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剑恩仇》 第一章 雪夜杀机 隆冬。 皑皑白雪,覆满大地,银色一片,平坦的雪地上没有一丝杂痕,这真是银峰雪谷,玉树琼瑶,四野茫茫…… 在这冰雪严寒的冬天,黄龙口前面那道小小山坡上,此刻正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揉着冻僵了的小手,提着一桶地瓜叶子,冒着顶头的西北风像刀片般刮在睑上,又冷又冻,那沁骨的寒意足能吹枯了一棵树,但在这个身穿褴褛衣衫的孩子身上,却找不出一丝抖索,他朝着斜坡上直奔而去。 他那健硕的身子似乎超越了他的年龄,显得健壮威武,挺直的胸瞠,抿紧的唇角,浓密的眉宇,深远幽邃的眸珠,自然流露出一种神秘的吸引力…… 凭这健硕的身子,再加上那股朗逸的神态,的确称得上是翩翩美少年了,可惜他那身打扮不配,褴褛的衫裤像个流落街头的乞儿…… 因为,他不过是个放羊的…… 斜坡下,白雪覆地,一排用碎木头与茅草架盖起的小篷子,仅能遮住飘落的雪花,却挡不住沁骨的寒风…… 在那草篷里面,响起一连串的绵羊的叫声…… 这少年望望单篷上的积雪,尺把厚昀积雪,把个小车篷压得弯了背脊梁,他自言自语道:“雪停了,我就清扫篷上的积雪……” 适时,几声柔和的羊叫飘了过来,那少年那冻青的睑庞上,刊那间绽现出一丝笑意。 他弹了弹帽沿上的雪花,抖了抖身子,一移身,人捉着桶,桶伴着人,跨进了羊槛里,但见数十只白色大小绵羊,围绕在一起,像是要抵御着耶无情的寒意这一群与世无争的绵羊,一见他走了进来,立刻起了一阵骚动,俱朝他涌来,低低的嘶鸣,是那样亲热…… 这个少年像个褓姆似的,乐得咧着嘴,呲苦牙,而喉间也同样的发着叫声,这就是少午时的天真,但唯有这样,才能表现山耶种童惟无邪纯真的快乐。 他朝-准干稻草准上一坐,摸着一只小羊,道:“别叫,别叫,通通有。” 掀起桶盖,伸于抓出-把蕃薯叶了,道:“白姑……”- 对老得几乎快掉了牙的老羊,有气无力的走了出来,少年立刻先喂他俩,在普通人家,这两头老羊怕不早宰了下锅,但对他,这对老羊似乎有着特别的意义…… 他记得很清楚,初来黄龙口的时候,他唯一的伴儿就是这对老羊了,每天,他赶着羊离开家,日出而作,日人而息,啃着窝窝头,挟着咸萝卜干,渴了就喝羊奶,千篇一律,他的生活始终没有变化,他的伴儿是羊,而羊…… 当他的思绪正在旋转的时候,突然破一声巨响震醒了过来,但见那只铁桶已被推翻在地上,他那群心爱的绵羊正争先恐后的抢苦地上昀蕃薯叶…… 突然,那群白毛的绵羊群里,起了一阵骚动,俱竖起了耳朵,静静的,凝立在地上,这正是兽类昀一种特有的本能,似乎是已警觉到一种无形的危机,即将发生…… 这少年双目一转,道:“怎么啦?还客气……” 底下的话尚未说完,耳边已传来一声凄厉的长啸,但见群羊乱窜,惊悚颤凛。厉嗥乍止,羊篷里突然多出一头狰狞凶厉的大饿狼,凶目一寒,已朝一头小绵羊扑去。 这头饿狼胆大包天,居然连看也不看那少年一眼,它若非是饿极了,便是该死了…… 它身势若电,刹那间将那只小绵羊扑倒在地上。 那少年愤怒的道:“又是你这只贼畜生,看你还能跑到那里去?” 敢情一这只饿狼已偷袭过这里好几次了,少年几次追杀均未遇上,今日是它晦星高照,遇上了…… 他手微抬,白光一闪,那只饿狼尚未品尝小绵羊的嫩肉,已是惨嗥一声,在地上翻了个身,一蹬腿,舌一伸,直翻白眼,仅剩半口欲断未断的那口气了…… 但见一柄绿玉手柄的匕首,已深深的戳进恶狼咽喉之处,鲜血喷射涌泄一地,少年手法之准,腕力之强,绝非一般武林人物能望其项背。 这时少年的脸靥上浮现出一丝淡漠的笑意,他缓缓过去,伸手拔出射插在恶狠咽喉地方的那柄匕首,血珠顺匕首流滴地上。 他自言自语道:“看你这畜生还能再欺负我的羊不?” 正在这时候,只听有人道:“魔匕老九……” 话声一落,羊篷里已多出一个人来。 这个不知姓名的汉子.身穿羊皮小袄,头上戴着顶大毡帽,斜斜的背着柄长剑,双目冷芒如电,面上虽然勉强的挤出一丝笑意,但总觉得这笑意里隐藏着甚么! 那少年神色稍为有点不自然,瞬即又恢复常态。 那汉子干笑一声,道:“小朋友,给我看看。” 少年一晃手中的匕首道:“你要看看这个——” 话语问,已把那柄绿色王柄的匕首收进怀里。 那汉子道:“不错,那里来的?” 目刃若剑,寒利的盯在少年睑上。 少年一笑道:“不是偷的,更不是抢来的——” 那汉子哈哈一笑道:“一定是有人给你的了。” 少年道:“天才——” 那汉子笑意一敛,道:“好,我古董倒要猜猜是谁给你的——” 少年戟一刖行去,道:“别枉费精神了,你猜不着。” 古董干笑道:“魔匕乔,江湖上谁会不知,那个给你的人姓乔——” 少年说道:“你错了,我不认识姓乔的——” 他再也不理古董,迳自踏出羊篷,迎着沁骨的风雪,缓缓行去,地上留下深深的足痕…… 古董好笑一声,道:“慢走!可要我送送你?” 少年回头一笑,道:“天寒地冻,你还是自己照顾自己吧。” 修长的身影缓缓而逝,而那排列整齐的足痕,经过风雪的覆掩,已渐渐淡去,地上又恢复往昔般平坦—— 古董阴狠的一笑道:“凡我鬼捕古董要找的人,天下有几个能逃出手去……” 他得一意的一声大笑,又道:“明珠百颗,黄金千两,这赏格不低呀!” 话语一落,自袖中霍地抖出一张画布,迎风一展,画布上霍然画着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肖像,这稚龄童子年岁虽小,但神色飞扬,秀逸可爱,双睛若墨,唇红齿白,身穿锦缎衫袄,精神十足,一望而知是个大家子弟。 画布上,右边沿,用篆体写着二行小字: 石仁中,四岁,山东莱州府人氏。 悬赏金额,明珠百颗,黄金千两,生死不计。 仅看这份赏格,已足以吓死人了,一个四、五岁大孩子,居然有人出这样优厚的赏格,并且不计生死,难怪能打动目空四海,追缉死因,屡建奇功的鬼捕古董。 鬼捕古董认钱不认人,只要赏格合意,不论要追捕的人是谁,他一定有办法追踪到手,但他也有一怪僻,就是追到为止,绝不自己动手,当然,他更不会杀人领赏了。 鬼捕古董双目斜睨着画布上那孩子的画像,面上的笑意愈来愈浓,脑海中的意念飞闪…… 一收画布,迎空发出一声长啸。 啸声如箭射,直入云空。 