一个个动人场面…… “向国父孙中山三鞠躬!”蔡先生指挥道。 “向宋老夫人鞠躬!” “向来宾来客鞠躬!” “夫妻对拜鞠躬!” 新郎、新娘按照主婚人的指挥,一丝不苟地做了。他们知道,不认真做,观众是通不过的。 接着,蔡元培先生宣读结婚证词。宣读完毕,一个大印盖在结婚证书上,一式两份,新郎新娘每人一份。在接受证书的时候,一对新人向主婚人蔡元培先生躬身施了礼。然后他们又向证婚人蒋介卿施礼,向周围观众施礼。 “向新郎、新娘献花!”在蔡先生口令下,只见两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据说是霭龄的女儿),头扎红头绳,手捧鲜花,跑上台前向新郎、新娘献了花。 在乐队的伴奏下,美国男高音歌手霍尔唱起了《哦,答应我!》,洪亮的歌声,伴着人们有节奏的掌声,弥漫于大厅。 “先生们,女士们!为新郎新娘祝福!为祖国的统一祝福!唱吧!跳吧!”顿时,舞厅活跃起来,对对舞伴结伴走出,挽臂搭肩,跳了起来,轻歌曼舞。 …… 舞会一直持续到晚上7点钟,接着,大华饭店又为来宾举行了盛大的宴会。宴会中,新郎新娘又举杯为1000名来客碰杯,致谢……午夜12点钟时,蔡先生宣布晚宴结束。在雷鸣般的掌声中,蒋介石和新娘快步穿过廊子,走到由鲜花组成的大钟下面的椅子边。缎带拉开了,数百数千的玫瑰花瓣从花钟里落下来,撒在新郎新娘的身上。 美龄退席了。她悄悄从后门出去,乘车到西摩路换装。晚上,她和蒋带着200名卫兵上了专列,去莫干山青帮的一个寺院。在那里他们开始了新婚蜜月的生活。 《纽约时报》第二天在头版头条的位置报道了婚礼的盛况,这是近年来的一次辉煌盛举,也是中国人的一个显赫的结婚典礼……国民党将在星期六召开全体会议。该报说:“如果会议开得圆满,蒋将再次成为中国的实权人物。”蒋发表了一项声明,说他准备重新掌握指挥权:“我们结婚以后,革命工作无疑将取得更大进步,因为我今后能安心地担起革命的重任!从现在起,我们两人决心为中国革命事业作出最大的贡献。” 旁观者没有忽略参加婚礼的整个外交团。人们注意到布里斯托尔上将参加了在西摩路举行的家庭婚礼仪式和在大华饭店公开举行的婚礼,他手下的人同他一起参加了大华饭店的婚礼。宋氏家庭的新成员蒋介石得到国际认可,美国感到满意。 美龄和新婚丈夫刚到寺院,第二天一早,蒋就被叫去参加一个据说是“党的重要会议”。会议从早上8点一直开到晚上8点。 正如宋庆龄说的:“他俩的结合是政治,不是爱情!”1927年12月10日,即婚后第9天,蒋介石恢复了总司令的职务,后来又被选为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即委员长。 在1928年10月10日庆祝1911年武昌起义的“双十节”时,蒋介石抵南京政府,宋美龄也成了第一夫人,从而实现了她那“非英雄不嫁”的誓言。作为大姐霭龄,也松了一口气。

蜜月中的新人

12月的莫干山寺院,正是梅花盛开的时节。 这里天然的风景不用人工煞费心机地设计,十分醉人。莫干山高,白云缠在山腰。毫秒之间,景物不同;同一地点,瞬息万变。一忽儿阳光灿烂,一会儿雨雪飞驰,却永有云雾,飘来拂去,整个寺院藏在其中。蒋介石、宋美龄的蜜月正是从这里开始的。 他们住在寺院里,青帮特意为他俩准备了新房新床。 清晨6点,他们起床洗漱,然后到林中小道散步;早饭后,也就是上午时间则接待各方来宾;下午,他们一对新人在讨论国家大事,对时局的看法;晚上,蒋介石陪同宋美龄跳舞。殊不知美龄的舞蹈在学生时代就是出了名的。尤其是她的爵士舞、帕斯舞、丛林舞、摇滚舞跳得别致,清新活泼。蒋介石学跳舞也就是从这时开始的。不过,他老踩美龄的脚尖。气得美龄啧他:“你真是一个不开窍的阿木林。”每逢这时,蒋介石总是笑笑:“夫人,我们是会合作好的!” 在宋氏三姐妹中,宋美龄脾气反常,具有超凡的能量和强烈的支配人的欲望。说穿了,她具有一般女性所不具备的特点,那就是权欲心。美龄在政治上极右。她不像二姐庆龄那样浪漫,一切寄托于理想和对于穷人的怜悯;她也不像大姐霭龄那样过分爱钱,养成一种贪性,以至于发展到嫉妒人,包括姐妹之间。所以说,当时有人把他们三姐妹比做“龙、虎、狗”不能说没有几分道理。 这个意思是说:孙夫人宋庆龄女士道德高尚,思想进步,政治上的操守极纯洁高贵,为全世界民主进步人士所敬仰,是“龙”;宋美龄帮助蒋介石做外交工作,在蒋介石的家庭里是只母大虫,是“虎”;而宋霭龄则一贯的贪婪成性,只要有利可图,什么事都能做,包括美龄的婚事,任何问题都在所不惜,是看家“狗”。但就她们三姐妹之间,宋霭龄和宋庆龄二人是看不对眼的,是有矛盾的,而宋美龄则居间。她同情二姐庆龄的不幸遭遇,她又不同意大姐那样恶言恶语地攻击二姐,以至于没有了姐妹之情。 宋美龄和蒋介石在度蜜月期间,大姐霭龄携丈夫祥熙,断不了三天两头来莫干山寺院看她,美龄是很感激的,所以姐妹俩一说起话儿就长。 “嗨,政治把我们姐妹分开了!庆龄姐要是来看看我该多好哇!”美龄不胜感怀。 “她,她算个老几,我们宋家全当是没有了她!她要现在来,我抬脚就走!”美龄的一句话燃起了霭龄心中的一团火。 美龄见大姐生气,马上把话语收了回来说:“大姐,不要生气,就算我说错了,今后就不提二姐好了行不行?” 霭龄笑了,说:“那我还能在这里坐会儿。”……

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新娘宋美龄失踪

美龄一当上第一夫人,就急于行使新获得的权力。蜜月刚结束,她就使蒋介石同青帮发生一场纠纷…… 那是他们俩从莫干山回到上海以后。要知道,上海是青帮所辖地。青帮有一项规定:每一个要人都要给青帮付保护费。蒋介石过去是定期向青帮支付这笔“费”的;宋美龄这些年来的保护费,一直是由宋子文悄悄地替她支付的。关于向青帮支付保护费,她是这次在莫干山度蜜月时得知的。她听了很气愤。当夜,便在枕边向蒋介石吹了风: “青帮在上海这么坏,无恶不作,你为什么老跟他们走?” “人嘛,社会中的人,哪个不交往的。古人云,多个仇人多座山,多个朋友多条路嘛!往后你慢慢地就知道了。”蒋介石答道。 “哼,我就不信!人以群聚,物以类分,靠近他们的人也绝不是好人。” “看你说到哪里去了!”蒋介石辩道,“你把我跟他们划到一块儿去啦,实在是冤枉。” “不是我把你和他们划到一块去了,而是你自己把自己划到他们那儿去了。”美龄道。 “夫人有何证据?”蒋介石瞪了眼。 “我问你,以前你为什么向青帮支付保护费?” “这是规定。” “哪家规定?” “青帮啊。” “噢,这不是嘛!”美龄说到这里,像抓到了把柄道,“我警告你,现在你当上了委员长,是中国最重要的人物了,今后不应再交什么保护费了!”她把最后一句话说得恳切。 第九章 陈凤遗恨

陈洁如远走他乡

霭龄包办美龄婚事,完成了宋氏家族在中国成为一个王朝的真正奠基礼。 当她饱餐过美龄的订婚宴,心满意足地用甲鱼骨刺剔着牙缝的时候,另一个女人却在用骨针刺进标有宋霭龄名字泥人像的心脏。 这个女人就是蒋介石前妻陈洁如,原名陈凤。 船上的锣声响了,这是通知开船的信号,也是催促送行的客人赶紧下船的信号。 陈洁如站在轮船甲板上,拼命挥动手臂。起锚的轮船开始驶动,将黄浦江的浑水搅得翻滚不已。陈洁如努力向外滩上那些著名的高楼大厦望去,发现那些建筑竟然被迷雾所包围,她用劲揉眼再看,这才弄清迷雾来自于自己的眼泪。 轮船经过吴淞炮台,水逐渐变成黄绿色,这是江水与海水的汇合处,上海已在眼中彻底消失,陈洁如把陪伴她赴美的两位“宫女”——张静江的女儿海伦和黛瑞莎扔在甲板上,独自溜回了船舱。 她打开多年来一直坚持每日必记的日记簿,刚写了一行:“1927年8月19日,乘船离开上海”,就再也写不下去了,如烟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 陈洁如1906年出生于上海一个纸商家中,家境小康。 10多岁时母亲就向她讲授贞操观念,提醒她当心一些男人对女孩子连番设计的引诱。陈凤身材高挑,到1919年13岁时,已出落得如同成熟女性。一天,她到张静江府上找她的女同学,遇上了蒋介石。陈凤回家时,蒋介石提出送她回家,陈凤没有答应。但蒋却问了她家地址,以后到家去找,陈凤母亲对蒋唐突造访很不满意,告诉他说:“我的女儿虽然长得高些,但她只有13岁,正在上学读书,我不希望任何人来打扰她。”蒋介石走后,不断给陈凤打电话,搅扰得她不得安宁,只好与蒋介石相会。在一个公园里,蒋介石说:“阿凤,我要向你发誓:海可干枯,山可崩塌,我对你的爱,永不改变。答应我吧,做我合法的妻子。”阿凤被这几句甜蜜的话哄得心里热烘烘的,可她还不懂许多事,只好闭口不语。蒋介石看她不说话,就从口袋里拿出一把折刀,拉出发亮的刀片说:“如果你不相信我爱你至深,那就换一种方式证明我的心意,好,只要你说出那个不字,我就切下我的一个指头,用我的血为你写下一纸永爱不休的誓书。”蒋介石把指头放在石头上,做出要切的样子,阿凤又感动又害怕,赶紧答应下来。 没几天,张静江夫人上门正式为蒋介石提亲。 阿凤母亲不便严词拒绝,便派人调查蒋的身世。看了调查报告陈母大失所望,因为蒋是已有一妻一妾又无养家之财的33岁男子,遂决定勾销此事。不料几天后张静江亲自上门为蒋说亲,张静江毕竟是一位大人物,陈母引以为荣,遂定下亲事。1921年12月5日,阿凤与蒋介石的婚礼在上海永安大楼大东旅馆宴客厅举行,婚后蒋把阿凤的名字改为洁如,意思是“如同纯洁”或“如同未受世间污染”。 陈洁如粗通俄语,婚后他们生活在一起,帮蒋介石做些俄语翻译工作,一时倒也夫妻恩爱。陈洁如眼看蒋介石一步步蹿升,北伐前已升任总司令,自以为终身有靠,可以夫贵妻荣了…… 孔夫人告诉她:你是一颗明日之星,你要让你这颗明星陨落与升起一样快吗? 轮船在海上平稳地航行了两天,到达日本神户。这时黛瑞莎把一份从岸上买回的日文报纸递给陈洁如,只见上面有一则消息: 美联社1927年8月19日伦敦电讯——据《每日邮报》所收之上海电讯称,前南京国民革命军总司令蒋介石夫人,今日搭乘杰克逊总统号轮船启程前往美国。据其友人所述,她拟于抵达纽约前,游历美国各地。 陈洁如本想上岸一游,看到这则报道后,又无法控制心中的屈辱情绪,拒不上岸,轮船在驶往火奴鲁鲁的13个无聊日子里,她一直陷于往事的追思中。 北伐之前,蒋介石看到洁如流泪,就安慰她说:“我正要出发作战,请你为我祝福而不要哭泣,否则会给我带来霉运。” 但是陈洁如到南昌后,蒋介石因在上海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反动嘴脸彻底暴露,与汉口左派政府发生矛盾。汉口政府为羁縻蒋介石,拒绝再供应他军火和军饷,每天都有谴责他抗命的文件传来。蒋介石陷入情绪低潮,说自己如同释迦牟尼,修道时面对敌人无情试炼。 忽然一天,蒋介石情绪高涨,说他找到了办法:要搞垮汉口政府,根本的是要铲除对方实力,而这最重要的实力就是财源。目前他自己没有财力可言。他想到了使汉口政府失去财政部长宋子文。这件事要做得巧妙,最好是假手于宋子文的大姐宋霭龄,因为她对大局的想法与自己接近。蒋介石写信请霭龄到九江磋商要事,这封信由陈洁如发出,殊不知因此带来她自己今天的厄运。 霭龄接信后,搭乘中国银行的汽轮火速赶来,但她没有下船,而是叫蒋介石上船,两人长谈了24小时,讨论当时政治形势。谈完后霭龄乘船返回汉口,蒋介石把密谈的主要情节告诉了陈洁如。 蒋介石说:“洁如,我从来不向你隐瞒我的一点情况,这次也不会隐瞒,因为我还需要你的帮助。 “孔夫人告诉我:‘你是一颗明日之星,你要让你这颗明星陨落与升起一样快吗?今天鲍罗廷的意旨是要接收你的权力,交给加伦将军。你定会被他们消灭殆尽,只是时间迟早而已。难道你怯于斗争,乖乖接受失败吗?我告诉你,你如单枪匹马为国民党的目标奋斗,你纵然有此精神,也是没用的。精神并非一切,这个解放并重建中国重大责任,需要很大很多的影响力、金钱、性格与威望。这些你目前一样也没有,现在你周围的人,净是些无能的懦夫,他们汲汲所求的,无非私利。不过局势并非绝望。我愿与你作成一桩交易,我不但要如你所愿,怂恿我的弟弟子文脱离汉口政府,而且还要更进一步,我将尽力号召上海具有带头作用的银行家们,以必要的款项支持你,用以购买你必需的军火。我们拥有所有的关系和门路。你自己知道,你不会再从汉口得到任何经费。而作为交换条件,非常简单,你要同意娶我的妹妹,作为永久的正式夫人,与我们结成一家。一旦政府成立,当任我的丈夫孔祥熙为阁揆,弟弟子文仍做政府财政部长。’” 蒋介石接着说:“你看她已开出凶狠的条件。我走投无路,只有求助于你了。洁如,你肯帮助我吗?” “你要我做什么呢?” “避开5年,让我娶宋美龄,获取必需的支持,继续推进北伐。洁如,这是一桩政治婚姻,我是永远爱你的!” “永远爱我?宋霭龄,你这掉包计,我生不能报夺夫之恨,死也要到阴曹地府与你算账!”

陈洁如心存幻想,5年后能再返蒋介石身边

离开火奴鲁鲁,到旧金山还有5天航程。张静江的两位女儿出发时被朋友戏称为陈洁如的两位“宫女”,她们尽可能劝解陈洁如,饭要吃,要保重身体,留得青山在,才能有柴烧。怎奈那桩桩往事,历历在目,件件刺心。对于一个女人,她明知已经被人抛弃,却免不了心存幻想,指望真的5年后能再返蒋介石身边。 蒋介石说:“洁如,我的处境不稳,只有你做出牺牲才能挽救我,你救我就是救了中国。如果你不肯离开,我就只有一死了之。” “如果我同意离开,只是为了中国统一,不是为了你,更不是为了宋霭龄!”陈洁如恨恨而去。 陈洁如回到上海母亲家中居住,以为这样就可让蒋介石获得支持了。不料没过多长时间蒋介石却宣布“下野”,有人以为真的就是下野了,其实这只是为了缓和表面上的矛盾,为他真正崛起完成必要的手续而已。 一天,蒋介石突然来到陈洁如家中说:“洁如,我来同你谈谈赴美之行。我已同张家两位小姐谈好,由她们陪你到美国读书。你只离开5年,学好就回来,那时中国已经统一,你我再续前缘。这是你的船票。” “我住在这里,已经很好了。我不再求其他留洋进学的事。我已经为了你的方便,默默让贤了。因为你说过‘爱情是以一个人的牺牲大小来衡量的’,我这样做,完全为了中国统一,换了别的女人,不把宋霭龄的眼睛挖出来才怪!” 蒋介石紧张兮兮地说:“但是,你不了解,你之所以必须远走美国,是宋霭龄的条件之一。你如留在国内,全盘交易就会告吹!”…… 陈洁如在美国上岸,又看到一则新的消息: 美联社1927年9月19日上海电讯——据引述,前国民革命军总司令蒋介石将军于新近在奉化一次答记者问中,宣称本月早些时候自中国搭乘杰克逊总统号前往旧金山之妇人并非其妻。蒋对指述此妇即为其妻之讯息,认之为政敌之虚构,旨在以任何手段,使其难堪。蒋并称,他不认识该电讯所述之“蒋介石夫人”。 陈洁如愤慨之余,还以为蒋介石不得已而为之。不料10天之后,她到纽约中国领事馆取信,一位副领事冷漠地告诉她:“请不要让你的任何私人信件寄由领事馆转交。我们只办公事,希望你了解我们的处境。” 陈洁如愤怒了:“这算什么?我是一个中国女子,在美国你竟这样对我说话!我离开上海时,还没有纽约的地址,我母亲给我写信,除了寄给这里的领事馆转交外,怎会知道寄往何处?我还以为领事馆是为国民服务的地方呢!” “你不必担心,”副领事说,“令堂已经收到通知,她将把你的补助费和信件直接寄到你的任何私人地址,河边大道301号,这个地址对吗?我很抱歉,我们没有时间处理你的任何私人事务。我们在领事馆无法为你做什么。我们是奉命行事。” “奉谁之命?”陈洁如很想知道。 “南京来的命令。” “原来如此!南京何人,是蒋介石吗?” “我们奉命不能说。” “那么,是那个女人的命令喽?” “那不是我说的。请不要错引我的话。我恳求你了!” 回到住处,陈洁如把在领事馆的遭遇说给张家两个女儿,她们义愤填膺,怂恿陈洁如向蒋介石报复——“你没有正式离婚,你还有你的权利,打电报给蒋介石,把心里话说给他,让他受煎熬。或者向新闻界说明真相,让新人夫妇不得安宁!” “好吧,让我想想。”陈洁如无法把幕后的交易说给她们,她还抱有幻想,真的希望5年后能回到中国,到蒋的政府里做事,与蒋介石再续前缘。蒋宋结缘,说明了宋霭龄的超前眼光,以及她对形势的真知灼见。作为宋家长女,她敢当家做主、力排众议,再次显示出她的胆识过人。 蒋宋结缘,蒋家受益,宋家沾光,真正实现了“蒋家天下陈家党,宋氏姐妹孔家财”的蓝图。随着蒋氏政权水涨船高,宋霭龄虽然没有当上第一夫人,但是自己的丈夫也青云直上、官运亨通。 第十章 挑战军阀

蒋介石复出内闻

天下事都有好坏之分,下野对别人是坏事,然在蒋介石身上却成了天大的好事。 且说宁汉分庭对抗,是因为蒋介石的野心所致。由于蒋的下野,宁汉很快合流,这不能不说是天大的好事。 宁汉合流后,新的矛盾接踵而来。 先是胡汉民为抵制从武汉方面赶来夺权的汪精卫,坚决要求蒋介石复职,有效阻止汪精卫重掌大权;躲在阴暗角落中的蒋介石的嫡系张静江、吴稚晖、陈果夫、陈立夫等人一直在策划着蒋介石的粉墨登场;西山会议派对蒋介石的反共行为赞赏有加,随着蒋的下野,共产党的崛起,他们越发表现出极切的关注来,虽有一定的矛盾,也希望蒋介石尽快复出;逼老蒋下野的李宗仁等人,在老蒋下台后,并非他们想的那样,而是样样玩不转,看来还不具备蒋的手腕,“不当皇上不受害”,也希望蒋的复出。因此,在宁汉合流后的第三次会议上,方方面面的代表不约而同地赞成蒋介石复职。而为合流作出贡献的汪精卫却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原来蒋介石下野那阵子,好像一个臭蛋蛋,人见人踢。现在却成香饽饽了,人说人夸。仿佛政府少了蒋介石就玩不转,蒋介石复出是众望所归。蒋介石是奇人,蒋介石是救星,就差有人喊爹妈了。 会场内外是一个样的热烈。 这时,正在北方待机进入南京政治舞台、因受蒋介石下野影响久久不能如愿的阎锡山、冯玉祥致电蒋介石,说:“甚盼我兄克日出山,主持军政,俾得早日完成革命大业。倘若能得如前请,弟等负弩,愿听指挥。不惟弟等私愿得遂,大局实利赖之。” 西南方的四川实力派刘湘也致电蒋介石,表示:“此闻中央全体会议一致决议,敦请我公继续聘任总司令职权,逖听之下,无任欢欣。” 当初汪精卫和武汉方面要求蒋介石辞职时,不少国民党大员都是坚定的支持者。如今时过境迁,他们在拥蒋出山方面又唯恐落在他人后面,踊跃表态,似乎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似乎逼蒋辞职是个历史性的错误。 预备会议正式通过了同意蒋介石复职的决定,会议决定于次年1月间召开二届四中全会。 1928年1月2日,在五个月前批准蒋介石辞职的南京政府致电蒋介石,要他:“立即旋都复职,共竟革命全功。贵总司令许身党国,必有以中枢付托之重,慰国人喁喁之望也。” 这时的蒋介石,看到当初所有的对手都俯首称臣,心情也极为高兴起来。如果说辞职前,由于分裂国民党引来那么多的抗拒和挑战;那么辞职后蒋介石的权力和地位已得到党内的认同,党内反对势力继续存在但已受到中央决议的限制。蒋介石通过辞职,实现了退一步进两步的目的:推翻了由汪精卫等控制的中央党部;推翻了合法的武汉国民党政府;再一次击败了汪精卫、西山会议派等反对派;确立了由蒋介石控制的中央党部和国民政府的合法地位。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一天,他要上任了。 为了这一天的到来,蒋介石专程来到上海,秘密地到南京政府的监狱中看望了当时中国政界和军界的特殊人物蒋方震。有人要问,这蒋方震何许人也? 蒋方震虽然姓蒋,与蒋是同乡,都是浙江人,但并没有亲缘血缘关系。这蒋方震名声大振,应为当时的知名人士。在日本士官学校的资历比蒋介石深得多,后赴德国军校留学深造,被人称为著名的军事理论家和战略家。1912年任保定军官学校校长,曾因为抗议北洋政府对保定军校的不良管理而自杀未遂。被救活后成了英雄,一直担任幕僚工作,任北洋政府的总顾问、东南五省联军总司令孙传芳的总参议、十四省区联军总司令吴佩孚的总参谋长。1927年初因为支持唐生智倒蒋,被南京政府抓进监狱。再说蒋方震这个人,因为他的名声大,抓人容易放人难。让他出去还不干,扬言说蒋介石如不出面道歉,他就要跳崖。所以这事只能由蒋介石亲自出面处理。 再说蒋介石也需要蒋方震这样的名人为自己的政府装潢门面,同时也需要他为自己的前程出谋划策。 这一天,牢房的大门哗啦啦地打开了。 狱头告诉蒋方震说:“蒋总司令看望你来了!请跟我到会客厅一坐。” “让你受苦了!”在会客厅,蒋介石在宋美龄的陪同下,向老者道歉说。 “司令和夫人到,我也火消气散。”蒋方震也激动地站了起来,“如今,天下大事,分久必合,统一大业,还寄希望于总司令啊!” 蒋介石安顿蒋方震坐下来,道:“今天我和夫人来,就是专门听任你对时局的判断。同时也请你出山,任我参议。” “你是真的要听?” “那还有假。” 蒋方震沉思了一会儿,双手合十,大有诸葛遗风地说:“纵论天下,依我观,国内虽然争斗激烈,威胁总司令事业的不外奉张(作霖)、李(宗仁)、白(崇禧)、冯(玉祥)、阎(锡山)、程(潜)、汪(精卫)、胡(汉民),再加一个李任潮(济深)而已。而奉张雄视北方,欲南下逐鹿中原,当为心腹大患,总司令首当除之。国民党内,李、白实力陡增,程颂云得陇望蜀,冯焕章坐镇中原,阎百川拥兵山西,李任潮盘踞两广,汪、胡出国,实力犹存,且心向国内,诸多势力,令人应接不暇,实在让人头疼啊!” 蒋介石赞道:“老兄分析得极为有理。我们的对策应该是……” 蒋方震脱口而出:“总司令欲纵横天下,须远交近攻,打拉结合,恩威兼施,切不可四面出击,树敌过多,为今之计,首要的是拉紧冯焕章,稳住阎百川。对于内部正在日益壮大的桂系和对司令并不服气、并不尊重的程潜等人,我建议李、白与程颂云貌合神离,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并非同槽之怪,不如间而隙之,压程抬李,制造矛盾,我等坐观虎斗,不知此计可否?” 蒋介石也道:“此言妙算。此言妙算。” 就这样,蒋方震后来长期担任了南京政府的高级顾问,并在最高军事学府——陆军大学出任代理校长。 1928年1月9日,蒋介石发表《告国民革命军全体将士电》,宣称要“歼除奉、鲁军阀,实现总理之遗教,早出斯民于水火”,18日正式走马上任总司令。 蒋介石复职以后,召开了国民党四中全会,主要是完成宁汉合流后的中央机构的调整和重组,对蒋介石来说则是为了重新肯定在党内的地位。此外,就是决定继续北伐,“完成统一”的“伟业”。 在此次会议中,蒋介石作为中常委兼组织部长、民众训练委员会常委,通过中常会控制国民党;他作为中央政治会议主席通过一批亲信和幕僚,成为事实上的政府控制者;他成为军委会主席兼军队总司令,继续全面控制军队。总之通过辞职、复职,蒋介石在国民党内和军队内的地位得到进一步巩固和提升,把广州、武汉政府转化为蒋记政府,实现了蒋家天下。蒋介石以后22年间的政治路线和政治行为,基本没有脱离过四中全会确定的主线,因此此次会议对蒋介石来说具有很重要的意义,成为他一生政治生涯中的转折点。 蒋介石重新上台,首要任务是组织“二期北伐”。因为蒋介石已经叛变革命,已经成为国民党内最大的新军阀,“二期北伐”的性质已经和大革命时期的北伐大为不同了,已经由打倒北洋军阀的战争转变为新军阀的一场混战。

蒋介石前线督战,东北易帜,北伐结束

早在蒋介石组织中央四中全会的时候,北伐军已经攻克了徐州。 2月7日会议一结束,重掌军权的蒋介石,就带着夫人宋美龄亲临前线督战。他的座车从南京驶出,一路开往徐州。 2月的苏北,春意料峭,返绿的麦苗迎着春风生长。可蒋氏夫妇的心情早已是春意盎然了。这次他来徐州,并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他这一次“突然袭击”,是想以“新司令、新郎官”的双重身份给自己的嫡系将领们一个惊喜。 他和宋美龄一到徐州,就赶到何应钦第一路军总指挥部。 当他推开指挥部大门的时候,一个守卫的列兵接待了他。 蒋介石问:“你们的司令呢?” 列兵战栗着回答:“他们到郊外打猎去了。” 蒋介石由喜转怒:“其他干部呢?” “也都跟司令一块去了。” “好啊,这马放南山,刀枪入库!” 进入总部竟然没有人迎接和服务,这让蒋介石难以接受。如果说这是私事,蒋介石不便发作,但在军事威胁没有解除的情况下指挥官外出游乐,这显然影响和干扰军务的实施,要治罪的话完全可以借题发挥。 兴致勃勃的蒋介石被迎头泼了一盆冷水,当即挂通南京交通部长王伯群(何应钦的大舅子)的电话,命他和中央执委会书记李仲公及何成浚、贺耀组、陈调元等人迅速赶来徐州。 “总座,有时间限制吗?” “放下电话就来。” 当天,从南京赶来的王伯群等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心神不定地来见蒋介石。 蒋介石铁青着脸对他们几个人说:“你们看看,偌大的指挥部这般冷清,都去打猎去了,成何体统!按军法处事,你们说,我们该怎么处置?”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说话。 蒋介石提高了声音:“王伯群,他是你的大哥,你也说说。” “军法在上,严肃处置。” 蒋接着说:“我已经决定,撤销何敬之(何应钦字敬之)的第一路军总指挥的职务。原因有三个:第一,他忘恩负义,勾结白崇禧,逼我下野!第二,别人都通电拥我复职,唯独他迟迟不发拥戴电,实在可恶!第三,外边有人传言,说我指挥不了黄埔系,所以,我就来前方试试看,我究竟能不能掌握黄埔军。” “总座英明!总座英明!”王伯群见事已无法挽回,只得在附和蒋介石的同时,婉转地提醒蒋介石说:“不过现在正值用人之秋,北伐大军就要开拔,切忌一线将领变换过大。” 为了北伐,接着蒋介石下令将全部军队组编为四个集团军: 第一集团军总司令蒋介石,总参谋长何成浚,29万人。 第二集团军总司令冯玉祥,总参谋长曹浩森,副总参谋长秦德纯,约31万人。 第三集团军总司令阎锡山,参谋长朱绶光,政训部主任赵戴文,约11万人。 第四集团军总司令李宗仁,前敌总指挥白崇禧,参谋长张华辅,约20万人。 此外西南省份的地方实力派和两广地区的第八路军李济深部,编有陈济棠的第四军、徐景唐的第五军、陈铭枢的第十一军、黄绍闳的第十五军、向成杰的第二十一军、李济深的新编第四军等部。 上述百万大军即将压向鲁冀、平津地区,奉系军阀张作霖和直鲁联军只有失败,一路败北。 按照蒋方震的妙计,蒋介石特意去会见坐镇中原、离平津地区最近的冯玉祥,意在不仅要拉拢冯玉祥,更要让冯玉祥充当“二期北伐”急先锋。 听了蒋方震的妙计,2月16日,蒋介石带着新婚夫人宋美龄乘火车经陇海线来到开封,受到冯玉祥的热烈欢迎。第二天,在冯玉祥的陪同下,蒋介石检阅了西北军。看着穿着旧衣烂衫、难御尚未转暖的中原寒风的西北军官兵,蒋介石暗自吃惊,感慨万分,能够忍耐如此贫困的军队确实不简单,能够带出如此军队的将领更不简单。蒋介石面对这支在如此艰苦条件下训练有素、吃苦耐劳、军纪严明的军队,暗自思考冯玉祥不可能成为自己的“同志”,能吃苦能打仗的西北军不可能成为听从自己调遣的军队,因此他对冯玉祥和西北军只能利用而不能合作,更不能让西北军发展壮大。面对身着厚呢将军服的蒋介石的一脸疑惑,望着身着貂皮大衣的宋美龄,同为集团军总司令但穿着上差别极大、经费尚不能维持生存的冯玉祥自我解释说:“西北军叫国民军,国民军就是为天下劳苦大众的,如今百姓都受着冻饿之苦,国民军就更应吃苦。如今国民军又加了两个字,叫国民革命军,它的宗旨就是救民出水火,因此,这国民革命军比国民更能吃苦,这是不忘本的表现呀!”蒋介石听了这一席话,连连点头。 18日,蒋、冯接受老将马福祥的建议,在郑州交换兰谱,“以示同心同德,生死相共之意”。 蒋介石给冯玉祥的帖子写的是: 安危共仗,甘苦同尝,海枯石烂,生死不渝。敬奉焕章如胞兄惠存。谱弟蒋中正谨订。 冯玉祥给蒋介石的帖子写的是: 结盟真意,是为主义,碎尸万段,在所不计。敬奉介石如胞弟惠存。谱兄冯玉祥谨订。 蒋、冯交换兰谱之后,互相拜了四拜,从此,就结为生死弟兄。 冯玉祥比蒋介石年长五岁,为盟兄,蒋为盟弟。 “我们既成了无话不说的弟兄,希望大哥有所指教。”蒋介石以盟弟身份谦逊地说道。 “老百姓是我们的主人。老百姓喜欢的事,我们做;老百姓不喜欢的事,我们万不要做。”冯玉祥也以大哥自居,想啥说啥。 “大哥还有什么事没有?”蒋介石依然客气。 “如果我们能实行刚才我说的话,我们就能实行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你若再问我,我就告诉你,我们要与士卒共甘苦,兵不吃,我们不要吃;兵不穿,我们不要穿;你若能实行这些话,我们革命一定成功的。”冯玉祥也依然以兄长口气,直言相告。 “好,我们一定这样做。”蒋介石表示接受、听从。 蒋介石在得到冯玉祥的承诺后,意气风发地回到南京正式走马上任总司令。四支大军如四发令箭,直捣北方奉系控制的安国军。 且说这安国军,是在大元帅张作霖的领导下,编有孙传芳、张学良、张作相、吴俊升、张宗昌、杨宇霆、褚玉璞指挥的七个军团。他们在京汉、津浦、正太路、鲁豫冀交界处全面备战,等待北伐军的到来。 面对着百万北伐大军的压顶而来,奉军已成惊弓之鸟。 蒋军与奉军交火已经多次,都是以奉军败北为结局。因此,奉军军心涣散,无心恋战。尤其是张作霖信心不足,一旦接火,按张作霖的布置,打不赢就跑,关外是我们的领地,白山黑水是我们的退路。于是北伐军如秋风扫落叶,一路顺利地向北平进发。 按照以往作战的惯例,谁先拿下城池就归谁。四支北伐大军,谁都希望拿头功。于是,在向京津进军中,都加快了脚步。最后第一个攻克京城的是冯玉祥领导的第二集团军,而阴险的蒋介石却让阎锡山占了城池,冯玉祥等好个埋怨。 占领平津后,东北张作霖已故,其子张学良已明确向南京政府归顺的意愿,天下即将一统,整个北伐行动宣告基本结束。

蒋桂大战秘笈

再说蒋介石的四个集团军攻下平津,实现天下一统,是喜事也是愁事。 常言道,江山好打坐亦难。在贺喜之时,内部就闹起了矛盾。冯玉祥说,当年老子就坐吃北平,打败张帅,重返北平于公于私都是既定目标。阎锡山说:老子闭关自守在山西,娘子关内休养生息,平津冀一直是我们要扩张的目标。李宗仁说:老子从广西打到南京,从南京打到武汉,从武汉打到平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夺取平津,也要分到点儿利益。可蒋介石虽然自己的重心不在平津,他却有更大的野心:“你们不要争,我有本事一碗水端平。” 蒋介石为端平这碗水,却听从了他的狗头军师蒋方震的妙算,实际也是蒋的心计,那就是“打拉并举,各个击破”的八字方针。 蒋介石策划于密室,经过周密的分析,决定先从桂系李宗仁开刀,原因有三:一是当年逼宫下野就是他出的丑,蒋介石要报一箭之仇!二是桂系所占的地盘直接威胁着蒋的统治中心地区,必欲去之而后安;三是桂系所辖地区不集中,战线长,且内部矛盾尖锐,比较好打。 3月26日,蒋介石下令讨桂,蒋桂战争爆发。 3月29日,阎锡山通电拥蒋讨桂,这时的冯玉祥成了蒋桂双方极力争取的对象。 蒋、冯关系已经破裂。李宗仁、白崇禧派来的秘密代表先于蒋介石在辉县百泉村找到了冯玉祥。冯表示愿与桂系合作,共同讨蒋。早在南京编遣会议时,冯就对桂系表示过同情,曾对人说,四个集团军总司令除桂军外,都有要职,连张学良都有,唯独第四集团军的人,大半闲散,未免有向隅之感。又说,天下事不平则鸣,蒋处理问题如此不平,成为时局前途的隐忧。蒋介石兴兵讨桂,冯玉祥自然倾向桂方,但在非亲信部属和外人面前,却表示对蒋桂双方“情谊相等,不便偏袒,但求苦心斡旋,息事宁人”。 尔后,蒋介石也派邵力子到百泉村,请冯回到南京做官。冯表示说,他想辞职出国留学,以备他日效力党国,希望军政部长一职由鹿钟麟代理。接着冯玉祥到了华山,蒋介石派邵力子等又追到那里。这次,明确请冯出兵援助,并以行政院院长和湖南、湖北两省主席为筹码相送。冯玉祥哈哈笑了:“论公论私,皆不能使蒋独任其艰,我方可出兵12万,留14万维持地方安宁。”同时又说,蒋如不改变专制独裁,即使能战胜桂系,但继之而起者仍将大有人在。3月30日,冯玉祥又致电蒋介石,表示可“出兵13万,以韩复榘为总指挥,出武胜关讨之”。 冯玉祥进行军事部署:韩复榘部屯兵平汉路南段;石友三部集中南阳一带;张维玺部在陕南荆紫关;孙良诚部集中豫西作为总预备队。但是,究竟是援蒋还是助桂?冯玉祥还要看战局的发展。 下属问他:“我们不是要助桂吗?” 他对属下说:“蒋、桂是势均力敌,总要看上一两个月,才有分晓。”他认为,北方人爽直侠义,南方人轻佻浮躁,易合易离,而最终收拾大局者,往往是北方人,当蒋、李这两位南方人打得两败俱伤之后,最终要由他这位北方人收拾大局。他采取了坐山观虎斗的策略,待蒋、李双方一败一伤时,坐收渔人之利。 冯玉祥按兵不动,作壁上观。他印刷了大批讨逆布告,但所讨的是“蒋逆”还是“李逆”,却留下空白,其中所列的“贪赃枉法,横征暴敛,屠杀民众,迫害青年”等十大罪状,对蒋、李双方也都适用。他的用意十分清楚:如桂系失败,可令韩复榘、石友三直驱武汉,布告上就填写“讨桂”二字,先于蒋介石占领武汉,夺取湖北;如果蒋败,可令孙良诚出徐州,布告上就填写“讨蒋”二字,先于桂系进占南京。 战争在进行。 冯玉祥态度不明朗,蒋介石已有戒心,为了防止冯两面讨好,便公开发布了冯给他的电报,内有“玉祥服从中央,始终一致”等语。但是,冯对蒋仍是虚与委蛇,不肯明令讨桂。 蒋桂战争进展之快出乎冯玉祥所料。谁知蒋介石重金收买了桂军将领,桂系将领李明瑞得了150万元在前线倒戈,战争迅速以蒋胜桂败而结束。 4月5日,蒋军打败桂系兵抵武汉,冯玉祥见势不妙,急忙表态拥蒋,于4月8日发了个“马后炮”的讨桂通电,并派出代表同邵力子等赴武汉见蒋,以增进与蒋的关系,可是,已为时晚矣。 第十一章 五次剿共

蒋介石的大意和失误

在轰轰烈烈的大革命中,在工农群众和北伐军举杯共庆北伐胜利的时候,蒋介石依仗军事实力,破坏国共合作,挑起纷争,举起屠刀,问罪共产党。面对蒋介石忘恩负义的“四一二”大屠杀,中国共产党人坚定地举起反抗的战旗。 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小于蒋介石6岁的毛泽东在湖南,以中央特派员的身份领导了著名的秋收农民起义。 起义部队为四个团会攻长沙。先后三个方向受挫,损失惨重。9月14日,毛泽东在上坪召开紧急会议,分析情况,改变各路义军会攻长沙的计划,到浏阳文家市会合。9月19日,各路义军1500人在文家市集中,为保存实力,由毛泽东带领,向井冈山进军。 此时,蒋介石的婚礼正在上海的大华饭店进行。 当蒋介石得知毛泽东领导的秋收起义失败的消息时,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几个泥鳅狗子(农民)造反,终究翻不了天!在他看来,农民起义在中国历史上屡见不鲜,最终都被官军打败,成不了气候。事实上,共产党领导的南昌起义和各小规模的起义,大都没有多长时间。因此,他主要考虑的是如何打好“二期北伐”这一仗。只是他没有预测到河沟的泥鳅真要成真龙。 历史上的农民起义都是靠江湖义气,有始无终,而发生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农民起义是由掌握了马克思主义的中国无产阶级革命家领导的,有着无量的前途。蒋介石更没有想到,领导秋收起义的是在广州时期负责国民党宣传工作、文质彬彬的毛泽东,而且毛泽东会成为他的强劲对手。 由于蒋介石的失误,抑或说大意,中共红军抓住发展机遇,神速发展,在赣西南开拓了一片天地,使舵手毛泽东也看到了新中国的希望,为中国革命史书写了新的一页。 这便应了一位哲人的话,整个中国的近、现代史便是两位强人的较量。一方是蒋介石,一方是毛泽东。最后是东风压倒西风,毛泽东战胜蒋介石。 毛泽东之所以战胜蒋介石,不是别的,是因为他找到了通往井冈山的农村包围城市的胜利之路。后来被蒋介石发现了,于是出现了五次的“围剿”与“反围剿”的智力游戏。

毛泽东用兵真如神,蒋介石泥沟里翻了船

中原大战以蒋介石的胜利告终。 阎锡山和冯玉祥的军队基本被歼灭。 这时蒋介石才开始抽出手来对迅速壮大的中国工农红军发起武力进攻。此时,刚刚皈依基督教的蒋介石认为共产党羽翼未丰,只要集中兵力,像对付地方实力派那样进行“围剿”,不出半年,就可以完全消灭。应该说这时的蒋介石还没有领教过毛泽东的厉害。在调谭道源到江西参加“围剿”时蒋介石轻描淡写地对谭说:“你马上开回江西,江西之匪羽翼未成,我看剿了他比拔下我的汗毛还要容易!速战速决,不宜拖泥带水。” 1930年10月23日,蒋介石亲赴汉口,召开湘鄂赣三省“剿共”会议。11月12日,国民党召开三届四中全会。12月4日,蒋介石电令陆海空军总司令武汉行营:“限三省剿共军于一个半月内夺回已失城池,消灭赤匪,否则以违令论罪。”12月13日,蒋介石亲自到汉口坐镇,召开湘鄂赣三省“剿匪”会议,任命南昌行营主任鲁涤平为总司令,十八师师长张辉瓒为前敌总指挥。下辖朱绍良第六路军、鲁涤平第九路军、蒋光鼐第十九路军等杂牌军10万人。 一番部署完毕后,蒋介石便带着一帮随从上庐山游山玩水去了。 1930年12月19日清晨,第一次“围剿”炮火打响,此次“围剿”,蒋介石制订的作战方针是:长驱直入、外线作战、分进合击、猛进猛打、一举歼灭江西工农红军。 面对蒋介石的第一次大规模“围剿”,毛泽东则采取“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游击战和“大步进退、诱敌深入、集中兵力、各个击破”的运动战与蒋介石的大部队在广泛的苏区展开了周旋。 鲁涤平进入赣南山区后,白天在山沟里乱窜,寻找红军作战;晚上为防红军突袭,提心吊胆,寝食不安。每到一处就闹得鸡犬不宁,百姓四处逃避。在短短的10天时间,国民党军队就已累得疲惫不堪。但是没有遭到红军抵抗的国民党部队认为,不是红军不想打,而是不敢打。于是更加肆无忌惮了。 然而,就在他们盲目乐观的时候,一直没有找到的红军却从天而降。12月29日,张辉瓒率十八师进入龙冈地区。此时,林彪率领的红四军与红三、十二军配合,奔袭龙冈,全歼国民党十八师9000余人,俘虏师长张辉瓒,取得龙冈大捷。驻在离龙冈不过30公里的谭道源见张部被消灭,赶忙率五十师向北撤退,却被赶上的红三、四、五军等部包围后“吃掉”两个团。 再说十八师和五十师作为国民党方面的主力被歼灭的消息强烈地震撼了参与“围剿”的其他国民党军队,引发全线溃败。 毛泽东诗书《渔家傲·反第一次大“围剿”》,记下这一军事上的奇迹: 万木霜天红烂漫,天兵怒气冲霄汉。雾满龙冈千嶂暗,齐声唤,前头捉了张辉瓒。 二十万军重入赣,风烟滚滚来天半。唤起工农千百万,同心干,不周山下红旗乱。 这次失败,蒋介石扼腕叫痛,他没有想到红军的战斗力如此之强,可以大兵团作战,具有歼灭整师的能力。至此,他才感觉到红军已成为国民党真正的对手,非等闲之辈。 1931年4月1日,蒋介石发动了第二次“围剿”行动。这次“围剿”,不论在使用兵力上,还是在作战企图上,都比第一次“围剿”高出一个层次。 任命何应钦兼任南昌行营主任,负责部署第二次“围剿”行动。增调王金钰的第五路军和孙连仲的第二十六路军。使“围剿”总兵力大约20万,比第一次“围剿”多了一倍。 在“围剿”中,蒋介石首次提出“建立和加强地方团队武装,紧密配合国民党正规部队作战,以减轻正规部队的负担”,“必须厉行清乡,彻底破坏工农革命组织,孤立红军。” 且在第二次“围剿”中,蒋介石吸取第一次“围剿”的教训,采用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封锁红军、逐渐缩小包围圈的战略。实际又称“拉网”战术,企图在一个小范围内一举消灭红军。 3月27日,何应钦下达总攻击令。五、六、九、十九路军自4月1日发起总攻,自闽西、赣西、赣北、赣南出兵,向建宁、乐安、兴国之间地区急进。 面对蒋介石的第二次“围剿”,毛泽东冷静地分析了目前敌我形势和我军胜利条件,布置了红军和地方党的各项政治准备工作。在反“围剿”中采取坚壁清野,诱敌深入,以伏击和奇袭方式打击敌人,等削弱敌军力量后,再一鼓作气而歼灭之。 4月7日,蒋军的王金钰第五路军占领富田、丁江、藤田。5月16日,其右路军(公秉藩二十八师)在东固附近白云山下被红三军优势兵力全歼;中路军郭华宗四十三师原准备协攻东固,但因情况不明而停止进攻,旋被红军歼灭。同时上官云相的四十七师也被击溃。 富田战斗后,毛泽东又指挥红军,就势向东横扫。从5月16日到31日,红军先后在东固、白沙、中村、广昌、建宁连打五个大胜仗,自西向东横扫700华里,歼敌三万余人,胜利地粉碎了蒋介石的第二次“围剿”。 为庆祝第二次反“围剿”胜利,毛泽东又写了一首词《渔家傲·反第二次大“围剿”》: 白云山头云欲立,白云山下呼声急,枯木朽株齐努力。枪林逼,飞将军自重宵入。 七百里驱五十日,赣水苍茫闽山碧,横扫前军如卷席。有人泣,为营步步嗟何及。 对于两次“围剿”的失败,蒋介石感到一些恐慌,更加认识到红军的厉害,必先去除而后快。 6月21日,距离第二次“围剿”结束刚刚1个月,蒋介石迫不及待地发动了第三次“围剿”。这一次,他亲临南昌,担任湘鄂赣浙皖豫六省“剿匪”总司令,可谓重视之。总兵力达到30万,比第二次“围剿”又增加了10万。 任何应钦为前敌总指挥兼任左翼集团军总司令。下辖赵观涛的第一路军、陈诚的第二路军、朱绍良的第三军团、蒋鼎文第四军团;任陈铭枢为右翼军总司令,下辖蒋光鼐的第一军团、孙连仲的第二军团、上官云相的第三路军;任卫立煌为预备军总司令,下辖8个师、2个旅、3个航空队。 面对国民党30万大军的进攻,接连取得两次反“围剿”胜利的红军,在战术上已是轻车熟路,采取避实就虚,向敌后运动。在毛泽东、朱德等人的领导下,红军运用灵活的战略战术,先是从闽西向赣北,再向赣南运动,再由赣南向闽西运动,绕道千里,避敌锋芒,寻机消灭敌人。 但是敌人也吸取了前两次的教训,没敢冒进,按部就班,一步一步向前推进。结果,红军被包围在以高兴圩为中心方圆几十里的狭小地带。 形势十万火急。 且说8月一天的午夜。没有风。不知名的小虫低吟着。 在浓重夜色的掩护下,一支部队在快速行进着。 马蹄被粗布包裹着,踏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扑扑”声。 “向后传,前方开阔地,加快速度。” “向后传,前方开阔地,加快速度。” …… 原来,红军利用从国民党手里缴获的电台获知敌“围剿”部署和各路敌军的分布情况,毛泽东、朱德果断决定,利用敌军蒋鼎文第九师和蔡廷锴六十师之间的接合部空隙,主力红军插入敌后,歼灭正在莲塘前进的战斗力较弱的第三路军,然后进击龙冈、黄陂,调动敌军于运动中加以各个歼灭。同时红三十五军、红十二军第三十五师伪装主力,向西运动,牵引敌人。 机遇就在一线间,胜利就在转瞬时。 第二天,红军便到达莲塘,胜利跳出国民党的第一道包围圈。 第三天,击败上官云相四十七师。 第四天,击败郝梦龄五十四师。 经过三天行程,赶到黄陂击败毛炳文的第八师。 南昌“剿共”行营。 蒋介石同德、日、英的顾问在看着作战地图,在做着他的黄粱梦。 “哈哈,看,我们的包围圈正在缩小。”一个日本顾问笑着说。 “这种铁桶式‘围剿’,是对付游击战最好的办法。”德国顾问非常自信。 “是啊,是啊,蒋先生,看来,我们不久就可以开一个庆祝会了。”英国的顾问附和着。 蒋介石没有作声,但已喜形于色,满脸笑容的他一扫往日的愁容。也许是压抑太久了,他吩咐卫兵拿来一瓶红酒。要和这些外国顾问们庆祝一下即将到来的胜利。 “感谢各位先生对蒋某的支持,我提议,为我们的胜利干杯!” “cheers!” …… “报告,我部第三路军遭到共军袭击,损失惨重。”一名卫士慌忙跑过来,手拿一份电报。 “什么?”还没有干杯的蒋介石急忙接过电报,一种不祥的预感使他感到恐惧。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看完电报的蒋介石瘫坐在椅子上,手里的杯子“砰”地掉在地上。 外国的顾问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娘希匹!”只见蒋介石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完全不顾自己的失态,粗口大骂起来,“是谁放跑的,我要枪毙他!枪毙他!” 得知红军主力在永丰、宁都、兴国三县交界处,蒋介石连忙调动部队,欲再成包围之势。 此时的红军已整整休息三天了。毛泽东和将领们不断地研究敌情,发现周围国民党军离红军最近的只有15里,兴国方向有一个20里的缺口还没有合拢。 “对,就在这里。”毛泽东用手指重重地戳在地图上。“这一处为密林区,我们可以派红十二军从这里突围出去,佯装主力红军,从而吸引国民党主力,而我军主力可以留在这里休整,待十二军将敌主力吸引过来,我军再一举歼灭之。”毛泽东做了一个钳形手势。 红十二军接受了任务,趁夜色穿过敌人的空隙后就掉头北上,一路上浩浩荡荡,故意让敌人发现。当敌机侦察时,战士们就拉开距离,一个连成一个营的架子,去迷惑敌人。 为了使敌人进一步上当,红十二军的战士们充分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沿途设下许多“圈套”:在经过的路上,每逢岔路,都用白灰画上箭头,写上“部队由此前进”、“军团由此北上”等等;一到宿营地,会写字的战士便拿起粉笔在墙上、门上写“某团连驻此地”。还在显眼的地方留言:“同志,速到前边接我,有急事”等等,敌人误以为十二军就是主力部队,便尾随而来。 为了给主力部队创造更加有利的歼敌条件,红十二军见山翻山,遇水过河。江西赣南到处是绵亘起伏的山岭,荆棘遍地的山路,这对于行装辎重、补给困难、又缺乏山地行动经验的大队敌军来说,简直就是难耐的苦刑。 体力上占优的红十二军还不停地对国民党军队进行骚扰,使得敌军精疲力竭,士气低落。而此时的主力红军已休整半个月,兵强马壮,士气旺盛。 毛泽东玩起“猫鼠游戏”,紧抓战机,全歼四十七师、五十四师,还把蒋光鼐、蔡廷锴的部队打得落花流水,纷纷败逃。 陈铭枢没有任何表情,他弹了一下烟灰,满脸惆怅。 蒋介石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成为毛泽东的手下败将。在他自己看来,曾经打败过的名将不少,如吴佩孚、孙传芳、张作霖、冯玉祥、阎锡山、李宗仁、唐生智、张发奎、石友三。他们有的是军官学校的高材生,有的是从小拉杆子起家的土匪,有的是少年投军的行伍,他们经过几十年努力培养的数十万大军也免不了成为他的败将,然而共产党才出现几年,毛泽东领兵不过三年,竟可以打败自己的三次“围剿”,而且是想找红军找不到,找到红军打不过,真是万般的无奈。 蒋介石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也不敢接受这个结果。 可是在南方非常会议事件开始进入宁粤合流阶段,北方又爆发了“九一八事变”,他只得暂时停止了“围剿”行动。

蒋介石亲自督师第四次“围剿”,再吞苦果

广州非常会议事件以蒋、汪合流而结束。 蒋介石于1932年3月再度出任军委会委员长,不顾日本在上海发动的“一·二八事变”,公开提出“攘外必先安内”的口号。蒋介石置民族危急于不顾,再次自兼“剿匪总司令”,发动了第四次对工农红军的“围剿”。 蒋介石为“剿共”可谓费尽心思。 此时领导红军作战的毛泽东由于反对王明的极“左”路线而被剥夺了党权,不久召开的“宁都会议”对毛泽东做了错误的批判,撤销了其红军总政委的职务,离开了军事指挥第一线。此时受“左”倾盲动主义和肃反扩大化的影响,红军的战略战术严重失误,战斗力有所削弱。10月,鄂豫皖的红四方面军进行战略转移,另辟川陕根据地;湘鄂西区的红二军团也于同时缩编为红三军,向湘鄂川黔区转移;湘鄂赣的红十六军也转移到湘赣根据地,于1933年6月成立红六军团。 何应钦看到“剿匪”形势一片大好,几次失败的他又亲自向蒋介石请缨。 1932年底,蒋介石任命何应钦为湘鄂赣“剿匪”总司令,贺国光为参谋长;陈诚出任中路军总指挥,下辖罗卓英、吴奇伟、赵观涛三个纵队共12个师;蔡廷锴为左路军总指挥,下辖6个师1个旅;余汉谋为右路军总指挥,下辖5个师1个旅。此外还有5个师2个旅与2个航空队作为预备队。 1933年1月,50万大军浩浩荡荡杀进中央苏区。 面对国民党的强大进攻,毛泽东不在位,而正值王明路线统治的红军在军事上采取了冒险主义,临时中央和苏区中央局的作战重点是要进攻敌人重兵防守的南丰城,企图以此来打破敌人的“围剿”,作战前方的周恩来、朱德等人对这个作战方案感到疑惑。因为南丰城为国民党重兵防守之地,红军围攻南丰城,耗费时日,不能筹款不说,还可能遭到其他敌军的夹击,届时可不是损失大不大的问题了,而是关乎红军的生死存亡问题。但此时国民党的“围剿”步伐越来越快,蒋介石又在南昌设立行营,亲自督师。 局势的发展已不容许红军内部对作战方针进行充分的讨论,强攻南丰已成为必须执行的硬性命令。 2月9日,周恩来、朱德率红一方面军由黎川附近集结地区向南丰开进。12日完成对南丰的包围,傍晚发动全线进攻…… 2月13日,在蒋介石南昌行营。 “报告,中路军陈司令来电,共军已向南丰城发起总攻,已探明这是共军主力。”传令兵快速地将最新的消息报告给蒋介石。 “以卵击石,这是怎么回事?”蒋介石听完,忙查看旁边的军事地图,若有所思地说,“水已经抽干,鱼儿要出来了。” “南丰城有我重兵把持,‘共匪’围攻南丰城,看来是要做最后一搏了!”旁边的参谋很有信心地说。 “电令陈诚火速增援南丰城,一举歼灭围攻南丰城的‘共匪’。”蒋介石做了一个有力的手势。 南丰作为陈诚“进剿”赣南的踏板,有第八师的六个团据守。陈诚认为红军在短时间内拿下南丰不可能,遂令守军据城坚守。同时急令所属的三个纵队分三路进行增援,企图将红军主力合围于南丰城下以消灭。 2月14日,面对敌情变化的严峻时刻,周恩来、朱德毅然改变原有军事部署:留下少量部队佯攻南丰,牵制吸引增援来的国民党第二、第三纵队;将红军主力四五万人秘密撤至南丰西南的东韶、洛口、吴村等地隐蔽集结。 2月27日,红军主力于南丰西数十公里外的黄陂地区设下了埋伏,消灭了正在行进的国民党第一纵队的五十二师和五十九师,活捉两师师长,大大地挫伤了国民党部队刚刚恢复起来的士气。致使第一纵队总指挥罗卓英与担任先头部队的第十一师师长肖乾在指挥上产生矛盾。导致了国军第十一精锐师被红军主力歼灭。师长肖乾负伤,罗卓英只身逃脱。面对惨重的损失和不断低落的士气,蒋介石不得已停止了第四次“围剿”。 “娘希匹,煮熟的鸭子竟然飞了。”蒋介石又开始跳脚骂娘了。 第四次“围剿”的失败让蒋介石非常遗憾,但他也看到红军内部的分裂,“围剿”的真正希望。为了抓住这个希望,1933年10月,蒋介石纠集100万大军、200架飞机,发动了对中央根据地的第五次“围剿”。 这次“围剿”蒋介石一方面充分利用“七分政治”分化红军与群众的关系,意图使红军成为无水之鱼。另一方面在总结前几次失败教训后提出“战术上取守势,要以静制动,以守为攻;战略上取攻势,要以实击虚,以攻为守”推行堡垒战术。意图步步为营,慢慢拉网。 此次“围剿”以南昌行营为总部,蒋介石亲自坐镇,下设三军: 北路军,以顾祝同为总司令,蒋鼎文为前敌总指挥,驻临川。又下辖三路:第一路军总指挥由顾祝同兼任;第二路军总指挥为蒋鼎文;第三路军总指挥为薛岳、陈诚。共辖18个师,为各路军最雄厚的力量。 西路军,以何键为总司令,驻宜春,下辖10个师。 第十二章 美龄从军

跟蒋介石一起,宋美龄也经历了多次忧患

婚后,蒋夫人宋美龄一直致力于当好蒋介石的贤内助。 频繁的军阀混战、变幻莫测的国际形势和突如其来的种种变故,使中华民国政府的政务乱了方寸,国民政府不得不跟28个分散的地方行省打交道,其中还包括一些难以对付的大军阀和大土司,以巩固作为中央政府的地位。然而,也正是由于这一切,在当初的13个年头里,使宋美龄变成了一位高明的调停能手。这一点连蒋介石也是不得不承认的。 最初,宋美龄并不具有外交家的天赋,她早年虽然毕业于美国威斯理安女子学院,但回国以后的生活圈子总还是比较狭小的。就是在当上第一夫人之后,她也不明白究竟要做些什么,才能与自己现在的身份相称。但是,不管怎么说,宋美龄是拿过刀叉吃饭、见过西洋世面的人,加上跟蒋介石结婚后,有机会接触了更多的中外人士,心有灵犀的她,自然知道蒋介石在各地设立的行营或官邸应该准备两套客厅摆设,一套中式,一套西式;要为随时来访的中外贵宾建一个容易找到的盥洗室,并设一间带酒吧的舞厅。她清楚地知道,外国人的追求,并不是像中国人追求的仅是政治层面;遇上记者提出挑衅性的问题时,最好不要耍脾气,而是要设法转移话题;地方军阀、“地头蛇”来晋谒蒋介石时,千万不要摆架子,而要给他们创造一个宽松和谐的谈话气氛;尽管她脾气不好,她竭力掩饰自己,不管对何种人总是“微笑外交”,以给对方一个好的印象。这些年也使宋美龄渐渐地成熟起来了。 她要把一切都弄得既妥帖又舒适,把每处行营官邸都布置得十分雅致和整洁。她懂得名画古玩珍贵,自己也常来作画写生,她把自己收藏来的名画古董,摆设在客厅,不只为装门面,也为自己欣赏,提高自己第一夫人的品位。有时,宋美龄为了搞到一张名画,特别是一帧原作时,飞机的汽油不知耗费了多少。心事重重的宋美龄总是吃得很少,蒋介石以为她是为宗教信仰节食,所以每次共同进餐时,都把好菜往她碗里夹,并劝她不要学那苦行的修士修女,宋美龄听了只是嫣然一笑。 跟蒋介石一起,宋美龄也经历了多次忧患。1927年下半年,因蒋介石大开杀戒,受到二姐宋庆龄的谴责,被国民党中央开除出党。结婚就是在蒋介石下野后,也即是他的低潮时期,因此蒋介石对宋美龄倍加尊重,危难时见赤心嘛!此后岁月蹉跎,蒋介石再度出山,大权独揽,宋美龄跟着蒋介石四处奔波,风光一时。这个时候有一段经历,不仅留在宋美龄的心里,也留在人们的记忆中。应该说那是一次悲剧。在江西南昌城,她和她的侍从几乎丧命。 江西赣南是中共五大红色根据地之一。共产党的希望在江西,国民党的心患也在江西。于是一场血与火的战争和较量就在江西提前打响了。 这是1930年10月,蒋介石准备得很久、蛮有信心的“剿共”战事,经不起五天的战斗,五个师全遭击溃。前敌总指挥十八师师长张辉瓒阵亡。连师长在内,9000人被俘,片甲未归。一战失利,吓得谭师向东龙冈跑,许师向头陂跑,惊魂落魄之中又给消灭了一半。第一次“围剿”就这样鸣金“搜”兵般地结束了。这下可气坏了蒋介石,他急得抓耳挠腮,哇哇直叫。宋美龄走了过来,她理解丈夫的心情,安慰道: “亲爱的,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们这一次是没有得到胜利,但中国绝大部分土地还在我们手里,我们不怕!红军的确厉害,但他们龟缩在一个小地方,终有一天会给我们消灭!我主张趁红军立足未稳,立刻发动第二次‘围剿’!” “我同意夫人的主意!”美国军事顾问立马支持,“江西是个腹地省份,是华中与华南的交通枢纽,江西如果给红军控制,无异将中国的南北两部割裂,长此以往,实在不妥。我们应该趁它羽毛未丰,再来个迎头痛击!” “夫人,你快想办法把何应钦给我召来!我要当面谈!”蒋介石来回踱了几步,停下来道,“我打算让他出任第二次‘围剿’总司令!” “好!”宋美龄应了一声走出了屋。 片刻,侍卫报道:“军政部长何应钦求见。”蒋介石连忙下令,“快,请他进来。” 何应钦穿着厚呢大衣,全副武装,行过礼,坐下道:“总座,找我有事?” 蒋介石扫了何应钦一眼道:“上一次发动10万人的战争,我们是失败了;这一次要出动20万,加了一倍,而且由你任军政部长,亲自出马,希望你替我挽回一点面子,别让人家笑话我们是饭桶一个!” “一定一定!”何应钦蛮有信心地说,“这一次我们要铭记上一次的教训,遵照您的意思,采用步步为营、稳扎稳打、重重包围的战术。而且这个时候正是春耕,我一定要达到破坏春耕、抢光种粮种子、放马吃秧、放干水田、拆烧房屋,以达到斩草除根,杀尽‘共匪’的目的!”

