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孑然江湖》 酒阑 空中的雨,和着风,冷漠的打在叶上。叶有些黄了,在风雨的催促下,机械的摆动着身体。 “你究竟是什么人?” “什么人,与你已无多大关系了。” 剑刃撕开落雨,残雨顺着剑身,吸过殷红的污血,剑上的血无法凝结,重重的滴落在地上。范锋的嘴唇发乌,头发散乱地贴着前额。他的一只手不知去向,另一只护住断手的创口。一条腿吃力的拖着另一条断腿,半跳着往后退。 “至少…为何杀我……”范锋退到了壁上,已无路可退。 “司寒阁杀人,不论原因。”叶余江语气冰凉,听不出多少感情。 范锋突然笑了,是那般的无奈。靠在墙上,猛的提足,踢上墙,借力冲出。笑声停住,松垮的内力汇聚在手上。范锋松开创口,合手为拳,一呼吸间,拳离叶余江已不到半尺。 毕竟是强弩之末。叶余江微微侧身,躲过这拳。范锋立刻变拳为掌,向叶余江挥去。叶余江脸上颜色分毫未改。退步,斜身,抡剑,舞出一道银白的剑迹。那道银白夹杂着喷涌而出的鲜血,范锋仅剩的一只手落到了地上。 一条腿本就不易站稳,范锋失去平衡,跌在地上。仅凭一条腿挣扎着想要爬起,却惹得满脸污泥,显得越发狼狈。 “哈哈…”,范锋不住的笑着,却渐渐笑成哭腔。叶余江提着剑,缓步走到范锋面前,蹲下:“想喝酒么?”范锋止住笑,又明显挣扎了一下。 血、泪、雨,相互渗透交融着,已辨认不出彼此。郊外的夜很静,听不着人声,只有风不停咽呜着。许久,范锋才舍得张嘴:“今年的秋雨,来的有些迟啊…” 范锋口中不清的喃喃着,不等叶余江动手,便停下了动作,双眼终究是没有合上。叶余江有些恍惚,仰面,半天没回过神。包好人头,小心提着,转身离去。 叶余江并非无情,而是不敢有情。自从他被组织分入司寒阁,他就注定不能做自己。他不想杀人,但司寒阁让他不得不杀人。杀,杀的若皆为恶人,叶余江倒还能说服自己的良心,但司寒阁杀人,不论原因,不讲对错。 他清楚,不论是自己还是司寒阁,不过是组织的工具而已。他很想退出,可是又不能退出:他不清楚,退出,组织是否会杀了他;他也不清楚,自己这种人能否在江湖上安稳的立足。况且他的父母也在组织当中,与他们商量这些,从来都是被一带而过。 对还未取字的叶余江来说,这的确是件纠结事。 江哥!”接应叶余江的人老远就喊起来,“在这!”叶余江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东边的天,有些泛白,雨小了下来,但秋雨绵绵没有停下的意思。叶余江低下头,浅笑着,行了五六步才肯抬起头。抬头,仍是一张见不到感情的脸,显得有些倦怠。走进,叶余江冲接应的人扬扬下巴,提起人头:“拿着。” 那人堆起笑脸,接过来,扔入背着的箱匣里,抖抖肩,叶余江突然凑了过来:“杨时,你眼睛怎么回事?”杨时回避着,很快转过头:“也没什么,方才眼里不慎进了毒粉,肿了。” 叶余江不再说话,从杨时那里拿过酒壶,踩着杨时来时走出的鞋印,行的很快。杨时看着他,叶余江穿着鞋在杨时的足印里踩得直响,水和泥被挤压着,发出“噗噗”的尖叫。 杨时叹了口气,三两步追上去,道:“江哥…”叶余江回头看他,杨时看着他的脸,语气又松快起来:“江哥,我们今天不回阁,等下入了官道,直接去城中玩玩。” “耽搁时间。”叶余江回过头,步伐明显乱了几分,也不再去刻意踩那些足印。四下里霎时安静了下来,显的有几分幽旷。这里没有山,没有乱石,唯一突起的,是稀稀落落的枯木。天放晴了,阳光透过云层,滞在水上,散出几分暖意。风仍轻柔的吹着,吹匀了阳光,却不留下一丝痕迹。 “不叫耽搁。”杨时很快活,雨过天晴,心中也平添了几分喜悦,“晚两日回去也好!”