啸声一落,自碧蓝微白的云空中,忽然浮现出一点绿影,这绿影飞行神速,刹那间便自飞了过来。 “啪”地一声,飘着冬雪的地上,停立着一只混身碧绿、昂首吐舌、红目尖咀的大鹦鹉,这只神态非凡的异种鹦鹉居然不畏霜雪的侵袭,屹立地上虎虎有神。 鬼捕古董:“寄语快意堂,石亡中已有眉目了。” 那只神威奕奕的鹦鹉居然善解人意,通晓人语,瞪着它那双通红的眼珠子微微一转,尖声道:“主人有命,百颗明珠,黄金千两,快意堂上领赏——” 学着人语,声音尖细,但字字清晰。 说完,双翼一振,在半里地内绕了三圈,“呼”地一声,展动着羽翼扑扑而去,刹那失去踪影…… 一连串足痕愈拖愈远,愈远愈淡…… 口口口 哑叔——一个身躯佝偻的老人,像往常一样的从外面推门进来,抖了抖身上沾着的雪花,自怀里掏出打火石,缓缓把斜插在腰际的大铁烟袋抽了出来,燃上烟草叶子,一缕缕香烟从鼻孔里散了出来,袅袅的上升。 但,今日与往昔似乎有点不同,他那双令人寒悚的目刃却较以往明亮有神,却也带有更多的忧悒,他一瞬不瞬的盯在屋角里独坐的那个褴褛孩子——石仁中。 石仁中惊诧的道:“哑叔……” 哑叔……是个不能说话的哑巴,石仁中也记不清甚么时候和他相处在一起,只知道自己从小依赖着他,每日哑叔会准备着窝窝头,咸萝卜干,让他带着去放羊,晚上,哑叔会把他安置在这间小屋子里,等他睡着了哑叔再离去,去甚么地方?石仁中始终不知道。 哑叔突然说道:“小声点……” 一直都不会说话的哑叔,今日忽然开口说了话,直把石仁中给惊呆在地上,他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哑叔真的会说话,石仁中楞楞的望着这个可敬的老人,颤声道:“你……你……” 哑叔低声道:“仁中,别怕,哑叔本来就不是哑巴,能说话也不是甚么大不了的事情,当然,我瞒着你是有苦衷。” 石仁中道:“哑叔!这是为甚么?” 哑叔直起身子,道:“别问原因,这原因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他原本佝偻的身子站直之后,背不驼了,原先那副龙钟老态居然也一扫而光,代之而起的是一副健硕雄伟的身子。 他忽然之间由哑而能说话,再由驼而能与常人无异,其中的变化,在石仁中来说,的确变得太多了,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但这毕竟都是事实。 哑叔知道这孩子心中有着太多的问题,他不容许石仁中问他,更不给石仁中机会问,一挥大烟袋,说道:“仁中,你听着……” 石仁中神色紧张的道:“哑叔,我在听……” 哑叔道:“仁中,你今日去羊篷了,还杀了只狼……” 石仁中神色一扬,道:“那只野狼不知道伤了我们……” 哑叔正色道:“那是其次,你遇上一个人……” 石仁中道:“不错。” 哑叔道:“仁中,你露了魔匕,露了行藏……” 石仁中惶悚的道:“哑叔,杀狼的时候我不知道身旁有人……” 哑叔突然长叹一声道:“我不怪你。” 他长长的吸了口气,道:“仁中,你知道咱们有了麻烦……” 石仁中道:“毛病出在我身上?” 哑叔“嗯”了一声道:“那个人姓古名董,是武林公认的鬼捕,他的眼睛像老鹰,他的鼻子比狠犬尤胜几分,他要追捕一个人,纵然是你逃到天涯海角,他也有办法找着你。” 石仁中浑身一震,道:“他是冲着我来的……” 哑叔道:“若不是冲着你,哑叔又何必在这鬼地方隐忍了这许多年……” 石仁中略显激动的道:“哑叔,自我记事以来,东藏西躲已不知道有多少次了,我想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又和谁有这样血海深仇?他们为甚么一定要置我于死地……” 字字似锤,句句如针,哑叔的神情刹那间一变,他那双寒冷似刃的目珠竟隐隐的浮掠着一片泪光,但他绝不让泪水流下来,强颜一笑,道:“仁中,现在哑叔不便答覆你,日后你自然会知……” 石仁中冷声说道:“哑叔,你怕我知道……” 哑叔坚声道:“时机未到……” 石仁中道:“这是托辞,我不信我会有不可告人之事……” 哑叔一叹道:“仁中,有许多事连哑叔都不清楚,不瞒你说,哑叔对你的身世,与你一样的迷糊……” 石仁中闻言一呆,满腔的希望登时又化为泡影…… 他呆呆的道:“我是谁?谁知道……” 他苦涩的摇摇头,又道:“哑叔,我不解,你老为何拼死拼活的保护我……” 哑叔一笑道:“无他,受朋友之托,江湖义气……” 万般豪情、武林侠义尽在一言中,一句话,一个字,道尽了江湖儿女舍生取义的行径,也表明了侠士本色。 石仁中急声道:“谁?” 哑叔道:“一个对我有恩的朋友,你不必再追问,他不希望你知道,更不希望别人知道,总而言之,江湖上,为了你已有数十位脚跺四海颤的顶尖人物,先后而死!” 石仁中大声道:“甚么?有那么许多人为我而死!” 哑叔颌首道:“不错,你身上所肩负的仇恨已不能用‘血海’两字来形容了,虽然这仇恨的起源与内容目前尚未明朗化,但也足以震惊整个武林,在武林史上怕也是绝响!” 石仁中陡觉一股莫名的悲哀自心田中燃烧起来,缕缕怨怒,充满胸中,他只觉得血液循环加速,目中含着一汪泪水…… 他惨声道:“我对不起那些死者!” 哑叔道:“你只要对得起武林,孩子,你走吧!” 石仁中一额,抬起头来,道:“甚么?你要我走?” 他似乎不相信催赶自己的竟会是对自己爱护有加的哑叔,这消息太快也大突然了,突然得使他无法适应。 哑叔苦笑一声,道:“难道你要在这里等死?” 石仁中道:“我要跟哑叔在一起!” 哑叔浑身一抖,道:“孩子,我很感激,但孩子,目前你藏匿黄龙坡的事已传了出去,我必须要布置一下,你跟着我会更危险;好在往后日子还长,如果我侥幸还能活着,相信还会再见面。” 他目中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神色,面上一片痛苦,嘴唇颤动,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石仁中心一惨,道:“要死咱们死在一块!” 哑叔叱道:“胡说,你身世不明,责任未了,如果轻易言死,那真是应了那句‘亲者痛,仇者快’的悲语了,仁中,别再说傻话,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面上一寒,目中神光暴闪,继续道:“仁中,立刻走,再晚你没机会了。” 