宋美龄连夜驱车从南京赶赴南昌

日子过得飞快。 何应钦率领的部队已经进入苏区一个多月,除了拆毁民房、奸淫妇女、宰掉耕牛、拿走种籽、放马吃秧、弄干水田之外,根本找不到红军的主力在什么地方。各军将领急了,间或到南昌城去找这个坐镇指挥的总司令老蒋诉苦:“搜索一个月了,还无法找到对方主力。‘共匪’采取的是闪避战术,极力避免作战,一直退到不容易到达的深山里,间或化整为零,先行分散,然后再在我附近集合,进行突袭,伤透了脑筋!” 何应钦从未见过这种打法,一脸的无奈,他只能告诉三军将领:“找不到主力,围住他!饿死他!” 且说这时的红军不但没有围死、饿死,都藏在大山里,化整为零地猫在老百姓家里,等待着反击的号角吹响。5月16日的凌晨,号角终于吹响,共军开始了反击。这一个攻势好生了得!第一仗打富田区王金钰、公秉藩等11个团,一下子便打了个落花流水。接着打垮东固的郭华定,东韶的孙连仲,建宁的刘和鼎、朱绍良,缴枪两万多支,俘虏三万余人,二次“围剿”就这样又完了。 从5月16日到5月30日,15天中红军行走700里,有人说红军是在钻牛角尖,但终于钻通了,简直是天下奇迹!郭师败后,郝梦麟率师星夜逃回永丰,得免于难。由于对苏区情形不熟,内部又无法统一,士兵也不肯卖命,何应钦浩浩荡荡带20万人上江西,落得个凄凄凉凉回去,好不悲伤!消息报到南昌,正在坐镇的蒋介石怒火万丈! 再说宋美龄得知这个消息,和侍从官连夜驱车从南京赶到南昌。 美式吉普车临近南昌城时,也许是司机过度疲劳的缘故,车在山垭口转弯的时候,打迟了方向盘,飞驰的吉普车直向山涧箭一般地冲去,等司机明白过来,为时已晚,美式吉普车已腾入山沟,“啪”一声撞到大树,接着又撞上了山崖,车在山沟里打了几个滚,方才停了下来。 宋美龄被甩到车外,只擦点儿皮,倒没有伤着,而她的侍从官的腿被摔断一条,肋骨被摔断三根,住进了南昌陆军医院。 行辕中,蒋介石正在火冒三丈、跳脚骂娘的时候,这边又传来了夫人车祸的消息。这一仗,蒋介石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蒋介石在陆军医院见了宋美龄,好生批评宋美龄,道: “你不在南京好好待着,到南昌来干什么?” “陪陪你嘛!”宋美龄说得轻松。 “多危险呀!”蒋介石面目阴沉,“苍天有眼无珠,我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我是上帝保佑,命大造化大!阎王爷还没把通行证留给我!”宋美龄淡淡一笑道,“这次不是为你而来,我是诚心从军来的。美国朋友劝我换换生活环境,多走动走动,这样身体不会变胖,而且纽约的报纸已经同我订下合同,报道你在前线打共产党的真实情况,稿费从优,而且也可以通过我的报道,让美国朋友知道:我的丈夫蒋某人多辛苦啊,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在替他们打共产党,他们给你的援助,不是可以更多的吗?” “你呀你……”蒋介石一阵怜香惜玉,“从军,从军,再从军就没命了!战争是我们男人的事,与你们女人无关!”

蒋介石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8月的南昌城。 长日刚过,微曛的天气,使人倦极。鸟声和着隐隐的松涛声,也好似催眠的歌,有时便会蒙胧睡着。城外的虫声一阵阵地传到城内来,昏黄的电灯也放出了银样的光辉。 蒋介石在南昌陆军医院看望宋美龄不久,也即是半个月后,宋美龄便在医院躺不下去了,经常失眠,并且又患了荨麻疹,那是一种神经一紧张就会反复发作的皮肤过敏症。孙士英院长劝她再住些日子,可是她却固执己见,非要出院不可。孙院长无奈,便通知大夫办了出院手续,开了一些常用药物,回去休养。 宋美龄在南昌从军没几天,就感到住腻了,吵着要上庐山换换空气。蒋介石说:“你是来从军的,如今前方快要发动攻势,反而你要逃跑,要到庐山去,那要给人笑话的,怎么可以呢?”“好,我不走了。”宋美龄便改变主意,建议开舞会,请外国顾问玩一阵。蒋介石给缠得没办法:“好好好,你要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过也得考虑一下影响,我们是‘剿共’来的。” 宋美龄不服气地道:“‘剿匪’有什么了不起?谁不知道我们有30万人,红军只有我们的十分之一?有什么可怕的,你说就要发动攻势,我跟你一起上前方去!” 听说宋美龄也要上前方,美国顾问们也跷起了拇指说:“夫人好样的!”这可使宋美龄乐不可支,她要他们多照几张“战地留影”,和她的《从军记》一起寄到美国去。可是蒋介石就没有这样乐观,他心中嘀咕着红军的突袭,嘴上也不便表示拒绝,同陈诚半开玩笑半作真地说了声:“辞修,夫人也想上前方,士气大概可以提高不少。不过夫人也该知道,”他叹口气,“同红军作战,简直是一种终身的刑罚,可以说这是没有希望的无期徒刑,而她觉得很美。” “别这样说。”宋美龄瞅一眼外国顾问。 “没有关系,”蒋介石笑道,“你把我跟辞修讲的话记在你的《从军记》中好了,让美国朋友明白,我是这样辛苦地在为他们打共产党!” …… 9月初,浩大的攻势开始了。 在蒋军的部队中,到处传颂着蒋夫人从军的新闻。虽说大多部队当做笑料,但有的部队也当真…… “说不定宋美龄还会到我们军营呢!” “有可能。” “等打胜了,我们也和第一夫人照张合影,露露脸!” “美死你啦!一身臭汗,早把夫人熏跑了!” “我和她是同乡,烟酒不分家,到时递根烟,认认老乡,说不定她会改变主意同意哩!” “别做梦娶媳妇尽想好事!快睡吧,明天还不一定打得赢!” …… 殊不知,就在蒋军爆炒宋美龄从军这件新闻时,毛泽东领导的中国工农红军已经绕道千里,挥师回到了赣南根据地西部,集中在兴国地区,严阵以待。但蒋介石30万大军已经分路直通兴国。红军当时的战略是由兴国经万安突破一点,然后由西而东,向对方后方路线上横扫过去,让对方主力深入赣南根据地置于无用武之地,这是作战的第一阶段。等对方回头向北,必甚疲劳,红军便乘隙打其可打者,为其第二阶段。这个方针中心是避开蒋介石的主力打其弱点,但红军向富田开进之际,蒋介石发觉了。 蒋介石一发觉,立刻调派陈诚、罗卓英两师星夜迎将上去,满以为可以一鼓作气而歼之。不料红军一个大转身,队伍又回到了兴国西部的高兴墟,那个地方只有这么一个墟场及其附近几十平方里可以集中。蒋介石心想瓮中捉鳖,这下子你可跑不掉了!宋美龄也催着不要失掉时机! 夫妻一唱一和。 蒋介石立刻下令大包围。 但24小时后,情况突变,红军已向东面兴国县东部之莲池、永丰县南部之良村、宁都县北部之黄陂方向突进。蒋介石、宋美龄以及一批外国顾问们正在较后方的上官云相军中静待佳讯时,不料蒋鼎文、蒋光鼐、蔡廷锴、韩德勤几路兵马并未扼住红军退路。相反,红军却乘夜通过了那蒋军五路人马中间的20公里空隙地带,转到莲塘。第二天便同上官云相、郝梦麟两个师发生了激烈的前哨战。 这天清晨,雾大得很。 白雾缠在山腰,一团一团举手可摘。 在上官云相军中写《从军记》的宋美龄: 刚刚在打字机旁工作了两个小时,她便拉开窗帘,凝视着远山间的浓雾,接着她慢慢走出了屋,活动活动身骨,抽支烟,把这迷人的山景写进她的恢宏的著作中。像许多女作家一样,宋美龄的感情是丰富细腻的、思路是敏捷开阔的、文笔是优美流畅的,她想用散文的笔调打动大洋彼岸的美国人,尤其是那位罗斯福总统。说不定那位总统大人大笔一挥,一笔巨款将会记在她宋美龄的名下,可谓名利双收,拿笔杆的说不定比拿枪杆的还强…… 宋美龄异想天开。 异想天开中她觉得头脑发胀,烟瘾上来。 她掏出一支福利乐雪茄,点上火,美美地抽上一口,吐出一个烟圈。正在这时,炮声轰轰隆隆地从不远处传来。宋美龄为之一振,赶忙跑出打字间。 谁知情况突如其来,红军已追了上来,后方起了火。上官云相那个师挨了轰炸,接着郝梦麟师也遭了袭。此情此景,蒋介石、宋美龄心惊肉跳,不知所措。宋美龄的《从军记》第七章“红的日记”刚开一个头,便写不下去了,双手发疟疾似地哆嗦着,别说打字,连拿筷子都拿不住了。她厮守着蒋介石,眼见炮弹雨点似地落在指挥所周围,耳听杀声震野,鬼哭狼嚎,欲退不行,欲进不可。 “怎么,还听不到我们的炮声?”宋美龄问。 正在此时,一发不长眼的重型炮弹,不知从哪儿飞过来,带着哨响,落在右旁不远的栅栏里爆炸。杨永泰见势不好,迅速跑过来,用自己身体掩护了蒋介石的生命,而他自己负了重伤。宋美龄被气浪冲倒,一片炮弹皮击中她的小腿部,鲜血直流…… 第十三章 蒋宋交恶

老蒋的敌人——宋庆龄

6月的南京。 温度极高,坐着就浑身冒汗,难怪人们把南京列为中国的四大火炉之一。宋美龄从南昌回到南京第一天,下了一场雨,温度还稍微低了一点。秘书已把一叠文件呈送到她的面前。文件是权势的象征。作为爱权势的宋美龄就像吃饭一样,每天当然少不了看文件。不过前一阶段在南昌陆军医院和从军的日子,她确实憋坏了,既看不到机密文件又听不到当日广播。可是回到南京,文件一来一大堆。于是,她埋在文件堆里,翻阅起来。她从这些方格字里,品味出中国局势的微妙变化,就像她在美国时品味槟榔糖一样……一份、两份、三份……她认真地翻阅着。 倏然一份标有“机密”字样的文件跳入了她眼帘。这是近日南京政府翻印中共的一份文件。标题为:《国民党已不再是一个政治力量》,签名人为二姐宋庆龄。 文中写道: 当做一个政治力量来说,国民党已经不复存在了。这是一件无法掩盖的事实,谁也否认不了。促使国民党灭亡的,并不是党外的反对者,而是党内自己的领袖。1925年孙中山病逝北京,国民革命突然失去了领导,以致中辍。幸而当时在广州的党内同志严格遵守他的遗教,以群众为革命的基础,使北伐能于短期内在长江流域取得胜利。但是不久之后,蒋介石的个人独裁与军阀和政客之间的相互争吵,造成了宁汉分裂,使党和人民之间的鸿沟日益加深。 近来宁、汉两派发生分裂,形成两个对峙的力量,双方各自指责对方的缺点,明争暗斗,他们用虚伪的政治口号,作为欺骗中国人民的武器……由于日本公然侵入我国东北、广州和南京,这两个集团由于国难当前和舆论的谴责,都不得不暂时停止公开的战争,而召开所谓“和平统一会议”。阴谋围绕着会议进行了三个月之久,争议的中心问题不外乎党中央委员会和政府中职位的分配!关于构成全国绝大多数的农民、工人的苦难和急需,在这个会议上没有一个字提到…… 宋美龄看不下去了,把文件合上,闭目沉思。 她的心剧烈地跳动着,久久不能平静。显然,她为一娘同胞的二姐站到共产党的那边而不安。应该说,三姐妹中,她对二姐感情最深。在美国求学时,她年纪还小,是二姐一手照顾,因此她从心底里感谢二姐。自己和蒋介石要结婚时,二姐公开了自己的态度,是不同意的。在宋美龄结婚的前半个月,宋庆龄已离开了上海,和她的好友雷娜结伴乘船去了莫斯科。在政见的斗争中,她同情二姐宋庆龄的不幸遭遇,她又不同意大姐那样恶言恶语地攻击她,以至于没有了姊妹之情。 那是宋美龄回南京不几天,大姐宋霭龄来家看她,宋美龄是很感激她的,所以姊妹俩一说起话儿就长。 “唉,政治把我们姊妹分开了!大姐来看我我高兴,二姐要是再来看我该多好哇!”宋美龄不胜感怀。 “她,她算个老几,我们宋家权当是没有了她!她要现在来,我抬脚就走!”前面宋美龄的一句情感的话燃起了宋霭龄心中的一团火。 “大姐,你不能这样,我不管什么政治不政治,手心手背都是肉啊!”宋美龄不同意大姐这样对待一娘同胞的二姐。

……宋庆龄,家族中反蒋的另外一种不和谐之声

确切说,宋美龄和宋霭龄为宋庆龄的事吵得不可开交时,宋庆龄正在莫斯科红场伫立着,默默地为小妹祝福,那是一种痛苦的祝福——夺人之爱。 宋庆龄已寡居两年多。 她才30岁出头,风姿不减当年,本可以再嫁,母亲也多次劝过她,但是她不。她不仅深切地怀念孙中山,而且,像她所阐明的那样,致力于使他的主义和理想永存下去。然而,这对女性来说,是一个困难的角色,但她以尊严、勇敢和忠诚扮演了这个角色,连她的对手也对此表示钦佩和尊敬。 一天,她在《纽约时报》上看到一条对她个人进行人身攻击的消息。她顿时愣住了!这个无事生非的消息对她是个不小的打击,她几乎昏过去。她在医院里躺了三个星期,身体几乎垮了下来,然而她又坚强不屈地活了下来。 然而散布这一消息的不是别人,恰恰正是她的姐姐、听风就是雨的宋霭龄。可是宋庆龄并不知道,她还被蒙在鼓里。宋霭龄散布这一消息的目的,是想让世界上的人忘记孙中山的遗孀。中国革命新的女性领袖将是南京委员长的夫人——宋美龄,可是宋美龄对此并不领情。 不久,消息传到宋美龄耳朵里,当宋美龄知道这是大姐散布的谣言时,她气得哭了。她真不理解大姐为何这样做,这样太损伤二姐的自尊心啦!这天,宋霭龄来南京看她时,她便当面问姐姐: “大姐,听说二姐病了,病得很厉害!” “我也听说了,不知得了什么病?”宋霭龄回答得漫不经心。 “我倒听说了。她是看了《纽约时报》的那篇有关她的谣言气病的。”宋美龄又道。 “一篇小稿,就那么计较,还是第一夫人哩,倒不如说是个小肚鸡肠!”宋霭龄轻蔑地说。 “也不知是哪个人,这么缺德,无中生有,恶意伤人!”宋美龄说完直看大姐的反应。 “话也不能那样说,谁让她自作自受呢!世界上没见过这样不开通的女人!”宋霭龄佯作不知。 “大姐,我倒听说是你传的呀?”宋美龄认真起来。 “我!”宋霭龄大吃一惊,马上她又平静了下来,“说了又怎么样?她要不改,我以后还要说,起码比这还狠!” “大姐,一娘同胞,你不能那样做!”宋美龄不高兴地说。 姊妹俩不欢而散。 在宋氏三姊妹中,宋美龄具有超凡的能量和强烈的支配人的欲望。 说穿了,她具有一般女性所不具备的特点,那就是权欲心。宋美龄在政治上极右。她不像二姐宋庆龄那样浪漫,一切寄托于理想和对于穷人的怜悯;她也不像大姐宋霭龄那样过分爱钱,养成一种贪婪性,以至于发展到嫉妒人,包括姊妹之间。

蒋介石火冒三丈:我说夫人,你不要再护她了,我要干掉她!

如果说是蒋介石聪明的话,当时他是利用了全国人民对于国父孙中山的信任。中山陵规模宏大,气势雄伟,堪称是我国建筑史上的一大奇迹。 6月1日,南京政府举行奉安大典。蒋介石本以为宋庆龄能通过这次亡夫葬礼后,感恩戴德,回心转意,没想到却发表了反对他的措辞激烈电文,使蒋介石大为恼火。宋美龄也无能为力,只是在旁边骂人:“这个朽木不可雕的二姐!” 杜月笙又名杜大耳朵,看到这篇电文时,他做出了比委员长甚至更为过火的反应。不过,这是宋家人,得请示蒋介石。于是他操起了电话,接通了蒋宅的秘密电话。 “电文看到了吗?”杜问。 “看到了。”蒋答。 “这人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看不如先下手为强!” “干掉她?”蒋介石犹豫片刻,“老兄,且慢,容我三思。” “好,那我就等你的话了!”杜大耳朵放下了电话。 时隔不久,宋庆龄在莫里哀路的公寓门窗被砸,共产党已在派人关注宋庆龄的安全。 可是,事隔不久,宋庆龄又连连发表反蒋檄文,蒋介石火冒三丈: “我说夫人,你不要再护她了,我要干掉她!” “你说什么?”宋美龄头脑一轰,她知道蒋介石手狠心黑,什么事都会干出来的。“我这不是给她写信嘛!让她回心转意,仁至义尽方君子嘛!” “不,我已经仁至义尽!” “那你那宝贝公子现在还在骂你哩,你为什么不斩草除根?”宋美龄据理力争。在宋美龄眼里,她把宋庆龄看做是她丈夫的主要敌人,但这并没有减少她对二姐的关心和钟爱。她始终爱她的嫡亲二姐,但她完全不能宽恕她的政见。“你说呀,你为什么不说话呀?” 蒋介石气急败坏:“你莫讲啦!”说罢便拨通了杜大耳朵的电话,“喂,杜兄吗?” “对,是我!” “你给我放下!”宋美龄知道不好,抢前一步,夺去了蒋介石手中的话筒,断了线。 蒋介石怒吼:“你要干什么?” “不许你给杜大耳朵打电话,难道我吃他的苦头还少吗?” “好好好,今天我听你的好不好?”蒋介石妥协了。宋美龄知道他并非是真正的妥协,因此二姐宋庆龄的安全也成了宋美龄的一块心病。 一奶同胞的宋美龄,她的心情好复杂啊!她懂得了什么是政治,什么是亲情。

暗杀宋庆龄之谋

确实是杜大耳朵早有暗杀宋庆龄之意,不过没征得南京方面的同意。 昨天,蒋委员长刚打来电话,还没讲话,线断了,不知委员长有何要事?他想再拨,怎么也拨不通了,使他与南京失去了联系。他心急火燎,第二天一大早,便登程亲自来到了南京。 杜大耳朵直奔军机办公室而来,不料他扑了个空,原来蒋介石刚刚在这里开了一个会,乘车离去。迎面他碰到了宋子良。 “杜先生,你找谁?”宋子良上前搭讪。 “子良,看到委员长了吗?” “他刚刚驱车离去。” “是回家?” “不,”宋子良眼珠一眨道,“听他说,他要到警备司令部。” 殊不知宋子良是知道蒋介石已经回家,他不能照直说,因为他的三姐宋美龄已经给他打过招呼:要对杜大耳朵有所警惕。他不能不防啊! 宋子良把杜大耳朵支开后,径向三姐宋美龄家走去。 “小弟,有事吗?”宋美龄问道。 “杜大耳朵来啦,我把他支走了。说不定一会儿他还会来。”宋子良答道。 “还有其他事吗?” “没有啦,三姐。” “那你回去吧,一切由我应付。” 宋子良走后不大一会儿,杜大耳朵真的来了,径往蒋介石的公寓闯来。 “什么事让杜先生这么火烧屁股?”宋美龄因上次被软禁对杜月笙有一定成见,她不冷不热地说。 “委员长呢?” “他从一大早就出去啦,一直也没有回来。” “刚才听子良说他到警备司令部去了。我到那去了,人家说根本没来。你们是不是把他给藏了起来?”杜月笙带着火说。 “看你说到哪里去了,他这么个大活人,我怎么能藏得住他呢!” “那我进去看看再说。”杜月笙有些不大信任。 “慢点!”宋美龄看到对方无礼,也不大客气地说,“要知道,这里是南京,而不是上海。” “你,你?” “我,宋美龄。”宋美龄也毫不示弱地道,“也不是八年前的宋美龄。”宋美龄说罢一抬手道:“卫兵们,快送客!” 杜大耳朵找了个无趣,被卫兵们轰出了门。这件事实际上也是宋美龄八年前被杜月笙软禁的一种本能报复。她早就寻找时机,以雪心头之恨,可是一直没有遇到机会。 杜月笙出了公寓门,愤愤不已。他像吃了一只绿头苍蝇一样,心里不是滋味儿。他决心要加快对宋家姊妹的报复。这个上海滩的大流氓,他会不择手段的。可是宋美龄哪里知道,她这次的得机报复,竟是弄巧成拙,为杜大耳朵暗杀宋庆龄加了一把火、投了一块炭。 当晚,蒋介石进卧室休息时,宋美龄在枕头旁悄悄地对他说:“今天中午杜痞来找你,我把他给支走了。” “你怎能这么处理事?”蒋介石埋怨道。 “你在休息,我不许他打扰你!”宋美龄道,“我看他夜猫子进宅院——没有好事。” 蒋介石无语。 宋美龄翻过身子,用红指盖的手指点着老蒋的脑门道:“我要警告你,二姐若有个长短,我可要找你算账!” 蒋介石道:“快睡觉吧!” “那你得有个保证。”宋美龄道。 “好好好,我保证按夫人的指示办!”蒋介石把身子侧了过去。

宋美龄暗中保护二姐庆龄

翌日晨,蒋介石刚起了床,杜月笙便堵上了门。蒋介石把杜大耳朵让进客厅,久日不见,二人寒暄一番,杜大耳朵便诉起昨日苦来: “你那第一夫人太厉害了,昨天让我吃了闭门羹。” “夫人不恭,待我去批评她!女人家怎能这样干!”蒋介石劝慰道。 “前天,委员长给我亲自打电话,刚说了一句,线就断了,不知委员长有何指示?我等不及,昨天便乘车来了。” “噢,是这么回事。”蒋介石埋在沙发里,叹了口气,他想起了昨天夫人对他的警告,马上转了话题,“前天的电话,我是想询问一下上海共产党的动态。” “上海吗,很平静,”杜大耳朵呷了一口酽茶道,“有我们青帮弟兄在,共产党就不敢猖獗。最近,我们暗杀了一批。枪打出头鸟,其他也就老实多了。” “干得好!”蒋介石一拍茶几道,“就是得让他们尝尝我们的厉害!” “最近,我们发现一份传单,又是宋庆龄的署名文章。这个人我想干掉她,以绝后患!”杜大耳朵说完,望着蒋介石的脸色。 “按我的意愿,早就要除掉她!”蒋介石说到这里,杜大耳朵满脸喜色。不过当蒋介石说出下半句的时候,他的脸又像秋后霜打的茄子。“你要知道,除掉她如同宰一只鸡那样容易。可是她是孙先生的夫人,影响非同一般,小不忍则乱大谋,懂吗?” “这点我懂,”杜大耳朵又不同意蒋介石的意见,“委员长是不是太过于小心啦?” “莫急。”蒋介石道,“半个月后答复你。” 杜大耳朵见蒋介石固执己见,心想,我不如来个先斩后奏,看你还说什么。于是他便回答道:“请你尽快给我回个话。” “好好,我力争。” “今天没有别事,你工作忙,我要告辞。” 蒋介石起身把杜月笙送出了门外。 一周后,上海传来消息,孙夫人遭遇车祸,重伤住院,蒋介石为之一怔,马上打电话去找杜月笙,杜大耳朵矢口否认:不是我啊。 一团迷人的雾!

蒋介石的“妻管严”

宋美龄闻知这事,并不比杜大耳朵火气小。蒋介石正在开会,忙于“剿匪”。宋美龄也顾不得这些了,一头闯进了军机室,叫出了正在主持紧急会议的蒋介石。 “二姐的事,你知道吗?”宋美龄怒气冲冲。 “知道一些,并不详细。”蒋介石见夫人来势汹汹,慢慢解释道,“我已经给杜月笙挂了电话,问起此事,他矢口否认。” “你们俩合伙整我,把我当小孩,你以为我还不知。”宋美龄说这话的时候,眼珠喷火。 “谁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猜的?”蒋介石也认真起来。 “那我问你,上次杜大耳朵找你干什么?”宋美龄像放连珠炮似的问,“他回到上海不到一周,为什么就出了此事。不是你指使的还是谁干的!” “夫人,我本来不晓得此事。真是天大的冤枉!让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蒋介石向宋美龄摊开了双手,“夫人,请你先回去,这事我们回家再谈,我先开会。” “不说清楚,你别想开会!”宋美龄抢先一步拦住门口。 “我的达令,这样你就不好啦。等我开完会,一切都会给你查得一清二楚的,请你相信我。”蒋介石道。 这时,孔祥熙也走过来劝说,宋美龄才算饶了蒋介石,放他进了会议室。 第十四章 民族之战

心怀鬼胎,日本显露狰狞

公元1931年9月18日深夜。没有星光月亮。 黑夜掩盖着罪恶,罪恶伴着黑夜发生,炮声、枪声交加,曳光弹在夜幕中拖着长长的尾巴,把人们从酣睡中惊醒…… 原已根据不平等条约而驻扎在东北的不过一万多人的日本关东军,向中国东北军驻地北大营和沈阳城突然发动进攻。第二天,日本军队轻而易举地占领了沈阳、长春等东北二十多座城市。二十多座城市同时飘起了日本的青天白日旗。继而,四个月内,辽宁、吉林、黑龙江三省全部沦陷,东北人民陷入水深火热的亡国惨痛之中。 “九一八”事变是日本发动的武装侵华事件,这不是一个偶然的事件,而是经过日本裕仁天皇长期地酝酿造成的,是其曾祖孝明天皇和祖父明治天皇的侵华战略的继续。 1862年,孝明天皇正式批准了长州藩的《长州计划》。这个计划的主要内容是: 第一步,实现内部联合和国家现代化,主旨在于增强国力。 第二步,向海外扩张,在日本与西方之间,建立一个缓冲地区,也就是统一亚洲,由日本人做盟主。 这个政策,成为日本以后的基本国策。但此国策又在历史的变迁中,不断予以修改,增加内容和扩大规模。 明治革新后,明治天皇又进一步把《长州计划》肯定下来,并付诸实施。为此他在各方面积极准备。主要是进一步学习西方科技;积累资金和皇室财富,扩充军备。 1894年,明治天皇开始实施侵略计划。同年7月,首先促成朝鲜内乱,继而侵占朝鲜;同年发动中日甲午战争,迫使中国政府签订了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 1912年7月29日,明治天皇患胃癌死去,大正天皇继位:他的侵华行动是于1916年10月策划刺杀张作霖,以吞并东三省。但此次刺杀计划没有成功。 1921年12月,大正天皇因病不能理事,由21岁的儿子裕仁摄政。裕仁摄政前,游历欧洲各国,网罗了许多日本留学生,这些人在以后成为了日本军国主义分子的骨干。他们主要在巴黎、苏伊士和法兰西三角地带刺探和获取最新工业技术,并用于改变日本国的新工业技术。裕仁摄政时谨慎地把自己装扮成一个宪政统治者,以和平使者的形象出现于世人面前。但他暗地里又建立了一个秘密组织,研究周边各国情况,尤其是中国。 1926年12月25日,大正天皇去世,裕仁于1927年加冕。此时他已得知蒋介石的不抵抗政策,加快了对中国的侵略步伐。但东三省面积为本国的三倍,有精锐的东北军,如果强取必然付出巨大的代价。裕仁为了不费一枪一弹而获取东三省,起初对东北军司令张作霖千方百计地拉拢,当研究认为蒋介石最有可能成为领袖人物时,便彻底地抛弃了张。炸死张作霖,控制张学良。开始同蒋介石秘密磋商,最后达成一个不为人知的协定:裕仁支持蒋介石反共,但要蒋只统治长城以南的中国土地;长城以北的满蒙地区则由日本控制。等蒋介石的个人统治建立后,裕仁还希望蒋把西方的资本家赶出上海,以独霸中国。按李宗仁说,蒋介石于访日期间出卖了东三省,等他完成统一大业后,他又将在日本订的密约从日本人手中骗回销毁,使日本人无凭无据。这种说法,无文字可以证实,但日本方面也讳莫如深。所以一般认为无此密约,但从以后事态发展来看,则又和密商之说吻合。权作蒋介石与日本的口头许诺吧。 1928年12月29日张学良突然易帜使裕仁计划落空。于是裕仁便产生了武力侵占东三省,驱逐张学良的念头。在裕仁的密谋和策划下,发生了开头的一幕——“九一八”事变。 应该说,事件的突发,是蒋介石南京政府长期奉行不抵抗政策而把主要精力用于与汪、胡政治“分赃”和“剿共灭共”的政策上所导致的必然事件。 事变的爆发令国人大哗。 日本亡我之心不死,国难已迫在眉睫!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被迫发出最后的吼声。《义勇军进行曲》的歌词,喊出了亿万中国人心中的满腔怒火。 然而蒋介石自有打算,他已经和裕仁有了口头之约,在事变发生前就做好了前期工作: 7月12日,蒋对张学良发电:“此非对日作战之时。” 7月13日,于右任(杨虎城的靖国军老上司)又电:“中央以平定内乱为第一,东北同志宜加体会。” 7月23日,蒋介石向全国发出《告全国同胞一致安内攘外电》,正式提出“攘外必先安内”的国策。 8月22日,蒋说:“中国亡于帝国主义,我们还能当亡国奴,尚可苟延残喘,若亡于共产党,则纵为奴隶亦不可得。” 9月12日,蒋介石亲到石家庄与张学良进行密谈,令张不要抵抗,而求助于“国联”调解。 9月16日,蒋又致电张学良:“无论日本军队此后如何在东北寻衅,我应予不抵抗,力避冲突。吾兄万勿逞一朝之愤,置国家民族于不顾,希转饬遵照执行。” “九一八”事变发生后,南京政府电告东北军:“日军此举不过寻常寻衅性质,为免除事件扩大起见,绝对抱不抵抗主义。”南京政府采取这种态度,使日本帝国主义无所顾忌地用武力大规模进攻中国。由于民族危机已到严重关头,国民党阵营内部也出现急剧分化和破裂。 日本帝国主义武力侵占中国本土上的事实,使中日之间的民族矛盾逐步上升到主要地位,使中国国内的阶级关系发生了重大变化。中国的工人农民是要求反抗日本侵略的。青年学生和城市小资产阶级,在经过四年多的低沉状态后,也纷纷行动起来要求抗日,沉寂多时的城市重新沸腾起来。北平、南京、广州、武汉等地的学生、工人和市民群情义愤,纷纷游行示威,罢课罢工,发表通电,强烈要求南京政府抗日,但得到的却是蒋介石无情的镇压。 再说日本几乎未遇到抵抗便占领了面积三倍于本国的东三省后,侵略野心进一步膨胀。1932年1月28日开始策划成立伪满洲国,使东三省成为日本的殖民地。为了转移国际舆论和中国人民的视线,同日,日本又在上海发动了“一·二八”事变,但是对于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行径,蒋介石还是不予积极抵抗,仍希望能依靠国联干涉,得到和平解决。1月29日,蒋介石确定应付“一·二八”的原则为“一面预备交涉,一面抵抗”。在方法上交涉开始以前,为国联与九国公约国接洽,及至交涉开始时,同时向九国公约国声明。“对日本先用非正式名义与之接洽,必须得其最大限制。”在程度上,“交涉必须定一最后限度,此限度至少不妨碍行政与领土完整,即不损害《九国公约》之精神与不丧失国权。”又确定以“十九路军全力守上海”、“前警卫军全力守南京”。 2月18日,上海日军司令植田谦右、总领事村井仓松分别向十九路军和上海市政府发出了最后通牒,限中国军队20日下午5时前撤退。中国方面未予答复。3月1日,日军向上海驻军发起全线进攻。 天亮后不久,大片大片的火光掠过天空,惊天动地的炮声撕裂了晨霭,在震耳欲聋的坦克和装甲车的重压下,碎石铺成的路面惊惶不安地颤动着。一架架漆着太阳旗的飞机贴着江面飞来,抖抖翅膀,扔下一颗颗重磅炸弹;停泊在黄浦江中的日本海军“名取”、“氪思”、“得内”、“由良”号巡洋舰也一齐开火,顿时繁华的市井化为一片火海。 此后,战火弥漫了大上海。 上海的天空,一片燃烧的天空。 同时,大上海保卫战开始了。 一群群市民,在中国军队的掩护下,奋不顾身,顺着街区往前奔跑,奔向枪声最剧烈的地方。 胳膊上缠着红十字标记的年轻护士,平时手无缚鸡之力的市民,今天却一个个扛起了担架;刚从工厂里出来的工人,顺手抄起太平斧,端起锋利的钢钎;无法读书的大、中学生,挨家挨户募集门板、棉被,送往市郊加固工事。戴眼镜的教书先生,把长袍掖在腰间,不顾吱吱横飞的流弹,跳上方桌,发表慷慨激昂的演讲。 驻守上海的驻军在总指挥蒋光鼐、军长蔡廷锴和淞沪警备司令的指挥下,奋起抵抗,从而爆发了“一·二八”淞沪抗战。 越来越多的市民涌上街头汇成了一股股汹涌的人流,涌向前方。叫喊声、咒骂声、命令声此起彼伏: “到闸北去!到闸北去!” “杀尽鬼子!杀尽鬼子!” “鬼子不投降,就叫它灭亡!” “叫长官给咱们发枪!给大刀片也行,老百姓能打仗!” “保卫大上海!上海不能失!” 人们的呼喊声压住了机枪的射击声,压倒了坦克的履带声和迫击炮弹尖利的爆炸声。几艘冒险驶入苏州河的日本汽艇,还未抛锚,便连人带船被平射炮弹掀翻在江中。那些落水的日本海军陆战队士兵,刚从水里冒出头来,眨眼间便被岸边扔过来的石条石块砸成了肉泥,喂了河里的鱼虾。 日本海空军发狂了。 从巡洋舰“出云”、“川内”号上起飞的九二式水上攻击机,犹如大雷雨前的扑灯蛾,不顾死活地窜进上海市区。它们那宽大的机身,几乎擦着美丰洋行的屋顶,见工事就往下撂炸弹,见人就往下扫机枪。 “嗒嗒嗒”,苏州河岸上蹿起更多的火苗,四下蔓延,烧得焦枯的洋槐树上挂满了断臂残肢,暗红色的血液在马路上流淌…… 偌大的祖国没有制空权。 上海遭空袭! 上海人无处藏身! 伤员增加,无处安排……一封又一封的加急电报发往南京;一声一声呼叫着——“南京,南京国民政府……” 蒋光鼐、蔡廷锴指挥的第十九路军奋力抵抗,给日军以沉重打击。由于上海、南京是国民党统治的心脏地区,当日本大举增援后,南京政府迫于形势也派出第五军军长张治中率部赴上海参战。可是蒋的基本方针依然是求和,害怕战事扩大,引火烧身。 日本为了挑拨十九路军和其他中国军队的关系,孤立十九路军,竟故意放风说,日本只与十九路军作战,不与南京政府以及其他中国军队为敌。蒋介石的嫡系何应钦立即下令“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许其他军队支持十九路军。 再无援助的十九路军根本无法阻挡源源不断的日本增援部队,3月2日,十九路军总指挥蒋光鼐宣布撤退,并发表通电,宣布:“我军抵抗暴日,苦战月余,以敌军械之犀利,运输之敏捷,赖我民众援助,士兵忠勇,肉搏奋战,伤亡枕藉,犹能屡挫敌锋。日寇猝增两师,而我以后援不继。自2月11日起,我军日有重大伤亡,以至于正面战线,而日寇以数师之众,自浏河方面登陆,我无兵增援,侧面后方,均受危险,不得已于3月1日夜将全军撤退到第二道防线,从事抵御。” 然而,无意抵抗的蒋介石却正在和日本议和。5月5日,签订了丧权辱国的《淞沪停战协定》。“允许日本军队在吴淞、闸北、江湾等地驻扎,而中国军队不能在上海周围设防……” 蒋介石为了自己的私利,弃国家、民族利益于不顾,真正成了民族的罪人。

张学良代蒋受过

再说北方。 面对蒋介石的步步忍让,日本却丝毫没有领情,不久又发动了“华北事变”。 1933年初,日寇开始向热河进犯。 1月6日,日军进攻山海关。山海关守军何柱国部奋起还击,安德馨营全体官兵300余人力战殉国。长城抗战爆发。但因孤军无援,没有抵挡住日军陆海军联合进攻的势头。 1月8日,山海关沦陷。之后,日军开始向长城一线推进。听了蒋介石话的张学良放弃了东三省,保留热河、河北,苟延残喘,静候蒋介石同日本人交涉。山海关战事一开,张学良便知,如再不抵抗,热河、河北就不能保住。于是决定调长城以内的东北军四万人进入热河布防。但是张学良对抵抗没有把握,便致电蒋介石求援。 1933年2月11日,行政院代院长宋子文受蒋介石之托开始北方之行。随行的有军政部长何应钦、外交部长罗文干、内政部长黄绍竑、参谋部次长杨杰等。专车由南京经徐州陇海路经郑州,再转平汉路到达北平西站。宋子文抵达北平后,即在阜成门内原清朝顺承王府会见北平军分会委员长张学良,听取前方情况的汇报。 2月18日,张学良陪同宋子文视察热河。热河省主席汤玉麟在承德热情款待宋子文一行。在一次欢迎会上,宋子文慷慨陈词:“本人代表中央政府,敢向诸位担保,吾人决不放弃东北,吾人决不放弃热河,纵是敌方占领我首都,亦无人肯作城下之盟。” 在此期间,宋子文、张学良等人在承德清宫清音阁召开一次军事会议。会议期间,宋子文、张学良联名致电日内瓦中国驻国联代表团,表示中国军民“决心抵抗日军之进一步侵略”。张学良还与宋哲元等二十余名高级将领发出通电,表示抗战到底,呼吁国人支援。 为了确保热河的防守,回北平后,宋子文还与张学良拟定了热河保卫战计划草案,决定成立两个集团军,每集团军辖3个军团。第一集团总司令由张学良兼任。第二集团总司令由张作相担任,辖孙殿英、汤玉麟各一军团和张廷枢的第十二旅及冯占海等义勇军。 在蒋介石不抵抗的大政方针下,2月21日,日军纠合伪军共10万人,分三路进攻热河,一路由绥中攻凌源,一路由锦州攻朝阳,一路由通辽攻开鲁。当地守军20万人,不作抵抗,望风而逃。日军长驱直入,于3月4日以百余骑兵先头部队突入承德,热河失陷,热河省主席汤玉麟把搜刮来的民脂民膏,装满了200多辆汽车,运往天津租界,他本人也跟着逃走。 热河失守,全国舆论哗然。张学良自知失职,曾表示要亲率王以哲等军去与日军拼杀,收复失地热河,结果落空。 全国上下,一致谴责南京政府,并要求对张学良、汤玉麟等按军法处置。迫于舆论的压力,张学良于3月8日电请辞职,以谢罪于国人。南京政府同时发布命令:“热河省主席汤玉麟,身兼边疆重任,兼统军旅,乃竟于前方军事紧急,忠勇将士矢志抗敌之时,畏忠弃职,贻误军机,深堪痛恨。着即先行逆职,交行政院、监察院同军事委员会彻底严缉究办,以肃纲纪。” 此后,全国舆论攻击的矛头开始指向不抵抗的蒋介石。蒋介石深感自己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必须逼迫张学良下野,为自己戴罪受过。蒋介石要求张学良下野也有多种原因:一是北方的阎锡山军队和冯玉祥的旧部都因张学良曾在中原大战中与己作对,所以不听张学良指挥。这就无法靠张学良在北方指挥各军抵抗日寇,而中央军又不能调往北方。二是因为张学良体力不支,精神颓丧,统率诸军精力不济。三是蒋介石要张学良为自己戴罪受过。 3月9日,蒋介石约张学良在保定会晤。张学良抱着蒋介石可能决心抗日,并补充给东北军充足的弹药,以便让自己戴罪立功,收复热河的希望,从北平赶往保定。张学良到保定后,首先与先期到达的宋子文会面。宋子文转达了蒋介石的旨意:“失东北,丢热河,中央与张均责无旁贷,全国舆论指责于委员长与总司令必须有一人下野,方可以平民愤。” 张学良只得表示:“既然如此,请立即免除我本兼各职,严予处分,以谢国人。” 3月9日下午4时,蒋介石的专车到达保定,张学良在宋子文的陪同下上车与蒋介石商谈。蒋介石不待张学良开口,首先用很严肃的口气对张学良说:“我接到你的辞职电报,知道你的诚意。现在全国舆论沸腾,攻击我们两人,我与你同舟共命,若不先下去一人,以息全国愤怒的浪潮,难免同遭灭顶。所以我决定同意你辞职,待机会再起。”蒋介石要求张学良于次日飞往上海,免部下夜长梦多,并让张学良到上海后赶快出洋治病。张学良表示: “我不该丢失东北,早应引咎辞职,以申国法,振军心……”张学良还提出:“日本野心要吞并中国,希望中央迅速调劲旅北上,收复热河,保卫华北。” 蒋介石连声说:“好,好,好!” 蒋介石离去之后,张学良失声痛哭,并与随从说:“蒋先生对日仍以外交为主,并想用黄郛(亲日派)到北平来主持政务,专办对日外交”,“骂我不抵抗,我也不辩。但下野后,天知道我这不抵抗的罪名要背到哪天呢?我记得仿佛林肯有几句话,说人民是欺骗不了的,我只不过是个替罪羊,代人受过罢了。” 1933年3月21日,张学良通电下野,宋子文为其办完了出国手续。 4月11日,张学良启程赴欧洲考察。 宋子文送走张学良后,蒋介石对宋子文说:“你为此事帮了忙。听说你与张学良的交情不错,做了不少工作。张学良这张牌还要打,等有一定时机再说。”

日本亡我之心不死

轰动一时的长城抗战失败了,日寇越过长城直逼平津。 蒋介石为了全力“安内”,对于日本的侵略竟不加干涉,1933年5月31日,他派亲日派黄郛同日本签订了《塘沽协定》,协议的主要内容为: ——中国军队退至延庆、昌平、顺义、通州、香河、宝坻、芦台所连之线以西和以南地区。 ——日本随时用飞机侦察第一项之实施情况,中国方面应予保护。 ——日本认为中国方面已执行以上条件后,即回归长城一线。 ——长城以南和延庆至芦台一线以东以北为治安区,由中国警察机关执行。 协议将察北、冀东二十余县划为不设防区。不仅事实上承认了日本占领东北和热河四省的合法化,更为危险的是它令华北门户洞开,平津随时可以被侵占。 1934年3月1日,日本宣布在伪满洲国实行帝制,溥仪由“执政”改称“皇帝”。4月17日,日本发表了独占中国的“天羽声明”,称日本是东亚的主人、中国的保护者,任何国家不得染指中国,中国更不能与日本以外的任何国家发生关系。当年的5月14日,蒋介石便派代表与日本就“满洲国”通车、通邮、长城设卡等问题达成协议,变相承认了伪满洲国。 然而日本的野心并不止于此。裕仁天皇已经决定了“南进”的国策,意图倾全国之力侵略中国。下一步就是华北。他指示“当前把南京政府对华北政权的影响,削弱到最低限度”。 此后的日本不断在缓冲区制造事端,寻找借口逼迫蒋介石签订了《何梅协定》和《秦土协定》。《何梅协定》的主要目的是让中国在天津、河北的驻军撤离,撤销党部和军事委员会,将河北省主席于学忠撤职,同时压制中国自发的反日行为;《秦土协定》的主要目的是促使蒙古独立。这样日本就可以控制中国北方一线各省,为从北向南的全面侵略做好了战略准备。 1935年,日本开始积极策动汉奸在华北发动“五省自治运动”。 1936年9月23日,日本又提出七项要求: ——以河北、察哈尔、山东、山西、绥远五省为缓冲区域。南京政府在以上各省内仍保留宗主权,唯一切其他权利和义务——如官吏之任免、赋税之征收及军事之管理等,皆需移交当地自治政府。 第十五章 西安兵谏

