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月浮云笙》 缘起篇 第一章,我好像又惹祸了 chapter1.天地始,祸事连牵 天地初分,盘古开天辟地,混沌初始,轻为天,浊成地。 清天三十三重,幽冥十八府,帝俊主日月,妻唯二,常羲,羲和。 常者生十二月,和者诞十日,主天下阴阳调和之道。 这是月亮最初神话中的形象,也是母神被所有的人称之为月母的由来。 母神有女十二,皆是同胞所出,孵化成神年岁不等,其实也不过独我不同而已。 母神怀胎千年即将落胎之时幽冥大乱,魔界作祟,父神归安修神不得打搅,三十三重天的玄青之主又历劫未归,母神不得已拖着弱身病体去了下五界幽冥司府。 魔族鹭翎公主协其党羽十万兵众迫于忘川之畔,天兵寡不敌众渐渐弱势下来。 母神亲上,虽是定了军心,然魔族之首鹭翎偷习上古禁法簋灵术,以人之灵魄,神之灵魄,鬼之怨灵为法。 一时之间,母神败势,索性危机关头,父神出关,凡尘历劫数载的三十三重天玄青之主,吏音仙上,也终的劫满而归,及时救的母神。 那一战,神,魔,幽冥三界皆是大伤,忘川河畔尸骨累累,那一场烟雨下了整整数月都未曾将遗留在奈何之上的血迹冲刷干净。 魔族鹭翎公主被魔君虚乐以身术法镇压囚禁于岐宁塔中。 吏音仙上也在此战之中魂归九清,而母神腹中之胎也终因簋灵之数而神魂皆散,父神以仅剩修为法术聚了那胎儿的六魂三魄,只待将养千年方得而生。 故而,我较之大姐整整差了近万岁,神界众人皆道我是个有造化的,宠我者,众乎。 我是否有多大的造化尚且不甚明了,但能惹多大的祸事,却是六界皆知。 不是今日谁家仙子新做的衣裳污了一块,便是哪家的郎君被莫名奇妙的剃了个光头。 只因我是月神幺女,内有同胞的十一个姐姐护着,外有姨母神羲和处的十个哥哥护着,胆子倒是非一般的大。 只今次,我却是深知此劫难逃。 原也不是个什么大事,不过是打碎了天帝陛下赏赐给武清星君的琉璃酒盏子。 只这次,母神及二十九重天的一众神明竟口风一径的,意图贬我去那幽冥司府。 去幽冥司府我倒是无事,只他们一众的态度让我不甚明了,言语里好似我留下便会性命不保似的。 我由来是个惜命怕死的,被他们这么一搞,我纵是心再大也不由担忧起来。 是以,当天夜里,我惴惴不安的来到二十九重天月夕宫的朊阴殿。 既是来问原由的自是不能空手而来,来前我可是特地去往九重天司缘星君那讨的两壶好酒。 她素日里最是好这口的,也极好酿酒。 母神成圣万年之久,早不食五谷,如今独食的也就酒了。 怪不得这三十三天无人不知司缘府的酒,原来竟是如此甘香隔着木塞我尚且闻得到那酒的纯烈,不免的毛骨一悚然。 我自幼便是个食不得半点酒的空坛子,只需丁点便可千日不醒,幼时,曾贪杯一点倒是将母神吓了一跳。也将三十三重天上的那位小神君吓了一跳,原是,他哄我吃的。 只,他如今人在何处呢?倒是许久见不得他了。 扯得有些远了,这厢朊阴殿内原本正座大禅的母神闻着酒香倒是先开口问了我,“你这顽劣的,不在你的弦月宫内好生反省,如今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我将酒壶子放在她不远处的香案上,先是恭敬有礼的行了个礼,而后便是没礼的纠缠到她身边。 “母神今日可是恼了女儿?” 她瞧我一眼,而后便是捻了个决将我方放稳的酒壶一把接入手中,取下木塞,“这可是司缘府的残月西凉?” 我摇摇头,“暮前从司缘府寻来的,只不太明白是否是残月西凉,母神懂得,对这酒我一向是半知也不知的。” 她也仅是浅闻一下,便将酒放回原位,母神常羲自来是讲究礼仪优雅,便是在她面前的是她的女儿,她也是在意的。 似是调整好一切心绪,恨铁不成钢的狠狠地拍了我额头两下,“你呀,我这十二个女儿里,独你最让我头疼。” 我嗤笑两声,将身子向她更挪近一点,再近一点。 “母神这般说便是错了,虞音虽是品性顽劣,不如姐姐们安静娴雅,修行之术也不如姐姐们,可母神可有觉得,唯在女儿这里,母神才可享得那人间言语里的天伦之乐??” 她微微一愣,似是想了些什么,复又看向我,“你这话不假,于你,我自是操心的多,你夜间来可是不明白母神白日里那般让你去幽冥司府?” 我点头,“不知,可是虞音真真的惹恼了母神及一众神明,虞音愚钝。” “你哪是愚钝,今夜你既是来了,便是聪慧的已然明了事实并非如此,罢了,既是因果,悉数讲于你听也许不可。” 我端坐在她身侧的蒲团上,听她一字一句,临了方真明了。 那是一段悠长的不行的岁月,岁月里三十三重天的小帝君与一个年岁将将的小神女谈了段无结果的风花雪月。 小帝君因罪受罚,面壁万年,万年后寻得了那因他而死的小神女,寻了个由头得了司缘府的红线,将她两竟又紧紧的纠缠了起来。 三十三重天的小帝君,母神便是不说姓名我也晓得是谁,若论天地间谁人最尊贵,我念得第二,第一的位置也绝是他的。 窈山神女与玄青之界帝君之子,生来神根,生来便是与众不同的。 只,为何独独与我纠缠了呢? 我不过是个月神之女,不过一个将万岁,灵根尚未齐整的小神女呀。 便是我真的与他相爱过一世,我已身死,这一切恩怨爱恨便该散了不是吗?我既是死过一次,那想来那段情是并不如我意的。 一万年,闲暇时九哥也曾替我寻过那凡人间的戏本子,看了一两择便再没了兴趣,多数爱恋结局都是那般凄惨。 于我而言,两个人于一起,若是白头偕老了,便是心里不爱着对方那也是爱的,若是两个可生死相依的爱人最后却是死的死散的散,那么便不要在一起了吧。 既是故事的最后我与他散了,再念起来又有何意义呢? 我回了母神,“女儿既是一万岁的月神之女,那便只会是,之前于我是谁,女儿一概不想知道。劳母神多日来惦念了。” 她揉了揉我额角碎发,眸中略感欣慰,“母神的虞音总算是长大了。” 我害羞的理了理衣发后向她告退,神魂无措的出了那朊阴殿。 不知是何缘故竟迷惘然然的来了这九重天的司缘星君府。 守府的小仙君远远的瞧见我便是慌不迭的跑至我的跟前,朝我一拜,而后笑说,“神女可算来了,星君已等候多时。” 等我?仅一刹我便了然,想来这神界众人都是懂得我的前尘往事的。 也罢,既是来了便解了那无结果的姻缘结吧。 一改往日疯癫之态,我竟是对他笑了笑,而后举步优雅,步履缓缓的跟在他身后。 这司缘星君府素日里也是个奇妙之处,司缘星君与那玄青之界天帝及魔君的前尘往事也是极为轰动的,只不知与我这相比谁人更甚一筹。 便是我再怎么放缓步伐,这一段路终是走到了尽头,带路的小仙君只将我引到那司缘星君的寝殿外。 我轻推开门,便瞧见她那般轻漱缓缓的躺在窗前的玉溪罗榻上,窗前的梧桐树是帝君从凡间植来的,如今已是白花绽绽,风动花也随着动,落在她的眉前,发梢处。 如此,我方明白这般美人当真引得起那天魔之战。 许是我的开门声惊醒了她,她稀松松睁眼,朝我抱歉一笑。 “虞音神女为何只站着?快些过来坐吧。” 我听意走向她,“如今虽已入春但星夜总还是凉的,星君如此大开着窗霏实数不当。” 她闻言笑出声,“看看,这哪还是横行神界万年的虞音啊,竟是个乖巧的不行的女娃娃。怪说传言不实呢。” 接过她递过来的茶,“星君这般说就是打趣虞音了,虞音确实顽劣异常,流言不虚的,只不过见了星君的娴雅风尚才收了一身的皮赖而已。” “别星君星君了,我也不过痴长你几万岁,你不若跟着柩姜叫我一声姻姨吧!” 听见柩姜两字,我便神色一怔,这司缘星君本是与吏音帝君相爱过一场,如今帝君之子唤她一声姻姨也算是应的了辈分,我若喊了不是随了了么? 我今次来可是为了解了这缘的。自是喊不得,喊不得。 忙笑说,“星君莫打趣虞音了,星君乃是这混沌初始里石头修炼成神的第一个,又主掌了六界神人鬼畜之道的姻缘之事,虞音实在不敢唤这一声姻姨。” 这原不过是我故意推脱之言,想来她是听明白了的,只略带遗憾的说,“你这娃娃的名字可还是初初我替你取得,如今竟是这般生分了。也罢,也罢了,我晓得你的顾虑,这玄青之界不粘上便不粘吧!” 言语话词里竟是些落幕无奈,我自以为她大抵是推人及己的想起那些不太舒心的过往了。 只不过我却是诧异于她与我的纠葛,我这虞音两字原是她取得么?虞音,石姻,想来是了。 “先前倒是不知虞音的“虞音”两字竟是星君所取,虞音这才谢过星君了,免了虞音随了姐姐们的月字。” 她涵涵笑起,又朝我面前的茶杯里添了壶水,“倒是我想差了,你这娃娃的伶俐娇俏的模样合该值得更好的如意郎君,柩姜那孩子委实差了些。” 见司缘星君提了这姻缘之事,我方顺着求道:“虞音自小便是愚钝懒惰的紧,自认为倒是配不得玄青之界的小帝君,今次来不过是求星君一件事。” 她朝我了然一笑,而后手尖捻了个决便从我身上取过一条红线,鲜红如血。 我面色豁然开朗,朝她狠狠一拜,“虞音谢过司缘星君。” 她垂眸,复又稀松懒懒的躺下,猜其大约是累着了,神界传言,自万年前司缘星君去往汨罗之界寻回介悠草之后便神力不济身子极为的不好,如今瞧来倒是实打实的不好了。 只我今儿个的目的已然达到,也就恭敬礼后退下。 我走的潇洒坦然却不知在我走后司缘府内,原本合衣而眠的司缘星君起身坐起,朝着屏风唤了一声,“姜儿,你出来吧。” 而后,从那青鸟蓝墨的屏风后走出一青衣款款面容姣姣的少年郎。 “柩姜给姻姨请安,这般夜深的打扰姻姨了。” 原来,这风华露露的青衣少年郎便是我拼了命想解除姻缘之事的玄青之界小帝君,六界里极尊贵的人物,柩姜。 石姻瞧着面前的少年,风雅无双的竟是有了些他的影子。 “你可是听到了?” 他点点头,神色黯然,片刻他又神采风扬的看向她,“不知姻姨可愿再帮侄儿一次?” 石姻苦恼,这孩子怎生的比他还倔强,“虞音那孩子也算是我瞧着长大的,与我也是颇有些缘分的,她性情如何我知四分,你该是知其七分的。 今日她既是能寻得我司缘府解了那红绳牵挂,你再复用其招岂不是同样的结果?何苦呢!” “姻姨所说,柩姜字字皆知,只柩姜不舍,前世她爱我那般,今次她只是不记得了才会如此冷淡,若是她记起怕是会后悔的。 前世种种皆是我负了她,让她伤心,害她差点神灭。今次,她既是活生生的出现在我眼前了,我怎能舍得就此弃了她。” 石姻瞧他如今的模样,竟生生怕了,他如今这模样可不是像极了当初的她么?不舍不弃惹的自己神伤。 也不知是对是错,罢了,再放纵着他一回,也放纵着自己一回吧。 “你想恢复她的记忆?” 柩姜点头,“正是,不知姻姨可有良策?” “昔年逗留魔界之时倒是得过一两策秘术,近日闲暇时也曾翻过一两卷,里头倒是有那一种禁术可叫人记得她所忘记的。” 柩姜闻言一阵激动,“何种秘术?” 她垂眸,“此名芊命,乃是一首千古之曲,以窈山殷琴为介而做,一曲七幕,如今我这儿却是仅有四幕,余下的三幕需得你自行去寻。” “窈山殷琴本为母妃所留,如今我倒是保存完好的,至于姻姨所言的芊命三幕柩姜也定会寻的,只是不知此前那四幕姻姨是何处所得?说于柩姜,也好让柩姜能尽早复了虞音的记忆。” 何处所得呢?她一阵苦笑,这玩意儿自来稀罕的紧,可为何她竟是一点儿也不想有呢? 原是孽啊! “一幕一支皆为离人泪,我这四幕皆是四个故事,故事里所有相爱的至死不渝的爱人皆是离开了。姜儿,放弃吧。这秘术未必可行呢?就当姻姨说错了,行嘛?” 他和襟双腿弯曲,竟是堪堪的跪在了她的面前,“姻姨,柩姜与虞音如何你自是明白的,数万年前是柩姜不惜福,将那般好的虞音给弄丢了,如今便是只有一丝的可能性柩姜也是要唤回她的。” “这芊命既是秘术便是有其禁止之意的,此皆后果你可晓得?” “无一一死,万年前柩姜害了她一命,如今若是一命抵了,也无不可!还请姻姨,知无不言。” 柩姜终是如其所愿的从司缘星君石姻处得到了芊命的一切,三幕曲,三个悲欢离合的故事。 芊命,牵命,秘术开始之时,他和她的命便是紧紧相缠了。 曲终之时,她若爱他,那么便可两厢携意,白首与共。 曲终之时,她若不爱他,心有她属,他便魂归九清,真正的一命相抵。 不过,他不会让她不爱他的,万年前,她是那般爱他,今世怎舍得呢? 缘起篇 第二章,前任出现? chapter2.下幽冥,初见慕羡 下五界的幽冥司府总是比不得天界华丽的。 几天前,那常年倒卖孟婆汤的孟婆因着这几千年积的些福分倒是入了轮回之道去寻她纠葛半生的情人了。 是以,这倒卖过期汤药的事物便是没人做了,我想着闲着也是闲着便顺手接了过来。 日日的守着这忘川,奈何桥上,一碗一碗送着。仅三日,便想撂挑子不干了,原因无他,皆是我看不得眼泪。 那起子入黄泉奈何之上的都太能哭了,眼泪秧子的竟是落个没完没了。劝也劝不住。 思索再三,今日必定要去寻那云莳,抛了这杂物。 云莳乃是我相交多年好友,生的美丽大方,性格温顺,极富大家闺秀之态。是如今这下五界幽冥司府府君白云珂的妹妹。 这幽冥司府上一任的府君原是与九重天白羽司缘星君有些交情的,来这之前,司缘星君特地派了个伶俐侍女去寻了我,好生叮嘱我,若是有任何不妥都可去寻那白云珂。 只,我来这幽冥司府已然四日倒是未曾见过那白云珂一面。想来,也是无缘吧! 凡人间的话本子是如何描述这下五界的来着? 魑魅魍魉,绿光密布,遥遥飒飒竟是可怕恐怖之意。也有少者,以黄泉为辅,忘川为依,画出一幅幅花开无叶,赤红朵朵的彼岸之花。 我瞧着眼前一切,思索,虽说眼见不得为实,但若未见便当真做不得实。 忘川河畔,彼岸之处,确有朵朵红花,争相开艳,有花无叶,略有惨败之意。 只第一朵红花是何时开的?想是很多年前了,神仙界的逸闻趣事记载书上提到过这上一任的下五界幽冥司府府君一生未得立夫人,呕血之时想着的皆是那与他一同修行的无心女孩。 他死后,这彼岸便是如今这模样了。 想来,也是悲惨的故事,只我晓得的不是很透彻,想着若是有缘就该原原本本的通晓个全部。 方不叫一知半解,说的出却道不清。 那天,风凄清,红花遍开,他一袭白衣处于万朵红花之中,眉眼盈盈处尽是笑意。 “想来,阁下便是二十九重天的小殿下了。云珂就此作揖,见过小殿下了。” 我连忙摇了摇手,“不敢不敢,不过是托了母神的名头,当不得府君这礼。如今,我可还在这幽冥司打搅着呢,怎能再受主人的礼。府君与我年岁相近想来也不是固守方礼之人,便随意唤我声阿音吧!如此,我方可心安些。” 他一阵欢笑,洒脱随了我的意此后数年再没叫过我,小殿下。 只再叫时,却是物是人非。 不过,那都是今后的故事了。 于此时,我只晓得他是个有趣的人,比羲和姨母处的十个哥哥还要来的有趣。 我不爱叫羲和为母,二十九重天的人也倒不逼我,只叫我以姨母相称。 “要是按你的说法,这十里红花当真是前任府君的一腔情意?” 我随手捻下一朵,放在掌心,六瓣五蕊,合心而绽,倒也似那一颗真心。 他点点头,“幽冥司界皆知的一段风花雪月不过是父君求爱九重天司缘星君不得的那桩了。” 我看他俯身坐在了那奈何桥上,便想了下也陪他一并坐下,如此,方可很是舒服的听故事。 他不知从何处拿出了壶酒,又拿出两个杯子,倒了一杯递给我,我连忙摆手,“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于今万岁实在是尝不得酒,你自己喝吧。” 他也不再客气,见我不喝,竟是连杯子也省了的对壶喝。 他喝的起了劲,却不见半丝讲故事的意头,我想了想,可是需要个人起个头? 清了清嗓子,问他,“你方才说那个故事幽冥司人皆知,可我不是亦是不知,不晓得你可能同我讲讲?” 他看我一眼,眼眯成一条缝,朝着我笑的格外灿烂,许是他喝的有些猛,头竟是昏昏的架在了我的肩上,我一动也不敢动,只听着他说。 他说,“也不是什么好故事,父君喜欢人家司缘星君,可是司缘星君早就有了心仪的人,自是看不上父君的。 可是父君不管,我曾躲在门口听他对祖母说过他今生的夫人之位只会给心中之人,也就是那位司缘星君。 后来不知怎的魔界同仙界打了起来,若水之畔死伤遍地,其实也不过是因为一个女人,司缘星君不知几时招惹的魔君,,嗝,” 他打了个酒嗝,酒味冲了我一鼻子,很是难闻。 他说的这些原是仙界的事,我自来也是了解了些,只是我比较好奇幽冥的,问他,“后来呢?” “后来,那场战乱的三个人都下凡厉了劫。”他猛喝了口酒,似是想到什么,补充道,“对,还有十二重天的朝晖公主也一并下凡了去。” 十二重天的朝晖公主,她的名头在仙界自来响亮,不为着她的法术如何,却是因为她对三十三重天吏音仙上的爱意。 便是仙上归去多年,她依旧在寻找,这七岛十三洲她早已不知走过多少遍却从不停歇。 她想着他会回来,就像九重天的司缘星君一般,无论魂归几次终究是有法子能回来的。 “那后来呢?” 他似是哭了,枕在我的肩上,嘤嘤嘤的,说“后来父君应了司命星君的请求去凡间护着正在历劫的司缘星君。 那天,不知父君发生了什么,浑浑噩噩的不知所措的回到幽冥司,手上提了把剑,剑头一滴滴的满是血。 祖母以为他在凡间受到了刺杀连忙呼唤鬼医,只是鬼医还未到,魔界,魔界的大军便齐刷刷逼迫到了黄泉旁。” 我忍着恶心像母神照顾我那般替他擦掉鼻尖异物。 “魔界怎会突袭幽冥司?可是幽冥司遭了什么恶?” 他摇摇头,“不是很清楚,大抵又和九重天的那位脱不了干系吧。”他说的由来无奈,我也不晓得如何安慰他。 若是起先我从未见过司缘星君我怕是能顺着他的无奈说一连串她不好的话。 可是,我见过她。 她躺在桐树下的美人榻上,轻披着茧缕,三千青丝姣作三万青丝的模样垂地。 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额心的五瓣桐花浴火而绽,双眼虽是微闭,却也能想象的出她睁开双眸后天地之间的混色。 那样的一个她,我说不出任何不好。 便是她引起了仙魔之间的战乱,惹得这幽冥一阵混沌,我也只是暗暗皱皱眉,当真说不出。 “幽冥司可有碍?” 他的酒终究喝了个劲,“原,无碍的。只是父君的锁灵珠不见了,祖母问他,他只说于凡间之时欠了那人一回,当做补偿了。 他不说那人是谁,他不说我们便不知晓了吗?他是因何而去的凡间当着我们的所有的人都是傻得么。 这世道之间历来有得有失,父君既说是欠了那么我们便再追究不得。 只是,没了历代幽冥司府府君象征身份的锁灵珠,幽冥司,自是惨败。 所至砖瓦皆支离破碎。 倒下的人,眼里映出的都是心爱之人那浅笑着的模样,但随即又成为了破灭的灰烬。 幽冥司从不缺哭声,只那一天的哭声,就像针刺一般刺在我的胸口,耳边满是绝望的呼喊和幻灭。 父君以身谢罪,魂归九清。 而这十里红花,是在她来过幽冥之后绽开的。那时她同魔君虚乐正是琴瑟和鸣之时,祖母说,这花是父君送给他们的最后一个礼物。 千万年来只叫我们好生避开着,不亲近也不避讳,不照顾也不必太过摧残,只看他能否独自成活。” 起初我还能听到他微弱的抽咽声,后来,听他越说越亢奋,最后竟是离了我的肩头,漆黑的双眼空洞而无助的看着忘川河畔那一丛一丛的红花。 里面有些蚀骨的恨,他恨那些红花,恨那个女人,恨那个为了女人而不顾家和使命的父亲。 只是如今,他什么也没法子做,他不能辱骂他的父亲,没办法去九重天寻那女人一顿打,更是不能扯了这十里红花。 我与他不过初见,实在是不知以何身份立场去宽慰他。 我想,若是上一任的府君没有选择以身谢罪,或许他会好受些,因为,那时,他只是个孩子,是个同我一般渴望父爱的孩子。 我从未见过父神,皆因我出生之时,他已身归混沌,母神说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从未见过,可我尚且会渴望,更遑论他原是见过也亲近过得。 我与他站在奈何之上,他于桥头,我于桥尾,当真是怕他一个想不开跳了下去。 那样站着不知过了多久我察觉到他身量有些微颤,我三步并两步过去扶住他。 他看我一眼,甚是不解。 我忙做解释,“我看你身子颤抖,该是酒劲上来了,我们还是回去吧,这里太危险了,酒醉之人很容易头重的一股脑倒入河中的。 你这般重,若真倒了下去我肯定拉不住。行行好,我们回去吧。” 原想着他会拒绝,却不想他非但没拒绝还很是熟络的侧了个身,将身子全部压在我的背上。 那架势竟是想我背他回去。 我叹了口气,能怎么办,背吧,总不能见晕不顾吧。母神教我的,人存一世必得存的三分好心,我虽不是人,但是存三分好心之事倒是记牢了。 他委实重的很,驼他竟用了半身力气,原想着这一路该有个鬼使什么的来帮帮我,可是,连个鬼影都没有。 一路上,萧瑟的紧,无红花更无绿树。 寻了个最近的宫殿,疏疏落落的唤作绠阳殿,将他连托带拽的扔在了床榻上。 我不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自然也没那力气将他送回那。便只好就近处理了。 给他脱了鞋袜,寻了个衣服给他简单盖了下,我当真不会照顾人,处二十九重天时都是别人照顾我的,我,当真不会。 累了好半天了,也有些困了,见他睡的安稳,便也不想那许多的合衣躺在了他的边上。 虽说是边上,可也是有些距离的,那床空大的很,我与他之间怕是再来个两三个人睡都是绰绰有余。 一个哈切打完,眼帘迷噔噔垂下。 睡之前还踹了他两脚,确保他睡得很是沉稳后才安心入睡。 缘起篇 第三章,去凡间啦 chapter3.折桃李,情愫知浅 次日初晨,从梦中惊醒,那是个我常常做的梦,梦有头无尾,我永远不知道梦里的故事结局是什么。 只开头的那一篇,很苦。 “你醒了?”他从门帘处而入,手上端着冒着热气的粥素。 一夜未食,我早已馋的的饥肠辘辘,这实在不是个病句,就是馋的饥肠辘辘了,神仙辈里修炼到一定境界是可以辟谷完全不必吃食的。 我天资虽差但占足了先天为神的便宜,可不食五谷而活却因馋性而忍不得不食而活,连忙坐到桌边,从那托盘里取出粥素。用着勺子轻轻搅动两三下,而后勺起一勺送到口中,那温度正正好够。 只,我是如何晓得此方法的呢? 他瞧我举动异常,好笑的问我,“你这是在做什么?怪有趣的。” 我摇了摇头,用勺子敲了敲碗,“不知道啊,不过这样子吃好像没那么烫。” 他拿过我的勺子也舀了一勺送到我的嘴边,“你尝尝。” 我听他话一口吞下。 “可烫?”他问我。 摇摇头,“不烫。” 他将勺子放在碗中,又将碗递到我的身前,“吃吧,来之前我早试过温度的,你便是不那般做也不烫的。” 我点点头,朝他一笑,“谢啦。” 他被我一笑,脸竟是害羞的红了一片,从双颊到耳根子,绯红绯红的,就像初春的桃花,艳而不俗,艳而生妖。 “你这是害羞了?为什么呢。” 他慌乱的掩饰着双颊的红,吞吞吐吐的说,“虞音。” “嗯?怎么了。” 我等着他的回话,而他却在匆匆说完那句话后跑出了殿外,那速度,让我当真望尘莫及。 而那句话是,“你真好看。” 那句话,当真听的我心里甜甜的。可是,我始终记着六姐同我说的,男人的话你永远只能信七分,信不得全的。 那句话的七分也就是“你真好”咯?这个也挺好的。 自认识了白云珂之后,于幽冥司的日子好似不那么难过了。 他会偷偷带着我溜出去,溜到凡间,那个之前只存在于周围人口中的地方。 那里当真繁花似锦,我也见到了真正的桃花,不同于之前见到的只存在于画卷上的桃花。 妖妖艳艳,当真极美。 他还教了我一句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那是凡人眼里嫁娶的场景,用这简单的十六个字,当真无比聪慧。 不过,再多的诗词,再多的美景也不如这凡间的好吃的。 我最爱的那个东西,他们叫糖葫芦。 我喜欢他外表的甜蜜,一次性能吃好多个。每次去,他都会买下一个插满糖葫芦的串,然后他扛着,我一个一个的拿了吃。 今次,他又扛了一束。 我左手一个糖葫芦,右手一个的,怪害臊的看着脸颊处有些汗珠的他,“你,可是很热?要不,我们休息会儿吧。” 他许是真的累了,点点头,同我进了一家酒肆,叫来小二,点了三两个清爽的菜,再一壶好酒。 待酒上来之后他便忙不迭的倒了一杯,先是闻了闻,而后一口饮下。 “你,很喜欢喝酒?”虽是疑问可却是肯定的语气问他。 他很喜欢,同九重天的司缘星君一般,很喜欢喝酒。 他点点头,又倒了一杯,放到我的面前。 