石仁中惨叫一声,道:“你叫我到那里去?” 哑叔凄声道:“天下虽大,有你容身的地方还真不多,不过你别担心,你可以去幽灵谷东方驭龙那里……”说着自怀中拿出一颗晶莹夺目、硕大的珍珠,又道:“你要凭着它去碰运气!” 石仁中一呆道:“碰连气?” 哑叔嗯了声道:“你只要设法见到东方驭龙,凭这颗珍珠,他一定会接待你,不过……” 石仁中道:“哑叔,不过甚么?” 哑叔叹了一声道:“没有甚么,全凭运气!” 他把那颗硕大的珍珠交给了石仁中道:“你去吧。” 石仁中说道:“哑叔,你要我离开你,我…” 哑叔道:“别多说了,快上路……” 底下的话尚未说完,屋外突然响起一声大响,但听“砰”的一声,一个手臂已毁的老太婆扑了进来,人才进屋,已“哎”地一声摔倒在地上。 哑叔一颤,道:“孙二娘!” 那妇人惨声道:“黑河九杰已只剩下你老哥了……” 哑叔头发直竖,颤声说道:“甚么?他们——” 孙二娘颤声道:“已先后送命,四弟断后阻敌,由我拼死送信……” 哑叔一晃身子,道:“好,咱们九杰便与他们同归于尽……” 孙二娘指着石仁中,道:“老大,他还不走!” 哑叔双目似火,含怒带威,叱道:“仁中,你还不快走!” 石仁中说道:“哑叔,我……我不离开你!” 哑叔怒道:“胡说,我们黑河九杰全为你而死,你如果再不保护自己生命,你叫我们怎么能死得瞑目,快……” 他似是愤怒已极,凶厉的瞪着石仁中。 石仁中颤道:“哑叔,我……” 哑叔怒吼道:“你再不走,我就先毙了你!” 石仁中忍着满腔悲痛,道:“好,哑叔,黑河九杰诸位叔伯的血仇,我石仁中一定要讨回来,这黄龙坡的小屋,和我相依为命的羊儿,这一切我所难忘的朋友,我都会一一记挂!” 说着泪珠像一串滚落的珍珠,颗颗掉下来,沾满了衣襟,他的确是个难得的好少年,在这紧要当口上,一抹眼泪,跪倒地上,深深的朝着哑叔拜了三拜。 口口口 他颤声道:“哑叔,咱们后会有期,你要多保重!” 话声一落,人似一缕旋荡的轻烟,穿窗而去。 哑叔含泪道:“切记,魔匕不准再现,否则必有大祸!” 袅袅的话声字字透传出去,一字不漏的传进正在奔跑的石仁中耳中,他一面急奔,一面自忖道:“是的,哑叔,魔匕不吉,我不会再用它……” 一路狂奔,他自己也不知道跑了多少路—— 突然,身后传来一连串凄厉夺晚的吆喝,那令人颤动心弦的叫喊,像一柄利刃般穿剌着他的心。 一回头,满天火光,红焰腾空,浓烟弥漫。 颗颗泪珠夺眶溢出,石仁中目中满布血丝,立刻停下了身子,但觉全身血液翻腾,满面杀气。 他嘶哑的吼着! “我还算是人么?我还算是人么?哑叔,哑叔,我怎么能抛下你而不顾,自顾自的伦生……” 他大吼一声,叫道:“我要回去,要死大家死在一起……” 他仿佛看见那个爱护自己、日夜照拂自己的哑巴叔叔已倒卧在血泊里,正熬受那烈焰的焚身。 但当他的身子正要再回头的时候,恍惚间,有一个飘渺的话声传到他的耳中。 “你要对得起哑叔,你就别回头,否则,哑叔做鬼也不会饶恕你……” 他那震颤的心弦,沸腾的血液,忽然全凝在一起,石仁中惶悚的打了个寒噤,忍了忍泪,摇头走了。 冷艳的雪片又自飘落下来,呼啸的风声狂烈的吼着。 风在冷笑,树在吼叫,雪花嘲咒…… 仿佛大自然万物都在诅咒他…… 风冷笑着道:“看他,多无情,居然冷了心,铁了肠走了。” 枯秃的老树顿着脚,骂道:“死没良心,他哑叔从小把他拉拔长大的,如今他抛下了人家,偷生苟安,这种人,天地不容。” 雪花咒咀着:“这种人,冻死他,冻死他!” 石仁中有若丧家之犬,对那风雪的厉吼置若罔闻,盈着悲伤的泪,怀著令人不解的深仇大恨走了…… 他的身影愈走愈淡,最后仅留下一点黑影。 曰口囗 黑沉沉的长夜,含有太多的恐怖,雪是停了,但却更寒冷,幽幽沉沉的一大片黑森森,枝桠尖上覆盖着一片白絮,像少女的头纱,鲜艳瑰丽…… 石仁中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少路,只觉自己的脚好像两个大石块,又重又酸,他沉重的踏进了那片黑森林中,幽暗的大树林里,彷佛藏着许多巨形怪兽, 森寒恐怖…… 此刻,石仁中尚未觉得周遭环境的恐怖,只觉一股莫名心酸的悲伤,涌满心底,泪珠像串珍珠样的掉了下来,寒风吹袭在面上,眼泪立刻变得又冷又寒,凝成泪珠…… 藉着雪地的光照,他那修长的身影斜映在地上,又长又高,挥了挥手,他抹去凝冻的泪珠,手上忽然有着鲜红的血,他木然的呆立在地上,自语道:“血泪,血泪……” 他已伤心透顶,不知伤心为何物?他已流尽了泪水,不知泪水有几多,在他眼前浮动的,就是哑叔那个晃动的影子,哑叔曾给予他幼年时的爱,哑叔曾像父母样的爱护过他,关住过他,在他的心湖里,哑叔像盏不灭的灯:永远闪耀在他的心田里…… 如今,那盏闪耀在他心田里的神灯忽然熄灭了,他的眼前一片幽黑,使他无所支持,无所倚靠,顿时,使他陷于孤立无援的哀伤中那一层挥不去的悲伤深深的围绕着他,一路上,他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更不知道今后是好是坏,只知道泪已沾襟,血已透衣…… 他悲痛的一声大叫,说道:“我要报仇——” 那震天的大吼在树林子里依然传出去了老远,震得四处雪花簌簌而落,几乎驱去了夜神的长翼…… “嘿嘿……”笑声若幽寒宫的精灵,既冷且冰,接着一个话声更象是发自一个鬼魅样的嘴里,是那么恐怖和惊震—— “好男儿——” 石仁中木然的“哼”了一声道:“好男儿——还会流泪么?” 那幽寒的话声又道:“大丈夫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石仁中的全身彷佛被狠厉的毒蛇啃噬了一口似的,全身剧烈的颤了颤,倏忽惊觉自己身边已多了一个人。 那双盈满血泪的眸珠满含敌一意,突然发射出一股利刃的精光,深深贯穿在那个离自己不及五尺远的黑衣人身上。 黑衣人全身罩在森林幽暗的地方,像头狡猾狐狸,把自己隐藏在最有利于自己的地方,仅露出那双奇冷的目光,一瞬也不瞬的盯着石仁中。 双方互相凝视着一动也没动一下…… 石仁中冷然道:“你在追踪我?” 黑衣人冷声的道:“可以这么说。” 石仁中立刻戒备的退了半步,道:“是受人之托?还是另有目的?” 