兵谏华清池,惊骇全中国

西北军在东北军的影响下,也转入了休战状态。 10月22日,蒋介石飞抵西安,在华清池下榻,部署新的“剿共”计划。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白居易的这首《长恨歌》中提到的华清池,就是离西安不远的临潼华清池。 张学良和杨虎城遂恳劝蒋介石停止内战,一致抗日,遭到蒋的训斥,认为张、杨二人动摇军心,认为自己必须亲自驻扎西安,以便将“剿共”进行到底。为了迫使张、杨二人进行“剿共”战争,蒋介石令嫡系部队开进潼关,大批战斗机落入西安机场;万耀煌二十五军控制咸阳和咸阳至兰州的公路;胡宗南第一军自甘肃向东布防,包围和监视东北军和西北军。同时从两广调中央军北上,向陕西推进。蒋介石此时的调兵频繁,将西安的两个主角扔在一旁。 这时的华清池,风和日丽。张学良快步走入蒋介石的办公室。 “报告!” “哈!汉卿来了,坐。”蒋介石抬手示意张学良坐下。然后不紧不慢地说:“汉卿啊,我知道你来是为‘剿共’一事,不用再说了,我已决定,如果你们不‘剿共’,那我就调其他部队来。” “委员长,我还是请您慎重考虑一下我的意见,日本步步紧逼,先是侵占东北,进而是华北,丝毫没有罢手之心,下一步,就可能是华中、华南,那时就国将不国了。停止内战一致对外吧,不要中了日本‘以夷制夷’的诡计。”张学良上前一步,力谏蒋介石。 “你竟然还敢说出这样的话,换了别人,我早就枪毙他了——你想抗日、想打回东北老家,这个我理解,但是我们现在的目的是‘剿共’!”蒋介石有点恼怒。 张学良不顾蒋介石的警告,继续说:“委员长,日本已经扶持一个满洲国,现在正把华北变成第二个满洲国,即使我们‘剿共’取得胜利,但所余的国土不知有多少了,到时我国有何力量与日本对抗!” “汉卿,我告诉你,中国最大的敌人不是日寇,而是共产党,过去虽然耗费多年之功,没有‘剿灭’他们,但是今天确是到了‘剿灭’的时候了,你不主张‘围剿’,而主张联合他们,你想造反呀?”面对张学良的执迷不悟,蒋介石的口气开始硬了起来。 “自东北易帜以来,我对委员长忠心耿耿,服从训令,不敢稍怠。而‘九一八’国难发生以来,各方怨谤,集中在我一身,只有委员长体谅我保全我。我也认为委员长的事业,就是国家民族的事业,即使我粉身碎骨,也报答不了委员长对我的厚待。”张学良上前一步,声泪俱下地谏诤道,“出于对领袖的尊崇,我仍要冒死进谏。当前的国策,是团结抗日还是分裂内战,必须明确择定,这对国家民族的前途,以及个人的荣辱都是成败攸关。我以为,委员长必须悬崖勒马,领导全国团结抗日,才是振兴国家唯一正确的道路。否则,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就会成为国家和民族的罪人呀!” 张学良慷慨激昂的陈词,痛哭失声的泣诉,丝毫没使蒋介石动心,他气得五官都挪了位,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张学良说完,他便撇着嘴角,冷笑着说:“你中共产党的毒太深,不要再讲了,我不愿意听!军人以服从为天职,我要叫你向东,你就应该向东;我要叫你往西,你就得往西;我要叫你去死,你就得去死!不要问为什么,这是命令!” 张学良见蒋介石如此冥顽不化,既生气,又失望,伤感到了极点,不禁抱头失声痛哭起来。 蒋介石斜了张学良一眼,默默地摇了摇头。待张学良感情稍微平静一点后,又说:“我明白地告诉你!东北军和十七路军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服从‘剿共’命令,全部开赴陕甘前线进攻‘共匪’,中央军作为你们的援军;另一条是如果不愿‘剿共’,就把地盘让出来,让中央军去‘围剿’。你们嘛,立即撤离西北,东北军调往福建,十七路军调往安徽。两条路何去何从,你们可以自由选择!” 张学良知道蒋介石“剿共”决心已下,再说也无用,只得站起来,擦干眼泪,悲怆地朝门外走去。 此次哭谏未果,张学良和杨虎城开始酝酿兵谏。 12月12日凌晨。骊山的寒风摇曳着疏枝残叶,不时传来夜鸟的凄厉哀叫。 “砰——”一声枪响,划破了寂静的夜空,紧接着是一阵卡宾枪的爆响。 梦中的蒋介石被惊醒,本能地从床上跳起。他意识到兵变发生了。昨天,他就从张学良匆忙的行动上已经看出一丝端倪。原以为张不会立刻动手,本打算今天天亮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他没料到兵变来得如此之快,他感觉头有点发木。 这时竺培基和几个卫士跑了过来。 “委员长,东北军和西北军哗变了,我们赶快逃吧!”竺培基的声音也变了调。 没容蒋介石穿衣戴牙,卫士蒋孝镇便抓住蒋介石的手向骊山方向逃去。 几个卫士护送蒋介石从后墙仓促跳出。慌乱中,蒋介石摔伤了脊腰,只得由卫士搀扶着。 这时追兵发现了他们的行踪,几梭子子弹打过来,卫兵被打倒了一批,只剩下竺培基这个独臂外甥和断腰折骨的老舅了。蒋介石已是精疲力竭,无力向前了。他也顾不得许多了,便躲在附近一个石头狭缝里休息。搜山的士兵黑压压地向山上涌来。 “活捉蒋介石!” “一定要抓活的!” …… 声音此起彼伏,蒋介石又冷又怕,这时也感觉到这个狭缝不安全,准备伺机转移,突然听到一句“这里有个人影”,他吓得赶紧缩回脑袋,心里七上八下,嘴里不住地恳请耶稣保佑。 然而,脚步声分明越来越近,几只黑洞洞的枪口伸了进来。 “是不是委员长,赶快出来,不然就开枪了!” 蒋介石知道自己被发现了,索性把心一横,“我是委员长,你们不要开枪!” 这样,蒋介石被活捉了。 再说张、杨二人听到临潼响起枪声,便指示十七路军旅长赵寿山放信号弹,各部队开始行动。杨虎城特务营营长宋文梅迅速冲进南京国民党军政大员下榻的西京招待所,将这些大员和军统局的高级干部控制住。 9时许,兵变成功完成。 9点30分,西安新城大楼东厢房。蒋介石赤脚穿着一双鹿皮底圆口便鞋,面色苍白地斜躺在椅子上。 “委员长,您受惊了。”张学良不卑不亢地问候。 蒋介石毫不搭理。 “我们受全国人民的要求,发动这次事件。我们内心纯洁,完全是为国家民族着想,不是为个人利害打算。现在,希望委员长能平心静气,勇于改正错误,联合全国力量,坚决抗日!以求民族生存,则学良和全国人民于愿足矣。” 当张学良说完这一席话后,蒋介石才抬起头,正视对方一眼,然后讷讷地说: “你既然为了国家,应先送我到洛阳,送我到洛阳再谈。” 张学良已了解蒋介石的为人和他一贯的做法。把他送回到洛阳,等于放虎归山。他到了洛阳,还会同你谈吗?休想。 “今日之事,岂容搪塞了事。”张学良继续慷慨激昂地说,“我们仍希望你勇于改过,群策群力,共赴国难。如果仍然执拗不悟,坚持己见,就只有让民众公裁了。” 蒋介石一听说张学良要把他交出去让民众公裁,不由得满肚子气愤全发泄出来。他气冲冲地说:“过去,我待你那样好,现在你竟想把我交民众公裁!你既然说是为了国家,你还是把我先送回洛阳再谈!要不然,你就把我枪杀了吧!” 说完这句话以后,蒋介石就闭目坐在椅子上,不再说了。首次见面,谈话没有什么结果。张学良只好告辞出去。 蒋介石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

南京,一座瘫痪的城

南京政府得到蒋介石在西安被扣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大为吃惊、哗然。各种传言交织一起,哭,哭不出声,笑,笑不出来。再加上街头谣言四起,简直一塌糊涂。 南京,一座无主的城! 南京,一座瘫痪的城! 事变爆发时,宋子文、孔祥熙、宋霭龄、宋美龄一行正在上海。 当天下午3点多钟,宋子文从机要秘书手里,接到一份何应钦发来的绝密电报:西安有兵变,蒋介石在何处“尚未查明”,派飞机前往侦察。一个小时后,孔祥熙、宋子文又接到南京政府财政部秘书的绝密电话,转告了张学良致宋子文、孔祥熙电报的主要内容。 闻此消息,宋子文的心极为紧张而沉重。 他为“兵谏”的突发感到震惊,为蒋介石的安危而恐惧。虽然他与蒋介石有过恩恩怨怨,但共同利益还是把他们捆在一起。他冥思了好一会儿,才拨了一个电话:“谭秘书,准备晚上的火车回南京,并约苏联大使馆的鄂山荫秘书明早在南京宋宅见面。” 这时,大姐也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宋霭龄手拿电报,看了一遍,也愣了神儿。片刻后才道:“小妹知道了吗?” “她的电报在我这,还不知道。”宋子文道。 “小妹要是知道了,她会要死不活的。你要想好了办法以后再告诉她。”宋霭龄提醒道。 “小妹的脾气我知道。” “此事不瞒她。” “听说南京的情况很乱。” “我知道了。这一切都要给小妹讲清楚。” 针对情况,他们又商量了一会儿。 当天晚上,宋子文、孔祥熙在宋霭龄的陪同下,驱车直驶宋美龄住宅。宋美龄正以航空事务委员会主任的身份召集会议,讨论改组“全国航空建设会”的事。孔祥熙把宋美龄叫出来说:“西安发生兵变,委员长消息不明。”这个信息如同晴天霹雳,使其惊骇。宋美龄一声长哭,如同死了当家人、房子倒了顶梁柱。宋霭龄急忙上前劝说。经过紧急商议,他们决定第二天清晨赴南京,并约蒋介石的顾问澳大利亚人端纳同行。 深夜,经过苦心斟酌,孔祥熙给张学良发出了事变爆发后的第一封电报: 急!西安张副司令汉卿吾勋鉴:密。顷由京中电话告知,我兄致弟一电,虽未读全文,而大体业已得悉。保护介公,绝无危险,足微吾爱友爱国。至为佩慰!国势至此,必须举国一致,方可救亡图存。吾兄主张,总宜委婉相商,苟能有利于国家,介公患难久共,必能开诚接受,如骤以兵谏,苟引起意外枝节,国家前途,更不堪设想,反为仇者所快!辱承契好,久共艰危,此次之事,弟意或兄痛心于失地之久未收复,及袍泽之环伺吁请,爱国之切,必有不得已之的苦衷,尚须格外审慎,国家前途。实利赖之。尊意如有需弟转达之外,即乞见示,伫候明教。弟孔祥熙叩文亥沪寓印。 这封电报,态度比较委婉,措辞比较谨慎,反映了在上海的孔祥熙一行对事变的基本看法。在南京,对于国民党的军政大员来说,12月12日晚上,也是一个紧张而恐惧的不眠之夜。中央委员齐集何应钦官邸,正召开着中央临时紧急会议。 大家议论纷纷,莫衷一是。有的主张讨伐,有的反对。渐渐讨伐派占了上风。 孙科道:“不要紧张,不要紧张,有冯副委员长在此,应当请他表态。”何应钦瞅一眼冯玉祥,摇头道:“这个事关重大,应当仔细商量再说。以我之见,应该派飞机去炸西安,这才是上策!”正说着,宋子文和宋美龄赶到。宋美龄呼天喊地、大哭大叫,一头闯了进来。 宋美龄哭了一阵,她想用眼泪换取大家的同情。继而她便止住泪,问道: “何总司令,一切事情我都知道了!现在我来问你,你这样做是何用意?你假使发动战争,你能善其后吗?你能救出委员长的生命吗?我现在老实告诉你,你这样做简直是想谋杀他!” 何应钦一听,脸色大变。 宋美龄板着面孔讲:“幸亏是你在领导这批饭桶,要是旁人,我一定当他是异党分子看待!何总司令,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出了事连你也跑不了!” 何应钦一个劲儿搓手,赔笑道:“那么照夫人的意思,应该,应该……” “应该停止军事行动!”宋美龄斩钉截铁,“你非给我停止讨伐不可!你非给我用尽一切办法把他救出来不可!你非要把他活着救出不可!你非要立刻去做不可!” “夫人,”何应钦作出为难状,同时也撇开自己的责任,“这是会上通过的,不是一两个人的意思。” “damn!”宋美龄用英语骂人的话也急了出来,“要不,你就重新召开会议,我和子文、祥熙也出席!”她弦外有音,“免得让你为难。” “不不不,”何应钦一脸堆笑,“夫人不必劳驾,救出领袖,是我们大家的责任。”他试探道,“已经通知20个师出发了!” “20个师也得调回来!”宋美龄冷冷地说道,“何总司令,你以为武力讨伐真有把握吗?你未必太乐观了!好多外国朋友告诉我,为这件事一旦发动大规模的战争,西北方面并不是孤立无援的。广东、广西、云南、湖南、四川、山东、河北、察哈尔、山西、绥远、宁夏的各地军事政治负责人,都在乘机而动,并且可以确定,他们没有一个愿意花气力帮助你发动战争,甚至有几个人,也许他们全会走到张、杨方面去!” “这个,”何应钦讪讪答道,“这个问题我们也曾研究过,戴笠那边可以派人前往各地设法收买……” “收买?”宋美龄冷笑道,“别做梦了!现在他们每个人都想在这次冲突中扩充势力,谁给你收买?” “是的,夫人。”何应钦不由得软了下来,“那么照夫人的意思现在我们应该先做些什么?” “派人到西安去!” “这怎么可以?”何应钦假装吃惊,“那不太危险了吗?而且西安附近已经开始轰炸?” “我说我要你停止一切战争措施!”宋美龄手拍桌子,“我明天就派端纳到洛阳,转赴西安。子文也去,我也要亲自去!” “夫人”,何应钦劝道,“夫人不必去了,冯玉祥愿意代替委员长做人质,就让他去一趟好了。” “不!谁也代替不了我,我要亲自去。”宋美龄说一不二。 “实在太危险,你的安全……”何应钦还没有讲完,宋美龄道:“告辞了!”说完,望了何一眼,匆匆穿上皮大衣,戴上白手套,抓起皮包扭头就走。 会议至此不欢而散。 何应钦是亲日派。 何立即把宋美龄的话转告日本密使。但把自己如何屈服一点略去不提。那个密使听说宋美龄如此这般,不禁皱眉道:“何将军,你要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我如何不知道!” …… 何应钦欲干不能,欲罢不休。他经过日本密使的再次唆使,不由得心痒难熬,可是一时也不敢过分乐观。他送走日本密使后只能够给前方将领继续发几道命令:进攻! 前方20个师是否已经把西安围得水泄不通,何应钦尚不清楚。但当夜宋美龄气呼呼地又找上门来。 “何总司令,你怎么又下令进攻了?你真的存心谋杀他吗?” 何应钦正一肚子没有好气,见她三番五次责问,也不禁发起火来。只见他把桌上文件一推跳起脚来道: “你妇道人家懂得什么国家大事,不许你管!” 宋美龄吃了一惊,一时倒没有了主意。退后一步,冷笑道:“好!我倒要看看我们的何应钦先生能耍些什么花招!”她眉头一展,“我实话告诉你吧,老蒋并没有给共产党杀死!张学良刚才还给我发一个电报,欢迎端纳到西安去!怎么样?他没有死,何先生失望了吧?嘿?”说罢她把电报在头顶一摇、扭头就走。留给何的是“得得得”的皮鞋声。 何应钦怔住了!片刻,何应钦一个箭步抢出去,正好赶上宋美龄钻进汽车。何应钦强颜欢笑,挥挥手道:“夫人,不送了,领袖很安全,这真是个好消息。”话犹未尽,车子绝尘而驰。 宋美龄回到官邸,端纳已在等候,宋美龄把皮包一摔,自有侍卫上前帮她脱下大衣。只见她并不往沙发里躺,却走到写字台边,提起三a美式钢笔歪歪斜斜写了一封信。然后让端纳坐下,问道:“我写给他的,你以为把这封信放在身上不会有危险吗?” 端纳点点头:“绝对不会。我是张学良在东北时候的顾问,私交关系不错,不过请你告诉我,你是怎样写的?” 宋美龄点点头念道: “汉卿等要求抗日,而我夫予以当面拒绝,确属不该,现在果然闹出事来,希望以圆满解决,端纳先生到后,请与他多面谈,他还是有真知灼见的,我及子文等不日也将离京飞秦,但应以端纳先生此行结果如何而定。至于南京,戏中有戏……” “嗯嗯。”端纳点头道,“这封信写得很好,你已经说了不少话,相信委员长一定会同我长谈的。”端纳伸出手同她握着,“那就这样,我明天一早就走。从西安这两天的情况来看,委员长的安全大概没有问题,夫人不必听信谣言。” 宋美龄道:“这个我倒很放心,如果他们已经杀死了他,绝对不会要你这个外国人去的,这个我明白。不过我现在担心的是我们自己的飞机乱炸误事,担心军队开进去出事!我一直有这个顾虑,顾虑他的生命倒不是结束在红军或是张、杨手下,而是结束在自己人手中……”她顿一下,“你明白!” “是的,夫人。”端纳吻着她的额角,“我明白,你放心!只要我一去这事情就好办。我早已看清楚了,红军根本没有参加这次事变。” 宋美龄点点头,伸出手去。端纳又吻着她的手背:“我去了,这是一件微妙的差事。”他指指自己的心口,“这是对我而言。” 宋美龄笑了。她在车窗边扶着绒窗帘目送端纳钻进汽车,却见陈布雷拢着双手,缩着脖子在长廊里匆匆而来,直奔客厅。 “陈先生,”倒是宋美龄先开口,“看你面色不好,不舒服吗?” 陈布雷几次三番忍着眼泪,欠身答道:“夫人,您好!我是不舒服,接连几天没睡着,失眠的老毛病又发作了。” “呵!”宋美龄以为他有什么重大消息,见他这样说,也透了口气。接着往沙发一坐,“陈先生在吃药吗?” 陈布雷连忙答道:“正在服用胚胎素,托福托福,这胚胎素效果不错。”他连忙问道:“夫人,西安有什么消息没有?” 宋美龄反问道:“西安情形还好,倒是你听到些什么?这几天的谣言……” 陈布雷一拳擂到沙发上,愤愤地说道:“夫人啊,真是一言难尽!中政会应该是最高权力机关,可是代秘书长恰好不在南京,一切会务等等,我不得不以副秘书长的身份处理。可是,难啊,中政会副主席都不在这里,要不要开会?怎么开法?都得取决于四位院长,可是这四位院长往往甲是乙否,莫知所从!戴院长精神失常,不可理喻;屈院长、于院长闲云野鹤,从不问事;只剩下孙院长,可是这位院长又与戴院长意见相左,有一次几乎动粗。” “嗯,”宋美龄叹气道,“这真难为了你,那你这几天做了什么呢?” “我,”陈布雷揉揉心口,“我调动了报纸上的舆论,运用某方面的力量,在报上发表讨逆立场的文章;此外,我又同立夫、果夫、养甫联名劝试张学良;同时,代黄埔同志发出警告电文。”陈布雷说到这里有点头昏,脸色发白。 第十六章 抗日救国

“七七事变”,拉开全民族抗战的序幕

卢沟桥位于北京城外西南的永定河上。 “明昌二年三月桥成,敕命名广利,并建东西廊以便旅客。”建成后的石桥长266.5米,宽7.5米。桥下11孔,桥上142根石柱,柱上刻有姿态各异的大狮子281头,小狮子204头。桥正对着宛平县城,在桥东头,有清朝乾隆皇帝所题的“卢沟晓月”碑。据说这“晓月”是另有原因的:每当旧历的月尽头(晦日),天快晓时,下弦的钩月在别处还看不分明,如有人到此桥上,他便先得清光。漠漠之风沙,呜咽之河流,“卢沟晓月”在中国古老文化的熏育下,呈现给世人无尽的遐想。 1937年7月7日,如往日一般宁静的夜晚漂浮着不安的气氛。 宛平城东北不远的地方,日军正在进行军事演习。守城的中国士兵注视着近在咫尺的日本兵。沉重的气氛压迫得每一个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这些个子不高却凶恶卑鄙的日本军人总是在其演习后借口找茬,然后提出一些无理要求。这次又不知酝酿出什么阴谋来。 果然,演习不久,一批日军来到宛平城门前,声称有一名士兵去向不明,要求进城搜查。面对日军的无理要求,中国守城官兵断然予以拒绝。正在演习的日军当即包围了宛平县城,造谣说演习的日本兵听到宛平城内的枪声,引起混乱,结果以丢失一名日本兵为理由,要求进城搜索,但遭到中国守军的拒绝,并向周围日军请求增援。 此时,得知消息的北平市长、第二十九军副军长秦德纯明确指出:“卢沟桥是中国之领土,日军事前未得我方同意在该地演习,已违背国际公法,妨害我国主权,走失士兵我方不能负责,日方更不得进城检查,致起误会。”为防止日军故意找茬,便指示在天亮后帮助寻找。 然而日军所谓丢失的那名士兵,因解手离队,已经归队,宛平城内如何找到?受调查之命的宛平县县长王冷斋没有发现日本兵的影子,便于8日凌晨赶到日本特务机关解释。此时,失踪的日本兵回到部队的报告也已经到达。蛮不讲理的日本军官松井表示即使日本士兵回到部队,但为什么会失踪还需要调查。王冷斋十分气愤,如果要调查原因,只要问一下那个日本兵不就清楚了。然而,已经开始行动的日军岂会就此罢手。7月8日凌晨5时,早有密谋的日军开始对宛平县城发动进攻。“七七事变”爆发了。 “七七事变”的发生并不是偶然的事件,而是日本全面侵华战争中所走的必然的一步棋。伪满洲国的成立以及华北事变的顺利解决使得以裕仁天皇为首的日本右翼势力得意忘形,加快了对中国的侵略步伐,整个国家的经济体制已经完全纳入战争轨道,1911年与美国签订了《美日通商航海条约》后,确保了石油、角铁、机械、飞机材料等军需材料供应,建立起以生产各种战争物资为主体的军工生产体系。在政治体制上,日本也进一步法西斯化,对外侵略愈演愈烈。华北事变后,日军千方百计地扩大侵略行动,不断派遣大批的日本军人和特务潜入华北各个城市进行侦察、策反活动,为下一步的侵略计划做准备。“七七事变”后,日军又占领了平津地区,开始由平汉线、津浦线南下,叫嚣“三个月内灭亡中国”。 “七七事变”的发生,彻底暴露出日本灭亡中国的野心,从根本上触动了蒋氏政权的利益,迫使蒋介石停止内战,采取“全国抗日”,“必出以最后牺牲之决心,绝无丝毫犹豫之余地”。 17日,蒋介石在庐山发表了著名的《庐山谈话》: 我们的东四省失陷,已有六年之久。现在冲突地点已到了北平门口的卢沟桥,如果卢沟桥可以受人压迫强占,那么我们五百年的故都,北方政治文化中心与军事重镇北平,就要变成沈阳第二!今日的北平如果变成昔日的沈阳,今日的冀察亦将成为昔日的东四省。北平若可变成沈阳,南京又何尝不可变成北平!……我们固然是一个弱国,但不能不保持我们民族的生命,不能不负起祖宗先民所遗留给我们历史上的责任;所以到了迫不得已时,我们不能不应战。至于战争既开之后,则因为我们是弱国,再没有妥协的机会,如果放弃尺土寸地与主权,便是中华民族的千古罪人!那时便只有拼民族的生命,求我们最后的胜利……我们希望和平,而不求苟安;准备应战,而决不求战。我们知道全国应战以后之局势,就只有牺牲到底,无丝毫侥幸求绵之理。如果战端一开,那就是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 《庐山谈话》表明了蒋介石开始履行自己在西安事变中所做的政治承诺,宣告了全民族抗日战争的开始。

“三个月灭亡中国”

中国全民族的抗日战争虽然开始了,但是由于两国的科技水平和军事实力相差很大,战争一开始,就呈一边倒的状态,随着日军的步步进逼,中国军队连连后撤,狂妄的日本军人竟叫嚣着一个月占领太原,十天占领上海,三周占领南京,一个月占领武汉,在华南一举攻占广州,在三个月内灭亡中国。弹丸岛国竟想演一出蛇吞象,其图谋可谓疯狂。 蒋介石对日本这种狂妄的态度十分恼怒,决心与日本一较高下,但由于实力相差悬殊,只得采取战略防御措施,尽量阻延日军的进攻态势,利用广阔的国土,力图在持久战中取得胜利。在这里,我们首先了解一下“八一三”抗战,这次会战,是蒋介石决心抗战的第一次会战,蒋介石欲在此次会战中出了一口恶气。 一贯不把中国士兵放在眼里的日军将进攻的矛头直指上海,因为上海是中国的经济文化与军事中心,占领上海不仅可以削弱中国的反抗气势,同时还可溯江而上,直逼南京和武汉,迫使国民政府投降。 然而侵略者却忽视了中国人民反抗压迫的革命传统,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更何况这次有国民政府的号召。侵略者的不义行为必将受到人民战争的打击。 南京,国民政府。 蒋介石正在召开一个紧急会议,讨论即将打响的上海会战。 “日军如此嚣张,乃是英美等西方诸国坐视不理之果,今以上海作为战斗地址,一可威胁西方国家的在华利益,迫使他们表明态度;二可牵引日军在华北主力,使其不能自北而南切断国民政府的西撤之路,威胁抗日腹地。”蒋介石回过头问,“对于上海之战,吾欲拼力而争之,诸位有何良策?” “日本此次兵发上海,来势凶猛,但持久能力不强,我军若有强有力的援军支持,取胜必有希望。”张发奎首先发了言。 “我看还是做两手准备,上海能保则保,不能保则应将我军主力撤出战场,以备后续作战。”何应钦觉得上海战役胜算率不大。 “日军军事装备远胜于我,取胜务必取进攻,进攻需要兵力,敌有炮弹,我有人弹,报效党国,在此一役。”陈诚斩钉截铁地说。 …… 你一言,我一语,会场一会儿就开了锅。 蒋介石左看看,右看看,发现旁边的冯玉祥一直沉思没有说话,于是点将道:“冯将军,你在想什么呢?” 冯玉祥抬头看了一下蒋介石,他对老蒋谈不上什么佩服,对老蒋弄权逐利的手段也非常反感,但人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何况这有关民族的大事,不可计较个人私怨。他不紧不慢地说:“日军兵势凶猛,但援军较少,我们尚可坚持一段时间,一旦敌人援军到达,以敌之武器装备,攻陷上海也只是时间问题。我以为,上海之战,只要达到拖延时间,消耗敌军实力、吸引敌军主力的目的就算成功了。” “言之有理。”蒋介石点点头。此次上海之战,他也拿不准能否胜利,但小日本欺人太甚,得了东北也就算了,但是却还要华北、华东,岂不是还想要整个中国?不给他点厉害瞧瞧,他还是不知道满足! 会后,蒋介石组织第三战区,由冯玉祥指挥,后由于增援的队伍来自南方各省,便亲自兼任战区司令官,协调各军的战斗。 8月13日,日军像“七七事变”一样,故伎重演,声称士兵失踪,悍然向上海发动了进攻,驻扎在上海的中国军民,面对绝对优势而又准备充分的日军,积极应战,体现出民族之魂魄。日军久攻不下,屡屡要求增援,兵力达到30万人,大炮、坦克、飞机、军舰等重装备武器悉数用尽,不过才攻下虹口、闸北。 恼羞成怒的日军于8月20日发动全线进攻,海陆空三军齐向上海压来。尽管在敌人猛烈的炮火和飞机轰炸下,中国士兵成建制连、成建制营地牺牲,但是英勇的官兵们视死如归地坚守阵地,没有后退一步。 日军司令松井石根又要求增援五个师团,于9月5日向宝山城发起猛攻,在日军30艘舰艇的炮火压制下,宝山城里一片火海。负责守卫宝山城的十八军五八三团三营500余名官兵全部壮烈牺牲,这就是著名的宝山城保卫战,不可一世的日军还是没有前进一步。 10月底,日军在强大的重型武器的掩护下,又发起新一轮的攻击,由于日军重型武器杀伤力巨大,中国守军伤亡惨重,虽然顽强抵抗,但已无法挡住源源不断的日军进攻,一步步陷入被动局面。为保主力不被消灭,中国军队开始撤退。11月12日,日军占领上海。 上海会战,意义十分重大,一方面,日军伤亡惨重,从此改变了对中国士兵的认识,调整了对华策略;另一方面,国际上如英、美等西方国家也改变了对中国的态度,纷纷调整对华政策,使中国的抗日战争有了国外援助;第三,三个月的上海保卫战为重工业设备、院校、机关、物资等向后方大转移提供了充足的时间,使中国的经济未受到彻底的打击。 在这次战役中,中国士兵表现出的顽强斗志和视死如归的民族精神极大地鼓舞了全国人民的抗日热情,蒋介石作为这次战役的领导者,成为人们心目中的“抗日英雄”。

首都南京城的陷落

国民政府军在上海与日军殊死一战,确实吸引华北的日军向上海方向援助,但此时的华北区国民党军却按兵不动,采取守势,而不趁机攻击已经抽空实力的日本华北方面军,客观上,给了华北日军以喘息的机会。要知道,在战场上,机会稍纵即逝,在取得上海会战胜利的日军旋即进攻察哈尔省,攻占张家口,补充华北地区的兵力。 面对日军的进攻,负责守卫北平南郊任务的国民党第二集团军总司令刘峙竟向南一口气逃到保定,而日军依靠铁路,向南迅速深入,相继占领保定、沧州。 经过一番部署,蒋介石命韩复榘派两师增援山东,但韩复榘为保实力反而南下撤退,日军不战而胜,又南下占领青岛、泰安。更为可恨的是在保定会战失败的刘峙又一口气跑到河南,使得山西一下子暴露在日军的进攻中,日军分三路进攻山西,不久占领太原。 蒋介石的算盘落空了,虽然在敌后的八路军频频破坏日军的交通线、补给线,阻碍日军南下作战;虽然部署的中国军队对日军进行了有效的打击,但个别队伍的逃跑影响了刚刚形成起来的全国抗日气氛。蒋介石感到失望,各军在战斗中只想保存自己的实力,有了兵才有权,这是军阀时期再明白不过的道理了。 太原失守,标志着整个华北的沦陷。日本侵略者开始了由北向南的长驱直入,虽然蒋介石采用黄河决堤,但也只不过略微拖延了日军的侵略速度,从根本上解决不了实际问题,相反,黄河决堤造成的社会危机和自然生态危机也是十分严重,蒋介石应该承担其中的责任。 南京城内一片混乱。哀嚎声、车笛声、斥骂声、枪声、孩子的哭声交织在一起。马路上,行人脚步匆忙,装有大包小包的马车和商旅官长的洋车在嘈杂的人群中穿梭。 国民政府。 青天白日旗在这阴霾的天气里显得无精打采。一向威严的卫兵也不时透出不安的表情。 宽大的会议厅内。 蒋介石阴沉着脸,不说一句话。 是啊,本想着让日军吃一些苦头,但如今却让他们这么快就打到家门口,他感到胸中的那口恶气更重了,压迫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何应钦这时起身打破了尴尬的安静。 “委员长,我看现在不是追究谁的责任问题,该认真地研究当前的形势,日军现在从西、北、东三方面向我进逼,陆海空三军都强于我方,形势十分危急,该迅速做出决策呀。” 蒋介石将怨气压了一下,扫视众将。“你们都是我的左膀右臂,关键时候还是需要各位尽力尽责,虽然日军占领华北,威胁南京,但也不过是我们早已料到的情况,但南京有国父之墓,岂可不守!” 大本营作战组长刘斐力主弃城:“蒋委员长,日军陆海空力量明显强于我方,如果死守南京,不过是螳臂当车,我们的主力反而受损严重。这有悖于先前我们拟定的保存实力,与日军展开持久战的思想。我认为,只要用18个团左右的兵力,象征性地进行防卫战,然后主动撤出南京城,对于国父,也算是个交代。” 素有小诸葛之称的白崇禧和军事委员会办公厅主任徐永昌也表示赞同。 白崇禧说:“近几次作战,我方军队损失颇大,需要休整一段时间,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我们度过这段休整期,还可以卷土重来嘛!” 蒋介石有些犹豫,南京作为国民政府首都,就这样轻易送给敌人,他不想担放弃南京的责任,但是,却没有人主动承担责任,怎么办呢? 这时,训练总监唐生智也站了起来:“委员长,首都是国父陵墓所在地,值此大敌当前之际,如不牺牲一二员大将,我们将对不起总理的在天之灵,更对不起我们的最高统帅。我愿领兵,与南京城共存亡!” “哦,唐将军,你的勇气令大家钦佩,但是强敌来袭,不好抵御呀!”蒋介石听唐生智提出死守南京城,内心不禁大喜,但面上仍带关切之色。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唐生智不才,愿以身殉国。”唐生智斩钉截铁地说。 “那好,在座的还有什么意见?”蒋介石又看了一下文武诸官。 下面相视无言,他们虽然知道南京城肯定守不住,但谁也不敢提出异议,谁也不愿背负放弃南京的黑锅。就这样,唐生智临危受命,担任南京城的卫戍司令长官。 12月12日,日军实施了对南京城的合围,炮火笼罩着整个城市。面对敌人强大的军事压力,最后唐生智只身率领少数部队突围,留下大批军民被困城内。 13日,日军占领南京后,竟然开始了长达六个星期的大屠杀,据战后远东国际法庭在判决书中说:“在日军占领后的最初六个星期内,南京及其附近被屠杀的平民和俘虏,总数达20万人以上。”这种估计并不夸张,这由掩埋队及其他团体所掩埋尸体达155000人的事实就可以证明……这个数字还没有将日军所烧毁了的尸体,以及投入到长江或以其他方法处理的人们计算在内。 悲哉!痛哉! 反思现在日本还有一些人,竟不愿承认,甚至想抹杀这段历史。但历史终旧是历史,谁也抹杀不了,日本军国主义对中华民族所犯的滔天罪恶必将受到惩罚。 第十七章 航空司令

宋美龄,中国航空委员会秘书长

宋美龄问鼎权威,向权力靠拢,蒋委员长也给夫人以权力——中国航空委员会秘书长,不少人背后叫她“航空司令”。宋美龄没有从财政部长宋子文的兜里掏一分钱,而得到了120架飞机的援助和一个“空中外籍兵团”。消息传到国内,引起轰动。包括蒋介石也不得不对妻子的外交天才佩服得五体投地。 在蒋氏家族中,宋美龄可谓是位大忙人。 如果说蒋介石是盘磨,那么宋美龄则是磨道里奔跑的小驴子。自从宋美龄走进蒋家门以来,她随着战火的纷飞,忙里忙外,忙东忙西。她精力充沛,蒋介石给她提供了权力。宋美龄认为,有权便能控制局势、控制人。蒋介石手中的权力使她有机会进行历史性改革,根据她的意愿改变中国人的生活方式,提倡“新生活运动”。当时,街上流行红裙子就是宋美龄的意志体现。正如威斯理安大学里的女管家所讲的,宋美龄除了活泼之外,最明显的特点就是绝对服从权威。也许权威是改变命运的关键吧。 这个事可追溯到“九一八”事变后,上海、南京、北平、天津、武汉、长沙、杭州、西安、广州等地的学生、工人、市民,纷纷罢课、罢工,游行示威,要求国民党政府抗日。各地人民还组织各种抗日救亡团体,展开抗日活动,各城市的学生组织请愿团前往南京,要求国民党政府出兵抗日,收复失地。1932年12月中旬,北平、上海、南京等地学生三万多人,汇集南京,向国民党中央党部和国民党政府请愿示威。要求抗日的标语、传单撒满了大街,雄壮的爱国呼声震动了全城。国民党政府拒绝接受群众的正义要求,出动大批军警进行镇压,枪杀了不少爱国学生。国民党政府的血腥屠杀,更加激起了人民的愤怒…… 面对着这种情况,蒋介石深感兵力不足。特别是在“剿共”第一线,炮火的不足,不能构成立体式的作战。蒋介石处于内外交困的地步,开始着手成立航空委员会,加强年轻的航空部队的建设。选谁出任这一要职呢?蒋介石开始注视他的“贤内助”了。 “要建航空部队,那当然好!不光威风,更重要的是加速‘剿共’的步伐!”孔祥熙、宋子文、宋霭龄、宋美龄等频频催促。 宋子文对蒋的态度始终是不大客气的:“你要知道,自从‘九一八’以后,国民党的政治威望大大地打了折扣,这是日本向我们亲美英政权的挑战。要我说,不光成立航空部队,还得成立一套特务机构哩!” “对!”蒋介石肯定道。早在数年之前,蒋介石除了研究《曾文正公全集》之外,对德、意的特务机构兴趣更大,他命令手下几员大将研究古今中外的特务组织,希望组成一个更有效率的机构,来巩固他的地位。“那好,今天这两个事一起凑凑,讨论出个初步意见来。”蒋介石说到这里,把目光转向子文,“你先拿个意见吧!” “关于航空部队的成立,我没考虑成熟。”宋子文也不客气道。“关于特务机构的名字暂且不说,我看这个机构的宗旨是:强化独裁政治,镇压新的革命情绪,在军事上继续‘剿匪’,在组织上肃清异我,在政治上进社的秘密活动,在经济上进行统制经济,在军事中进行复兴活动,可以完全是一个严密的军事政治经济体系。” 宋霭龄一笑:“听美龄说你深更半夜还同德国顾问研究,是不是什么蓝衣社?” 蒋介石点点头:“他们已经研究了好久,蓝衣社这个名称是非正式的,刘健群提出过,说希特勒有黑衫党,墨索里尼有褐衫党,我们也应该来一个蓝衣社,临时采用蓝衣社这名字。” “到底叫什么名字呢?”宋美龄也不大感兴趣,“总要响亮点,名不正言不顺那就不好。” “但是,”孔祥熙插嘴,“总要有个中心。” “中心是法西斯!”蒋介石瞪着眼睛,“说了半天,难道你还没有弄清楚?子文刚才说过,国民党的声望低落了,我个人的名誉也打了折扣,那就得想办法挽回!想什么办法呢?跟希特勒学!跟墨索里尼学!谁都知道德国同意大利,完全是依赖独裁政治而完成‘革命’的,所以我们的口号与目的是,”蒋介石一字一顿,“借法西斯之尸,还国民党之魂!” “你有把握吗?”宋子文抽着雪茄,躺在沙发里冷冷地问他。 “当然有!”蒋介石有点反感,“一方面,我派了大批人马到德、意两国去留学。一方面,我自己也在学,刚才大姐说美龄告诉她我深更半夜还在同德国顾问谈天,那是不错的,”他摇晃着大腿,“最近我学到很多东西。”他笑得有点得意洋洋,“我决定把纬国送到德国和意大利去,让他多见见世面。” “别提你的宝贝儿子,”宋美龄撇撇嘴,“你瞧你把那个大宝贝送到苏联,他要‘大义灭亲’革你的命哩!你不怕你那个小宝贝将来从德国回来,也要来这一手吗?” “你不要这样说。”蒋介石对她太太始终畏惧三分,平时在她面前不但不提经国、纬国的名字,而且也不让他们见面。今天大谈法西斯聊得高兴,说顺了嘴便提到了小儿子,果然惹起了宋美龄的反感,但当着这么多人,蒋介石不得不顶几句:“经国是环境使然,他‘大义灭亲’那一套,说实在话,过后想来我反而很高兴,因为这是他跟托洛茨基这批前辈往来得多了,也学到了这一手功夫,我可以同你打赌,他将来回国不反对共产党才怪!”他瞪瞪眼,“至于纬国,他年纪还小,什么时候出发去德国我还没有决定,不过去是去定了。德、意两国不同于苏联,也绝不会再来一个‘大义灭亲’的,你放心。” “时间不早了,”宋子文看了看手腕上的表道,“那就再谈航空部队的成立一事。” “关于建立航空部队一事,想法很久喽!”蒋介石以委员长的口气道,“它是显示国威军威的象征,当然也是壮我们蒋宋家族的门面!子文啊,这个事还须你掏钱包,我想向美国购买100架作战飞机,怎么样?” “只要壮我们蒋宋家族的门面,我掏钱;不过得找一位干事精干的人。不然,我是舍不得掏的。”宋子文道。 “这个人已物色好了,保你满意!”蒋介石目光炯炯。 “是谁?” “美龄!”蒋介石语气肯定。 “我看可以!”宋霭龄嘴快。 “我同意霭龄意见。”孔祥熙也随着道,“小妹对美国情况很熟,在当今中国找不到第二个比她更合适的人选。” “那就这样定了!”宋子文道,“小妹办事我放心。”接着他把头转向宋美龄,“小妹,大家都相信你,你呢?” “我,”宋美龄权欲熏心,她早想从政参政,显示自己卓越的领导才能,一直没有机会。听到蒋介石的提议和大家都赞成的话,心里高兴,“让我干我非干出样儿让大家看看!不过让我干,我还有个条件呢。” “什么条件?”蒋介石道。 “委员长,我要权,凡是我应有的权力都给我。我不愿当那个有职无权的哈巴官。”宋美龄道。 “我任命你为航空委员会秘书长,可以了吧,大权实握!干好了,将来给你个空军司令!哈哈……” “此话当真?”宋美龄反问。 “可以当真!” “咱们一言为定!”宋美龄扬言道,“我要对‘共匪’采取报复,我要坐飞机去江西轰炸‘共匪’的老窝!” “是啊,第一夫人就应该有第一夫人的风度!”孔祥熙逗她道。 “说正经的。”宋霭龄嗔了胖丈夫一眼。 “祥熙说得好!”蒋介石补充道,“我想从黄埔军校六期学生中挑选一小批人在南京成立航空班,并在军政部下面设立航空署。然后再成立几个航校,培养一批精干的飞行员。” “哪几个航校?”宋美龄问。 “南京、洛阳、南昌。”蒋介石回答。 “好,我都统管起来!”宋美龄好大的胃口。 “我再给你请位懂行的顾问,给你做顾问主任,好不好?” “你说是谁?” “周至柔。”蒋介石答道,“人很好,既有魄力又有经验。工作有难处我还可以过问。” “那好。”宋美龄虽然想揽权,但觉得自己是外行,她同意了。 抗战爆发的前一年。 正值蒋介石五十寿辰,缺乏经费的国防局,借此机会掀起了广泛的“献机祝寿”运动,从全国民众中筹款向美国、英国购买了100架老式的霍克3式驱逐机和海盗机,扩编空军装备。 抗战爆发时,虽说在航空委员会注册的各种杂牌飞机有500架,其实可供作战用的仅有91架,许多飞机是孙中山时期留下来的,都未从注册簿上注销。此外,中国空军原拥有的美制霍克式飞机已经陈旧不堪,新组装的意大利菲亚特式飞机质量又非常差,有的初次试飞就摔了下来,被飞行员称之为“空中活棺材”。 中国的航空修理技术还很落后,迫切需要一批“航空医生”。有人提出来怎么办? “我去请!”宋美龄一口应承了下来。 “到哪请?”周至柔问。 “美国。” “美国是你的第二故乡,我赞成。” “我不光请‘医生’,我还想要几架新式飞机哩!当然这一切都要靠面子啦!”宋美龄说完淡淡一笑,她做任何事都觉得很轻巧、很容易。同时,她认为这也是施展她外交天才的良机。 “你什么时候出发?我好到机场送行。” “处理完手下工作,一个星期后吧。” “好,我祝贺你。”周至柔说。

宋美龄的美国之行

一周后,宋美龄登机从南京启程。 到机场欢送她的不光有航空委员会的要员,还有蒋、宋两家,包括委员长蒋介石。 “祝你一路顺风!”蒋介石和夫人握完手,把一束象征友谊和吉祥的鲜花献给宋美龄。 “谢谢,请诸位坐等我的佳音。”宋美龄风度翩翩,袅袅婷婷走上舷梯,在舷舱口旁,又举起了鲜花向送行的人员频频致意。 一阵轰鸣,飞机像只大鸟般地起飞了。 白云托着飞机,飞机在白云上穿行。它要把宋美龄和她的随行人员从大洋的这岸送往那岸。 从飞机往下眺望,未受战争影响的美国首都华盛顿,犹如幻想中的童话城市。 在客机的圆形舷窗中,首先出现的高耸云天的华盛顿纪念碑,它像一柄白色的长剑直插云霄;波托马克河畔停泊着好多艘漂亮的汽船,岸边行驶的汽车,看上去像是一只只小甲虫;接着浮现的是方格棋盘般的大街,具有民族文化交融特色的建筑群令人目不暇接。后来,国会大厦、林肯纪念堂和最高法院也一一展现在她的眼前。 宋美龄走下飞机,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激动的场面:罗斯福和夫人以及众多的人群,五彩缤纷的鲜花,穿着整齐的军乐队,抛向空中的彩球,以及久日不见后的拥抱。 走出机场大门,宋美龄有点茫然,车辆往来如梭,广告牌上大白天也亮着霓虹灯,穿戴体面的女学生打闹着跑过去,差一点踩着宋美龄的脚尖。 由于大量销售战争装备,美国正在走向前所未有的繁荣,五花八门的消费品、保健品,堆满了商店橱窗。芝加哥的皮鞋、纽约的吸尘器、洛杉矶的音箱、费城的风扇,与百老汇来的演出队争相招徕顾客。 宋美龄无心光顾这些,她真想骂娘。正在她心急火燎之时,一辆总统府轿车驶来,戛然停在她的身旁,车速过猛,兜起一阵风尘。车门开处,出现一位修饰体面的胖胖的贵妇人。用不着介绍,她就是总统罗斯福的夫人。 “您好,美龄!”总统夫人把怀中的鲜花献给了宋美龄。“车子半路抛了锚,让您等急了。真对不起!” “总统夫人,您好。”宋美龄出于礼节,接过鲜花,满面笑容,“我们都是老相识了,没有什么。”接着她又把自己的随从人员逐一地做了介绍,然后上了车。 “总统阁下忙吧?”宋美龄上了后座,问道。 “他这几天正在国会大厦开会,忙得不可开交,接到您的电报,让我负责您的接待,有什么事我们俩尽情谈吧。” “这是介石给总统阁下的亲笔信,请您代转给总统。”宋美龄随手打开黑色皮包。 “好好,我一定办到。”总统夫人接过了信。 “另外,关于我这次贵国之行,有关意见书,也呈交给总统。”宋美龄嫣然一笑,“请夫人尽快给我个回话,中国战事吃紧,恐怕我不能久待。” “你应该多住些日子。”罗斯福夫人接过意见书,“你还像过去那样,办事这么急。” “还记得那次没有赶上飞机,我急得哭吗?”宋美龄道。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啦!”罗斯福夫人回忆道,“是有这么回事,不过现在你是中国第一夫人了。介石很有头脑,中国不是让他给统一了,就连孙中山都没能真正做到啊!” “您又夸他了,”宋美龄道,“他也只不过是顺应了历史,没什么可赞扬的。如果说他有成绩的话,全是贵国的倾囊相助啊!”宋美龄说到这里,突然话锋一转道,“这次我来也是向贵国求援来了,不光求物还要求人哩。” “那好,总统很关心中国的事!只要你来了,我想他是好说话哩!”罗斯福夫人慢慢地说,“希望你多住几天,我陪你到新开发的旅游胜地巴尔溪去玩一玩。” “那好,我争取,夫人。” …… 车子穿过五角大楼的南草坪,宋美龄被安排在白宫里住下来。

宋美龄的外交公关

从前的朋友都来看望宋美龄,有的还为她举办接风洗尘晚宴。 旋转门转个不停,会客厅高朋满座,裹着夹大衣的熟人接踵而来,带着鲜花和他们浓艳风采的夫人,还有的带着波斯小狗。一位小姐落落大方地弹起了钢琴,她演唱的是《美丽的阿拉斯加》和《朋友,祝您晚安》。五彩缤纷的宴席上,摆着香肠、炸牛排、喜三肝、鸳鸯蛋、女士香槟和德国啤酒以及微甜的俄亥俄白酒。 舞厅里,霓虹灯闪亮着,优美悦耳的舞曲下,对对双双携手迈进舞池跳起来,转起来,优美的舞姿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休息室里,宋美龄与众多的大学同学聊天,好多人的话题都是想买花园式的洋房,换辆新轿车,购买更时髦的家用电器。福利社会,“三高”社会,有位朋友自信地说,美国正向这个方向前进。舞台的歌星是这样唱,收音机里是这样讲。战争是凶神,美国无意卷进去。 不同的思想,使宋美龄觉得有些说不出的隔阂。朋友们劝她同他们一起做一次环岛旅行,她谢绝了;朋友们劝她参观往日的校园,她也摇摇头;朋友们开车拉她参加美国古老传统婚礼,她推说有事离不开。对于美国国民这种安于现状,她表示莫大惊讶!她想着她的东方,战争的凶神在日继夜行地吞噬着千万个婴儿;战争的火焰在燃烧着千万座无辜的民房…… 她开始向来看望她的朋友演讲中国抗战的真情。 有一天,她也记不清确切的日子啦。她去视察工作的途中,日机对前方的村庄轰炸。一排排重型炮弹像火妖似的扑向村庄、民房,一股股烟柱冲天而起,轰炸声、哭叫声、骂人声交织在一起,霎时间村庄夷为平地,化为废墟…… 她驱车前往,一千余人的村庄只遗下一个不满周岁的婴儿。婴儿的年轻母亲是被炸弹片击中,临死前她还紧紧地抱住婴儿…… 宋美龄从死难母亲怀中抱起婴儿。那婴儿扯人心弦的哭声,合着她的心跳声让她感到震撼。她以妇幼会的名义,向日本军国主义提出了抗议,并向全世界爱好和平的人民发出呼吁:救救儿童! 她的宣传开始曾遭到她的朋友的轻视,同时也很快得到了一些朋友的承认和同情。她的一位女友曾在《纽约时报》抢先发表了一篇《支持中国正义战争》的署名文章,她为自己的演讲和宣传成功而感到由衷的高兴。 14年前,在这个美丽的国家,宋美龄只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留学生,而今天,她作为中国四万万人口大国的第一夫人、新任中国航空委员会秘书长,出现在这个国家,受到了欢迎。但是使她不满足的是,高傲的美国并没有拿出它应有的热情欢迎她。比如来时的迎接以及她到美国后的工作日程安排,并没有按她设想的去办,她想会见富兰克林·罗斯福总统,罗斯福还一直忙于他的国事,至今还没有通知会见日期,作为一个大国的第一夫人,她的自尊心受到严重的伤害。她也深感到祖国的落后必然会导致旁人的藐视,因此她的民族自尊心比任何时候都强烈。她耐心地等待着总统对她的会见。 半个月后,也是她和罗斯福夫人第三次会谈后的隔日,电话铃响了,正式通知了会见的日期。 宋美龄高兴了。 她和她的秘书连夜抄写她的发言纲要……

宋美龄与美国总统罗斯福的会面

白宫。 7日晨。 在白色的铁栅栏后面,太阳光拨动着金色的琴弦,洒落在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草坪上。高大的云杉环绕在楼房四周,宽阔的树冠直插冬日的天际,轻轻地摇曳着,好像正在倾谈着它们140年来所见证的一切。 一座白色大理石堆砌的喷泉,坐落在一尘不染的草坪正中,四面装饰着精致的雕塑。巧妙地镶嵌在水池中心的人工喷头,不停地将洁净的水花喷射到半空,然后又雨点般地跌落到水池里,在阳光的映照下扬起道道绚丽的彩虹。 这不是一座普通的庭院。它那规整的建筑物内部,布置得像宫殿一般,墙角爬满了常春藤。它那主楼的顶端,终年飘扬着一面星条旗,表明了它那显赫的权力中心的位置。 建成于1792年的白宫,是除华盛顿总统外其余历届总统的官邸,是美利坚合众国政府的象征。 此刻,在一群壮实的警卫的护拥下,一辆轮椅车正缓缓地通过白宫的南草坪。 轮椅车上,端坐着一位仪表堂堂的老人,他的白发修饰得完美无缺,浅绿色的双目明亮而温和,老人的腰板挺得很直,眼睛望着前方,仿佛是一位主宰万物的君主,看也不看他的臣民一眼。事实上,他的行动极为不便,离开他的警卫,他连半步也动不了。 他就是美利坚合众国第三十二届总统、民主党领袖罗斯福。 在白宫西翼的椭圆形办公室内,穿着礼服的宋美龄女士,正在怡然自得地吸着鹿牌雪茄,等候着总统的召见。尽管总统是她的干爸,这次召见也是不容易的呀! 坐在宋美龄对面几张扶手椅上的,除了白宫办公厅主任外,还有航空部和国防部(当时也称战争部)的几位头面人物,你一言我一语地闲扯。 总统罗斯福被贴身警卫推进了椭圆形办公室。 办公厅主任点点头,那些警卫便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宋美龄见罗斯福进来,立即起身迎上前去,把一束早已准备好的鲜花献了上去,继而在老人的脸上吻了一下。 罗斯福挥手示意宋美龄坐下,然后道:“我很想了解你们中国的情况,正好你来了,可以当面谈谈。至于还有什么要求,我的官员都在,你也可以提出来,不必客气。” “那好。”宋美龄用流利的英语对答。然后她通报了近两年来的中国风云变幻的形势,从介绍中国四方割据的军阀谈起,讲到蒋介石如何结束中国军阀混战的局面。讲着讲着,她很激动,完全脱离了事先准备的发言提纲。她还告诉罗斯福:“继统一中国后,蒋介石已把他的敌对力量——共产党包围到江西井冈山地区不到百平方公里地域,如果按常规,不出意外的话,近期即可斩草除根!” 第十八章 外交夫人

宋美龄赴美看病

宋美龄的才能随着她的阅历在增长。 1942年10月9日,美国副国务卿威尔斯召见中国大使魏道明,宣布美国取消在华领事裁判权及有关的种种特权。美国最高法院院长为庆祝中华民国“双十节”,在费勒得斐亚独立厅前发表最亲切的祝辞,并鸣自由钟31响。 “双十节”的当天,蒋介石致电罗斯福总统表示感谢。电文说,全中国民众都因美国这一行动欢欣鼓舞,费城独立厅自由钟为祝福中华民国国庆日而敲响,更使中国人民对美国人民的亲善友好有共鸣感觉。电文说,此种献礼对于中国军民继续抗战的鼓励,是其他事物均不能比拟的。 罗斯福总统复电说:“取消在华领事裁判权是美国政府及我个人多年的心愿。中国抵抗侵略者的英勇奋斗精神令人敬佩。” 正是在这种气氛下,“双十节”过后的不几天,第一夫人宋美龄因荨麻疹复发,在董显光及其他随行人员陪同下,秘密地离开重庆,搭乘美国军用飞机,飞越太平洋,前往美国。 碧蓝的天空,飞机平稳地飞行着。 宋美龄鸟瞰着一望无际的蓝色太平洋,感到说不出的超脱和振奋。这些日子,她实在太累了,要不,荨麻疹还不会复发呢! 宋美龄在纽约哥伦比亚长老会医疗中心接受治疗,住了一个月的院,病愈后立即展开了旋风般的外交活动。