我摇摇头,“我不喝的,初次见面之时我便同你说过了,你忘了么?” 他没有像第一次那样听我的将酒撤走,而是更向我推了推,“你不喝无非是不能喝,需知酒量这东西是练出来的,你不喝便是永远不会,其实,喝一点无事的。” 我似是被他蛊惑了,竟是鬼使神差的拿起了酒杯,先是放在鼻子处微微闻了闻,见那酒不似我先前闻到的那般刺鼻,略微的竟还带了些甜味。我便起了兴趣, 我爱甜如命,所有甜美之物皆爱。 仅是片刻,那一杯子酒便入了我的胃。 摇晃了下头,见自己仍是神色空明,毫无晕眩之感,便觉得那酒果真不错,不待他给我斟,自己便已然倒满了一杯。 在我将喝下第三杯的时候他阻止了我,用着极温柔的,像是四月春风般温柔的语气同我说,“可不能喝了,这酒后劲大,你如今痛快了,待明晨可就难受了。” 我虽是刁蛮却也不是听不得人好言好语相劝的。 听他话,放下了酒杯,专攻击那些吃食。塞了满满一嘴,油腻的满脸,他提起手看我,我懂意的将脸凑过去,任他擦拭。 这是我与他近日而形成的默契,他长我几千岁,行为亦是如同兄长般悉心照拂我,不过,我可是从不曾将他视作兄长,我兄长实在是多的紧,万没有再自寻的道理。 他,该是有一点点喜欢我的。而我,也未曾没有那一点点喜欢他。 只是我才不要先说,表明心迹这一事母神曾教导过我万万要忍得,万万不能先于对方开口。 先开口的往往便是输了。 我由来不认输,是以,他不说我绝不先说。 “我们等等去哪?我吃的有些饱了,能不能寻个刺激好玩的地儿让我消消食?” 他收回替我擦脸的帕子,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你确定想去刺激好玩的地儿?” 我点点头,重复的回他,“对,刺激好玩的地儿。”虽是已然察觉出他语气里的不怀好意,可是话已出再没收回的道理,要不然,我这小殿下的颜面要丢到何处去? 他忽然眉眼开笑,放下酒杯,拉着我的手便跑出了酒肆。 那小二见我同他跑的那般快,慌不跌的以为我们是吃白食的追着我们跑了好几条街,他方缓缓的对后面的小二说,“你追着我们作甚?酒钱我早就付过了,难不成你们另外的那个小二不曾对你说过?” 那小二明显愣了一会儿,而后,像是确认似的问他,“客官当真付过了?” 他点点头,“当真。” 看着那小二离开的背影,我不免有些心疼,“你既是早已付过为何不早早告诉他?累的他追了我们一路,看他跑的那大汗淋漓的模样,当真让人心疼。” 他高我一尺,每每与他对话都得抬着头,伸着脖子对着他,久而久之,我都觉得我的脖子还有些拉长的。 而他每每同我说话也总是会弯下腰,低下头,“你光是心疼他了,可能不能心疼心疼我呀?” “你如何了?”见他装出个难过的模样我竟是认了真,当真觉得他那不舒服,双手上下摸索,这边拍拍,那边拍拍的问他,“可是这儿难受?” 他老是不说话,我急得很,手没个轻重的一掌打在了他的肩上,“你倒是说呀,哪疼呢?” 他反手握住我的手,“原先不疼的如今被你那一打倒也疼了,全神界都在议论二十九重天的小殿下如何如何刁蛮,与你相处这近月,你倒是乖巧的很,可方才却是露了陷。” 将手从他的手里狠狠抽出,“我便是如此厉害的模样,如何?觉得我刁蛮了?那便如那几重天的仙一般倒是离我远远的呀?亏得我还以为你难受了,那般关心你,当真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瞪他一眼,我甩手便走,当真气急。 他许是知道我恼火了,忙追上来,拉住我的手,“还是牵着吧,你这么笨,若是在这凡间丢了,神界的那些迂腐老翁还不得唾沫星子淹了我那幽冥司。” 牵便牵,偏生还要说我笨。这下子,火气更大了,甩了手,“我便是笨的回不了家也无需你担什么责任,你大可放心。” 他不知从何处拿出个糖葫芦,伸到我的面前,“好啦,别气了,是我不识好人心了行不?我那不是瞧你关心别人家吃醋了么。好虞音,莫气了。” 我拿过糖葫芦,咬了一口,“那我看在糖葫芦的面子上便原谅了你。今后,可不能再耍我。” 他将我手中糖葫芦伸过去也咬了一口,“我哪耍你了?” 我停下脚步,双眼狠狠瞪着他,“你说呢?如今这般活脱跳跃的哪有个病灾伤痛的模样,可见,方才的那副做派便是存了心耍我。如今,可是开心了?” 我如今这般刁蛮可不就是察觉了他不曾伤痛么,也是气他竟是拿这桩事来哄我。 他将糖葫芦又放在我的手中,嬉笑皮赖的哄着我,“好阿音,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便饶了我吧。” 他如今的这幅模样,哪有一府府君的冷酷严肃模样。 我倒也不是气量小,只是气上了头,如今他既是先给了个梯子,我若是不顺着下去便是存心的了。 “你不是说要带我去极刺激好玩的地方么?还不快走?天黑了,回幽冥少不得又要被云莳说一番。 你这个妹妹呀,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唠叨了些。痴长了我几千岁便处处做出个姐姐的模样,让人着实受不了。” 这实在是我亲身经历过而得出的真理实言,也是件不近不远的事。 那天扶他去了那处不太熟悉的殿府惹得她找了他一宿,我原也是不太熟嘛,又累了半死的,可不得就近处理了酒醉的他。 可是次日,我瞧着她眼里的埋怨愣是不敢凑近的跟她说话。 “小殿下在我这幽冥过得可痛快啊?” 我装愣似的没听出她语气里的责怪,傻笑回她,“嘿嘿,云莳啊,我这不是不清楚嘛,下次,下次我绝对会将云珂送回他的府殿的,绝不会再就近处理了。” 她手拿着戒尺,狠狠地敲了下我的头,“你以为我气得是这个?” 这下子不用装愣,我也是真的愣了。她气的难道不是这个么? 她像是无语了,扔给我几本书,“有空好好看看这些书吧。男女终究有别,你实在是不该那般随意的同兄长共处一室的。” 我撇了眼那些书的书名,《闺阁之女该做的事》《女孩子必知的事》《如何与异性相处》,这都是些什么? 我满脸疑问看她,“这是什么?” 她语气冷淡,“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月神将你托付于幽冥司可不是让你这般胡来的。” 见她怒气不仅没消还越来越重,那气势竟是比得上五姐气我时的样子,可要不得,当下,我也不管我到底错哪了,只晓得认错便是。 做个伏小认错的模样,用着自己的强势可怜巴巴的挤出两三滴眼泪,“对不起嘛,好莳儿,我晓得错了,今后定当与云珂保持一定的距离,做好男女之别。你别生气了,气急了,会长皱纹的。” 此后我果真与云珂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不过,那仅限于在幽冥,在她的眼下。 我这行为也果真有了效果,她待我更甚以往的好,偶尔我会想,她那般气可是害怕我抢了她的兄长。 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原来云莳是个兄控啊。 得知这个事实之后,又在觉得自己也有点喜欢云珂之后,待云莳更好了。 她待我更好,我待她更好,一时之间我两的闺蜜情竟成了幽冥的一大谈资。 只是后来发生的种种让我倒是有些后悔不曾听她的。 我大概是回忆过往回忆的时间有些久了,久到他有些觉得我在大街上痴傻有些不好看便拿着手中的白玉扇子轻轻的敲了下我的头。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虽是轻轻的,可是在一个愣神的人眼下是没有轻轻这一说法的,无论如何都是重重的一个惊吓。 我赌着气回他,“在想今儿个回去如何跟莳儿解释啊。每每回去都要想个理由,当真烦。” 他许是觉得方才打我打的痛了些,轻轻的揉了揉我的额头,方才被他打的地方。 “莳儿是真心关心你的,她与我虽是双生,晚我一刻钟却是比我成熟的多,母妃是父君的少阁女,自来不得宠爱,父君走后幽冥那些眼力见极足的人给了我们不少的苦头,她,是真心待你的。” 我拉起他的手,似是安慰也似是让他不要再说了。 “我历来听不得他人对我说他有多悲惨,少年时如何不代表长大亦是如何,那些悲惨的命运为何要再而三的提起呢? 对于那些不愿意听的人,你说的这些无非是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若是敌人利用了这一点,那你可不是伤心的很?” 他与我并排而走,“那你会吗?” 他问的,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可是我与他相识近月,心中亦有小小情愫,“我不晓得,或许会,可那必定是你做了极让我难过的事情,我伤心极了,便在你的伤口上撒了把盐,让你同我一般难受。” 我不知我这般回他,他可会生气,只是他牵着我的手更紧了。 我也回他,将手攥的老紧。 “其实,如今的你一点都不是毫无权势的,你是幽冥司府的府君,是这七岛十三洲最年轻的府君,你,很厉害。” 他没再说话,只是拉着我的手去往那个他说极其刺激好玩的地方。 缘起篇 第四章,糖葫芦什么的最好吃了 chapter4.贪快活,埙落新编 几万年之后的我忆起如今的这桩事儿当真是觉得那般不可思议。 我竟是与他看了场活。 万年后的我早已是可以脸不红心不跳的跟别人解释介绍着这一日我同他看到的场景。 可是,如今的我方三万多岁正是稚嫩的不能再稚嫩的年纪,没见过后来的云商之乱,也没见过红鸾礽冬。 我与他,皆是红了脸却仍是刺激的不行的不愿离开。 横梁之上地方狭小,能容得下的一个人已是奇迹,我再是怎么缩小身量与他在那里共处也只得贴的紧紧的。 我能感受他的气息,从鼻腔里发出的热热的,扑在我的脸上,氤氲了双眼。 或许是这屋内的主人公鱼水之欢之后的暧昧气息,又或者是我同他午下饮的酒此时起了后劲。 我的头好晕,晕的迷迷糊糊的。 我戳了戳他的身子,手别的很是难受,“我们能不能离开了?我好热,我想出去透透气。” 他没有理我,不晓得可是我戳的不够使劲,还是我根本没有戳到他,因为我的手是别着的,如果他的衣服穿的多了些那么是根本察觉不到我是触碰了他的。 知道这个事实的我瞬间有些乏力,就像一个掉在了海里的人,抓到一根浮木,使劲的游了好久却发现游得是反方向,离那个岸越来越远。 离生存越来越远。 我现在热的很,晕的很,难受的很,很想他带我出去,很想他做那个浮木解救我。 可是,他毫无反应。 我的力气渐渐消失,四肢也越来软,像云,又像是水,软趴趴的再也勾不住横梁的两端。 在摔下去的那刻,我双眼忽然清明,瞧着他惊慌失措的模样,竟也觉得他有点小小好看。 他伸出了手,在我掉下去的后一刻,速度很快,可是也没赶上我摔下去的速度。 我紧闭着双眼等着屁股与地面狠狠亲近的那一下。那个亲近我原是体会过的,四哥由来喜欢捉弄我,在我四百岁,牙齿尚未长齐的时候便将我扔在了树杈上,那桂花树立在月宫前面几万年了,早就成了个老古董,也成了月宫的标志性建筑物。 某天夜里不知何来的酒醉6的登徒子不调戏我这月宫里十来个容貌绝色的姐姐,却专门看上了那棵桂花树,日复日,夜复夜的砍了半边枝丫,露出光秃秃的不带有树皮的截面。 而那时的我正是被四哥放在了那截面之上。 桂花树已然数万年,长得枝繁叶茂的,虽是被砍了,但是那截面也足够大,是足以躺下一个成年神的,可是我不是啊,我才四百岁,心智尚未长全,整日里只会咿咿呀呀的,流着口水。 被猛然的放在那个截面上,寻不着四哥我自是害怕的四处寻他,一来二去的我便离了四哥起初放置我的位置,一来二去的我便自己挪的掉了下去。 那疼痛之感当真令人此生难忘。 今次,我原想着我会再次体会到那感觉的,却不想落入那个温暖的怀抱。 落入怀抱的那一刻我便立马睁开双眼,见接住我的那个不是他有些微微难过立马从他怀中挣脱开来。 怎么竟不是他么?活本子里说的当真唬人,什么嘛,哪有的英雄救美啊! 自此,那原本便没读多少的话本子彻底被我打入了冷宫。 待我站稳之后他才匆匆而来,拉着我的胳膊左看看右瞧瞧,“怎么样?可有摔到?” 我摇了摇头,看向身旁方才接住我的那个人,那当真是个人,身上毫无灵力存在的痕迹,处人类里也是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刚刚是他接住了我。” 他像是护犊子般一把把我拉到他的身后,而后是看着那个凡人,“多谢阁下救我妹妹,在下感激不尽。” 我没有关注那个凡人的表情,却是被他的这声妹妹气了不行,我看的为数不多的戏本子里说的最多的男人惯用的找备胎的招数便是认妹妹,我才不要做他的备胎,更不要做他的妹妹。 忙出声,“他说错了,我不是他的妹妹,我是他的朋友,公子今日救了虞音一命,免了虞音的皮肉之苦,虞音很是感谢,不如虞音改日请公子吃饭吧。” 那凡人的话还未出口,我同他便察觉到里头原来欢好的人如今已是穿戴好朝我们走过来,起初有着屏风遮挡倒还未见着我们的模样,如今可万万不能见着。 他拉我便跑,我自是没有那般不讲道义的弃了那凡人,是以,这一路是他拉着我,我拉着凡人,我们三个倒真是齐齐和乐的跑在大街上。 待觉得跑的差不多了便停下了脚步,此后回忆起这般奔跑的场景不免觉得委实丢了仙人的脸面,我可是仙人啊,随便捻个隐身觉的便够了,何苦这般跑,累的满头大汗的。 而后,他会敲我一下头的说我,“能怪谁?谁叫你还拽了个凡人来着的,当真耽误事儿。” 我会喝口茶,吃口糕点点点头的同意他的说法,我确实不该拽那个凡人,如此,都怪那个凡人。 我怪的这般理直气壮的全然忘了当初是那般感激他的救命之恩的。 夜幕之下的凡间好似与白日间的有好些不同。 看着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有着疑惑,“前面这是怎么了?” 同为非凡人的白云珂自然也是一脸懵,不过好在这儿有个凡人,倒是多了个导游。 他声音如珠如玉,一个个字从他口中吐出都是那样好听。 他说,“本月的三月十七是这齐葑席王独女如葑郡主出嫁的日子,今儿个差不多是她晒红妆的日子了。” “这么多人围观该是多厚的红妆呀!”我言语里满是羡慕。 “怎么,小姑娘思嫁了?” 这个白云珂,历来喜欢跟我作对,我白他一眼,看向那个凡人小哥,这一刻我方细细的看清他的模样。 长得虽不如我那几个哥哥英武,眉宇里少了些许锐利之气,不过这双眼倒是生的极好,明亮亮的,让人心生爱意。 “还未请教公子大名,今日救命之恩来日定当是要谢的。” 他回我半礼,“姑娘大可不必客气,在下名叫管笙,字沫之,姑娘唤在下沫之即可。” 我合津抱礼,“管公子生的这般好的模样,其实大可不去那红楼之地的,想来有很多姑娘欢喜公子的。”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出这番话,他与我本是初识,实在算不得熟悉,我也不晓得我这么冒冒然的说这一句他可会恼了我,只是单纯的觉得这样一个翩翩的少公子处在那红楼之地总是让人心生可惜的。 他非但没有生气还一脸微笑对我,“姑娘误会了,我今次去乃为着实事儿,并为欢乐,想来姑娘今日去也是如沫之是一个意思的吧。” “自然,自然,”我光顾着一心指教他,倒是忘了今日里最为令人不可思议的乃是自己的所作所为。 思及此不免又有些生气的瞪了一眼白云珂。若不是他,岂会如此。 他倒是已然被我瞪出了习惯,略微的挑了挑眉,而后搂着我的肩,似痞非痞的朝着管沫之说, “我同阿音游历山水各地,今次欲在这齐葑待上个几日,只是初来乍到的不太熟路,不知管兄近日可空,可能好好的领着我二人玩耍玩耍?” 我同他何时要在这齐葑待上数日了?怎么突然的决定也不同我商量一下呢?好在我也是个同伴嘛。 不过,玩嘛,我倒是乐意的,今儿这桩便先原谅了他吧。 在我思想开小差的片刻,管沫之早就应下了他,这几日他会带着我们好生的在这齐葑玩耍玩耍。 在管沫之的带领下,我同云珂倒是寻了个好地方好好的瞅瞅那如葑郡主的十里红妆。 我有一搭没一搭的磕着茶小二端过来的瓜子,“这郡主的父亲倒是极宠爱这女儿的。” 原以为他们也同我一样这般理解的,却哪知管沫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你这是何意?”我虽不是凡人可是也晓得这嫁妆原是一个女子到夫君家的底气,嫁妆足了,底气便也跟着足了,底气足,那那夫君家便轻易的不敢说骂女子,家底差一点的可能还会因着嫁妆而供着那女子。 嫁妆一事在这凡世里有的是定数,真真好的嫁妆不在多而在精,而那求精的人家无一不是爱女如命的。 我不是个眼皮子浅的,多多少少也有些见识,那如葑郡主的嫁妆说不得件件精品,可十件里也总有个七八件是绝佳的。 如此,那如葑郡主的父亲可不视她如命嘛。我有说错? 他被我盯得该是难受的,我这人没别的好,唯一的好便是求知欲胜,我不知的总是喜欢问清楚搞明白了的,不过这仅限于非情感之外的事。 于情感上,我要的不过一个简单 白云珂又是敲我一下,而后好像是有些生气,“你这是做什么?这样盯着人家,让管兄如何说呢?” 我“哦”了一声,重新端坐好等着他的解答。 “这故事说来便话长了。” “说来话长?那便慢慢说。”我给他面前的杯子倒了满满一杯茶,又随手抓了一把瓜子,做足了听戏的模样。 左不过如今已是晚了,那便再晚些也无妨了。 缘起篇 第五章,齐葑新故事 原来,那如葑郡主并不是齐葑席王的亲生女儿。 这里头的关系管沫之第一次提及时我还理不太清,实在是太过混乱了。 文王二十三年春,这齐葑的上一任席王辇焕讨了个小自己十五岁的小老婆,名叫柳柳,身姿柳柳,语声柳柳,是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不仅讨好了上一任的席王辇焕就连这一任席王辇郁也深陷在她的芙蓉春色中。 听到这我真的特别特别佩服那个女子,能违天下之大不违。以一寡身嫁的两任席王。 对,这女子非但是个寡妇还是个有过孩子的寡妇,我不是看不起寡妇,事实上历史上能干的寡妇多了去了,多这一个也无妨。 随着柳柳一起嫁入那席王府的便是如今的如葑郡主,柳如葑。 老席王娶那柳柳时三十又九正是个春秋鼎盛的时候,或许是英不假年,又或者是时也命也,总之,在次年冬天他便身故了。 新的席王继位,本该被尊为席王太妃妾的柳柳隔天便被辇郁收入帐中。 原为太妃妾如今却依旧是席王妃妾,只是此席王非彼席王。 母亲嫁给了辇郁,那么作为女儿的便是再怎么不开心不情愿也只能依着礼数唤那个早已唤了一年多兄长的人叫做继父。 而今,又被这个继父卖到另外那个府邸去。 那原不是桩合心的婚事,不过却是个合算的买卖,与齐葑封地接壤的睿王以一座据说可以挖出矿石的荒山同席王讨了这如葑郡主。 听此,我不免为着那个郡主暗自生气,一座根本没办法确定是否是真的矿山的矿山便换了她,当真可惜。 若那矿山是真的那无可厚非,如葑郡主便是再不情愿也该嫁,因为她的出嫁再不是为着她自己,而是为着这齐葑万万百姓。 可若那矿山是假的,那未免也太凄惨了些。 只,她的凄惨好似不止这些。 他说,“若那郡主无心爱之人嫁便也嫁了,只有一个不甘,可是她原是有心爱之人的。” 心爱之人?我起了兴趣,“她的心上人可知道她要嫁人了?” 他点点头,“知道的,非但知道而且还是一手促成这个姻缘的人。” 我与云珂皆是一惊,“你不要告诉我那个人是辇郁。” 他又是一个点头。 他的故事讲完了,桌上的茶也喝完了,我的手中也再没瓜子可以给我打发时光,月挂柳梢,街头的人也相继散去。 白云珂觉得明日既是要好好的玩,那么我们此时若是再不去休息便不能好好玩了。 我点点头,略带困意的同意了他的说法,问他,“你说的很对,可是,我们今儿个住哪呢?” 这留下原是他的临时起意,纵是他再怎么会未卜先知也是不能提前准备好的,若是准备好了那么我便该怀疑他留下的目的了。 果不其然,他没有准备。 此时,万能的沫之开口了,好似所有的故事里只要主人公碰到没有地方可去的时候便会有个甲乙丙类的人物同主人公说,如果兄台不嫌弃,寒舍便在前方不远处,家中尚有一两间空置房屋可做二位落脚。 而我们的主人公一定肯定会比较害羞的答应。 而后是主人公同这房屋主人日久生情。 呸呸呸,以上故事悉数拜那话本子所赐,可是故事的发展好似与我猜测的很是一样。 可我同云珂同沫之三者怎么日久生情呢? 莫非,,, 莫非沫之看上了云珂?觉得他眉目眼清是个做好兄弟的料? 若是他们在一起,我怎么办呢? “又在想什么?整日里就会胡思乱想的,快些跟上。” 他竟是吼了我,于冥界一月他从未吼过我,他待我历来是呵护备至的,如今竟是为着一个一日情感的人吼了我。 我觉得天都要塌了。 难道我这个还未表明心迹的爱恋便要就此熄鼓吗? 不行,不可能的,我是谁,我可是月宫的小殿下怎么可以就此服输呢?还是输给一个翩翩的凡人公子。 “哦。”我哦了一声连忙追上去而后是插在他们之间,他们左一个右一个的被我隔离开来。 他们瞧向我,做出个不解的表情。 我理了理因奔跑而散乱的发钗,笑了笑,“距离产生美,距离,产生美嘛。” 他们该是还迷惑的,只是走路的步伐越来越快了,他们大抵是觉得我累的有些晕头眼花的神志不清的导致有些语无伦次了,说出这番糊涂话,只想着快些走,走到目的地好好的让我睡一觉。 他们步伐飞快,我穿着凡人间的襦裙显得有些腿脚有些不利索的迟笨,可是他们不说话我也不晓得怎么先说。 只好提着裙摆,他们走一步我跑一步,终于我很是厉害的让自己的双脚被裙摆锁了。 狠狠朝前的一个趴倒,地上像是刚下过雨又像是深夜的露珠,总之湿哒哒的,我的脸上好像还粘了一两根草,我知道此时此刻的我定是难看极了,与那青衣的翩翩公子比定是丑的很。 他,肯定越发嫌弃我了。 我坐在地上将头埋在双膝之间低低垂泣。 他剥开我的双手,将我的头抬起,用着他随身携带的那方帕子很是轻柔的替我擦拭。 “管兄方才说近日夜里常有骤雨,我们这才走快了些,你若是跟不上大可与我们说的,其实走的慢些也无不可的。” 我瘪的嘴愣是不想告诉他我难过的不是摔疼了,而是怕他,被他抢了。 他是这三万年来除了兄长之外对我最好的一个人,我喜欢他,若是他喜欢上了别人我也不会怎样,只是会很难过很难过罢了。 见我不说话他方急了,偷偷的用着灵力测了下我的身子,得出个我还健壮的结论后便松了口气。 “可是摔疼了?还能走吗?要不要我背你?” 我点点头,拉过他的衣襟擦了下鼻涕与眼泪的混合物,“疼,要你,,要你背着我。”说完还不忘抽噎了两声。 他见我还能撒娇方才真正乐了起来,“好,我背你,如今我方是真正知道了你的娇贵。” 他的背很宽厚,很舒服。 他背着我,在星光月光之下,一切都是那么的舒服,如果能忽略掉边上这个多余的人类的话。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月满中天,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声。 躺在床上想着再次入眠,却不知为何脑中满是些奇怪的记忆,有女子穿着红衣的,有遍体鳞伤的,有落泪的,似有若无的很是讨厌。 睡不着便不再强求着睡,我披了件外衣走到床边,看着窗外冷冷落下的雨,风来冻得我一阵寒颤,我紧了紧披在肩上的衣服。 忽然,雨声里传出一阵埙声,凡人的曲器里,最得我心的便是埙,声浊而喧喧在,声悲而幽幽然,大悲大喜不过曲调昂低之间。 寻着音,倒是很好奇那奏音者了。 是他,管笙,管沫之。 他瞧见我便停下了吹奏,“月过中天,姑娘为何还不就寝?” 我将衣服穿好,走过去,“方才睡够了,如今倒是睡不着了,与其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倒是不如出来赏赏月,今儿个虽是雨夜却也难得有月。 偶然听到有埙声便寻声来了,倒是打扰你吹奏了。” 他擦拭着他的那个埙,动作轻柔,似是在呵护他,“姑娘既是来了可愿坐下听沫之再吹一曲?” 