叶余江头也不回:“不可,阁主会责怪的。”杨时跃了两步,跳到叶余江前面,倒行走着:“他责怪什么,大不了我们不回去了。”叶余江眸子紧缩一下,再看杨时时目光不住的闪躲:“切莫再说此话…此处离阁不远,快些行,酉时便能到了。” 言罢,叶余江不再理会杨时,杨时倒是一个人说说笑笑走了一路。 至司寒阁领地,已是日入时分。秋天的太阳不大,即使晒了一天,也没让人觉得太热。“江哥,那我先去了,”杨时冲叶余江甩甩身上的匣子,“说了一路也怪渴的。” 叶余江把酒壶举到杨时面前,瞥了他一眼:“去打点酒来,今日累了你,明日同去城中逛逛吧。”杨时打了个激灵,像被叶余江吓到一般:“明日……”话没有讲完,杨时深深吸了口气,冲上去抱着叶余江,叶余江也没想到他会这样,头扭向一边,微抿着唇:“松开。”叶余江感到杨时身上战栗着,感觉自己说错了话,手就那么举在半空,不知放在何处。 “好,江哥…”杨时抬头看他,手上渐松,“明日,明日一定…”话仍未讲完,杨时夺过叶余江举着的空壶,转身便向阁内奔去:“江哥,我先给你打酒去!”叶余江理着自己的衣服,衣服上的雨水还没干,很潮。 叶余江望着杨时的背影,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叶余江正提步欲行,只听得身旁有长箭破空之声,叶余江以为是一支独箭,压下剑来。侧目而望,却见得一小片箭雨挤做一团。。叶余江打了个寒噤,看出放箭之人是有取他性命之意。叶余江剑鞘里如龙虎之声,出剑,剑气夹风,打散了飞箭。 “什么人敢在司寒阁闹事?”叶余江反手持剑,转身看向来箭方向。草丛抖动着,钻出十来个人,向叶余江缓步走去。 “剑法愈发精进了啊。”说话的人握着一把白扇,半掩着面。身上也是穿着白衣,在草丛中爬出,却未染一丝尘星。发髻束的很高,垂在脑后。面色惨白,叫人看不出半丝血色。“原来是阁主大人,”叶余江看清说话之人,“为何特出阁相迎?”阁主见叶余江已将剑提起,准备收入鞘中,放松了警惕,不禁眉上一皱。甩扇,几根扇骨应声飞出。 扇骨颜色很淡,看不真切,叶余江只好听着急切的风声,挥剑斩下了扇骨。 太阳已经完全陷入了大地里,唯留下残余的日光,映在云上,一片辉煌。随着草伏露落的声音,司寒阁阁主一行人越发逼近,面容更加清晰起来。叶余江认得,这些都是组织上叫的出名号的人。“阁主大人,”叶余江有准备收剑,“我……范锋的人头,杨时已带回阁中。” 阁主没有作声,一个跃步冲上,舞扇像叶余江劈去。叶余江剑已入鞘,只得忙扯下剑鞘去挡。那阁主力道之大,只这一劈就震得叶余江虎口生疼。 “王寒云,”叶余江也不再和他客气,“说话啊!”王寒云一愣,叶余江得间扯出剑来,用鞘别开王寒云那扇,一剑刺去。王寒云躲将不及,下意识的用手去挡,叶余江迟疑下来,一剑终是没有刺出。王寒云左右的人快步跑来,对着叶余江便是数脚踢去,叶余江身向后撤,避开攻势,拉开了距离。踢叶余江的那几人忙去扶住王寒云:“王兄,没伤着吧。”王寒云抽出身体,拍拍衣服:“无碍。” 左右的人扫了叶余江一眼,冷笑道:“这小子果然也有问题。”王寒云却向他们一眼瞪去,脸色有些潮红,很急促地快语道:“有没有问题不消你们来说!”左右的人点点头,不再言语,握拳朝叶余江走去。 “退下!”王寒云喝道,“旁边待着,不许动手!”左右的人很顺从地退到一边,但小声议论着什么。 太阳最后一点余晖散去,月亮在空中更明了。无云的雨后,倒是少见。风声更急了,不安的吼叫着,压倒了身下成片的枯草。叶余江持剑,就那么站在一旁,他没有跑,他知道自己轻功的底子。王寒云很快的扯近距离,扇子斜挥,叶余江支剑挡住,将手中的空鞘朝王寒云掷去。