他自小经历过无数的困厄与危难,自然而然使他养成一种求生应变的能力,更把他磨练成知道该怎么样去应付目前及各种不同的环境。 黑衣人一笑道:“前者我不否认,后者也有关连!” 石仁中道:“那来吧。” 黑衣人闻言道:“还言之过早!” 石仁中恨声道:“你还等甚么?难道你忘了自己的目的——杀死漏网之鱼么?嗯!” 黑衣人眼珠一转,道:“在没证明我的目标以前,我还不想动手。” 石仁中哼声道:“告诉你,我是——” 他想说:“我是你追杀的人”说了一半又咽回了。 黑衣人道:“你是甚么人?” 石仁中道:“我是你要找的人。” 黑衣人哼了一声道:“不像!” 石仁中愤怒的道:“朋友,你到底居心何在?要杀要剐,任凭阁下,如果你想在我嘴里套出点甚么?那是休想——” 黑衣人干笑一声:“看不出你还象个人物……” 石仁中冷哼道:“笑话,我年纪虽小,心可不小,像阁这样的人物我还没放在眼里呢……” 黑衣人“哦”了一声,说道:“好大的口气……” 他双目一寒,又道:“我倒要瞧瞧你是真行还是假行……” 身形幽灵般的一晃,一柄冷利的长剑已顶在石仁中的喉结之处,那森寒的剑气泛体生寒,冰冷无情。 但,石仁中却如老僧入定,视若无睹,连闪避一下都没有,任那枝长剑抵在自己的喉结之处。 他冷冷道:“阁下怎么还不动手。” 黑衣人道:“你不怕死?” 石仁中冷笑道:“砍掉脑袋不过是碗大的疤,阁下这动刀动枪的玩意我从小便见多了,何在乎这点小场面。” 他镇定如恒,根本没将生死放在心上。 “呛”然声中,那犀利的长剑倏忽间抽了回去。 黑衣人道:“好,不愧是黑河九杰拚死拼活保护的奇才,仅凭这份胆识已够令人起敬了,石老弟,我刁老四千里迢迢赶来这里为的就是你这一句话——” 石仁中冷冷地说道:“你认识黑河九杰……” 刁老四道:“如不认识!我干嘛要来这里?” 石仁中冷冷道:“只怕是快意堂的凶徒——” 刁老四哈哈大笑道:“你当刁四爷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快意堂纵有明珠一斗,黄金万两,只怕也打不动我刁某人这颗铁石心肠,石老弟,你跟我走——” 他说得豪情万丈,雄心陡发,一把握住了石仁中的手,往林外便走。 石仁中道:“去那里?” 刁老四一瞪眼道:“你不信任我?” 石仁中冷冷地道:“仅凭阁下几句话就要我跟你走……” 刁老四一瞪眼道:“难道你要我说破了嘴皮……” 石仁中道:“说破了嘴皮也未必能令人相信。” 刁老四无奈的道:“你这是给我出难题,我怎样才能说服了你。” 石仁中冷冷地说道:“只怕你枉费心机。” 刁老四哈哈一笑道:“我有办法。” 石仁中说道:“笨婆上轿——抬不动啦。” 刁老四道:“石老弟,这地方不大宁静!你再跟我磨菇下去,只怕要遇上麻烦了。” 他神色微微一变,凝神聆听了一会,神色凝重的又说道:“目前咱们真有麻烦了。” 石仁中道:“我早把生死置于度外,不在乎——” 刁老四怒道:“你这样对得起你哑叔么?嗯?” 石仁中只觉目眩神摇,那跳动的心弦彷佛被重重的踢了一脚似的,刹那之间,哑叔临去时的影子,复又展现在他的眼前,那临别叮咛的话声,又字字句句在耳边响起…… 他沙哑的说道:“你真的是哑叔的朋友……” 刁老四哼声道:“若不是他捎口信,我干什么大老远跑来这里?” 石仁中惶悚的道:“刁大叔,侄儿不知——” 刁老四一挥手道:“好啦,眼前咱们的关总要过去——” 石仁中问道:“刁大叔,是什么样的人?” 刁老四鼻子里“哼”了一声道:“管他是什么人?有我刁老四在这里,谁也别想碰你一指……” 石仁中“嗯”了一声道:“我相信。” 刁老四道:“你不怕我吹牛……” 石仁中一摇头道:“不会,哑叔会托你来保护我的安危,你一定有着过人的本领,否则以哑叔的为人断不会——” 休看他年纪小,这份阅历可不浅,略一思索便将整个事情猜个八九不离十,可见他的确也不含糊。 刁老四哈哈一笑道:“好小子,你真行呀。” 底下的话尚未说完,陡见石仁中踏中一根草绳圈,他尚未来得及出声警告,石仁中的身躯已被活活吊向半空,这是岭南蛮荒有名的吊人索,刁老四虽然阅历极丰,也不禁吓了一跳。 刁老四一跺脚道:“老弟,别怕。” 他身似箭簇般急射而上,手中白光一闪,已迅快的将空中的绳索削断,顺手把石仁中接了下来,双双飘落地上,丝毫未伤,他削绳救人几乎是一气呵成,手法干净俐落,仅这露的-手已足以震撼江湖。 黑暗中一个阴冷的话声,道:“好功夫。” 刁老四沈声道:“给我出来。” 顺手抓起一把雪花,凝捏成块,手未抬,肩未晃,一蓬雪花照着幽暗的林中一角劲射而去。 但闻哗啦哗啦一连数声响,一道人影闪耀而落,这人冷冷一笑,双目寒光直射,大步行了过来。 石仁中“啊”了声道:“是他——” 刁老四冷冷一哼,道:“天下鬼捕,有谁不知!” 鬼捕古董哈哈一笑道:“那里,那里,勉强跟上……” 他森冷的在刁老四身上略略一瞥,又道:“阁下……” 刁老四道:“狠命老四,三刀六洞,亡魂碰上,要命则避——” 鬼捕古董机凛凛的一颤道:“追命老四……” 刁老四冷声道:“你还认得在下这一号——” 鬼捕古董干笑一声,道:“四爷,你包涵……” 刁老四冷笑道:“快意堂给了你多少银两,你做这种腿子买一买……” 古董“嘿嘿”一笑道:“行有行道,门有门规,干这一行全靠的是跑腿,兄弟我天生贱命,纳不得福,一年到头在外面跑,说穿了还不是为了几个钱!” 刁老四道:“废话少说,你打算怎么样?” 古董道:“四爷,我鬼捕在江湖上还有点名声,但与四爷您老一比就差得远了,古董不愿管这档子事,但身不由己,还望四爷捧场……” 刁老四道:“这么说阁下是要一路追下来了。” 鬼捕古董干笑道:“身不由己……” 刁老四道:“好,我姓刁的倒要看看谁能留下石仁中……” 鬼捕古董冷笑道:“我古董是追人不追命,刁老四在江湖上虽说是脚跺四海头的人物,但快意堂能接得下买卖,就不会在乎是谁管这档子事——” 刁老四怒叱一声,道:“你拿快意堂吓唬我!” 鬼捕古董冷笑道:“你惹得起惹不起快意堂,阁下自己心里有数,不过我劝阁下还是慎重考虑,快意堂接下的买卖,再不会变更。” 刁老四道:“有一个办法能使快意堂变更。” 鬼捕古董道:“哦,什么办法?” 刁老四道:“杀光快意堂的杂碎!” 鬼捕古董闻言哈哈大笑道:“四爷,快意堂的主旨在于快意恩仇,天下豪杰俱为堂下之士,阁下虽为江湖一杰,但若拼将起来,恐怕……” 话音未落,一缕剑影飘闪而至,迅快的又收了回去,刁老四轻轻“哼”了一声,不屑的道:“这是给你警告,下次就撕你的嘴了!” 