我内心是极其愿意的,只是已然深夜,又读了那些云莳给我的书籍,自然也是懂得了些道理的。 “只晓得你名里带笙该是极会笙箫之道,却不想你的埙竟也吹的这般好。我亦是爱埙之人,只夜已寒深,男女定当有别,还望管公子莫怪。” 他没生气,只是眼里终究多了些失意,嘴角依旧是瑕然的微笑,“夜确已深,姑娘于此也确是不太方便,如此,姑娘还是快快回去吧,埙声之事改天白日里沫之再吹奏给姑娘一品。” 我朝他行了个礼后便转身回了屋。 只我不知道,在我转身的那一刻我同他的命运早已紧紧的牵在了一起。 缘起篇 第六章,距离产生美 次日是个晴朗的好天,阳光透过珠幔照射在我的脸上,暖暖的竟是让我不得起身,只想再睡一会儿,再多睡一会儿便好。 只我晓得,今日我应了他们要出去玩的,天虽已入秋,可午后还是有些热的,女儿家嘛自是要照顾着点儿自己的妆容的,天热了,汗出来了污了脸倒是不美了。 是以,我不得不起身。 方起身,便见一妙龄女子推门而入,步伐轻快却也无声,婀娜转瞬,倒是个极妙的人,她手中端了个托盆,朝我微微行了礼。 “姑娘好,这是少主给姑娘准备的衣衫,都是些轻巧便利易于行动的。” 轻巧便利的,他大概是记着我昨日里摔的惨状了,倒是个细心的,朝那女子一笑,“姑娘放那吧,不知姑娘如何称呼,你们的少主如今又在何处呢?” 她将托盘放在茶几之上,“姑娘唤奴白蔹便好。” 我坐在铜花镜前梳着三千青丝,“这是谁给你取的名字?怎么会叫你山地瓜呢?” 话一出口我便暗自皱眉,当真管不住自己的嘴,说的那般快,那小婢女该是难过了吧。 这管公子手下的人当真都是有度量的。 白蔹非但没有难过生气还走到我的身后接过我手里的梳子,沾了发油细细的给我梳着,“姑娘说的不错,奴,便是个山地瓜一般的存在,若不是少主,奴,早已身归黄泉了。” 我很想开口告诉她,人死之后可不是只有黄泉一处归去的,若是积些功德也可能混个地仙当当,同理,若是作恶多端了,那也得下归墟烈域受个十来年的苦洗脱了浑身罪恶才可以重入轮回黄泉之道的。 可我已然不经大脑的说了一嘴,这次可得再次思考了。 “你这发髻倒是梳的比我要好些。”我瞧着镜中人的模样,倒是有些认不出来。 我这三千青丝由来多的很,我又是个不太会梳发的,每每只做到挽个髻,叫这青丝不太累赘便好。 哪曾弄过这般发髻,倭堕的髻斜插一根镂空金簪,缀着点点紫玉,流苏洒在青丝上。 香娇玉嫩的秀靥,艳比花娇,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一颦一笑之间动人心魂。 虽是这般自夸有些不太厚道,但是镜中的女子当真当的起“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这十四尺素。 “姑娘过奖了,白蔹自小便爱琢磨这些,钗环佩绕的觉得好看的紧,只是后来跟了少主,少主翩翩公子一个,府中又无其他女眷。是以,奴的这个绝活儿倒是姑娘第一次见到。” 她的声音如她双手一般软软的极好听。 我拨动着发钗上的吊珠,朝她一笑,“这样看来倒是我的幸运了。” “是姑娘之幸亦是奴之幸。”她挽好最后一缕碎发。 “姑娘,好了。” 我点点头表示很是满意,而后她又替我换上了管沫之让她送来的那身衣服。 “如今,我已经换好衣服了,这妆发你也替我收拾过了,不知可能带我去寻你们少主了呢?” “自是可以,姑娘请随奴来。” 这管家还当真是有些大,昨日里倒是因着昏睡过去不曾细细打量。 廊腰缦回,檐牙高琢,一步一回亭,一步一花卉。 紧跟着白蔹的脚步,不敢走错一步,不知走了多久方见到那八角亭中亭亭坐着的管沫之与云珂。 他们见我皆是一愣,我晓得定是今日的我与昨日的我大不相同的缘故,被他们瞧得有些发毛,方自嘲自笑道,“怎么这般瞧着我,可是被我美到了?” 云珂永远是第一个打击我的人,“不错不错,美倒是美到了,只是美的却是你这躯体,你这人一开口倒是全露馅了,罢了罢了,你还是少说些话好好的做个花架子美得让人赏心悦目的好。” 他的话里历来是没什么好话的,如今这话倒还算是夸了我的容貌,已然是很客气了。 我走过他,看向那依旧一身青衣款款的管沫之,朝他行了半礼,“虞音多谢管公子赠送的衣物。” “姑娘不必客气,宝剑赠英雄,好鞍配良马,这美衣当真该美人穿着才不算是暴殄了天物。只是不知姑娘穿着可否合身?” 我提着袖子仔细的看着上面的纹路,原是桃花,我很是喜爱桃花的,总觉得自己该做桃花那般的人物,能妖能雅,举个不恰当的例子便是大丈夫能屈能伸了。 变幻多姿,不叫这日子难过。 “可是这袖口纹路有些不恰当惹得姑娘不喜了?” 我还未出口告诉他不是,云珂便已然抢我一步开口说,“她哪识得什么纹路的,更遑论那纹路她喜欢与否了。” 摆下袖摆,懒得同他一般计较,“云珂所说不错,我实在是个俗人当真品不出什么纹路好坏的。管公子多虑了。” 他展颜一笑,好像我从见他开始他都是笑着的,这般乐观的怪不得他能将生意做的这般大。 “姑娘过谦了,在沫之看来姑娘气质别样,怎能以俗人自称呢?姑娘不嫌弃便好。” 我回他,“俗人不俗人的姑且不论,只是昨日所吃之食已然消化完毕,若是再不吃东西我这不是俗人的人也恐怕要同俗人那般饿死了。” 他笑的更甚了,“怪我怪我,姑娘这般的雅人若当真饿出了个好歹到当真是沫之的过错了。”随即招手唤了随行一旁的侍女,“朝饭可准备妥当了?” 那侍女恭敬回他,“回少主,刚秦艽来报已然备好,只少主在同姑娘说话奴不敢打搅。” 他点点头表示明白。 “白公子与姑娘不若随沫之移步前厅?” 云珂不说话,沫之也不说话,我憋的难受只好自己先行开口打破这沉闷的情境了,看着方才说话的侍女,“这丫头的嘴倒是伶巧的很,不知叫个什么名字?” 他看那侍女一眼,“她叫麦麸,原是陈国人,陈国终年兵乱,一次外出采集时收留的她,姑娘若是喜欢大可将她领去。 她们原是些可怜人这肇旒居虽是收留了她们,可她们却不是卖身肇旒居的,姑娘可寻了她们的意,她们若是愿意随了姑娘也算是个福分。” 我拉着云珂的手摇了摇头,“我身边有他一个已是唠叨的头痛了,若是再来一个可是受不了,她们既是留在了这肇旒居便已是与这肇旒居有缘,虞音怎能断人缘分呢?” 话说之间便已然到了这肇旒居里用朝饭的堂中。 伺候我的依旧是那个叫做白蔹的侍女,起初见她将我引到八角亭后便转身不见便觉得与她的情分当真就这般断了,却不想在这儿又见到了她。 这般见到可得好好的夸夸她,毕竟她的这门梳头手艺对这管沫之而言确实是不易显摆的。 “方才还说公子这肇旒居的侍女呢,这不,这白蔹也当真是个妙人,梳的头是那般的好,这肇旒居也该添个女主人来享受这丫头的这门手艺了。” 他喝茶的手明显顿了顿,云珂也在此时瞪了我一眼,用着密境传述同我说,“你可当真是笨?你这是何身份怎能这般没规矩的说这些话?” 他又吼了我,为的还是他,我不过说了一句他管沫之何时讨媳妇儿,他这便心疼了? 他对我没好气,我对他自也没好气,回了他一句,“要你管”后便捻了个决屏了与他的密境。 他见密境被屏蔽,神色很是不好,怒气冲冲的瞪着我。 我回瞪过去,不就是比眼睛大小嘛,我的可不一定比你小。 许是我同他之间的针锋相对太过瞩目了,惹得管沫之一个劲的咳嗽。 “姑娘说的在理,这肇旒居确实是该添个女主人了,先年只顾着替家父守业倒是忘了这一茬了,多谢姑娘提醒。” 听他这一说我方觉得心情愉快起来,“好说好说,若是管公子有个什么心仪的人想说却又不好说的只管拖了虞音去,虞音最喜欢促人姻缘了。” “何人都行?” 听他这架势倒是有了人选的样子,极好,极好,若是能促了他与心上之人的姻缘,那么那云珂便是再难受也得忍着了。 忙回他,“自然,自然,若是我的能力不行,我家中还有一位长者倒是极擅长这姻缘之数,实在不行我求了去,定叫管公子抱的美人归。” 他抱拳相贺,“如此,倒是多谢姑娘了,待我心仪之人出现定当告诉姑娘,让姑娘好生帮我说道说道。” 朝饭经过这一个小插曲总算是吃到了末尾,原以为一切都安然了,却不想那个叫白蔹的丫头突然跪在我的跟前,很是一顿感人的肺腑说辞。 明里暗里的莫不是她有多可怜,虽是被留在了肇旒居倒是一手手艺无处施展很是苦闷,今儿个遇到了我觉得这便是缘分,很想就此跟着我,做我的梳头丫鬟。 我垂了眼,叹了口气,好些时候,我真的很想给人面子的,可是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把别人的好心不当好心了呢? 我拔下头上的一根鎏金玉簪,珠缳碰壁之间发出清脆凛冽的声音,可见那是上好的古玉。 瞧了眼仍趴在地上的白蔹,“你这是何苦呢?你原不是个丫鬟为何偏偏要做我的丫鬟呢?我实在不是个有钱人,你跟我会吃苦的,倒还不如留在这肇旒居做你的大小姐。” 她显然是被吓到了,大抵是没想过我会猜出来吧。 “你这双手纤细悠长如刚拨的白葱般稚嫩,怎像是自小流浪朝不饱夕的孤女该有的? 再者,你又说你历来酷爱摆弄这些环佩金饰的,什么人可以以摆弄金饰做为爱好的,要不便是达官贵人之女,要不便是商贾之家,总之必定是不用担心食不饱穿不暖的人家。 你做的最让我起疑心的便是你这行礼态度问题,你在我那装的极为好,可是到了这堂间,你可有给管公子行过礼? 你倒是可以说是你疏忽了,可是我一路走来这肇旒居里的侍女无一不是礼节分明的挑不出一点错,所以,想来你便是这管公子的妹妹了。 虞音,在这儿有礼了。” 她起身拍了拍膝间尘土,走到管沫之的身旁,朝他狠狠地弯腰行了个礼,“泽栀输了,还是笙哥哥瞧人精准,这虞姑娘果真是个绝顶通透之人。泽栀输得心服口服。” 这原是他们的一个赌么?我神色微暗,讲不出不高兴也讲不出哪高兴,总之,怪怪的。 他许是瞧见了我的异状,使了个眼色给那名叫泽栀的女孩。 她小跑的跑到我的身边,“姐姐莫生气,这事儿原是泽栀错了,是泽栀不该伙同笙哥哥诓骗姐姐的。” 其实,我也没多大生气,只是略微的有些不舒服罢了。 “没事,我没生气,只是我很讨厌欺骗,只此一次当真再不可有了。” 她忙点头,拉着我的袖白,“我就知道虞姐姐最好了,定是不会生泽栀的气的。 虞姐姐,你都不知道,这肇旒居自修建以来到如今除了我再没别的姑娘来过,当青果告诉我笙哥哥带回来一个姑娘的时候我是真的好奇极了,这才想定主意这般来骗你的。” 她将我拉至管沫之的身旁,而后打量着我两,“当真配的很,虞姐姐你同笙哥哥站在一起好似一对金童玉女,想是观音菩萨跟前的都没有你两俊。” 我下意识的撇了一眼云珂,见他铁青着脸,眉眼里竟是怒意,来不及猜测他这怒意是为的我还是为的管沫之,头一个想的是赶快灭了他的火,连忙从管沫之的身旁闪到了他的身旁。 连摆手加摇头,“那个,泽栀呀,我和你笙哥哥实在是昨日刚识得的,其实还不太熟的。 借宿这肇旒居不过是我同云珂来的仓促还未曾定下住处,昨日又是夜深又是骤雨的,管公子觉得我们实在是不太方便露宿街头便留了我们一晚。 如今这也天朗气清了,我同云珂也该是去寻新的住处了,万不好再继续打扰了。” 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昨日里他那落幕之感竟又匆匆划过,这管沫之这般是何意?可是舍不得云珂。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我那个举动尤为恰当,这二人还是尽快分开了的好。幽冥司府的府君可不能是个龙阳之好的人呀。 我紧紧的侧着身子躲在云珂的身后,这是这月余来我做的最多的事,他身量高挑,总能很好的挡着我,叫我很是有安全感。 见这情形有些尴尬,泽栀也晓得了她说的话可能有些出入了,忙笑道,“哎呀,都怪我,都是我搞错了,原来虞姐姐已有心爱之人了,亏得我还以为笙哥哥还有机会呢。 不过,不妨事,不妨事的,虞姐姐何必走的那么快,这肇旒居空闲房屋实在是多的吓人,笙哥哥又常年在外奔波不长留这肇旒居,泽栀终日里也只是跟着一众子婢女小厮待在一起的。 肇旒居的婢女小厮又被笙哥哥教导的如同一个人的模样,一言一行都规矩的很,实在无趣,虞姐姐既是来了就当陪泽栀多玩几日吧。这齐葑很大的,玩得多,吃的也多。 虞姐姐,泽栀求你了。” 这么大的屋子,她就一个人也着实有些可怜,若是换了我怕是一日也难熬,好在我有那般多的姐姐又有那般多的哥哥,虽然严厉了些倒也聊胜于无。 我心下有些软,探了个头,悄悄地观察着云珂的表情,见他怒气消了些,嘴脸依稀着还有些微微笑意,我方大起了胆子,问他,“如此,我们可能再住些时日?” 他回我,“你说呢?” 我接着回他,“其实,你也晓得的,我们在这齐葑呆不久,也就几天而已,若是要去找住处又得花费时间,浪费精力,还得,还得,”我思索了一刻接着道,“还得浪费银子不是。” “所以,你想留下?” 我垂下眼,闷闷的点了点头,回他,“是。” “那好吧,只是又得打扰管兄些时日了。”他朝着他眉眼盈盈处竟是笑意。 而他,那个我方直言说与之不熟的人此刻眼里也有了些笑意的“白兄不必如此客气,与白兄对弈乃是沫之之幸。” 果然,他留的不是为了我的那句想,而是他本就想留下。如果我不开口,他也会留下吧的!在他那,我的反对终是最无效的, 我两的关系里,实在是我式微了些,我安慰了自己一下,我这不是的弱,这是以和为贵,我也是有底线的,只这底线究竟有多低,便不能说了。 缘起篇 第七章,龙阳之好? 我还未出口告诉他不是,云珂便已然抢我一步开口说,“她哪识得什么纹路的,更遑论那纹路她喜欢与否了。” 摆下袖摆,懒得同他一般计较,“云珂所说不错,我实在是个俗人当真品不出什么纹路好坏的。管公子多虑了。” 他展颜一笑,好像我从见他开始他都是笑着的,这般乐观的怪不得他能将生意做的这般大。 “姑娘过谦了,在沫之看来姑娘气质别样,怎能以俗人自称呢?姑娘不嫌弃便好。” 我回他,“俗人不俗人的姑且不论,只是昨日所吃之食已然消化完毕,若是再不吃东西我这不是俗人的人也恐怕要同俗人那般饿死了。” 他笑的更甚了,“怪我怪我,姑娘这般的雅人若当真饿出了个好歹到当真是沫之的过错了。”随即招手唤了随行一旁的侍女,“朝饭可准备妥当了?” 那侍女恭敬回他,“回少主,刚秦艽来报已然备好,只少主在同姑娘说话奴不敢打搅。” 他点点头表示明白。 “白公子与姑娘不若随沫之移步前厅?” 云珂不说话,沫之也不说话,我憋的难受只好自己先行开口打破这沉闷的情境了,看着方才说话的侍女,“这丫头的嘴倒是伶巧的很,不知叫个什么名字?” 他看那侍女一眼,“她叫麦麸,原是陈国人,陈国终年兵乱,一次外出采集时收留的她,姑娘若是喜欢大可将她领去。 她们原是些可怜人这肇旒居虽是收留了她们,可她们却不是卖身肇旒居的,姑娘可寻了她们的意,她们若是愿意随了姑娘也算是个福分。” 我拉着云珂的手摇了摇头,“我身边有他一个已是唠叨的头痛了,若是再来一个可是受不了,她们既是留在了这肇旒居便已是与这肇旒居有缘,虞音怎能断人缘分呢?” 话说之间便已然到了这肇旒居里用朝饭的堂中。 伺候我的依旧是那个叫做白蔹的侍女,起初见她将我引到八角亭后便转身不见便觉得与她的情分当真就这般断了,却不想在这儿又见到了她。 这般见到可得好好的夸夸她,毕竟她的这门梳头手艺对这管沫之而言确实是不易显摆的。 “方才还说公子这肇旒居的侍女呢,这不,这白蔹也当真是个妙人,梳的头是那般的好,这肇旒居也该添个女主人来享受这丫头的这门手艺了。” 他喝茶的手明显顿了顿,云珂也在此时瞪了我一眼,用着密境传述同我说,“你可当真是笨?你这是何身份怎能这般没规矩的说这些话?” 他又吼了我,为的还是他,我不过说了一句他管沫之何时讨媳妇儿,他这便心疼了? 他对我没好气,我对他自也没好气,回了他一句,“要你管”后便捻了个决屏了与他的密境。 他见密境被屏蔽,神色很是不好,怒气冲冲的瞪着我。 我回瞪过去,不就是比眼睛大小嘛,我的可不一定比你小。 许是我同他之间的针锋相对太过瞩目了,惹得管沫之一个劲的咳嗽。 “姑娘说的在理,这肇旒居确实是该添个女主人了,先年只顾着替家父守业倒是忘了这一茬了,多谢姑娘提醒。” 听他这一说我方觉得心情愉快起来,“好说好说,若是管公子有个什么心仪的人想说却又不好说的只管拖了虞音去,虞音最喜欢促人姻缘了。” “何人都行?” 听他这架势倒是有了人选的样子,极好,极好,若是能促了他与心上之人的姻缘,那么那云珂便是再难受也得忍着了。 忙回他,“自然,自然,若是我的能力不行,我家中还有一位长者倒是极擅长这姻缘之数,实在不行我求了去,定叫管公子抱的美人归。” 他抱拳相贺,“如此,倒是多谢姑娘了,待我心仪之人出现定当告诉姑娘,让姑娘好生帮我说道说道。” 朝饭经过这一个小插曲总算是吃到了末尾,原以为一切都安然了,却不想那个叫白蔹的丫头突然跪在我的跟前,很是一顿感人的肺腑说辞。 明里暗里的莫不是她有多可怜,虽是被留在了肇旒居倒是一手手艺无处施展很是苦闷,今儿个遇到了我觉得这便是缘分,很想就此跟着我,做我的梳头丫鬟。 我垂了眼,叹了口气,好些时候,我真的很想给人面子的,可是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把别人的好心不当好心了呢? 我拔下头上的一根鎏金玉簪,珠缳碰壁之间发出清脆凛冽的声音,可见那是上好的古玉。 瞧了眼仍趴在地上的白蔹,“你这是何苦呢?你原不是个丫鬟为何偏偏要做我的丫鬟呢?我实在不是个有钱人,你跟我会吃苦的,倒还不如留在这肇旒居做你的大小姐。” 她显然是被吓到了,大抵是没想过我会猜出来吧。 “你这双手纤细悠长如刚拨的白葱般稚嫩,怎像是自小流浪朝不饱夕的孤女该有的? 再者,你又说你历来酷爱摆弄这些环佩金饰的,什么人可以以摆弄金饰做为爱好的,要不便是达官贵人之女,要不便是商贾之家,总之必定是不用担心食不饱穿不暖的人家。 你做的最让我起疑心的便是你这行礼态度问题,你在我那装的极为好,可是到了这堂间,你可有给管公子行过礼? 你倒是可以说是你疏忽了,可是我一路走来这肇旒居里的侍女无一不是礼节分明的挑不出一点错,所以,想来你便是这管公子的妹妹了。 虞音,在这儿有礼了。” 她起身拍了拍膝间尘土,走到管沫之的身旁,朝他狠狠地弯腰行了个礼,“泽栀输了,还是笙哥哥瞧人精准,这虞姑娘果真是个绝顶通透之人。泽栀输得心服口服。” 这原是他们的一个赌么?我神色微暗,讲不出不高兴也讲不出哪高兴,总之,怪怪的。 他许是瞧见了我的异状,使了个眼色给那名叫泽栀的女孩。 她小跑的跑到我的身边,“姐姐莫生气,这事儿原是泽栀错了,是泽栀不该伙同笙哥哥诓骗姐姐的。” 其实,我也没多大生气,只是略微的有些不舒服罢了。 “没事,我没生气,只是我很讨厌欺骗,只此一次当真再不可有了。” 她忙点头,拉着我的袖白,“我就知道虞姐姐最好了,定是不会生泽栀的气的。 虞姐姐,你都不知道,这肇旒居自修建以来到如今除了我再没别的姑娘来过,当青果告诉我笙哥哥带回来一个姑娘的时候我是真的好奇极了,这才想定主意这般来骗你的。” 她将我拉至管沫之的身旁,而后打量着我两,“当真配的很,虞姐姐你同笙哥哥站在一起好似一对金童玉女,想是观音菩萨跟前的都没有你两俊。” 我下意识的撇了一眼云珂,见他铁青着脸,眉眼里竟是怒意,来不及猜测他这怒意是为的我还是为的管沫之,头一个想的是赶快灭了他的火,连忙从管沫之的身旁闪到了他的身旁。 连摆手加摇头,“那个,泽栀呀,我和你笙哥哥实在是昨日刚识得的,其实还不太熟的。 借宿这肇旒居不过是我同云珂来的仓促还未曾定下住处,昨日又是夜深又是骤雨的,管公子觉得我们实在是不太方便露宿街头便留了我们一晚。 如今这也天朗气清了,我同云珂也该是去寻新的住处了,万不好再继续打扰了。 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昨日里他那落幕之感竟又匆匆划过,这管沫之这般是何意?可是舍不得云珂。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我那个举动尤为恰当,这二人还是尽快分开了的好。幽冥司府的府君可不能是个龙阳之好的人呀。 我紧紧的侧着身子躲在云珂的身后,这是这月余来我做的最多的事,他身量高挑,总能很好的挡着我,叫我很是有安全感。 见这情形有些尴尬,泽栀也晓得了她说的话可能有些出入了,忙笑道,“哎呀,都怪我,都是我搞错了,原来虞姐姐已有心爱之人了,亏得我还以为笙哥哥还有机会呢。 不过,不妨事,不妨事的,虞姐姐何必走的那么快,这肇旒居空闲房屋实在是多的吓人,笙哥哥又常年在外奔波不长留这肇旒居,泽栀终日里也只是跟着一众子婢女小厮待在一起的。 肇旒居的婢女小厮又被笙哥哥教导的如同一个人的模样,一言一行都规矩的很,实在无趣,虞姐姐既是来了就当陪泽栀多玩几日吧。这齐葑很大的,玩得多,吃的也多。 虞姐姐,泽栀求你了。” 这么大的屋子,她就一个人也着实有些可怜,若是换了我怕是一日也难熬,好在我有那般多的姐姐又有那般多的哥哥,虽然严厉了些倒也聊胜于无。 我心下有些软,探了个头,悄悄地观察着云珂的表情,见他怒气消了些,嘴脸依稀着还有些微微笑意,我方大起了胆子,问他,“如此,我们可能再住些时日?” 他回我,“你说呢?” 我接着回他,“其实,你也晓得的,我们在这齐葑呆不久,也就几天而已,若是要去找住处又得花费时间,浪费精力,还得,还得,”我思索了一刻接着道,“还得浪费银子不是。” “所以,你想留下?” 我垂下眼,闷闷的点了点头,回他,“是。” “那好吧,只是又得打扰管兄些时日了。”他朝着他眉眼盈盈处竟是笑意。 而他,那个我方直言说与之不熟的人此刻眼里也有了些笑意的“白兄不必如此客气,与白兄对弈乃是沫之之幸。” 果然,他留的不是为了我的那句想,而是他本就想留下。如果我不开口,他也会留下吧的!在他那,我的反对终是最无效的, 我两的关系里,实在是我式微了些,我安慰了自己一下,我这不是的弱,这是以和为贵,我也是有底线的,只这底线究竟有多低,便不能说了。 缘起篇 第八章,风花雪月没有雪 朝饭后,那泽栀果真如她说的那般带我好好的逛了逛这齐葑城。 于她,我问出了个昨日里不解的问题,“你们这席王的姓氏倒也真古怪,有谁以辇做姓氏的呢?” 凡人间的姓氏无一不记录在司命的那本书卷中,幼时捣乱也曾去翻过倒是从未见过辇这一姓,想来不是古成的,这才未曾收录其中。。 是以,我对这辇姓好奇的很。 到她挑挑捡捡着摊上的耳饰,间或的拿起的副朝我比试道,“这原是有典故的,话说这上任席王原不姓辇,以常作姓的,唤作常焕,是这大梁先文王身边的一个守身将军。 文王喜狩猎,每逢秋时总会点兵遣将的去大肆潇洒一番。文王十六年秋,一向喜欢狩猎,也擅长狩猎的大梁文王却在狩猎途中遭遇了敌兵歇沦国的刺杀。 时至命中剑的那刻,先席王常焕顺身而动,以身相挡,处于坐辇之上的文王虽是受了些惊吓的,白了脸色,却也终是无性命之忧。 因是坐辇之上的救驾之功,所以大梁文王便以辇姓相赐,是以辇焕。 救命之恩无论是何处都当是大恩,所以此后十年辇焕都是大梁文王的身前鼎有分量的宠臣。 文王二十四年,时年三十一岁的大梁文王何珏终是累倒在勤赟殿,这一病,来势汹汹,竟是未曾熬过冬天便驾崩了。” “然后呢?”我问她。 她咬了口手上我和她剥好的栗子,咀嚼着含糊不清道,“后来文王膝下独子,也就是辰王何徉,继位大统,是为大梁宣王,年号宣玉。 宣王继位之后杀伐决断,许多文王时期的宠臣,无论有罪没罪的皆是入了狱,唯独这先席王辇焕,非但不曾受罪还一路扶摇而上官拜至席王。 所有的人都在想这是否是何徉的有意捧杀,先将这席王捧到万人高仰的地方而后狠狠的打击他。 可是,没有,宣王对这先席王辇焕极为的好,好的有些纵容,竟是允许席王在齐葑之地享帝王封号,也可自拟年号,俨然一派允许辇焕做这城中王的意思。 先席王终是没做那背主忘义之事,直至宣玉二年身故,依旧不曾自拟年号。恭恭敬敬的守在这齐葑之地,岁岁上供无有例外。” 