王寒云扯扇下滑,游过剑身,拉下扇来,弹开了剑鞘。顺右手之势向后转身,蓦地提起右脚,转体朝叶余江头部踢去。 剑气外泄,白若月华。叶余江回剑下放,甩臂,朝王寒云腿部挑去。王寒云感到了逼人的剑风,左膝弯下,收住攻势,沉下右腿。叶余江应付得当,转挑为砍,但剑先前已挑到了一定高度。王寒云见势俯腰去避,扇移入左手,对着叶余江胸口划去。叶余江后踩一步,不料王寒云右肘击来。叶余江忙凝结内力抵挡,可内力却终不如王寒云纯厚,只觉腋,下一热,失去重心,跌倒在地。王寒云没有停下攻势,提脚踹去,叶余江忙支剑抵御,王寒云却一脚踏到叶余江身后,脚尖斜拉,曲起另一条腿,王寒云第一脚是虚,第二脚才是实。 叶余江足下发力,想起身回首挡下那一击,但终究还是迟了几分,腰上被踢,一头栽到地上。王寒云不再动手,站在叶余江身后不动:“不准备跑么?”叶余江没有直接回答,脸埋在草中,音色不清地反问:“我有什么问题?” 王寒云没有回答他,叶余江倚着剑站了起来,口鼻内流出了不少的血:“如今…还是不肯与我说点什么么?” 王寒云抬头看天。今夜的天很明,群星靥靥,月不孤单。淡云如纱,裹不住这满天星辰。将目光放下,撞上了叶余江的眼睛。那眼睛,总算有些生气了。“司寒阁杀人,不可问原因。”王寒云声音很沉他实在舍不得对叶余江动手。 “哈哈……”叶余江笑了,笑得很开怀他好久没这样笑过了,他好像隐约明白范锋为什么要笑。 夜风静静的吹着,草轻轻抖动,不远处,枯木不再做声,柔风托不动它最后几片可以依托的叶子。 叶余江止住笑,点着头,蹒跚退着:“早该知道……”王寒云没有去追他,仍是站在原地不动。叶余江横举起剑,没有一丝多余的言语,没有任何的犹豫,剑锋横着拭过叶余江的喉头,血溅出颈间,洒在秋草间,应该没有惊扰到月色。月很苍,云很白,鲜血如苦雨。“有……有酒吗?”叶余江口中涌出点血越来越多。 “无酒…” 王寒云合上扇,从怀中摸出一张白色鬼面,戴到脸上,微仰头,跨过倒在地上的叶余江,大步朝阁中走去,左右的人忙追了上去:“阁主……”叶余江已听不到后面的言语,双睑安详的合上,这萧瑟的秋景,他实在不愿再看,无力再听了。 风又开始咽呜,吹来山下太阳的热气,有几分灼人。 泥上的积雨,快要干了…… 宴席 水,从桥下穿过,流经新生出芳绿的菜园,绕过菜园中颓矮的茅屋,静静的往山下泄去。 桥旁的古树,淡去最后一丝残雪,抽出了嫩芽,地上很潮,水汽钻进衣服里,冷得瘆人。段晓风箕踞于地,靠在树上,口中含了一截香蒲。 来者倒拖着枪,枪尖划过春泥,显得有几分陈旧。至段晓风身前,不多言语,自顾一枪送出。段晓风并不睁眼,偏头躲过这枪,吐出香蒲,想要起身。但出枪人似乎早已预料,变刺为挑。段晓风像已知道出枪人的套路,合指挡下,握拳拉住,用力往自己这边一扯。出枪人站将不住,往段晓风身边摔去,段晓风紧接着向下送出一掌,将他打翻在地。 段晓风开口想说什么,但只是蠕动了几下嘴唇,便回身朝茅屋走去了。 “李涣,”不多时,段晓风又回到了树旁,手中多了一条白布包裹着的长物,经年久远,布已经有些泛黄了,“今日你接过这枪,自己下山去吧。” “可…师傅,第三套枪法我还根本掌握不了。”李涣犹豫着说,不敢接过那把枪。 “这套枪法你已经习了三年了!我也厌烦了,”段晓风瞟了一眼下山的路,显得有些焦急,“若是可以完整用出,下山多多操练,脑中多多勾勒细节便是,浪费我三年时间。”段晓风把那枪朝李涣扔去,又开口到:“这枪传你,也不枉你我师徒一场,一个时辰之后,若还在此山逗留,也不要怪我无情。” “只是……弟子可有地方做得不对?”李涣只是匆匆跪在地上,“为何今日……” “叫你滚,你就滚!”段晓风打断了他,拂袖转身,又回到草屋中去了。