一绺胡髯随着夜风飘落下来,鬼捕古董神情一变,作梦也没想到刁老四出手如是迅速,仅在照面之间便削去了自己鼻与唇间的寸余胡髯,这份准头和俐落已非一般剑手所能比拟,他心中有数,刁老四在江湖上有追命四爷之称,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古董道:“四爷,承你手下留情。” 刁老四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道:“走——” 轻轻一扯石仁中,双双朝深林之中行去。 古董高声道:“四爷,你也是老江湖了,难道忘了‘逢林莫入’那一句老话了么?” 刁老四呼声道:“我倒要斗斗快意堂黑疤老七……” 他拉着石仁中朝黑林之中大步行去,那种目空四海、狂傲不群的神态,当真是有种大豪大杰的风范。 当他俩的身影在黑暗中消逝的时候,古董怪笑道:“果然是刁老四,撒谎都不脸红……” 他一拍手,黑暗中一个人道:“牛雄在——” 古董低声道:“通知黑疤老七,刁老四闯关了。” “是……” 口口口 沈幽幽,黑黝黝。 阴森恐怖的大森林子里静得有一种肃杀的惊颤,石仁中虽然有刁老四在身边,也禁不住内心的惶悚,自小,他经历过许许多多事情,许许多多危难,但从没有像今日这样令他惊心动魄和不安…… 最令他不解的,刁老四的侠情和精湛剑术,虽令他十分心折,可是他始终觉得此人与自己有一道无形的隔阂,在下意识里,刁老四很难取得他的信任—— 石仁中低声道:“刁大叔——” “嘘——” 刁老四一挥手低声道:“有人在咱们旁边——” 石仁中“嗯”了一声,忽然发觉自己四周隐藏着许多人影,他小心的跟着刁老四,暗中却在准备应变 刁老四大声道:“朋友,难道要刁四爷一个个相请么?” 森林里顿时飘传出刁老四那粗壮的话声,震得雪花簌簌抖落,一连串沙沙的步履声随着响了起来,但见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在四、五个黑衣人的簇拥下缓缓行来。 他们俱是刀出鞘,剑已拔,身形在那位身材高大的汉子挥手下,层层的将刁老四和石仁中困在中间。 那高大汉子低冷的道:“刁老四,你果然是个信人。” 藉着自林梢穿进来的光影,石仁中仔细的望着眼前的劲敌,对方除了身材高大外,那长长的马睑上竟是一条条深可见骨的刀刃伤痕,疤痕白红,夜中看来更形厉怖。 刁老四嘿道:“黑疤老七,咱们弟兄什么时候失过信……” 黑疤老七道:“那么交货……” 刁老四冷冷地一哼,道:“我认钱不认人……” 说着一扯石仁中,中指点了他的麻穴,石仁中一楞,尚未会过一意来,身子已动弹不得,他大声道:“你……” 刁老四道:“别嚷嚷,咱们还在谈交易昵。”逍遥谷扫描齐名ocr逍遥谷 第二章 血旗护雏 刁老四朝黑疤老七斜睨了一眼,说道:“老七,这是快意堂悬赏的的大人物——” 黑疤老七道:“我还要验验呢。” 缓缓的一移身子,朝石仁中大步行了过来。 刁老四跃身挡了过去,道:“别他妈的想出歪点子,刚才古董那个老混蛋早先探过路,摸过底细啦,咱们先看银再交货——” 黑疤老七一停身子,道:“好个精狐狸,婊子也有奉送的时候,你阁下和快意堂做过不少次的买卖,今个儿……” 刁老四“呸”了一声道:“别他妈的套交情,咱不来这一套,少一文不谈,多一文也不要,刁四爷在江湖上干的是这种买卖,阁下认为这种事好干呀——” 黑疤老七“哼”了一声,道:“你他妈的不过是善於利用机会,骗骗小孩子,要不是他自己不长眼睛,你他妈的会……” 刁老四怒道:“喂,黑疤老七,说话客气点,别他妈惹翻了大家不好看,古董干的是踩桩寻苗的生意,我做的是拿人交货的买卖,两人虽有关联却不相干,这几年要不是我和他照顾贵宝号,给你们做了几个大买卖,快意堂会那么顺利……” 黑疤老七寒着脸,道:“刁老四,别尽往自己脸上贴金,这几年不是我们快意堂,你早冻死在路边喂了野狗啦,别不知足,我们堂主早知你和古董狼狈为奸,一个通风报信,一个先我们而抓人——” 刁老四“呸”了一声道:“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咱们会是那种人?” 黑疤老匕笑道:“我冤了你?” 刁老四哼声道:“当心你那根舌尖子,我的快剑可不留情。” 黑疤老七哈哈大笑道:“别人怕你那手快剑,我黑疤老七可不稀罕,老实说,要不是堂主吩咐,我早就斗斗你啦。” 刁老四道:“好,咱们今夜便先拚个生死。” 黑疤老七道:“慢着,咱们堂主有令,先将姓石的娃儿安排妥,你我再动手不迟。” 说著一抖手,一张银票平平飞了过来,又道:“这是两万两银票,大通正票,人给我——” 刁老四伸手接了过来,目光在银票上斜睨了一眼,缓缓揣进怀里,他将石仁中朝前一推,冷冷说道:“心老弟,你是他的啦。” 石仁中冷冷地道:“阁下好心机,居然用黑河九杰的招牌骗了我——” 刁老四一笑道:“没什么,这不过是我的看家本领,兄弟我在江湖上素以剑快著称,但若论起骗人伎俩来,似乎比剑术犹胜一筹,数年来,快意堂的买卖我接下过不少次,一次两万两,这价钱可不低呀——” 石仁中惊怒道:“强盗行径,犹在得意——” 刁老四一瞪眼睛,道:“强盗又怎么样?大爷要的只是钱——” 石仁中怒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像你这样——” 刁老四道:“别他妈的充清高,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这一行虽然三百六十行之外,但到底也是买卖……” 黑疤老七冷冷地道:“买卖做多了,心都黑了。” 刁老四神色一变,冷哼道:“疤七,你……” 他额上汗珠滚落,目中泛现出一种惊恐颤悚之色,迅快的一拔长剑,以剑为指,指著黑疤老七的胸前。 他颤声又道:“你下毒手——” 黑疤老七冷冰冰的道:“夜路走多了,总会碰上鬼——” 刁老四狠声道:“在我毒发之前,我先杀了你。” 剑已抵在黑疤老七的胸前,此刻刁老四只要运剑稍为用力,黑疤老七便会血溅当场,或是身负重伤,但刁老四没有立刻那样做,在他心中似乎尚有许多问题—— 首先涌进他脑海中的是他怎么会中毒?他一直在思索—— 黑疤老七胸有成竹的冷冷道:“你不敢!” 