听完后,我点点头,这先席王果真还是比较聪明的,若的他真的依那旨意自拟年号了,那他这安稳的日子怕也是到了头了。 又剥了粒栗子递到她口中。 她一口吃下,咀嚼的笑颜如花的扯着我的胳膊,“还是虞姐姐好,以前都是我一个人剥栗子,吃栗子的,如今姐姐来了,有姐姐剥,泽栀只管吃,当真好的很。” “嘻,”瞧她这模样,一个没忍住的笑出了声,当真是个孩子,我也自认孩子气足,可好歹长了她万岁,在她的面前自称一声姐姐都是我赚了。 再者,被别人照顾的多了,倒也想体验体验照顾别人的感觉。 这下子我再不是最小的了,这一点,我很开心,点了下她的额头,很是宠溺的刮了下她的鼻尖,“开心啊,那今后姐姐都剥给你吃好不好?” “真的吗?”她眼里发出明亮的光,勾着我胳膊的手越发紧了些。 我点点头,“当真啊。”话出后又觉得不妥,停顿了下,补充道,“只要我在肇旒居便剥给你吃。”只,怕是呆不久的。 她不知瞧见了什么稀奇的玩意儿,松开了我的手,跑到那个摊位那去,拿起一个似鬼怪一样的面具,跑到我的跟前,“姐姐你瞧,这黑无常当真丑陋,我还是比较喜欢白无常。” 我接过她手上的黑无常面具,“你见过白无常?” 她摇摇头,将白无常的面具带在自己脸上,“没见过,不过话本子里都这么写的呀,黑白无常,黑无常丑的很,法术却是高强,白无常于法术之上是差了些,不过一张面容倒是生的极好。 他们两这叫,”她思索了下回我,“对了,笙哥哥说这是阴阳调和之道,黑白无常相辅相成。再者了,不提那话本子,你瞧这面具也是的呀,姐姐手上的黑无常远没有我手上的白无常好看啊。” 她说的喋喋不休的倒还是个有理有据的模样,不知管沫之是何种情形之下同她说的那句“阴阳调和之道”的,竟还被她当做了个说服我的理由。 不知若是她知道幽冥司从没有什么黑白无常的会不会觉得难过,毕竟那可是她认准的理。 我仔细瞧了瞧她脸上的面具,不得不赞叹一声凡人的智慧技巧果真让人叹为观止,不自觉的竟也自己系上了那个黑无常的面具。 回到肇旒居已是暮下,我不晓得我同泽栀走后他同管沫之又谈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总之,我回到肇旒居时,气氛很是不对。 别的不说,管沫之瞧我的眼神便与早晨时大不一样。 他虽是极想掩盖的做出个与早上一般温柔似水的模样,可是瞧见了便是瞧见了,他的眼里不再清明,多了些贪婪也多了些欲望。 求不得的欲望,我猜测,是不是我同泽栀去出玩时他同云珂挑了个白,表明了心中爱慕之意,云珂因着自己的身份拒绝了,所以他才爱而不得呢? 我做不得细想,只想逃离他的视线,急慌慌的同他行了个礼,说了声,“今日出玩虞音已是劳累,这便先行回房了,公子莫怪。” 这一次,竟是连他的回答也没等的跑回了屋。 我不知道他瞧着我的背影眼神越发凶狠。 泽栀走到他的身边同他一般瞧着我的背影,“笙哥哥,虞姐姐很好,可是当真非她不可吗?今早的情形你也瞧见了,虞姐姐已是心有所属了。” 良久,方用着极冷的语气说,“心有所属?”他冷哼一声,“那是她忘了,她忘了她自己喜欢的人究竟是谁了。东西,都给她了吗?” 泽栀退后两步,表示有些害怕,低着头怯怯的回他,“回笙哥哥的话已经给了,姐姐并无任何猜测,很是开心的收下了。” 听到她的回答,他浑身冷意方渐渐收起,瞧了眼站在他一步之处浑身颤抖的她,“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回去歇着吧。” 她点点头,目光依旧垂下的不敢看他一眼的迈着碎步离开堂中。 那边如何我不晓得,我只晓得我该如何哄他呢? 趴在院中的那棵桃花树上,四月的天桃花开的璀璨夺目,碰巧我今儿个穿的也是浅粉色的衣裙,与这桃花倒也能混人耳目的不被发现。 不过,说了也不过是混人耳目而已,他不是人,自是蒙骗不了他。 透过窗,他放下手中书卷,捻了一支笔沾了少许墨的朝我扔过来,我自是没猜到他的意图,傻傻的依旧蹲着,也没想过躲避之意。 如此,便是直愣愣的被击中了。墨汁染了我一脸,我心疼自己的妆容心疼的紧,可是想到自己还是躲着的硬是忍住了下去寻他说理的怒气。 “怎么,还想蹲多久呢?墨汁还未尝够?” 原来他早就发现我了,原来我躲得这般失败,可是他为什么不早些开口呢?何必毁了我的妆容,毁了,我心疼的揪了揪裙摆,何必毁了我的新衣呢? 这新衣实在是好看,我才穿这一次便被毁了,未免也太暴殄天物了些。 一个轻身企图以一种极潇洒的姿态落地,可是现实总是与我的理想有些出入的。 我被挂在树上了,昨日里是被宽大的裙摆束缚住了腿,狠狠地摔了一跤,而今天,管沫之赠我的新衣裙摆是不大了,灵巧轻快了,却哪知又被这环腰衣襟给拖累了。 我撇了眼那很容易清脆易折的枝丫,眉毛皱成了一团,透过窗幔瞧着屋里淡定喝茶的云珂,不免焦急的求救出了声,声里还微微带了些哭腔。 “云珂,你快来救救我呀。我,,我快掉下去了,好云珂,好,,”许是我身姿浮动的频率太过大了些,那纤细如指的枝丫总算是被我自己折腾断了。 下落的那刻,我不免想,这凡间果真与我犯冲,这才两日从高处摔下的事竟也有了两桩,前一桩因着有管沫之故而幸免于难,今次么,我才同管沫之在前堂见过,态度还是那般不好,如今他肯定是不在这儿的。 果然,命里该来的怎样都是逃不掉的。 面对危险的到来时,我自来是紧闭双眼不敢面对的。这一次依旧如是,我紧闭着双眼,等着屁股落地那刻的到来。 忽然,我被一个术法定住,悬在空中,桃花因我的震动而纷纷落下,我看见他慢条斯理的走到我们身旁,而后极其轻佻的鄙视着我的智商。 “亏得你还是个神,竟是这么怕死,既是怕死又为何总是记不得自己是个神,是有法术的。这般落下何至于求助,随便捻个决的不也就解决了么?” 我憋住了哭声,摆过脸,不想理他。 与他在一起我总是喜欢依赖他,明明也不过是个刚认识月余的人而已,他时而脆弱的令人心疼,又时而嘴碎的气的我半死。 不过,他倒是说对了一句话,我是个神我该晓得我是有法术的,我,不能时时依赖他。 他不是我的谁,我仅是喜欢他,而喜欢他的人有很多,我不是最重要的那个,也或许不是他喜欢的那个。 他实在,是没那许多必要来接受我的依赖。 悬在空中,他站在我的身边,我觉得那一刻我尴尬死了,可是解决只有捻决的人可以做,我解不开,如果他不解我只能一直悬着。 好在,他不是个不知场合的人,这毕竟是在肇旒居,是在管沫之的地盘上,我若是悬的久了叫别人看去了,少不得又是一顿麻烦。 他解的如同捻决一般让我猝不及防,我一个没愣住又是直直下降,不过,这一次,他接住了我,同那话本子里描述的那般。 花下,月下,风中,风花雪月虽是缺了雪,可他抱着我,我抱着他,我与他四目相对,他眼中有我,我眼中有他,也是浪漫的很了。 月下朦胧,他棱角更是分明,英气俊郎逼人。 缘起篇 第九章,幽冥来信 原想再同他这般想对视会儿,却不想我手上铃铛声划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他瞧着那铃铛问我,“这是什么?此前未曾见你带过。” 我手摸上那红绳串着的铃铛,很想脱口告诉他是泽栀送给我的,可又想到他今日定是与管沫之起了嫌隙,如果听到这铃铛是泽栀送给我的怕是会不开心。 而为着他的不开心我很有可能会将这铃铛处置了,我不是有多喜欢这个铃铛,只是想到泽栀那双期盼我好好珍藏的双眼,有些不忍,是以,我只好将真相删删减减的同他说道, “这个呀,这是我今天上街在摊位上看到的,瞧着挺别致的模样便买了回来,我今儿个买了好些好玩的玩意儿呢。就等着回了天宫让那些姐姐们瞧瞧新奇解乏的。可要一一给你看看?” 这本就是说在街摊上买的,如此倒也不算欺骗他了。微微松了口气,于说谎这一遭我确实不太精通也不太喜欢。 他收回了打量那铃铛的眼神,摇了摇头,“不了,既是你喜欢的留着便好。外面露重进来吧。” 我点点头,将铃铛往袖口里藏了藏。“嗯”了一声小跑跟上他的脚步进了屋。 四月的天确实还是有些寒意的,我接过他递过来的热茶,放置鼻尖处轻轻的嗅了嗅,我不能喝酒可又觉得别人喝酒的时候自己什么也不喝不好,便多多少少的对着茶有了些研究。 “这可是韶山尊者的初春毛尖?” 他熄了茶炉上的火,“嗯,今早幽冥刚送过来的。” 幽冥送过来的了?我们这趟不是偷偷溜出来的吗?幽冥是怎么知道的? 我一脸疑惑的看向他,“幽冥的人怎么寻到这儿来的?” 他端起一杯茶,吹了吹浮在上头的茶叶,看着我,“阿音当真觉得一府府君可以只顾着游山玩水贪图享乐不用操心事务的?” 被他问的一时之间愣住,事实上若是其他的府君我可以回,是啊。可是他不是其他的府君,他历来兢兢业业的很,幽冥众人乃至六界众仙无一不说他好。 于做府君这一处,他比之他的父亲,上一任的幽冥司府府君白缘确实称职了好多。 是以,他绝对不会为了游山玩水而不理事务的。 “所以,我们要回去吗?你这白日里陪着我玩耍,夜间又处理事务的委实太过劳累了些,不若我们还是回去吧!总得,来日方长,有的是游玩时机的。” “嗯,好。”他回的好生干脆,倒是让我有些奇怪,依着道理他不该推脱安慰我一下,说“无事,与你游玩也是我该处的事务。”这样的与我打情骂俏一下吗? 一时之间,我倒是没了话,只坐在一旁看着昏黄灯光下细细的阅读书信的他。 他的眉皱的紧巴巴的很是难看,那样的他,我不喜欢。 “可是幽冥出了什么事儿?” 他合上书信,又将书信放在案牍之上,而后走到我的身边,拉起我的双手,很是含情脉脉的问我,“阿音,若我向月神求娶你,你可愿嫁我?” 我不知道那书信上面写着的是些什么,只晓得如今,站在我面前的人口中所说的,是我月余来朝思夜想的话,我喜欢他,愿意做他的妻子。 我等着他求娶我,而现在他求了。 他问我,桃之夭夭,我可否婚配于他。 我点如捣蒜的,笑意遍布眼角回他,“愿意愿意。”末了又觉得如此当真太不矜持了,低下头,含着笑,低低接道,“愿意的。” “便是如此无权无势,无父无母的我,你也愿意吗?”他似是不愿相信复而又问了我一遍。 我将双手从他的手中抽出,双手合交的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轻轻的吻上他的双唇。 而后,双眼紧紧盯着他的双眼。 “少年时的你可堪,我不晓得,我只晓得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衣冠楚楚,风采烨烨,眉目之间满是英睿之气,这个人与我配的很,是我的意中人,我愿意做他的妻子,让他做我的如意郎君。” 终于他也喜上眉梢,言笑晏晏的将我抱在怀中。 这两日的胡思乱想终于在这一刻有了答案,或许他近两日的吃醋不是为着管沫之而是,为着了我。 那一夜,我睡的极为安稳。 我幻想着为他洗手羹汤,同他携手走遍这七岛十三洲,神仙类的人物是没有白头的,所以凡人里说的白头偕老我可能今生都不会拥有。 但尽管如此,我也,期待着与他的朝朝暮暮。 次日初晨,我普一醒,便来不及梳妆的跑到他的屋内。 他风朗昭昭,眼眸清清的看着一头乱发,衣衫不整的我,疑惑的问道,“这是怎么了?也不穿戴好就便跑过来了,可是有急事儿?” 我脚上不知何时跑丢了一只足履,亦或者我出门是根本只穿了一只。 地砖湿凉之感透过足心传入我的体内,我冻得双脚交叉而立。 他瞧我这般惨状终是看不下去的走过来将我一个横抱在怀中。 在他的怀中,我不自觉的勾住他的脖子逼迫着他双目与我紧紧相对。 “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他被我的举动搞得好生困惑。 我将头埋在他的胸口,环绕他脖颈的双手依旧紧紧勾着,“无事,只是怕昨天的一场是我做的梦,如今感觉的到你的在乎,你抱着我的的怀抱是那般温暖,方觉得昨日种种,当真不是我做的一场梦。 这样,真好。” 他抱着我坐到床边,拉过被褥盖上我未穿足履的脚,也是紧紧的抱着我,摸了摸我的头。 “傻阿音,你是我白云珂数万年来唯一心悦之人,又怎会舍得匡你,忍心让你做一场黄粱梦呢?” 我伸出头看他一眼,而后又是将头埋在他的怀中,点了点头,“我信,你说的我都信,你是这数万年以来除了母神,姐姐和兄长之外对我最好的人,我信你。” 他的神色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突然变得晦暗不明,而后声音也是沉了沉回我,“阿音,你只需晓得无论如何我都是喜欢你,不忍你有一点不好的,只信着,这一点便好。” 我点点头,“好,我信,你喜欢我,我同样,也是非常非常欢喜着你的。” 屋内同他相拥而抱,琴瑟和鸣,氛围极好,而屋外,他站在门口处,漆黑双眼满是冷冷清清,淡淡都是不甘。 他十指紧握,关节处发出棱棱脆响,嘴唇微启,轻轻的吐出那两个字,“音儿。” 他转身离开,随侍在他身旁的女子也紧紧跟上,神色里略带担忧的看着他,“殿下,回去吧!音儿她已心有他属了。” 他停下脚步,手从怀中掏出那个玉制的月亮,紧紧的握住,回身看了眼我同他在的方向,“她,只是忘了。” 他可以等,等她记起他,她会是爱他的,这一次他想他一定会好好护着她,不会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可是后来的故事里,我所有的伤害此皆来源于他,他用他的爱终究是困缚住了我,狠狠的害了我。 “殿下莫忘了自己的身份,殿下是玄青的殿下,殿下的使命不该只拘泥于儿女私情,吏音仙上如今何处尚且不知,若是此时魔界复苏,殿下又是如今的状态,我神界,危矣。” “身份?”他冷哼一声,而后手攒出一团火直直的朝着边上的女子攻击过去。 “本君的身份需要你来置喙?茹蕲,管好你自己,万年前的事本君不计较不代表本君不知道,她,本君护了,如果她有任何问题本君不管是不是你做的,都会算到你的头上,到时候,茵陈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 茹蕲倒是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害怕,只是突然跪下,眼眸垂下的恭敬回他,“茹蕲不怕落得茵陈的下场,茹蕲只怕殿下不快,只要殿下开心,茹蕲护着她便是了。” 与云珂腻歪的吃过朝饭后我同他都觉得是时候该去辞行了。 肇旒居的堂中,他依旧坐的那般挺直,手上书本一页一页的轻轻翻着,风来吹动他泼墨似的长发,一身青衣当真美艳绝伦的让我这个姑娘汗颜。 见到我同云珂携手而来,目光有轻微的停顿,放下手中书本,起身迎向我们,“沫之在此恭贺白兄,”他看了眼我一眼,接着说,“赢得美人心。” 他眼中神情如琉璃枕上瓦般清明中又透着淡淡忧伤,他是在为云珂伤心吗? 我瞧他一眼,而后以极其快的速度垂下眼眸,一声不吭的拉着云珂的手站在旁边,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般,只觉得他的那双眼很令人难受,难受到胸口处闷闷的有些酸疼。 听着云珂回他,“多谢管兄了,阿音配我,确实,是我占便宜了。” 我倒是不晓得云珂竟是这般的会说情话,心里微微发甜,只是面上依旧是面无表情。 只叫这个呆板的样子不要太过的伤害他,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那般害怕看到他的双眼,他并没有像我月宫中的那些受了委屈的侍女一般眼中噙满泪水的可怜兮兮的看着我。 缘起篇 Chapter10.曾有旧日,亲义不可疏 次日,天方亮,便有侍女急慌慌的跑来寻我,而后大气喘喘的同我说,“姑,姑,,”她说的很是结巴断续,一声姑娘叫的偏让人听着像是唤我姑姑的,顿时一阵羞红,倒了杯水,递给她,“你慢些说也无妨,来,喝口水歇歇!” 她倒也不客气的接了过去,一饮而尽,如此不做作坦荡的模样倒叫我对她心生些好感,想着日后若是嫁到了这幽冥司府,定要将这侍女要了过来,随身伺候,想来也不会太过拘束。 她喝了,气好似也顺了些,朝我一谢,“雏溪谢姑娘好意了。” 雏溪?倒是个有趣的名字,天之水出于月尽,溪之出于天后,与我倒也算是有缘。 不过我倒是没有打断她的话,示意她,继续说。 原来,是九哥来了,姨母羲和的第九个儿子,我的九哥,自小与我捣蛋神界,从没个安分,感情自来深厚。 只今次,他不日主司宫,寻我到这幽冥作甚? 不解的问题自是只有去问了方有答案,托了那名叫雏溪的侍女带我去寻了他。 姨母处的十个兄长虽是同胞却性情大多不一,年长的哥哥大多沉稳,与我年岁近的也大多沉稳,唯有这九哥,与我一样是个不兴事大的家伙。 只我的这十个哥哥无论是何品行,终日里总是只穿着明黄璀璨的铠甲的。 远远的瞧着过去不免觉得他与这暗色深沉的幽冥有些格格不入。 他站在奈何之上瞧着那花已谢只剩绿叶的十里红花,神色里晦暗不明。 “九哥?”我轻声唤他,怕扰了这沉思的他,他少有这般忧郁之态的。 他从奈何之上走下,定眼瞧我良久,末了,嘴角微弯,笑意盈满了眼角,“这幽冥果真与神界不太一样,也难怪,仅仅月余,你便出落的这般漂亮。” 我当真貌美了?虽不明真假,但被人赞许总是会有意想不到的开心的。 “月余不见,九哥越发会讨女儿家欢心了,也不晓得这七岛十三洲哪家的女神仙能留住我这极其美貌与智慧英武并存的哥哥呢?” 他挥动手中玉扇轻点了一下我的额头,“才多大的年纪整日里胡思乱想的竟都是些情情爱爱的,有这心思不若精进些术法,总不要每次常羲姨母考教你,都躲到我那日橼宫去吧! 我那日橼宫的侍从都怕了你了。” “怎的?不行吗?”我白他一眼,略过他的身,走到奈何之上,坐在桥架之上,吹着迎河水而来的风,看他,“九哥既是那般嫌弃我,怎的还亲自寻到了这幽冥司?” 捋着发梢,有一搭没一搭的同他说,“日橼宫不必司职么?你可别又欺负小十,让他替你。每次都这样,让他替你,你自己快活,被逮到受罚的还是他。” 他也走到奈何之上,坐在我的旁边,我们同幼时坐在银河边那般,唯一不同的是那时我们年少,做的是看着司命星君摆弄满天星辰,然后悄悄偷走一两颗装在怀里。 如今,我们已然长大,说的也不似以往那般。 他说,“我在日橼听到了些事儿,怕是假的有人乱造谣的便亲自来问问你。想知晓个清楚明白。” 他这一开口,我倒是瞬间明白了他来的目的,对他很是恬然一笑,“这事我原想着回月宫同你们说来着的。” “可是假的?若是,我定不会轻饶了那造谣的人,定会还你个清白。” 他眼里似是有些开心,也有些愤怒。大抵是怕我当真受了欺负吧。 我对他很是安慰的摇了摇头,“九哥,你怎么还是这个暴脾气,你放心啦,没人欺负我,那些话,是真也是假,总之,” 我玩着双手的十个手指,很是一阵尴尬害羞的回他,“其实,我与幽冥司府府君一事也确有其事啦。” 在我所不见的地方,他眼里星光瞬间暗沉,其中思绪意味不明,叫人一番捉摸不透。 良久,等不到他回话,方抬眼,却只见他眸中压着的森森怒火,我猜,他大抵是觉得我这一棵好白菜被别人家的猪给采了,有些心疼。 双手,覆上他的手,像少时那样在他不开心时勾玩着他的小指,他指节修长,截关处棱棱分明,肤色又很是不同于其他的九个哥哥,很是霏白如雪。 “九哥,十二还是你的妹妹啊!便是嫁到了幽冥,你我不还是兄妹么?论着凡人里的意思,我这算是远嫁了,可是九哥,我们到底不是人是神啊!幽冥与神界的距离还不是寸刻功夫? 你若是何时想我了,我依旧可以陪你银河摘星,雀楼饮酒的!只怕届时,你那心上人,我最亲爱的嫂嫂都要吃味了呢!” 许是我的安慰奏了效,他不再深沉颓靡定定的看着我,问,“你很是喜欢他吗?” 我点点头,忆起与他相处的一月,不自觉嘴角微翘。 “九哥,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好玩,他会像你一样明明酒量不好却喝的酩酊大醉的,最后还是我送他回去的。” “你说他喝醉了是你送他回去的?” 他灭了的火莫名又起,且起的我一头雾水,不禁觉得今日果真不是与九哥闲话家常的好时机。 我不敢再嬉笑,很是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回他,“是啊!走了好些路都没瞧见鬼使,便只得送他回去了,若是不送,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外面多不安全啊!” 他又是敲我一下,道了声,“糊涂!” 我依旧不理解的瞧着他,“为什么说我糊涂呢?寻日里,你醉了,不也是我送你回的日橼宫么?” 他不再企图说的通我,无奈垂下眼眸,“继续说吧!他还做了些什么?” 见他不再纠结酒醉一事我也不好再去纠结,随着他的话题转了旁处。 “他还做了饭给我吃,结果幽冥的屋子都快被他烧着了,堂堂一个府君因着与我的一个赌去做了浮云酥,弄得灰头土脸的。很是喜感呢!” “对了,”我看向他,“九哥未曾吃过浮云酥吧!那是凡人界里第二好吃的玩意儿了,改天可以叫他做了给你尝尝,虽是比不得凡人做的,也是很好吃的,还有个顶顶好吃的叫做糖葫芦,改日里也定叫你尝尝。” “你还同他去了凡间?”他继续问。 说起凡间我又是满眼笑意,“对啊!九哥你是不知道凡人里一城郡主的嫁妆有多么壮观,可惜,我不是个凡人,我们神仙辈里也从不讲究什么嫁妆的,总觉得那太俗气了,可我瞧着倒是欢喜,凡人里新嫁娘的父母兄友的总想着将所有最好的物件给自己的女儿妹妹作为陪嫁。所以,你是不知那十里红妆究竟有多美。” 思忖了下,不晓得怎么描述那个好看,正好看到了奈何旁的十里红花,便指着那已谢的只剩绿叶存在的红花说,“比这红花盛开还好看,待千年后红花遍开,九哥可来一观,方知其美。” 他点点头,应我,“届时,定不缺席。” “好啊!届时,你若敢不来,我便是去日橼宫逮了你,绑着也要来瞧。”我朝向他,与他相视一笑。 他听我这话,笑的越发眯了眼,“十二,你要记得你身后有着我们这十个兄长和你同胞的十一个姐姐的,万万不可叫人欺负了去,懂吗?” 听了他这话,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不自觉的竟是想起了凡人里那个新嫁的如葑郡主,她也有一个唤了一年哥哥的兄长,可她的这个兄长没有护着她的将她卖给了别人。 我,实在是,比她幸运的多了。 对着他,我重重的点点头,我从不适合煽情的角色,现下如此已是极限,为怕越来越盛,只好别扭的岔着话题,“九哥如今怎变得这般婆婆妈妈了,九哥晓得的,十二可是这月宫的小殿下,神界的小霸王,历来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哪有被欺负的道理。九哥如此想,莫不是多虑了?” 他将我耳鬓碎发挽到耳后,“九哥当然知道你的脾气,神界谁不被你耍过。只不过,九哥却是知道你天性善良心软,这世道太多奸诈小人表面温和内地机关算尽了,九哥是怕呀,怕十二你受到欺负。” “九哥,”喃喃两声后一把抱住他,将他的心与我的靠的格外近,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是如此。 他因练错了术法,火术练成了水术伤了小十,被羲和姨母罚倒挂月桂。 方三百岁的我扎着两个朝天揪,双眼瞪大了的瞧着那个被挂在树上一坑也不做响的他,我瞪了好久,他方漫不经心的白我一眼,我很能确定那是白眼,虽然他是倒挂的。 他没带好气的冲我一声,“看什么看,小屁孩一个的,还扎两个朝天揪,怎么,羡慕人家哪吒能闹海,你也想效仿?也不看看你自己有没有那混天绫乾坤圈的。” 我被他机关枪式的问答愣住了神,呆呆的看着他,只觉得他真好玩,满月宫里都是些比我年长好些的姐姐,好不容易才寻到个与我同岁的。 我自是乐的很,问他,“你说的是些什么?什么哪吒,混天绫,乾坤圈的倒是听不太懂,可否说的明白些?” 许是我的好知感动了他,他终于同意将完整的故事讲给我听,只不过我需得放他下来,他给我的解释是,他一直挂着说话容易脑溢血。 