李涣只是怔怔的跪在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捡起那枪,恭恭敬敬的朝小屋磕了三个头,便向山下行去了。 稀里糊涂的下了山,在山下行了半月有余,李涣总算回到了自己家前。 “李家庄”几个鎏金大字横架在本就气派的门上,庄上很静,几乎分辨不出人声。 李涣心中感慨万千,下马缓步走到庄门前,握住门环,大力敲了起来。 “行了行了,”门中拉开了一条小缝,应门的人显得极为不耐烦,随后定睛看清了来人,却又立刻俯下身来,“诶,大…大少爷?怎的今个就回来了?” “老刘,谁啊?”旁边又挤上来一个男子,不等他看清,老刘就一脚踹去:“看看看,看什么看?还不去通知庄主少爷回来了?”说完,还不解气的干哼一声,才转过头,又向李涣堆起笑脸,迎上去取过行李:“快进去吧少爷,庄主他见到你指不定有多高兴呢!” 李涣有些尴尬的笑笑,询问道:“我不在的这几年可有什么大的变故?” “也没什么,”老刘跟在李涣身后,开始回忆起来,“只是前几年一直跟我们过不去的‘月入楼’突然衰落了不少,他们楼主方颜师被寻来的仇家给打残了!” “方颜师?”李涣不太相信的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虽说月入楼同李家庄关系一直很僵,但只就方颜师的为人和武功而论,李涣一直都是十分钦佩。他有仇家,李涣一直看不出来,而且他那样的武功,能叫人打残,李涣更是想象不出。 “是啊是啊,”老刘越讲越激动,“传闻当时就只是一人到月入楼,便纠缠住他们家全部高手,还打残了方颜师!”老刘顿了顿,观察了一眼李涣的表情,又接着讲到:“但月入楼那边的人说,寻仇的那人亦是受了重伤,不过周围看见的人都说那人一点伤没受,没事人似的走掉的!” “哈哈哈!”不远处传来的笑声打断了正要继续问下去的李涣,“哈哈,一隔三年,真是越来越像我年轻时候的样子了!”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李涣的父亲,李家庄庄主,李怡祥。 “见过父亲大人。”李涣微微躬下身拜到。“好好好,”李怡祥拍着李涣的后背,“等会我们到房里好好聊聊。”李怡祥又转头向老刘吩咐道:“你带几个家丁把涣儿的屋子收拾出来,再去城里把请帖发出去,明日大宴,给我儿接风洗尘,哈哈哈……” 老刘得令之后,请帖是很快散了出去,但李涣回来的消息也就这么在城中不胫而走…… 很快便到了大宴的日子,李家庄门前也是罕见的挤满了成堆的人。参加大宴的人很快就挤满了李家庄的半个广场,一片祥和景象。 “哈哈,”正是席中,座中的一个男子端起酒杯,站起身来,“今日李庄主令郎学成归来,只是不知道跟着哪个无名的老前辈虚度了三载?”李涣听了这话,按捺不住,正要发作,却被李怡祥按在了位置上。 “这是哪家找来的?”李怡祥压声质问这身旁派发请帖的家丁,那几个家丁只是低着头,没有半点言语。 “虚度?”李涣终是站了起来,负手走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人将酒灌入肚中,伸了个懒腰,大笑起来:“什么意思?反正已经蹭吃蹭饱了,想练练也不是不行。” “来人,把这厮赶出去!”李怡祥大袖一挥,脸上的怒气越发明显。近旁的几个家丁得令,拿过四下靠在墙上的木棒,朝那人逼去。 这人敢在此地胡闹,自然会有些来路,他轻轻地别开衣角,漏出腰间的佩剑。本来还悠然吃着菜的一个眼尖的同席见了剑鞘上的纹路,竟一时忘记了吞咽,就那么楞楞的呆了半晌,才回忆起这剑。“毒枫剑!”他急急吼出,那人看了他一眼,微微笑道:“还有人记得这柄剑么?” 