宋美龄旋风般的外交活动

11月的华盛顿尚未降雪。 从白宫椭圆形办公室的落地长窗里向外望,天空十分晴朗。 宋美龄首先拜会了罗斯福总统的夫人埃莉诺·罗斯福。美国第一夫人埃莉诺·罗斯福,接到中国第一夫人宋美龄的电话后,已在门前等候。与宋美龄一样,她也是一位美国标致的美人。她穿着一件华丽的蓝色裘皮短装,烫过的金黄色的头发披泻在背后,亭亭玉立站在门口,显出惊人的美貌。 当宋美龄的专车开过来的时候,两位以美丽和才华驰名全球的第一夫人相会了。这已不是第一次相见,用不着任何人介绍和欢迎,她俩像亲姐妹一样拥抱在一起,用英语欢欢喜喜地交谈起来。 宋美龄那苗条的身躯深陷在大沙发的坐垫里,她顺着茶几,把见面礼——一巨册邮票推送到总统夫人的面前:“尊敬的夫人,请代转总统先生,我希望我亲手挑选的一点礼物不会显得太过时了吧。” 埃莉诺双手接过,笑逐颜开。 这册邮票,是宋美龄专门为访美而苦心孤诣弄来的。她早就听说罗斯福总统是个集邮迷,便四处打听哪儿有珍品,后来交通部长张嘉璈提供了一条线索:敌伪占领的上海原邮政总局保险柜里有四巨册,而且是从清代的第一套大龙票到民国各时期的全有,堪称国宝。宋美龄立即派人潜入上海,把这四册邮票全弄到重庆,两册交邮政总局,一册携至美国专赠罗斯福,投其所好。 埃莉诺捧起那册邮票,翻了几页说:“这些邮票堪称宝贝。罗斯福从少年起就是个小集邮迷,现下又是个老集邮迷。他知道了,一定比我更高兴。夫人,我太感谢您了。我马上给您引见他。” 翌日,会见是在一个红霞满天的早晨。 宋美龄在埃莉诺的安排下,来到了白宫。 对于白宫,宋美龄并不陌生。 早在她留学美国的十年生涯中,多少次她和同学们结伴,在白宫前的铁栅栏前散步、指指点点,欣赏白宫的建筑造型艺术。白宫前绿草坪上的和平鸽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白宫对于她们这些少女们则充满着神秘。中国抗战初期,她以中国第一夫人、新任中国航空委员会秘书长的重要头衔,来到白宫,接受罗斯福总统的秘密接见。律师出身的罗斯福总统,虽然不乏律师的尊严,但他的和蔼可亲也令宋美龄感到很放得开。他说话慢慢的,声调柔柔的,话语中透出一种深思熟虑和远大抱负;他阐述一种问题和思想时,总是从小到大,从身边的事情说开去,透过迷雾,给人以高远。然后又由高远回到身边,给人一种亲切。随着总统的接见,白宫的神秘也就随之消失,而留给宋美龄的另一种神秘则是罗斯福那双不能行动的腿。出于礼貌,宋美龄多次抑制住了她询问的冲动。直到她临上飞机回中国时,方从罗斯福总统身边的工作人员口中得知:罗斯福在青年时期便是一位体育爱好者,滑冰则是他的拿手好戏。他张开臂膀,迎着寒风,像雄鹰展翅,给人以畅想。那年罗斯福还在大学读书。一次在加拿大与友队进行滑冰比赛时,脚下坚冰突然裂缝坍陷,年轻的罗斯福不幸堕入冰水中。直到被队友搭救上岸,双腿已麻木失去知觉,从此再也没能站起来。 罗斯福虽然泪洒冰场,结束了他的体育生涯,但残废的身体并没能遏制住他个人宏伟抱负的实现,反以百倍的毅力与常人竞争。他后来从律师事务所走进军营,在军队中先后担任要职,最终在总统竞选中获得巨大成功,成为美国历届总统中任职最长、最受欢迎的总统。 宋美龄在埃莉诺的陪同下来到白宫时,罗斯福正在国会大厅开会。会议已近尾声,工作人员安排宋美龄先登上白宫顶层参观白宫周围的景色,然后在总统接待大厅中等候。 接待大厅位于总统办公室的左侧,离国会大厅仅有几步之遥。大厅宽绰豪华,装饰精美。正面雪白色的墙壁上镶嵌着美利坚合众国五彩缤纷的地形地貌图;四周有几幅中国风格的山水画,雅致而气势非凡;一张椭圆形桌子横亘在大厅中央;中央花池里摆满了生机勃勃的鲜花和松柏盆景;在沿墙壁四周摆着沉重但令人舒适的牛皮沙发;隔窗可望见华盛顿的新姿和宾夕法尼亚大街的车流。 当罗斯福坐着轮椅出现在宋美龄面前时,宋美龄从深陷着的沙发上站起来,迎上去,礼节性地把一束鲜花呈送到老人手中,继而在罗斯福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罗斯福开口道:“夫人,我迟到了,应该检讨!”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而不是您。”宋美龄用流利的英语回答。 “此话怎说?”罗斯福略一愣怔,等待着宋美龄的下文。 “本来嘛,我应该早来看您,只是忙于国内抗日事务,耽搁了启程的时间。若不是介石催促,恐怕今天还来不到这里呢!”宋美龄对罗斯福一语双关。 “蒋总统他好吗?”罗斯福边问边示意宋美龄坐在他身体右前方的沙发上。 “他很好。”宋美龄接着从随身的工作人员手中拿过一个大信封呈到罗斯福手中,“这是介石给您的信。他让我向您问候并祝您身体健康。” 罗斯福接过信,认真地读了一遍,随手把信交给身旁的秘书,说:“我代表美国人民欢迎夫人的到来。中国作为世界反法西斯的主战场,作为我国的盟国,我们一向是十分关注的。上次你是秘密来美国,而这次是公开的国事访问。关于中国抗日前线的战场形势,尽管通过新闻和情报渠道知道一些,但还是想听听您的介绍。” “ok。”宋美龄很有风度地把披巾取了下来,盖在自己的双膝上,然后开始通报中方战场的情况。从敌我之间的力量态势,谈到各个战区的官兵士气、物资供应;从日军的几次大的失败,谈到中国军队在各个战场上的戮力攻击;尤其谈到以陈纳德将军为首的飞虎队给日军构成的很大威胁时,宋美龄和罗斯福不约而同地露出会心的微笑……讲着讲着,宋美龄完全脱离开事先工作人员为她准备的提纲,遇到总统感兴趣的问题时,察言观色的宋美龄还能即兴描述一番。罗斯福感到很高兴,宋美龄亦感到兴奋。 “照此下去,我感到中国的抗战离胜利已为期不远。”罗斯福很有风度地在长桌上弹了弹修长漂亮的指甲盖,声音轻轻的,像是在弹琴。 “是的,阁下。”宋美龄翕动一下涂满红色唇膏的嘴唇,“关于胜利应该说为期不远。不过,我只是讲了对我抗战有利的一面,而困难的一面我还未向您通报。” “什么困难?”罗斯福机敏地问道。 宋美龄缓了口气,表情凝重地说:“困兽犹斗。日军是决不会自动承认失败的。他们每天有数百架飞机向我们的前线和后方投下数千吨炸弹,妄图挽救危局。中国的制空虽有盟军的援助,但还难以和日军抗衡。因此,中国士兵的伤亡每天都在增加。后方医院爆满,许多伤员不得不在露天场院里等待手术和治疗。很多伤员由于缺医少药而牺牲了。临来前,我到一个后方医院视察过,那里有一百多位伤员至今没有床位,有四位伤员痛苦地呼唤着我的名字而死去,那情景看了真让人难过。”说到这里,宋美龄用丝质手绢揩了揩湿润的眼角。 罗斯福也为之动情。他略欠了欠身子,似乎明白了宋美龄此行美国的目的,说:“请讲清楚,还需要多少资金?” “我这里有几个统计数字,请总统阁下过目。”宋美龄没有正面回答罗斯福总统的提问,而是把一张早就准备好的明细表落落大方地呈给了罗斯福。在宋美龄的感觉里,这组数字似乎是大了些,直接回答未免显得轻率。 罗斯福一面用手轻敲着台面,一面认真地审查着表格中那枯燥的数字。遇到哪一个战区伤亡数字较大时,就向宋美龄提问几句,宋美龄则对答如流。罗斯福显然不太相信这些数字,但提的每一个问题都被胸有成竹的宋美龄一一解答,滴水不漏。当罗斯福总统抬起眼睛重新审视面前的这位娇小的东方女性时,不由得深深地感到这位蒋夫人的富有心计和城府深深。 “请放心,作为中国的盟国,我们决不能袖手旁观,尽量满足贵国的困难要求。但是比起在前线用生命和鲜血和日本人作战的中国官兵来说,这些困难算不了什么。美国是一个民主国家,虽然我是一国之总统,但不能我一人说了算,还要征求国会的意见,这点希望你能谅解。今天,你讲得很好,我心悦诚服。我想,你如果能再用使我心悦诚服的话演讲给国会议员们听的话,你此行的目的就不会落空。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罗斯福认真地说。 “是吗?”宋美龄睁大了美丽的眼睛。 罗斯福总统点了点头,似是暗示。 “谢谢!”当两只手用力相握时,默契达成了。 罗斯福总统和夫人做东宴请了宋美龄。之后休息片刻,双方又坐下来对国际反法西斯同盟所面临的形势,交换了意见和看法,对胜利的前景进行了预测,并对中国战场上美援的运用和监督进行了讨论。最后,宾主双方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向等候在门外的记者们宣布:中国和美国是世界上两个伟大的国家,中美要在当前的反侵略战争中互相支持,胜利一定属于国际反法西斯同盟。 …… 当宋美龄怀着兴奋的心情乘车离开白宫时,一轮圆圆的红日正在落入西陲山野中,不过,在宋美龄的眼中,那是充满希望的太阳。

宋美龄的英文口才征服了美国参、众两院

1943年2月18日12时13分。 美国国会讲坛。 这天,宋美龄穿着深绿色的中式旗袍,披着亮色的披肩,下摆开叉几乎高到膝盖,一头柔和的黑发优雅地盘在颈后,她佩戴着价值连城的宝石,纤指上涂着红指甲油,脚上穿着透明长筒袜和轻便高跟鞋,庄重大方、风采动人。在副总统亨利·华莱士陪同下步上讲坛。亨利·华莱士做了简单的开场白,宋美龄便开始了动人演讲。 她理了理腮边的秀发,压了压跳动着的心口,以纯正的美国口音,滔滔不绝地讲了下来。如果不做介绍,你就猜想不到她是中国人。 先生们,女士们: 见到你们很亲切。 美国是我的第二故乡。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年。我在儿童时代便来到了美国,在这里读完了大学,度过了我的青年时代,所以说我把美国当做第二故乡。今天再来到这里,感到非常高兴、亲切。 众人一阵掌声。 掌声过后,她把话题一转道: 可是,我的第一故乡正遭到日本帝国主义的非人性的侵略,他们每天把成万吨的炮弹,倾注到我们的土地上,从空中、从海上、从地面……很多地方成了无人村。日本地面进攻的部队在中国的大地上,实行灭绝人性的三光政策,杀光、烧光、抢光的三光政策。没有被杀死的他们拥挤在一起,闪着惊慌不安的眼睛,呼喊正义的人们去救他们……此时,我们的国土,文明已被野蛮代替,正义已被邪恶驱除。他们急切地向你们呼救! 宋美龄讲到这里,又把她亲身经历的三个悲惨故事讲了出来。台下群情激愤。 最后宋美龄很动感情地大声疾呼: 中国到处在流血。我那善良的婆婆,总统的母亲,就是在纺棉花时被日机投下的炸弹炸死的。这一点,没去过中国的人是绝对不会想到的,侵略者是多么残暴!我的丈夫,作为中国的总统,把所有的精力和心血倾注在救国救民上,许多人不知道我的丈夫的处境是多么艰难。我,生于中国,长在美国,是属于中美两个国家的。我坚信,两国都不会屈辱地承认失败,而要以正义反对侵略! 在这里,请允许我再讲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发生在我国衡山地区,叫磨镜台的传说。一千余年前,衡山地区有一座古庙,庙中有一位住持,天天在石头上磨一块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天,一个小和尚问他:“住持师父,以砖磨石,究何为乎?”住持答道:“余欲磨砖成镜。”小和尚说:“住持师父,磨砖成镜,不可能也。”住持说:“这与你整日念阿弥陀佛以求福祉是同样不可能的。”这个故事讲完了。我是说,我今日对贵参议院诸位参议员,以及对旁听席上诸位女士与先生,愿更进一言:吾人之诸领袖,倘无吾人全体积极协助,不能实现此种共同理想。此磨镜台故事之教训,乃诸君与余所宜深切领会者也。 宋美龄讲完这段寓意的传说,全体议员站起热烈鼓掌。他们不仅是出于礼貌,而是被她的真情打动了。掌声从心底发出。 宋美龄挂着泪花,连连向听众鞠躬致谢。 一小时后,美国众议院。 宋美龄稍事休息后,又在众议院议长雷朋的陪同下,走上众议院会议厅的讲坛,发表了轰动一时的演说。 她首先赞扬了美国士兵在世界各地奋战的情形;接着引用孙子的“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和“看人挑担不吃力”的谚语,说明西方人对日本始则估计过高,视为超人,后又认为击败日本为轻易之事。她强调盟军应改变偏重欧洲战场的观点。她认为打败日本比打败德国更为重要。她说:“吾人慎勿忘日本今日在其占领区内所掌握之资源,较诸德国所掌握者更为丰富;吾人慎勿忘如果听任日本占有此种资源而不争抗,则为时愈久,其力量亦必愈大。多迁延一日,即多牺牲若干美国人与中国人之生命;吾人慎勿忘日本乃一顽强之民族;吾人慎勿忘在全面侵略最初之四年半中,中国孤立无援,抵抗日本之淫虐狂暴。”她希望美国能把注意力转向日本,摧毁日本的武装力量,“日本之武力,必须予以彻底摧毁,使其不复能作战,始可解除日本对于文明之威胁。”宋美龄风度翩翩,意绪泉涌,侃侃而谈,说到感人处,常常被掌声打断。当她谈到盟国应立即击败日本时,全场起立鼓掌。演说完毕,掌声雷动,达数分钟之久,议员们一再起立欢呼,楼上旁听席上的听众也起立欢呼,气氛十分热烈。宋美龄频频含笑致谢,退出会场。 宋美龄在美国两院的演说,通过无线电向全美广播,引起美国听众的强烈反响。美国朝野人士纷纷写信向宋美龄致敬或邀请宋美龄去观光、演讲,每天收到信函多达两三千封。美国各界报纸杂志纷纷发表社论和评论,多达三千余篇,一时之间,掀起了一场赞扬宋美龄的外交旋风。 美国总统夫人埃莉诺·罗斯福称赞宋美龄的演说“不仅盛极一时,抑且举世无双”,“当我看到蒋夫人身着中国服装,沿阶梯走向讲台,被四周站立的人群包围时,我不得不为她的成就而感到荣幸之至。当她演讲时,她俨然是一位斗士!”美国议院外交委员会主席勃罗姆说:“蒋夫人演讲时态度之优雅,解释世界局势之透彻,运用英语之流利灵巧,不但使每一听众能了解其意义,且能与其抱有同一见解,莅美外宾之影响美国民众者,从无若蒋夫人之甚!”议员凡登堡被宋美龄的演说感动得流下眼泪,并说:“蒋夫人在参议院之即席演讲,为本人列席国会17年以来最佳之演讲词,预料国会必能实际援华,不徒以空言塞责。”

宋美龄白宫答记者问

白宫。 2月19日上午10时45分。 宋美龄又在这里举行了答美国记者问。 宋美龄与罗斯福在白宫椭圆形办公室联合举行记者招待会,美国各报名记者出席的达173人,人数之多,实属空前。 这天,宋美龄换了一套礼服,别出心裁地佩戴了中国空军的双翼徽章。这大概是因为宋美龄想要在美国记者面前说明现在中国需要更多的飞机和弹药,逼迫罗斯福总统更多、更快地援华的缘故。宋美龄看起来很像一个大眼睛的孩子,她坐在大转椅的边上,小脚还够不着地板。表情严肃的罗斯福夫人坐在宋美龄的身边,一只手放在宋的手臂上。罗斯福坐在宋美龄的另一边,他轻松自如,显出是一位对付新闻界的能手。 罗斯福总统简单地向报界引荐了宋美龄,当他谈到宋是一位“与众不同的特使”时,竟开怀大笑起来。宋美龄慢慢地站起,说:“我在中国曾与蒋委员长亲历前线各处,对于日本人之刀剑从未感觉其可惧,而于今日面对这么多支铅笔沙沙挥舞于速记本上,一时反生恐惧之感,诚如谚语所谓笔锋强于刀剑。但我目睹诸君笑容可掬,复使我感觉如置身于良友之群,则亦无所谓其恐惧,且所谓使机巧之问句,我相信不致发生。”接着,记者们开始紧紧追问一些颇为敏感的问题。 记者:夫人来美有何正式使命,是不是私人性质? 宋:并无正式使命,我来贵国是为反法西斯同盟的建立。 记者:舆论上对于援助中国,确无二致,但曾微闻有人说中国并未充分利用人力作战,夫人对此有何见解? 宋:吾人不能徒手作战,必须有若干配备。吾人用若干人力,毫无空军掩护,已坚持抗战四年半。所谓中国未充分利用人力一说,完全不值一驳。 记者:在华美国空军对于中国军民之影响如何? 宋:战事初起时,吾人只有飞机数百架,后随战事紧张与持久而逐渐丧失……迨贵志愿空军来华,屡创日机,造成辉煌之战绩,日机始不敢任意乱炸城市,至于志愿队在华最大之效果,厥为使中国人民认识已非单独作战,而有美国共同作战。中国现所需要者为军火,其要点在如何可使得到飞机与汽油,贵国总统已经克服许多困难,余意此一问题,还需请总统解答。 罗斯福幽默地说:“现最难解决者为运输问题,吾人不能横渡大洋,亦不能经由俄国,只能从中国西南飞航……吾人正在尽力设法,将来援助必能相当增加,此不仅为情感问题,实为整个战事胜败问题,当前把飞机和供应品运往中国存在巨大的困难。但是美国正在努力把东西运进去。如果美国人民都将理解我的话,这将是无私的援助……此乃吾人确定之政策,必当竭力促速实现,上帝许吾人如何快,吾人即如何快。” 记者:夫人有无具体办法,使吾人对华援助可以迅速增加? 宋:顷间总统曾谓上帝许君等如何快,君等即如何快,吾可补充一句:上帝助自助者。盖中国战士以血肉抵抗共同敌人,美国对华之援助,在中国观之,乃在尽其友情与盟义。 宋美龄讲完这段话,暴风雨般的掌声从人们的心底发出。 在答记者后,罗斯福紧紧握着宋美龄的手,连赞:“讲得好!讲得好!” 宋美龄也高兴地给罗斯福一个吻说:“看来我这趟美国之行没有白跑。我也邀请诸公,带着夫人参加今晚我的答谢晚宴。” “好!”“好!”大厅里传出一阵朗朗笑声。 当晚,黄昏伴着暮色悄悄走进白宫的时候,宋美龄精心安排的答谢宴会进入了高潮。 第十九章 抗战轶事

中国远征军的作战内幕

珍珠港事件结束了中国独立抗日的局面,蒋介石便插手“帮助”英美这两个新的盟国。 1942年12月8日凌晨,日本以183架飞机从海上6艘航空母舰上突然起飞编队,秘密偷袭美国珍珠港。无疑是美国援助中国抗日激怒了日本,实际这是一场战略上的报复行为。 日本偷袭这天,正是一个星期天,美国人一点也没有防备。日本183架飞机低空悄悄进去,狂轰滥炸,珍珠港一片火海升腾。8艘战舰没待反应过来均已成了哑巴,260余架飞机全部化为灰烬,4000名官兵全部成了牺牲品。 蒋介石接到电报,在日军偷袭珍珠港的第二天,他就向罗斯福总统、丘吉尔以及斯大林做出了相同的表示,他建议马上召开一次紧急联合军事会议。 结果反应不一:斯大林答复说俄国尚未准备好参加太平洋战争;大个子罗斯福和矮个子丘吉尔却表示赞同。 这次会议在宋子文的周旋下,于12月23日在重庆召开,决议在重庆还成立了一个联合军事委员会,以协调东亚的战略。英国阿基鲍尔德·韦弗尔将军指出,就英国而言,头等大事就是要挽救缅甸。当时日本对缅甸的进攻迫在眉睫。最后大家同意,从中采取行动。于1941年10月重新开放缅甸公路,确系东方战场生死攸关的一条供给线。蒋介石急于表态,要使这条道路保持畅通。除了缅甸和经过苏联的陆路之外,中国现在通向外部世界的另一桥梁就是香港。 但是,此时的香港本身就处于日本人日益强大火力的压力之下。1941年12月,蒋介石提出派出大批中国军队帮助英国保护他们的直辖殖民地香港。尽管这个建议没让英国人接受,但他还是用了相当多的兵力从大陆这边攻打小日本。 苏联是首先援助中国抗日的社会主义国家。但蒋介石只相信他自己和依靠资本主义国家。在1940年底有一次官邸汇报中,蒋介石对一位交通部次长说:“苏联担任的西北运输工作应全部停止。”这位次长吞吞吐吐地说,新疆尚有许多物资未曾运完,而且都是急要的。蒋介石一听,怒气冲冲地命令他:“你照我的意思办不会错,你不要再想运了,再这样下去,都成他们(指中共及苏联的)的世界了。” 杜聿明听到有些诧异,觉得苏联援助中国抗日的飞机、坦克、枪炮等都需要大量的油料、弹药补充,为什么要停运呢?特别是杜聿明所带第五军的坦克等装备迫切需要苏联的补充,可是慑于蒋介石的淫威,始终未敢出声。 原来,蒋介石对苏联存在疑虑,怕苏联与德、意、日结成联盟,宁肯依靠美英等资本主义国家。故坚决站在反共反苏的立场上,当时断然拒绝了苏联的援助。他集中全力经营滇缅公路,任命小舅子宋子良为滇缅运输总局局长,设立许多汽车保养站,集中主要车辆担任运输。 后来,蒋介石又提出派兵帮助在缅甸的英国人,他的建议再次遭到了英国人的拒绝,但是随着日本施加的压力越来越大,英国人改变了初衷。 在抗日战争初期,日本军国主义者蔑视中国人民英勇无敌的力量,满以为在短期内完全可以使中国屈膝投降,哪知打了一年、两年、三年,伟大的中国人民不但没有屈服,反而愈战愈强。这时日军妄想从沿海包围截断我国际交通线,迫使蒋介石投降,于1939年冬在广西钦州、防城登陆,侵占南宁,截断我连通越南海防的国际交通线;1940年9月间又侵入越南。至此,我滇越国际交通线已被截断,而可依靠的仅有滇缅公路。滇缅公路早在1938年春即开始修筑,于是年12月间初步通车,成为支援中国抗战的一个重要的交通大动脉。可是通车不久,即被英国殖民主义者不断留难,甚至在1940年7月18日英日正式成立封锁滇缅路协定,自是日起英国封锁滇缅路三个月,到10月才又开放。 珍珠港事件后,美国向日本宣战,与英国发表了著名的《大西洋宪章》。蒋介石权衡利益再三,认为日本已显败相,遂在年底对德、意、日宣战。 1941年2月,英国军队遇急,要求中国派兵支援。蒋即令杜聿明率第五军、六军、六十六军组成中国远征军赴缅作战。 为救助英军,中国远征军与日军抗击12天,但获救后的英军却不支援中国军队,中国军队当然也不能等着全军覆没,必须及时撤退。面对中国军队的巨大损失,身为总司令的史迪威却令中国军队誓死抗战。 此时的中国军队只顾掩护英军撤退,自己的退路却被日军截住,只得突围。据杜聿明回忆: 各部队经过之处,多是崇山峻岭、山峦重叠的野人山及高黎贡山,森林蔽天,蚊蚋成群,人烟稀少,给养困难。本来预计在大雨季前可以到达缅北片马附近,可是由于沿途可行之道多为敌人封锁,不得不以小部队牵制敌人,使主力得以安全转进。因此曲折迂回,费时旷日。至6月1日前后,军直属部队的一部及新二十二师到达打洛;九十六师到达孟关(孟拱西北)附近;二零零师到达中缅边境南坎附近;黄翔部到达国境泸水附近与国内宋希濂部取得联系。 自6月1日以后至7月中旬,缅甸雨水特大,整天倾盆大雨。原来旱季作为交通道 路的河沟小渠,此时皆洪水汹涌,既不能徒涉,也无法架桥摆渡。我工兵扎制的无数木筏皆被洪水冲走,有的连人也冲没。加以原始森林内潮湿特甚,蚂蟥、蚊虫以及千奇百怪的小巴虫到处皆是。蚂蟥叮咬,破伤风病随之而来,疟疾、回归热及其他传染病大为流行。一个发高热的人一经昏迷不醒,加上蚂蟥吸血,蚂蚁侵蚀,大雨冲洗,数小时内就变为白骨一堆。官兵死亡累累,前后相继,沿途尸骨遍野,惨绝人寰。我自己也曾在打洛患了回归热,昏迷两天,不省人事。全体官兵曾因此暂停行军,等我被救治清醒过来时,已延误了两日路程。我急令各部队继续北进,而沿途护理我的常连长却因受传染反而不治。二零零师师长戴安澜因重伤殉国,团长柳树人阵亡,第九十六师副师长胡义宾、团长凌则民为掩护主力安全而牺牲。 突围后的中国远征军从原来的十万余人减少到四万余人,其中由于不熟悉当地地形,加之指挥混乱,非战斗减员占了大部分。 中国远征军失败的根本原因在于中英战略矛盾,中国远征军的主要目的是确保滇缅路这条国际交通线。而只有保卫滇缅路的咽喉——仰光海港的安全,才能保全滇缅路,这是人所共知的常识。可是自从中国缅印马考察团提出中英共同防御意见草案,于1941年五六月间正式送交英方后,在半年多时间内,英方对中英共同防御计划既未着手准备,亦未同意中国远征军事先入缅布防。在多次中英会报中,英国方面一直坚持它的错误判断,着重要求中国在车里、佛海布防,而不愿讨论中国远征军入缅布防问题,以致中英共同防御计划未能及早准备。 中国远征军失败的第二个原因在于对中国远征军的指挥权问题,蒋介石想自己来指挥中英双方在缅甸作战的部队。但英国对蒋介石并不欢迎,因此采取排斥的态度,下令中国远征军归英方指挥。蒋介石对此自不甘心,曾于1942年2月27日令侯腾飞返腊戍提出七项条件通知英军司令部胡敦,划清中英作战地境。但英国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国家,只要与它有利,它是什么也承认的。胡敦除了关于设置联络官一点怕暴露其不可告人之企图,因而未予承认外,其余都接受了。3月1日,蒋介石亲到腊戍指挥部署,企图对胡敦施加压力,取得指挥权。英方另派魏菲尔来见,关于指挥权的问题仍然没有做出让步。 一计不成,蒋介石又生一计。他在离腊戍前又调中国战区参谋长史迪威来腊戍,指挥中国远征军,并面命杜聿明“要绝对服从史迪威,对于英方有关问题由史迪威去办”。这就是在中国远征军之上,再加上一层重复机构。 史迪威一出头,英方看到胡敦经不起中美双方的压力,就改派亚历山大来继任英缅军总司令(当然英国还另有用意)。亚历山大一到任,便下令放弃仰光。这时美国将军的气焰很高,史迪威虽然没有指挥联合军的名义,却以中英联合军指挥自居,指手画脚,不可一世,尤其史迪威派出的人员对英方人员十分傲慢。蒋介石对英方不通知中国即放弃仰光,非常愤怒,3月9日令第五军未入缅部队暂缓入缅。11日正式令第五、第六两军归史迪威指挥,12日又令成立中国远征军司令长官部。英方正式提出意见说:“史迪威与亚历山大间指挥系统不明。”史迪威日益感到亚历山大比胡敦更狡猾难缠,于18日由腊戍飞渝,向蒋介石报告与亚历山大会商结果,并“请示将第五军主力集中于平满纳”。史迪威希望借中国远征军之力,在同古击灭敌人一部,以壮大他的声威,从中取得中英军在缅联合作战的指挥权。但史迪威由渝返缅后,因为二零零师撤离同古问题和杜聿明闹翻,遂就返梅苗向亚历山大报到,表示归英方指挥,从此史迪威就以中国战区参谋长的身份,卑躬屈膝于亚历山大之下,把中国远征军完全任亚历山大宰割,并派出他的喽啰到中国部队中监督执行亚历山大的错误指示。 由于缺乏对中国士兵的了解,加之美英指挥官漠视中国士兵的自尊,直接导致了远征军的失败。 第一次入缅远征失败后,中国远征军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撤到印度,改称为“中国驻印军总指挥部”,简称“中国驻印军”;另一部分退至本国境内怒江东岸,连同以后新增加的部队到1943年春重新成立“中国远征军司令长官司令部”。在后来的反攻及打通中印公路(亦称史迪威公路)中立下了不朽的功勋,显示出中国士兵侠义勇敢的战斗精神。

蒋介石篡夺抗战“果实”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 由美、英、苏、中领衔的26国联盟,在美国总统罗斯福的提议下,蒋介石被推举为中国战区最高统帅,担负起中国、泰国、越南地区联军部队的总指挥。在反法西斯斗争进入决定性胜利的前夕,蒋介石作为中国战区最高统帅、中国国民革命军海陆空军大元帅、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对他指挥的部队的战斗序列又做了重新调整,为最后取得抗日战争的胜利,作出了自己的努力。 但是,中国抗日战争的胜利,主要是靠全国人民的团结奋斗,与共产党领导抗日军民的英勇奋斗分不开的。可是,在抗战胜利后,蒋介石却想独占抗战胜利的果实,建立自己的独裁统治。 为了抢占抗战胜利果实,1945年8月15日,蒋介石以中国战区最高统帅的名义致电日本南京派遣军总司令冈村宁次,向他明确指示:“凡非蒋委员长或本总司令所指定之部队指挥官,日本陆海空军不得向其投降缴械及接洽交出地区与交出任何物资。” 接到日本无条件投降电文后,蒋介石于重庆发表《抗战胜利对全国军民及全世界人士广播演说》。演说中充满了“不念旧恶”、“与人为善”、“以德报怨”的恕道。这种恕道成为蒋处理日本投降和有关事情的基本精神,而忽略了对日本军国主义分子和战犯严惩的一面。 蒋于当天电命日本侵华军总司令冈村宁次按指示原则投降,并派何应钦代自己接受投降。蒋对冈村指示六原则主要内容是:立即停止军事行动,派代表到玉山接受中国陆军总司令何应钦命令;军事行动停止后,日军一切装备暂不许动,保持现有态势,静听命令;飞机船舰停放现地;长江船舰集中宜昌、沙市;不许破坏任何设备、物资;接到该指示后,要迅速答复。 蒋介石随后就向各地伪军发出通令:“非本委员长命令,不得擅自移动驻地。”然后制定了伪军收编方案,改伪军为自新军,替蒋介石占据伪军原占领的地盘。同时,要求美国替自己运兵抢先去占领原日本侵占的地区,空运军队去抢占京、沪、平、津各大城市。 冈村接蒋电令后,于17日答复。冈村直接向蒋拍电,说明立即遵命派代表赴玉山,要求派员接见。电报最后署名为“驻华—日军”字样,充分表明冈村并未认罪。 1945年9月9日,蒋介石派何应钦主持受降典礼,接受日本派遣军总司令冈村宁次统辖的128万军队的投降;派熊式辉、杜聿明去抢占东北地区;派李延年去抢占山东地区;派10个整编师,约30万军队去抢占中原地区。 对侵略者,总是手软,与人为善;而对本国人民或不同政见者,则严厉镇压,不予稍怠,是自清朝以来当局者极其突出的劣根性。这当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统治者以天下为私物的政治特征。 由于蒋介石对日军的“与人为善”、“以德报怨”,使得中国人民不仅没有从日军那里得到应有的补偿,而且这场战争留下的余毒至今仍在危害着无辜的人民,没有得到认真清算。 此时,蒋介石的图谋已经开始暴露。

重庆谈判桌前,蒋介石与毛泽东的握手

时间到了1945年8月,这是中国人民八年抗日战争胜利的喜庆日子。 遇喜又忧,日本被赶出中国国门,国共争锋已成事实摆在面前,再次成为世人关注的焦点,人们普遍担忧的是,解决了外患又来了内战。此时的蒋介石称雄之心未死,但又对全面内战颇有顾忌:一是人心向背。八年抗战,苦不堪言,国人普遍期待和平,反对内乱。包括英、美、苏三国都表示不赞成中国发生内战;二是蒋介石最最不放心的他的精锐军队抗战期间大都退到中国西南和西北地区,要迅速开赴共区前线作战还尚需一段日子……左右权衡利弊之后,计谋在心的蒋介石,一方面在调兵遣将的同时,一方面向共党发动了和平攻势,1945 年8月14日向中共领袖毛泽东到重庆和平谈判,发出第一次电邀: 万急,延安 毛泽东先生勋鉴: 倭寇投降,世界永久和平局面,可期实现,举凡国际国内各种重要问题,亟待解决,特请先生克日惠临陪都,共同商讨,事关国家大计,幸勿吝驾,临电不胜迫切悬盼之至。 蒋中正未寒 一九四五年八月十四日 当时,毛泽东接到这封电报时,他刚作完《抗战胜利后的时局和我们的方针》的长篇报告,很累。看完电报着实让他吃一惊,蒋介石的电邀出人意料,为了摸清蒋的真实意图,毛泽东随即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情报专家李克农。李克农很快把注意力锁定在国民党军令部派驻延安的两个联络参谋周励武、罗伯伦二人身上。他判断,蒋介石电邀毛泽东赴重庆谈判,定会密令周励武、罗伯伦加紧活动,收集延安方面的动向。因此李克农果断命令:严密监视周、罗二人,破译其电台的密令。 8月15日晚,电话铃声骤起,受李克农指挥的情报系统从重庆反侦察获悉,重庆各大报已被告知,明天一早要全文公布蒋介石致毛泽东的“寒电”。李克农立即将情况向毛泽东作了汇报,毛泽东高兴地说:“蒋介石观我不语,便展开和平攻势,占我上风。我起草电文回复蒋介石。” 接着,毛泽东针尖对麦芒,发出“铣电”: 重庆 蒋委员长勋鉴: 未寒电悉。朱德总司令本日午有一电给你,陈述敝方意见,待你表示意见后,我将考虑和你会见的问题。 毛泽东未铣 一九四五年八月十六日 毛泽东的电文很短,诡谲地回避了他是否要去重庆参加谈判。 电文发出以后,毛泽东作诸葛状,一方面在枣园接见了国民党军令部驻延安的联络参谋周励武、罗伯伦;一方面举行记者招待会,当面回答记者自己对蒋介石“寒电”的看法。告诉记者先不准备去重庆,等蒋委员长复电后再作考虑。得到这些情报后,周励武急匆匆地向重庆蒋介石汇报了自己会见毛泽东的经过,千真万确:毛泽东绝不会去重庆! 蒋介石得到这一确切情报后,马上复电嘉奖周励武,命令他们随时注意毛泽东的动向。同时又胸有成竹说道:“果不出吾料,毛泽东绝不敢来重庆。” 由此国共两党间的智囊团,围绕着毛泽东来不来重庆展开了一场斗勇斗智的较量。 李克农坐镇枣园社会部,调集精兵强将,指挥若定,严密监视蒋介石和国民党的动向。当对方将延安所谓“情报”发给重庆,送到主子蒋介石手中时,照例也会有同样一份“情报”放在毛泽东的办公桌上。 8月20日,蒋介石口授“文胆”陈布雷,再次邀请毛泽东赴渝谈判。这就是著名的“哿电”: 延安 毛泽东先生勋鉴: 来电诵悉,期待正殷,而行旌迟迟未发,不无歉然。朱总司令电称一节,似于现在受降程序未尽明了。查此次受降办法,系由盟军总部所规定,分行各战区,均予依照办理,中国战区亦然,自未便以朱总司令之一电破坏我对盟军共同之信守。朱总司令对于执行命令,往往未能贯彻,然事关对内妨碍犹小,今于盟军所已规定者亦倡异议,则对我国家与军人之人格将置于何地。朱总司令如为一爱国爱民之将领,只有严守纪律,恪遵军令,完成我抗战建国之使命。抗战八年,全国同胞日在水深火热之中,一旦解放,必须有以安辑之而鼓舞之,未可蹉跎延误。大战方告终结,内争不容再有。深望足下体念国家之艰危,悯怀人民之疾苦,共同戮力,从事建设。如何以建国之功收抗战之果,甚有赖于先生之惠然一行,共定大计,则受益拜惠,岂仅个人而已哉!特再驰电奉邀,务恳惠诺为感。 蒋中正哿 一九四五年八月二十日 此电很长,口气虽强硬又委婉,颇有文理。李克农在拿到“哿电”后,断定蒋介石是假戏真唱获得舆论上的优势,毛泽东不去,他则可以把拒和平搞内战的责任全推在共产党的头上。李克农把自己的判断向毛泽东汇报后,毛泽东决定再给蒋介石吃一颗“定心丸”,增加他对自己的误判。 8月22日,毛泽东给蒋介石回应了第二封电报,这就是著名的“养电”: 重庆 蒋委员长勋鉴: 从中央社新闻电中,得读先生复电,兹为团结大计,特先派周恩来同志前来进谒,希予接洽,为恳。 毛泽东未养 一九四五年八月二十二日 依照李克农的意见,毛泽东再次接见国民党联络参谋周励武、罗伯伦。一见面,毛泽东就“开诚布公”地对周、罗说:“蒋委员长‘哿电’已收到,本日已复蒋委员长,因自己工作繁忙,无法脱身,为团结大计,先派周副主席前去重庆会晤蒋,待恰当时机再相机赴渝。请将我的话转告蒋。” 再说蒋介石收到毛泽东的“养电”,心中窃喜:黔驴技穷,毛泽东被逼无奈表态了,派周恩来到重庆“晋谒”,与我周旋,自己仍然躲在延安不敢露面。不到一刻钟,情报系统又送来了周励武、罗伯伦见到了毛泽东断定其不会来重庆的电文。 8月23日,蒋介石再次给毛泽东发去了第三封电报,邀请毛泽东赴重庆谈判: 延安 毛泽东先生勋鉴: 未养电诵悉,承派周恩来先生来渝洽商,至为欣慰。惟目前各种重要问题,均待与先生面商,时机迫切,仍盼先生能与恩来先生惠然偕临,则重要问题,方得迅速解决,国家前途实利赖之。兹已准备飞机迎迓,特再驰电速驾! 蒋中正梗 一九四五年八月二十三日 毛泽东收到电报,躺在沙发上大笑不止:“蒋介石要把假戏唱到底喽!果真以为我不敢去重庆了!”这时,国际舆论也站在了蒋的一边而嘲笑毛胆小,美国驻华大使赫尔利公开表示:美国政府担保毛泽东的人身安全。斯大林和苏联居然也站在所谓“中立”立场上,劝告毛泽东为民族利益、为维护团结一定要赴重庆与蒋介石谈判。 第二十章 情感红灯

名人夫妇的苦恼

黛玉葬花,宋美龄焚鞋。 爱得愈真,可留给她心底的恨也愈是绵长。松树下,宋美龄架起了干柴,她把那水晶鞋放在上面,点燃了她心中的怒火。烈火从鞋底下喷放出来,吐露出蓝蓝的火舌,和着她的眼泪在燃烧。 人生乃是一个万花筒,有红有绿,有黑有白。红的令你心跳,绿的令你喜欢,黑的令你烦闷,白的令你浮躁。 不是吗?刚才还满脸笑容的宋美龄,此时被一则传言击倒了,她陷入了极度的烦闷和浮躁之中。 宋美龄哭了,宋美龄蒙上被子,咬住枕角哭了。 泪水浸湿了她那头下的枕巾…… 为了抗战胜利这一天的到来,八年了,她协助丈夫做了多少工作,吃过多少苦头,数都数不清。 早在抗战初期,美国女记者埃德娜·李·布克访问他们夫妇后,并以“名人夫妇”为题向全世界人民介绍了他们: 蒋氏夫妇生活充实,很有规律。他们共同努力工作。他们的一天,是从早上6点以前读《圣经》和做祷告开始的。总司令不吸烟,甚至不喝茶和咖啡。在总司令家里,也没有打麻将和跳舞这类费心安排的活动。 然而,蒋夫人总是抽出时间,向外国教会组织的集会发表演说,开办小学或者孤儿院,抚育那些阵亡人员的子女。她翻译蒋介石的电文,同他进行磋商,或者在重要会议上当他的翻译。她为世界各地的报刊撰写文章,组织妇女团体,接待许多国家来访的贵宾,并在一个又一个政府事务委员会担任委员。 的确,宋美龄也忍受了不少委屈。宋美龄本人的日程安排就比较紧张,而她又嫁给了一个喜欢工作到凌晨的党国要人,这使她不得不放弃很多自己从前喜爱的业余活动,来适应蒋介石的生活节奏。 事实上,正是宋美龄把蒋介石介绍给了世界上其他国家的元首,也正是宋美龄、宋子文兄妹的不停奔波,国民政府才得到成千万美元的贷款和直接援助。 宋美龄和蒋介石的反目源于一则小道消息:有人说,蒋介石与一位姓陈的女子关系暧昧,还说在黄山官邸附近的南山别墅区看见蒋介石与这位陈小姐幽会过。但是,谁也无法证实这则小道消息是否可靠,人们对此是讳莫如深的。可以肯定的是,有些人对此是幸灾乐祸、津津乐道的。 当这则小道消息传到宋美龄耳中,她立时感到一阵钻心的痛苦。一个女人几乎什么都能容忍,就是丝毫不能容忍自己丈夫可能做出的此类事情。于是,连个过渡时期都没有,宋美龄一下子就跟蒋介石疏远了。 她哭了,她痛心疾首地哭了。 她发现,只有哭才是真正属于女人的…… 从传言到近阶段蒋介石的反常言行,她不能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蒋介石旧习难改

狗改不了吃屎,色狼改不了邪性。 1945年8月15日,中国人民的八年浴血抗战,在全世界爱好和平人民的反法西斯中,日本政府被迫宣布接受《波茨坦公告》,日本昭和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 欢乐、普庆,首先起始于多雾的陪都山城,紧接着如暴风雨般地蔓延于全国各地。全国沸腾了! 饱受兵燹之灾的中国百姓,逆来顺受的芸芸众生,燃放着喜庆的鞭炮,披红挂绿,敲锣打鼓,把积沉了十多年的欢乐全部释放了出来。有的纵情痛哭,有的放声大笑,有的鼓掌扔帽子,有的伏地拜天,一位目击此景此情的英国记者报道:中国疯了! 9月3日,重庆国民政府举办了盛大空前的阅兵仪式,以庆贺这场浴血八年、来之不易的抗战胜利。尔后,国民政府又宣布放假三天,全民同庆,以松弛那紧张的神经。于是街头、学校、公园,贴满了红红绿绿的标语。士兵们仨俩成群,谈笑风生,一片祥和。商店门前排起了长队,那是长官赏洋十块,供士兵添置日用物品的。歌乐山下,正逢庙会,人流如织,民间舞会正火……整个山城沉浸在胜利的欢乐中。 胜利使人性得到了解放,同时胜利又考验着每一个人。 这天,宋美龄躲在家里和大姐等人打桥牌,而蒋介石也被张静江等哥们儿请去喝庆功酒。 三杯酒下肚,老蒋就扯起了当年上海十里洋场的“行语”。张静江心领神会,趁小解之际,便到对门舞厅请来了三位陪酒小姐。那三位小姐,个个如花儿一般,亭亭玉立。老蒋看了好不欢喜。接着又是几杯酒下肚,喝得满脸通红。今日有酒今日醉,在哥们儿的怂恿下,又从酒场到舞场。 这样一来二去,时间久了,便有了传闻。 知夫莫如妻,再加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便传到了宋美龄的耳朵里。作为妻子,宋美龄深有醋意之感。作为政治家,她有更深层的见解:生活的糜烂,往往会导致政治的腐败。多少王朝被推翻,多少帝王是短命,历史已做了证明。目下抗战刚刚胜利,仅是第一步,江山归谁还难说。如果说宋美龄比蒋介石高明,恰恰是她那双纵观历史风云的眼。不以胜为乐,不以败为馁,不以传闻为据。对于丈夫的风月之事,作为妻子,她没有急于追究。得忍就忍,她认为忍并非无能,而是一种政治家的风度、生活的超脱。她没有打草惊蛇,而在寻找时机,以事作证,以理晓人,使其幡然悔悟。于是,多日来,她不时地翻阅史书,寻找哲人治国名言和典故,用笔勾勾画画。凡是她认为主要的,全都圈了下来,送给丈夫看,相信书能给人以智慧。再说蒋介石也是聪明绝顶之人。起初,他以为夫人对此事有察觉,心有不安。后见夫人静如秋水,便真的理解起文中的哲理来。事情虽有收敛,但毕竟陷了进去。 宋美龄是政治家,但她毕竟又是女人,那心中妒火在燃烧,她要以行动来制止。她要给“委座”面子的同时又不留面子,这就要求她做事要有策略而不鲁莽,既不伤感情又能唤醒他的理智,既不打草惊蛇,又能启导他。 那是一天的黄昏,重庆街面上下着毛毛细雨,和着炊烟,四周的建筑物上升起了朦朦胧胧的白雾,天阴人也躁。宋美龄在一家饭店、一个特别的房间里,以突然的行动出现在陈小姐面前。陈小姐来不及收拾整理,发散如麻,面对夫人的突如其来,慌了。 “念你是个不成年的少女,我原谅你,只一次!”宋美龄的眼睛喷火。 “谢谢夫人!”陈小姐跪了下来。 “委座身担国家之命运,你不要毁了他的名声和江山!” “是!是!” “请你写个字据,好吗?” “写什么?”陈小姐有些茫然。 “保证。” “好,我写。” 宋美龄就这样不动声色地把字据拿到了手里。 这天晚上,蒋介石装模作样地回到了家。 有了证据,宋美龄心平如镜地问:“到哪里去了,这么晚才回来?你没什么我还不放心呢!” 蒋介石回答:“开完一个会,顺便与老同志谈谈话。” “别装蒜了,事情瞒得了别人,还瞒得了我!”宋美龄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门前“啪”的一声关上门,并插上插销,道,“你不嫌丑,我还嫌脸红呢!告诉你,你们的一切好事我全清楚了,我不但清楚,而且还有证据!”宋美龄说到这里,马上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条,“你看看吧,你还可以撕掉!” 蒋介石一愣,走过去接过纸条,不看便罢,一看鼻尖上便冒出了汗。原来这是陈小姐的悔过书。为人奸诈的蒋介石一看不好,立时把纸条撕个粉碎,撒在脚下:“没有了证据,看你还奈我何?” “嗬,你以为干得很妙!不过你错看了人,我宋美龄也不是吃素的。”疾恶如仇的宋美龄这时又从兜里掏出另一张纸条,“这是影印件,照样可以当证据!如果你还要撕的话,我还可以给你。不过,我还要劝你,不要把事做得太过分了!我要捅你,早就捅你了,看在夫妻一场情面上,我不那样做,我怕丢你这个委座的人!动乱了国家对不起人民!” 蒋介石像秋后霜打的茄子蔫了,他低下了头。此时映在心里的是什么呢?是感激也是嫉恨。感激的是她以党国为重,大局为重,给了自己面子,非同一般女人;嫉恨的是这个非同一般的女人,她以她的智慧降服了自称“中国第一人”的他。他向夫人跪下了…… “别这样,亲爱的。”宋美龄把他扶了起来,“一个男子汉拜倒在女人的裙下,人家会笑话的。朝前看,中国是属于我们的!” 宋美龄尽管这样说,但感情的破裂却医治不了她那心头的创伤,也许男人和女人结合的秘密就在这条带情的纽带上。它是神圣的,任何一方都不得将它扭曲。 必须摆脱这一切,获得哪怕是暂时的安宁,她一定要尽快离开重庆。 三天后,宋美龄从十字架前站起来,快步走到床头柜前,拨通了专线电话。 云岫楼那边的侍卫官答话了:“哪里?” “我是美龄,请蒋主席接电话。” “哦哦,是夫人,蒋主席此刻刚召开一个重要会议呀,他正讲话。夫人您看……”侍卫官有些为难地答道。 “不行!请他马上跟我通话。”宋美龄以不容拖延的口气道。 蒋介石来接了电话。宋美龄告诉他,今天晚些时候她必须见到他,有要事相商。 林园官邸的夜色像阴霾一般迫近起来,浓重起来,仿佛黑暗随着夜气同时从各方面升起,甚至从高处流下来。四周的一切很快地黑暗起来,寂静起来,只有鹌鹑偶然啼叫几声。 “我的皮肤病又犯了,”宋美龄终于提出,“我想到美国去治疗一段时间。” 蒋介石眉头紧皱道:“我不希望你在这个时候离开,否则更不容易平息那恶毒的攻击。真的,我期待你能留下,同我共渡难关,像你从前做的那样。” 宋美龄从来没有料到,一个生性如此骄傲的人会提出这样的恳求,一刹那,她的心软了下来。但她一想到那些流言蜚语,她的怒火重又燃起。 “你要我闷不作声地留在重庆,让人背地里捣我的脊梁骨,我才不干呢!”宋美龄喊道。 “甭说了,我不是向你保证过了嘛,我可以用自己的人格向你担保!”蒋介石道。 “不要说担保,你能设身处地替我想想吗?”宋美龄盯住蒋介石的眼睛问道,“你知道我心里的滋味吗?17年来,我过的是一种提心吊胆、毫无乐趣的日子,我跟你在枪林里走,弹雨里行,说是住在行营,但那种发臭的房间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而在公开场合,我还得流露出笑容来,使人觉得我们生活得很顺心。每一个春夏秋冬,每一次记者招待会,每一次去美国,不管我怎么想,都得顺着你定的调子唱。这样生活了17年,才突然意识到这种日子漫无尽头……” 宋美龄说着站了起来,走到梳妆台前,她那对大眼睛泪水晶莹,她的声音嘶哑而尖利:“够了!我不想再听你解释什么了!再也不愿按别人的节奏去跳舞了,也不想再做磨道里的小驴子啦!我要远走高飞!” 现在,蒋介石和宋美龄互相冷漠地打量着对方,由于太熟悉反而感到陌生。 许久许久。蒋介石问: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最近就走,越快越好。”宋美龄去意已定,拿出香帕,擦去脸上的泪痕。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说不定。” “好吧,我放你走。”蒋介石感到此时再说也是多余。 就在宋美龄去美国的前一天,为了解决这众说纷纭带有神秘而敏感的问题,蒋介石夫妇在黄山官邸召开了一个记者暨高级官员招待会,由蒋介石出面发表讲话,平息社会上那些谣言。 招待会召开的次日,宋美龄就乘机飞往美国治病去了。 那里有她的胞姐宋霭龄,或许能有知心话语去抚慰她那心头的创伤。 宋美龄一生笃信基督教,基督的博爱宽容,决定了她的道德观。 在美国接受治疗期间,宋美龄常常回想着自己的生活。生活本应该有波澜,没有波澜的生活激不起人们的回忆。为了排遣心中的郁闷,宋美龄在养病期间找了好多本书来看,可是,那些另一个时代的人物在她看来都是些不可思议的人。那些人物的烦恼似乎微不足道,那些人的要求低得可怜,而那些人的激情又显得矫揉造作。 更奇怪的是,不管宋美龄读的什么书,字里行间都有蒋介石的影子,他总是书里的一个角色,随时出现在宋美龄的眼前。 她还会时常放下手中的书,张望一下卧室里的电话,看那铃声是否响了。接着又转身环顾四周,将信将疑地感到国内又来人了。哦,她想回国,她想念蒋介石,这之中不含有爱和欲望,但也没有厌恶、仇恨或报复心理。这只是怀旧,宋美龄的心还是留在华夏之邦。 宋美龄病情好转,不久便回国了。

黛玉葬花,宋美龄焚鞋

人过了50,就像天到了黄昏时一样。 宋美龄做什么都有点力不从心的感觉。由于长期的奔波,她的荨麻疹病又犯了。这种顽固的皮肤病,几经治愈,又几经复发,使她深感讨嫌。这几天,各大战场的敌情通报,摆在国军面前的形势十分严峻。唉,天也凉了,身体又患了感冒,好在没有发烧,只是头有点发痛,因此她取消了原定要参加的会。 林园的风光是美的。歌乐山的外景自不必说,园内胡桃树和赤杨树林里鸟声婉转,草虫唧唧,花坛里的郁金香、铁脚海棠的主茎上,都抽出翠绿的枝条来,枝条上又绽开一个个小花蕾。阳台上摆出来透气的一盆盆水仙、文竹也已转青,与悬在半空里的兰花争芳斗艳。 宋美龄和她的姊妹们在这座天然屏障的山城里,整整度过了八个年头。然而在这八年抗战中,由于工作的繁忙,日理万机,她们还无暇光顾这山城、这歌乐山的风光。不过,她们也并不遗憾。因为这山城酷爱自由的人民和他们的政府,早在1946年底,国民政府还都南京之前,便在十字路垒石修建了一座宏伟的丰碑,历数她和丈夫的功绩,作为历史的见证。 其碑文曰: 国民政府于二十六年七月七日开始抗战,为建瓴审势,经野制宜之计,是岁十一月二十日移驻重庆,导率全国,共御强敌,遂以西南重镇建为陪都。中经八载,赖领袖英断,军民效命,盟邦协力,终致日本乞降,乃于三十四年九月三日宣告胜利。寇氛既息,疆宇既复,政府回都南京,而重庆官民爰有伐石著绩之举,张市长伯常嘱为撰文,以昭悠远。余惟抗战之制胜在于同心,建国之期成亦然。民族光荣与夫世界和平之所系,舍是莫由。乃撰兹铭语,俾行路永歌,以憬国人之思。铭曰: 黾勉同心,勿怠勿荒;以成胜利,以建新邦。 国民政府文官长吴鼎昌谨撰 中华民国三十五年十月 宋美龄是这年10月底由南京飞回这里来的。这里还有她的别墅,还有一些没有来得及迁移南京的中央非主要机构,这里还有很多熟悉的人。总之,她对山城是有感情的。 不像以前,她是这座山城的主人。这次来,她是做客的,确切地说,她准备在这里疗养一段,来恢复她那太疲劳的身子。再者,也许是南京官场的温度太高了,她喜欢官场斗争,后来不知怎么的,她又厌恶这官场斗争,也许这山城的温度宜人、环境幽清,对她反省过去的历史、清醒头脑有好处。所以她一横心,给侍卫官说了声,连丈夫也没有打招呼,便匆匆来了,以至于她该带的衣服都没带全。 她来的时候,受到了重庆市政府热情的款待。她参加了几次市政府的重要会议,还参加了那块丰碑落成典礼。她曾多次声明,这次来的目的不是为工作,主要是疗养。可是在市长大人的眼里,宋美龄的位置举足轻重,并不亚于她的丈夫。借花献佛也好,评功卖好也罢,反正他们都有自己的目的。今天,市长大人邀她去参加一个外国使团的会议。宋美龄讨厌这种官场奉迎,借故身体不适回绝了。 “夫人,还没吃药吧?”她的忠诚卫士蔡妈,端了一杯温开水,缓缓走进她的居室。 宋美龄打开一包头痛粉,就水喝了下去。啊!真苦。 “夫人,那会咱就不参加了。刚才他们又来电话催,我给拒绝了。这些人也是,不参加就不参加,何必来那么多电话。你先休息吧,我去应付。”蔡妈说毕,收了茶具,带上门,又缓缓地离开了。 蔡妈太好了,虽然她有她的个性,容易发脾气,但她仪表的整洁,做活的细致,理解人的入微,却使宋美龄始终对她充满着敬意。她任侍仆40年,爱发脾气的宋美龄还从没有在她面前发过脾气哩。她虽是微不足道的侍仆,但她的微妙的作用不可低估。 宋美龄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也许是药效的作用,头渐渐不痛了,变得清醒些。对一个爱活动的人来说,此时再让她睡,简直是受罪。宋美龄索性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踱步到院子里,阳光还好,蔡妈正在用喷壶浇花,抬头见宋美龄走了过来,问道:“夫人,怎么不休息啦!吃药时间不长,甭凉着汗。” “头好了些,随便走走,没什么的。”宋美龄淡淡地回答,接着去赏花,她凝视着这个方圆不足200平方米的花坛。几百种花儿展现出它那妩媚婀娜的英姿,吐着清馨浓郁的芳香,闪露着那青春斑斓的花颜:孔雀蓝、琉璃碧、翡翠绿、玛瑙赤、葡萄紫,五光十色,一朵朵一簇簇的,像孔雀开屏似的张开了会意的笑脸。 随着阳光的波动,只见朵朵花儿昂起了首,整个花坛五光十色,愈来愈离奇、绚烂,宋美龄的两只眼睛都有些应接不暇了。 宋美龄凝视着花坛,觉得人工培植的花卉和草木毕竟是人工培植,它有些矫作,有些人为之意,故因此失去了自然美的风味,岂不大失雅致。它不像郊外的花卉野草,举目望风韵天成,给人以心旷神怡之感。 她想到林园官邸外的歌乐山去观光。听说那里风光很美,几个去过的官员曾竭力向她推荐过,因政务繁忙,她一直挂在嘴上。正好今天有些时间,何不了却心愿。 爬山需要平跟鞋,这高跟鞋无论如何是不行的。她让蔡妈陪她一起去,并让蔡妈再找一双平跟鞋来。 蔡妈答应了,并去居室找鞋。 因为宋美龄平时很少去爬山,合适的鞋是不多的。蔡妈一连找了几个屋都未能找到。 宋美龄干什么事都心急,她决定自己去找。可是也未能如愿。 “夫人,这有一双水晶鞋,看能不能穿。”蔡妈从宽大的壁橱里寻出了一双鞋,上面已落满了灰尘,细看还有一层白霉。蔡妈用鞋刷拂去了灰尘和白霉,露出了耀眼的光泽。啊,好漂亮的鞋。 宋美龄走上前去,正要去接,却止住了手。她看清了这双鞋不是自己的,而是那位她非常嫉恨的陈小姐的鞋。 “蔡妈,扔掉吧,我不愿看到它。”宋美龄在蔡妈跟前竭力平息着自己心头的火气。 起初,蔡妈一怔,还不晓得是怎么回事,细一想她才明白过来。马上向夫人道歉道:“都怪我,夫人,我不该把它拿出来。” “没什么,”宋美龄不看则罢,一见气则不打一处来。于是她改变了原来的初衷。道,“蔡妈,给我吧,我要用我的心火把它烧掉!” 宋美龄从蔡妈手中接过那双水晶鞋,从桌上取出火柴,然后出了居室,向林中缓缓走去…… 黛玉葬花,宋美龄焚鞋。时代虽不尽同,可作为女人却有心理上的相似之处。 爱得愈真,可留给她们心底的恨也愈是绵长。 松树下,宋美龄架起了干柴,她把那水晶鞋放在上面,点燃了她心中的怒火。烈火从鞋底下喷放出来,吐露出蓝蓝的火舌,和着她的眼泪在燃烧。 往日,第一夫人都能以理智控制自己,今天,她却控制不了啦!直到蔡妈把她搀扶到居室,她还在哭。 今天,她没再提到歌乐山去观光的事。蔡妈理解她,也没再问。 本来这些天来,她的心已平静下来,谁知一石激起千重浪,再也平静不下来了。 她一天一夜没有吃饭,第二天一早,她就向蔡妈提出要走的事。蔡妈知道她的脾气,也没有拦她。 于是,她们坐飞机飞回了南京。 第二十一章 拉压醋乔