若是他因脑溢血挂了,我倒是平白在飞升路上害了一命,今后保不得更为坎坷些。 末了再不忘补充打击我道,我已然这么笨的没有天资了,若是再坎坷些,怕是飞升真正的神仙此生无期了。 解了他的术法,他也依着承诺同我讲了关于哪吒的那个故事。不仅如此,他还在我锲而不舍的追问之下告诉了我他今日为何会被罚着倒挂月桂的故事。 他说,“我真的没想害小十受伤的,只是我水术一直不怎么精修,我怎么也没办法真正的控制手中的水晤。” 于术法之上我确实没有什么可贵的意见,我自己便是个反面的例子,母神及姐姐们同一个飞天术法教了我那般多的次数我依旧学不会。 不过看着眼前人垂下的双眸,我总觉得自己该安慰下他,实际不行,那就理论吧! 我一把抱住他,他年长我几百岁,身量比我高大些,我搂着他的脖子,在他怀里努力的挪了挪位置,可劲的将自己的心口与他的心口对上。 听着那里“咚,咚咚,”的声响,嘴角不自觉翘起,问他,“听到了吧!” 他被我这一顿操作整得有些蒙和尴尬。问我,“听到什么?” 我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白了他一眼,果真是个同我一般的笨蛋。 “心的声音啊!母神说,气随心动,灵由脉弱,说的不就是随心么?” 他一把挣脱开我的手,“你,我,这,”支吾半天也没说完整一句话,末了,绯红了脸的跑开老远,直到我再也见不到他的身影。 我坐在原地,双手托腮的思索着他到底是明白了呢?还是不明白呢? 这个问题在第三天得到了答案。 他很是开心的寻了只纸鸢说要带我去放,我高兴的不行。 自此,在他的带领下,我们成了神界的小霸王,所到之处必有一稀奇物件要损坏。 久而久之的那些有奇宝的仙官星君也不逢人便炫耀自家宝物了。 没了炫耀,仙与仙之间倒是少了一分嫉妒,多了一分和谐。 为此,天帝还私下偷偷唤过母神,叫她不必拘着我们,只叫我们开心便好。 是而,我越发无理取闹的打碎了天帝陛下赏赐给武清星君的琉璃酒盏子,被贬到这幽冥司府。 果然,做神仙还是不能太过自由放肆的。 缘起篇 第十章,兄控妹妹惹不起啊 他依旧神色如常,云淡风轻,谈笑间花开花落,或者说,他较之前夕,更为的云淡风轻,嘴脸笑意更加深厚。 可我不知为何那般那般的不喜欢这般笑着的他,很想撕掉他脸上面具,想看摘掉假笑面具之后的他可是悲痛的无法自拔。 心好似被揪住一般,一抽一抽的,疼的厉害,眼角也似是滑落个名叫泪珠的东西。 可我不该是开心的么?我喜欢的人喜欢了我,许了我婚事,许了我长长久久,我可以继续的期盼我的朝朝暮暮,我,该是开心的啊。 “虞音姑娘可是不太舒服?” 听他唤我,我只好抬头看他,随手抹掉眼角滑落的泪,对上他那双与云珂不太一样的温柔的似水的眼睛,我忍了忍心中异样,“无事,想来是昨日里没睡好,如今倒是迎风落泪,让管公子见笑了。” 话刚说完我便又垂下眼眸,低低的看着裙摆,扯了扯云珂的衣袖,“那个,不是说好来辞行的么?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他双手覆上我的双手,轻拍了两下,示意我不要太着急。 “阿音说的不错,我们今朝是来辞行的,家中来了书信说出了些变故需要我与阿音快些回去。逗留这两日给管兄添麻烦了。” 不知他是否依旧在看我,只觉得有个目光炙热如火的落在我的身上,惹得我的头越来越低。 “既是家中有事,这肇旒居倒也没有理由再留住白兄,只这齐葑地大,虞音姑娘此次倒是未曾尽兴实在是有些遗憾。” 我低着头摇摇头,“不遗憾,不遗憾,总得时间多的很,抽空我与云珂还会来的,来日方长,来日方长嘛。” 我与云珂走的匆匆快快,坐于马车之上,总是不由的想起临走之时,他对着我说的那句话。 “不知虞音姑娘可相信前世今生缘分二字?” 我抬眼看他,那般严肃认真的模样让我生生的将“不信”二字咽了回去,而后听他说, “管某信,缘分二字当真纠纠葛葛,让人喜又让人悲。” 所以,他悲的是为我吗? 我连忙摇了摇头,看着马车里闭眼小憩的白云珂,嘴脸微翘,便是有前世今生纠纠葛葛如何?我的前世纠葛依着母神的说法便是玄青的小殿下,而入幽冥之前我已然解了与他的红绳。 便是有纠葛如今也叫我扼杀在了摇篮之中,手轻轻的抚上他的额角脸庞,这个,才是我今生的缘分,是我自己牵的,最好的缘分。 他睫毛微颤,睁开那双藏有满天星光的漆黑双眼,似痞非痞的朝着我挑了个眉,带着一脸邪笑的看着我,“不知娘子对在下的这幅皮囊可满意?” 早在他睁眼的那刻我便收回了手正身坐好,脸颊飞速的红了一片,我撇了一眼他,“既是早就醒了为何要装的睡着的样子骗我?” 他俯身压过,车马之间空间狭小,我又闻到他身上的幽兰香,绵绵悠长,我双手抵住他的胸口,阻止他的进一步靠近。 他瞧见将胸口贴着我的双手更近了些,脸庞凑到我的耳边,唇吸之间暖气横生,“如果不这么做,我又怎么知道,娘子,这般喜欢在下的这幅皮囊呢?” 被他呼出的气搞得耳朵痒得很,我用着全身的力气将他一把推开,事实证明不要小瞧任何一个女孩的力气,你以为的小可能是她不愿意用。 正如他逼近我那般,我很想和他近距离的相处便不舍得推他,可他实在是搞得我耳朵痒的厉害,我不舒服了管他舒不舒服的都得不舒服。 他被我狠狠的推的倒在车厢中的一个角落里,依稀的好像还磕到了。 我很想关心他,可是话从口里出去便变了说法,“谁是你娘子,没礼没成的不要瞎说,叫人听了怪不舒服的。” 瞥他一眼,接着说,“还有,今后,不要靠我这么近,云莳说,男女授受不亲,我们虽是情投意合,可,还是得估量着些的。” 他揉着左肩,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我。 得到他的答应我心里好受了些许,坐的离他进了些,手摸上他的左肩,有些担忧的问他,“方才,可是磕到了这儿?” 他点点头。 “疼吗?”我接着问。 他忽然将我抱在怀中,我很想推开他而后斥责他一顿,问他为什么将我刚说过的话便忘了,可,他的怀抱真的很温暖。 便是在炎炎夏日,我也心甘爽朗的不嫌弃的喜欢赖在这样一个怀里。 “阿音,放心,回了幽冥我便去月宫提亲,一定会求月神讨了你的。” 我双手环住他的脖颈,我很喜欢这样勾着他,母神说一个人最不会骗人的便是眼睛,只要他眼神清明,那么我便可以信他。 而我,信他。 “如果母神不愿意呢?” 他抱的更紧了,嘴脸似是勾了一抹笑,“月神定会将你许给我的。” “为什么?”我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看着他,一脸不解,“我可是母神最宠爱的女儿呢!” 他拉过我的双手,“因为她晓得她的这个女儿有多笨,这世上除了我没人再会要这么一个傻丫头了。” “你胡说,”我一刻也没有思考的就说出了那句话,“肇旒居的管笙,管沫之就很喜欢我,我瞧得出来。” 果然,我每次不经大脑说出的话总能起到我意想不到的效果。 他浑身冷穆,眼神里也不复柔情,就像个死士,我想,这样的他,大概才是原本的他,在我面前的永远都是他已经掩藏好本真的他。 他一字一句说出,“你喜欢他吗?” 我摇摇头,很真诚的告诉他,“不喜欢。” 他生人勿近的讯息总算是收敛了些,将我复又抱在怀中,声音低沉,“阿音,答应我,离他远远的,好不好?” 在他怀里此时此刻的我却是一动也不敢动,只好顺着他的话,回他,“好,今后一定离得远远的。” 我是神,而他是人,我们之间注定会远远的。 回到幽冥时已是暮下,路过黄泉,走上奈何,看着斜阳里一朵朵开的妖艳如火的彼岸花不觉笑上眉梢。 谁能想到月余之前,在这奈何之上我还曾埋怨老是见不着白云珂本人呢! 更不会想到,如今我与他已是情深意长。 当真,世事难料。 “殿下。” 我回过头,看向唤我的人,是个穿着红衣潇洒端庄至极的妙龄女子,她是白云莳,白云珂的妹妹,这幽冥司府的左掌云司。 她,亦是我相交万年的好友。 历来面色温柔,一副大家之派,可如今却也只是个气上了头,恨不得打我一顿的野蛮女子。 她气的无非是我与他的婚事。 这里我倒是要补充一句,月余前我曾与云珂共处一夜,而后我整日里与他厮混凡间不长留这幽冥,今次回来方晓得我与他的传闻早已幽冥人尽皆知。 这次处凡间两日,幽冥更是出了我与他双双归隐不事凡尘俗物的说法。 天地良心,这些日子,他白云珂可是日日处理事务的。 而他,也是因着了这个传闻才开口许婚于我,带着我从凡世间急匆匆回来的。 马车里我曾问过他,“如果不出这事儿,你可会许婚于我?或者说可会告诉我你也欢喜我?” 那时,他犹豫了会儿。 一个男人的犹豫往往便是他的回答,是以,我是不是该感谢这满城风雨呢? 扯的有些远了,于此时,多少不该发生的事都发生了。 多少我不曾想过的事也发生了。 比如,她打了我,狠狠的一点情面也不留的甩出了她的琵琶鞭,趁着我的一个不注意狠狠的落在的我的身上。 身上顿时喇出一道口子,鲜血直溜溜的滴下,皮开肉绽说的大抵如此。 我来不及处理伤口,便看到她的另一鞭又朝我落下,我只好一个闪躲。 她打的狠,我躲得快,相持半个时辰,我与她皆是大汗淋漓累的慌,可我不敢有所休息,她生气,她火大,她需要将这火透过鞭子发泄出来。 可我又不能傻傻站着,生生的挨她的鞭子,我也疼不是。 只好,一味的闪躲。 终于,她似是觉得我躲的太过小人,她打的不够痛快,便吼道:“拔出你的剑,与我好好的打一场,打赢了,一切都当没发生过,我,再不管你。” 如此便是逼我了?她不管我,可是也是同意了我与云珂的事儿? 不管她是否有这个意思,我都拔出了剑,想着好好的与她打一场,赢了她,赢得她说的那次机会,那可能的,唯一的一次机会。 我的剑术可是母神亲传,我灵根不够法术精尽不了多少,就想着剑术花架子上唬的住别人,是以,唯剑术我方能恬不知耻的于神界称个第二。 今次,她以鞭对我,而非法术,实在是让着我了。 我好久不曾这般与人这般打过了,起初还有些颓败无力之感,却何曾想着越打越发的起劲起来。 最后一招飞星夺梦,她的鞭子被我挑落在地,她输了,也倒是守诺的再没冷眼对我。 她将我带到了矢云阁,她的寝殿,又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个小瓷瓶和几尺纱布。 “把衣服脱了躺下。” 我疑惑看她。听着她继续说,“给你上药,你虽是神,可我荭胥琵琶鞭的伤若是不处理也是会落下隐疾的。我可不希望有个患有隐疾的嫂嫂。” 她唤了我嫂嫂,她同意了我与他的事儿,我开心应下,“好嘞,你放心,你绝对不会有个患有隐疾的嫂嫂的。”以极快的速度褪去了上衣趴在她的床榻上,等着她的敷药。 她行为举止当真温柔的不行,冰冷膏药碰触在我的伤口之上,刺激的我不自觉的“嘶,”了一声。 缘起篇 第十一章,从凡间来的雏溪 “可是很痛?” 我咬紧牙关,点了点头,额角汗珠顺着我的脸颊流入口中,咸的很,可是在如今的我尝着却也有丝丝甜味。 当真如所有坠入爱河的女子那般痴狂了,失了眼耳口鼻触的五感,满满的都是甜的,暖的,柔的。 我的这般模样落到她的眼里不免又是一阵摇头,苦口婆心的问我,“音儿,你我相识万年,我比所有的人都希望你有个好的归宿,可兄长,实在不是什么良人,你要不要再想想?” 我翻过身,看着她,问她,“可是云珂之前做过什么作奸犯科的事儿?” 她摇摇头,“未曾,兄长于自身之上由来自律的很,一举一动莫不是按着规矩条律来的。” “那么你方才说的便是自相矛盾了,那般规矩自律的人怎能算不得良人呢?云莳,我晓得你与他兄妹情深,我这猛然的出现是不太厚道了。 不过你放心,今后,他依旧是你的兄长,他对你的好不会有一点减少的,相反,今后,我若是成了你的嫂嫂,我,”我害羞的别过脸,接道,“我若是成了你的嫂嫂自是也会对你好的。” 我话说完略略的侧过头看她细微表情,眉宇之间愤怒倒是没了,平添的是浓浓哀愁。 我双臂环抱住她,“我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云珂的,我这万年里从未对任何一个人这般上心过,他不开心了,我会陪着他难过,想着什么法子可以不让他那么难过,他开心,无论我开不开心,只要见到他笑,我总能随着他笑的。 云莳,祝贺我们,可以吗?” 她身子在我怀中微微动了动,我看不到,可也能感觉的到她忍有话想说,只是咽了回去。 她选择了,不再说。 她推开我,看着我,嘴角终于带了些笑意,一如我同她初见时那般摸着我的头,像个姐姐一样,温柔的摸着。 “既是你喜欢的,那便随了你吧。只殿下,听我一言,不论再怎么喜欢兄长,都不要忘记你是谁,于情感之中最先失了自我的人往往最是悲痛。” 虽然不太明白她说这话的意思,但她历来不会害我,说的大抵也是些关心我的话罢。朝着她,我点点头,应她,“好。” 她哄我躺在床榻上睡着了,她哼着歌,一拍一拍我的背,轻轻的哄我入睡。 我拉着她的衣摆,听着她哼的歌,这一觉睡得很是深沉,直至次日丑时。 她在我睡沉之后离开了矢云阁,去了一处于幽冥我从未去过的地方--他的宫殿,涔岚轩。 这话实在不假,我当真从未去过他的寝殿。 白云莳看着眼前目光冷素的白云珂,终究是说出了那句话,那句明知道他会生气仍是想要说的话。 她拿过他案牍之上的信笺,“兄长,云莳原不该说的,只是,殿下她实在是个单纯的不行的人,她于今一万岁将你视作除月神之外最重要的人,兄长实在,,” 她说不出口,她无法当着骨肉相连兄长的面说出那番大逆不道的话。 “实在什么?”他走近她,漆黑双眼不见柔情,深深冷素之意使人寒颤。 “你今日是怎么?倒是有些话多了。往后,那些明知本君听了会恼火的话还是少说的好。 你虽是本君的妹妹,可也别忘了,你亦是这幽冥司的左掌云司,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应该清楚的很。” 他走过她的身旁,冷眼瞧了她一眼。 她立刻跪下,俯首而地,终是忍了所有,回他,“还望兄长勿怪,云莳知道了。” 他点点头,看了眼窗外夜幕之下的幽冥,那朵朵红花无一不刺痛他的双眼,“你晓得便好,之前的那些动作本君不想再见到。” “是。” 他瞧她一眼,看她如此模样,眼底似是划过一抹心疼,他终究是她的兄长,可那抹心疼转瞬便散,他尤是这幽冥的府君。 “起来吧!” 她听话的起身,犹如一个提线的木偶,此时,她也真的成了他手中的木偶,一言一行当真再也由不得自己的喜怒。 或许她早该明白的,她只是个工具,从来,不配拥有自我的爱恨,如果不是这样,他又怎会死呢? 晓得如何?她就是要抗争,她是幽冥的左掌云司,可她仍是她,是个活生生存在的人,她曾喜欢过一个人,真的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她转过身,走至门边忽而想到什么的对着他说,“我今日用荭胥琵琶鞭伤了殿下,她如今怕是难受的很,兄长倒正是可以好好的表达一下你的关心。” 她的话音刚落,白云珂便失了形神的将她一把拉住,扣住她的手,眼中满是血丝,“你说你用荭胥伤了她?” 见他如此模样,白云莳倒是真的笑了,原来,事情是这般有意思的吗?她突然很想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局了。 “是,不过她伤的不重,她是我相交多年的朋友,我有分寸的。” 他与她最后如何我再是不知晓,晓得的是那个子夜,吴歌时分他面色温和,眉眼含笑的坐在我的床边,我一睁眼便瞧见了他。 双目相对,他眼中有我,我眸中存他,星夜下,吴音声声里,那样的他那般好看。 朝他在的方向挪了挪,将头枕在他的膝上,三千青丝就那样静静地垂着,他有一搭没一搭的捋着,口里还不时的夸奖我的青丝那般多,那般柔,那般长。 是他见过,最好看的。 我睁开假寐的双眼,双手勾住他的脖子,眸中凄清的望着他,问他,“那我呢?我的模样可也是你见过最好看的?” 他笑的如四月桃花那般绚烂的让人移不开眼,“如今可算不得。” 略微的有些不是很开心,不过,我也晓得自己样貌确实算不得顶好,他不骗我着实也是一种好的品德。 他许是觉得实话实说伤了我,只将我扶起坐好,而后安慰我说,“如今的你算不得最好看的,不过等等便是最美的了。” 我没有懂他话里的意思,只依着他的手一路御风而飞,飞了多久不晓得,只晓得离开寝宫时是子夜时分,而如今却是天泛鱼肚,黎明了。 他不知从何处得来个皮衣大氅一把覆住我的身子,我顿时觉得暖和了好多,很是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心里那点因他冷不丁拉我出来而生的气也瞬间随着耳边的风化作了虚无。 他捻过一缕月光,在手中辗转了些步骤成了朵萦花,别在我的发髻处,“如今倒是最美的那个了。” 手,不自觉的抚上那朵萦花,心里因着他的话,因着那朵花满满的都是甜意,可嘴上却依旧是嗔怪他,“大半夜不睡觉的,便是带我到这儿来吹风的?” 他回我,“不开心?” 我点点头,双颊有些微微发烫,不知是寒夜着凉的缘故,还是被他这么一搞我有些害羞的缘故。 “开心啊!只不过,这萦花虽美,但,因是取之月光,待至日出便也就消散了,倒是有些不太吉利。” 我靠近他的怀中,与他紧紧相抱,头埋在他的怀里,“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我们要长长久久在一起的,萦花夜生日散,我不喜欢。” 他摸着我的头,嘲笑我这般蠢笨,“说你是个笨丫头,你还不认,你为月光,这萦花既是因月而生自然与你长久一起的。 再者,我早已向这萦花注了灵力,故而,你放心,这朵萦花当真久开不败。” “当真?”这两字我好似对他说过好多遍,他每每回我都是肯定,可我仍是想再确认一下。 那天,他说的话当真好听的不行,后来的很多时候我都非常恨这个时候的他,是他许了我那么多那么多,是他让我念了他爱了他恨了他。 他说,“阿音,这里是岐宁塔,是七岛十三洲最高的地方,往这西去是魔界,东往是神界,南下是幽冥,在这里可以看到七岛十三洲所有的景色,或美的或丑的,此后,我都要同你一起看。 阿音,与我一起注定不会太悠然,但是我白云珂此生心悦于你,你愿意陪我一起看吗?” 那时的我,懵懂无知,觉得眼前的男子眉眼神色皆是风情,字字句句皆是诚恳,那时的我,认了他,爱了他。 次日,天方亮,便有侍女急慌慌的跑来寻我,而后大气喘喘的同我说,“姑,姑,,”她说的很是结巴断续,一声姑娘叫的偏让人听着像是唤我姑姑的,顿时一阵羞红,倒了杯水,递给她,“你慢些说也无妨,来,喝口水歇歇!” 她倒也不客气的接了过去,一饮而尽,如此不做作坦荡的模样倒叫我对她心生些好感,想着日后若是嫁到了这幽冥司府,定要将这侍女要了过来,随身伺候,想来也不会太过拘束。 她喝了,气好似也顺了些,朝我一谢,“雏溪谢姑娘好意了。” 雏溪?倒是个有趣的名字,天之水出于月尽,溪之出于天后,与我倒也算是有缘。 不过我倒是没有打断她的话,示意她,继续说。 原来,是九哥来了,姨母羲和的第九个儿子,我的九哥,自小与我捣蛋神界,从没个安分,感情自来深厚。 只今次,他不日主司宫,寻我到这幽冥作甚? 缘起篇 第十二章,传闻中的哥哥 不解的问题自是只有去问了方有答案,托了那名叫雏溪的侍女带我去寻了他。 姨母处的十个兄长虽是同胞却性情大多不一,年长的哥哥大多沉稳,与我年岁近的也大多沉稳,唯有这九哥,与我一样是个不兴事大的家伙。 只我的这十个哥哥无论是何品行,终日里总是只穿着明黄璀璨的铠甲的。 远远的瞧着过去不免觉得他与这暗色深沉的幽冥有些格格不入。 他站在奈何之上瞧着那花已谢只剩绿叶的十里红花,神色里晦暗不明。 “九哥?”我轻声唤他,怕扰了这沉思的他,他少有这般忧郁之态的。 他从奈何之上走下,定眼瞧我良久,末了,嘴角微弯,笑意盈满了眼角,“这幽冥果真与神界不太一样,也难怪,仅仅月余,你便出落的这般漂亮。” 我当真貌美了?虽不明真假,但被人赞许总是会有意想不到的开心的。 “月余不见,九哥越发会讨女儿家欢心了,也不晓得这七岛十三洲哪家的女神仙能留住我这极其美貌与智慧英武并存的哥哥呢?” 他挥动手中玉扇轻点了一下我的额头,“才多大的年纪整日里胡思乱想的竟都是些情情爱爱的,有这心思不若精进些术法,总不要每次常羲姨母考教你,都躲到我那日橼宫去吧! 我那日橼宫的侍从都怕了你了。” “怎的?不行吗?”我白他一眼,略过他的身,走到奈何之上,坐在桥架之上,吹着迎河水而来的风,看他,“九哥既是那般嫌弃我,怎的还亲自寻到了这幽冥司?” 捋着发梢,有一搭没一搭的同他说,“日橼宫不必司职么?你可别又欺负小十,让他替你。每次都这样,让他替你,你自己快活,被逮到受罚的还是他。” 他也走到奈何之上,坐在我的旁边,我们同幼时坐在银河边那般,唯一不同的是那时我们年少,做的是看着司命星君摆弄满天星辰,然后悄悄偷走一两颗装在怀里。 如今,我们已然长大,说的也不似以往那般。 他说,“我在日橼听到了些事儿,怕是假的有人乱造谣的便亲自来问问你。想知晓个清楚明白。” 他这一开口,我倒是瞬间明白了他来的目的,对他很是恬然一笑,“这事我原想着回月宫同你们说来着的。” “可是假的?若是,我定不会轻饶了那造谣的人,定会还你个清白。” 他眼里似是有些开心,也有些愤怒。大抵是怕我当真受了欺负吧。 我对他很是安慰的摇了摇头,“九哥,你怎么还是这个暴脾气,你放心啦,没人欺负我,那些话,是真也是假,总之,” 我玩着双手的十个手指,很是一阵尴尬害羞的回他,“其实,我与幽冥司府府君一事也确有其事啦。” 在我所不见的地方,他眼里星光瞬间暗沉,其中思绪意味不明,叫人一番捉摸不透。 良久,等不到他回话,方抬眼,却只见他眸中压着的森森怒火,我猜,他大抵是觉得我这一棵好白菜被别人家的猪给采了,有些心疼。 双手,覆上他的手,像少时那样在他不开心时勾玩着他的小指,他指节修长,截关处棱棱分明,肤色又很是不同于其他的九个哥哥,很是霏白如雪。 “九哥,十二还是你的妹妹啊!便是嫁到了幽冥,你我不还是兄妹么?论着凡人里的意思,我这算是远嫁了,可是九哥,我们到底不是人是神啊!幽冥与神界的距离还不是寸刻功夫? 你若是何时想我了,我依旧可以陪你银河摘星,雀楼饮酒的!只怕届时,你那心上人,我最亲爱的嫂嫂都要吃味了呢!” 许是我的安慰奏了效,他不再深沉颓靡定定的看着我,问,“你很是喜欢他吗?” 我点点头,忆起与他相处的一月,不自觉嘴角微翘。 “九哥,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好玩,他会像你一样明明酒量不好却喝的酩酊大醉的,最后还是我送他回去的。” “你说他喝醉了是你送他回去的?” 他灭了的火莫名又起,且起的我一头雾水,不禁觉得今日果真不是与九哥闲话家常的好时机。 我不敢再嬉笑,很是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回他,“是啊!走了好些路都没瞧见鬼使,便只得送他回去了,若是不送,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外面多不安全啊!” 他又是敲我一下,道了声,“糊涂!” 我依旧不理解的瞧着他,“为什么说我糊涂呢?寻日里,你醉了,不也是我送你回的日橼宫么?” 他不再企图说的通我,无奈垂下眼眸,“继续说吧!他还做了些什么?” 见他不再纠结酒醉一事我也不好再去纠结,随着他的话题转了旁处。 “他还做了饭给我吃,结果幽冥的屋子都快被他烧着了,堂堂一个府君因着与我的一个赌去做了浮云酥,弄得灰头土脸的。很是喜感呢!” “对了,”我看向他,“九哥未曾吃过浮云酥吧!那是凡人界里第二好吃的玩意儿了,改天可以叫他做了给你尝尝,虽是比不得凡人做的,也是很好吃的,还有个顶顶好吃的叫做糖葫芦,改日里也定叫你尝尝。” “你还同他去了凡间?”