刁老四一怔道:“为甚么?” 黑疤老七道:“这还用我说么?你只要稍一运气,那毒便会攻进心脏,使你在末发劲前先我而倒下,你想想,在这种情况下,你会舍得先我而死么?” 刁老四寒悚的一颤,对芳的一言一字俱像一枘无形的箭簇穿进了他的心间,使他连挣扎的余地都无从选择。 他颤声道:“这是甚么毒?” 黑疤老七冰冷的道:“一滴穿” 这三个字在黑疤老七嘴里说将出来,真似五雷轰顶样的把个凶狠无比、刁蛮残暴的刁老四吓楞在地上,俗语说:“蛮荒有三凶,一滴穿为主”,刁老四纵有降龙伏虎之力,也挡不住这霸道的蛮荒剧毒了。 刁老四冷汗直流,说道:“你怎么下的手!” 黑疤老七道:“那张银票上。” 刁老四“哎呀”一声道:“我真该死,竟会忘了它。” 他吓得急忙把揣在怀中的二万两银票掏了出来,掷落在地上,用剑劈成粉碎,他虽用剑却未用劲,目中凶光大露,狠厉的凝视著黑疤老七。 刁老四喘口气,道:“疤七,你下的毒手!” 黑疤老七冷冷地道:“你我虽然不甚友好,还不致於杀你……” 刁老四急声道:“那是谁?” 黑疤老七道:“有人要收买你的命,我们快意堂收了定银……” 刁老四吼道:“谁?” 黑疤老七道:“恕难奉告,快意堂干的虽然是追踪逐杀、快意恩仇的勾当,但我们对事主是谁?是不会泄漏半个字,这是我们商业上的道德!” 石仁中闻言冷笑道:“道德?你不配谈道德,道德会叫你们专门干杀人越货的勾当,别把‘道德’二字侮辱了!” 黑疤老七笑道:“行有行规,道有道规,快意堂是为大家而设的,江湖上,谁都可以委托我们办任何种事,只要他出得起代价!” 石仁中道:“包括你的脑袋么?” 黑疤老七一呆,乾笑道:“也行,只要阁下能付出快意堂的条件——” 石仁中道:“好,这话记住了,有一天,我会要你的脑袋!” 刁老四哼声道:“疤七,你漏一点口风给我!” 黑疤老七不屑的道:“说穿了也是为了这姓石的!” 刁老四一楞道:“姓石的!” 黑疤老七“嗯”了一声道:“不错,那事主委托交待得很清楚,捉到了姓石的时候,有谁遇上一律格杀,严守姓石的今后行踪!” 刁老四一震道:“这又是为甚么?” 黑疤老七道:“听说他是‘七星朝元’——” 话语一落,他神情陡然一变,目光刹那间飘落在身边的那几个黑衣人身上,他似乎觉得自己话已说溜了嘴。 刁老四目光精光暴闪,道:“甚么?七星朝元……” 黑疤老七道:“这只是传说——” 刁老四低喟的道:“疤七,咱们是老朋友了,我自知已活不长久,如果阁下能让我临死前看一看……” 黑疤老七冷声道:“你要干甚么?” 刁老四道:“剥下他的衣服,让我看看‘七星朝元’……” 黑疤老七摇手道,“这使不得,这使不得——” 刁老四-楞,道:“为甚麽?” 黑疤老七颤声道:“江湖上素有‘七星着相,死,死,死;黄泉路上,你,你,你’的传说,我犯不着与你冒那么大的险……” 刁老四笑道:“那只是传言,江湖上谁不知‘七星朝元’是七绝在人身上留下七种神秘武功……” 黑疤老七一呆道:“七种武功” 刁老四喘声道:“我中毒已深,离死不远,纵然是把七种武功全摆在我面前也无法学了,而你不同,青山犹在,如果运气好——” 此人果然善说能这,几句言语已打动了黑疤老七的心,黑疤老七自己虽也为之心动,奈何有所顾忌,道:“这是你要看的……” 他突然伸手扯住石仁中的衣衫,运劲拉扯了下来,十数道目光俱落在石仁中那袒露的胸前,非常令他们失望,在石仁中身上他们甚么也没看见,赤条条根本没有“七星朝元”,当然,他们只知“七星朝元”四个字,却不知道“七星朝元”到底是甚么个样子。 刁老四颤声道:“疤七,只怕错。” 黑疤老七恐怖的颤声道:“我也不知道……” 话声方逝,黑夜里突然传来一声冷哼,道:“我知道。” 仅仅三个字,在黑夜里突然间传进这幽黑的大林里,仿佛是千年古墓吹进来的冷风,森寒冰冷。 黑疤老七一顿道:“谁?甚么人?” 但见一个白发皤皤的瘦瘦老人赤着双足,戴着一顶大斗笠,蓝布大袄,胸前挂着一串黑石般珠子,一身打扮真是绝透了中原,无人能想出他是谁? 那怪老人冷冷地道:“你问老夫是谁?” 黑疤老七道:“正要请教。” 怪老人道:“你不配——” 他目光朝天,正眼也未瞧周遭各人一眼,朝石仁中肩上一拍,石仁中登时能活动了,他急忙道:“多谢老前辈。” 怪老人道:“别谢我,也许你会后悔我救你呢。” 石仁中一楞道:“为甚么?” 怪老人道:“因为你是老夫的人了!” 黑疤老七叫道:“老前辈,你知道他是谁的人么?” 怪老人不屑的道:“不知道,也不必要知道。” 黑疤老七“嘿嘿”地道:“他是我们快意堂追寻悬赏的人……” 怪老人“哦”了一声道:“快意堂是甚么玩意,我老夫子没听过——” 黑疤老七怒道:“我们快意堂……” 底下的话尚未说完,那老人的两袖微微一抬,但闻嗤嗤数声响过后,随着疤面老七后面的那几个黑衣人,每人眉心之处贯穿著一根鱼剌,这种细白鱼刺其白如玉,嵌在眉心之处,活像钉上去的白玉簪一样。 他们俱瞪大了眼珠子恐怖的倒毙地上,那种惊恐惶悚的神态,令人不寒而懔,黑疤老七怒吼道:“你!” 怪老人冷冷地道:“天下谁敢对我不利,谁就先死,你这满睑丑疤的东西,刚才不是你暗示他们暗中下手,他们也不会死得这么快!” 黑疤老七寒声道:“你都知道——” 怪老人哼声道:“你以手为号当我没看见?” 黑疤老七一呆道:“这……” 怪老人沉声冷哼道:“先剁下你的左手。” 黑疤老七寒声说道:“老前辈,你这是逼人大甚。” 怪老人道:“老夫说过的话可曾更改过。” 黑疤老七道:“也有例外吧。” 怪老人哼声道:“没有例外,我要左手绝不要右手。” 黑疤老七硬著头皮,道:“老前辈,你要我的左手,那是阁下一人的事,而我会不会给你,那是我的事……” 怪老人“嗯”了一声,说道:“不错,你颇有骨气,不过在老夫面前,你是白费心机了,你乖乖的自剁左手,老夫或可留你一命。” 黑疤老七大吼一声,道:“屁,我不信邪——” 那知他的字音尚未消逝,黑疤老七那柄锋利的长刃已在抖手间,幻化的击出七剑了。 这七剑快似雷霆样的一发而至,剑似浪花,俱往那怪老人的要害之处招呼,攻势之疾无以伦比。 黑疤老七在剑道一门中可谓下尽了半生功夫,不但是功力深,剑式更是狠辣之极,在江湖上足列顶尖高手,他满以为自己这迅快而至的七剑,定能伤了眼前的怪老人,那知七剑一落,对方好似浑然不知的立定在原地。 他心中一震,忖道!“他怎么避过我的七剑——” 忖念一逝,眼前忽然一花!