史迪威犹如坐在一个火山口上

1941年12月1日,日军偷袭珍珠港,太平洋战争爆发,美国被迫直接与轴心国作战。1942年1月,中、苏、美、英结成反法西斯统一战线,蒋介石担任了中国战区最高统帅。 为了与美国盟军更好合作,同时获得更多的美国援助,蒋介石致电美国总统罗斯福,请他派一名高级将领来华,出任中国战区统帅部参谋长。 美国派出了陆军中将史迪威。但美国陆军部除了委任他为中国战区参谋长外,又另外授予了他5个官衔:美国驻华军事代表、中缅印战区美军司令官、美国对华租借物资管理统治人、滇缅公路监督人、在华美国空军指挥官。 蒋介石要罗斯福派人,本意来中国后完全听自己指挥,没想到史迪威一下子戴了6顶乌纱帽,而其中5个他根本无权干涉。蒋介石指望通过这样一个人,要到更多援助,以装备自己的军队日后对付共产党。但美国政府却授权史迪威监督援华物资的使用,防止国民党官员贪污和蒋介石挪作他用。这样蒋介石对史迪威的指望和美国政府派史迪威来华的目的,就存在着根本的分歧和对立。美国政府与蒋介石之间的冲突,使史迪威犹如坐在一个火山口上,随时可能由于美蒋矛盾的激化成为一个牺牲品。 史迪威性格直率,容易动怒,在美国就得了个“醋性子乔”的诨号。来到中国这样一个惯讲人情世故的国度,他当然更难适应。史迪威一开始就步入了雷区。 霭龄为了蒋宋孔家族的利益,配合美龄,开始对史迪威极力拉拢。 两姐妹在新开寺蒋介石的别墅和范庄孔家公馆里,轮流邀请史迪威吃饭聊天。 在孔家装饰豪华的西式客厅里,两姐妹向史迪威大谈在美国留学的经历,谈美国文化对她们的影响熏陶,赞扬美国经济发达,赞扬美国民主自由,列举她们在美国的朋友对她们的帮助和给她们留下的美好印象。美龄活泼热情,不时穿插些玩笑,称史迪威“乔大叔”,以引发笑声,制造轻松气氛。霭龄则体贴周到,使离家万里的史迪威感到温暖舒适,产生宾至如归之感。 史迪威感激霭龄和美龄的盛情,把她们看做可爱的朋友,但他属于那种正直传统型的人物,把公务与私情并不搅和在一起,他尽情享受她们的招待,视为中国人的好客和两国人民的纯真友谊,不知道这是两姐妹的一种感情投资,她们的目的是要在他的职务上取得加倍利润的。 史迪威或者是假装糊涂,或者根本就不知道中国有“吃了人家嘴软,拿了人家手短”之类的格言警句,他在两姐妹的私人客厅里是和蔼可亲的朋友,而一旦和她们的丈夫到了公事场合,便又成了凛然难犯的美国将军了。 史迪威视察了中国的各个战场,看到国民党对日作战的正面战场兵力不足、士气低落,却把最精锐的50万大军摆在西北,用于围困陕甘宁边区。而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活跃在日军占领区,英勇作战,却得不到应有的补给,武器落后,衣服破烂。史迪威感到美国人受了蒋介石的愚弄,援助了那么多武器物资,却发挥不出支持抗战的效能。史迪威向蒋介石正式提出建议,要求他把包围共产党的50万大军调往抗日前线,同时给八路军、新四军调拨一部分先进武器装备。 脾气乖戾的蒋介石根本听不进史迪威的意见,他拿出了战区最高统帅的威风,呵斥史迪威受了赤化宣传的影响,坐歪了屁股,史迪威以自己亲眼所见的事实据理力争,两个人爆发了激烈争吵。 耿直的史迪威向美国政府报告说,蒋介石的政府中贪污成风,到处是裙带关系,根本得不到人民支持,全靠戴笠的特务秘密监视,随时剪除异己和压制民众来维持,建议美国政府放弃对这个腐败政权的支持。他在日记中更直言不讳地把蒋介石称为“独裁者”,说他那颗剃得发亮的脑袋像一粒花生米。以后他干脆以“花生”来指代蒋介石。 蒋介石看到自己请求派来的人竟然到处和自己作对,霭龄、美龄花了那么多金钱和感情极力拉拢,这个美国佬居然油盐不进。他恼羞成怒,致电罗斯福,说他派来的这个史迪威根本不称职,应该立即撤换。 史迪威和蒋介石的要求都没有被罗斯福接受。但美国陆军部倾向于史迪威的意见,美蒋关系出现了裂痕。 霭龄与孔祥熙一番密商,认为与美国的关系是蒋政权能够维持的支柱,这种时候决不能得罪美国,把关系搞僵。霭龄决定自己再次出面,拉拢史迪威,争取他与蒋介石的和解。 霭龄认真总结了开初与史迪威交往的成败得失,感到对付山姆大叔不能和对付中国人用一样的手段。中国人中只要套近乎了什么事都好办,为了朋友,什么道德、原则、法律都可以不管。和美国人却不行,尤其是这个史迪威,很不够意思,拉来拉去,还是交情归交情,公事是公事,一点不通融。霭龄决定这回换换手法,按美国人的思维方式,同史大叔做笔交易。 霭龄和美龄发出邀请,请史迪威到美龄家中做客。史迪威看到地点虽是蒋介石府邸,主人却是美龄和霭龄,欣然驾车前来。他们一起呷着美龄亲手煮的巴西咖啡,进行了一场温情脉脉纱幕下的谈判。 史迪威坚持他对中国战区国民党军队作战不力的抱怨,并且指出亲日派何应钦从中作梗是主要原因,应该撤掉他的参谋总长职务。霭龄、美龄表示赞同,说她们也很希望尽快改变中国战场无所作为的状态。对何应钦,美龄一想起他在西安事变中的表现就生气,她们一致同意配合史迪威一起给蒋介石施加压力,敦促蒋尽快撤换他。 霭龄、美龄还对史迪威的忠职敬业精神和工作效率大加赞赏,表示要在蒋介石面前为史迪威说好话,促使蒋与史改善关系。霭龄说:“只要我们做工作,改善关系并不难。对委员长,大姐可以发号令,小妹能吹枕边风。” “枕边风?”史迪威对这个词不太理解,对它的效力也有怀疑,“蒋先生很固执,如果不是在谈判中据理紧逼,他很难改变什么。” “呵呵,这个你就不明白了,尤其是小妹和老蒋关系的本质。”霭龄放下杯子,把一方喷了法国香水的真丝手帕向史迪威一甩,接着说,有一首中国诗这么说:“微风二级,大风六级,暴风八级,台风十二级,枕边风无穷大级。它虽不能摧天拔地,却可以把一个人几十年形成的人生信条吹得颠倒过来呢!” “真能如此?”史迪威将信将疑。 “这事我不打保票,但你可以拭目以待。”霭龄笑眯眯的眼睛里,有一颗坚定的瞳仁。 史迪威回到住处,不停地哼着美国南方的乡村小曲。几个月来,他第一次心情这么舒畅,他觉得收获太大了,挥笔在日记中写道:“我们签订了攻守同盟。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她们现在很当真,或许我们能获得一些成就。”

“历史表明,胜利者都是正确的,失败者都是错误的”

隔了一天,也就是1943年9月15日,霭龄、美龄又联合发出邀请,请史迪威到范庄孔府做客。 又在孔府做客,霭龄已不是当初请史迪威品尝各种美酒佳肴了。这次史迪威受到的第一道招待,是当头一棒。 史迪威还沉浸在上次两姐妹尽情奉迎自己的喜悦中,屁股刚刚坐稳,正想开一句玩笑,把气氛活跃起来,霭龄却皱着眉头开口了: “史将军,你是我们最好的朋友,所以我们认为应该把刚刚听到的消息通报给你。否则就显得我们见危不救,太对不住朋友了。” 史迪威想好的笑话没能说出口,他大张着嘴巴:“唔?” 心直口快的美龄说:“是这样,现在正有人策划撤换你,我们真怕不能再在家里愉快地招待你了。” “啊——”史迪威紧缩的心有些放松,“委员长向罗斯福总统提出的这个建议,已被总统拒绝了。” 霭龄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乔,现在的问题不在中国方面,而在你的祖国。” 霭龄连所用的称呼都是别具匠心的。她在极力套近乎的时候,用一般的称呼“史”,而在存心打棒子的时候,反而用了这个昵称“乔”。 “美国人策划撤我?”史迪威显然被击中了,他瞪着惊愕的眼睛,“我与蒋先生的矛盾,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你太单纯了!”霭龄的措词、语气,像一个母亲训导混沌未开的孩子,像一个教师向入学蒙童进行启蒙教育,“美国有一个院外援华集团,你知道吧?” “当然知道,那是由一些活动能量很大的议员组成的一个非正式团体,他们通过各种途径向公众宣传中国,向政府施加影响,促使政府制定有利于中国的政策,增加对中国的援助,密切中美关系。”史迪威像小学生背书一样朗朗道出。 “你可知道这个‘华’是特指蒋委员长的政权,并不是泛指中国吗?” “唔?”史迪威有些迷惑。 “对,关键就在这里。这个院外援华集团的成员都是我们下工夫一个一个争取来的,是与我们私交很深的可靠朋友。今天给你透个秘密吧,他们为中国的事所作的努力,我们是心中有数,知恩必报的。” 史迪威拍着脑袋:“噢,我明白了。你是说他们在为蒋宋家族工作,蒋先生对我不满可以通过他们去向总统施加压力,达到他撤换我的目的?” 美龄抢过来说:“你说得太露骨,太难听,我们中国人是不这样说的,应该说是……” 霭龄拍了一下美龄的肩膀:“小妹,我觉得这壶咖啡味苦了些,你尝一下是否该再加点糖?”美龄打住了话头,去品尝咖啡。 霭龄缓缓地说:“乔,实际情形是这样,现在你的一些做法已经把院外援华集团和蒋先生逼到了一条舢板上,根本用不着蒋对他们传递什么、要求什么。你知道,蒋同美国的联系完全靠我们宋家兄妹,他自己与美国是联系不上的。你是我们姐妹俩最好的朋友,我们不会一边请你喝咖啡,一边去动员美国议员施加影响去撤你的职。在中国,那种做法叫两面三刀,是很卑鄙的行为,我们不会那么干。” “我不明白。”史迪威说的可能是真心话。 “其实道理很简单。”霭龄是善于做套的能手,她只需在必要的时候让美龄敲敲边鼓,收套的绳子始终攥在自己手里,“院外援华集团几年来一直在鼓吹蒋介石是抗日英雄,是远东反法西斯的旗手,为他争取了不少美援。但你却报告说他每天发布的对日战报,90%以上都是假的,说他的政府贪污腐败,这不等于说院外援华集团在与蒋同流合污,共同欺骗美国政府和人民吗?你伤害的不止是一个蒋介石,同时也得罪了你国内的一股势力,是不是这样?” 史迪威挺得笔直的脊柱出现了弯曲,头伏在了膝盖上。不一会儿他喃喃地说:“我直接写给总统的报告,这些人怎么会知道呢?” “咦,你不要忘记,美国人最讲新闻自由、言论自由,记者抓到的东西,可以不受任何限制地捅出去。越是机密的东西,他们越是千方百计去刺探,去公开,去引起轰动,以使自己出名……”美龄逮住这个话茬竟说得激动起来。 “小妹,”霭龄一声轻唤,却是一个警示。她怕美龄把话题扯偏,钓鱼钩子没弯儿,就没有力量了。 “咳咳,我扯远了。总之,美国别的东西都好,但这新闻自由、言论自由绝不是好东西,最容易坏事,最容易损坏国家利益。我和蒋先生都是主张庶民勿谈国事,新闻必须检查的。”美龄心中这些话如骨鲠在喉,不吐出来是不痛快的。 “其实并不需要记者到白宫去偷阅文件。你的报告也许现在还安全地锁在保险柜里。但是你的想法你自己没有控制好。”霭龄始终保持着轻声慢语。她的每句话都是深思熟虑的产品,没一句是脱口而出的。 “你说是我自己泄露出去的?”霭龄没有直接回答史迪威,她起身走到一个文件柜前,取出了几份美国出版的报纸和军统密报的清样,然后指给史迪威看:“瞧,这是你在西安的讲话,这是你在重庆的讲话,这一篇是你在昆明给飞虎队讲的。这个是你在缅甸当着英国军队和中国远征军讲的,美国记者在场。” 史迪威没有去接。他只从霭龄手里瞟了几眼。不错,那些话是自己讲的,没有歪曲和捏造,只是好些义愤填膺时谩骂国民党政府和蒋介石的话被特地标了出来,显得那么刺眼。 美龄看大姐逼住了史迪威,赶紧参战,她拉开身边的文件包说:“我这里也有几份。看,这上面说你在某月某日,说俞飞鹏是‘土匪’,他可是委员长的表弟呀!喏,还有这个,你在备忘录和其他文件上签名,从来都是签‘美国中将’,而不肯使用中国战区参谋长的头衔。这,这是美国报纸的报道,说你讨厌中国人,说中国人不是好东西。看,下面还有评论,说你的这种思想和希特勒没什么‘区别’,这种思想决定了你根本不适宜在中国任职,只会破坏美中同盟关系……” 史迪威被两姐妹逼到了悬崖上,鼻尖渗出了汗珠。 美龄把文件慢慢塞回了包里,她用眼睛的余光盯着史迪威,美滋滋地等着他投降。 出乎美龄的意料。 史迪威保留着他年轻时美国牛仔的血性,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忽然站起身来,向两姐妹大声宣告:“不错,那些话是我说的,你的情报和报纸的报道都是准确的。但我并不认为我说错了什么,我现在仍然坚持我的观点!如果这不符合某些人的口味,他们撤换我或者我主动辞职都可以,我不怨不悔!” 史迪威就要告辞。 这不白忙乎了?美龄用无奈的眼光迅速瞟了霭龄一眼。史迪威这个态度,等于把姐妹俩绞尽脑汁下的钓钩,吞到肚里开溜了。 一直静观事态的霭龄对这种局面已有准备。 “乔,不必激动。人们对一件事情各有看法是最正常不过的事。这里的关键是争做胜利者,不做失败者。” “失败者,你说谁是失败者?”史迪威眼睛里要冒出火来。 “请坐下,”霭龄非常平静地说,“答案很简单,在这次事件中,你如果被人家鼓捣下台了,你就是失败者;如果他们费尽心机没把你搞掉,你仍然是中国战区的参谋长,他们就是失败者。难道不是这样吗?” “历史将证明我的看法是正确的!” “不!历史只记载胜利者和失败者,不评判是非。”霭龄又加重了语气,“历史表明,胜利者都是正确的,失败者都是错误的。” “我所知道的历史并不是这样!”史迪威的思维方向被引上了另一条道。 “好吧,每个人都宁愿做错误的胜利者,也不愿做正确的失败者,是吧?” “……”霭龄绕口令似的话把史迪威拐糊涂了。 “乔,你为中国抗战作出过杰出的贡献,又是我和美龄的好朋友,我们真心希望你留任到中国抗战胜利的那一天,不愿意看到中国战区统帅部出现另一位我们不熟悉的美国将军。”霭龄说得非常动情,她甚至用手帕去擦拭眼角。 “真的,我是多么愿意经常看到你啊!”美龄的语调是情切切、火辣辣的。 史迪威似乎被感动了。片刻沉默之后有些懊丧地说:“那么大的势力在策划撤换我,我恐怕无所作为了。” “不不不!”霭龄从心底笑开了花,史迪威终于被钓牢了,“只要我们努力,胜券还是在你手上。美国院外援华集团的人,我和美龄可以使他们转变态度,只不过——” “不过什么?” “蒋总司令那里,还得你这个参谋长做个姿态。” “蒋?我们已经吵翻了,而且我并不打算改变立场。”史迪威一想到那颗厌恶的花生米脑袋,不由人就想动气。 “委员长对你并没有什么恶感,他只不过也受到一些人的压力,不得不有所表示。现在他也在试图寻找机会与你和解呢。”美龄以知情人的身份透露说。 “我不改变观点,也不想去认错!”诨名“醋性子乔”的史迪威果然倔得可爱。 “呵呵呵!”霭龄这次笑得轻松,也别有深意。“西方人最看重的是什么?金钱、权势、情欲,这是他们人生的三大支柱。中国人最看重的是什么?面子!他可以不要一切实际利益,却不能不要面子。也就是说,你只要给他面子,甚至可以从他兜里掏出最心爱的东西。所以呀,同蒋先生的和解,你不用改变什么,更不必去认错,你只要做个姿态就足够了。你想一想,给他一个面子,完成你在中国的使命,使你成为一位青史留名的人物,这桩交易不吃亏吧?” “为什么非得我作姿态,给他面子?” “不管怎么说,他是战区司令,你是下级呀!” “给他个一文不值的面子,问题能解决吗?”史迪威显然有些动心。 “以我和小妹的名誉担保!”霭龄说得斩钉截铁。 “以我们的名誉担保!”美龄说得庄重认真。 10月17日,史迪威被迫上演了这出由两姐妹导演的活报剧。 在宴会之前,史迪威走向蒋介石说:“我唯一的目的是为了中国好,如果有做错之处,那并非有意。”蒋介石喜笑颜开,不管史迪威说的是什么,这个仪式本身已经表明,史迪威屈服了,认输了。蒋介石以长官和胜利者的姿态,同史迪威握手言和。 这次会见的报道和图片,立即出现在美中两国报纸上。 在另一场合,蒋介石得意地宣称:“最后允许史迪威悔改留任,重加信用。” 史迪威事后却越想越不对劲,这场风波中蒋介石要求撤换自己的要求已经遭到罗斯福总统的拒绝,为什么最后竟是自己去向蒋道歉呢?这明明是已胜反败,自栽跟头。他在日记中愤愤写道:“这是一次该诅咒的经历,真不是滋味!”最后他才明白,自己被霭龄的甜言蜜语给诱拐、挟持、坑害了。他把霭龄比作一条不发响声咬人的响尾蛇,提醒自己再不能上她的当了。

罗斯福最终做了妥协

一年之后,史迪威与蒋介石的矛盾再一次大爆发。 日军在太平洋战场连连失利,为了从中国战场抽出兵力加强海上作战,他们在中国大陆加紧攻势,企图一举击溃中国抗日力量。在豫湘桂战役中,国民党军队顶不住日军疯狂进攻,大败溃逃。这时美国政府担心国民党军队完全崩溃或投降,那样势必增加美军在太平洋战场的压力。因此罗斯福总统向蒋介石发出了紧急建议,要求由史迪威统帅中国战场一切军队,授予他指挥全权,以阻遏日军的深入。蒋介石一看就毛了,上次要求撤换史迪威没撤成,这下倒好,把自己给撤了。可他不敢公开反对罗斯福的建议,只好复电表示“原则赞同”,暗中却动员一切力量,促使罗斯福改变决定,威胁恫吓史迪威,使他不敢接手指挥权。 蒋介石向他身边的重要人物亮明了底牌:史迪威现已控制着中国全部租借物资,如果再让他统帅全国军队,再由着他去加强和装备共产党,我们就等于全完蛋,再没日子过了。手里没了军队,我也不是委员长,你们也不是高官大吏,咱们全变成人家砧板上的鱼肉了。阻挠史迪威接管军队,大家都要出力,以后论功行赏。 蒋介石命令一下,行动最快、卖力最大的,还数霭龄夫妇。 正在美国访问的孔祥熙赶紧跑到白宫,拜谒罗斯福总统,当面表示意见说:“中国的军队有历史、地域、系统等种种复杂情形,主要依赖统帅与各级将领的个人情感才能指挥得动,统帅人选的威望、资历和人事关系非常重要,绝不是随便指定一个人,只靠发号施令就能调遣得了的。史迪威做中国军队的总指挥,能不能胜任愉快,以祥熙个人观察,大有疑问。” 孔祥熙自以为这番话锤炼得理透情浓,炉火纯青,可罗斯福听完只问了一句,这是你的意见还是蒋总司令的意见?孔祥熙当然只能说是自己的私人的看法。罗斯福说,蒋总司令已经来电表示同意,你不必过虑了。孔祥熙便再也无话可说了。 第二十二章 败局难收

蒋政权的一个争权夺利的悲剧

上海的虹桥机场。 在国民党委员们的注目礼下,“美龄号”专机正滑入跑道,加速升空,霎时间,机身脱离跑道,向空中飞去,随着震耳欲聋的声音的消失,那飞机化作一个黑点,钻入远方的蓝天白云之中。 机身渐渐拉平。从舷窗射过来的一束光柱,正好映出宋美龄那半明半暗的脸。 这是一张新闻报,宋美龄从身后机座上取过来捧读着。那未干的油墨的清香不时扑鼻而来。那经过一番努力而变成铅字的消息使她心旷神怡: 蒋经国特派员被父亲召回免职。孔令侃总经理宣布无罪释放。上海杜月笙之子杜维屏由特刑庭转解高院,念其初犯,轻判八个月,以观后效…… 在报刊右下角又刊出了一幅照片。这是小蒋被老蒋召回南京时的照片。照片中,老蒋神采奕奕,把一摞线装的《曾文正公全集》交到小蒋手里。小蒋春风满面,向老蒋叩谢。 照片下面有一组对话极为精彩: 老蒋:上海之行,初露锋芒,干得不错。为父争了光。 小蒋:有其父必有其子。 老蒋:锋芒不可不露,但不可毕露。这是套玄书,多读读,日后你会明白天机。 小蒋莫名其妙。 宋美龄耐着性子把它读下来,本来惬意而又轻松的感觉转眼间又变得沉重起来。 她做了一件蠢事。 她开始反省自己。 这是20世纪40年代蒋政权的一个悲剧、一个争权夺利的悲剧! 失败的绝非是“打虎队长”蒋经国一人,而是丈夫的整个新金融政策以及它所代表的政府。它的后果一时还显现不出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将越发显现出来,以至将全面动摇它的政府。 宋美龄并不糊涂。她以超越自我的目光看出来了。她把头伏在报纸上深深地忏悔了……飞机一直飞到北平,从北平转机飞长春,一路上她都没说一句话。

后院起火

在蒋介石政权里,蒋、宋、孔、陈四大家族占有显赫的位置。实际上说蒋的政权也是四大家族的政权。人们往往把蒋姓放在首位,宋姓放在其后,其实宋姓才真正是实权派。宋氏两姊妹由于其卓越的才干,征服了男性世界,控制了蒋、孔两姓。她们能像捏面团一样地使男人围着她们转,使她们的男人在实践上也深感女人的厉害,自愧不如,甘拜下风。 宋美龄是中国当代的“慈禧”。 虽然“慈禧”的名字在中国近代史上不大中听,但是她与平庸之辈决不能等同。 桌上的电话铃响了起来。宋美龄放下手中的报纸走了过去,操起听筒。电话是上海打来的,对方不愿告诉自己的名字,只是告诉她孔令侃被捕,让她设法营救,不然命就没了。宋美龄欲要问话,对方已放下了电话。 神秘的电话,突发的事件,使宋美龄火上心头。 孩子是老人的希望。许多老人在知天命之年,便把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这大概是一条不成文的规律。 宋美龄和蒋介石婚后二十余年,一直未生育。因此,她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大姐宋霭龄的四个儿女身上,四个小辈姨娘姨娘地叫得好亲热。平心而论,宋美龄最喜欢的又是戴维(孔令侃)和珍妮特(孔令俊)。 然而今天事情的发展却令人不能置信。“令侃儿啊!你到底惹了哪家阎王,让你这样过不去!”宋美龄凭借她手中的特权,她决心要查个水落石出! 事情却是这样的。说白了,它源于政府的“黄金案事件”,说深刻些,它又是蒋政权后期综合征引起并发症的必然结果。 内战时期的中国政府面临着极其严重的问题——饥荒、通货膨胀、封锁、对外关系…… 蒋介石政府雇佣的人员极多,有中国人以外的欧洲人、美国人,他们专门从事维护形象、公共关系和宣传方面的工作。他们的工作之一是防止丑闻见报。但是事情总是两方面的,偶尔也有失误。例如1945年5月在美国新闻界传出一件丑闻,当时行政院代院长兼外交部长宋子文正在旧金山出席联合国会议。电台评论员雷蒙德·格拉姆·斯温的一篇报道把宋子文弄得非常狼狈。 1943年以来,在宋子文和孔祥熙的敦促下,美国一直在借黄金给中国。从理论上说,这些黄金应当由政府控制的中国各银行出售,帮助稳定通货膨胀的局面,就像给贫血病人注射维生素一样。蒋介石埋怨美国迟迟没有运送答应提供的黄金。尽管美国迟迟没有这样做,担任财政部长的孔祥熙仍然宣布,银行将出售“黄金证券”,在黄金实际运到之后可把证券兑换成黄金。换句话说,这种黄金本来是打算用于制止中国市场失去控制的通货膨胀的(这种通货膨胀主要是孔滥发货币和宋霭龄从中牟取暴利造成的),现在却提供了一种可能被用来进一步从中渔利的新的期货市场。 在旧金山,在记者们追问下,宋子文说,他“自己揣测”是黄金市场的反常现象引起来的。他解释说,3月28日(星期五)政府决定从3月30日(星期一)起提高黄金的官价,当时商定严格保密。但是,在谈到成交的数字时,宋子文指出,星期五出售的黄金是最近每日平均销售量的两倍。这种情况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会发生,就是接近掌权人物的人向同伙泄露金价将在周末急剧上涨的消息,这样他们可以在星期五以廉价买进,在星期一以高价卖出。宋子文也许认为,他已使孔家一名成员处于困境,而孔家当时正处在得势时期。他说,他带着疑惑匆忙去找蒋介石。 按照蒋的命令,迅速地进行了一次调查,发现真正的“罪魁”是中央信托银行的两名小职员。这家银行的董事既包括孔祥熙也包括宋子良。在孔祥熙经营的交通银行或中国中央银行的董事会显然没有发现任何差错,不过十分奇怪的是,这两家银行在那个星期五都把正常的停止营业时间从下午5点延长到9点,以应付购买黄金的人“突然要求购货”。 两名不幸的职员被判死刑,匆匆忙忙被押赴刑场。在行刑前,其中一人大喊:“我们是替罪羊,拿我们开刀实在是冤枉啊!”这当然是显而易见的。 宋子文认为,处决是必要的。“因为政府哪怕有丝毫的贪污怀疑,就应该立即进行彻底调查并予以惩处。这只能更好地巩固政府的权力,增强人民的信心。” 从黄金丑闻中捞到的好处听起来非常可观。新闻报道承认是450亿元,但这是膨胀过的中国货币。对黄金丑闻负有实际责任的未指名的“高级官员”只赚了大约两万美元。 官方获利,人民遭难。在抗日战争胜利时,中国至少在纸面上拥有600万盎司黄金和9亿多美元的储备,这都出自美国纳税人的腰包。尽管储备这么多的硬通货和黄金,国外援华集团还是在大力游说,因而外援继续以惊人的速度源源不断地运到中国。从1945年至1947年间,联合国善后救济总署运往中国685亿多美元的物资、食品、衣服和设备。除此以外,宋子文在进出口银行的老朋友还为他提供8300万美元的贷款,加拿大提供6000万美元的长期贷款。 为了像宋子文说的那样“维护中国人民的尊严”,他坚决主张在法律上由中国人完全控制这些外国援助。1944年蒋介石曾使用过这种策略,所以提出这种要求没有什么害处。莫名其妙的是,提供贷款的机构竟然表示同意,尽管在华盛顿和伦敦的上层人士中间谣传,到战争结束时,宋子文已是地球上最大的富翁之一,在世界上一些最大的公司拥有大量股份,他已找到好办法从这些公司购买军用物资。费利克斯·格林援引宋子文的一个朋友的话说,到1944年,他存在美国的财产就超过了4700万美元。英国外交部的一位高级官员1953年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宋子文拥有你们通用汽车公司的起支配作用的股权,不是吗?”当记者说美国官员们普遍认为不是通用汽车公司而是在杜邦公司时,这位外交部官员厉声说:“这个,难道没有办法掩饰所有权吗?” 宋子文被任命为行政院长之后,成立了一个特别机构为行政院善后救济总署来监督联合国救济物资的分配工作。他同美国政府和联合国商定,这些物资在中国码头刚一卸下,联合国善后救济总署就放弃对它们的所有权(在其他国家,联合国官员始终照管这些物资,以保证进行适当的分配)。卸下绝大部分物资的码头、储存这些物资的仓库和运输这些物资的运输公司,其中包括招商局都是为杜月笙所有。这为贪污盗窃提供了方便。 由于通货膨胀极为严重,中国银元与美元不久达到1100万比1的惊人汇率,蒋政府秘密地准备发行一种以黄金为“后盾”的新钞票,即所谓“金圆券”。这个计划要求所有中国人交出他们所有的失去信誉的旧货币和个人拥有的所有白银和黄金,以兑换这种新钞票。黄金和白银将按照政府确定的人为兑换率赎回,这是世界上最古老的骗局之一。这意味着那些设法在整个战争期间拿出黄金或白银的人将不得不以荒谬的兑换率接受价值可疑的新钞票。在中国,即便小店主都能识破这种骗局,但是任何人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凡是知道将在什么时候实行“货币改革”的人都有从中牟利的机会。对这场大骗局来说,有名的黄金丑闻只是小小的准备动作而已。这次泄露秘密情报的是宋子文本人。 宋子文显然已经提醒他喜欢的一些国民党军官——仅在上海就有293名——在实行货币改革之前从上海各银行取出黄金。讨厌的是,那伙人中有一个人把这一消息传出去了。上海出现恐慌,数百名重要的存户匆匆忙忙从银行取出黄金。合法的黄金所有者从政府手中取出价值数百万元的私人黄金。这场恐慌蔓延到其他城市。委员长大发雷霆,他成了全国人民的笑柄。这次,他对宋子文感到彻底地厌烦了。 宋子文被正式指控为引起“抢兑黄金”的罪人。蒋勒令他辞去行政院院长职务,还解除他的所有其他政府职务,并吩咐陈家兄弟秘密调查宋子文的所有金融活动。在调查结束之前,蒋硬要宋子文担任广东省省长和“绥靖专员”的“安慰”职务。这使宋子文有时间通过他在广州和香港的银行分行把他的巨额财富全部转移出境和变卖他的绝大部分财产。 1947年秋,陈家兄弟结束了他们奉命进行的调查,提交了一份长达15万字的报告,指责宋子文“对外国……资金管理不当”。报告说,某个享有特权的公司集团花费资金和使用供应品的“目的并非进口用于建设的物资”。这个享有特权的集团包括宋博士和他的中国开发金融公司、宋子良的孚中公司和孔令侃的扬子公司。宋子文刚被解除职务动身前往广东省,调查人员就发现,中国储备的外国硬通货和金条大约丢失一半,其中包括宋子文掌管财政大权期间被认为放在中国国库的9亿美元的一半和600万盎司黄金的一半。 这些货币和黄金都到哪里去了呢? 得梅因《记事报》的直言不讳的发言人加德纳·考尔斯战后曾经前往中国访问,回国时写了一篇报道,这篇报道是在1947年9月发表的: 在上海的一次晚宴上,现政府的一位愤怒的批评者对我说:“除非干掉宋氏家族,否则中国是永远好不起来的。好家伙!他们在华盛顿、伦敦和阿姆斯特丹有十多亿美元的存款。”过了一会儿,他走开之后,中国银行一位高级官员对我说:“请不要相信这样的荒唐话。他们的存款不超过8亿美元。” 这时,孔祥熙旅居美国,宋子文以省长身份在广州流亡。 在暴风雨前的平静中,蒋介石决心发行金圆券。经过再次推迟,新货币的正式发行日期定于1948年8月19日。所有旧钞票及所有黄金、白银或外币都必须在9月30日以前交出。这次,为确保发行工作顺利进行,蒋委员长特派他的长子蒋经国协同新任财政部长俞鸿钧一道执行新的货币规定。 委员长给蒋经国下达了首先在上海进行整顿的特别指示。也是有意锻炼一下儿子,日后好步入政界。蒋经国对父亲的授意心领神会,当即立下军令状:“不干出个样子,决不见父亲!” “好样的!像我的儿子!”蒋介石拍着儿子的肩膀道。“你到上海后,要把黄金立刻冻结,严禁一两黄金、白银外流。要知黄金的厉害,稍有不慎它就会张开血盆大口吞噬父亲的政权,此事关系重大,你就去准备吧!” 蒋经国下意识地扯了扯中山装,说:“请父亲放心,我明天一早就去报到!” 当时映在蒋经国眼里的上海是交通混乱、市容不整、走私猖獗;十里洋场,五毒俱全;市场金融混乱不堪;刑事案件每天发生,人们怨声载道。这位曾任赣南行署专员的太子,一到上海,就着手整顿秩序,组织缉私队、纠容队、便衣队,宣布“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在执行这项任务期间,蒋经国将赶走除了拉山头的青帮成员以外的腐败分子,关闭黑市,监禁所有肆无忌惮的投机商,帮助上海社会进行经济“改革”,这是一件难办的差事。他似乎不折不扣地执行了他父亲的命令。他对贪污腐化、黑市商人和货币投机商进行了一场无情的斗争,到处安插自己的莫斯科式的保安干部。设置大量便衣警察,跟踪异常人员。在街头巷尾开庭审讯,在马路边将罪犯处决。蒋经国这样做的目的,显然是想让人知道他的父亲蒋介石又回到了上海,重振旧日威风。 一场整顿与反整顿的斗争在大上海激烈地进行着。整顿中伴随着逮捕,以暗杀为主。枪口下的上海人民无不感到压抑。枪声、警车的鸣叫声充斥街道,人们无不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流言四起,不是谁被捕了,就是某某被杀了。恐怖笼罩着大上海。枪口下的大上海度日如年。 但是当时蒋经国犯了两个“严重错误”:一是他逮捕了股票经纪人杜维屏。这位年轻的经纪人被指控在货币改革生效之前不久向股票市场抛出了3000万股股票。他父亲杜月笙显然事先向他透露了消息。 杜维屏,又名杜老虎,毕业于美国麻省理工学院。他是上海十里洋场令人闻之胆寒的老虎,又是大流氓杜月笙的公子。杜月笙是洪帮的头子。 当年蒋介石从日本留学回国,不得志时,曾拜倒在杜月笙的门下,成为证券市场的小小经纪人。后来又得济于杜月笙的帮忙而发迹,走上政坛。杜维屏仗着这层关系,狐假虎威,大炒黄金,走私香港。然而,正当他的黄金梦将圆的时候,却撞到了蒋经国缉私队的枪口上。 蒋经国不理杜维屏的诱惑和花言巧语,大义灭亲,大脚一跺,只扔下了一句话:“给我押下去!”

“老虎”被捕,上海滩立即掀起了轩然大波

蒋经国对杜审讯和判刑的速度之快。 当人们还不知道他被捕的消息,此案就已了结。 小杜被判处8个月的徒刑,这不是由于他非法获得有关货币改革的消息,而是由于他在正规交易所外抛售股票的技术问题超越了规定。他没有服刑,因为这对他的父亲的打击太过分了一点。但是他被逮捕、审讯和定罪一事显然表明时代已经变了。 “老虎”被捕,上海滩立即掀起了轩然大波,消息不胫而走。 然而就在这时,一封匿名信扔到了蒋经国的办公桌上。 内容如下: 特派员先生大鉴: 打虎精神,可钦可敬。不过杜老虎还只是只虎子,斑斓猛虎你敢打吗?如有胆量,请到蒲石路扬子公司一行。吃人的老虎在等着你哩! 即颂 大安 观戏愚民谨启。即日 就是这封匿名信导致了蒋经国所犯的第二个“严重错误”,以至于他在这错误的深渊里不可自拔。作为蒋政权的四大家族,由于裙带关系,使他们之间密不可分。但是他们之间的不同政见、利害冲突,却又不同程度地威胁着蒋政权。 这封匿名信,确切地说,它的微妙之处,像一发炮弹击中了某个家族的要害,挑起了一个家族对另一个家族的激烈的内战。 蒋经国虽然涉世不深,但他已看出,这不是一般的信,而是一封半是挑衅半是恫吓的信。心想:里面定有重大线索!蒋经国的睡意全被驱除了,这位嫉恶如仇、自尊心极强、想干出点事来的太子,倒要看看那只真老虎究竟有多大的虎威!“紧急出动!”太子命令身边的人。 太子之言,驷马难追。 缉私队快速出击,很快包围了上海滩上扬子公司的大院,并在仓库里发现了许多盗窃来的美国货和欧洲货。更使他们欣喜的是,在靠墙角的破木板下面,掩盖着一箱箱金灿灿的金条,耀人耳目,就像迷人的童话中所描述的一般。 擒贼捉赃,大功告成。 此时蒋经国已经了解了黑市的所有内幕,于是立即下令逮捕了扬子公司的总经理。这位总经理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姨弟孔令侃,名副其实的老虎。 “戴上吧,表弟。”蒋经国把一双手铐扔给了他的缉私队员。“须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此时,政治上的利害冲突把他们间的裙带关系撕得体无完肤。 “戴上倒可以。不过总有一天,也许是明天,我的特派员先生,你还得给我亲自取下来,并给我赔罪!”孔令侃冷冷地对蒋经国道。 孔令侃的预言没有错,他相信不久的一天,微妙的裙带关系会把强权政治击得落花流水。

蒋经国感到棘手,一边有父亲的指令,一边有夫人的说情

宋美龄刚放下电话,孔令俊已经飞马来报了。 宋美龄轻描淡写地又把孔令侃数落一顿后,决定返回上海,找经国说情。她相信太子不会不给她面子的。 蒋经国感到棘手,一边有父亲的指令,一边有夫人的说情,何去何从?当然他决不会倾向于后妈,摊开双手道:“你来找我是预料之事。不过表弟的案子非同一般,临行父亲再三嘱咐我,因此,我岂能一人做主!还是请示请示父亲再说。” 宋美龄一听便火了,心想:“父亲、父亲,你心中就没有我这个母亲。”不过她又把火压了下来,说道:“经国,我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包括你父亲,我求过哪些人?今天我来求你,说明我看得起你,尊重你,希望你能给我留点面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嘛!” “夫人,人已抓了,全上海的人民都看着我,我也有面子啊!别人不理解,希望你能为我着想。”蒋经国虽然话语不多,却也锋芒毕露。 “大胆,放肆!”宋美龄的火终于发了出来,“经国,不说别的,你到底放不放人?” “夫人,经国以前有许多对不住你的地方,父亲也再三要我尊重你。眼下国难当头,希望你这次以党国利益为重!”蒋经国并不退让。他认为在原则问题上退让一步,就是对父辈的不忠。 忠言逆耳,逆耳忠言。两个本来就有成见的人一旦因事不谐时,往日的成见就像沉渣泛起一样,心中的火也随之而来。宋美龄变得有点强词夺理了:“经国,你不要教训我了!我走过的桥也比你走的路长。这次你放也得放,不放也得放!懂不懂?” 血气方刚的小蒋也耐不住性子了,反问道:“我要是真不放呢?” “不怕你不放!” 两人不欢而散。 蒋介石的办公室刚开完一个会。他顺手推开窗子,透口新鲜空气,静静等待夫人的到来。 人如倒霉,一步一个。这半年里,从金圆券风波到全国各大战场的失利,从政府内部经济拮据,到四大家族的矛盾激化,并且波及到他们家庭的稳定。每天都是在吵闹中度过。刚才会议虽然统一了思想,也是吵闹得不可开交。蒋介石仿佛一下感到自己苍老了。他觉得自己有种隐隐约约的危机感,控制政权的自信心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低。 第二十三章 哀兵必败

长春,已是瓮中之鳖

内战进入第三个年头,全国的军事、政治形势有利于解放军而不利于国军。解放军在毛泽东的领导下同国军进行战略决战的条件已经成熟。在东北战场上,国军卫立煌集团55万人(其中正规军48万人),分别龟缩在长春、沈阳、锦州三个孤立地区;解放军东北野战军已发展到12个野战纵队及若干独立师和特种兵部队共70万人,形势对解放军极为有利。毛泽东适时抓住这一有利战机,决定同国军进行战略决战,并把决战的第一个战役放在东北战场。为配合东北作战,毛泽东同时决定华北第二、第三兵团于9月中旬发起察绥战役,钳制傅作义集团。 解放军在辽沈战役的第一阶段,是首先攻克锦州,截断北宁线,关门打狗。尔后围困长春,迫其投降。 锦州的外围战已经打响,长春被围已经多日。瓮中之鳖的国军人心动摇,惶惶不可终日。恰在这时,宋美龄乘专机从上海飞到了长春,代表蒋介石抚慰军心。 宋美龄还在天上的时候,长春的作战指挥部里,东北“剿匪”总司令部副总司令第一兵团司令郑洞国在一张军事形势图前,把眼睛死死地盯在标有红旗的锦州。因为那里有几十万解放军已在攻城。 解放军无数的炮队早在几天前就开到了指定地区。几十万发各种口径的炮弹,在几天之中扫荡了国军所占据的广阔地带。第一天,刚一开始猛烈的扫射,国军就放弃了第一道战壕,只留下了一部分监视哨。第二天,又放弃了第二道战壕,转移到第三道战壕里去了。 锦州的情况每半个小时要向司令郑洞国通报一次。作为司令的郑洞国也密切注视着锦州的事态。他知道锦州是整个东北的咽喉之地,牵一发而动全身,锦州一旦失去,长春便危在旦夕。 “司令,有电报!”一位机要参谋手拿电文走了过来。 郑洞国接电展读:“锦州吃紧,共军已突破防线,机场已被共军火力控制,速援。范汉杰。” “增援?”郑洞国苦笑了一下,“锦州与我长春唇齿相依,只好先保锦州,增援一军……” 郑洞国的命令还未正式下达,突然长春外围解放军攻城的枪炮声也隆隆地响了起来。那发闷的炮声先是在城西,继而在城东、城南、城北,四面轰鸣。一发榴弹竟打进了城里,落在作战指挥部前面约500米处起爆。 “看来,我们顾头顾不了脚,锦州难以支援。”郑洞国马上又撤回了支援锦州作战的命令。转身对机要员说:“快给锦州发电,长春已被共军袭击,无力支援。” 解放军的炮声响了不到十分钟又停了下来。 “娘的,说攻城你也不真攻,纯粹是捣乱!”郑洞国走到窗前,把脸贴在冰冷的玻璃上。偏偏老天爷也给他忧郁的心情加抹了一笔哀愁,闪电没能撕碎浓重的乌云,巨雷低低地从云层中滚过之后,雨水从屋檐墙头和树顶落下来。 这时,一位机要参谋惊慌地赶来:“报告司令,刚接东北‘剿总’急电,锦州失守,范汉杰将军以下八万多人被俘,其余全部战死。” 如同空中又一个炸雷,包括郑洞国本人,大家全部都惊呆了。 锦州陷落,沈阳、长春已是危城。 夜幕降临下来,给危城长春披上了肃重的黑纱。作战值班室里,郑洞国司令一夜没有合眼,锦州的失守,给他的震动太大了。他反剪着双手,不停地踱着步,自言自语道:“蒋总司令不是要来吗?怎么还不来?再不来,沈阳、长春就要完蛋了!” 他在等待着。 他在焦急地等待着……

宋美龄代夫上阵

第二天早晨8点。 “美龄号”专机像只大鸟,在长春机场上空旋转一圈,降落下来。 “美龄号”是蒋总司令的专机。 早已在机场等候的国民党军政要员,他们一个个身穿笔挺的礼服,脚蹬锃亮闪光的皮鞋,在停机场旁排排站着,目视着“美龄号”在跑道上滑行、减速、停下。 机舱门缓缓地打开了。 宋美龄首先走出了机舱门。 她穿着剪裁合体的紫红色的旗袍。在夫人的眼里,红色是胜利和吉祥的象征。细看旗袍上还有暗色花纹图案,有些熠熠发亮,分明是苏州的缎料。旗袍的开口处,露出肉色的长筒丝袜,脚穿高跟棕色皮鞋。这一切和着她那婀娜多姿的身条,白皙漂亮的瓜子形脸庞,乌黑发亮的秀发,给人以高雅、端庄、文静之感。 长期以来,她以个人优雅的仪态,成为众所尊敬的第一夫人。 宋美龄在舷梯上向欢迎她的人挥了挥手,下面队伍立刻爆发出一阵热烈欢迎的掌声。 “老蒋怎么没来?”官员间有人悄声问。 “宋美龄是他的全权代表,可能是老蒋忙不过来吧。”有人小声地回答。 “老蒋脾气坏,说不定谁会在他面前倒霉,不来更好!” …… 就在他们议论间,宋美龄在侍卫官员的簇拥下满面春风,步下舷梯,走到下面官员之中,和他们一个个握手、问候。 官员们握住第一夫人的手,想着当年的传说,自然把时间放长,分享那握手的幸福。 宋美龄同郑洞国、曾泽生等将军边握手边笑吟吟地说:“本来昨天就应到达,谁知突然通知长春有雷雨,只得在北平停了一宿,今天一早就飞来了。一到长春,便是阳光明媚,河山清秀,这可是托郑司令的洪福啊!” “哪里,哪里,”郑洞国连声道。此时他心中的阴霾已被夫人的几句话驱散了不少,紧绷的脸也放松下来,转而又道,“长春已是危城,昨日共军还在攻城,夫人光临,真叫我们担心啊!不过话说过来,夫人不顾生命安全,亲临危城督战,实又令我们将士佩服佩服!” “长春有几十万守军,郑司令又是蒋先生的挚友,征战数年,享有常胜将军之称。蒋先生军务缠身,虽然今日未能同行,关切之意已经表达。他已命令空投台湾新军来长春!”宋美龄用南美英语的声调说出的汉语,既流利又轻曼,给人以美的享受,引起了他们一阵哈哈笑声。 过去,他们曾听说,第一夫人以她特有的素质,丰富的知识,动人的文才,演讲的口才,以及她那非凡的仪表,征服了美国总统罗斯福、英国首相丘吉尔、苏联元首斯大林,以及他们所代表的本国人民,在世界的范围内刮起了一股“宋美龄”旋风。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今天他们无不佩服夫人的厉害。 “在南京时,我就听说李军长病得不轻。我要看看他!”宋美龄对下属的关心,着实令大家感叹一番。 在医院的高级病房里,郑洞国走进去,叫醒了正在闭目休息的李鸿军长,并转告夫人特来看他的意思。 李鸿将军不愧是一条硬汉。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他虽身卧病床,却心忧国家之难。和别的将军不同的是,他性格倔犟,为人耿直。相传他在北伐战争时,一次与敌作战中,战友们全部壮烈牺牲了,独剩下他一人,子弹也打光了,敌人吼叫着冲了上来,声称抓活的。“奶奶的,我让你们抓!”他骂了一声,拔下刺刀,犹如一头雄狮,冲入敌群,展开肉搏。他一刀一个,两刀两个。右挑左拨,刺刀在他身前身后飞舞,“嗖嗖”作响,只见刀影不见人身。待大部队上来时,他已斩杀了36个敌人。战后被授予“孤胆英雄”的称号。他当军长后,还参加敢死队,冲锋陷阵,出生入死。他曾负过七次伤,子弹都没有真正把他击中。他负伤从不住院,用些苔藓粉末撒上,用绷带绷好,既止痛又不感染,且伤口又好得快。今天他终于抵挡不了病魔的袭击,连日的高烧把这个高大的汉子终于放倒在病床上。他多么不情愿啊!一生从没有住院习惯的他,终于创造了纪录。这不是在住院,这是在给他罪受!大军压境,战局吃紧。他不能带领将士冲锋,难道当今世上还有什么比此更让人痛苦的吗?当郑洞国司令告诉夫人来看他时,他抬起了头,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连声道:“夫人来了?夫人在哪里?夫人在哪里?” “我在这儿,李军长。”宋美龄走进病室,坐到李鸿军长的身边,看到李鸿瘦骨嶙峋的面孔,相貌已经彻底变了,一股痛惜之情爬上心间,她掏出手帕拭了一下眼睛,把自己温柔的手放在李鸿脉搏上,亲切地安慰道,“李军长,安心养病,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要惦记战场,你的心愿他们都能实现……” 上司的信任莫过于理解。李鸿被宋美龄的这番既温情又知心的话语感动了,他动情地叫了声“夫人……”此时,刚强的汉子止不住泪水横流。 “不要哭!”宋美龄安慰了一会儿,又回过头来对众将官说,“现在越是困难,大家越是不要紧张;希特勒出动几千架飞机袭击伦敦的时候,丘吉尔首相照样不紧不慢地品着咖啡;斯大林格勒保卫战时,外国军队已攻进了城门,斯大林照样不慌不忙地抽着每天十支的大雪茄,这样反给人一个安定的印象。不说外国了,中国也不乏其例。三国时孔明设摆的空城计,何等的绝妙!敌人认不清虚实,只好兵退十里,结果上了大当。我们和共党斗争不光动枪动炮,还要动心,你们懂吗?关键时刻还要沉着冷静,这是非常难得的。”宋美龄说到这里,稍停一下,然后话锋一转道:“我这次来,并不是督战,而是教你们散散心,我也借机游山玩水。你们说,长春这个地方哪个地方好玩呢?” 人们被宋美龄这番轻描淡写的话语说得点头称赞。那话语像一服镇静良药安静了众官兵。宋美龄不愧为外交夫人! “夫人要玩,这里有原始的大森林,大森林旁有一条饮马河,那里最好玩!”有人推荐。 “是的,饮马河倒是个好地方,况且又离长春不远,夫人难得来长春一次,正好尽兴地玩一玩。”有人敲边鼓。 “那好,我就去饮马河。”宋美龄银铃般的嗓门,说完格格地笑了,“郑司令,听说你枪法百发百中,我虽属女流之辈,却不甘拜下风,咱们可以比试比试吗?” 郑洞国只笑不语。 宋美龄从饮马河归来,有两只麂子和一头野鹿撞上了她的枪口,满载而归。自然又是一顿野味晚餐。就连号称“神枪手”的郑洞国司令也佩服夫人的枪法之准。 “夫人,没见过您打枪,实不敢相信,今日有幸领教,佩服。” “司令过奖了。”宋美龄嫣然一笑道,“瞎猫撞个死耗子,我是碰巧啦。” “不,不,夫人是练过枪法的。”郑洞国连连摇头。继而又道:“明日您不是要给官兵演讲吗?顺便也把枪法搬过来让下属看看,那才让大家开眼界哩!”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的心就跳了,心跳岂能打好枪,我的司令,这一点你比我明白。”宋美龄婉言谢绝。 “夫人太谦虚了。”同车的郑洞国也哈哈地笑了。 红日西沉,晚霞落进平静的饮马河里,斑斓多姿。饮马河静静地流淌着,宋美龄的吉普车在它的身边驶过,把长长的黑影倒映在绚丽多姿的河水中。小鸟车前惊飞,时不时还会遇见几只野鸭从河面上扑棱棱地飞起来。 “啪,”驱车行进的宋美龄把身探出车窗,举枪便射,一只领头的野鸭从空中落了下来。侍卫官要停车去捡,被宋美龄拦下来:“我只是觉得好玩,天也不早了,莫要捡了。” 小车顺着饮马河旁向前行驶着。 宋美龄感到这一天玩中有乐,挺有意思。 宋美龄被饮马河的旖旎风光吸引着,饮马河给宋美龄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宋美龄一番话,像一针强心剂,稳住了东北守军的心

第二天,宋美龄带着这些野味去慰问战士,并当场向全体官兵进行了即席演讲。她的演讲是从国内形势讲起,从华北战场一直讲到东北战场。她的演讲不到20分钟,中间竟五次之多被官兵的掌声打断。 “夫人万岁!” “夫人应该当总统!” “夫人不愧为外交家!” …… 官兵们咀嚼着夫人亲手打下来的野味,品味着夫人抒情散文式的讲演,别有一番风味在心头。 “夫人,何不露一露您的枪法?”一人提议,百人响应,官兵们沸腾了。 早有人从袖筒里放出两只和平鸽,这是领教过夫人枪法的郑洞国司令的特意安排。只见两只鸽子从人群中翩翩飞起,在空中盘旋半周,然后向东方太阳升起的地方飞去…… “啪!啪!”枪响鸽落。 人们还没有看见夫人使枪,鸽子已栽落在草地上。 “夫人好枪法!夫人好枪法!” “夫人,我们的神枪手!” “百闻不如一见!” …… 又是一阵欢呼声和掌声。不少人现场抛起了帽子。 “谢谢!谢谢!”宋美龄挥手制止道,“我的讲话结束了。今天下午我还要坐飞机回南京。我相信我是有机会回来的,再看望大家,并和大家一起玩。东北这块神圣的土地,有你们来守卫,我和蒋总司令是再放心不过了。东北的前途是光明的,光明永远属于你们这些和平的守卫者!” 人们沉浸在一片欢乐的气氛中。 宋美龄这番话,冲淡了东北守军的阴郁气氛,它像一针强心剂,稳住了东北守军的心。 宋美龄作为蒋总司令的特使,顺利完成了蒋总司令交给她的“安抚军心”的任务。不管这种情绪能持续多久,但毕竟激起来了。 当天下午,“美龄号”专机升空。宋美龄若有所失地俯视着长春城。灰色的街道、灰色的车辆、灰色的房屋、灰色的川流不息的人群——整个城市全笼罩在凝重的使人窒息的灰色中。除了那树林间或给城市涂了青春的颜色,其他一切全使人感到长春是处在衰老、混乱、麻木的状态中,随时都有被解放军攻破的危险。 宋美龄回到南京,老蒋没有像上次她从重庆回来一样,亲到机场迎接。这些日子,他太忙了,骨头架子都要散了,光应付各大战场的情况就招架不了啦! 宋美龄回到官邸,蒋介石正在吃晚餐。晚餐很简单,四菜一汤,外加一盘山城辣榨菜。蒋介石见夫人回来,急忙放下碗筷,起身迎接:“夫人,没到机场恭迎,请你见谅。” “说得倒好,那你为啥不到机场迎接?”宋美龄嗔了他一眼,“快吃你的饭吧。” “夫人,你这次长春之行,比两个军的增援还强,郑洞国等人刚才联名发表电文,表示死守长春,以待援军……”蒋介石又端起了饭碗。 “东北的情形太危急了,官兵思想也非常复杂。另外,郑洞国给我汇报,曾泽生军长有反叛言行。”宋美龄只觉身子酸痛,斜倒在沙发上。她呷了口蔡妈端上来的酽茶。 蒋介石叹口气道:“夫人,你这一去至少可让他们支撑二十多天,东北是个外科绝症,反正要锯掉的,我只是让他们牵制住共军,使我缓一口气,把内地布置好。” 宋美龄惊得坐了起来:“这么说你不准备派援军去了?” “我们是有国无防,有兵无将啊!”蒋介石无奈地点燃了手中的香烟。 宋美龄一脸茫然……