他继续问。 说起凡间我又是满眼笑意,“对啊!九哥你是不知道凡人里一城郡主的嫁妆有多么壮观,可惜,我不是个凡人,我们神仙辈里也从不讲究什么嫁妆的,总觉得那太俗气了,可我瞧着倒是欢喜,凡人里新嫁娘的父母兄友的总想着将所有最好的物件给自己的女儿妹妹作为陪嫁。所以,你是不知那十里红妆究竟有多美。” 思忖了下,不晓得怎么描述那个好看,正好看到了奈何旁的十里红花,便指着那已谢的只剩绿叶存在的红花说,“比这红花盛开还好看,待千年后红花遍开,九哥可来一观,方知其美。” 他点点头,应我,“届时,定不缺席。” “好啊!届时,你若敢不来,我便是去日橼宫逮了你,绑着也要来瞧。”我朝向他,与他相视一笑。 他听我这话,笑的越发眯了眼,“十二,你要记得你身后有着我们这十个兄长和你同胞的十一个姐姐的,万万不可叫人欺负了去,懂吗?” 听了他这话,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不自觉的竟是想起了凡人里那个新嫁的如葑郡主,她也有一个唤了一年哥哥的兄长,可她的这个兄长没有护着她的将她卖给了别人。 我,实在是,比她幸运的多了。 对着他,我重重的点点头,我从不适合煽情的角色,现下如此已是极限,为怕越来越盛,只好别扭的岔着话题,“九哥如今怎变得这般婆婆妈妈了,九哥晓得的,十二可是这月宫的小殿下,神界的小霸王,历来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哪有被欺负的道理。九哥如此想,莫不是多虑了?” 他将我耳鬓碎发挽到耳后,“九哥当然知道你的脾气,神界谁不被你耍过。只不过,九哥却是知道你天性善良心软,这世道太多奸诈小人表面温和内地机关算尽了,九哥是怕呀,怕十二你受到欺负。” “九哥,”喃喃两声后一把抱住他,将他的心与我的靠的格外近,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是如此。 他因练错了术法,火术练成了水术伤了小十,被羲和姨母罚倒挂月桂。 方三百岁的我扎着两个朝天揪,双眼瞪大了的瞧着那个被挂在树上一坑也不做响的他,我瞪了好久,他方漫不经心的白我一眼,我很能确定那是白眼,虽然他是倒挂的。 他没带好气的冲我一声,“看什么看,小屁孩一个的,还扎两个朝天揪,怎么,羡慕人家哪吒能闹海,你也想效仿?也不看看你自己有没有那混天绫乾坤圈的。” 我被他机关枪式的问答愣住了神,呆呆的看着他,只觉得他真好玩,满月宫里都是些比我年长好些的姐姐,好不容易才寻到个与我同岁的。 我自是乐的很,问他,“你说的是些什么?什么哪吒,混天绫,乾坤圈的倒是听不太懂,可否说的明白些?” 许是我的好知感动了他,他终于同意将完整的故事讲给我听,只不过我需得放他下来,他给我的解释是,他一直挂着说话容易脑溢血。 若是他因脑溢血挂了,我倒是平白在飞升路上害了一命,今后保不得更为坎坷些。 末了再不忘补充打击我道,我已然这么笨的没有天资了,若是再坎坷些,怕是飞升真正的神仙此生无期了。 解了他的术法,他也依着承诺同我讲了关于哪吒的那个故事。不仅如此,他还在我锲而不舍的追问之下告诉了我他今日为何会被罚着倒挂月桂的故事。 他说,“我真的没想害小十受伤的,只是我水术一直不怎么精修,我怎么也没办法真正的控制手中的水晤。” 于术法之上我确实没有什么可贵的意见,我自己便是个反面的例子,母神及姐姐们同一个飞天术法教了我那般多的次数我依旧学不会。 不过看着眼前人垂下的双眸,我总觉得自己该安慰下他,实际不行,那就理论吧! 我一把抱住他,他年长我几百岁,身量比我高大些,我搂着他的脖子,在他怀里努力的挪了挪位置,可劲的将自己的心口与他的心口对上。 听着那里“咚,咚咚,”的声响,嘴角不自觉翘起,问他,“听到了吧!” 他被我这一顿操作整得有些蒙和尴尬。问我,“听到什么?” 我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白了他一眼,果真是个同我一般的笨蛋。 “心的声音啊!母神说,气随心动,灵由脉弱,说的不就是随心么?” 他一把挣脱开我的手,“你,我,这,”支吾半天也没说完整一句话,末了,绯红了脸的跑开老远,直到我再也见不到他的身影。 我坐在原地,双手托腮的思索着他到底是明白了呢?还是不明白呢? 这个问题在第三天得到了答案。 他很是开心的寻了只纸鸢说要带我去放,我高兴的不行。 自此,在他的带领下,我们成了神界的小霸王,所到之处必有一稀奇物件要损坏。 久而久之的那些有奇宝的仙官星君也不逢人便炫耀自家宝物了。 没了炫耀,仙与仙之间倒是少了一分嫉妒,多了一分和谐。 为此,天帝还私下偷偷唤过母神,叫她不必拘着我们,只叫我们开心便好。 是而,我越发无理取闹的打碎了天帝陛下赏赐给武清星君的琉璃酒盏子,被贬到这幽冥司府。 果然,做神仙还是不能太过自由放肆的。 齐葑篇 第十三章,吾家有女初长成 与九哥又说了好些话便回了寝殿用午膳,想着叫九哥一起的,可这次他却是拒绝了我,说还有事要办,他既是有事我便再不好打搅纠缠。 桌子上早已摆放了整整六碟菜,皆是我所钟爱的,只是,我戳着碗中饭粒,了无吃的欲望。 我与云珂的事,九哥既是知道了,那神界想来也知道的差不多了,看样子,是得回去趟了,这传言虽大抵真实但是虚假成分也着实让人困顿。 为避免越传越恶劣当即否定了之前清者自清的想法,想着午后定要去寻白云珂思索个对策。 哪知,我这饭还未吃完,云珂与九哥便齐齐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当下不知该问些什么,瞧了下手中竹筷,呆呆的问了声,“吃了么?要不,一起吃点儿?” 云珂瞧了眼桌上菜碟笑了笑,我也看了眼,当即尴尬的接着说,“如果,不介意的话。” 满桌的饭菜,因着我食欲不振应该是齐整整未动的模样的,可我偏有一坏习惯,不想吃便也喜欢挑拣,是以,这满桌饭菜,量虽未少,然,已破烂不堪入不得眼更遑论共食了。 如此尴尬境地,倒是九哥开口解了我的囧,“不必了,我们早已辟谷,不贪口腹,少吃个一顿两顿的也不妨事的。” 我放下手中竹筷,眼神知会了下站在边上侍候的婢女,她得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将桌面收拾妥当。 我提起那滚烫的壶,想着泡杯茶好生的招待一下他们。 这毕竟这是我的闺房,是我的私人之地不是?作为东道主合该伺候好客人的。 饭未吃成,茶该有的一品的。 可是,他阻止了我的接下来动作。 我看着他,微微皱眉,“云珂,你不能这么小气的,九哥才来,这么点茶叶我回头补给你就是。” 他一只手接过我手中滚烫茶壶,一只手又牵起我的手,一手将茶壶放下,一手拉着我走到他的面前。 含情脉脉,很是柔声细语的同我说,“我同九殿下商议过了,未免流言发酵毁了你的清誉,今日便去月宫提亲。你可欢喜?” 我可欢喜?当然,自然欢喜了。还有什么比你所心悦的人与你想到一处去欢喜的呢? 当即点点头,向他表示我心中欢喜之盛。他揉了揉我的头,嗤笑,“傻样的,就是这般迫不及待的想嫁入我这幽冥府,陪我吃苦?” 我瞥他一眼,一个窜遛的跑到九哥的身后,朝着他眨了眨眼睛,“我才不要陪你吃苦呢!我九哥还在呢,你就想要我吃苦?可当真好生大胆呢。” 他也不怒,只瞧着我,眼中带笑,嘴脸微翘,“是是是,如今你可是九殿下护着的人,我这幽冥府当真不敢亏了你呢!” 我挽住九哥的胳膊,很是高傲的抬着头做出个傲慢的举止,朝着他,“那可不,你可别忘了,我不仅有九哥还有其余九个哥哥及同胞的十一个姐姐呢!” “你这幽冥若敢伤我,我这一众子的哥哥姐姐可是不会放过你的。”话毕,我还抬头看了眼九哥,企图寻求个确认。 果然,他点点头,冲着他,将我的那一番话,很是重重的复述了一遍。 他说,“今日,我允了你们,不过,是因着她高兴,若有一日,你伤了她,便是毁了这幽冥十八府,我也定不会放过你。” 他说的那般严肃认真,直叫白云珂不敢以嬉笑回应,同样很是认真严肃的回他,“殿下放心,云珂自当安一日,护阿音一日,绝不累其伤。若有那日,便是殿下千刀万剐,云珂亦无所悔。” 听着他的真情告白,又听着九哥的榛榛护独,只觉得此生所有的运道皆用了个尽。 待收拾妆发之后,我便同云珂及九哥回了月宫。 月余不入,再见竟觉得也有些新鲜。 普一入宫,我那十一个姐姐便齐刷刷围着我,追问着那些流言蜚语的事。 无奈,我只得将给九哥的说辞再复述一遍。 月宫门前西南角的玉桂之上,覆着层层树叶,我偷探出一个头,看着姐姐们往与玉桂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不自觉叹了口气。 一个侧身稳稳落地,摇了摇头上树叶又抖了抖肩撤掉满身灰尘,无奈的叹了口气。 为什么宁愿相信那传言里的那些虚假故事,也不愿意相信我口中所说的事实真相呢? 哎,当真解释不通,解释不通那便只能逃了。 悠悠哉哉走了好些我从未踏足过的路,为的只是甩开姐姐们紧跟的步伐。 可是,我环顾着四周,她们好像是被我完完全全甩开了,只是,谁能告诉我,这是何处? 我,好像也迷路了呢! 挣扎着想依着记忆返还回去,纵使是再次被逮到唠叨也心甘情愿,可事实终究告诉我,我实在是丝毫没有识路的天分。 罢了,且随且走吧!总得我是个神,总得,我丢了久不见,她们会来寻的。 我自来乐观,做好心里安慰倒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游玩起这我从未来过的地方了。 总感觉还是在二十九重天的月宫,又觉得出了二十九重天,灵气深厚的多,我闻着很是舒畅。 我不是犬类,此时却做着犬类一般的动作寻着那灵气散发的源头一步一步挪动。 想来,那十七重天司法星君二郎真君麾下神犬,瞧我如今的模样倒是会将我误认为是同道中人亲近,再不会像万年中那样闻我声即逃。 原是她? 那一泓瀑布之下,玉石青藓之上,她三千青丝挽成一个垂髻,松松垮垮的,碎发被风吹的凌乱。她轻纱红衣,半缕衣襟危挂,露出半边香肩,雪白如玉。 是在冥想么?我这样傻傻的呆在那看着她,双眼垂眸合上,手杵着青石台阶,支着头,玉足红莲微微晃动,激起层层水花,那样清舒婉转。 想着立刻转身离开,不想打扰着她,可却又有一事相求只得硬着头皮打扰了她。 “咳,,”轻咳两声,示意她我的存在,她似是早就察觉到了并未有一丝惊吓,倒叫我略微有些尴尬的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还是她出言问我方才打破了这尴尬局面。 她说,“既是来了,不若一起下来泡泡?这玄青之界的汤水瀑布可是六界里不多的绝佳之地。” 我理了理衣服,很是恭敬的走了过去,依数行了个礼。 “打扰星君泡汤实在是不好意思了,虞音这就告退。”深深觉得今日实在是不太适合说出那个请求。 她拦住了我,不知从何处甩出一个水袖,缠了我的腰身将我冷不丁的拖到水中,她的跟前。 略微有些气恼,便是她长我些辈分,可我也已然给足了礼,她如今却还这般戏弄我,委实让人生气。 一向良好的教育让我深知在求人之前,被求者如何耍弄求人的人,求者都该忍得。 于是,我便只得带着最美好的笑又朝她拜了拜,“虞音委实不大乐意泡着汤泉,打扰了星君,虞音实在抱歉的紧,如今这一身湿衣权当是还了歉意了,虞音告退。” 她又是拦住了我,这下子我可是火了,很是脸色深沉的看向她。 “不知星君这般捉弄虞音,所为何事呢?” 她松了我腰身水袖,一个劲收了回去,而后用水粘湿着垂下青丝,细细梳洗,“听说你和幽冥司府君悦了亲?” 原来是因着这事?可是为着她那玄青之界的侄子柩姜而恼了我? 此事我亏心不得,自然堂而坦荡的回她,“不瞒星君,虞音正想求星君一根红线。” 红线天命之说我虽未全信,可对着云珂,我想的是所有有助于与他长久的法子。 她仍是未看我一眼,摆弄着她的发,“是你和他的?” 我知她口中的他是谁,点了点头,“是,虞音与云珂彼此心爱,想求得星君一根红线,盼一个朝朝暮暮。” “盼一个,朝朝,暮暮。”她口中呓语两声后正眼注视着我,与我双眼对视良久,方面露微笑,左手捻出一根红线。 就在我以为,那根红线便是她给我和云珂牵的时候,她又收了回去,神色里有些暗淡,而后说,“你既是自寻她姻缘,那我这红线给与不给,牵或不牵,到底是不做什么数了。罢了,你走吧!” 我被她说的迷糊,懵懂的离开了她口中的玄青之界。 出了那迷雾汤园果真畅通无阻,不一会儿便寻到了正在四处寻我的姐姐们和他。 他走到我的面前,很是关切,“去哪了?怎么那么久,月宫都快翻遍了都不曾寻到你。” 我不知为何下意识的向他隐瞒了我去往玄青之界的事儿,大抵是怕他误会,毕竟我与那人的事儿,若是有心人,怎么也是查的出来的。 只当是说了个善意的谎言吧。 回他,“你也说是差不多,那便是没有翻遍了,我既是存了心不想你们找到,当然得藏的仔细些了。” 他戳点我额头,“你总是机灵多怪的有那般多理由,看样子今后成婚了我得牢牢跟紧了你才是。” 我摸着额头,那他方点过的地方,捉着他话语里那敏感的字眼问他,“什么成婚?” 他未回我,倒是一旁的六姐告诉我,他向母神提了亲,母神及月宫上下皆是同了意,只待明年初春便行嫁娶之礼。 还剩一整个年,对神来说,一年委实太短。 我愣在那半刻,看着他眉眼中掩盖不住的笑,我知道此时此刻的我也该如此笑的,只是心的最深的之处有些微微绰痛,很是微弱但足以冲刷我此时喜乐。 他以为我是累了,便送我回了寝宫。 月东升西落,星垂挂梓梢。 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石姻星君为何不肯给我那红绳?还说我自寻的已然用不着了。 红绳牵索乃是天命,司缘星君的红线神鬼之界,七岛十三洲皆遵循其礼,而如今她告诉我,我自己找的已然不用红线牵索了。 我当真抗的了天命? 左想不知,右想不通,索性抛之脑后,便是抗不了,我也要抗,我所心悦的当真唯白云珂一人尔。 此番回月宫乃是为着处理这流言蜚语来的,而并非我刑满归天,是以,只在月宫稍稍住了一晚,便忙不遛的收拾回幽冥司了。 临行前的一个时辰,母神遣了五姐过来唤我去往朊阴殿,说是母神有事要同我说。 我自是不想其他,只当母神果真有极为重要的事要同我说上一道,连忙起身去了朊阴殿。 朊阴殿里母神少有那般含笑的看着我,她唤我过去,坐在那疑似梳妆镜的物件前。 我有些迟疑,母神历来讲究爽朗大方,最是不喜欢屋里器件多的,说是惹的人心烦,静不得修道。 只这一次,为何多了个梳妆镜? 虽是满满疑惑,但于我跟前的是我的母神,是待我极好的母神,我信她。 依着她的吩咐走了过去,坐下,看着镜中的自己,也看着站在自己身后容颜未曾因年长而褪色的母神。 她双手搭在我的肩上,也瞧着镜中,她看了许久,似是想通过这个镜子看到那些年我稚嫩痴傻所做的蠢事。 良久,她方拿起桌上寸梳,轻轻的梳着我的长发,颇有感慨道,“吾儿终是长成要嫁人了。” 原来是舍不得我么?我将脸颊蹭了蹭她放在我肩上手的手背。 很是亲昵的朝着她撒娇,“便是十二嫁人了,也依旧要赖着母神做一辈子的二十九重天霸王,到时候只怕母神又要烦的不行呢!” 她终于被我逗得露出一个笑,手依旧拿着寸梳细细梳捋着,“你这丫头,都要嫁人了还这般没轻没重,也不怕幽冥司的老君嫌弃你。” 她说的是云珂与云莳的祖母,自万年前上一任的幽冥司府府君仙逝,便避世幽冥司千钧殿万年,是以,于幽冥月余我从未见到过。 不过我却是相信,便是见了,我也有那法子讨了她的欢心,让她挑不出我半点不好。 我安慰她,“母神可是小瞧了女儿呢!女儿好歹也是母神的孩子,有这悉数的几十个哥哥姐姐,又是这二十九重天的小殿下,还生的这般可爱活泼,想来那老君若不是老的头晕眼花的,都是会喜爱我的呢!” 她又是一阵乐,“惯说你脾气大的,竟是这般自恋。”垂下眼眸,似是想到什么,复说,“不过,你说的到也不错,你身后总的还是有月宫,有这十几个哥哥姐姐及二十九重天众仙的。 在幽冥,若真是生了大气倒也不必忍着,只管找上来,万事有母神在,绝不让你不爽。” 看着镜中的母神那般柔和慈爱的模样,只觉得鼻尖酸酸的,女儿家的做成我这个模样的算是运气极好了的吧! 哥哥姐姐们待我如此,母神待我如此,心爱之人又是待我如此。 真不晓得上辈子我是修了哪门子的福。 我转过身,与母神面对面,而后是一把抱住母神,将头架在她的肩上,我很喜欢这样同心爱的人说话,总觉得在离耳朵最近的地方说,她方能更真切的察觉到我的心意。 “母神,女儿真的好幸运能做母神与父神的孩子。” 我不知道母神是不是被我这话感动的抽噎了起来,只知道她抱我的双臂更加的紧了,紧紧的抱住,险些让我有些喘不过气。 我始终记得母神同我说的那句话。 “音儿,母神不求其他,只求你永远这样真心待真心之人。这世间凄苦之事太多,真心之人太少了。” 我应了她,并且永远应了她。 齐葑篇 第十四章,再离月宫 又是一阵寒暄,一阵不舍送别,这二十九重天的散仙不多却也不少,见我走竟陆陆续续都来送我,一个个还或多或少落了几粒眼泪珠子,叫人瞧着是那般舍不得我。 唯我晓得,他们大多是来为着自己悲惨过往而做告别的。 没了我,他们又可大肆炫耀了。 哎,没了我,恐怕这二十九重天又该仙声怨栽,矛盾不断了,姐姐们怕是又有的忙了。 飞了好半天,我实在是困得不行了,便让云珂背着我,在他的背上又是虽浅浅但安稳的睡了一觉。 至幽冥时已然暮下,虽是昨日里才离开的,可如今瞧着却像是好久不曾回来似的新鲜重逢。 很想凭着这一腔子久别重逢的劲儿同云珂再好好的逛游一番幽冥司府,可我实在是太累了,只想躺在那张他给我铺的极为舒适软和的床上,好好的睡他个回笼觉。 却可惜,终没睡成。 我刚躺下,幽冥里伺候我的婢女,也就是那天通知我九哥到了的鬼女雏溪,告诉我有一个人从凡尘而来,已在幽冥等候我好些时候了。 倚靠在床脚处,朝着雏溪摆了摆手示意她走近我。 慵懒语气从我口中而出,“可有说找我何事?” 她摇摇头,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递给我,“那人腼腆怯弱的很,雏溪怎么问,她也不肯多说一个字,只叫雏溪等姑娘回来了,将这荷包中的物件给姑娘看,说姑娘看了便知道。” 我挣扎着撑开企图闭上的双眼,最是烦这种喜欢让人猜谜的人了,人家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他想的什么。 只如今,我别无他法,只得依着她说的来,“那你打开吧,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物件。” 她应着我的话,细细的将那荷包打开,忽而一阵脆响传入我的耳内,我一个机灵,满身睡意去了一半,慌不跌的穿好鞋袜走到她的跟前,从她手中拿过那个荷包。 打开,果然是那串铃铛,问她,“从凡尘来的那个人是否是个女娃娃?” 她点头应我,“是。” “年岁约摸着几何?”我问。 她想了下,回我,“差不多十六七岁的年纪。” 怕是她了,我心中一个咯噔,她怎么会来的幽冥呢?有万般猜测,可也终得见到了她才能得知一切。 忙叫雏溪带她来见我。 她一身蓝色底衫,照着白色裙纱,头发盘起做个妇人的模样,鬓角发尾之处有些凌乱倒也不至于失了体统,想来是匆匆整理过的。 她很美丽,但却不是我所想之人,我收起脸上笑意,略带警醒的打量着她。 果真如雏溪所说的那般怯弱异常,竟是连正眼瞧我的勇气也没有。 心下一万个担心泽栀,如今瞧她的模样也只得收敛了浑身厉气面色温和的朝着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姑娘请坐。” 她软软应道,“是”。 我拿起桌上茶壶朝着她面前的茶杯里倒了杯茶,“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我叫柳,柳如葑。”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是惊诧了我,没想到倒竟是熟人,只这个人,我识得她,她却认不得我。 “姑娘怎么会来的这幽冥司府?又是如何得得这个荷包中的铃铛串呢?” 她再不回我,只是一味地低着头,手上捧着那个茶杯,手指若有似无的摩擦着杯沿。 瞧着她这幅模样我气得很,急得很,只是依旧得表现得很温和,很不会伤害她的模样,轻轻的同她说, “不瞒姑娘,这荷包里的物件实在是不值得什么钱,但却是我给一好友的信物,与好友多时不见,如今瞧着姑娘拿着信物出现实在是心中恍惚的很,还望姑娘能将一切据实相告。” 良久,她未曾回话,只别扭的揪着衣角摩挲,害怕怯弱的时不时瞥我一眼。 我不晓得,可是我这番说辞里的恳恳诚意没能打动她,惹得她如此不言不语。 又是良久,在我显些没忍住的想再次询问时,她开口了,声音虽细微如蚊声那般,可好歹是将整个事件给我解释清楚了。 神仙辈里的岁月较着人间总是太过漫长的,月宫一天,凡尘却已过一年。 这一年里着实发生了很多事。 比如,嫁到睿王府的如葑郡主柳如葑,终于因着体弱多病而在一年之后得以解脱。 又比如,那本该厌恶柳如葑的席王辇郁在得知柳如葑去世的消息后,竟是悲痛欲绝的在一夜之间变的极为暴戾的,与睿王一族兵戈相向,整个齐葑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 还比如,他病了,那个温润的如水如风一般琉璃瓦上玉的男子,病了,病得很重的很想再见我一面,落在泽栀的眼里很是不忍心,遍寻了很多方法,只得托了柳如葑,将这信物带来了幽冥司。 我不晓得泽栀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的,只清楚的知道,我想去再见他一面。 可我如今终究不再是那个只是二十九重天小殿下的我,我是这幽冥司府现任府君白云珂的未婚妻,我们是许了明年初春婚约的,我这样去见另外一个男的很是该仔细的告诉他一声。 命着雏溪好生的照顾着柳如葑,而我只身来到了他的寝宫,那些我从未涉足的地方,自今日起,我都会一个个去到,如此,我方可同他,朝朝暮暮。 从踏入这涔岚轩的那刻起,就能察觉的到周遭鬼使对我的恭敬。我皆是以笑回之,我与他的事虽还未召告七岛十三洲,但这幽冥司府中人倒是晓得了个透彻。 他们对我不是排斥,对此,我很是开心。 轻扣门扉,透过门缝我能瞧得见他依稀疲倦的脸庞。 他回我一声,“进来吧!” 提起拖地裙摆,我缓缓的走向他,他笑得伸出手,便顺势将手递给了他,由着他拉着我的手一个巧力的将我抱在他的怀中。 “怎么来了这儿?不是说要补觉么?”他瞧我眼下青黑很是一阵心疼的触摸着。 将他的手握在手中,来回玩弄,我很喜欢这样握着他的手,他的手覆在我的手上将我的手完完全全的包盖住,就像是我的天能够替我遮挡所有风雨。 我依赖他,信赖他,所有风雨因有他在,我永远会以笑待之。 “我来,是有件事想同你商量来着的。” “何事?”他起了兴趣,实在是我每个求他的事都是那样古怪的让人难受。 我深知若是一下子便开口告诉他,我要去凡间看管笙他定会生气,故而只得将今日柳如葑来的事先叙叙朝他说清楚。 “所以,他病了,你想去看他是吗?” 我偷偷的观察着他的神色,见他神色未变毫无生气之意方点头应道,“是,如葑说他病得很重,心心念念的都是想再见我一面。 我虽是不喜欢他,却也真真切切的白费了他的一腔欢喜之意,我想去与他做个解脱。好叫他下辈子得个知心之人,莫再要一世孤苦。” 不知他的喜怒意图,只晓得他思考半刻后便依了我,交代了下幽冥府务后就带着我又来了这人世间。 重来这人世间倒觉得很是不一样了,彼时来时乃是大梁宣王三年春,而如今却是宣王五年冬。 