自己手中的长剑已被那怪老夺了过去,他的手法快速俐落,以黑疤老七的武功居然没看出对方使的是甚么手法。 怪老人道:“老夫自己动手。” 长剑凌厉的问了闪,血影崩现,黑疤老七“哎呀”一声大叫,那只左手已鲜血淋淋的被剁了下来。 黑疤老七颤声道:“老贼——” 在江湖素来凶狠著称的黑疤老七遽受剧变,心中岂会就此甘心,他哀嚎一声,右臂一挥,一柄锐利的巨斧掷了出去。 势疾劲猛,朝著那怪老人的胸前劈至,怪老仅冷冷一笑,挥掌把那利斧斜著劈了回去。 这一招变化太快,再加上怪老人手法怪异,黑疤老七尚未来得及应变,他掷出去的利斧不偏不倚的正好劈在自己的脑门之上。 鲜血滴滴,和着脑浆迸落一地。 怪老人拍拍石仁中的肩头,道:“小子,咱们走……” 石仁中微微一笑道:“老前辈,晚辈感激相救之恩,无奈——” 怪老人瞪眼,道:“你不跟我走?” 石仁中苦涩的这:“人各有志,后会有期。” 他自受刁老四的骗后,对任何人都有种提防之心,怪老人出手杀人,手段凶厉,更促使石仁中的反感,虽然怪老人解救了他,他有报答之意,却不愿和他为伍。 怪老人冷冷地道:“你想这样一走了之?” 石仁中一呆道:“前辈的意思?” 怪老人“嘿嘿”地道:“老夫截下了你,宰了黑疤老七,态度已甚明显了,从今以后,你已是老夫的人,我要你向东,你不能向西,我要你躺著,你不能站着——” 他说起话来像行云流水样的,丝毫也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伤人情,石仁中真是甫逃虎口又落熊窝,弄得他哭笑不得。 石仁中道:“前辈,这……” 怪老人道:“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 石仁中道:“老前辈,这……这强人所难……” 旁边的刁老四此刻微弱的道:“千万江湖是一家,老前辈,你救救我……” 怪老人冷冷地道:“老夫为甚么要救你?” 刁老四道:“看我可怜,家中尚有八十岁老母……” 当一个人面临死亡之时,他的自尊与面子,俱随著自己的哀求而丧失,刁老四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他想活下去,便不能再耍狠,因为他无法狠下去。 怪老人不屑的道:“卑贱的人,老夫还把你当成是条汉子呢!” 石仁中道:“老前辈,假如你有能力,救救他,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他还是人……” 虽然刁老四死有余辜,不值得一顾,但站在人道立场上,石仁中到底是相当忠厚,没有绝了刁老四的后路。 刁老四感激的瞥了石仁中一眼道:“老前辈,你只抬抬手,我便过去啦。” 怪老人吟声道:“老夫有条件——” 刁老四哀声求道:“做牛做马,在所不辞——” 怪老人冷冷地道:“救你可以,你必须给老夫办件事。” 刁老四点点头道:“当然,当然,你老吩咐——” 怪老人冷冷一哼,道:“告诉开封府的快意堂堂主,石仁中是老夫截下的,从今以后谁要想再染指,休怪老夫拆了快意堂的招牌——” 刁老四一呆道:“这……” 他深知“快意堂”拥有天下豪士无数,怪老人虽为一方之圣,但以这种豪气,如此夸口的人,江湖上并无几人,这话他不敢传,也不敢说。 怪老人瞪眼道:“有困难么?” 刁老四活命要紧,道:“没……没,不过你老的大名——” 怪老人冷冷地道:“铁布衣——” 刁老四闻言一呆,颤声说道:“血旗门……” 江湖千里一条路,布衣唯尊扬血旗。 提起血旗门,江湖上无不变色,尤其铁布衣更是数十年来的绝代人物,怪不得他敢说大话,他能说;怪不得他敢狂妄,他能狂妄。 当刁老四自发楞中清醒过来的时候,那怪老人、石仁中已走得无踪无影,浩浩荡荡的雪路上,没有一丝足痕…… 他神情一紧道:“我的解药——” 他大声叫道:“老前辈,你还没救我——” 当他的目光在各处一斜之时,忽然发现自己手中多了一个瓷质小瓶,他虽不知道怪老人是怎么塞过来的,却知道这是自己生命唯一的浮萍。 打开瓶塞一股涩味,张嘴喝了个光。 他这才注意瓷瓶上的小字:“黄龙毒水——” 东海黄龙水——天下为最毒,一滴是良药,十滴能穿肠,刁老四只图活命也不看看是甚么东西,“咕碌”一声全喝进去了,他不禁大为懊丧,自叹道:“唉,天绝我,不可活——” 他那里晓得所中之毒非东海黄龙水以毒化毒,才能救活他,一瓶黄龙水虽多,却化开了他身上之毒。 刁老四的命总算保住了一口气。 口口口 天空中又飘舞起旋转的雪花了。 窗外雪花轻坠,寒风透过窗棂,吹拂了进来,那盏昏黄的汕灯随着冷风而摇曳,站在窗前,远眺雪景的少女,长发垂肩,眸珠如玉,黑白相嵌,长长的睫毛轻轻曳动着,秀丽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庄严…… 可惜,她的睑色过分苍白,与她那花样的年龄不甚相衬,以她目前的年岁应当是脸似苹果,唇如血,而今,这少女微弱中显出病态,娇柔中含着一股忧邑…… 良久,自她那两片无色的唇角里,透出一声沉重而又幽伤的叹息,彷佛是晴空里响起的郁雷,那样令人沉闷,刹那间,使这精致淡远的小屋里,壅塞着一丝丝哀愁…… 她怆然的自语道:“花若能语终须语,人若不死终须死……唉,我不甘呀,我不甘呀……” 她那干涸的心湖里似乎旋转着太多的欲望,旋转着太多的未来,在她底生命中,她尚还一片空白,犹未刻划著瑰丽的人生…… 她望着远处的雪花怔怔出神,一个身著绿衫绿裤、脚穿小蛮靴的艳丽少女端着一个白瓷碗走了进来。 那少女低声道:“小姐,吃药了。” 苍白无色的她微微一楞,道:“吃药,我这个绝命的病仅靠吃药又能维持多久,小翠,我不吃……” 小翠急声道:“小姐,好人多长命,似老爷子那样大的本领,一定能找着那个人,绝对能治好你的病——” 她把那碗药送了过去,又道:“你喝了吧。” 那少女娇弱的道:“我不喝……” 小翠苦楚的道:“小姐,如果你不喝,老爷子回来一定说我服侍小姐不力,他老人家会重重的罚我……” 那少女道:“你说我喝过了!” 小翠急声道:“那更不可以!老爷子神目如炬,什么都瞒不了他,万一给老爷子知道了,他会活活剥我的皮!” 少女把药碗一推,道:“别噜嗦,我不喝就是不喝。” 她因病体柔弱,脾气暴躁,杏目一瞪,小翠吓得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楞楞的站立在地上。