长春,一座危机的城

此时,解放军已完成了对长春兵分七路的包围。 三发红色信号弹腾空,总攻开始。子弹尖叫着,曳光弹在划滚着,构成夜空中的彩虹。黑压压的解放军部队在夜幕掩护下,向市中心逼近,逼近…… “沈阳,沈阳,长春呼叫,共军攻势猛烈,请求援兵!” 过会儿,沈阳方面回电:“长春,长春,沈阳呼叫,我方也遭到共军猛烈进攻,请向南京呼叫!” 一发炮弹落到作战部前方空地上爆炸,一辆吉普车连同车上的司机给报销了。郑洞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满脸通红,一直红到发根,鼻翼由于内心激动涨得大大的,额上冒着豆大的汗珠,一条深深的皱纹从紧咬着的嘴唇下巴伸展过去,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 “不要推说理由了,娘的,老子全看透了你们的骨子。”郑洞国甩掉了帽子,露出了只有几根头发的秃顶来,那突出的条条青筋像蚯蚓般地蠕动着。“快接南京,我要给老头子讲话!”郑洞国踱着脚步,越踱越快…… “报告司令,南京接通。”报话员风风火火地跑过来。 “我要蒋校长讲话!”郑洞国嘶哑着嗓子。 “郑司令,我听出来了,有什么情况请讲!”蒋介石绷着脸。 “报告校长,共军以三倍于我的兵力,对长春已有过五次大攻势,皆被我们顶住。现在弹尽粮绝,伤亡惨重,请求援兵……” 蒋介石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讲话:“祝贺你!我已决定通电表彰,考虑到现在长春完全孤立,我命令你率长春全部守军连夜突围。” “校长……”郑洞国叫了一声,传来一阵电频蜂鸣声。 “校长,校长,援军何时到达?”郑洞国又连喊了几声,无线电波断了。可是郑洞国哪里知道蒋校长并没有给他派援兵,也无法回答他的问话。 “断了。”郑洞国不情愿地放下了话筒。转过头来,对曾、李二位军长道,“蒋校长让我们突围。” “突围,这怎么能行?”曾泽生愤慨地说道,“这不是明叫我们送死去吗?” 病怏怏的李鸿黯然地说:“今日之事,已到绝境,我是病入膏肓,必死无疑,不比你们二位了,请二位不要管我了,你们另找生路吧!” “李军长,请你不要过于悲伤!”郑洞国道,“眼下情况不妙,但是须知,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上次蒋夫人还说有援兵来,我再去一个电报请示,然后再做决定!” “郑司令,”曾泽生霍地站了起来说,“情况已十分明显,蒋先生是怕我们投敌,索性让我等早些送死。他不仁,我等也就不义!具体司令怎么看,我就不管了。我就先走了!” “曾军长,你要到哪里去?”郑洞国抽出手枪,上前一步拦住。 “我要回到我的战士之中去!”曾泽生慷慨激昂。 “干什么?” “我要起义!” “你要再说一声,我就打死你!”郑洞国手扣扳机,已把黑色的枪口对准了他。 众人不禁大吃一惊。他们知道,枪响将意味着什么。 “你打死我更好,这个窝囊气我实在受不了!”曾泽生面不改色,“司令,我跟随着你数十年,我有权提醒你,你的悲剧就在于盲目的轻信!” “啪——”郑洞国的枪响了。然而他颤动的手并没有真正对准曾军长,而从他的身旁穿过。 “别开枪!别开枪!”一位机要员跑来报告,“蒋夫人有电报!” “什么电报?”郑洞国急忙问道,“快念一下。” “是!”机要员应了一声,展报而读,“郑司令,愿上帝保佑你们!宋美龄。” 一切都不言而喻。 一切也用不着多余的解释。 郑洞国手中的枪滑落掉地上,他一步上前,紧握着曾军长的手:“泽生兄,原谅我吧!总座是在玩我们,他太绝情了。你们走自己的路吧!我一个人死,我要坚持到最后一刻钟!” 曾泽生不失时机地劝道:“司令,识时务者方为俊杰。过去我们的悲剧在于没有认清禽兽,今天我们的出路在于把握自我。” “莫说了,泽生兄,要走你就走吧!”郑洞国下了逐客令。 第二十四章 南北受敌

蒋氏“文胆”——陈布雷之死

蒋介石正在官邸开会。 侍卫官进入报道:“顾总长从徐州来电话。” “接这儿来!”蒋介石一把抓起话机,顾祝同的声音紧张地报告道:“鲁南、豫东共军,有进攻徐州企图,共军对京徐走廊的大攻势已经开始!” 蒋介石耳朵一震,几乎把电话机扔了。 “共军正向蚌埠进犯,其前锋部队已到达凤阳的临淮关,距蚌埠东边仅15里!” 听说共军先头部队已经到达凤阳的临淮关,蒋介石后悔把这个电话挂到会议室中来了。他说了声:“好,我们增加兵力!”便另行召集军事会议,以谋对策。 蒋介石调兵遣将忙了一阵,天色入晚,正想休息一会儿,却报上海市长吴国桢到京求见。 上海的形势变化很大,人心散了,人心思走。上海刮起了一股不大不小的出国旋风。很多人在想点子托门路,请客送礼。有的为出国行贿受贿,有的为出国,甚而把其女儿供给洋老板享用。什么“一等难民去美国,二等难民去香港,三等难民去台湾”之说闹得个满城风雨,蒋介石欲哭无泪,十分泄气。 蒋介石把吴国桢送出门口,只见陈布雷瘦削的影子出现在门旁。便问:“陈主任,身体见好了吧?” 陈布雷弓着背进门道:“是是,不要紧,时好时坏。” 蒋介石见他嘴唇颤动着,面色有异,诧问道:“你不舒服,就该休息,找医生看看。” “是的,找医生看看。” 蒋介石见他精神不振,欲言又止,再问:“你有话同我说吗?” “嗯,咳,是的。” 蒋介石有点不耐烦,再问:“我听说,你为了拥护金圆券,把多年来积蓄的3000美金让你太太拿去换了——现在吃了亏,是吗?” 陈布雷眼泪直流:“是,是有这回事。” “那不必难过,”蒋介石道,“3000美金,将来你拿得回来的。”他把手一摆,“坐!” 陈布雷谢过座,说:“我并不是为了3000美金才难过。” “那,为了什么?”蒋介石道,“使你忧愁成这般样子?——哦,我想起来了,你是为了余心清案,你的女儿女婿也牵了进去,你要我想办法吗?” 陈布雷泪下如雨,泣不可抑。但见他使劲忍住悲伤,对蒋介石说:“也不是为这个。现在我想通了,我是我,儿女是儿女,他们的事情我管不了这么多,他们同我走两条路,是他们的事,我不必为这个问题操心了。” 蒋介石诧问道:“为什么这样消极?布雷。” 陈布雷叹道:“因为今天又有一个儿子上他们那边去了。”蒋介石忽地感到,对面坐着的那个“文胆”是否可靠?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为什么他的子女一个个要同他分道扬镳,不赞成他的政治主张?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么这么多年来,陈的家务事,也真的是与他无干的了?陈布雷的生命与灵魂分明已全部交给了蒋介石。由于他处理过不少极端机密的事情,陈布雷几乎断绝六亲,停止了一切私人的交往,连妻子也很少接近。他从不写一封私信交出去,也不找一个半个朋友,陈布雷知道蒋介石多疑善忌的个性,他的生活犹如一个和尚,一个太监。 陈布雷见蒋介石沉吟不语,浑身泛汗。按照平时,他早已倒退出门,避之则吉,但今晚的情形不同,陈布雷已经有所决定,不在乎蒋介石如何威风凛凛,或者其状可悯了。 “今天晚上,”陈布雷道,“我有好几件事情想向先生报告。” “好几件事?” “是的,好几件事。”陈布雷透口气,使自己心头宁静一些,说,“第一件事报告先生的,是关于军事方面的问题。” 蒋介石心头一沉,说:“啊!” “我们面对面,不必兜圈子。”陈布雷凄然道,“今天的军事情况,实在不好。” 蒋介石不悦道:“这个我知道!” “不,不,”陈布雷几乎拍桌子道,“有些事先生未必知道,他们不敢报告。” “那么你倒说说看。” “先生看清了敌我形势,”陈布雷侃侃而谈,“知道敌人空前强大,于是下决心实行撤退战略,以便保存力量,集中力量。我们是放弃一些地区,同时巩固另外一些地区,以空间换时间。这个局面只要顶得住,犹如先生所言,国际方面不久便会有大变化,到那时我们就可以改观了。” 蒋介石频频点头。 “但事实上,我们错了!”陈布雷边说边抹眼泪。 蒋介石面色骤变。 “我们这个新战略是以撤退东北、稳定华北作起点的。”陈布雷道,“但锦州、长春、沈西、沈阳一连串仗打下来,我们不见了三十几万军队,不见了最精锐的美式装备部队。曾泽生、郑洞国过去了,更多的将领没有一个肯牺牲的。另一方面美国人在打我们的主意,下野、迁都之说甚嚣尘上,甚至有人建议先生休息。我实在太伤心了啊!”说罢痛哭。 蒋介石见陈布雷态度大变,断定他是受刺激过深,以致失常,心头不无怜悯,安慰他道:“不要紧的,局势挽回有望,你对我当要信任,八年抗战,不是说明一切了吗?” 陈布雷幽幽地说:“八年抗战,我们胜利来之不易,但到底是胜利了,可是共产党不同于日本兵,我所以难过就是为了这个。” “布雷!”蒋介石说这两个字,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拿今天的情形来说,”陈布雷忽地落泪道,“南京戒严已经第三天了,秩序很糟。首都同上海一样,每天杀死抢米的人,总有好几个。但这个还比不上军事方面叫人着急。五十九军、七十七军阵地倒戈,投奔对方去了,这两个军是张自忠、冯治安做过军人的,对以后的士气影响,恐怕不小。同时也就因为这两个军的变化,徐州东北地方已全部暴露在对方面前,使徐东的黄伯韬等七兵团和徐西的邱清泉兵团包括第五军在内,情况危急极了!”陈布雷泪如雨下,“我们可以用‘大捷’来安定人心,但那不能持久!”正在这时秘书送大红卷宗来,蒋介石不动声色,但不得不打开看看,只见密电上写道:“匪方广播:在徐州以东被包围的黄伯韬第七兵团的一方面军第四十四师及第九军第八团已在10日被歼灭,第九军骑兵团也在包围之中。徐州东北的枣庄、贾汪、峄县、葵庄、利国驿、柳泉等重要据点已告解放,并收复徐州以北20余里津浦路上的茅村镇,直迫徐州……” 陈布雷见蒋介石面色苍白,额角泛汗,心如刀割,涕泣陈辞道:“局势如此,先生不必烦恼。这几天来,徐州保卫战中我军已丧失两万兵力,失县城10座,这些我都知道;白健生、杜聿明同纬国一起去徐州,我也知道——” 蒋介石急了:“你知道怎样?” “我知道军事上也不可为了,”陈布雷大恸。抽咽一阵,抹泪道,“今天摆在面前的,军事上有三个大难题,先生必须予以克服,否则不得了。第一个难题是要撤不能撤,例子是太原。阎长官终于支撑不住,编用日本兵也没办法。我们只是空投,援助成就不大,心焦极了。第二个难题是要撤不肯撤,例子是华北。傅作义的部队按兵不动,先生对他也肯迁就,美国对他倚望更殷,但于大局无补。第三个难题是要撤不得撤,例子是徐州之战,这一仗当然能决定京沪命运,先生也看到了,因为撤郑汴之兵以强化徐州防卫,可是……”陈布雷突然心头作痛,张口结舌,竟无一言。 蒋介石正想叫侍卫送陈布雷回家,但他已经透过气来,苦笑道:“不要紧,只是小毛病罢了。”他接下去道,“可是,今天徐州处境不佳,对方的攻势是越陇海路而南,把徐州抛在后头,如果蚌埠有变,两淮易手,徐州就告孤立,那南京屏障会失,京沪阵脚势必动摇,徐州之兵要撤也来不及了……” “布雷,”蒋介石也悲从中来道,“不会有这样严重吧!” “但愿如此,先生!”陈布雷涕泣而言道,“天可怜这几天我是怎么过日子的,胡宗南将军西安撤兵,空运能运多少?他只剩20万左右了,如果撤出一半牺牲一半,我们怎么办?如果丢了西安,甘肃、四川又该如何?如果没有胡将军把守西北大门,新疆、西康、四川、云南各省会稳定吗?” 蒋介石突地厉声喝道:“陈主任,请你不要说下去了!” “先生!” “你看得太远!” “先生!” “你没有以前有精神了!” “是的,先生,”陈布雷起立道,“这句话,早在几个月前,已经有好几位朋友对我说过了。”陈布雷揉揉红肿的眼睛:“他们说,先生在批评你,说你精神颓唐,已无当年那股奋进气度。”陈布雷苦笑叹道:“先生说得对,布雷感到惭愧痛苦。但布雷斗胆,今天晚上也必须报告先生,先生这些年来,也没有当年北伐时期的气度了!” 蒋介石闻言一震:“嗯?” “这些年来,”陈布雷浩叹道,“布雷或东奔西跑,或阅览报告,耳闻目睹,不利党国的事情太多了,乃至一发不可收拾。如果说我们是给共产党弄倒的,不如说是给自己人弄倒的……” “我们还没有倒!”蒋介石轻轻拍桌道,“布雷,你太悲观了,你太悲观了!” “先生,”陈布雷道,“满朝文武都对不起你,刚才我报告过对军事的看法,现在时间已不早了,先生该休息了,有关政治方面的意见,我就不谈了。”说罢长叹。 蒋介石感到陈布雷今夜不平常,一肚子火气变作怜悯,按住他的肩膀,说:“坐坐,既然来了,多谈谈,多谈谈。” 陈布雷抹抹眼泪,再说:“先生,北伐时期,共产党是出过不少力的,我们对外不提,在你房里可以无话不谈。当年是这样,今天局势发展到这步田地了,可不可以开怀谈谈?” 蒋介石闻言直蹦起来。 陈布雷连忙抢着说:“先生别以为我在替共产党做说客,我的孩子们几乎全跑到他们那边去了,但我到死都在先生身边,我对你的一腔忠诚不应该有什么怀疑,我的意思很简单,叫他们别再打过来,三分天下也罢,平分秋色也罢,总而言之,目前的情形是顶不住的。面子问题是个问题,生存问题何尝不是问题……” 蒋介石注意的倒不是他的意见,而是他的态度有异。多少年来,这位文字侍从之臣唯唯诺诺,战战兢兢,从来对蒋没有用过像今晚上那种神态、言语。蒋介石瞅一眼案头日历上面写着“中华民国三十七年十一月十二日”。并无任何事情可以解释陈布雷的哭谏,于是和颜悦色地问道:“布雷,你到底怎么啦?” “先生,”陈布雷涕泪而言道,“我不行了,这几天精神更差,我有预感,我熬不过今年了。” “布雷!” “真的,先生,我的身体实在太糟了,我怕一旦有事,藏在我心头的话就跟我一起进棺材,不如找个机会,同先生说说。” “你太过敏,你太过敏!”蒋介石十分不快,但也不能正言厉色,劝道,“我们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对身体固然要重视,对精神也该多注意,切勿过度忧虑。”他弦外之音:“像你今晚做的、说的,对身体太不利。”蒋介石大摇其头:“对身体太不利。” “先生!”陈布雷心头雪亮,原来蒋介石直到如今,还是不爱听苦口良言,乃抚桌长叹,悲不自胜。这个畏首畏尾,做了半辈子侍臣的第一号“文胆”,鼓勇气而来,泄气而去,他不再是“文胆”,而是“有胆”了。陈布雷咬咬牙,把心一横,已到嘴边的许许多多意见,又随着一口唾沫、两行酸泪咽回去了。 “布雷,”蒋介石见他沉思,说,“你该休息了。” “是的!”陈布雷苦笑道,“是该休息了。”但又多少再说几句道:“先生,外面对先生和孔宋陈诸君,飞短流长,传说太多,先生一定要请他们自重。” “你该休息了!” “还有纬国,他年纪小,先生不妨请他出国留学,将来……” 蒋介石拍拍他的肩膀道:“布雷,你太操心了。” “先生!”陈布雷走到门口,却扭过头来,拉着他的手道,“刚才布雷斗胆,有说错的地方,请勿见罪。” “你该休息了!” “我该休息了。”陈布雷踉踉跄跄回到房里,锁门亮灯,喃喃低语,“我该休息了,我该休息了。” 侍卫官们见陈布雷双目红肿,脸色大变,皆感诧异。但既不能问他为何如此,又不敢向蒋介石有所报告。见他房里的灯熄而复亮,听他偶或咳嗽,瞧模样是奉命赶写公文,那是他习以为常的事,也就算了。殊不知陈布雷在房内心如刀割,泪如雨下,他拿起那个安眠药瓶子,把瓶塞启而复盖再三。安眠药片是他的必需之物,每晚非服不可,但今晚上他吞服的不是一片两片,而是逾百片。陈布雷已感到前途绝望,蒋介石政权回天乏术,他忍不住个人所受的痛苦,他决心自杀了。 陈布雷环顾周围,凝视一桌一椅,一书一画,久久不能阖目。这是他最熟悉的,忽而又变成最生疏的。他的积蓄完了,他的家庭也告分裂。孩子们从诞生到长大如在眼前,但大都离他而去了;蒋介石从极盛到没落更为他所目睹,他也要离蒋而去了。孩子们劝过他别为个人效忠,置国家民族于绝境,他不听。陈布雷继续效忠于蒋,纯属私人的报恩观念,是那个时代某些读书人从个人出发的“忠臣”思想,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蒋的错误太多而不敢说,陈布雷完全为老一套的思想所俘虏。 陈布雷心乱如麻,绕室彷徨。他听见蒋介石在庭院咳嗽,本能地藏起了那瓶安眠药,他感到活在蒋介石官邸里很痛苦,死在蒋介石的官邸里也不自由。陈布雷浩然有归志,想回家去死,同老妻见最后一面。 但这种想法立刻消失。陈布雷明白,如果他要告假外出,蒋介石肯定会对他产生疑虑。他沉思再三,感到还是以官邸为死所,给蒋介石以某种程度的警告,也多少表达他的一些“抗议”。陈布雷忽然笑了,那是他最后一次笑容,虚弱、苍老、绝望,那味道苦过黄连。 陈布雷不断地抽烟,待烟蒂灼痛了他的手指,掷掉再吸,然后拿着香烟发怔。官邸如此肃静,但隐约的电话声,狼犬的轻吠声,却为平静的官邸增添了莫大的紧张和不安。陈布雷实在想看一眼他的子女、他的妻子,他辛酸地啜泣着,低呼着孩子们的名字,妻子的名字。他原谅孩子们的出走,同情孩子们的出走。“时代是前进的,我们是落伍了,我们在老百姓面前有罪!”陈布雷悲不自胜,“孩子啊,你们来看看我吧!我是这样的痛苦,这样的想念你们!你们在向新的世纪跃进,我却在找寻坟墓之门!孩子们啊!我的头痛欲裂,心如刀割,我……” 但陈布雷又立刻醒悟到:孩子们是不可能再回来找他了。别提多年来“官邸一入深似海,从此父子陌路人”,即使儿女来了,等待他们的也是监狱,这样会面到底是为了爱孩子,还是害孩子?陈布雷的心里越来越乱了。 陈布雷开始镇静下来,他感到今晚是非死不可!他躺在床上,想起明天他太太获得噩耗,该如何悲伤!蒋介石得知此事,他心头的真正感情是什么?陈布雷深深地向他的妻子忏悔,因为他名义上的妻子早已疏远了,事实上他已变成蒋介石的婢仆。 想着妻子,陈布雷又联想到著名四川诗人乔大壮在苏州投河的悲剧。乔曾工作于监察院,后为台湾大学教授,妻子逝世而终身不娶,但房中陈设,床上双枕,一如妻子在世时。他长子参加空军,在抗战时有战功,次子参加人民解放军且已攻下开封,如今他长子奉命轰炸开封。风闻次子已牺牲在南京的炸弹下,乔大壮痛苦极了。他对新的力量没有新的认识,对旧的一切深恶痛绝,就在这彷徨无计、不可自拔的情况下,乔大壮在暑假中离台去沪,转赴苏州,纵酒吟诗,痛哭流涕,纵身护城河中,以毁灭自己的方法来解决一切。 “这是悲剧,”陈布雷深深叹息,“今晚上我所走的,就是乔大壮的老路了。”他开始摊开信纸,拿起毛笔,在砚台上蘸了蘸墨,却又写不下去,鼻子一酸,泪下如雨。 就在泪水已干的信纸上,陈布雷开始给他妻子写遗书。夫妻一场,到头来却如此永别,陈布雷大恸,却又不敢哭出声来,怕遭人怀疑。他以极大的气力忍住哭泣,写完给妻子的遗书又写给儿女们的遗书,这几封信写得更为吃力,因为陈布雷已经原谅,并且同情他的孩子“叛变”行为了,但此意在信上又怎能说得? 已经深夜3点钟了,万籁俱寂,夜风劲厉,忽地有脚步声传来,陈布雷倾耳细听,三几个人的脚步声停留在他的窗前,他一怔,接着蒋介石低沉的声音在问:“陈主任还没睡吗?”陈布雷忙把大叠遗书往卷宗内一塞,藏起安眠药片,仓促启门道:“先生怎么还没休息?” 蒋介石入室往太师椅上一坐,苦笑反问道:“你说我怎么睡得着?你为什么不睡?” 陈布雷支吾以对:“我睡在床上同坐在椅子上一样,也睡不着,已经好久好久了。” “好久好久了。”蒋介石怜悯地问,“刚才你到我那儿来,好像意犹未尽,是吗?” 陈布雷强笑道:“如果有得罪的地方,请原谅。”说罢落泪。 蒋介石叹道:“你要说就说吧。”他推卸责任道,“我不是不能容人的人,只是大家瞒着我,又怕我太辛苦,好多事情不向我报告……” 陈布雷凭着最后一点勇气插嘴道:“先生,满朝文武都对不起你,其中经过如何?谁负的责任要多些?今天不必谈了,今天布雷斗胆上言,立老果老同辞修之间的摩擦,已经达到无法调和的地步,再发展下去,更不能想象。”蒋介石其实知道,却把脸一沉道:“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陈布雷明知又是那一套,说:“我一定把整个事情经过、现况及其发展写下来,报告先生。” “那很好。” “还有,”陈布雷嗫嚅开言道,“白天布雷曾报告先生,希望纬国能到国外留学,现在我想做补充,”陈布雷把心一横,说:“希望先生也出国休息一阵。” 蒋介石恨不得把他一口吞了,强自镇静,声音颤抖:“哦,你也这样想呐!” “先生,”陈布雷感到此言一出,轻松多了,“人家这样想,同我的出发点不一样。人家的动机何在,先生明察,布雷的建议,则纯粹为了先生。先生犯不着再为这个局面……”蒋介石蓦地起立,强笑道:“多谢你的建议,不必再说下去了,你把关于立夫果夫与辞修之间的摩擦,详详细细写给我看,我们再商定。”说罢怏怏而去。 陈布雷目送到门口,望着蒋介石的背影叹息。摇摇摆摆回房、锁门、抽烟、喝茶、摊纸、执笔,他苦笑一声,伏案疾书…… 听远郊鸡啼,抽香烟半罐,陈布雷不知涕泪之何从,两眼模糊。稍停,极度疲乏的陈布雷从文件中,抽出早已写好的《三陈摩擦情况》重读一遍,略加增删,签了个名,抬头一望,见东方已显鱼肚白。 蒋介石官邸中侍卫换班,脚步清晰,陈布雷知道天快亮了,他勉强下得床来,颤巍巍抓住那个安眠药瓶,倒茶、润喉、启盖、吞药、喝水、再吞、喝水…… “完了,”陈布雷喃喃地说,“完了!”他摸索到椅子上,将几封遗书分别封好,再在致蒋介石第一封遗书文尾加了行“夫人前并致敬意”,眼睛却停滞于“部属布雷负罪谨上”那行字上,微微摇头,不断苦笑。再按照老习惯将文稿再读一遍,做了极小的改动,然后将文房四宝,几椅什物一一放妥,往床上一躺,静候死神光临。 第二十五章 兵败大陆

李宗仁逼宫蒋介石下野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 2月的溪口,当北方还是冰天雪地的时候,这里已是大地返青,小草抽芽,挟着春的气息的南风;报春的燕子往来逡巡,空中充满了它们呢喃的繁音;新生的芳草,笑眯眯地软瘫在地上,像是正和低着头的蒲公英的小黄花在绵绵情话;杨柳的柔枝很苦闷地左右摇摆,它显然是因为看见身边的桃树还只有小嫩芽,觉得太寂寞了。 溪口郊外的田埂上走来了两位陌生人。他们不是别人,正是这里的主人。他们的身影倒映在稻田的水面里,相依相偎,情绵意长。一只黄鹂从他们脚下惊飞,落入前方不远的油菜花中,鸣叫不止。 “真美的诗意,待我把它画入我的写生本中。”宋美龄嫣然一笑,立刻取下身后的画夹,半蹲下来,目视前方,手在不停地画。 “我相信你画得一定比这大自然的风光更美。”蒋介石站在宋美龄身后,欣赏着她的写生道。 溪口镇山清水秀,正是作画的好地方。早在1912年,宋美龄在美国威斯理安学院求学的时候,她就喜欢作画。那时宋美龄主修英国文学,副修哲学。此外,其余的科目还有法文、音乐、绘画、天文学、历史、植物学和圣经。在她临毕业的那一年,学校为表彰她的良好操守和成绩,将学院内最高荣誉“杜兰学者”这一头衔颁给了她。每年暑假,她都要外出作画。她的画融进了中西画的传统特色,颇受行家的好评。后来作为名人字画,她的画《巡猎》、《小桥流水》还被美国博物馆收藏。宋美龄还在美国举办过一次个人画展,这是以后的事了。 宋美龄随蒋入溪以来,她和丈夫的心态都不好,为转移这种心态,去掉烦恼,她便埋头绘画。一天少至三幅,多至十幅八幅,她的卧室已经挂满了她的字画。南京的官员们来看她,作为礼品,她还要赠送给他们。 人们赞扬她说,她用均匀的笔触绘优雅的花卉,她画的淡墨山水,细致得像布鲁塞尔的花边。 “画得不好,请提意见。”宋美龄听到人们赞扬后总是这样一句话。 宋美龄的每幅画中,都有蒋介石的诗意题词。看得出来,蒋介石也进入了宋美龄的诗情画意中。 他们心态平衡了,生活也变得有节奏、有规律了。每天清晨天亮即起,在这个风景秀丽、面溪背山,既有古香古色、封建味十足的庄院,又有枕溪卧流、洋里洋气号称“小洋楼”的故居镇子里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并按基督教义的要求,吟谈圣经,做弥撒、祈祷。上午视天气情况,或去郊外散步、绘画,或留在家里处理事务、接待客人。下午他们打打麻将或扑克,再是弹琴作乐。晚上他们则练练书法,或打打太极拳。 一日三餐的饭菜也极为简单,以素为主,以中餐为主。宋美龄高兴了,偶尔也下厨炒上几个好莱,供大家品尝。 每过礼拜,他们皆驱车驶往溪口外的雪窦寺和妙高台观光凭吊,并漫步千丈岩、乳奶洞。举目凝望,呈现在眼前的像一幅规模惊人的山水画,那景一层比一层深,一叠比一叠奇,层层叠叠,不知有多深多奇。正如明吏部尚书乔宇描绘的那样:“丹峰翠壁相辉映,纵有王维画不如。” 无官一身轻。然而作为权欲熏心的蒋氏夫妇,他们能轻吗?再说这次下野,并非出自他们本愿。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活动,搞小动作。他们知道南京李代总统的内阁有他的内线,各地政府也有他的心腹。他虽不在其位,然而他的话语却是圣旨。蒋介石发誓,五年不问政治,全是假话。宋美龄也不甘心丈夫坐冷板凳,隔三差五,出个馊点子,也够代总统收拾十天半个月的啦。 这天,宋美龄本想到郊外兜兜风、散散心,听到兰妮要见她,况且宋美龄也觉得兰妮身上有文章可做,便自动放弃这次郊外活动。关上门窗,拉上窗帘,二人便谈起了心。她们谈了很久很久,且很投机。午餐时,宋美龄又陪她吃了饭,喝点进口女士香槟。兰妮临走时,宋美龄又把自己从美国购来的化妆品送给了她,以示关心。对宋美龄提出的要求,兰妮当然百依百应。兰妮又像小孩子似的为表示自己的诚意,与宋美龄拉了勾儿。当两个像香肠般的手指拉在一起的时候,一笔肮脏的交易算是达成了。 说起兰妮,她是上海有名的交际花。在一次舞会上,她有幸结识了立法院长孙科,从此便投入了他的怀抱。后来,她还叫两个女儿称孙哲生为父亲。抗战时期,兰妮一直留住上海,并且得到一笔相当可观的、不明来历的财产。日本投降后,这笔财产便被政府没收归公。当兰妮得知老情人又回南京时,便拼命向他求救。孙科不忘旧情,便给上海负责官员修书一封。在函中,他把兰妮称为“敝春”,这完全是正式夫人的称呼,成了轰动一时的笑谈。1948年4月,孙科作为蒋先生的一匹黑马参加竞选,对手李宗仁的竞选顾问黄绍竑很有些文学天才,将孙科与兰妮的风流艳事添枝加叶写成所谓纪实文学,在报刊上发表,使两人丢丑,好不尴尬。 因此宋美龄一提起此事,兰妮总憋不住地想骂娘: “李宗仁也不是个正经人,这样的人怎么能当总统呢!” “代总统!”宋美龄更正道,接着又附在她耳边说:“孙科现在当行政院长,也是一方势力,李宗仁却处处与他为难,你何不劝孙院长把官邸搬到广州去呢?把他吊起来,看他的戏唱!” 兰妮是个心细的人,说道:“这样合适吗?” 宋美龄见兰妮上钩,马上又道:“这还不容易,行政院是政务繁杂的地方,就说,在敌炮火轰鸣之下,我们怎能处理政务呢?” 果然,兰妮去南京见了孙科,一阵枕头风把行政院从南京吹到了广州,李代总统第二天早晨起床视事,发现自己的最高行政机关不知去向。在孙科带领下,接着不几日,立法院长童冠贤接到国防部长徐永昌的通知,说南京在三五天内将闻炮声,于是立法院自2月1日起的例会就无法在南京召开;粮食部的人马也撤到了华南一带;交通部只剩下三分之一的人在东撞西碰;外交部情况更乱,人员与文件齐告他去,部里只剩下一架电话机;财政部人员全部离京,不知去向;新闻局人去楼空……南京总统府只剩下李宗仁和他的少量机关。 正在代总统李宗仁跳脚叫骂的时候,隐在溪口的老蒋正在通过高频电台与离京的立法院、粮食部、交通部、外交部、财政部联系,祝贺他们干得好。 蒋介石也得意洋洋地道:“李宗仁扬言不做假皇帝,要做真皇帝,我要他连假皇帝也做不成!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夫妇俩发出一阵哈哈大笑…… 这一边蒋介石夫妇狂笑,那一边李宗仁在发愁。 更使李宗仁苦恼的是,他上台才两个多星期,南京的国民政府就土崩瓦解了。除了李宗仁还留在南京,所有的政府大员、院部首脑、和谈代表全部没了踪影。大批国民党部队从江北撤到了江南布防。宁沪路、沪杭路、浙赣路沿线,塞满了南撤的残兵败将。上海、浦东、宝山、青浦挤满了汤恩伯的“精兵”,他们强占民房、构筑工事、修建碉堡群,准备为“保卫大上海”而决一死战。李宗仁指定的和谈代表张治中,在汉口、兰州、迪化满天飞,至今没有回来,而另一个和谈代表彭照贤遭中共拒绝后已经提出辞职,却又遭到行政院的扣留。李宗仁想稳定局面,希望和谈迅速开始,却始终不能如愿。最可恼的是孙科的行政院,竟然不和他打招呼,不辞而别,全体撤到广州,行政院正副院长孙科、吴铁城也告“失踪”,据说前几天一个外国记者在南京寻找孙科,找了30个小时也没找到,原来孙科到奉化看老蒋去了。陈立夫、谷正纲、何应钦、张群等人比孙科、吴铁城“开溜”得还早。 正在李宗仁长吁短叹、一筹莫展的重要时刻,汉口的小诸葛白崇禧给李送来了“锦囊妙计”。白崇禧说,如今是和战未决,前途难测,吉凶难料,如果再拖下去,对外的影响恶劣不说,对以后的“领导权”也没有什么好处。因此,白崇禧提出了一个缓和溪口、拉拢广州的办法。这个办法的要点是:起用蒋的亲信将领何应钦。在起用何的过程中,再用点心计,使何能离蒋帮李。李宗仁心头一动,佩服小诸葛的神机妙算。于是在2月14日派专机飞沪,把何应钦接到南京。 李宗仁也知道他们不会一说便合,就针对何的心理,说了很多好话。何应钦苦着脸说:“双十二事变,我在南京派兵攻打西安,给人误会借刀杀人,老头子一直记恨到今天。如果今天再帮你的忙,那不是同他一刀两断了吗?” 李宗仁弦外有音道:“敬之老兄,今天你还顾虑同他该不该一刀两断呵?” 何应钦闻言默然,沉思良久,强笑道:“这个问题我得想一想再答复。现在我想问你:你要他们释放政治犯,释放张学良、杨虎城,他们照办了吗?” 李宗仁恨恨地说:“哼!能照办倒好了。各地集中营一切照旧,有些还来个回信,说没有接到党的总裁命令,未便擅自放人;有的根本没消息,你说这叫我怎么见人?释放张学良的命令到达台北,你说陈辞修怎么答复我?” 何应钦摇摇头。 “他妈的!他说不知道!他说这个人归中央管,他是地方政权,他既不知道,又管不了!”李宗仁气得直揉胸脯,“我他妈的代总统难道是私生子、是小老婆生的不成?” 何应钦劝道:“这又何必同他一般见识?张学良出不来,杨虎城总可以吧!” 李宗仁一个劲儿摇头:“一样一样,这个命令是20号到达重庆市政府的,杨森派市府秘书李寰找绥署秘书长廖楷陶商谈了一小时,还是没有下文,你说要我多难堪!多痛心!” 何应钦叹道:“所以我说,这个人实在难搞,我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头痛。”他接支烟,点火,长长地吸了一口,问道:“这一次,他在溪口除了挂出党部招牌,你知道他还在干什么?” “愿闻其详。” 何应钦长叹道:“他在溪口备战,你在南京求和,而我们都要替你做求和的使者,请问人家会把我们当成什么!我们的奔走会有收获吗?” 这回轮到李宗仁哑口无言了。他绕室徘徊,欲言又止,终于下了决心说:“敬之兄,假如我全部接受他们的条件呢?你以为走一趟值得吗?” 何应钦一怔,起立,问道:“真的?” “真的!” “按照他们的条件谈判?” “是的!” “溪口呢?” 李宗仁一愣,挥挥手说:“不管了!” 何应钦严肃地问:“那么大使馆方面呢?你同他们商谈过?他们会同意你这么做?如果他们反对,你会坚持这样做?” 李宗仁一个劲儿抓后脑勺,绕室彷徨,对何应钦道:“你休息一天吧,明天中午我请兄吃便饭,届时我们再交换意见。” “那好,那好。”何应钦转而把话锋一转,扯到另一个话题上道,“一国三公的事乃当务之急,想办法把行政院从广州整过来,不然空城计难唱。” “我正为此事发愁,实在不行,我再到广州走一趟。”李宗仁显然一筹莫展。 第二天中午李宗仁宴请何应钦,面商国事。偏偏在这个时候,何应钦找不到了!作为代总统,根据何应钦的讲话态度——倾李反蒋,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此时何应钦已到了溪口,正与蒋介石密谈呢! 李宗仁又等了一会儿。 酒菜全凉了。 前往何应钦下榻处寻找的侍卫官,这时匆匆跑了回来报告:“何将军不在下榻处,大概是没有这个诚意吧?” 说话间,另一个外出寻找的侍卫官,也空手而归,向李宗仁报告:“不要等了,娘的,他已乘机到了溪口!” 不听还好,一听气得李宗仁如雷轰顶,好半天他才喃喃地道:“这叫敬酒不吃吃罚酒,他不来,我们吃!” 吃就吃吧,侍卫官们纷纷上了桌,李宗仁最后一个坐了下来。尽管是山珍海味,谁也没有吃出个味道。甭提这顿饭吃得多别扭了。 李宗仁席间一句话没说,与其说是吃饭,不如说在侍卫官面前做做样子,各自平定一下心火。 李宗仁很生气,一气何应钦,这个老奸巨猾的狐狸,不该这样认贼作父,好心当成驴肝肺;二气白崇禧,人称小诸葛,不该出这个馊点子,拉何反蒋,不够兄弟情面;三气自己,身为总统,耳根太软,偏听偏信,落得这般下场;更气的还是蒋介石,这个该死的老家伙,幕后遥控指挥,到处拆台。李宗仁越想越生气。眼下自己的事只有自己的人去办,别无指望。主意已定,于是席后,他便叫来了张治中,因张和毛润之、周恩来先生较熟,命他去和谈。关于广州孙科那里,只有自己去请了。 行前,他又决定给蒋介石通了电话。 溪口,蒋介石乡下的这个家,在建筑设计和家具摆设方面是中西合璧、半洋半土的。主楼后面是一些较小的房舍,有仆人的住处、贮藏室和厨房,再后面是一个大菜园。靠近菜园是宋美龄居住的文昌阁。此时,蒋介石夫妇正与南京来的何应钦在阁里密谈。 何应钦乃是蒋介石的亲信将领。虽然在西安事变中因他有野心,在轰炸不轰炸西安的问题上,与宋美龄有些分歧,时过烟消,蒋介石也就理解了他,没给穿小鞋。因此何应钦更是百倍地感谢蒋介石的宽怀大度。此次,何应钦不吃代总统的山珍海味,却来这里聆听蒋介石的教诲,更令蒋氏夫妇感慨万分。 “房檐滴水,点点入旧窝,虽然我今天落难下野,敬之兄还没有忘记我们夫妇哩!”蒋介石叹道。 “旧情旧交,李宗仁想搞离间计。打我的牌,去反您,这不是天下笑谈嘛!”何应钦吸了口宋美龄给他点燃的骆驼牌香烟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敬之兄够朋友!”宋美龄也自叹道。 接着,何应钦把他在南京时李宗仁的句句言辞一五一十地说给蒋氏夫妇听了,蒋氏夫妇感激万分,把何应钦请为座上客,好饭好菜、名烟名茶,款待一番。 席间正热闹处,南京那边来了电话。总机室报告李宗仁有所请示。蒋介石闻讯色变,摆手表示不接,宋美龄以为不可,于是她起身,代表蒋介石接了电话:“是代总统吗?很对不起,老蒋有点不舒服,还没起床哩。” “听出来了,你是夫人。真对不起了。”李宗仁道,“我本来不想打电话讨扰他,无奈事情太大,非请示尊大人不可……” “代总统有何见教,等老蒋起床之后,一定转告。” “那谢谢了。”李宗仁道,“我本来准备去溪口,因为忙……我想请示的,乃是行政院的搬迁问题。夫人知道,国民政府在南京不在广州。现在孙院长忽然自作主张把行政院搬向广州,实在叫人太难堪了。我们目前同中共和谈,争分夺秒,中共电台广播,说我李某人在南京,孙科去了广州,他们要谈,也不知道对手是谁?夫人啊,你看这种身首异处的情形能继续下去吗?” 蒋夫人忍住笑,一本正经道:“是是,我一定转告老蒋,一定转告老蒋。” “现在,”李宗仁道,“我只请示一点:行政院非迁回南京不可!孙院长之走,事前根本没有得到我的同意。”李宗仁愤愤地说:“孙院长是当朝一品,是中山先生的后人,我实在不便说什么,但望蒋先生从大局着想,请他回首都来,共维时艰,我就感激不尽了。” “代总统好说,代总统好说,”宋美龄说到这里又问,“还有什么事吗?” “听说敬之到溪口了,在不在你们那里?” 何应钦连向宋美龄摆手,示意他不在。宋美龄心领神会道: “敬之没来,你是听谁说的?” “没去那就算了。” 宋美龄刚放下电话,铃声又响。 “你是谁?” “我是孙科,找总统接电话,我现在广州。” “好好,正等着你的电话哩!”蒋介石也不推让走上前去,拿起了听筒。 “李先生下令要行政院搬回南京。” “你怎么回答?”蒋介石有点迫不及待。 “给我拒绝了,我顶了他,看他奈我何!” “顶得好,顶得好!”蒋介石连声赞叹,“你还要按照原定的计划去做。我做后台!” “更可笑的,”孙科道,“他说行政院搬到广州,事先未得到他的同意,真是活见鬼!” 蒋介石提醒他道:“不过是不是他真的不同意你们搬家呢?” 孙科电话里笑出声来道:“不不,迁都是有决议案的,的的确确经过本党中常中政联合会通过的,有据可查的。” “他也在场吗?” “那还用说。”孙科道,“不但有人看见,而且还有人作证,他还签了名哩!” 于是两人皆笑。蒋介石问道:“哲生兄,立法院快开会了,地点大概决定了吧?” “没有没有,”孙科道,“开会地点正是争论的焦点,大家哇啦哇啦吵个没完,很头痛。” “不必头痛,”蒋介石安慰他道,“你可以先入为主,就说立法院开会决定在广州举行,每人可发车马费300港币,那些立法委员们,当然不到南京去了。” 孙科大喜,再三致谢,谢他出了个好主意。但第二天电话又到,说李宗仁也不含糊,言明立法院在南京开会,立法委员车马费每人金圆券40万元,问蒋介石有没有什么招数,可以把李宗仁这一招压一压。 蒋介石沉吟道:“你放心吧,我自有办法。现在广州的中央大员多不多啊?” 孙科回答道:“我是同吴铁城、钟天心、郑彦、陈剑如等几位一起来的,人数不多。于右任还在这里劝我回南京呢!” “别理那个老糊涂!”蒋介石道,“他想回南京,由他去好了!你特别要注意这些人的情形,千万别让姓李的拉回南京才好。” “是是是,”孙科道,“那么看一看风声再说吧。他们最终会叫饶的。” 但事实发展并非像孙科想象得那么顺利。李宗仁的活动能力比他强,特别是在人心思和的情形下,立法委员慢慢地倾向南京。南京反而没有先前那么紧张,人们对中共过江这件大事有着不同的看法,但全都缓和下来了。李宗仁的私人代表甘介候风尘仆仆,一忽儿与章士钊、颜惠庆、江庸、陈光甫、冷御秋等人茶叙,一忽儿又出现在黄埔系统的大员之前,诸如此类,差不多法定人数即将够数。孙科等人大急,赶紧派人到京沪一带活动;李宗仁也不含糊,忙派代表南下劝孙回去,孙科的答复天真极了,他说:“我姆妈要我到澳门去呢!你们却要我回南京。”于右任在穗本想劝孙科回去,他老先生也认为这局势如朝“备战”方向发展,国民党非完不可;李宗仁“虽非同类”,但他至少表面上在做“和”的工作,于右任于是决定劝孙顾全大局,不如归“宁”(南京简称),不料反给孙科挽留了好几天,这位老先生在广州一哭再哭,在黄花岗前黯然流泪时,却被新闻记者们发现,跟上一问,老先生立刻放声大哭,老泪如雨,记者们个个无法收场,为他干着急,生怕他年老体衰,支持不住。于是向他多方劝慰,找个地方喝茶休息。于右任叹道:“没料到我这把老骨头会碰到这种日子。前些时听说陈立夫在广州大哭,我不表同情,他哭活该!又听说谷正纲也在这里大哭,我也不能同情,他哭活该!又听说戴季陶在吞声饮泣,我也不能同情,他哭活该!可是今天我也哭了,不过我的眼泪是干净的。”说罢长叹。半晌,索纸要墨,当着记者们龙飞凤舞,写下一首诗,题目是《登黄花岗七十二烈士墓台远望有感》: 第二十六章 孤岛残梦

杜鲁门“弃蒋”内幕

春节,是中国传统的民间喜庆节日。 1950年的春节,这是蒋氏夫妇背井离乡、不情愿来到台湾岛后的第一个春节。 按照旧风俗,年三十要张灯结彩,贴对联放鞭炮,年三十午餐宴吃团圆饺子,除夕之夜要阖家守岁。新年之晨要早起,辞旧迎新,拜年祝福,恭喜发财。 这一年的春节,由于形势所限,蒋氏夫妇心情不好,蒋家既没有吃团圆饭,也没有贴对联放鞭炮,除夕之夜也没有守岁,早早关门休息了。 翌日凌晨,整个台北居民辞旧迎春的鞭炮声像炒豆子一样,“噼噼啪啪”响起时,宋美龄怎么也睡不着了。她心想:节日不光是大人的节日,更重要的是孩子的节日。大人的心情不好,不能有愧于孩子。未来是孩子的,孩子应该幸福,应该欢乐,我们过去的奋斗难道不正是为了孩子吗?于是她决定做丈夫的工作,应该把泪水咽在心里,强作笑脸,和孩子共度佳节,不能把压抑传染给孩子。孩子是无辜的。 弥漫的鞭炮声使蒋介石也似睡非睡,况且也睡不着啊。回想和宋美龄在上海大华饭店结婚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这么糟心过。他不但没有成为中国的华盛顿,反而成为了偏安一隅的南唐后主,甚至比南唐后主还不如,因为他毕竟还有半个中国,而他却只有一个小岛、一个仅有三万平方公里的小岛!他思绪万千,不能自已。 “醒醒,醒醒,今天是年节。”宋美龄推了推丈夫的肩头。然后,她把自己的想法,化成一阵温柔动听的枕头风,吹进了蒋介石的耳中。蒋介石也是人,也有人的情感。夫人心细情浓,这一点他是知道的,他理解了夫人的用意,答应夫人早起床,以补偿除夕夜做得过分之不足。 宋美龄先于丈夫起了床,然后她满面春风地叫醒了蔡妈、侍卫人员。继而又来到了官邸后院经国、纬国居室,殊不知她的几个孙子和孙女更早地起来了。他们中的两人手中正拿着昨天买来的鞭炮,不敢点燃,怕惊动了爷爷、奶奶。此时,他们见奶奶来了,便慌乱地把鞭炮藏了起来。小黑眼珠滴溜溜地转着,显得惊慌不安。因为爸爸妈妈昨夜已向他们进行了严厉的训话,今年过年是不能燃炮的,爷爷奶奶的心情不好。 女人,毕竟是女人。宋美龄见了,眼泪差点流出来。 “孩子们,你们有炮为什么不放?爷爷奶奶是愿意听响的!快放吧!让咱家的炮声变成台北市最响的炮声。”宋美龄笑容满面地道。 “爷爷奶奶叫点炮喽!”孩子们大吼起来,接着那“噼噼啪啪”的炮声,不时地夹着几个冲天雷、二踢脚在官邸空中爆响,把蒋家的沉闷空气打破。 宋美龄又见了纬国,告诉他:“亚伯已经起床了,今天早晨我们要吃团圆饭,一切都安排了,你们起床后,快给亚伯拜年去吧!”“好!”纬国先是一怔,然后顺口答应了。 宋美龄回到前院,后院的炮声也蔓延到前院,侍卫人员也燃起了炮。整个官邸大院笼罩在喜气洋洋的炮声中。 5点1刻,蒋介石正式起了床,穿戴洗漱完毕。今天的穿戴,他一改往日戎装束身。只见他穿了件青灰色长衫,脚穿素净的丝织白袜,一双合脚的黑色宽口布鞋。这是溪口地区太爷子一种盛行的打扮,少了点严肃,多了点慈祥。他的胡须新刮了一遍,头顶是秃的,可那脑壳和脸都很红润,油光光地发亮。显得干净利索、慈眉善目,俨然一位好老头,毕竟他也是63岁的人了。 穿衣打扮,各有所爱。宋美龄却是另一种装束,她不像蒋介石那样有点土,而是有点洋。她的洋洋在中式旗袍裙的花形上。这种深浅不一、花型不成规律的细布料,只有在美国的得州达拉斯城女人的身上才能看到。她是喝过洋墨水的,因此她的穿戴,正如她那开阔的视野,不受空间、时代约束一样,自己认为怎样美就怎样打扮。 应该说,她的打扮很入时漂亮,比她现有53岁的年龄要年轻十岁。 5点半,天还是灰的。宋美龄和蒋介石做完祈祷,已在正屋方桌两旁,按照男左女右的太师椅上就位了,等候儿媳和孙孙来拜年添寿。 院中起初先传来经国的那位黄头发的俄罗斯妻子的咯咯笑声,后来还夹杂着众人说话声和孩子们的放炮声……儿子儿媳、孙子孙女一大帮全来了。经国和纬国带领夫人和孩子走在前面,向正屋走去。 像溪口的风俗一样,下辈给长辈拜年添寿,欢欢乐乐,喜气洋洋。全家人分别给爷爷奶奶磕了头。爷爷、奶奶又分别给了他们压岁钱,哄得孩子们高兴得直蹦高。 喜庆笼罩着蒋家官邸。 蒋家的子孙们,又在喜庆的气氛中吃了团圆饭。 为了使爷爷、奶奶更高兴,懂事的儿媳们,这个夹菜、那个敬酒,就连最小的孙孙也敢和爷爷、奶奶碰杯哩! 被蒋介石认为最惨痛的这一年春节,经宋美龄一安排,他们竟过得比大陆的二十几年的还要痛快! 蒋介石不再强作笑脸了,他的笑容从心底中流出。最高的享受,莫过于人间的天伦之乐。尤其是上了年纪的老人。 “爷爷奶奶何不领我们到日月潭去玩!”孙子孙女们提出,爷爷奶奶岂能让他们扫兴。 “好!”宋美龄道,“爷爷奶奶今天什么也不干啦,陪你们去玩,去荡舟!” 新春之日,蒋氏夫妇陪同儿孙荡舟在日月潭,借垂钓聊以解愁。老人孤舟,随波逐流。儿孙们望着两须斑白(蒋虽不蓄发,但也能辨出黑白)的老人,不禁悲从中来。 这时,蒋介石握着的鱼竿猛一颤,鱼线紧绷,蒋连忙收竿,一条约五斤重的大鱼,无可奈何地跃出水面。 儿孙们大喜! 划船的人献媚地说:“总统(下层的侍从一直称蒋为总统,这些人不大考究党国要人官称上的经常变化,并认准了一条,往大称呼没毛病),这样的大鱼,几十年来我第一次见到。” “好!好!”蒋介石微微露出笑容。蒋氏夫妇一生迷信,新春之日得大鱼,岂不正应“年年有余”好兆头,1950年会是否极泰来、时来运转的。 他们盼望着……可是命运之神好像在捉弄他们。 新年伊始,台湾便笼罩着很浓的失败空气。 实事求是地说,老蒋兵败大陆龟缩台岛后,给该岛人口增加了巨大压力。1947年前,台湾省的人口仅有628万,可到1950年后急增为846万,多出了222万。应该说这两百多万是国民党的“残兵败将”。由于人口的增加,使本来就稠密的台岛雪上加霜,物资奇缺,物价飞涨,经济濒临绝境,人民生活苦不堪言。就连过年过节人们也买不到像样的水果。 过年后,更使蒋介石不愉快的心病是美国发表的白皮书。想一想,他真想骂娘。原来他最“忠实”的外交盟国——美利坚合众国,在他最困难的时候,竟落井下石,完全采取了“弃蒋”政策。谁都知晓,蒋介石是中国亲美派的首领。蒋当年为什么娶宋美龄为妻,就是因为宋家是亲美派。得美国得天下,这是蒋介石的想法。抗战期间,美、蒋合作,共同抗击世界法西斯势力。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之际,美国公开宣称在中国实行“扶蒋反共”政策,帮助蒋介石建立一个有效的政治统治,使中国成为能够为美国利益服务的亚洲大国。正是在美国人出钱出枪的全力支持下,蒋介石悍然发动了规模空前的内战,使蒋介石成为了美国的一条咬人的狗。然而由于蒋的内战政策违反了民意,招致了全国民众的反对,加之政治腐败,经济无方与战略指导上的错误,他的反共内战遭到了可耻的失败。当国共双方强弱局势愈趋明朗的情况下,美国对蒋已失去了耐心,开始实施“弃蒋政策”,施加压力迫蒋下野,由李宗仁取而代之。在南京失守、国民党在大陆败局已定的形势下,美国国务院公然发表了《中美关系白皮书》。 且说这白皮书用了相当的篇幅直指蒋介石的软肋——国民党堕落、腐败与无能。宣称美国即使采取新的对华政策或额外的援助也无法挽回蒋介石行动所造成的损失。同时白皮书中也充满了颠倒是非、隐瞒和捏造事实之处,恶毒攻击中国共产党和毛泽东所领导的中国人民解放军。 美国国务卿艾奇逊在发表上述文件时称:“从日本投降到1948年底,美国共向中国提供了10亿美元军事援助和相同数目的经济援助。”“不幸的但也无法逃避的事实,是中国内战不幸结果,为美国政府控制所不及。美国在它能力的合理限度以内,所曾经做的或能够做到的种种措施,都不改变这种结果。” 一枪打两鸟。 白皮书一发表,立即遭到蒋介石和毛泽东两人反对和谴责。 先说蒋介石看到白皮书,如遭五雷轰顶。 他叹说:“马歇尔、艾奇逊因欲掩饰其对华政策之错误与失败,不惜彻底毁灭中美两国传统友谊,以随其心,而亦不知其国家之信义与外交上应守之规范,其领导世界之美国总统杜鲁门竟准其发表此失信于世之《中美关系白皮书》,为美国历史上,留下莫大污点。此不仅为美国悲,而更为世界前途悲矣。” 蒋介石的愤愤之情跃然纸上,可以理解。当时有人劝蒋对美国此举发一抗议声明,蒋介石沉默许久,考虑到国民党兵败大陆退台后还要仰仗美国,故未敢发表个人抗议电。只是令“外交部长”叶公超发一声明,不痛不痒地抗议美国政府对国民党的诬陷。 而毛泽东呢,可不像“闷葫芦”的蒋介石,哑巴吃黄连有苦无处诉,他欣然命笔,接连为新华社撰写了五篇抨击白皮书与美国对华政策的文章,言辞激烈,诙谐幽默,句句点在美国总统杜鲁门的软肋上。 对于蒋、毛二人的抗议,杜鲁门并没有放在心里,相反,在蒋氏父子退守台湾后,数度集会,密谋对华政策。时传白宫议会有三种密案: 一为以塔夫托、诺兰为代表的共和党,力主出兵武力保台助蒋。密案联合日军,挽救即将陷落的台湾。 二为以美国决策机构参谋长联席会议为核心的反对派则反对武力保台助蒋。他们认为,台湾战略地位重要,但美国防守的重点在欧洲,如果将台湾与冰岛相比,显然后者更重要。加之战后美国总兵力不足120万人,且分散在世界各地。在没有战争的情况下,出兵保台实属力不从心,也不必要。用什么样的方法“拯救”台湾?他们建议派几艘军舰游弋、停泊在台湾港口,以示声威,或给蒋介石少量的军事援助,以保台湾地位。 三是以国务卿艾奇逊为代表的密案,他个人认为国民党已不可救药,主张援助就此停止。艾奇逊告诫军方,应当承认“中共”事实上已经控制了中国,国民党政权的崩溃完全是由于蒋介石自身腐败无能。他还认为:蒋介石政权消失是早晚之事。“中共”才是中国的代表。援助蒋介石丝毫不能挽救它的灭亡,反而会促使中国仇美亲苏的心理。艾奇逊还进一步说:在防务上,台湾对美国来说已显得不那么真正需要。他主张在中国问题上,美国眼光要放远一点,要汲取苏联1927年被逐出中国,过了22年才恢复对中国的影响的教训。 上述三种密案意见争论不休,互不让步,最后交总统杜鲁门裁决。杜鲁门毫不犹豫地支持国务卿艾奇逊的意见。 对此,私下有人议论说:杜鲁门支持艾奇逊是因他记恨当年美国两党竞选时,蒋介石曾暗派陈立夫去美以金钱支持杜威竞选,现在他仍是私愤不已。此话不无道理,但也不尽然。杜鲁门之所以不敢出兵保台是慑于美国及世界人民的反对,因为此时找不到任何出兵保台的借口。 于是,1949年岁末年初,美国国务院发出对台湾政策的内部指示,这便是: 一是台湾历来是中国的一部分,其责任应由中国政府承担。 二是台湾的国民党统治和在大陆时期一样,很容易被攻破。 三是美国对台湾并没有承担责任和义务,因此,美国不应该在台取得基地或派兵前往,也不应供给武器等,否则,美国可能卷入公开的战争,并且遭到中国及其他国家的反对。 此指示,一周之后,美国国务院方正式通知台湾国民党当局驻美“大使”顾维钧。 1950年1月5日,杜鲁门在白宫举行记者招待会,将美国对台政策公之于众,大白天下。他宣称: 美国此时不想在台湾获取特别权力或建立军事基地。美国也不利用其武力以干涉台湾现在的局势。美国并不采取足以涉及中国内战的途径。同样地,美国政府也不供给军援与军事顾问于台湾的中国军队。 与杜鲁门发表上述讲话的同时,美国政府还宣布自台撤走侨胞。难怪蒋介石流眼泪了。就在美国“弃蒋”政策公布后,美国主要盟国之一的英国,率先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其后是瑞典、丹麦、瑞士、荷兰、印度、缅甸、印度尼西亚、巴基斯坦等国,与新中国建交。而以苏联为首的东欧社会主义国家——保加利亚、罗马尼亚、匈牙利、捷克和斯洛伐克、波兰、民主德国、阿尔巴尼亚,以及蒙古、越南、朝鲜也于美国白皮书之前,相继与新中国建交。 应该说,台湾外交,四面楚歌。美国外交人员蓝钦幽默地说:“随着对岸炮火轰隆,美国官员自大陆抵台后,总是坐在他们的旅行箱子上,等候随时奉命回国。” 蒋史专家吴一舟哀叹道:在台湾“所有外国使馆人员及侨民均已离开台湾,认为台湾沦陷的命运,已无可挽救”。也如《蒋经国传》的作者江南先生所说:那时“很多过来人,甚至30年后,回首前瞻,生不寒而栗的感觉。台湾前途,一片黑暗”。 此时台湾出路向何去?众叛亲离、四面楚歌的蒋氏父子将如何对策,成了人们关注的重点。