两年了,于我仙神之族之人不过是做了两场梦,好生睡了一觉,而于这凡俗中人却是已然度过了两载春秋。 看着依旧亮洁如新的“齐葑”二字,不免心中踌躇,可笑我一神仙倒是存了些近乡情怯的意思了。 我不自觉的笑的那般颤露无奈,那是我从未有过的神情,是以他很是疑惑的问我,“怎么了?” 摇摇头,朝着他露出了笑,是个并非发自我内心的笑,“没什么,只是多年不见倒是不知道如今的管公子是个什么样子了,如葑说他病得很重,可重到何种程度呢?” 他牵着我的手攥了攥,“别想那么多,凡人命数莫不在司命处,何时有病灾那是命定的,你只记得与你无关。” 他瞧出了我心中不安,是,如葑对我说他病了,也对我说他是在那年冬天去巡游时病得,她说,他自知晓了我的身份后便四处寻仙问道,终知一不周山,山上存莱山神女,有一丹药名叫忘机,可叫人得道成仙。 他信了,寻寻觅觅终是在路途之中倒下。 云珂牵着我的手一刻也不曾放开,终于又看的了那三个字“肇旒居”。 一惯的雅正清明,一惯的书香泼墨从缝中传出。 他低头看我,“放心,若真有因果,我与你一同承担。” 夕阳的余晖里我看他于廊下,他一字一句安慰我,说与我一同承担那因果之道。 我点点头,与他推晶了那扇门扉,从正门进入,穿过廊,走过桥,一路之上竟是一个人也瞧不见。 心下越来越沉,那死寂一般的肇旒居当真逼得人想逃离。 我与他不自觉的加快了步伐。 那一刻,我听得,哀声漫漫,瞧得丧气弥弥,泽栀见到我愣了下,而后是跑到我怀里放声大哭。 我终是,没能见到他凡俗人生里的最后一面。 他呈孤魂游态站在床边,远远的看着我,嘴角泛出淡淡笑意。 我眼角带泪看着他,问他,“你这是做什么?” 泽栀看我一人呆呆的对着管沫之的床边自言自语,心中有数的责令屋里所有婢女悉数退出,独留我,云珂与她三人。 她颤巍巍,泪眼婆娑的看着我,“姐姐可是见得到笙哥哥?” 我点点头,想像两年前那般摸一摸她的头却发现她身量已然长高许多,竟是与我相平了,十五岁,那般花好的年纪,真好。 她收起哭意,双手拉着我的衣袖,“姐姐可能让我再瞧笙哥哥一眼?我有好些话想告诉他,可我贪吃了糖葫芦,来的太晚了,都没能再听他唤我声,泽栀。 笙哥哥说姐姐你是不一样的,所以,能不能再让我瞧瞧他?就一眼,一眼就好。” 我瞧着这个我曾经视为妹妹的女孩在我面前哭的这般撕心裂肺。 又瞧着那个已为魂魄即将步入奈何轮回之道的温润之人,心中很是纠葛。 终于没狠下心的扯了扯云珂的衣袖,略带祈求的望着他道,“你,能不能帮帮他们?” 近些时日,仗着他的欢喜,我不知道求了他多少次,那些明知不可为的事,那些明知难为的事,却都一一出了口。 后来的日子里,我问他“为什么我所有求你的,你都答应啊?有些事明明不能做的呀,你应了我,出了事儿可咋整?” 他回我,“只要你求,我便知我与旁人终是不同,为着这个不同,我也甘之如饴。” 他捻了个决,用着幽冥的法术恢复了管沫之一柱香的人身。 泽栀普一见他便刹不住的扑倒他怀里哭,言语交谈里我晓得了好多事。 原来,泽栀虽是他的妹妹却也一直怕他,原来,泽栀从未想过他会死,我虽是不明白她为何会这么说,毕竟人固有一死,只是早晚问题罢了。 可如今,于这时候,我觉得自己还是不说话的好。 一柱香的时间真的很快,泽栀知道他有话想对我说便央求着云珂同她一并出了去。 我有些诧异的看着云珂出去的身影,此番他好像极为顺我的意,可是觉得沫之要走了,这世间再无任何人能与他抢我了? 不管他是否是不是这个意思,此时,我都该谢他。 因为,我真的有些话想问清楚,也想说清楚,而这些话,他听了怕是不会开心,我不想他不开心,所以,他出去,也好。 他坐在床边,手上拿起那个埙,温润如玉的朝我一笑,纤细手指细细的捻着布擦拭,“一直想完整的吹一曲给你听的,如今你来了,可愿听这一曲?” 我点点头,示意他开始。 他起声哀怨,闷坑之处皆是伤情,屋外大梁宣王五年冬天的第一场雪静静下着,雪花随着风吹进屋内,带来阵阵寒意。 我瞧着他,于溶溶月下,皑皑雪中,似是镶了一身的白玉宝石,盛着月的孤寂,如梦如幻,倒是比我这神仙还要存几分仙气的。 一曲毕,香已燃九分,他也再无力正雅坐住,身量微斜,我连忙跑过去支撑住他,扶着他坐回床边,倚靠着床脚。 他神色涣散做出个不能久留的状态。 言语呛呛,对我说,“处人世二十载,竟,唯你,这一知心人,也当真可笑的紧。” 我很想开口告诉他,不是的,他很好,如果不是执念于此,他的人生里的有很多知己,可是他没让我说出口,摆了摆手,示意我听他说完。 他说,“知道我为什么如此喜爱埙声吗?” 他不留一丝时间容我说片语,“声浊,而喧喧在,声悲,而幽幽然,大悲大喜,不过曲调昂低之间。埙声乃佛语,若,真能够成佛,多好。” 他双眼神色会聚的看着我,像极了话本子描述的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他的手想着摸上我的脸颊,可我由来的自我反应竟生生退了一步。 他的手重重的垂在床边,嘴角微泛着苦笑,眸中悲意竟越过了埙声,我瞧着这般的他,眉头紧皱,只觉得从心深处钻出丝丝疼意。 一点一滴,穿彻入心。 屋外的风寒厉肆虐的吹着半开的枯旧窗扉,惹得它来回开合,无奈的发出“吱呀”响声。 忽而,风雪骤停。 他无力的望着我,漆黑眸子如幽水深沉,只里头藏着太多不甘,良久,他瞧着燃尽的成灰的檀香,扯出个极令人心疼的笑。 他悬于空的手,比划着我的眉眼,道了声,“终是,寻,寻不着不周,得,,得不得灵药,陪,,陪不到你了。” 那一刻,心痛到极致,胸口处似无数的蚂蚁在撕扯攀咬。 我揪捂着胸口,瞧着屋外,缓缓倒地。 齐葑篇 第十五章,管笙之死 于肇旒居的浅草兰轩处昏昏沉沉睡了三日,也生生错过了他的殡礼。 再次醒来是他守在我的身旁,于那一瞬间我竟是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要一对上,我就总能记起那样一双眼,满满伤情,越着埙声到达我的内心深处。 他说,“终是寻不到不周,得不得仙药,陪不到我了。” 我不喜欢他,这一点我清楚的很,可是不知为什么只要他伤我便从内心深处随着他伤。 这一点,我不敢告诉他,怕他生气,只能一点点昧下,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僵持半刻,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只好出声,“那个,”却不想他也同样出声,“那个,” 我朝他一笑,示意他先说。 他见我嘴唇干涸,声音沙哑,忙倒了杯水递给我,看着我喝下,而后缓缓说,“你很在乎他?” 我喝水的举动僵在半空,普一喝下的那口一个岔气,呛住了,他见此忙给我顺气。 “没有的,,”我还想再说什么解释,可其他的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出口的依旧是,“没有的。” 他将我神色举动皆是收入眼中,而后倒是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泽栀将他的后事安排的很好,你可以放心的,那个小丫头如今可比两年前扛事多了。” 听他谈及泽栀我不免会心一笑,想到那个两年前拉着我衣袖不让我走哭的梨花带雨的小丫头,又想到那夜里同样哭的声嘶力竭的她,当是个赤子之心。 “她在什么地方?” 他接过我手上杯盏,“今日是他出殡之礼,此时大抵是忙完了,该是在肇旒居的印花棠吧!” 我点点头,示意他了然,而后是唤来侍女给我梳妆好,不必那般繁琐只叫不让人瞧着那般颓靡罢了。 又央求着他带我来了这印花棠。 果然,她着着一身素服坐在那古琴架前,手里是拿着席绢在细细擦拭。 眸色空洞的瞧着那一汪无声湖水,我缓缓走过去,而云珂却留在了棠外,知趣的将那一方天地给了我同她。 “怎么了?一味擦拭的,今次日朗雪晴的,不如,弹一曲给我听听?” 她见我,空洞的眸动了动,显然是吓了一跳,手微一拽,席绢勾勒着琴弦,发出铿锵撕裂之声。 我忙走过去,取下被勾勒住的席绢,嗔怪她一声,“好好的琴都叫你糟蹋了,怎么?竟是这般不想弹奏给我听? 你这云崖女子的美名我可是入了齐葑便听晓了呢,好几日都因事耽搁错过了,今次你若再不依了我,可不准。” 她被我唬的一愣一愣的,呆呆的只摆手,“不是的,不是的,虞姐姐莫怪,姐姐想听,我这就弹给姐姐听。” 她慌的坐下,将撕裂的席绢别于腰间,而后手指按上琴弦,弹了几个音竟是停住了手,而后语声嘤嘤的哭了起来。 我自是瞧不得她哭的,只当是她今日弹得不好发挥失常了,在我面前丢了脸面,故而如此。 出声安慰,“你别哭啊,你弹的很好听的,今日是这天不好,我们改日再弹吧!” 她断断续续的止了哭声,双眼迷朦的看着我,声音沙哑,“虞姐姐,你可知晓,你走的这两年里,笙哥哥也曾在这印花棠,吹埙奏琴就是半晌的,好不快活。 他常说姐姐你,是他此生唯一知乐知心之人,他一直,一直都想奏一乐吹一曲同姐姐听的。 而今,姐姐是在了,他却不在了,泽栀琴艺虽是笙哥哥亲授,却终究敌不过他宛转悠扬。 姐姐,泽栀,泽栀是不是很没用,笙哥哥,笙哥哥的心愿,我都不能替他做到,姐姐,泽栀,,” 不知可是为了安慰她,我竟是说了那句话,“埙,他当是吹的极好。我听着了的,是当真极好,你弹得也很好,他的愿望实在不需你来替他实现。” “真,真的么?”她抽抽噎噎的,吸溜着鼻涕问着我,泪眼迷蒙的模样真叫人一番心疼。 我应她,“是,真的听到了,真的极好。” 之后,在浅草兰轩处又逗留了几日,想着与她道别,却因她一句,“好姐姐,能留下来过了亚岁再走吗?往年便是笙哥哥再怎么忙碌商事也总会回肇旒居陪我过亚岁的。 只今年,,”她没再说下去,我也没再让她说下去,点头应了她。 亚岁,一年之中白日最短,寒夜最长的一天。 凡俗话本子里常说,这一天里,处幽冥是最不得安稳的,幽冥府开,那些不愿转生的孤魂野鬼,困留于奈何之上多年,在这一日都可悄悄溜回凡尘人间,再看一眼心中挚爱,了却此生执念,安然得以转生。 我不熟幽冥之事,自然也不晓得这个说法是否属实,也没想过去问他求得一个真正,权当这一说法可安慰那些亡人存留于世的挚爱。 泽栀让我在这一日留下未尝不是为了他,她怕是也在等待,等这一说法成真,等亡去的管沫之从幽冥而来。 那一天,我与她皆是起了个大早,行至于齐葑的大街之上,买了好些他爱吃的。 设宴于印花棠之上,风凉凄清,湛蓝的湖,漆黑的夜,皎皎弦月挂于千丈之上,风冽吹落棠前那一树梅花。 “已是月半三更了,回吧!”看着那般执着等待的她,我不忍开口。 她信仰的终是,一点点错了。 她双眼噙满泪水,眼神里带有些希冀,那是她都不曾发现的渴望,“笙哥哥告诉我虞姐姐你有不一般的本事,此前,虽依着笙哥哥的说法,将你赠与我的锁芯铃铛,在如葑郡主出殡那日偷偷塞在她的掌心,又说了那样一番话托她交付于你。 但后来,你确如笙哥哥所说般出现了,我便晓得姐姐当是不同的。 所以,泽栀求姐姐一件事,不知姐姐可否答应?” 我略带犹豫,对上她的眼,没敢一口应下,唯恐应下的是我不能的,白费了她一腔欢喜。 我虽是神,可神也并非万能,凡人命数里的事或生或死,自来不用我管,我若想管也是管不着的, 她瞧我犹豫,忙说,“姐姐放心,我虽是年幼又很是舍不得笙哥哥,但泽栀幼时也读过几卷经书,晓得万事万物生死之道自有其命数法门,逃不得,躲不得。 泽栀不求其他,只是觉得姐姐既然能见得已亡的如葑郡主,那自然也有法子再见笙哥哥。 泽栀想托姐姐告诉笙哥哥一言,执念一词实在难受,若是可以,便忘了吧。” 凭着她这话,我不免联想到他为何而亡,及那一句,终是寻不着,求不得灵药,陪不得我了。 这原是我要让他忘了,泽栀这话倒与我心思通了一处,且又不是什么大事,应了该也无事便朝着她,点了点头,“好。” 曲终人散,我手持古埙来到云珂房前,却不料正撞见急冲冲出门的他。 见他眉宇间神色慌张便开口问道,“怎么了?可是幽冥出了什么事?” 不得不佩服我,一惯乌鸦嘴。 幽冥出事了,悉数陈年心存执念,不愿转世投胎的顽灵孤魂趁着今日人间亚岁冲出了幽冥司的汆云阵。 幽冥府兵虽极力挽救,然终是大错已筑。 不得已,我只好随着他星夜返回幽冥,却不料在我与他到达幽冥之前有一人已然稳定了局面。 而那人,正是管笙,管沫之。 再次见他,心中喜忧掺半,可无论是喜还是是忧,他终是因维护幽冥之功及凡俗里积的那起子功德成了一个半仙。 司命于九重天而下,向他发告了契仙文书,问他想着去何方做个地仙,他皆是摇头拒绝,临了,临了的只求待在幽冥,做一个鬼散仙侍,其实便也就是个鬼使,上不得仙品论阶,只说着好听些罢了。 但论着实质也不过是个孤魂野鬼。 还记得听他说完那句,他想留在幽冥之时,自我的神色,害怕大过了惊讶。 我悄悄偷看着一旁白云珂的喜怒,果然妒火眉间,不怒而威。 不久之前,还想着他为人我为神,我们怎么都是远远的的,可如今,我再怎样狡辩,他也着实离我近了好多。 哄他,我使了那般多的法子,他皆是不得气消。 无奈,我只得朝他吼道,“你到底要做什么嘛,又不是我要他留下的,寻日里做好事积德的是他自己,因他功德而下幽冥颁契仙文书的是司命,这桩桩件件里何有我的踪影? 你要吃醋我心悦的很,只不过你这醋劲也委实忒大了些吧! 总不过木已成舟,他终是成了这幽冥的一名鬼散仙侍,你若心中不乐,往后我远着他些便罢。” 母神及一众子的姐姐们皆是教导我,若是心悦一人,与之相爱了,于两人关系里也万不可将自我的姿态放的太过低。 那样会被看轻的,可是我不这么想,两人关系只叫两者心乐便好,他生气我不开心,哄他,他开心了,我便开心。 于我这一处大抵是痴傻了。 不过,我甘之如饴,因我是那般的欢喜他,舍不得他怒,慌不得他离,只要时刻哪般都好。 齐葑篇 第十六章,又闯祸了 他将我神色举动皆是收入眼中,而后倒是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泽栀将他的后事安排的很好,你可以放心的,那个小丫头如今可比两年前扛事多了。” 听他谈及泽栀我不免会心一笑,想到那个两年前拉着我衣袖不让我走哭的梨花带雨的小丫头,又想到那夜里同样哭的声嘶力竭的她,当是个赤子之心。 “她在什么地方?” 他接过我手上杯盏,“今日是他出殡之礼,此时大抵是忙完了,该是在肇旒居的印花棠吧!” 我点点头,示意他了然,而后是唤来侍女给我梳妆好,不必那般繁琐只叫不让人瞧着那般颓靡罢了。 又央求着他带我来了这印花棠。 果然,她着着一身素服坐在那古琴架前,手里是拿着席绢在细细擦拭。 眸色空洞的瞧着那一汪无声湖水,我缓缓走过去,而云珂却留在了棠外,知趣的将那一方天地给了我同她。 “怎么了?一味擦拭的,今次日朗雪晴的,不如,弹一曲给我听听?” 她见我,空洞的眸动了动,显然是吓了一跳,手微一拽,席绢勾勒着琴弦,发出铿锵撕裂之声。 我忙走过去,取下被勾勒住的席绢,嗔怪她一声,“好好的琴都叫你糟蹋了,怎么?竟是这般不想弹奏给我听? 你这云崖女子的美名我可是入了齐葑便听晓了呢,好几日都因事耽搁错过了,今次你若再不依了我,可不准。” 她被我唬的一愣一愣的,呆呆的只摆手,“不是的,不是的,虞姐姐莫怪,姐姐想听,我这就弹给姐姐听。” 她慌的坐下,将撕裂的席绢别于腰间,而后手指按上琴弦,弹了几个音竟是停住了手,而后语声嘤嘤的哭了起来。 我自是瞧不得她哭的,只当是她今日弹得不好发挥失常了,在我面前丢了脸面,故而如此。 出声安慰,“你别哭啊,你弹的很好听的,今日是这天不好,我们改日再弹吧!” 她断断续续的止了哭声,双眼迷朦的看着我,声音沙哑,“虞姐姐,你可知晓,你走的这两年里,笙哥哥也曾在这印花棠,吹埙奏琴就是半晌的,好不快活。 他常说姐姐你,是他此生唯一知乐知心之人,他一直,一直都想奏一乐吹一曲同姐姐听的。 而今,姐姐是在了,他却不在了,泽栀琴艺虽是笙哥哥亲授,却终究敌不过他宛转悠扬。 姐姐,泽栀,泽栀是不是很没用,笙哥哥,笙哥哥的心愿,我都不能替他做到,姐姐,泽栀,,” 不知可是为了安慰她,我竟是说了那句话,“埙,他当是吹的极好。我听着了的,是当真极好,你弹得也很好,他的愿望实在不需你来替他实现。” “真,真的么?”她抽抽噎噎的,吸溜着鼻涕问着我,泪眼迷蒙的模样真叫人一番心疼。 我应她,“是,真的听到了,真的极好。” 之后,在浅草兰轩处又逗留了几日,想着与她道别,却因她一句,“好姐姐,能留下来过了亚岁再走吗?往年便是笙哥哥再怎么忙碌商事也总会回肇旒居陪我过亚岁的。 只今年,,”她没再说下去,我也没再让她说下去,点头应了她。 亚岁,一年之中白日最短,寒夜最长的一天。 凡俗话本子里常说,这一天里,处幽冥是最不得安稳的,幽冥府开,那些不愿转生的孤魂野鬼,困留于奈何之上多年,在这一日都可悄悄溜回凡尘人间,再看一眼心中挚爱,了却此生执念,安然得以转生。 我不熟幽冥之事,自然也不晓得这个说法是否属实,也没想过去问他求得一个真正,权当这一说法可安慰那些亡人存留于世的挚爱。 泽栀让我在这一日留下未尝不是为了他,她怕是也在等待,等这一说法成真,等亡去的管沫之从幽冥而来。 那一天,我与她皆是起了个大早,行至于齐葑的大街之上,买了好些他爱吃的。 设宴于印花棠之上,风凉凄清,湛蓝的湖,漆黑的夜,皎皎弦月挂于千丈之上,风冽吹落棠前那一树梅花。 “已是月半三更了,回吧!”看着那般执着等待的她,我不忍开口。 她信仰的终是,一点点错了。 她双眼噙满泪水,眼神里带有些希冀,那是她都不曾发现的渴望,“笙哥哥告诉我虞姐姐你有不一般的本事,此前,虽依着笙哥哥的说法,将你赠与我的锁芯铃铛,在如葑郡主出殡那日偷偷塞在她的掌心,又说了那样一番话托她交付于你。 但后来,你确如笙哥哥所说般出现了,我便晓得姐姐当是不同的。 所以,泽栀求姐姐一件事,不知姐姐可否答应?” 我略带犹豫,对上她的眼,没敢一口应下,唯恐应下的是我不能的,白费了她一腔欢喜。 我虽是神,可神也并非万能,凡人命数里的事或生或死,自来不用我管,我若想管也是管不着的, 她瞧我犹豫,忙说,“姐姐放心,我虽是年幼又很是舍不得笙哥哥,但泽栀幼时也读过几卷经书,晓得万事万物生死之道自有其命数法门,逃不得,躲不得。 泽栀不求其他,只是觉得姐姐既然能见得已亡的如葑郡主,那自然也有法子再见笙哥哥。 泽栀想托姐姐告诉笙哥哥一言,执念一词实在难受,若是可以,便忘了吧。” 凭着她这话,我不免联想到他为何而亡,及那一句,终是寻不着,求不得灵药,陪不得我了。 这原是我要让他忘了,泽栀这话倒与我心思通了一处,且又不是什么大事,应了该也无事便朝着她,点了点头,“好。” 曲终人散,我手持古埙来到云珂房前,却不料正撞见急冲冲出门的他。 见他眉宇间神色慌张便开口问道,“怎么了?可是幽冥出了什么事?” 不得不佩服我,一惯乌鸦嘴。 幽冥出事了,悉数陈年心存执念,不愿转世投胎的顽灵孤魂趁着今日人间亚岁冲出了幽冥司的汆云阵。 幽冥府兵虽极力挽救,然终是大错已筑。 不得已,我只好随着他星夜返回幽冥,却不料在我与他到达幽冥之前有一人已然稳定了局面。 而那人,正是管笙,管沫之。 再次见他,心中喜忧掺半,可无论是喜还是是忧,他终是因维护幽冥之功及凡俗里积的那起子功德成了一个半仙。 司命于九重天而下,向他发告了契仙文书,问他想着去何方做个地仙,他皆是摇头拒绝,临了,临了的只求待在幽冥,做一个鬼散仙侍,其实便也就是个鬼使,上不得仙品论阶,只说着好听些罢了。 但论着实质也不过是个孤魂野鬼。 还记得听他说完那句,他想留在幽冥之时,自我的神色,害怕大过了惊讶。 我悄悄偷看着一旁白云珂的喜怒,果然妒火眉间,不怒而威。 不久之前,还想着他为人我为神,我们怎么都是远远的的,可如今,我再怎样狡辩,他也着实离我近了好多。 哄他,我使了那般多的法子,他皆是不得气消。 无奈,我只得朝他吼道,“你到底要做什么嘛,又不是我要他留下的,寻日里做好事积德的是他自己,因他功德而下幽冥颁契仙文书的是司命,这桩桩件件里何有我的踪影? 你要吃醋我心悦的很,只不过你这醋劲也委实忒大了些吧! 总不过木已成舟,他终是成了这幽冥的一名鬼散仙侍,你若心中不乐,往后我远着他些便罢。” 母神及一众子的姐姐们皆是教导我,若是心悦一人,与之相爱了,于两人关系里也万不可将自我的姿态放的太过低。 那样会被看轻的,可是我不这么想,两人关系只叫两者心乐便好,他生气我不开心,哄他,他开心了,我便开心。 于我这一处大抵是痴傻了。 不过,我甘之如饴,因我是那般的欢喜他,舍不得他怒,慌不得他离,只要时刻哪般都好。 chapter14.异事同,相交共患难 亚岁一事终是上达天听,叫一惯不理幽冥繁物的二十七重天天帝陛下倒是狠狠地发了一顿怒火。 遣了九重天的司命星君不过一日的又来了这下五界幽冥司府。 同样搬了一道旨,只这一道是给他的,言辞话语里也尽是苛责。我看着跪在湿冷青石砖上背脊挺得笔直的他,微微心疼。 想我二十九重天的殿下于过往万年之间何曾受过这般旨意,若是数月之前我铁定撕了这金丝轻旨,搅的他二十七重天一个天翻地覆。 让他这天帝陛下也晓得晓得我虞音帝姬的厉害。 只今次,我乖乖的陪他跪着,同他受着这旨意的屈辱责骂。 旨意领了,罚自当也得领。 我与他,只得立刻起身出发人间去捉拿那些自幽冥亚岁之日而逃出的亡灵。 他被卸了九成术法,又受了幽冥之罚十二捆神鞭。 而我因着执意要随他一同捉拿那逃入凡尘的怨灵也不得不卸了自我九成的术法。 卸完之后,我不得不庆幸我天资愚钝,术法修行历来不好的很,倒是一身招式武术的学的极好,这般若真是到了凡尘里倒也不用担心自我安全。 数月之前我何曾想过那般迢迢不知远近的凡尘俗世竟也会来去三次。 此番入世早已没了初初时的那般心慌激动,也没了第二次那般踌躇不定,这一次,虽是受罚而来,心中倒是稳定安宁的很。 看了眼孤月皎皎下,漆黑夜中依旧陪伴在身旁的他,大概是因为他吧! 齐葑篇 第十七章,齐葑怪事起 这一处人间地处何方不知,捻了个决唤来守方土地。 那是个胡子白长,一口地道方言的土地仙,那方言果真听不的几句,他巴拉巴拉说了好多,我也只听的出这地方原叫窈都,因近窈山而得名。 窈山?我看着远处雾蒙蒙里那座依稀可见的青山,原来这就是窈山么?如今可也有位窈山神女? “在想什么?” 因他出言而吓得回神,“没想什么的。” 他没再追问我,手中拿着出幽冥时云莳所给的测灵石,据说若是有怨灵在周遭百尺之内这灵石便会发出红色亮光。 而如果是蓝色的光,那大概是什么隐士的仙人在附近巡游,若是遇到什么不测也有地可去求救。 而此时,那灵石发着微弱的红光。 我问他,“可是百尺之内有怨灵?” 他收起灵石,点了点头,拉起我的手朝着东南的方向一路御风而飞,不过少时便因灵力不济而落到地上,只得徒步而奔。 看他走的额角汗珠微覆,便解下系在衣襟处的娟帕,替他擦拭着额间。 见他疑惑,我不免要解释,“这还是上一次入凡间在肇旒居时瞧着泽栀的娟帕好看央求来的,系在衣襟处,真是既好看又实用,平时里吃吃喝喝弄脏手又不便清洗的擦一擦倒也可得缓解。” 他眉间一皱,“所以,这是你用来擦脏手的?” 我似是想到什么嘴角笑意尴尬露出,“那个,那个,我是洗干净了的。” 他“哦”了一声,然后是听到两旁草丛中穿出细细碎碎的声音,他拉着我连忙追赶,我松开他的手,神色示意他,两边包抄。 他点点头,同意了我的做法,我以灵力,御法飞速前进,终于追上了那两团黑影,而后是超过他们以玉灵做法展出百丈巨网阻断了他们的前进之路。 云珂随即赶上,以定身之法将其困住,收入覆灵袋中。 有了这第一次捉灵,之后的许多次,我与他皆是配合默契,不过半夜,便将逃出幽冥的怨灵抓了个七八。 待至星沉月落日出之时,我与他皆是累的无力而驻。 一夜未睡,又是受了那般重的伤,灵气也所剩无几,他终是支撑不住瘫倒在我肩上。 就像我与他初遇时的那个晚上,他也是这般,任我搀扶。