那几个靠近的家丁自然是不知道这剑,仍拿着木棒冲上前去。那人持剑上前,家丁见了,齐齐挥棒打下,那人侧身躲过,几剑刺出,全都准确的点在了家丁的腹上,几个家丁腹部受痛,扔下了木棒,捂着肚子站不起身。若是开鞘,只怕这几个家丁早已血溅当场。 “你是岳华城什么人?”若只是躲过那棒李怡祥也不至于如此惊讶,但他所持的剑,和他出剑的速度,无一不在说明他不只是单纯的叫嚣而已。“岳老头?”那人挠着头,继而笑到,“他在这里不管事的,我们玩我们的。” “哼,”李怡祥冷笑一声,踩桌跳出,“不管你什么来路,今日敢在这里胡闹,必叫你不能安然的走出这里!” “诶?”那人似乎有些惊奇,痴痴笑了起来,但目光很快阴沉下来,“是吗?”声音很小,语气很柔,但但凡闻到的人都不禁心悸。 李怡祥踩空而去,那人只是提剑站在原地,面上的笑容分毫未减。李怡祥停在那人面前,直接一拳招呼上去,那人斜踩一步,拉开距离,挥剑砍出。李怡祥拿手硬生生抗下这砍,提步追上,又是一拳轰出。那人侧身踢腿,将腿靠在李怡祥手上,又腾空而起,另一条腿架到了李怡祥的脖子上,借力绞腿,想把李怡祥直接绞倒在地! 李怡祥少说十几年跑江湖的经验,危机之下见势腾空,顺着那人腿搅动的方向翻了一个侧空翻。那人双腿在空,眼看已要摔倒在地,却收回手来,按在地上,又借机在李怡祥身上踩了几脚。李涣眼看父亲有败北之势,忙离了宴席回到自己房中,找到了段晓峰传给自己的那柄长枪。李涣解开布条,又赶会宴中。李怡祥和那人仍打做一团,但李怡祥明显露怯,口中已有缕缕的血丝溢出。赶到的李涣把枪在手上抖了一抖,几步跳到空中,直接把枪朝那人扔了过去。 那人斜眼瞥见李涣的飞枪,心下一惊,与李怡祥拉开了距离。 “哦?哦?”他仍只是笑着,只是看见那枪时,脸上多出几分战意。 雾起 李涣人随枪至,单脚负手稳稳落在了枪尾。 那人突然笑了起来,笑声渐沉,目光也暗了下来。吐出一口浊气,抿出舌来。“还不打算滚么?”李涣跳下枪来,将枪扯出。“走?”那人看了一眼李怡祥,将剑别回腰间,寒芒再现时,剑终是出鞘,“今天难得可以玩的尽兴!” 李涣也不再多说什么,右手送出枪去,四下只听得红缨动风,枪尖破雾之声。那人支剑打开,李涣也立刻反应过来,另一手收住攻势,变刺为挥,横扫一枪。那人借机跳上枪去,稳住身形,两步踩上前去。李涣收回枪来,后弯腰躲过一剑,朝天蹬去。那人对准李涣,相互接上数脚,虽招招惊险,但许久未分出高下,二人拉开身来,许久没有动作。 “哈哈,”又是那人笑道,“还没有拿出全力吧?”李涣脸色已是难看:“李家不知何时得罪了你?” “哼!”李怡祥缓过气来,“和他废话什么?只管先打去他那气焰!” “就不能好好说话么?”那人显得有些不满,“既然如此,只管一起上来便是。” “蒋元风。”门外又是一陌生男子的声音,“不知怎的还敢留在城中?” “诶?”蒋元风回过头去,“什么啊?就不能迟点再来么?”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毕竟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这座城中赫赫有名的月入楼楼主“欧阳清月”。 “几日前大闹月入楼,让你活着离开已经是很给你面子了,”欧阳清月走进院中,“限你三日离开,今日可是第五日了。” “可是,”蒋元风把剑收回鞘中,“你有什么能让我离开的?”“不比往日了,”欧阳清月靠近蒋元风,低语了几句。欧阳清月走开身去,靠到了李涣身旁。 “罢了罢了,”蒋元风摆摆手,“李兄,将来还会有机会的。那,再见了?” “等……”不待李涣多说些什么,蒋元风就几步跳出墙外,再不见身影。