重登“大宝”的秘闻

1950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 涵碧楼前的垂柳枝条上的毛毛狗隐露鹅黄,孩子们还在湖旁用手撩水,春风里多少还有些寒峭。应该说,这一年春天前的寒冬对于蒋介石个人来说,是度日如年的。因为兵败大陆的霉气像阴云一样,在台岛,在心头驱之不散。面对现实,承认失败,又不是蒋的性格。因此,东山再起,“光复大陆”,几度在他心头起誓。然而这一切,抓紧眼前的复职则是当务之急。因为你要干事,名正言才顺。这是蒋的想法。 说起蒋介石的复职,主要是总统复职。 说起总统复职,不能不提起蒋介石的第三次下野。究其原因,旁观者清,原因有三:一是美国人换马;二是桂系逼宫;三是共产党又推了一把。 话为什么这样说呢? 1947年蒋介石在战场上的失败,使美国人失去信心,杜鲁门总统想在中国换主,以李宗仁取代蒋介石。1948年10月,美国驻华大使司徒雷登向国务卿马歇尔建议:“劝告蒋委员长退休,让位给李宗仁。”蒋介石要求美国增加军事援助,被杜鲁门总统婉言拒绝。宋美龄赴美国求援,亦一无所获。这年底,淮海战役胜负已成定局,蒋介石嫡系军队几乎丧失殆尽。白崇禧统领40万大军于武汉与两广相呼应,大有操纵整个中南之势。桂系以武力逼蒋下野。河南省主席张珍和湖南省主席程潜也随声附和。在内外夹攻下,蒋介石在1949年元旦发出求和声明,企图做缓兵之计。毛泽东发表对时局的声明,揭穿其“假和平”的阴谋。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1949年元月21日蒋介石被迫以“因故不能视事”的名义宣告引退,由副总统李宗仁代理总统。4月23日解放军占领南京,国民政府覆灭了,代总统李宗仁逃到美国。台湾也就没有了总统,国一日不能没主,所以他决定复职总统。 为了复职总统,蒋介石从下台那天起就没有停止过与李宗仁的斗争。有人做过统计,说是他们斗过六回法,有的说他们斗过三回法。笔者翻阅尘封,查明资料,应该说是四回法为佳。 哪四回法呢? 其第一个回合是,关于与中共和谈之争。 应该说蒋、李二人都主张和谈,但在和谈的目的上,二人却有着质的区别。蒋介石在1949年元旦发表的和谈文告,是被中共的过江炮火逼迫所致。在蒋氏字典中,从来就没有“和谈”二字,他是想利用和谈争取时间,最终与中共决一死战。在他引退之后,仍对和谈进行幕后操纵,千方百计拆李宗仁的台,拖李宗仁的和谈后腿。他当时为李宗仁定下的和谈基调是:“确保长江以南若干省份的完整,由国民党领导”;“使双方在未来政府中保持同等发言地位”。 李宗仁与蒋介石不同。他的上台与美国的支持分不开,因此他能按着美国的意图办事,“并不一定要同中共血战到底”。李宗仁之所以主和,主要意图是避免大的伤亡,乘机同中共讨价还价,以达到“划江而治”的格局,保住国民党的半壁江山。 由此可以看出,蒋的和谈是真事假做,而李宗仁则不然,而是假事真做。 为了假事真做,李宗仁上台之初,就表现出对和谈的积极性。上台当日,在他就任代总统的文告中宣称:“决定和平建国之方针,为民主自由而努力。”表示愿与中共进行和平谈判,并电邀李济深、章伯钧、张东荪等人共同协助,亲自草拟电稿。1月27日,李宗仁致电毛泽东称:“南京政府业已承认,以贵方所提‘八项条件’作为和谈基础,急望中共决定谈判地点为盼。” 李宗仁这一举动并未提交国民党中央委员和政治委员联席会议讨论,他之所以绕过蒋总裁的国民党中央委员会,是试图以自己的“法统”地位来对抗蒋介石幕后操纵以口实。然而就在李宗仁致电发出不久,溪口就有长途电话与行政院长孙科通报。几天后,孙科借故南京已在解放军大炮射程之内、办公不安全为由,将行政院迁往广州。至此国民党政府形成一国三公的局面:幕后操纵的蒋介石、受蒋介石指挥的孙科、有名无权的代总统李宗仁。与此同时,蒋还攻击李宗仁“以毛之八条件为和谈基础,直等于投降”。致使李宗仁在此关键时刻,棋错一步,拒绝在中共和平协定上签字,终于导致了国共和谈的最后破裂。对蒋介石而言,他有台湾做退路,可以不要和平。但对李宗仁而言,他如果不与中共和平相处,共同建国,就必然在蒋介石的种种掣肘中宣告失败,而无立足之地。后来的事实说明了这一点。 第二个回合是围绕蒋介石出国之争。应该说李宗仁在上次与中共和谈的失败中,得出了一条教训:只要“克星”蒋介石一日不走,他李氏就不能有所作为。为了摆脱困境,并从蒋手中夺回应属于他的权力,李氏决定要不惜一切办法逼蒋出国。于是李宗仁求到了上次力主和谈的张治中先生,且说李氏的这一想法正好与张治中不谋而合,二人一拍即合。 再说张治中先生是桂系首领白崇禧的同学,两人关系非同一般,又是蒋介石的左膀右臂。他虽在和谈问题上得罪了主子蒋介石,但他毕竟是蒋的嫡系,与蒋介石有着很深的关系。起初,李宗仁上台后,张治中深感李的力量虚弱,和谈前途诸多险阻,对李的处境有同情之感。同时也对蒋介石身在溪口,遥控南京,实为和谈的一大障碍。于是,张治中找到司徒雷登,建议他作为美国人对蒋施加影响,劝蒋出国。司徒雷登以不干涉中国内政为由,反劝张以其个人同蒋的特殊关系,何不当面劝蒋出国?张只是笑笑说:“和谈第一吗,你不是也主张和谈是唯一出路吗?” 第二十七章 改造政党

改造国民党

1950年7月26日,这是一个坐着都出汗的日子。 惊魂初定的蒋介石在他复出总统的三个月后,人事稍作安排,就急急忙忙地向全党宣布他的国民党改造方案。 应该说,蒋介石的政党改造方案,是从国父孙中山那里继承过来的。 民国十三年,总理在广州一隅,北有吴孙的强兵如林,东有陈逆的胁迫制约,内有杨刘作恶掣肘,困难可以想象。然而总理却发愤图强,毅然决然着手党的改造,为党的新生开辟了光明坦荡的前程。 总理改造国民党25年后,兵败大陆的蒋介石,远比当年的孙总理还要困难。偏隅台岛的他,面对着全党性精神瘫痪,组织散漫,政治落后,纪律松弛,很多老兵如丧家犬一样,惶惶不可终日。蒋介石仍不服输,服输也不是他的性格。他决心励精图治,有所作为,有朝一日反攻大陆,夺回失地,重上宝座。 有了这个想法,蒋介石下决心改造国民党。这个设想起初发轫于1949年7月8日,蒋介石主持召开整理党务会议,讨论国民党改造方案。会上对国民党自身的性质发生争论。鉴于失败的教训,有人提出国民党应为民主政党。蒋对此说持相反意见,他认为,国民党不应成为纯粹的“民主”政党,而应为“革命民主政党”,“革命”应为先。会议争论的结果,采纳了蒋介石的意见,很显然,蒋介石此时开始吸取在大陆失败的教训。同月16日,国民党中央非常委员会宣告成立。同月2`8日,在国民党的中常务会上,蒋提出改造此案,并获通过。9月20日,蒋介石又在重庆发表《为本党改造告全党同志书》。 上述改造案和蒋的《告全党同志书》,表明蒋的决心: 一是为了挽救国民党在大陆的最后失败,做最后五分钟的努力; 二是振兴国民党,为“反攻复国”做准备; 三是清除妨碍其独裁统治的各个派系。 且说由于人民解放军的凌厉攻势,国民党的节节败退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开国大典的礼炮声,迫使国民党中央也于1949年12月7日迁台办公。客观形势飞速变化,不仅使国民党改造工作搁浅,而且许多提法也需再次审视。 1949年12月30日,日月潭幽静的涵碧楼,灯火通明。 那又是一个难眠的夜晚。 蒋介石接连在涵碧楼召集他的幕僚陈立夫、叶正纲、黄少谷、陶希圣等人,讨论国民党改造问题,蒋介石满口生泡,他宣称“国民党如不立即进行改造,则现在中央委员四百余人之多,不仅见解分歧,无法统一意志,集中力量,以对共产国际进行革命。且无疑自葬火坑,徒劳无功”。他还认为,“改造要旨,在湔雪全党过去之错误,彻底改正作风与领导方式,以改造革命风气;凡不能在行动生活与思想精神方面与共党斗争者,皆应自动退党。” 其后,蒋介石加快了改造国民党的步伐。 转年阳春三月,总统府礼堂。 这是在一次总理纪念周会议上,国民党两千多名高中级干部列坐礼堂。 这次演讲,应该说是他个人对国民党在大陆失败做了一次充满感情色彩的检讨。他讲话要点是:要不惜牺牲感情与情面,虚心接受在大陆失败的教训,进行彻底改造,他本人将为“反攻复国”大业鞠躬尽瘁,争取最后胜利。讲到动情时,他泪流满面。听他这次检讨的许多国民党干部纷纷潸然落泪。关于此点比较容易理解。20多年来,蒋介石一直是国民党的大独裁者,一贯以完人自居。如今能不顾脸面,当众认错,实属不易,况且大家都亡命海外,同病相怜,蒋说的一番令人动感情的真话,的确能起到笼络人心与鼓动士气作用。 这是一场成功的讲演。 讲演之后,蒋介石的挚友吴稚晖联合在台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110人、候补中央执行委员252人、中央监察委员65人、候补监察委员14人,共计441人,联名上书蒋介石,请蒋介石根据一年来的研究结果,彻底实施国民党改造。有了吴稚晖等人的全力支持,加之朝鲜战争爆发,美国放弃“袖手”政策,出兵朝鲜,协防台湾,使蒋介石意外地从美国总统杜鲁门手中获得一张人身安全保险单。蒋介石于7月22日国民党中常会临时会议中,重提1949 年7月18日国民党中常会通过的《中国国民党之改造案》。经会议修正,蒋又对修正案做了说明,然后公布实施。 8月5日国民党成立“中央改造委员会”,会后提出中国国民党改造纲要,称为《本党改造纲要》。 9月1日,“改造委员会”发表中国国民党政治动员:革新政党,革新党的组织,整肃党的纪律,改变党的作风,把中国国民党改造成为实施三民主义的一个坚强战斗体。实践三民主义,决心以三民主义来消灭共产主义。同时提出四大主张:一是坚持反共抗俄,恢复“中华民国领土、主权完整”。二是实行民生主义的社会经济措施,整顿国营事业;扶植民营事业,发展对外贸易,平均社会财富。三是完成三民主义民主政体:保障人民基本自由;推行地方自治;择拔青年人才;淘汰腐化动摇分子;建立廉洁政府。四是“反攻收复”时期的主张:对中共主要领导人和重要干部等,决不宽赦;对一般共产党员许“戴罪立功”;对胁从民众“概予宽宥”。 1950年10月6日,中国国民党改造委员会于第四期政治通报指出:“目前最重要之工作,必须使脱离组织之党员,一律纳入组织,纳入组织之后……按照规定,加以整肃。登记的时间,规定为20日,过期不等,以示其忠心。但对信仰坚定的同志,可以给予便利,只要有确证者,即可以补办登记手续。登记15日后,主办单位即将报到的党员纳入组织。党员接通知后,10日内仍未参加组织者,应受党纪处分。因而一时党员作风大变。”据台湾当局说:“当时国民党员精神面貌呈现一片欣欣向荣气象。” 同时又对下一步党员整肃工作进行布置:整肃对象见前面《改造纲要》第四项。整肃办法,初步由小组办理,先查明事实,再与被检军人谈话,被检军人也可以申辩,并将检举书和答辩书上呈“中央”核定;干部的整肃,由本单位改造委员会,或由区党部和党小组办理。其他办法如上。同时,干部整肃时,亦可由上而下进行。对整肃对象,由“中央改造委员会”和“纪律委员会”会同处理,包括处理党内财物等……以上国民党改造运动,自1950年8 月5日成立“中央改造委员会”起计时,至1952年双十节中国国民党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台北阳明山开幕之日止,经两年三个月而完成。 这次国民党改造运动,使台湾省经济建设驶上了快速发展的轨道,于上世纪70年代末成为亚洲“四小龙”之一。但同时,台湾又推行神化蒋的运动,使他具有超越法律和一切法令的裁决权,这就与民主运动绝对不相容。 还应该看到,这次运动的后期,就党员登记,偏离了运动的初衷,蒋掺杂了个人私念,为了传位于子,打击面过大,为公子的以后升迁扫除了障碍,铺平了道路。 至此,蒋介石开始在台湾初步建立起以蒋氏家族为核心的、以大陆亲信官僚为主体的、掺和台湾地方政治势力参政的独裁专制体制。

果断清障,“二陈”成了替罪羊

1950年8月5日,中国国民党中央改造委员会正式成立。 这是一场庄严的就职典礼,上午10点钟,在台北中央党部举行。 参加典礼的16名中央改造委员,一个个西装革履,精神抖擞。 宣誓典礼由蒋介石主持,16名中央改造委员神情庄重,面对蒋介石,高举右手,声音洪亮: “遵从总裁领导”,“竭智尽忠”,“完成改造任务”。如果背誓,甘愿“受党纪之严厉制裁”。接着蒋介石致训辞,要求中央改造委员,要下“本党改组决心”,担负起“改造党政、改造‘国家’的责任”,“从头做起”。 且说这16人的大名单是:陈诚、蒋经国、张其昀、张道藩、谷正纲、郑彦芬、陈雪屏、胡健中、袁守谦、崔书琴、谷凤翔、曾虚白、萧自诚、沈昌焕、郭澄、连震东。 纵观国民党中央改造委员会的大名单,基本上反映了蒋介石权威的分配模式是以党政军为核心,任命自己嫡系出身的人。如陈诚、袁守谦是黄埔系统,代表军方及情治力量;张其昀、谷正纲等系党团出身,代表党务系统;胡健中、曾虚白、崔书琴是代表党的文宣系统;为了体现地方色彩,吸收了台籍的连震东。 明眼人细观察,这些改造委员中不少人担任过蒋介石身边的秘书。换言之,基本上都是蒋介石的心腹。而大陆时期党政军界的显赫人物阎锡山、何应钦、孙科、翁文灏、朱家骅、白崇禧等一个也没有进入党务决策圈内,只是成了有名无实的“中央评议委员”。这些显赫一时的“党国中坚”、元老重臣、将军司令都被逼下马来,解除印绶、打入冷宫。此情真可谓“新桃换旧符”,一代新人超前人。 在这些人中有少数新面孔,最突出的当数年仅40岁、只有12年党龄的蒋经国。此一安排彰显了蒋介石想传位于子。随着年龄的增长,蒋的这种愿望越发迫切。如果说在败退台湾前,蒋介石对蒋经国的政治安排,是引路(即引进政坛并争到一席之地)的话,那么在退台后,尤其是台湾政局基本稳定后,他就把权力向蒋经国让渡的问题提上了议事日程。这一方面也是因为重振国民党需要依靠新生代,另一方面,在大陆彻底失败后,国民党的各大派系都基本上被战争所淘汰,而嫡系中能挑战蒋家天下的势力已是落日的黄花。但是他心里十分清楚,把权力交给嫡子还有不少阻力,这种阻力来自老嫡系中的元老,更会来自新生代中崛起的势力。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蒋介石采取一系列非常举措,消除党内、军内的威胁和隐患,为向蒋经国让渡权力清障开道。 再从16人名单观起,还可以发觉从事20多年党务工作的“党魁”、蒋最得力的助手系首领陈果夫、陈立夫兄弟竟未在大名单中出现。众人皆知,蒋的政治发迹得益于陈氏兄弟的叔叔陈其美。这一次蒋竟不念知遇之恩了,原来有一层看不见的秘密:营造高压态势,逼“老臣”退出政坛。 蒋介石心里明白,过去在国民党政治圈内,能与蒋介石抗衡或者敢于挑战蒋介石领袖地位的派系的势力基本在战争中瓦解,宋子文、孔祥熙利用掌握财政大权之便,截流美援,卷走了大量美钞存入美国银行,这是路人皆知的事,他们既没有与蒋介石“同甘苦共患难”的打算,更不会自投罗网,而是一门心思在国外发财。李宗仁以治病为由,长期在美国;退到台湾的阎锡山、白崇禧成为光杆司令,昔日威风荡然无存,任凭蒋介石摆布;而何应钦之辈,过去大权在握时也只不过是有野心,没有胆量,依附其他势力凑点热闹,现在更无力作为,唯蒋介石命是从更加突出。当然,要这些人自觉地退出政坛,那是不可能的。 思来虑去令蒋介石最担心的还是“四大家族”中的“二陈”,亦即陈果夫、陈立夫兄弟。以蒋宋联姻为基础,逐步形成的“蒋、宋、孔、陈”四大家族,是蒋介石在大陆独裁统治的支柱,而在建立新的政治架构中尤其是让蒋经国接班问题上,他们是最大的障碍。宋子文、孔祥熙已远走高飞。陈果夫、陈立夫则不一样,他们还在台湾,长期掌控国民党的组织、人事大权,c c系曾经多次暗地里搞些小动作,挑战他的权威,阻挠蒋经国在政坛发展。陈立夫在“政大”的表演,使他对其更加保持戒心。消除这个障碍那只是迟早的事情了。在南京政权覆灭前夕,蒋介石被迫“下野”,召见有关人士时,蒋愤怒地说:“共产党没有打败我,都是自己人打败的。”然后,手指着陈立夫说:“就是你们这班人。” 蒋介石这次决心首先拿“二陈”开刀,大刀阔斧地“改造”国民党。他说要把台湾建成“反共复国的基地”,“唯一可循的途径,就是摆脱派系倾轧的漩涡,涤除人事纠纷的积习,从头做起,改造本党。”他还放风说,为了完成“改造”党的任务,他将毫不留情。熟知他的秉性的人心里十分清楚这句话的含义。不仅如此,他进一步向“二陈”施压,在一次中常会上,他问陈立夫:“你们弟兄俩跟着我这么多年,没有想到会被共产党赶到这海岛上来吧?” 陈立夫对蒋还抱有希望,顺着话说:“确实没有想到今天这个局面,惭愧!”蒋介石接着问道:“不知道你对我的改造现在有什么认识?” 陈立夫愈来愈感到事情不妙,他只好检讨说:“我是认为,大陆失败,党、政、军三方面都应出面承担责任。党的方面,当然由我和果夫承担。我俩就适宜参加党的改造了。”陈打算以大包大揽地承认错误,换取蒋介石的原谅。其实,蒋介石早有安排了,他指定的中央改造委员会中已把陈立夫排除在外,而陈果夫也只是在安慰性的中央评议会中挂了一个名而已。 应该说蒋介石这样安排非常巧妙,也是一个毒招。 因为,此时的陈果夫已病入膏肓,活不了多久。而陈立夫能干事,却什么职务也不给他安排。陈立夫十分清楚蒋的用意,于是顺着蒋的心思提出去美国,蒋则顺水推舟。临走前,蒋介石亲自送了他5万美元,然后说有事离开了,让夫人接待他。在一旁的宋美龄送了一本《圣经》给陈立夫,说:“你过去担负这么大的责任,现在一下子冷落下来,会感到很难适应。这里有一本《圣经》,你带到美国念念,你会在心灵上得到不少安慰。”陈立夫听了这话啼笑皆非,瞟了蒋介石的肖像一眼说:“夫人,那活着的上帝都不信任我,我还想得到上帝的信任吗?” 同年8月,陈立夫离开台湾到美国定居,在新泽西州以养鸡为业,陈果夫第二年就死了,赫赫有名的“二陈”就这样销声匿迹。 “二陈”问题解决,其他的人就不在话下了。 山西王阎锡山在大陆期间接替孙科担任“行政院长”一职,蒋介石在复职后的第五天,就免去了这一职务,他没有反抗的能力了,到一个清闲的地方隐居,埋头著述,想以文字传天下。 白崇禧被委以“战略顾问委员会”副主任的职务,后来为了用白崇禧对付李宗仁,送给白一个中央执行委员会委员,即使这样,白崇禧也感激不尽,成为批判李宗仁的先锋。 权倾一时的何应钦,到台湾后,自称要“闭门思过”,蒋介石过意不去,给了他一顶“总统府战略顾问委员会”主任的帽子,何应钦既不“顾”也不“问”,关起门来“著书立说”。蒋介石对其他嫡系亲信,也一个个地扫地出门。

严格整肃,从“娘家侄”头上动土

“二陈”刚刚被打入另册,尚未了结,蒋氏父子又编织罪名,制造了“毛邦初案”。 且说当国民党改造运动进行整肃阶段时,“毛邦初案”不早不晚浮出水面,轰动了台湾海岛,并引起海内外的极大关注。应该说此案并不是一般的违纪整肃,令人扑朔迷离,众说纷纭。 众所周知,毛邦初是蒋介石原配夫人毛福梅的亲侄。 一日夫妻百日恩。尽管蒋与毛福梅婚变,同宋美龄结合,但蒋对毛邦初、毛民初、毛瀛初三兄弟仍一如从前,极力栽培。在毛氏三兄弟中,精干聪明当数毛邦初,因此也最受蒋介石青睐。北伐战争后期,为加强空军建设,曾被蒋送到苏联学习飞行。返国后追随蒋介石鞍前马后,官职步步升高,人们也风言风语。抗战中,他与周至柔协手,立过赫赫战功。从1943年起改任国民党“驻美空军购料处”主任,常驻美国,从事采购工作,1946年晋级为空军副司令。内战开始后,蒋介石曾多次汇巨款给毛邦初,授权其在美国购置空军装备和后勤补给品。蒋介石下野后,一面令俞鸿钧将黄金、白银、美元运往台湾,一面又给毛汇去1000万美元。后来蒋又令“空军总司令”周至柔电致毛邦初,将1000万美元提出,以他私人名义分存华盛顿、纽约及瑞士银行,以免为李宗仁政府冻结。此事充分表明,当时蒋对毛还是十分信任的。 事过境迁。 到了1950年11月,美国参议员诺兰夫妇抵台访问时,蒋介石热情接待。其宴会间,诺兰除了向蒋介石说了许多“将在美国国会支持中华民国”的好话后,同时又提出今后台湾空军购买器材的差事由他代办为好。诺兰还称:美国国会议员在若干航空制造公司颇具影响力,如由他采办器材,可以少花钱多办事,他还可以动员国会议员加入支持台湾当局的行列,以解除台湾目前的外交燃眉之急。 蒋介石没加思索就愉快地答应了诺兰的要求。 其后,蒋介石便指示“空军总司令”周至柔通知毛邦初,将采购器材的工作移交给诺兰办理。毛邦初接此命令,大为气愤,认为蒋介石对他不信任了。此时诺兰又登门催毛移交购买器材款项。话不投机半句多,二人吵将起来。后来诺兰又找到台湾驻美“大使”,“大使”出面调停无效。毛邦初就是不交,诺兰又找到隔洋的蒋介石。蒋电话致毛,毛不仅不接蒋的电话,还将此事告知在美做寓公的前“代总统”李宗仁。李宗仁听后说:“此款既在代总统任内之事,本人应有审查大权。” 接着,蒋介石又催促毛邦初,毛说此款项系李宗仁代总统任内汇出,蒋无权支配这笔外汇。 至此两人脸面撕破。 毛在美国,与蒋的死对头李宗仁结合一起,揭发蒋的1000万美元来路不正,声明要追查到底。毛还扬言说他手中保存有蒋在美国进行“游说活动资金凭据”。游说活动是蒋介石退台后,采纳“总统府”秘书长王世杰建议,到美国游说,收买陆军外援蒋集团,对民主党政府施加压力,以修改对华政策。此项“游说活动”的电文通过毛邦初主持的“驻美空军购料处”专用电台时,被毛截获。李特嘱毛邦初:“不得移交,并责其保全档案,藉资审察。” 再说,毛与蒋抗命的这段时间内,美国有人站出来,怀疑台湾当局是否利用“美援”进行“游说”活动,立案调查。蒋介石闻之大为不悦,认为都是毛邦初提供有关“游说”材料,加之毛与李搞在一起,愤怒异常,故借当时肃整时机,1951年8月21日宣布毛邦初停职查办,并令其迅速返台,听候处理。 毛邦初一不做二不休,被撤职后,拒不返台,不交“赃款”。 蒋介石眼见指挥失灵,亲自指令“司法行政院”政务次长查良监前往美国向法院起诉。当查抵美后,毛邦初闻风携巨款潜逃墨西哥。蒋又令查前往墨西哥。后来墨西哥当局以毛邦初伪造入境证非法入境将其拘留,准备提起公诉。 当时台湾报纸上连篇累牍地报道此事,蒋介石与国民党中央也声言要严办查处,闹得风风雨雨,但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排除异己,“孙立人案”始末

从国民党改造以及改造以后的日子,蒋介石念念不忘内部清洗,继续为公子经国升迁鸣锣开道。这时,陆军总司令孙立人,在蒋对“吴国桢案”处理上打抱不平,颇有微词,同时本人性格桀骜不驯,才华过人,学识、能力和资历,皆在蒋经国之上。蒋的“既定方针”将受到挑战,于是寻找机会挤掉孙立人,只需时间安排了。 不久,“孙立人兵变”事件就发生了。 1 9 5 5年8月,蒋介石以“孙立人兵变”的罪名立案,将孙立人拘禁起来,孙大喊冤枉。当然这也不是空穴来风,台湾特务机关抓到一名叫郭廷亮的“匪谍”,郭是孙立人部队的少校营长。经过调查,孙立人与郭案并没有直接责任。 因为孙时任陆军总司令,三军反响极为强烈。同时,大洋彼岸的美国也引起轰动。蒋介石要干什么?人们不约而同地睁大了眼睛。 第二十八章 固守台湾

“朝鲜战争”救了蒋介石

正当美国公开抛弃蒋介石与台湾的宣言生效时,一声炮响,朝鲜战争打响了。 外电认为:朝鲜战争救了四面楚歌的蒋介石,四面楚歌的蒋介石应该感谢朝鲜战争。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时,美军和苏军在朝鲜半岛以北纬38度线为界,在南北两边分别接受日军投降,朝鲜挣脱了日本的殖民统治,却被划分为两个部分,在如何建立一个统一的朝鲜临时政府的问题上,美苏意见对立。美苏双方于是将朝鲜问题提交联合国,联合国决定在美苏管辖区同时举行选举,然后美苏军队撤出朝鲜半岛,由朝鲜人民自己管理自己的国家。由于金日成作为抗日英雄而获得绝大多数选民的支持,该决议被美国否决。1948年5月南朝鲜举行了总统大选,亲美的李承晚当选总统,但是苏联却拒绝了联合国临时委员会进入苏控区。苏方指责美国违反了波茨坦会议上的共识,当时的计划是由苏联、美国、中国、英国四国共同托管朝鲜,五年后实现朝鲜的完全独立。美方在南朝鲜单方面举行大选,针对这种情况,9月9日北朝鲜建立了“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金日成为领导人。美苏两国军队分别撤出朝鲜后,朝鲜半岛就实际被划分为两个独立的国家。 1950年5月25日拂晓,南朝鲜李承晚军队越过三八线向北进攻,朝鲜内战爆发。 这次战争是美帝国主义蓄意发动的。 6月27日,美国总统杜鲁门发表了干涉朝鲜及侵略中国台湾的声明。随后,又利用苏联和中国不在场的机会,强制联合国安理会作出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为侵略者的决议。7月3日,美国陆军开进朝鲜公开参战,同时,命令第七舰队侵占中国领土台湾。美军在朝仁川登陆,无视中国政府和人民的和平建议和警告,竟把战火烧到中朝国界鸭绿江畔。10 月25日,中国人民响应毛泽东主席“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号召,入朝参战,协同朝鲜人民军,五战五捷,歼敌23万余人,把美军从鸭绿江赶回三八线以南。 1951年7月10日,朝鲜停战谈判在开城举行。 朝鲜战争的突发,使美国在一夜之间改变了对台的“弃蒋”和“观望”政策,使四面楚歌的蒋介石看到了希望。 1950年6月27日,杜鲁门紧急召开国家安全会议,讨论战争对策。同日,杜鲁门发表了武装干涉朝鲜与台湾事务的声明,即“六二七”声明,声明宣称: “对韩国的攻击显然表示共产主义已不复沿用颠覆手段,以征服独立国家,而进一步使用武装侵略及战争来达到目的。此等行动违背安全理事会为维护国际和平的安全而发布之命令。鉴于共产党军队之占领台湾,将直接威胁到太平洋区域的安全,并威胁到该区域履行合法而必要之活动的美国部队,因之,本人已命令美国第七舰队防止对台湾的任何攻击,并且本人已请求台湾的中国政府停止对大陆的一切海空活动。” 从杜鲁门的声明看,美国已经断然改变对台湾的“袖手”政策,从弃蒋走向再度扶蒋。杜鲁门之所以在朝鲜战争爆发的同时改变对台政策,主要是美国的决策者们担心:此次朝鲜战争爆发,不仅是南北朝鲜之间的冲突,而且也是苏联用突然袭击的方式公然向美国势力范围挑战的行动,是苏联发动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第一步。 同时,他们还认为,苏联已从朝鲜向美国动武,如果中国大陆乘机攻占台湾,日本就很难保住。其结果,美国在西太平洋的防御圈就有崩溃的危险。虽然美国战略重心在欧洲,但失去亚洲后便会破坏美国全球战略的平衡。因此,必须尽快控制台湾,稳住亚洲阵脚。正是基于上述考虑,杜鲁门政府才决定出兵台湾,干涉中国事务。正因为美国对台政策的骤变,给台湾当局带来一线生机。外电称朝鲜战争救了国民党,当时身为台湾当局驻韩国“大使”邵毓麟在向蒋介石进言时也不得不承认: “如果共产党在大陆沦陷后先攻台湾,那后果就不堪设想。” “韩战对于台湾,更是只有百利而无一弊。我们面临的中国军事威胁,以及友邦美国遗弃我国,与承认匪伪的外交危机,已因韩战爆发而局势大变,露出一线转机”。“如果韩战演变成美苏世界大战,不仅南北韩必然统一,我们还可能会由鸭绿江而进东北,而重返中国大陆。” 自美国政府宣布“扶持”台湾之后,立即派太平洋第七舰队的八艘船舰进入台湾海面,并开始了巡弋。7月28日,美国政府派蓝钦为驻台“公使”衔代办,贾纳德海军少将为驻台武官。8月4日,美国空军第十三航空司令滕达抵台访问,并成立了台湾前进指挥所,其后,第一批美国制造的f20型飞机进驻台湾,保卫台湾。 1950年1月30日,美国驻台“公使”蓝钦代表美国政府照会台湾当局宣称,美国政府准备以某些军事物资供给台湾以供防卫台湾安全。 同年5月18日,美国主管远东事务的助理国务卿赖斯克宣布包括11点要项的远东政策,明确指出: “我们对于台湾,除继续予以经济援助外,并给予选择性军事援助,以加强台湾的防卫实力。” 同月,美国驻台军事顾问团宣布成立。此后,大量的美国“军援”、“经援”不断运抵台湾。正因为有了美国撑腰,蒋介石的胆子又壮起来了:不但要反攻大陆,还要建立“三民主义模范省”给大陆看。 1953年11月,美国副总统尼克松访问台湾时,蒋介石向尼克松正式提出缔结共同防御条约的建议,尼克松表示可以带回去研究。1954年12月2日,美、蒋正式签署了美台《共同防御条约》。直到此刻,蒋介石才将一颗高悬的心放回肚子里。 海峡对岸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对美台《共同防御条约》极力谴责,并严正发表声明:“美蒋‘共同防御条约’根本是非法的、无效的。美国政府企图利用这个条约来使它武装侵占中国领土台湾的行为合法化,并以台湾为基础,扩大对中国的侵略和准备新战争,这是对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和中国人民的一个严重的战争挑衅。” 同时声明还严正指出:“中国人民一定要解放台湾。”为了挑战美台的《共同防御条约》,解放中国领土,中国人民解放军陆海空三军联合作战,于1955年1月18日一举解放了大陈岛的外围据点——一江山岛,炮轰金门就是在这种背景下进行的。由此,海峡两岸展开了一场长达二十多年的对立和激烈炮战。

蒋介石反攻大陆的“真枪实弹”

蒋介石为挽回在大陆失败的悲惨局面,从1949年12月退台,至1975年魂断孤岛,其间整整26年,始终念念不忘反攻大陆。每年四次发布文告(新年、青年节、双十节、台湾光复节),喋喋不休地重申:今年是“反攻大陆”的“决定年”、“关键年”,明年是反攻大陆的“胜利年”的陈词滥调。 特别是,美国第七舰队侵入台湾海峡,使国民党绝处逢生。蒋介石出于对新中国的极端仇视与夺回失去的“天堂”的考虑,在整顿党务、军事、政治的同时,每年都加紧了对大陆沿海的骚扰活动。开始是小批,后来是大批。 1950年2月6日至13日,蒋介石在恢复“总统”职务前夕为表明自己在台的军事实力还存在,曾数次派飞机轰炸大陆沿海一线城市。此间,上海、宁波、福州,曾连续遭到31次空袭。上海电厂被炸,全市漆黑一团,无辜市民死伤千余人,尸横南京路。 同年2月19日,蒋介石又派三架轰炸机袭击了南京古都,就连中山陵也遭遇袭击。 同年3月间,蒋介石再派飞机轰炸广州、厦门、南昌、青岛及蚌埠等,死伤无数。 同年5月9日,美制蒋机三架再次飞抵海峡对岸轰炸福州市,投弹16枚,炸死伤市民500多人。 与此同时,为了配合空中袭击,蒋介石还令前线国民党军依托金门、马祖为基地,向福建和广东进行小股登陆渗透;同时依托浙东的大陈岛为基地,向江浙及山东沿海进行偷袭、骚扰。在进行渗透、骚扰之前,蒋介石命令对偷袭大陆“游击队”展开特训,企图从堡垒内部攻破。 1950年6月,蒋介石研究反攻战略,决定首先在大陈岛成立“大陈游击指挥所”,作为主攻方向。“海军”巡防处长温台充任首任指挥官。转年9月,大陆败军上将、西北王胡宗南被派往大陈岛。临行时,蒋氏亲自谈话,意嘱戴罪立功。他被堂而皇之地委任为“浙江省政府主席”和“江浙人民反共游击总指挥”,秘密任务是“秘密策划向大陆东南、沿海发展敌后武力准备配合国际间局势的演变,由大陈岛发起反攻大陆的军事作战”。 且说胡宗南接蒋介石命令后,先在台北筹划准备事项与工作计划方案。9月11日乘209号军舰抵达大陈岛。胡到大陈岛后立即召开会议,策定在大陈岛建立军政基地。 应该说胡宗南志向“宏大”,信心十足,但“英雄末路”,因与美军顾问发生防务歧见,被美军打压。蒋氏因迁就美军,遂于1953年8月将胡调离,胡悄然返台,读他的高级军事研究班,“闭门思过”去了。 蒋在这期间,还多次到大陈岛、大小金门、马祖前沿阵地视察、督战。一次,他和夫人宋美龄来到金门视察,那天正赶上飞沙走石的坏天气,夫人不让他到前沿阵地,可是他执意要去。当他和随从来到4号高地,正拿望远镜眺望前方时,一发不长眼的炮弹飞了过来,在他前方不足十米的地方爆炸,蒋却安然无恙。虚惊一场的蒋介石却幽默地说:“这炮弹还长眼,我这是命不该死,看来反攻复国还有希望。” 另外,蒋介石还与美国军事顾问团合作,组建“别动队”,由蒋介石出人,顾问团出资,提供特务活动的装备器材,培训“游击武装”一万多人(这些成员多是大陆的土改中受过共产党打压的逃台人员和台湾当局收编的“海匪”)。经过训练后,不断派到对岸,小股武装偷袭大陆沿海,与人民解放军斗“法”,展开“游击战”。为策应蒋的反攻政策,然后又写成新闻稿,发回台岛,鼓励国军反攻大陆的士气。

蒋介石反攻大路动作多多

对于“反攻复国”,蒋介石还有很多动作,许多档案记载如下: ——1951年6月至9月间,蒋军800人分六股分别向广东、福建两省沿海隐蔽登陆,企图偷袭,但结果上岸后被高度警戒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全歼,无一漏网。 ——同年9月4日,国民党“福建反共救国军”的“泉州纵队”、“永安纵队”共370人在福建晋江地区,利用夜暗登陆,化装成人民解放军企图内窜。人民解放军及时封山搜索,不出三天,全被击毙。 ——1952年后,蒋介石总结了失利的教训,扩大了偷袭大陆的规模,采取“以大吃小,速进速退”的新战术,有所斩获。 ——1952年3月28日,大陈岛千余名蒋军突袭浙东临海县白沙山岛成功,双方各有伤亡,后及时撤退。 ——同年6月10日,胡宗南亲率蒋军1200余人袭击浙江温岭县的黄焦岛,在损失310人之后溃逃。 ——同年10月11日,金门岛国民党军9000余众,在“海军”舰艇和飞机的掩护之下偷袭福建省南日岛。因守军不明敌情,使得此次偷袭成功。当人民解放军大部准备反击时,偷袭的国民党军已经全部撤离。 ——1953年7月15日黎明,国民党金门守军1万多人在海、空军的配合下,由金门防卫司令胡琏亲自指挥,发动了对福建东山岛的大规模武装进犯。因国民党军有海、空军支援,战斗相当激烈,解放军守岛部队在打退数十次国民党军的进攻之后,坚守住了核心阵地。此次战斗国民党军空投了480名伞兵,企图切断东山岛与大陆的联系。但伞兵未着陆,就遭到守军的猛烈射击,空降兵死伤惨重。待人民解放军增援部队赶到后,胡琏匆忙率兵撤退,因人民解放军没有海、空力量,无法对撤退金门的国民党守军实施拦截,致使大部国民党军退至金门。此次战斗共歼灭进犯东山岛的国民党军3379人,取得了反击偷袭作战中的重大胜利。 以上事例,还可以再列一些。总之,从1949年底至1954年8月,据不完全统计:蒋介石指使国民党军对大陆沿海地区与沿海岛屿偷袭42次,动用兵力近13万人。1950年至1953年,仅浙江、福建两省,遭国民党军上千人乃至上万人规模的偷袭就达5次之多。从朝鲜战争爆发到1955年9月,台湾空军共出动飞机3500多批,6200多架次,袭击和骚扰大陆地区。台湾海军在海峡共劫夺各种船只470艘。从1951年至1954年,台湾军事情报机关向大陆空投特工人员230多人,电台96部,各类枪支近千支,弹药近18万发,散发传单12万份。 蒋介石的上述活动,完全应验了毛泽东的话:“捣乱,失败,再捣乱,再失败,直至灭亡,这就是帝国主义和世界上一切反动派对待人民事业的逻辑,它们决不会违背这个逻辑的。” 另外,他们的捣乱和失败是以经济为基础的。 据中评社报道,1949年上海外滩发生中国史上最大的黄金跨海抢运事件,当时蒋介石下令将450万两黄金(约3250亿新台币)分装在木箱内,在半年内秘密运抵台湾,这段攸关两岸发展及影响台湾经济的历史秘笈被拍成纪录片,正式揭秘。 前“副总统”陈诚,当时以东南公署长官与台湾省主席的身份负责迁台计划,他的儿子、前“监察院长”陈履安27日下午出席在台北市信义诚品书店举行的“黄金密档”纪录片首映记者会。前“副总统”严家淦四子严隽泰夫妇也低调出席。 450万两黄金从1948年12月1日至1949年5月底,共分七次,从上海“中央银行”金库运到台湾;当时协助蒋介石密运黄金的核心人物共有4人,全是蒋的亲人、亲信,分别是宋美龄、蒋经国、蒋的大舅子宋子文,以及时任“中央银行”总裁的俞鸿钧。 第一批黄金运送时,为了避人耳目,还是透过海关缉私舰“海星号”装载运送,后来陆续有商船、海军、空军运输机加入运送任务;这些黄金在台湾分别存放,包括台湾银行金库、现今的台北中正纪念堂以及“央行”在新店的金库“文园”山洞里;有了这450万两黄金,台湾重新奠定财政基础,对台影响颇大。 第二十九章 传子部署

敢于挑战“独裁”的人

1960年阳春三月,杨柳吐絮,鸟语花香。 作为年过古稀的蒋介石,可在他的血管里却流淌着春天的血液。他决定再度出山,迎接六年一届的“总统”竞选。 此时蒋氏已完成两任“总统”的任职。按照早已灭亡的《中华民国宪法》规定:“总统副总统之任期为6年,连选连任一次”。如果再度连任,即属于“违宪”。蒋氏既要再当“总统”,又要避开“违宪”之嫌。怎么办呢?有人提出修改“宪法”。蒋介石连忙摆手说:万万不成。然则不修改“宪法”,蒋氏又怎么连任呢?这可忙坏了蒋介石的智囊团。后来不知是哪位心腹想了一个高招,即通过大法官会议做成解释决议,以台湾现有“国大代表”人数为计算标准,修订《动员戡乱时期临时条款》,规定:“动员戡乱时期总统副总统可连选连任,不受宪法第47条连任一次之限制。”这样一改,既坚持不修“宪”,又使蒋氏连任不“违宪”,而且还可做“终身总统”,何乐不为呢! 说干就干。蒋介石让他班底连夜通知,召集“国大代表”会议,修订《动员戡乱时期临时条款》。大家做了个举手之劳,3月11日修订完毕。 应该说蒋氏的这一举动实属荒谬可笑,因为当时台岛完全处在蒋氏的独裁专政之下,又在军事戒严期,谁敢说话就会被扣上“共匪同路人”的红帽子,但仍有人对蒋的荒谬之举进行发难、对独裁进行挑战。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自由中国》杂志的负责人雷震和主要撰稿人殷海光教授。 雷震,字儆寰,浙江长兴人,1897年生。1916年中学毕业后赴日本留学,此间由戴季陶和张继介绍加入孙中山领导的中华革命党。1923年毕业于京都帝国大学法学院政治学系,研究宪法学与政治学,接受现代民主理论的训练。在政治方面,他经验老到。回国后担任国民政府法制局编审、中央大学教授等职。1931年后从学界进入政界,上世纪40年代,雷震深受蒋介石信任,从抗战末期到行宪之初,历任参政会、政协及制宪国大的正副秘书长职务,负责各党派的沟通协调,并参与制宪工作。国民党败退台湾之后,他先后任“总统府国策顾问”、“中央银行监事”、“大陆灾胞救济总会监事”,以及《自由中国》半月刊杂志负责人。同时,他也多次去香港,与香港的“第三势力”进行沟通和斡旋。 殷海光没有雷震那样的复杂背景,他是一个学者、一个斗士,有很强烈的信念,很独立的人格,在《自由中国》里扮演理论家的角色。殷海光毕业于西南联大,师从金岳霖学习逻辑学。其后曾任《中央日报》主笔、金陵大学主笔。1949年赴台,8月离开报界,被台湾大学校长傅斯年聘为讲师(1958年升为正教授),11月担任《自由中国》编委。除了为《自由中国》撰写过多篇逻辑严密、观点犀利的社论、书评和论文,他还翻译了海耶克(大陆译为哈耶克)的著作《到奴役之路》(即《通往奴役之路》),1953年开始在《自由中国》连载。 殷海光以科学方法、个人主义、民主启蒙精神为准绳,批判党化教育、反攻大陆问题等时政,为台湾第一代自由主义代表。在1960年中国民主党组党运动中曾提供理论分析,认为组党乃时势所趋。当时殷海光与经济学家夏道平同为《自由中国》半月刊的两支健笔,也因为常激越地批评时政而与执政当局发生冲突。其中社论《大江东流挡不住》是最为有名的。但是在雷震入狱与《自由中国》被查禁后,殷海光的大部分作品也成为禁书。 从《自由中国》的刊名上可以看到雷震和殷海光身上闪光的东西。在《自由中国》时代,雷震和殷海光是奠基者和启蒙者。从胡适到雷震、殷海光及李敖,这条思想脉络也许可以折射自由主义在台湾的起承转合。 “从一九四九年国民党来台湾,一直到国民党政权落到李登辉手上,这是一个由国民党统治的漫长时期。如果说台湾有过一股自由主义力量的话,这个力量的身份是非常明确的,就是因为国民党而生存,也因为国民党的失势而消失。”钱永祥说,“如果说台湾有所谓自由主义的论述、自由主义的思潮、自由主义的言论的话,那么,那是从《自由中国》半月刊开始的。” 1949年1月,国民党军队在战场上节节败退。雷震与胡适、王世杰、杭立武等开始筹备《自由中国》的杂志。11月20日,《自由中国》半月刊在台北创刊,胡适挂名发行人,雷震为实际负责人。 从创刊始,《自由中国》半月刊一直受到胡适的很大影响。胡适是20世纪中国学术思想史上的一位中心人物。从哲学、史学、文学到政治、宗教、道德、教育,无论是誉是谤,没有人可以完全忽视他的存在。 关于自由主义,他的阐述非常精到:“总结起来,自由主义的第一个意义是自由,第二个意义是民主,第三个意义是容忍——容忍反对党,第四个意义是和平的渐进改革。”这些理念无不体现在他的行为选择中。 1958年4月,经蒋介石力邀,胡适同意来台定居并出任“中央研究院”院长,以推动学术研究。在台北的最后五年,胡适主张自由、理性的思想在台湾发挥影响,并鼓舞出新的实践力量。他支持民主派人士雷震办《自由中国》半月刊,并肯定雷震联合李万居、高玉树等本省人士组织新政党的计划。 雷震等自由派知识分子创办《自由中国》的初衷,是宣扬自由和民主,对抗共产主义。一开始,蒋介石、陈诚均同意这种做法,甚至提供物质支持。但雷震对共产党的态度更多是出于思想和理论层次,而非权力之争。他衷心相信,多党制、代议制度、反对党监督等民主政治的基本因素是社会长治久安的基石。而蒋介石与国民党右派人士却认为,这套体制不仅无法应对共产党的挑战,反而提供他们进行分化渗透、遂行颠覆阴谋的空间。 随着客观环境的变迁,双方思想和见解差距巨大,彼此冲突在所难免。 从1957年7月起,《自由中国》以“今日问题”为总标题,连续发表15篇社论,提出反攻无望论,指出国民党借反攻大陆神话而一党独大,为所欲为,残害人权,浪费民族时光精力。1959年3月,胡适撰写《自由与容忍》一文,表达“容忍比自由更重要”,他甚至鼓励台湾能够出现一个反对党。1959年6月起,《自由中国》亦连续发表多篇文章,反对蒋介石寻求“总统”三连任动作。蒋介石当过两任“总统”了,按照当时的“中华民国宪法”,不能再当第三任。 而蒋经国则发动多次言论的批评,包括用军方刊物批评《自由中国》。50年代末,雷震开始跟本土的政治精英接触,组建新政党。 面对雷震与殷海光的发难,开始蒋介石并不理茬,表现得宽宏大度,如期举行“总统”大选,3月22日,蒋介石与陈诚分别如意当选第三任正、副“总统”。且说蒋介石对他的违宪行为不仅不感到内疚,反而大言不惭地标榜这是“民主的典范”。是民主还是独裁,台湾人民心里都是有数的。 1960年9月4日,就在蒋介石宣誓就任第三任“总统”不满四个月,便撕下宽宏大度的面纱,下令逮捕《自由中国》负责人雷震,同时逮捕主编傅正、经理马之肃、会计刘子英三人,罪名是“煽动叛乱”、“包庇匪谍”,四人分别被判处徒刑10年、12年、7年和5年。《自由中国》亦遭到停刊的命运。 9月13日,美国西海岸记者访问蒋介石时问及雷震被捕原因,蒋说:雷震发行的《自由中国》“刊登文章,对共匪是有利的”。他说:“已有匪谍在该刊幕后作活动,逮捕雷震当然是有法律依据的”。蒋介石还表示:“这件事与雷震等组建反对党的事无关,任何人可以自由地在台湾从事政治活动,但是绝对不可参加颠覆的活动。” 蒋介石这种栽赃于人与欲盖弥彰的说法,不仅不能为广大公正史学家所接受,就连台湾“监察院”也对此案提出不同意见和看法。 在美中国著名学人、民社党主席张君劢于“雷案”发生后,即自美国接连电告蒋介石。第一封电报对雷震被捕表示抗议。第二封电报长达2000字,要求释放雷震,并抄给台北李万居的《公论报》发表,经《公论报》一再研究,觉其措辞严厉,不敢全文发表,只发表了部分内容。据外电报道,这第二封电报主要内容是:一是抨击台湾当局独裁挑战民主,拘捕雷震;二是反对蒋介石传位于子,让蒋经国担任重要职务;三是要求蒋介石辞职,将其责任交“副总统”陈诚,“以达到民族复兴”。 应该说,国民党对“雷案”的判决,不仅在台湾岛内引起舆论哗然,而且在国际上掀起轩然大波,制造了轰动中外的“雷震事件”,引起正义舆论的强烈谴责。