只上次是喝的酩酊大醉毫无灵力支撑的瘫倒。 走了许久,我艰难的抬起头,看着那熟悉的三个字,不免心中暗笑,“齐葑城”当真与这个地方有着些缘分呢。 既是入了齐葑,又是这般惨状没有理由不去肇旒居的。 入肇旒居,见得泽栀,她自是喜得找不着北,忙跑向我同我一同搀扶着云珂。 住的依旧是从前的屋子,将他安置好后我便也回了屋躺了下去,好好的,沉沉的,睡了一觉。 睡醒已然日落黄昏。 叫了云珂一同去了前堂用饭,虽是辟谷但仍逃不得口腹之欲。 餐桌之上,我杵着筷子越想越觉得不对,泽栀瞧我如此以为我还未睡醒,问我,“姐姐此番来为何这般狼狈?可是发生了什么?” 见她眼中担忧,我才猛然想起管笙一事,“也没什么,这次来倒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她略带好奇,明眸双目带着耀眼的光紧紧的盯得我。 我组织了下语言,想着才能不吓到她,思索良久方才将那个故事好好的,细细的说于她听。 包括我和云珂的来历,包括幽冥亚岁一事,当然也包括了管笙成仙一事。 那是她最在乎的人,那件事铁定是要告诉她的。 一口气说完,喝了半壶子水,双眼紧紧的打量着她的神态,这番荒谬糊涂的话想来她也不会太信吧! 毕竟于人一事,鬼仙之族终是离得太过遥远,偶有话本子提及也只当是个饭后谈资罢了。 我如今这般严肃认真同她说这个事,她大概会觉得我神志不清了。 做好了她不信的准备,做好了她不信之后我要如何解释的准备,唯独,没有做好如何应对她这个模样的准备。 她仅是片刻沉默,而后便是拉着我的衣袖,双眼神色越发亮洁,我觉得她这神情像极了十七重天司法星君座下的哮天犬看到骨肉之徒的神情,那般炙热的让我有些慌张。 朝着云珂所在的方向挪了挪身子,与她间隔了一尺的距离。 满满疑惑的问她,“你信我?” 话毕,她头连连点着,“信啊!笙哥哥原本就说姐姐非同常人,此前之事也只让我觉得姐姐是世外习法修仙之辈。 虽有着驱魔卫道通灵的本事,可总也只是个凡人,而今得知姐姐竟然是天上神仙,泽栀当真觉得自己幸运异常呢!” 惊讶于她的思想回路,不过也庆幸她能这般想,如此倒是省了我好多的说辞。 不过,她之后的这个请求倒是难为了我。我略带求助神色的看向一旁安然喝茶怡然自乐的白云珂,他倒是悠闲的紧,心中虽是气得慌,可如今她的这个请求我也只得看向了他。 幽冥一事实在不是我所能做主的。 许是我的眼光太过执着,他终于放下手中茶杯,慢条斯理的同她说,“万事万物皆有定数,每年的神仙之数也大多都在司命的册录里记载着,以功德为计。 若是想成神成仙,积几辈子功德便好了,待到功德命数圆满之时自能成仙。” 她听后若有所思,好久不曾说话,我用密灵传音云珂,问他,“我们是不是太打击她了?” 还未等得及他回我“是”或“不是”,她便突然开心起来,拉着我的手,很是憧憬的问我,“那是不是只要我多做好事就可以成仙成神?” 我嘴脸一阵抽搐,做好事当然可以积德,可是若要到成仙成神的地步,那那个功德得多深厚,所做的事又得多好呢? 很想坦白的告诉她,可她是那么憧憬,那么期望,给她个期许应该也不算错吧!毕竟功德圆满得以成仙倒是真的,保不定她真有那造化呢! 对上她的目光,我点了点头。 好在,她终是个孩子,虽较之两年前年岁长了些,心智长了些,成熟了些,可最终,她还是她,那个,天真稚嫩的她。 很快,她就将所有的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而我,也终是记起,自己想要问云珂的到底是什么。 问他,“你可觉得此番这事有些蹊跷?” 他眉头微皱,这是他想事情深入时最爱做的举动。 见他未有任何否决我的意思只好继续说,“窈都距离齐葑千里,于梁国更是一南一北,而我们却是一路南下,所到之处怨灵逐步递增,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点头,回应我,“确实奇怪,只,非如此。” 我好奇的看他举起手腕处的测灵石,那红光虽是微弱却经久不灭。怕是此处有一怨气执念极大的鬼灵。 若是我与他灵气法术具在倒是不必如此忧心,只如今去了八九,所剩的也不过抵抗一二,若是怨灵聚集倒是有些难抗。 泽栀见我与云珂皆是神色凝重不免出口担忧问道,“姐姐,可是有什么为难了?” 我看着她,突然想到什么问她,“泽栀,姐姐问你个事儿,你们这齐葑近两年可有什么怪事儿发生?” 她似是在回忆,“不知道那一桩事在姐姐看来算不算是个怪事。” 果真有?我乐上眉梢看了云珂一眼,而后是示意泽栀继续说。 她手转着桌上杯子,“姐姐可还记得我曾同你讲过这如今齐葑席王妃柳柳的来历?” 我点点头,“记得,是个经历奇异的女子。” 她也点头回我,“姐姐说的不错,确实奇异的很,只最近这两年她方真的奇异起来,宣玉三年,这席王府的如葑郡主因一山脉嫁于邻城睿王,不过一年,那如葑郡主便香消玉殒,席王大怒,举兵攻打睢宁,睿王的封地。 睿王大败,不仅赔了好些钱帛物什给席王,而且连如葑郡主的尸身,也未能留住,睿王深觉脸面扫地,就此大病不起,未等到次年初春便过身了。” 她说的大概便是,为何她能将那御瑶铃塞在柳如葑手里,好让她去往幽冥交托给我的事了。 “然后呢?这齐葑郡主身故与这席王妃有何关系?” 桌上杯子仍是在她手里转来转去,“其实,坊间都说这席王妃待这如葑郡主很是不好,可到底也是亲女,如葑身故,作为母亲的,说不上悲痛欲随可怎么也得表现的悲伤不是。 可席王妃却在如葑郡主尸骨未寒,殡礼未出之时,大摆宴席庆祝自我二十九岁生辰。 如此做派,不免叫人觉得她太过心冷。或许是上天都看不过去了,宴会当晚,一阵雷雨,雷声响彻九天,一记横雷正好劈中了席王妃所在之处。 自那时开始席王妃便疯魔了,整日浑浑噩噩的说些污言秽语,若不是席王一直关心呵护着,怕是这齐葑百姓的唾沫星子都要将她淹了,毕竟,当初如葑郡主嫁于睿王为的可是大义,于百姓里是多有声望的。” 她说的算是清楚,虽细枝末节不明,可所有人所知道的也大概就是这样了。 都说虎毒不食子,那席王妃柳柳究竟是怎么个心狠之人呢?亲女已然身故竟是连个表象都不愿做,怎么都觉得有些古怪。 而这表象一事刚出便正好遭遇天谴疯了,是不是也太是时候了呢? 泽栀话里的这个故事究竟是真实的还是有心人执意传播出来的? 齐葑篇 第十八章,放心,自是比不上你 还未等云珂与我细细的分清楚泽栀故事里的那些真真假假,更奇异的便接踵而至。 “席王妃醒了?” 泽栀瞧我神情也大抵是猜到了的没有太过惊讶,只是一味向我陈述,“是的,她醒了,肇旒居于梁国虽算不得什么大家,可是于齐葑还是有些名望的。 今早,席王府便传出消息说疯魔近年岁的席王妃清醒了。席王辇郁为此还大摆了宴席,定于本月初十。” 普一觉初醒便得知这么一个怪异之事未免有些难为我的接受能力。 呆愣片刻,方问道,“肇旒居可是在受邀之列?” 她点头,“正是在受邀之列,晓得姐姐对这事极为上心,这才一大早便来打搅姐姐。” 泽栀不过十五岁的年纪,脸上的婴儿肥尚未褪去,如今这一本正经的说话倒是显得极为可爱,我不免按捺不住心中欢喜的悄悄捏了一下她的脸。 而后点了下她额角,“真是个乖孩子,不枉我最喜欢你了。” 她被逗得脸色微红,害羞的回我,“泽栀也最喜欢姐姐的。” 她想着我刚醒,定是没吃饭,便脱口说下去给我准备饭食,而我定是没有理由拒绝,笑着欢送了她。 回到屋内,躺在床上,想着再睡个回笼觉,可脑海里却总是浮现出她的身影,那般怯弱异常的委实不像个郡主的模样。 便是从小寄养也不该如此的。 想来,若不是先天如此便是受了极大的欺辱委屈才变成那般模样的。 她的身影褪下,脑海里又回忆起她说的那个故事,所有的一切解释起来感觉都很顺畅,可是又觉得哪都不对。 铁定是睡不着了,唤来侍女梳妆换衣之后便去寻了云珂。 屋内不在,我四处闲游终是在印花棠中瞧见了一身白衣练练的他。 “怎么也是失眠了么?起的这般早。” 他回过身看我一眼,而后是解下披在自己身上的长袍披在我的肩上,语里尽是关心,“今时不同往日,你为着我失了九成术法,身子怕是更比不得这凡夫俗子,年末之时当真寒冷,往后出来必得要穿的多些。” 我一一应是,而后是同他站在一起的看着印花棠四周平静无波的水面。 “今早泽栀告诉我,说席王妃醒了,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劲,幽冥亚岁之事刚出,这席王妃便清醒了,未免太过蹊跷,总觉得这席王府里该有我们寻找的东西。” 他点点头,算是肯定了我的想法,“这席王府该走一趟了。” 忽又记起今早泽栀同我说的宴会一事,方同他说道,“今早泽栀说这席王辇郁为了庆祝席王妃柳柳大病初愈,责令于腊月初十大摆宴席,肇旒居正在受邀之中。想来,那便是最佳的时机。” 宣玉五年,腊月初十,一场雪后,那绵绵的白雪装点一切,琼枝玉叶,粉装玉砌,皓然一色,真真是一派瑞雪丰年的景象,委实喜人的很。 因是腊月,以凡间的时令来算当是临近年关,家家户户的门联上也都贴上个名叫对联的东西,红的耀眼的纸上写着一对对吉祥的话。 据说是为着抵抗一个叫做“年”的上古神兽而产生的。 是否真的存在这样一个神兽,泽栀问过我,而我只是摇摇头,告诉她,“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上古距今何止千万年,我只是活了这短短万年,实在不能透彻的了解所有。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我并不觉的承认自己不知道的事有多为难,只不过她得到我的答案好像有些子不怎么开心。 问到云珂,他只说,“大概所有的人都认为神是万能万知的。” 我点点头,而后再没去想。 实在是有件事比这件事要重要的多。 辇焕于大梁文王当政,文和二十四年官拜席王,后身故。 于宣玉二年,其子辇郁承位,十七岁的席王世子,初承王位便露出了他的勃勃野心,对梁国君主宣王何徉虽依旧恭敬有加,可周边的那些弱小诸王可吃了不少的苦头。 原本这周遭诸王中还有个睿王势力可与之相抗,可因如葑郡主一事,老睿王身死,新的睿王又太过稚嫩怯弱,是以睿王府都,近年来被席王攻打已是民生无聊不堪为抗了。 诸王之中俨然一副席王独大的局面。 同云珂到时厅中已然宾客盈盈,高朋满座。我跟云珂相视一笑后便分开行动了。 他怎么说也是个身长八尺有余的男郎不是,是以那些应酬之事还是男儿家去做比较好。而我么,观望了眼四周,瞧得棵顶大的歪脖子树,笑了笑越身而上。 此刻不过午时刚过,齐葑人摆宴历来是喜欢挑暮下三刻,月出平江之时开宴的,时候还早的很,而我昨夜又休息的很不够,未免晚上干正事的时候拖云珂的后腿,我只得先行养精蓄锐。 雪后天晴,太阳暖暖的挂在天上,透过树叶与树叶交叉出的缝隙,看着那一缕缕细阳,不禁想着今日里是哪位兄长在日橼宫司职呢? 树下来人,双脚压撵在昨夜积起的新雪之上,发出“嘎吱”的响声,由远及近。 躺于枝杈之上,本就硌得慌的睡不太熟,这下子便是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了,变躺为趴,还恐叫人识破的捻了个隐身决,悄悄打量。 都说这一府后院最是八卦私密聚集之处,我虽不是个追求八卦的,可送上门来的也不好拒之千里之外。 树下之人着了一身深兰色织锦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 乌黑的秀发绾成个如意髻,仅插了一梅花白玉簪于上。踏入屋内,簪末青玉的挂穗击碰之间发出泠泠响声。 对镜梳妆,嘴脸虽微微咧起一抹笑意,但无从心出,尽显清冷寒意,让人瞧着不禁胆颤。 屋外又扣门进入一粉衣侍女,手中端着金鎏刻花的漱盆,盆中盛满了乳状流动性不明物。 听她开口方知那是羊乳,混着新鲜采集的梅花,用这样的水来洗脸当真奢靡至极。 也只得承认于享乐一事,我等神仙当真比不得凡人。 不过作为一城之主的夫人,席王妃,这样的物什用料应该也不算是夸张吧! 是的,这个看上去年芳二八的妙龄女子便是那以一人寡身嫁的两任席王的席王妃柳柳。 文和元年生人,于今已然二十又九,可表象看着却依旧如此年轻当真是保养得到的厉害。 此保养之法若传于世可不得叫那以貌持人的官家夫人,王侯子女趋之若鹜? 后来发生的事告诉我,这世上本没有什么绝对的良法,保的青春永驻的反常必定有妖。 只这妖却是从幽冥而逃出的怨灵,附身于柳柳之上,生性契合程度令人叹为观止,若不是云珂早前系在我手腕处的测灵石红光不止,想来我也不会发现。 只因那怨灵非是她人,而是这柳柳的亲女,已故的如葑郡主,柳如葑。 此前因着管笙一事急于来凡间只叫雏溪好生照顾她,后来又发生了那般多的事倒是忘了她的存在。 如今在这瞧见她,想必她也是随着亚岁而偷跑出幽冥的了。 席王妃病愈一事到此为止倒是都解释的通了,她并非病愈,而是如今的席王妃是双魂共体。 得知了这一消息我最先想到的是找寻他的身影,告诉他,我自来蠢笨想的通这些已然是最大的尽力了,再多的我也想不得了。 想着只有告诉他,方能很是顺利的接着做下去。 只在我告诉他,柳如葑的怨灵寄托在柳柳的身上时,他却以一种我早已知晓的神情对向我,让我很是有些挫败。 微微对他有些埋怨,“你总是这般,此前于凡尘酒肆时,已然付过钱却不告诉人家小二,累的他跑了好几条街追我们,如今又是知晓了不告诉我,天知道,我普想清楚的时候有多惊喜的想要同你分享。 你搞成这样委实太扫人的兴了。” 我气鼓鼓的别过脸,不想再同他说话,其实也不过是想让他哄哄我,毕竟,我真的很激动的想告诉他的。 他如了我的愿,好好的哄了我,并且应我此后再不诓我,有什么事也第一个同我分享。 听着他的承诺我方甜从心起,女儿家总是喜欢心悦之人坦诚相待的,有什么问题一起商讨,有什么责难一起承担,有什么喜乐也一并分享,所有的所有都好过一个人独自承受不是? 我心悦他,想将自己生活里的一点一滴悉数分享与他,悲伤的,难过的,开心的。 这样的朝朝暮暮才是人之所愿,心之所属。 申时三刻,宴席涓涓而开。 凡人里好似格外对三这个数字情有独钟,不管是什么总觉得“三”极为的稳定,朝堂之上讲究三方势力共存,餐物用具讲究三足鼎立,就连这宴会的时辰也总是选在何时三刻。 也不知是为着什么,不过现下我也不好再去纠结究竟是为着什么。 只双眼目不转接的盯着那青莲辇步,身姿曼妙走向主台的柳柳。 我戳了戳坐在身旁静静品茶的白云珂,问他,“你觉得,这样的美人比我如何?” 这算是所有女性生物的通病了,在心悦人的面前总是喜欢将自己与她人做个比较,好求得那个独一无二,更甚一筹。 他看我一眼,“放心,自是比不上你。” 就在我以为他这是夸我,心中暗喜的时候,他突然接道,“看她那身姿定是吃的极为有序,当真比不上你的。” 这是在说我吃的多?我白他一眼,果真不是个会说好话的,从未表明心迹开始便是如此,如此挑明了依旧如此,也不晓得那几日里花前月下哄我的是谁教他的。 齐葑篇 第十九章,秭归 有额官唤“席王到”,万般不愿可也只得随了这凡人的礼数屈膝跪地的迎接那传言里的席王。 跪在地上,听着那渐微渐进的脚步声,又用着余光瞥到那一袭淡紫色身影。 光亮华丽的贡品柔缎,在冬日的月光下折射出淡淡光辉,穿在他的身上舒适飘逸,形态极富优美。 终是忍不住微微抬头瞧着从我跟前走过的他,高高绾着冠发,长若流水的发丝服帖顺在背后,微仰着头,微微一笑,不分性别的美丽,那般的惊心动魄的魅惑。 我从不知道可以有这样一个男子生的那般美丽,不似男儿气的美丽,换做女装妥生生便可扮作个女儿像。 他唇齿微动,吐露出,“起来”二字。 我与云珂复归座位,看着首座之上他与她的互动,不免心生羡慕,看了眼旁边的他,想着也与他做那样亲昵的动作。 可他却双眼紧盯着席王辇郁,左手还不自觉的捻搓着衣角,他在想事情,想的很入迷的。 “在想什么?”我问他。 他没回我。 我接着问,“可是有什么发现?” 这一次,他回了我,依旧用着密境腹灵回我,我与他的交谈所有都是密境腹灵,皆因交谈内容太过匪夷所思,若是叫别人听到只会觉得我与他皆是病得不轻了。 他说,“原只想着这齐葑有什么上古神器从而吸引怨灵聚集,而今瞧着这席王,才晓得原来是有人习了簋灵术。” 簋灵术?我瞬间愣住,万年前之战,便是魔族鹭翎公主偷习了簋灵之术才致使吏音仙上魂归九清,父神身归混沌。 最后,还是上一任的魔君虚乐以身术法才将其困在岐宁塔中万年不得出的。 而今,在这齐葑竟又有人偷习簋灵术。难道幽冥亚岁之事其中有魔族人的手笔? 若真是如此,那当真得好好关注了。 那一战,三族死伤无数,神界修整万年方得以恢复生息,实在是经不得再一次了。 那一场宴会以珊珊然奢靡而开,座无虚席,高朋满至而贺,却以燎火冲天而终。 齐葑,也终在那样一场大火里得到新的洗礼。 熊熊大火仿佛发了疯似的,随风四处乱窜,肆无忌惮地吞噬着这世间一切,那赤红的火焰也仿佛一个狂妄的漆工,用手中的刷子,将所到之处都漆成了黑色。 不过寸刻,曾经雕梁画栋,廊腰缦回,金碧琳琅的齐葑席王府就只剩下一断壁残垣,黑压压的断木印在所有人眼里是那么压抑。 天降雷火,所有的人皆是猝不及防的被攻击,倾倒。 我本能性的护着边上刚受过刑罚还未完全将养好身子的云珂,以背相抗,想着若是能抵了那落下黑木的一击,护他一时安好,也不枉我此番陪他同行了。 黑木落下的那刻,我什么也没有想,都说人会在将死之际想到最为重要的人和最为可惜的事。 可是那一刻,我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想起。 后来,得以解救之后的我,曾在无数个没有他陪伴孤单无聊的晚上,看着檐下横梁,微微发愣,那个时候,我应该不是什么都没想的吧? 我想的很多,想穿一次凡人里绯红如血的嫁衣,想和他再坐在岐宁塔上看一次七岛十三洲的夜景,想和他生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男孩要像他,做这六界里最年轻厉害的府君,女孩会是这六界最幸福的帝姬。 因为,她的父君很爱她的母妃,她的母妃也很爱她的父君。 在家庭和睦里生活的孩子总是最幸福的,而为了这一点即便云珂有多木头的不解风情我也会一一包容,然后一点点教他。 我也会遗憾,遗憾自己期待了朝朝暮暮却终究没能穿着嫁衣等他娶我。 可是最后的最后,也不过是经久未见的他用着手中纸扇敲打我的头,云淡风轻的说一句,“老天都知道你这脑袋笨得很,想事情需得好久,所以没能让你替我扛了那一下。” 我抿着唇,微微的点了点头,是的,我没有替他扛下那一击,如话本子里那样美女救英雄一次。 突然出现的管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我同他一并从那木下拽走。 事实上,他并不是突然出现,云珂早就发现了他的身影,从出幽冥开始,只是他不说我也只当装作没有识别出。 管笙想躲,云珂不想他出现,而我只得如了他们两个人的意,知之当做不知。 不知的久了便容易忽略,是以,他这一出现倒也吓了我一跳。 管笙,一个在所有齐葑人眼里已死的人这般贸然的出现势必需要个合理的解释的通的理由。 而这个理由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对着泽栀,也是对着所有的人说道,“我与管笙管公子数年前一见如故,私交甚笃。 月余前听闻管公子病重忧心不已,寻了师傅莫依道人,讨了几颗续命灵丹,上天垂怜,方得以救回管公子一命。 可师傅说,这管公子若想得以久留尘世,便必定得追随于他,万万是再入不得尘世受凡俗所扰的。故而肇旒居以亡故相称,欺瞒之处还请各位海涵。 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是?” 此时雷火已熄,人群里也走出个年岁四十左右,眉峰如聚,眼神犀利的剑客,他左手持着柄青墨色图纹染就的利剑,朝我含笑。 说,“姑娘说的不错,救人一命当真胜过一切,再者身故之说不过是对尘世的说法,管少主既是非尘世中人自然也算的身故。 只,”他看向管笙,眼中犀利之色不减,接着道,“只是不知既脱得凡尘又是什么偏惹管少主入俗世的呢?” 果真是个滑头老道的很,先前一番肯定我的说辞倒还真叫我有些信了他,觉的他是个与管笙私交好来解围的,没想到竟在这留了一手。 我脑中飞速旋转,想着怎样介绍方最为恰当,而我还未出口。 他便开口道,“师傅他老人家近些日子算出师姐命中一劫,遂派我前来来助她渡劫,如今可不是正好?” 他口中的师姐是我,而那劫大概便是那黑木棍了。 如此现用现说当真是个比我还会临时扯谎的人。 我不喜欢欺骗,可有时候总得用着这样那样的理由说服自己,说一些名为善意的谎言,当然,我说的不多,概因一个谎需要用无数的谎去弥补,而我的头脑显然是应付不过来那突如其来的盘问的。 所以,迄今为止,我说的谎也不过聊聊三个个,于月宫欺瞒他玄青之界一个,今次一个,还有一个很久了,记不得大清了。 管笙的“死而复生”在我和他的编排下显得很是正常,更附带的让我与他的那位师傅莫依道人狠狠地火了一把。 那时间段里,求道问仙者数不胜数,可能忍得孤独,守得清静的却是寥寥无几。 席王府在一场天雷之火下烧的个精光,屋舍摆设的皆烧的一塌糊涂,看尚且不忍心去看,更遑论继续居住了。 若是家中清苦的农作人家,面对如此惨境,熬一熬也行,再若是一般的人家忍一忍也就过了,可席王辇郁从未过过清苦日子,更忍不得。 齐葑地大,富商巨贾,有头有脸的,有权有势的人家不说抹黑一千,怎么的也是有八百的,可是论居住之上讲究,入的了席王辇郁眼的也怕是只有肇旒居了。 再加上又有如今“死而复生”,能力异常的管笙存在,肇旒居倒成了席王辇郁及其王妃柳柳暂居之处的不二之选。 席王暂居肇旒居一事定的很快,实在是因为席王府毁的厉害,而席王妃柳柳遭此雷火惊吓竟脸色惨白,血色全无的打着寒颤,萎缩在席王辇郁的怀里,显得那样的娇弱,胜比西子三分。 我瞧着她的模样也学着做了三分,细声微咳,两指之间轻轻的夹着那金丝绣帕,慢慢的挪动脚步,在离他只有寸尺的地方停下,弱柳扶风,微微而倒。 距离是算好的,只要我倒下,只要他不是太过迟钝就能稳稳的接住我。 没算好的是他察觉出了我的意图,身子朝着左边一侧,刚刚好的避开了我。 只我到底也算个神,也到底吃了几次亏,这一次便是他没扶我,我也不曾摔倒在地上。虚身捻决,辇步莲花,轻轻的转了个圈,而后稳稳落地。 朝他抛过去一个我很厉害的眼神。 他没有回我,若有所思的跟着席王辇郁的身影回了肇旒居,而我紧跟其上。 星疏月落,子时将至,一天惊心动魄之后唯想的只是好好的睡上一觉,可当真躺在浅草兰轩里铺好的床榻上时,却是睡意全无。 今日这雷火当真是凑巧来的么? 往日里也不曾听说十五重天雷首宫里的雷公电母会无故发雷的,神族讲究因果之道,生恶之道,绝不会无预兆的做些没有意义的事。 今次的这番雷火可是在预示着什么? 反常必有妖,而这番来到齐葑知道了太多反常的事了,而这所有反常的事似乎都与同一个人有关。 这是不是也意味着所有的谜团只有她才可以解呢? 看来这一会是非会不可了。 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理了理衣服,没和隔壁屋的云珂打一声招呼的便来了这席王妃柳柳的院落前。 院落名为秭归,千生万,万生亿,亿生兆,兆生京,京生秭。 秭归,取之无穷无尽的意思,想来是这肇旒居的上一任家主,觉得膝下唯有管笙一人血脉,有些单薄,是而想着管笙能早早娶妻生子,绵延子嗣。 最好生他个十个八个的多多益善的好。只若他晓得,如今的管笙再也传不了宗,接不了代,会不会心中一呕。 那些事太过遥远,也太过无法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