“行了行了,”李怡祥朝下压着手,“菜都该凉了,继续吧继续。” “欧阳兄,”李怡祥走到欧阳清月面前,“不知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欧阳清月像是早有预料,从怀中拿出红色的请帖:“城中几大家,应当多少都有拿到吧?” “欧阳叔,”李涣插了进来,“后辈想同叔叔问些事情,能否借一步说话?”欧阳清月笑笑,把手搭到了李涣肩上:“三年不见贤侄,确是长高了不少啊。”李涣笑笑,拱手正准备回应,李怡祥一把打开了欧阳清月的手:“行了行了,客套话就不要说了,里屋请吧?” 李怡祥没有跟欧阳清月和李涣进到内庄,只身忙着招呼客人去了。少了李怡祥,李涣到感到可以问的清净。 “欧阳叔先坐吧。”李涣挽袖请欧阳清月坐下,给他倒起茶来。“欧阳叔,好像和蒋元风很是熟络啊?”李涣瞄了欧阳清月一眼,依旧是不变的笑意。“前几日打到月入楼的便是他了,”欧阳清月微叹,继续道,“只是他早应离开此处,今日却又……” “只是打入月入楼而已?”李涣坐到欧阳清月旁的椅上,“那叔叔的伤,可已痊愈?”欧阳清月抬头望了一眼李涣,拿过茶来:“只是坊间传闻罢了,倒是蒋元风他受到不少内伤。” “内伤?”李涣眯起眼,“那欧阳叔可知,这蒋元风的来路?” “自是不知,”欧阳清月抿着茶,“只是贤侄,我行了不远的路来赶这场宴席,现在却还是饿着肚子……”“啊,啊!”李涣拍着自己的头,“看我这……,还真是对不住欧阳叔了。”“无妨无妨,”欧阳清月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贤侄经这人一闹,应当也是没吃饱饭吧?” 欧阳清月扯开话题,回到了宴上。宴本也是早就到了尾声。李涣叫过厨子,给欧阳清月令上了热菜,便准备回房歇息去了。 “欧阳清月同你谈了什么?”李怡祥拉过李涣。“欧阳清月?”李涣低下头:“他与蒋元风必是有些道不明的干系。” “涣儿,”李怡祥示意李涣坐下,“你可知毒枫剑?”李涣摇了摇头。 “毒枫剑,是早在二十年前的名剑了,”李怡祥凝视住李涣,“你们这些江湖后生也理应不知。” “当是时,西域邪教天行教直接与中原武林为敌,下属五阁,分别是司寒阁,御炎阁,冯风阁,令水阁,使岩阁。这毒枫剑,便是冯风阁阁主之物了。而今重现江湖,只怕又会是一场劫难。” “那父亲觉得这欧阳清月如何?” “自是有些古怪,”李怡祥望了眼欧阳清月,“和那蒋元风之间,总感觉有些纠缠不清。” …… 月入楼。 “蒋元风,”座上的女人抚着怀中的白猫,“段晓风那边的事,可已把风声漏出去了?” “天姑放心,”蒋元风脸上不见了应有的一丝笑容,“只是那枪流了出来。是该?” “李家庄那边?”天姑站起身来,放下那猫,“那边你先不必管了,使岩阁那边自有安排。接下来,你先跑一趟吴龙那边。” “吴龙?”蒋元风的脸上显出几分懊恼,“那种蛮横之人,我实在是不想与他打什么交到。”天姑看了他一眼,笑笑:“天行使昨日已经来过指示了,该怎么做,由不得你。” 天姑靠近蒋元风,捏住他的脸,贴近蒋元风的耳朵:“岳华城那事,已是便宜你了,不管上面怎么任由你,你最好还是规矩点。” “哈哈哈,”蒋元风笑了起来,“天姑,你应当也不能如何管教我吧?”“管教?”天姑加强了手上的力气,蒋元风却依旧是笑着,“疯子!”天姑收回手来,离开了房间。 蒋元风斜目看了眼房门,啐了一口唾沫。 …… “李家庄?你们怎么想的?理由呢?理由!” “只管做便是。少不了你的好处,这一次,天主可就不仅仅是看中这武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