为子开道,逼陈下台

雷震事件后,蒋介石照当他的“总统”不误。 应该说这是他的第三任“总统”。 时间到了1960年的5月,这天蒋介石6点起床,起床后静坐片刻,再到健身房做健身运动约数分钟,即开始工作。这时,蒋经国过来,向父亲请了安,顺便谈一下当天的工作安排,正要转身离开时,老蒋叫住了小蒋说:“你给我推荐的那个宪兵团长,让我过目一下。”因为蒋介石为政多年,他相信面相,相信个人第一感觉。国民党退台后,对于重要人选都需蒋介石亲自过目核定。当他深思熟虑后,并不事先告知当事人,就在报纸上刊登,致使一些调动者颇为被动。有一次,一个宪兵团长虚位出缺,蒋经国推荐他的二处处长陈其东出任。在经国的安排下,陈其东当天下午到了“总统府”,拜见了“总统”。当时蒋看到他仪表堂堂,五官端正,颇有好感。当即和颜悦色按所写的资料询问各项情况,仍觉满意。最后问到陈的家眷在何处?陈答在湖南湘潭。蒋听后告陈先回去,最后任命书迟迟未能发表。蒋之所以不同意陈调任宪兵团长,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陈是湖南湘潭人,与毛泽东是同乡,同时家眷又留在故乡引起蒋的疑虑。由此说明蒋介石与毛泽东势不两立,不共戴天。这也是他选人的一条不成文的原则,排挤毛泽东的同乡。 身为“总统”,蒋介石相信面相,相信风水。他认为之所以能当“总统”,是他浙江奉化老家的风水好,祖宗的坟地埋得是个地方。另外,他之所以一个劲地反攻大陆,还有一层说不出口的秘密,那就是家乡的坟墓不要被共产党扒了,风水破了。 越到老年,越是想家,叶落归根,是他的最大愿望,除了“反攻大陆”之外,还有望子成龙,传位于子。想来想去,这种迫切感竟超过了“反攻大陆”。想想亲美的吴国桢、孙立人、雷震等势力虽然被清除了,但阻碍蒋经国接班的障碍依然存在。这一障碍在哪里呢?他清楚地看到了陈诚势力——这也是一个难以逾越的大山。 且说陈诚之所以深得蒋介石信任,是因为蒋介石用人严守传统亲谊观念,所用的不是他的黄埔系就是同乡。而陈诚不仅具有这双重身份,还对主子绝对忠诚,且他不贪污、家教严谨。正因为如此,陈诚官运亨通,先是出任台湾省主席,后由他“组阁”,出掌“行政院”。1954年3月“国大”一届二次会议上,由蒋介石提名当上了“副总统”。1957年国民党八大召开时,陈诚又出任国民党副总裁,同时仍兼“副总统”、“行政院长”等要职。1960年陈诚再度当选“副总统”。陈诚在台湾的地位,真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红透半边天。港台舆论盛传陈诚将接蒋介石的班。 对于陈诚是蒋接班人的说法,一开始就有争议,特别是在蒋经国身边工作的人,他们不以为然,说:“这都是不了解内情的人说的话。真正的接班人是我们的经国部长。”据蒋经国心腹孙家麒回忆说: 早自1954年5月20日,陈诚先生就任副总统之日起,继承权便已开始转移了。这话一定有很多人不同意,然而事实确是如此,因为一:副总统的地位,虽然是一人之下,千万人之上,但并无实际力量,纵使再兼一个行政院长,在我们这个事实上等于总统制的国家里,行政院长又能发挥什么作用?俞鸿钧先生虽任行政院长,还不是等于一名“高级传达”?第二:陈诚先生虽然飞黄腾达甚早,然而他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军人,在玩弄“政治权术”方面,确是瞠乎人后;同时他对老先生忠心耿耿,很少培植私人势力结党营私,所以他缺乏一个有力的政治性集团,充当他的政治资本。第三:他的年龄虽比老先生年轻十几岁,但他的健康情形,反而较老先生更差,也可能衰老得更快。太子先生则和他恰恰相反,在这三方面都比他优越得多。在此之前,两人明争暗斗相当尖锐。有时他还当面故意给太子以难堪,但自登上“副总统”宝座之后,态度忽而大为改变,待人接物和蔼可亲,一派礼贤下士的样子,即对太子先生也委曲求全,遇事隐忍。大概他以为自己业已坐上第二把交椅,老先生百年之后,继任者舍我求谁?因而放心大胆,笃定泰山了。这位先生真是名副其实的军人头脑,对于波谲云诡的政治斗争经验,还太缺乏。他不晓得太子先生几年之间,在上下其手的搬运魔术下,所有的力量,都已无形中先后入了太子掌握,早非吴下阿蒙,而已后来居上。 上述说法颇有一定道理,后来陈诚在蒋介石努力寻求第三次连任的问题上,看出了问题的实质,蒋并不想把身后的“总统”之位让给他,原来他太天真了。后来,陈诚又被蒋的打手反咬一口:说是陈诚与反对蒋氏连任的雷震先生,狼狈为奸,遥相呼应,阻止蒋连任。这一点使陈诚身受其害,顿开茅塞。 时间到了1960年3月,蒋介石再度连任“总统”后,虽然再度授命陈诚“组阁”行政院,此时的陈诚已心灰意冷。顿开茅塞、聪明绝顶的陈诚,以重病在身为由,主动向蒋介石提出辞呈“行政院长”的请求。蒋介石既想传位于子,但又冠冕堂皇,故不准辞职,给假休养一个月,其职由“副院长”王云五暂代。一月假期届满之后,蒋又准假两月。后因9月中旬台北发生风灾,陈诚结束休假,勉强视事,但未打消辞意。同年11月国民党“九大”召开之际,蒋介石在会上提出“提拔新进”,实则在逼陈诚交权。陈诚听出其意,他再度提出辞职问题,蒋答应了他的要求。 在陈诚辞职后,蒋介石提议由严家淦任“行政院院长”。对此举,在台湾政坛不少人不以为然,也有的瞠目结舌。严家淦是江苏人,早年就读于上海圣约翰大学,比蒋经国大五岁,长期从事技术工作,是一个典型的技术性官僚,他显然到台湾时间很早,但长期在岛内默默无闻。提议这样的人担任如此重要职务,似乎不太符合蒋介石用人的标准。 其实,蒋介石用严家淦来填补陈诚留下的空缺,显现出他在政治权术上的老到。经过陈诚的铺垫,蒋经国在组织上、特务政治上的经营,有比较好的基础了。在陈诚之后,他不能再起用“老臣”,也不能任用本事太大、野心太大的人,否则,可能出现影响权力交接新的障碍。所以,他必须物色一个本事既不高,也没有野心,没有自己的势力,不会与蒋经国争权夺利的人,而严家淦正符合这样的条件。 再说为国民党效尽犬马之劳的陈诚,到头来仍被爱子胜于爱“国”的蒋介石踢出了权力场,心情不畅,旧病复发。1965年3月2日,台湾中央社播发了陈诚病危的公文: “陈诚副总统曾因十二指肠溃疡,而于民国三十七年于上海施行手术,在手术时发现肝脏有中等度硬化现象,经施行肝脏穿刺术,获得小片肝组织做显微镜检查,其结果仍支持肝癌之诊断。” 3月5日下午7时零5分,陈诚病逝台北,他的夫人谭祥、长子陈履安、次子陈履洁、长女陈幸、次女陈平均服侍在侧。陈诚病逝,对蒋氏父子而言既悲且喜。悲的是从此蒋家又少了一位“忠臣”,在上个世纪5 0年代末6 0年代初,美国曾想用陈诚替代蒋介石,以便推行其“划峡而治”,分裂中国的计划,遭到陈诚的拒绝,在陈诚病危弥留期间,他对蒋介石说,美国人不可信。提醒“主子”予以提防,其对蒋家的忠心可见一斑。他在台湾的政绩也是人们公认的。故此,蒋氏父子为陈诚大办丧事,其规模当是台湾最大的一次。

教育经国,研究阳明

忠臣陈诚逝世后,蒋经国接班的格局已定,但马上继任“副总统”,一是威严不足,二是又怕耻于天下人笑话,于是蒋介石在1966年3月第四届荣任“总统”之后,把陈诚留下来的这个“副总统”之位交给了严家淦,对经国严加培养,提示经国要读点哲学,看问题就会更加全面。 理论是行动的先导。蒋介石不信“马列”,独信王阳明哲学。这是鲜为人知的。他一生著述颇丰,但是理论著作只有王阳明哲学研究。他很崇拜明代哲学家王阳明,是因为王阳明也是浙江余姚人。王阳明故居位于余姚城区龙泉山北麓、阳明西路以北的武胜门西侧。在大陆时,他曾登过龙泉山北麓,到过武胜门王阳明的故居,对王阳明的身世有一定的了解。 王阳明,又名守仁(公元1472—1528年),字伯安,因筑室读书于故乡阳明洞,世称阳明先生。王阳明系浙江人,是我国古代有名的哲学家、教育家、政治家和军事家,曾任提督军务都御史。明正德十四年(公元1519年)6月14日,明王朝宗室宁王朱宸濠在南昌起兵谋反,叛军十万,势如破竹,陷南康,下九江,顺流而下。一路克安庆,逼南京,大有挥戈北上直取京城之势,明朝廷上下震动,惊慌失措。这时,驻守在丰城的赣南巡抚王阳明迅速赶到吉安,果断决策,调集军队,直捣叛军老巢南昌。朱宸濠闻讯,急忙回师救援,王阳明与叛军大战鄱阳湖,仅用了35天时间,王阳明就大败叛军,在南昌附近的生米街生擒朱宸濠。一场危及江山社稷的大叛乱几乎是在谈笑间平定了。可是,王阳明立了如此大功,不但没有得到朝廷的奖赏,反而遭到一系列的毁谤与陷害。明武宗甚至觉得王阳明这么快就轻而易举平定了叛乱丢了自己的面子,认为像这样的战斗应由他亲自带兵南征才能显示“皇威”。宦官张忠之流又诬陷他与朱宸濠串通,武宗竟要王阳明放了朱宸濠让他率军与朱宸濠再战……在这种情况下,王阳明连夜赶到钱塘,将朱宸濠交给太监,同时遵照武宗的旨意,重新报捷,将平叛的胜利归功于武宗。这样顾全了皇帝的面子,才保证了王阳明的身家性命。 蒋介石所提倡的“力行”哲学,后来在王阳明的“知行合一”找到了理论支持。因此,他便与王阳明哲学研究结下了不解之缘。蒋介石1949年12月10日退到台湾后,也把王阳明的论著带到了台湾。又将他所居草山改为“阳明山”,以示对王阳明的尊崇。与此同时,他又在草山创立了反攻大陆的“革命实践研究院”,提倡“实践”运动。 蒋介石不仅自己研究,还让蒋经国深入了解王阳明哲学。1968年4月15日是蒋经国59岁生日。14日,蒋介石从日月潭给他寄来了一封情感交融的信: 经儿: 明日为你50晋9诞辰,明年即为花甲之年,因你公忙,未能同在一处相祝,时用怀念。近日在潭上研究陆象山(九渊)与朱晦庵(熹)二先生学术同异之点,尤其对“无极而太极”之说不同之意见,尚未能获得结论,故不敢下断语,然以现在太空探测所得之经验解之,则太空乃无极之说近似也……今观正中书局印行之本首,有重编宋元学案导言,共为15则,约25页,如能先将此阅读研考,则宋代以来之儒学系统,可得其大概。此乃为研究中国文化来源之不可缺者也……余所重者,王阳明知行合一之说,即出于陆象山简易之法,教人以发明基本心为始事,此心有立,然后可以应天地万物之变也。所谓“先玄乎其大者”也。吾国王道之行,自不致有今日人类之悲运,而大陆同胞,更无此空前浩劫之遭遇矣。吾人自当急起直追,以补先哲之缺憾,则几矣。特书此以为尔寿也。 第三十章 孤岛遗魂

蒋介石的“病危”和宋美龄的奔丧

1972年3月。 蒋介石做过前列腺手术,后转为慢性前列腺炎的宿疾,健康从此一蹶不振,也有说是国际关系上所出现的一系列颓势,如当头一棒,将这个86岁的老人一下子打倒了。这也不全是牵强附会,谁能说没有这个因素? 1972年7月,蒋介石因染感冒而转为肺炎,住进医院长达一年四个月之久。 生、死、病、老,实乃人生的规律。无论多么煊赫的人,都逃不脱这个自然规律。历史进入20世纪70年代,蒋氏夫妇都进入了人生的最后一站——冬天。 冬天是寒冷的。 冬天是无情的。 1970年底,74岁高龄的蒋夫人因乳腺癌做完第二次手术,身体恢复后,便搬进了曼哈顿以东35英里的长岛拉丁敦别墅中。这里环境优美,漫长、迷人的峡谷,装饰着四时各异的色彩,谷地里贯穿着一条淡幽蓝色的小溪,在浑身洞窟的岩石中潜行。几个侄儿轮流来陪姨妈散步……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转年,宋美龄又接到来自台北的加急电报:“蒋中正病重速回。”望着满天飘落的雪花,宋美龄潸然泪下。虽然晚年她和丈夫分居,但夫妻一场的感情却使她牵肠挂肚。虽然电报上没说“病危”,但这“病重”与“病危”在她的眼中并没有两样。时间不容她犹豫,当天她便草草收拾一下,登上了回台北的中美号班机。 蒋介石弥留之际,宋美龄随侍在侧。她详细地向大夫询问了丈夫的全部病情。 1972年7月,蒋介石因染感冒而转为肺炎,住进医院;不久,台湾地区发生流行性感冒,再度病发。并且由于治疗慢性前列腺炎而长时期使用抗生素药剂,以致细菌抵抗药物性能增强,治疗颇为费事;接着,蒋介石在睡眠中发生心肌缺氧症,经急救转危为安,但肺炎未愈,不时发烧…… “大夫,你认为他的病情怎么样?”宋美龄着急地问。 “夫人,请您不要着急。总统的自身抵抗力起码坚持半年无问题。”大夫宽慰宋美龄道。 “真的?如果是这样,我太谢谢你了。”宋美龄的神经稍微有点松弛。 年老事多。然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美国纽约长老会医院又传来大姐宋霭龄病危的消息。宋美龄简直自顾不暇了。在台北她匆匆做了些安排,星夜乘专机往美国赶。 85岁高龄的大姐正在弥留阶段,四个儿女都聚集在她身边,她仍不愿合眼,双眼失神地望着白色的天花板,嘴巴一张一翕,却发不出声来。 全家人心里都知道:妈妈这最后一口气不能咽,是在等待小姨的到来。 宋美龄终于赶来了:“大姐,我来了,我是小妹!” “妈妈,小姨真的来了!你快瞧瞧!”儿女们也尽力帮助小姨呼喊。 “大姐,你有什么话要说就说吧!”宋美龄紧紧握住大姐的手,生怕离去。 宋霭龄扩散的瞳孔里终于映出了小妹的面容,她也抓住了宋美龄的手,感觉到了亲人的温暖。她有了一种超脱尘世的感觉,也产生了一种奇特的轻松感。 宋美龄看到大姐手在空中一阵抓挠,嘴角出现一丝微笑,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一盏长明灯熄灭了。宋美龄没有哭,她没有过分地悲伤。大姐似乎不是永别了,而是和自己相约到一个地方去,先走了一步,她不久也会去的,到那时又可见面了。 宋美龄参加完大姐的追悼会后,又从美国乘机匆匆返回了台北,那里还有一位和她要分手的丈夫。

天有不测风云,蒋介石遭遇车祸

宋美龄回到台北,尽夫人之道,侍候了蒋介石两年多。 蒋氏身体渐有好转,他也非常感激宋美龄,曾当着蒋经国的面说:“若不是夫人的照料,我怕也是早见中山了。”说到这宋美龄甜甜地一笑,话锋一转又道:“这几天你不是吵吵这里很闷,要出去解解闷,依我看就到阳明山避暑吧。”蒋介石点点头道也好。 侍卫长孔令晟接到夫人的通知后,出于安全考量,立马通知有关部门在沿途布置周密的警戒。这已成了台湾兴师动众的惯例。 从士林宫邸到阳明山有一条著名的仰德大道。这条仰德大道是专为蒋介石修建的。据说,仰德大道除了山势陡峭这一自然因素是无法改变的之外,堪称是当时台湾岛上最高级的一条公路。事实上,蒋介石每年在这条路上穿行不了几趟。 这天清晨,由几辆豪华轿车组成的车队缓缓地驶出了士林宫邸,拐弯上了仰德大道。一看车号就知道,这是送蒋介石夫妇前去避暑的车队。警车开道,蒋氏夫妇乘坐的高级防弹轿车紧跟其后,再后面是两辆警卫车。由于路上车少人稀,车队风驰电掣。 十次车祸九次快。当车队快速经过仰德大道岭头附近的一处弯道时,警车司机发现前面有一部要下山的公路局的班车,停靠在前面的站牌下让乘客下车。警车因为刚转弯,没有来得及观察到这辆公路班车后面的情况,就在这时,从这辆班车的后面猛然冲出一辆快速行驶的军用吉普车,以发疯般的速度直向车队冲来。警车司机发现情况紧急,唯恐这辆吉普车会冲撞蒋介石的座车,也来不及通知后面的车队,当即紧急刹车,准备拦截这辆吉普车。就在这关键的一刹那间,紧跟在警车后面的蒋介石专车司机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刹车,猛力撞在了警车的车尾。后面两辆警卫车的司机反应还算敏捷,紧急刹车才没有发生追尾和连撞事故。 在撞车的一瞬间,冲击力剧烈,山摇地动。毫无防备的蒋介石,当时手拄拐杖端坐在轿车的后排,他只听到一声金属撞击声,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身体已飞了起来,狠狠地撞到了前排的防弹玻璃隔板上。强大的冲撞力把蒋介石的阴囊都撞肿了,两排假牙也从嘴里飞了出去。但蒋介石受伤最严重的地方还是胸部,由于胸部受到重创,使他本来不好的心脏又受到严重伤害。宋美龄坐在蒋的左侧,她受伤相对较轻,双腿撞到了玻璃板上,痛入骨髓,她也厉声惨叫。 车祸发生后,现场一片混乱狼藉。大部分侍卫人员手忙脚乱地把蒋介石和宋美龄从座车上抬下来,小心翼翼地抬到后面的警卫车上,飞速送往台北医疗条件最好的荣民总医院;另有几个侍卫人员则去追击那辆肇事的军用吉普。但那辆车压根儿就没减速,早已逃之夭夭。 待把蒋介石夫妇送到医院后,孔令晟急忙向蒋经国报告了情况。蒋经国立刻赶到医院去看望父亲伤情,在得知蒋介石和宋美龄没有生命危险后,才放下心来。随后,他又向孔令晟和侍卫人员详细了解当时车祸的经过。孔说主要是那辆肇事的吉普车。蒋经国问知道车牌号吗?车速很快没看清,只知道像辆军车。蒋经国立即怀疑这是一起蓄意制造的车祸。于是,他马上给台湾岛情报单位的警察和特务下达紧急命令:搜捕肇事的吉普车,抓获驾车的人,查明事情真相! 国民党联勤指挥部、宪兵司令部和警察局成立了一个专案小组,出动大批警察和特务进行紧急搜查。尽管他们费时多日对全岛的军用和民用吉普车进行了一次拉网式排查,还是未能找到那辆肇事车。正当他们苦于无法向蒋经国交差时,一位老探员出了个主意;既然是军用吉普车,在出车时军方一定会有相应的记录,只要把那天外出的军用吉普车逐一登记,进行摸排,也许能够找到线索,事故大白。 果然这个办法有效,专案小组很快就找到了那辆肇事的吉普车和车主,原来那是一名陆军师长的专用吉普车。那天,这位师长参加完军事会议后,急急忙忙叫司机开车送他回家。活该这位师长倒霉,当他的吉普车在仰德大道上狂奔飞驰时,恰巧与蒋介石的车队相撞。事情发生后,这位师长虽然不知道被撞车内坐的是何许人,但从轿车的豪华程度和气派上判断,车内坐的绝不是一般人,所以他们根本就没敢停车,急急地逃逸了。后来,当他们听说被撞的是蒋介石时,更是吓得魂不附体,想尽一切办法隐瞒,但最后还是被查了出来。蒋经国在反复核实这仅仅是一起意外车祸,而不是针对蒋介石的谋杀案后,才放下心来,下令以“伤害最高领袖罪”,给予那位少将师长以撤职查办了事。 蒋介石自从出了车祸后便开始疾病缠身,老太太过年一年不如一年。蒋有一次十分恼恨地对前来探望他的一位老将军说:“自从阳明山车祸事件之后,我的身体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原来是心脏不行了,现在腿不行了,身体全面下降了,怕是日子不长了。”

蒋介石“崩殂”89岁

1975年4月5日晚11时50分,经过几天昼夜抢救,蒋介石终因车祸受伤引发的心脏病,导致心脏功能衰竭而停止跳动。享年89岁。 据蒋经国当晚的日记记载: 忆晨向父亲请安之时,父亲已起身坐于轮椅,见儿至,父亲面带笑容,儿心甚安。因儿已久未见父亲笑容矣。父亲并问及清明节以及张伯苓先生百岁诞辰之事。当儿辞退时,父嘱曰:“你应好好多休息”。儿聆此言心中忽然有说不出的感触。谁知这就是对儿之最后叮咛。余竟日有不安之感。傍晚再探父病情形,似无变化,惟觉得烦躁。6时许,稍事休息,8时半三探父病,时已开始恶化,在睡眠中心脏微弱,开始停止呼吸,经数小时之急救无效。 另据荣民总院蒋介石病情医疗小组报告说:4月5日,蒋介石突感腹部不适,泌尿系统失灵。医生认为蒋的心脏功能欠佳。傍晚8时15分,蒋的病情极度恶化。医生发现蒋的脉搏突然转慢,于是急用电话通知蒋经国。当蒋经国赶到时,蒋的心跳已不规则,血压下降,情形甚危。当即医生施行人工呼吸,乃至运用药物和电极直接刺入心肌,刺激心脏跳动,心脏与呼吸恢复正常。但4—5分钟后,心脏再度停止跳动。11时50分,蒋介石双目瞳孔放大,经抢救无效,这位统治中国大陆22年之久、又在台湾偏安26年的大独裁者终于撒手西归,享年89岁。 在蒋介石弥留之际,宋美龄与长子蒋经国、次子蒋纬国、孙子蒋孝武、蒋孝勇均服侍在侧。 蒋介石在第一时间被抢救过来时,已有预感的宋美龄知道丈夫难留人世了,在征求大夫意见后,忙与经国商量,紧急通知总统府党政军要员,来此听取总统遗言,以做后事准备。宋美龄痛苦不堪说:“你看,大家都来了,你有什么要说的话就说吧。” 蒋介石一个一个地望了望大家,翕动着干裂的嘴唇,口授了如下遗嘱: 余自束发以来,即追随总理革命,无时不以耶稣基督与总理信徒自居。无日不为扫除三民主义之障碍,建设民主宪政之国家,艰苦奋斗。近20年来,自由基地日益精实壮大,并不断对大陆共产邪恶,展开政治作战;反共复国大业,方期日新月盛;全国军民、全党同志,绝不可因余之不起,而怀忧丧志!务望一致精诚团结,服膺本党与政府领导,奉主义为无形之总理,以复国为共同之目标,而中正之精神自必与我同志、同胞长相左右。实践三民主义,光复大陆国土,复兴民族文化,坚守民主阵容,为余毕生之志事,亦即海内外军民同胞一致之革命职责与战斗决心。惟愿愈益坚此百忍,奋勉自强,非达成国民革命之责任,绝不中止矢动矢勇,毋怠毋忽。 他从三民主义的实践,讲到光复大陆国土,甚为激动,一口气讲了三百余字,心不如口,脸色越来越白,呼吸越来越急,最后闭目而去。 “天啊——”宋美龄哀痛欲绝。 “父亲!父亲!”蒋经国呼喊不止。 …… 在宋美龄主持下,国民党军政要员当即举行了在蒋介石遗嘱上的签字仪式。在遗嘱上签名的要员有:宋美龄、严家淦、蒋经国、倪文亚、杨亮功、余俊贤等。 当晚,蒋经国以长子身份同宋美龄商量治丧有关事宜。经商定:暂厝蒋介石灵柩于台北市南60公里处的慈湖湖畔。这里背依草苓山,湖水终年碧绿清澈,风景秀美,宛如江南蒋介石的故乡浙江奉化县的溪口镇。60年代初,蒋介石途经此地时,便看中了这块风水宝地,他在这里修建了一座中国四合院式的“行宫”,起名“慈湖”。蒋生前常来此小住,并嘱咐在他死后灵柩暂厝此地,“以待来日光复大陆,再奉安于南京紫金山”。 蒋介石病逝后2小时零10分,“行政院”于4月6日晨2时发布经主治医师签字的医疗报告及蒋介石遗嘱。对于蒋的这个遗嘱,同当年在西安事变中的遗嘱如出一辙,各方褒贬不一: 《中央日报》刊载社论文章《领袖精神万古常新》,高唱赞歌。而《新泽西通讯》与《石溪通讯》合刊载文称:“以‘总统’身份向国民党发表遗嘱,竟然把耶稣基督放在第一位,不明了台湾情况的人,还以为基督教是国民党的‘国教’呢。”该刊还称:蒋介石与宋美龄结婚时已40多岁,直至那时蒋才成为耶稣“信徒”的。蒋、宋结合是“为了金钱而结婚,为结婚而信教”的典型例子;难道蒋介石是40多岁才束发的吗?至于“总理信徒”,如果我们把蒋介石所领导的国民党的所作所为,拿来和孙中山先生所讲的三民主义对照一下,就会发现蒋介石不但不是三民主义的信徒,而是一个三民主义的叛徒;“复兴民族文化”,这句话的中心是要说“父业子承”;“坚守民主阵容”的另一说法是紧抱美国人的大腿不放…… 上述评论虽然尖刻,但也切中要害。也有舆论称:台湾当局则对蒋介石遗嘱采取了同上述看法截然不同的立场。中国国民党十一大召开时,又通过了《全党奉行总裁遗嘱决议文》,宣称: 我们誓言,坚决奉行总裁遗嘱——实践三民主义,光复大陆国土,复兴民族文化,坚守民主阵容,以此为全党党员革命的职志与战斗的决心。承担并完成艰苦的革命任务,以上慰总裁在天之灵。 在十一大重新修订的《中国国民党党章》中,蒋介石遗书纳入党章,以使国民党员“遵行”: 总裁遗嘱所示:“实践三民主义,光复大陆国土,复兴民族文化,坚守民主阵容”四大革命任务,为总裁毕生的志事,全党同志自应奉为共同的革命职志与战斗决心,努力贯彻实现,故本草案拟予纳入总纲第二条,期以相互勉行,并使革命民主政党之涵义更为具体而明显。 4月6日的国民党中常会除了对蒋介石遗嘱作出决议外,还作出两项特殊决定: 第一项决定:“副总统”严家淦根据《中华民国宪法》第49条规定:“总统”缺位时由“副总统”继位,宣誓就任“总统”职。 第二项规定:对蒋经国辞职决议“恳予慰留”。 对于国民党中常会两项决议,著名作家江南发表评论称:“两项决议十分荒唐,严家淦宣誓就任,法有明文,无须常会多此一举”。“经国因父丧辞职应向新任总统提出,因行政院长非党内职务,如辞国民党中常委,那又当别论。” 蒋介石病逝的消息传到海峡对岸的北京,毛泽东虽然还在病中,然而他欣慰地笑了,两个中国伟人,他是笑到了最后。他的高明之处是他没有像蒋公一样,把位子自私地传给儿子。

空前“国葬”

严家淦在蒋介石病逝7个小时后便发表就职演讲,宣布就任“总统”。 人说有抢班夺权之嫌。 新官上任三把火。 严“总统”第一套旨令,以他牵头,有倪文亚、杨亮功、余俊贤等21位要员组成“陆海空”庞大的治丧委员会。称蒋介石的死亡为“崩殂”,这是不折不扣地把蒋介石当做了封建帝王。帝王要有帝王的葬礼。规格为台湾历史上的新高。 同时,治丧会向全岛宣布五件大事:一是全岛从4月6日起历时一个月为“中华民国”的“国葬期”。二是“国葬”期间,全岛下半旗志哀。三是停止一切娱乐、宴会及各项庆祝集会。四是蒋介石的遗体停放在国父(孙中山)纪念馆五天,供人瞻吊。五是军公教人员一律着素色服饰,并佩戴2.5寸宽的黑纱。 4月6日,蒋介石的灵堂设在了“荣民总医院”。 整个灵堂庄严肃穆。灵前有五个用素菊花组成的十字花架,代表着蒋介石基督教徒的身份。灵堂四周插了89根蜡烛,象征着蒋介石的89岁。正中供奉着他的遗体和巨幅遗像,还有他的遗言。两个大花圈立于遗像两旁,右边花圈是蒋夫人宋美龄敬献。左边花圈是蒋经国敬献。灵堂四周,包括墙壁旁,都有花圈挽联,分别是各位大员敬献。哀乐是一遍又一遍地重放,人们踏着哀乐走进灵堂,脱帽、凝视、三鞠躬,履行着仪式。 4月9日,是蒋介石灵柩移至国父纪念馆的日子。 按照风俗习惯,移灵前,蒋经国要亲自为其父洗脸、穿衣。洗脸时要一手拿镜子,一手拿棉球蘸水擦洗,其间还应口念其辞。另外是穿衣。穿衣也是有讲究的。要穿7条裤子、7件内衣,包括长袍马褂。另外还要胸佩大红采玉勋章,左右两旁佩戴国光勋章、青天白日勋章。蒋介石最喜读的《三民主义》、《圣经》和《唐诗》也被宋美龄放在灵柩之中。另有毡帽、小帽各一顶,手套一副,手帕一块,手杖一支。这些都是蒋介石晚年平日常用之物。一切准备就绪后,才能由“荣民总院”移灵至国父纪念馆。 移灵时,当灵柩离地时,孝子贤孙要先摔破老盆。当然这个老盆要由长子蒋经国摔破,摔破老盆后,蒋经国随着灵柩的向前移动,要一步一跪地臻哀。于是,他手下的一批要员官僚也就纷纷上行下效,一步一跪地臻哀。《中央日报》刊登了这些官僚一步一跪地臻哀的照片。在20世纪70年代号称民主社会的台湾,竟然出现了穿西服官员匍匐跪地“吊祭先王”的复古场面,实在是可悲又可笑。 话说移灵之后,接下来便是守灵。守灵也是有讲究的。因是“国葬”也讲“国格”。官员也讲本位,从大至小。严家淦和全体治丧大员轮流为蒋介石守灵。其间,台湾当局不知出于何种心态,还庄严地发表了《告大陆同胞书》一文,号召台湾民众,化悲痛为力量,完成蒋介石遗愿,推翻中共政权,实现中国一统。 4月16日是蒋介石的大殓日。 此仪式8时5分正式开始。 8时8分45秒,四个彪形大汉出现在现场,将灵柩的棺盖缓缓地放在7尺铜棺之上。之后,由张群、何应钦、陈立夫、薛岳、谷正纲、黄杰、谢东闵等8位中国国民党中央评议委员、中央常务委员将一面青天白日旗覆盖在灵柩之上。继而严家淦与“五院”院长、“行政院”副院长徐庆钟、“总统府资政”王云五、“光复大陆设计委员会”副主任于斌等在灵柩上覆盖了青天白日满地红“国旗”。然后,严家淦恭读祭文。 因蒋介石是基督教徒,所有礼毕后,他们还要行基督葬礼仪式,唱赞美诗,超度死者的灵魂升入“天堂”。主持追思礼拜与安灵礼的牧师是周联华先生。周联华领导读经文、诗篇第23篇,读启应文。追断礼拜结束,响起圣乐,纪念馆外鸣礼炮21响。接着随着一声起灵的长喊,蒋介石的灵柩由八位壮汉抬起,慢慢地停放在灵车之上。 灵车本身犹如装饰的花车:前身用20万朵深黄色的菊花装饰,两边各有几条白绋,车前挂一青天白日“国徽”及鲜花十字架。灵车队由99辆宪兵队开道车领前,包括“国旗”车、党旗车、统帅旗军、奉行蒋介石遗嘱令车、捧勋车、遗像车。车队后面是宋美龄挽蒋介石的大型黄菊十字架,亲戚家属随其后。再往后排是2000多执绋人员。目标是蒋介石灵柩的暂厝地——慈湖。送葬队伍长达五公里,浩浩荡荡。 据台湾报载:在蒋介石灵柩驶往慈湖的路上,当局发动了成千上万的学生在灵车所经途中跪地“迎灵”;要求沿途商户停业“迎灵”;十字路口搭牌楼,各家挂挽额;平常失修的马路和未铺柏油的路面一律要整修,害得沿途各商家和修路工人日夜赶工,满肚子的怨水无处申诉。当日,治丧委员会的大员们还想出了“路祭”这个名堂,沿路分配各机构行号另设供桌,同时规定灵车经过时不许迎灵的人们抬头正视。此外还要求民众在大典鸣炮之时,在原地默哀3分钟。 第三十一章 迟暮岁月

宋美龄的晚年生活

宋美龄晚年居住在美国纽约长岛一幢别墅中。 这幢古老的住宅占地15顷,距纽约大约一小时半的车程,房子原是孔祥熙的,现为孔令侃所有,作为蒋夫人的客邸。 宋美龄返美后,生活极其恬淡。平常她侍弄花草、运动,每周固定地做礼拜,并接见岛内客人或约陪美国政界人士。由于蒋夫人沉疴未愈,加上皮肤病症依然缠身,因此,仍然有专科医生经常前往长岛为她做定期诊疗。 宋美龄有多位侍从秘书,大部分由台湾方面派出,其中有不少是蒋纬国的亲信。这些侍从除了为她安排生活、衣着、车乘之外,就是替她整理文牍之类,像宋美龄每年在辅仁大学毕业典礼中发表的致词,全由秘书做主送回台湾。另外一些往来函件,也均由秘书处理。 宋美龄多年来在美活动都不是公开性质,但不少与她熟识的人,在美国仍经常可以见到“夫人”。像台湾的妇女领袖、遗族子女,每年在她过生日时,全美的国民党军遗族子女都会从世界各处赶到长岛为她祝寿。每次要折腾两三小时的时间,但宋美龄还是欢迎他们尽兴,这是难得的天伦之乐。 根据访问宋美龄的来客说,蒋夫人对蒋公的思念,多年未减,愈久弥坚,家中到处是蒋公的照片,且宋美龄奉祭蒋公的香花长年保持清鲜。又称,宋美龄对衣着色泽的选择,多年来未变,从衣着中可以得见她依旧有当年高贵典雅的气质。 1986年10月,蒋经国在台湾去世。作为母亲(虽非生母),宋美龄不顾90岁高龄,又回到了台岛。她坐着轮椅从侧门进入灵堂,如在台湾电视上所见,这位备受国民党元老尊崇,仍有一定影响力的前“第一夫人”,看来哀戚满脸。母亲送儿子,也确是情何以堪! 老夫人虽坐轮椅,仍然关切世事。宋美龄回到台湾后,官邸有关运作自然格外忙碌,但蒋夫人毕竟年事已高,她说过“我将再起”!但行动已不能与过去同日而语,因而一般事务少有过问。宋美龄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据说一星期中在官邸小型教堂祈祷或阅读圣经占了两小时,周联华牧师每天不间断地主持教堂圣事,并分别以中、英文讲解教义,而每遇周三和周日,蒋纬国以及“孝”字辈的家人们,都会齐集在官邸教堂做礼拜并聆听讲道,而每周两次与家人聚会,也是宋美龄最开心的时刻。 蒋经国死后的1月27日,国民党中常会经过事前的激烈斗争,通过由李登辉代理国民党主席。蒋夫人年届90但对于此次急于推举代理国民党主席之举有不同意见。她虽年迈,却也不糊涂,她充分看出李焕的动机,看出省内外和台前幕后各种复杂的因素。急促的手段说明了背后的目的。急急推出李登辉当国民党主席,是借李登辉阻挡俞国华、沈昌焕、王惕吾,是要夺保守派、夫人派的权。李登辉在台前,李焕在幕后,因此头脑仍然清醒的蒋老夫人,立即在1月26日晚上,急急致送一封信给李焕,表达出对于此时选举国民党代主席时机不当,理当压后,应该在国民党“十三大”时决定才比较合适。 但是李焕等人经过紧急会商,决定依计进行。1月27日的国民党中常会,由与李焕关系密切的余纪忠(国民党中常委兼《中国时报》老板)主持,由于事先布置周密,俞国华在会上被人奚落,大势已去。李登辉于是顺利荣登党主席宝座。 蒋夫人返台这段期间,曾由医药学院一位中医针灸教授进行治疗,成效甚佳。宋美龄原本说要再度返回美国,直到1989年4月,将近三年,她的心愿才得以实现。 1993年,蒋夫人已经95岁高龄了,这次去美国,还能不能回来?自然是一个引人注目的谜。 此后不久,蒋孝勇举家迁往加拿大。蒋孝勇和夫人方智怡事前曾赴士林官邸向宋美龄请安并禀明移居加拿大的意愿,这位蒋家最有权威的长者向他们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这样也好,回家比较方便。” 宋美龄的“回家”二字指的是什么意思?台湾一些敏感的政治家表示:“这不禁令人想起,蒋家的老家原来是在浙江奉化。”

大陆要拍卖庐山美龄宫的传言

1993年这一年。 中国的改革开放在总设计师邓小平的统领下,正向纵深迈进。 以江泽民为核心的新的党中央作为中共第三代领导人,继往开来。这年初,庐山人大胆提出拍卖当年国民党在庐山的别墅群,其中包括美庐等七处。 消息一上报,令国人大哗。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一传十,十传百。消息传到美利坚合众国,传到宋氏家族的耳中,进而传到蒋夫人的耳中。95岁高龄的宋美龄,却睡不好觉了。两眼缝像有个小松针支着,眼望着天花板,怎么也难以成眠。 人生如梦。 爱回忆往事,已成了宋美龄晚年的一大毛病。 一生与政治联姻的宋美龄,本来晚年她曾发誓不再过问政治。可是政治像个幽灵,驱而不散。丈夫在世时,曾不时鼓吹要光复大陆,直到1975年4月5日晚11时,丈夫因心脏病复发,在台北士林官邸逝世。 1978年5月20日,蒋经国成为台湾的“总统”。他没负父志,几年下来使台湾经济上了个台阶,与欧洲同步。形势喜人。可是好景不长,经国又撒手黄泉路。白发人哭黑发人。这怎不令老夫人无限伤感呢?接着搞台独的李登辉上台,标志着蒋家王朝的覆灭。老夫人心头暗暗流泪,更多的泪是流给丈夫生前“反攻大陆”没能实现的遗言。 宋美龄参加完经国儿的葬礼回到美国长岛,曾消沉很长一段时间。宋仲虎,这位宋子安的长子和妻子曹氏断不了到姑姑的卧室劝说老夫人:要心宽体胖。过去的就过去了。我们的戏唱完了。无病是福……这才使宋美龄度过一个又一个的困难期。 此间,宋美龄再不会关注台湾的命运了。而台湾的高层人物,虽也多次访美看望老夫人,仅是礼仪之道了。 作为大政治家,宋美龄不仅反思历史,也反思自己。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亲情、政治已使她淡化,她不但活下来,而且奇迹般的好。95岁高龄的她,在外表上像50岁的阔老太,风姿不减当年。 她精通老子“清静无为”的圣言。在“有为”和“无为”中保持自己的心态平静。 晚年作画,是她的一种追求。 曾几何时,老夫人的画是被人称道一时的。并不因她是第一夫人而称道,而是那画是极有造诣的。丈夫在世时,也常常伫立在她的身边,忘情地看她作画。按丈夫的话说,那是一种享受。她笔下的花鸟极有神韵,呵一声,像能飞走似的。 宋美龄作画的营养是从母亲倪氏的艺术细胞里汲取的。当年三姊妹各有特色:大姐唱歌,二姐弹琴,宋美龄作画在孩提时都是独树一帜的。后来,由于种种政治活动和交际,宋美龄终止了作画,直到52岁时才捡起来。由临摹、写生到写意,很快那种儿童时代的艺术细胞飞速扩张起来,似乎得了某种仙风道骨,传神入画。如同打麻将一样,画画对宋美龄来说是一种消遣。不久,她的那套系列山水画,在她看来还不成功时,竟被台湾“邮政总局”偷偷印上邮票发行海外。虽是扬名,可是她并不高兴。她认为那还不是她最成功的作品。 若干年后,殊不知那套邮票成了珍品。其中一张在台湾叫价竟达5万美元。这连宋美龄都感到吃惊。 说起那张邮票,极为普通。大概是借了名人光吧!那张邮票上的山水,画面是台湾秋韵。阳明山的远影几乎没有用墨。云彩,远林,近树花果,都是工笔勾绘,细腻生动,疏密有致,活灵活现。这幅台湾秋韵的原作就挂在老夫人的卧室里,她很欣赏那块圣土。自从丈夫下世后,这幅画,还有她的新作,比如南京紫金山的秋韵,也常常进入她的梦乡。今天,她又做了个梦,那不是紫金山秋韵,而是庐山秋韵。那里更有她可回忆的乐趣……直到天亮,隔窗看到黄叶纷纷从树上落下,她才进入现实——哦,这是美国之秋。她索性又挥起笔来…… 当姑娘时,宋美龄就留学美国十年。这里有她两处居所。 长岛又名欢乐岛,是她住得最久最为喜欢的地方。这里风景秀丽,四季如春。她喜欢这里的梅花,像这里冬天的雪;她喜欢这里的雨,像教堂中的圣水;她喜欢这里的雷,像教堂中沉闷的钟声。这里安静、空旷、浩渺,容易使人生出遐想,引起画兴。 她的另一处居所在曼哈顿中央公园附近。这里她不常住,但有人给她看着家。如果一年分成四季,只有冬天,这个空间才属于她。在宋美龄眼里,似乎曼哈顿的冬天比长岛的柔和。 现在是秋天,老夫人仍在长岛居住,一大早便开始作她的秋色赋……望着隔窗的秋色,她在着墨运筹钩沉着那笔下的真正的秋天。触景生情。那飘落的树叶,似乎有了灵性,更使她哀叹起人生的短暂来。 门被推开了。 侍从轻手轻脚地端来西式早点。 “夫人,用餐吧。” 老夫人转过身来,望了望桌上的早点,没有答话,仍在作她的画。画来画去,美国的秋又像是庐山的秋。她不是用艺术作画,而是用她的感觉,用她的阅历。像与不像,似像非像,正如过去的历史,给人朦胧美。 老夫人用过早点,宋仲虎夫妇便来看望姑姑来了。 “姑姑,您好。” “哦,是虎儿。” 殊不知宋仲虎,也是儿孙满堂的人了。 “怎么,没带孩子来?” “他们都出去了。”宋仲虎之妻曹氏回答。 “姑姑,我带来一张华文报纸,是纬国昨天寄来的。” “有什么消息?”老夫人望着仲虎。 “大陆要拍卖庐山美龄宫等。” “哦,有此事?” “这报纸上写得很清楚。” “你快读读。” “好。”宋仲虎一字一句地读了下来,老夫人听得认真,像小学生听课一样。 宋仲虎读毕,老夫人沉默良久才说: “我昨天失眠做梦,老是庐山的景。今早作画,美国的秋,也画成庐山秋了。你说怪不怪?” “那是主给您老托梦了。”宋仲虎嘿嘿一笑。 “我一生信主敬主,主会保佑的。” 但是主会保佑什么,宋美龄没说出来,只能留给宋仲虎夫妇品味、沉思。 宋仲虎停了停,又道: “姑姑,这是个机会啊!姑父当年失去的,我们何不买过来?” “买过来,我何不想啊!”宋美龄躺在安乐椅上闭眼,沉吟良久,又道: “买过来就是我们的吗?” 是啊,买过来就是我们的吗? 屋内又是一阵沉默。 “不扯这些啦。”老夫人收起话头又问,“纬国来信没说别的?” “他很想来这里看您,这需要下周定。说起来纬国大哥也老大不小了。如果我没记错,大概77岁了吧?” 宋美龄点点头:“再大也是孩子嘛!你告诉他,让他下周来,我等他。” “好,姑姑。”

李登辉给了他个“总统府资政”的头衔

深秋的美利坚合众国,不同于台北的是树叶没有变得深红。 宋美龄作画是极其认真的,视为生命的一部分。当她真正完成这幅“美国秋韵”时,蒋纬国先生奉命已从台北飞到了她的身边。 应该说蒋纬国是宋美龄在台湾的一条眼线。自从蒋经国下世后,李登辉堂而皇之地给了他个“总统府资政”的头衔。在封建社会称“太上皇”,实际手里没有多少实权。 这些年来,纬国忙上忙下,也深感蒋家王朝日薄西山了。他不想干,李登辉又不让,只好混下去。听到老夫人的召唤时,他正躺在医院输液,哎,还不是那老毛病?血液黏度高,中风先兆。每年秋季,都敲一次警钟。圣母有话,何能不去?在他和经国之间,夫人还是对他有特殊感情的,这是人人皆知的。纬国也从来不忌讳。 纬国是今早8点下的飞机。下了班机,坐着宋仲虎的接车直驶长岛——宋美龄居所。 宋美龄刚做完祈祷,坐在安乐椅上闭目养神,蒋纬国就风尘仆仆地走进来。 “亚母,你好。”蒋纬国这样称道。蒋经国是从来不这样称谓的,也许母子的关系就这样微妙。 “纬儿,你可来了?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宋美龄抬头就问,竟问得这般奇怪。纬国知道亚母的脾气,也随和地说道:“本来,我早就想来,你不招呼我就来。可是……” “可是什么?” “总统要开会,我的身体还不大好。” “总统要开会我不管。你有什么病?” “心脑供血不足。” “和我一样,你们年轻人要注意保养啊!” 说到这里,蒋纬国摸摸头上的白发和宋仲虎相视一下都笑了。 这时,侍从送来了茶水,纬国呷了一口,是地道的西湖龙井,大陆货,很合口味。 “我想听听台湾方面的情况,还有些事和你商量商量。”宋美龄开门见山。 “唉——”蒋纬国叹了口气,“我找你也是为这事。现在民进党那几个刺儿头越闹越不像话了,一言难尽啊!” “是不是闹台独的事?” “没错。”蒋纬国理了理思绪道,“最近,他们又游行又演说,把先父在台湾各处的铜像集中起来,砸烂熔化,论斤出卖。这还不算,他们还有一条宣传,排挤他族,遣返非台湾籍老兵和其他外省民众。” “能行得通吗?” “当然有反对者。” “李登辉最近有何表演?” “他说:民之愿,我之望;民之声,我之求。” “嘿,说得好听!”此时,宋美龄也显得无奈。“我想再过若干年,他们不把你父亲暴尸街头才怪呢!” “照这样下去,肯定会有这一天。”蒋纬国道。 “照这样说,慈湖就可以卖门票当观赏园了。” “我也害怕。说真的,自从先兄经国下世后,李登辉上台,我就感到日子不好过。去年台北举行双十庆典时,李口喊继承先父和先兄之志,实际已经大打折扣了。他是讲给人听的,实际做的并不是那么回事!”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你父亲的事,你考虑没有?” “当然考虑了,但还不成熟。” “这西湖龙井的味道怎么样?” “还好。”蒋纬国答道。 “和它一样,我们的根在大陆。”宋美龄又道,“你父亲在世时,反复嘱咐我们,叶落归根是他的本意,葬回大陆是他的愿望。如今我们活人不能实现其志,显得无能啊!”宋美龄眼睛潮湿起来。 “亚母,这点我懂。不是母亲的无能,而是儿子的无能!”蒋纬国说到这里也激动起来,“先父一生深谋远虑,自从他踏上台湾这个小岛起,就预料到此岛只是暂且栖身之舟。事到如今,我们不得不认真考虑此事了。不光先父,还有你,再往下说,还有我们蒋家后辈。我们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 话到此,除了直率,只有苍凉。 宋仲虎这时站起身要走。老夫人发话了:“你也不是外人,也可发表个意见嘛!” “我看,历史的旧账已翻过去了。还是《三国演义》中那句话说得好: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人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呢?!” “你的话倒有意思!”纬国首先赞同。 “你那边大陆上还有一条线。那里情况怎么样?” 宋美龄问的那条线实际是指仲虎夫人的妹妹——大陆曹素荣女士。这是他们在大陆唯一的一家亲属。 宋仲虎答道:“去年,我夫人暗回大陆,由她妹妹陪同,玩得很开心,并且还到了溪口。” “去庐山了吗?” “去了。” “纬儿,听说庐山别墅要拍卖,你是怎么看?” “是啊。广告词上说:蒋介石失去的,毛泽东得到的,全都卖给你!”蒋纬国说,“我就是敢要也没这个胆!” “你没那个胆,我可有那个胆!”宋美龄笑了。 “那共产党是看中了你的钱袋?” “钱算什么?说破了还不是纸。要是共产党真有雅量,让我在大陆购一处土地,海南老家也可,溪口也行,南京更好。不论大小,我要让每一位国民党将领死后有归宿,不做流浪鬼,我有这个信心!” 其实,老夫人说的全是心里话。 此时,老夫人理智异常清醒,她不仅为丈夫寻后路,叶落归根,也为蒋家、宋家的后辈,包括她和纬国。正如她自己说的,人不能叶落归根,魂也要飘回去的。外面的风景再好也不比家。那是他们离开大陆前的一幕,他们多么留恋大陆啊!她和丈夫一起漫游雪窦山,陪他们去的还有风水先生。在风水先生的指点下,夫妇携手伫立在朝阳的山坡上,选中了一处风水宝地,前有修竹,后有山泉,准备作为未来的蒋氏墓地。人赤条条地来到世上,又赤条条地回去,还不是为了一块好地方。 蒋纬国望着亚母,似乎更明白老夫人的本意。他眼睛一亮,觉得亚母年轻起来:亚母很会保养,如今,虽是95岁高龄,依旧是一头乌黑的秀发,遮住了她没有皱纹的白皙的清瘦的脸庞,显得异常仁慈、端庄。纬国欲说什么,亚母忽然将深深埋在美式安乐椅上的身子动了动,说道:“真是人生如梦,转眼就是百年。当年,我和你父亲在雪窦山峰寻找墓地时,他那天可笑的形象至今还在我的眼前闪动。临走时,有一枝松枝挂住了他的衣服,他一笑道,连这里松树都喜欢我啊!那说话的神情我还能想象得出来。后来事情传出来,笑话我们五十出头就看坟墓,未必太早、太苍凉了。” “临时救急,现掘井现挖坑不就晚了?”纬国颇有同感道,“我有一个艺术家的朋友,说来也怪,他家的墙壁上,挂满了骷髅什么的,每当他高兴了,生气了,爱了,恨了,回到家里,看看那满墙的骷髅,心立时静如秋水,往沙发上一躺,扳着手指头平静地告诉自己:又少了一天。” “挺有意思!”老夫人眨眨眼,摇晃了一下脑袋,“超脱好啊!即便像我这样的高寿,活一辈子还不是三万多天而已。难怪我们还来不及反思,就要匆匆忙忙为死做准备。” “人活七十古来稀。我们的日子都数得着了,您老95,仲虎71,我77,还能不能再活十年,我看都是个未知数。即便再活十年,又该如何呢?” “纬国兄,别说这些了,说些高兴的事吧。”宋仲虎插言道。 “见了亚母,一高兴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纬儿,今天是我们谈话最长的一次,我有些疲倦。我问你,什么时候返回台北?” “如果没别的事,我顺便在这里看看病,老担心自己会得脑血栓,一夜之间身体不能动弹了,那种活比死都害怕……时间还定不下来。” “纬儿,你怎么也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我也有预感啊!” “好。咱们休息吧。想病有病,不想病病无啊。” 老夫人在侍从的帮助下,上床休息去了。 蒋纬国和宋仲虎又攀谈了一会儿,也各自休息了。 尾章 跨越三个世纪的传奇人生 公元2003年10月23日。 美国东部时间的深夜。 这天傍晚时,天下了一场蒙蒙细雨;当夜幕拉下的时候,天穹格外的高,星星格外的亮。人们在地面一颗一颗地数着星星,冥冥夜空,曾给人多少神秘和遐想;蓦然间,一颗流星从天王星座间滑落,拖出一条长长的发光的红尾巴,在天穹中划了个美丽的弧形休止符,消失在远远的天边。恰在这时分,宋美龄——这位被中、美两国人民公认的著名女士,在纽约长岛家中,在睡眠中的深夜,静静地无痛苦感地停止了呼吸,享年106岁,终于走完了她叱咤风云、跨越三个世纪的传奇人生路和人生美丽。 翌日,宋美龄的追思大会在她生前选择的豪华的费尔大教堂中举行。豪华的教堂进行了一番新的布置。宋美龄的遗体停放在万花丛中。被整容的红红面颊,风采依旧。在众基督教徒的赞美诗的朗诵中,在人们的声声祈祷中,她的灵魂升天化夷,还有她那遗体,全都交给她一生信仰的“基督主”。 宋美龄走了,走得悄悄,生怕打扰她周围的人。 宋美龄走了,走得匆匆,连自己的后事都没有时间交代一下。 一周前,宋美龄还在她的案前挥毫作画,那是一幅丹青牡丹画,栩栩如生。她画的不是红牡丹,倒是一幅白牡丹,白得纯真,白得透亮,白得质感,白得可爱。知情人士曾说,蒋夫人宋美龄从不画白牡丹的,可是她在临终时的人生丹青交卷却是幅地地道道的白色牡丹,这也许是天意的安排,或是她对人生的所悟。 有人回忆说,蒋夫人在作白牡丹画时,娘家侄宋仲虎(三弟宋子安的儿子),带着当年遗族学校的三个子弟给老人家问安时,她说身体很好,没有什么不适。宋仲虎问她有什么事没有?有没有要交代的?也许老人还沉浸于她的爱画中,答非所问地说,人生万事皆为空,画画是我的第一要务。这画我要送一位远方的朋友,你看好不好?仲虎说,姑姑的画像姑姑的人一样,天下第一美。 听了晚辈人的夸奖,宋美龄笑了,仲虎和他的三个朋友也都笑了。 姑姑留给宋仲虎的最后一面是她在作画——一幅白得质感的白牡丹。 宋美龄“大限”的前一天晚上,保健医生还问她今天吃得太少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却说还好还好。医生劝她早点休息。谁知这一躺下,竟成了她人生的终点。 宋美龄驾鹤西去了,一生不甘寂寞的人终于寂寞了。 宋美龄驾鹤西去了,一生不甘人后的人终于人后了。 她的灵魂升入了天堂,她的传奇人生留在了人间。 附录 本书征引参考书目、资料 乔纳森·芬比著:《蒋介石传》,中国青年出版社2011年1月版。 杨耀建著:《宋氏姊妹在重庆》,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6年12月版。 埃米莉·哈恩著:《宋氏家族》,新华出版社1985年9月版。 哄鸣著:《蒋家王朝》,香港中原出版社1986年版。 寇维勇、詹长皓、蔡涛萍编著:《宋美龄传》,系台湾风云书系18。 斯特林·西格留夫著:《宋家王朝》,澳门星光书店1985年版。 陈启文著:《宋美龄》,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8年7月版。 蒋经国著:《我的父亲》,(台湾)正中书局1976年3月版。 台湾蒋总统集编辑委员会编辑:《蒋总统集》,(台湾)国防研究部1961年8月版。 日本产经新闻古屋奎二编著:《蒋总统秘录》,(台湾)中央日报社1977年8月版。 《中国国民党历次代表大会及中央全会资料》,光明日报出版社1985年10月版。 宋平著:《蒋介石生平》,吉林人民出版社1987年8月版。 江南著:《蒋经国传》,中国友谊出版公司1984年11月版。 唐人著:《金陵春梦》,北京出版社1983年4月版。 《宋庆龄选集》,人民出版社1966年版。 姜念东等编著:《伪满洲国史》,吉林人民出版社1980年10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