突然,窗外传来一声沉笑道:“谁说不吃药呀?” 话声朗朗,沉重有力,那少女闻声精神似乎显得一振,那愁云似的脸靥上刹那间有了一丝笑容,她急忙趋至窗前,轻呼道:“爷爷回来了。” 小翠高声嚷道:“老爷子,你可回来了。” 但见门扉一启,一个老人牵著一个少年行了进来,那少女瞪着一双迷惘的眸珠,不住的在那陌生的少年人身上打量着,娇态盈盈,脸靥上透出一丝丝的红云。 那老人朝少女一指,道:“仁中,这便是我说的薇薇——” 石仁中急忙道:“薇薇小姐好。” 那少女羞涩的俯首说道:“我叫西门薇薇——” 那老人长叹一声道:“我这孙女生来命薄,父母双亡后,就跟着我长大,唉,我西门洪平生未做过一件缺德事,可是我这个孙女却……” 底下的话他突然说不下去了,呜咽欲号,西门薇薇似乎不愿爷爷谈起这种事,急忙道:“爷爷——” 西门洪一拭目中泪痕,道:“薇薇!把药喝了。” 他从小翠手中端过药碗递给了西门薇薇,非常慈爱的哄着这个少女,把那大 碗药喝了下去。小翠收拾了药碗,悄悄的退下去了。 西门薇薇低声说道:“爷爷,二叔来了。” 西门洪双目一缓,发丝似乎欲竖,沈声道:“那畜生来干什么?” 西门薇薇道:“他似乎有事与爷爷商量——” 西门洪怒声道:“叫他滚出百花谷,我不见他!” 他气得直叹气,在屋子里跺脚,彷佛那个人与他有着莫大的仇怨似的,石仁中是局外人,他不敢问,也不想问,因为那到底是人家的家务事。 西门薇薇说道:“爷爷,他在等着你呢。” 西门洪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行出屋外。 石仁中正欲转身,西门薇薇声道:“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尊姓大名儿。” 石仁中道:“在下石仁中!” 西门薇薇欢欣的道:“你就是石仁中呀,我爷爷常常跟我说,天下能医好我病的,只有石家的人才能相救,听爷爷说,石家的人,世代单传,要找你还真不容易呢………” 石仁中一呆道:“西门姑娘,这里面一定有误会了,我石仁中本非术士,又非郎中,更不会岐黄之术,如何能医治你的病?” 西门薇薇苦笑道:“这我也不知道,反正我爷爷说的话最灵了。” 石仁中道:“西门老爷子找的也许不是我……” 西门薇薇道:“我爷爷找的人一定错不了,你一定本事很大……” 石仁中苦笑道:“我的本事大,就不会被老爷子找来了!” 在西门薇薇面前他自是不好把自己被追踪的经过全抖出来,况且西门洪一路上又谆谆告诫,有许多事不必要告诉这个体弱多病的少女。 西门薇薇娇声道:“你知道我得的什么病——” 石仁中手摇摇头道:“西门老爷子还没告诉我——” 西门薇薇轻叹道:“九阴绝脉……” 石仁中讶道:“九阴绝脉——” 西门薇薇苦丧道:“九阴绝脉又叫鬼脉,这是与生俱来的绝症,人虽生而聪明透顶,但好命不长,我最多不超过十六岁便要一命呜呼……” 石仁中一呆道:“有这种事……” 西门薇薇道:“我最多还能有一年好活,也许还活不过一年……” 石仁中没有料到这样一个聪明伶俐的少女,竟会生这种万中不一的怪病,想到她一年后便要撒手西去,不禁产生一种无法言喻的伤感,使他都觉得上苍待她有些不公…… 他感伤的道:“吉人自有天相,你会长命的——” 西门薇薇苦楚的道:“像我爷爷那样大本领的人都没有办法救我,那是绝对活不了,石大哥,你相信命运么?” 石仁中道:“命运是无知的,我相信每个人的命运都由自己所创造,你要听我的话,想办法活下去……” 西门薇薇伤感的道:“你以为我能活下去么?” 石仁中道:“当然能,只要你拿出勇气,不怕死,与死神搏斗。” 西门薇薇的心境彷拂骤然开朗了许多,深锁在眉梢的那股愁怨疏散了许多,她坚声的道:“对,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当她说出这几句话的时候,她再也克制不住自己藏郁在心湖底的那股情感,像是洪流般的倾泻出来。多少年来,她自知自己生命似在无望之中,爷爷虽然想尽办法延续她的生命,但,那只是藉助药物之力,在精神方面她始终觉得空虚,更鲜有人鼓励她活下去—— 她那鲜明的眸珠中透酒出两颗晶莹的泪珠,滴在腮边滚在衣襟上,她不愿去拭抹它,因为她珍惜这份伤感的哭泣。 石仁中惶悚的道:“对不起,我让你伤感……” 西门薇薇摇摇头道:“不,我应该感激你。” 这话没头没脑,也说得莫名其妙,石仁中在这一刻像个木偶,他不知自己该怎么办,也不知该怎么安慰眼前这个悲观的少女。 他苦笑了笑,说道:“感激我,你别恨我就好了。” 西门薇薇悲凄的道:“虽然你说的不过是短短数语,却使我激起再生的勇气,这世间能与我谈得来的,除了我爷爷,就只有你啦,不管将来我的命运如何!你这份感情我永远会怀念。” 石仁中叹道:“只要你活得快乐,生与死有何分别。” 西门薇薇一拍自己道:“是啊,我怎么从没想通这个,一个劲的怕死,经你这一说,我倒显得大渺小了……” 石仁中道:“不,留恋自己是一种天性……” 西门薇薇苦涩的道:“我是错了,犯着太大的错误。” 她长长的一声长叹,又继续道:“我先前只感叹自己的生命太短促,像一块白布尚未染上绚丽的彩霞,却忽略了活著的日子应当充实、有意义,刹那的快乐也许是生命的永恒,这意味太崇高了。” 在这刹那她忽然长大了,许多时日她不了解的事物都霍然的看个透彻,这难道就是所谓少女的成熟,抑或是自然环境的变迁,还是一个阶段的转变。 石仁中笑道:“你能追寻快乐,生命才会充实。” 西门薇薇欢欣的道:“你是益友、良伴,说话有深度,我交你这个朋友。” 石仁中淡淡的一笑,道:“只怕会令你失望……” 西门薇薇道:“不会,你给我的启示大大了。” 两个年轻人在这种情况下相遇,在这种情况而互相了解,虽然环境会使两人由陌生而臻成熟,但,在言口谈之中;双方都被这突来的友谊热诚溶化了。 屋里的灯光昏暗,墙角那堆乾柴上,一只黑色大狸猫正瞪著一双黄光光的大眼珠子,在暗中搜寻著什么,它似一头黑色豹子,是那么凶厉。 小翠端着药碗走了进来,熟练的转个弯,柴火上的大狸猫轻轻叫了声。小翠低下身去轻轻轻拍了下那狸猫的头。 正要直起身子,她的手已被一个人握住了。 那黑影的手彷佛是幽灵一样的将她提了起来,吓得她失声叫道:“你……” 那是个面上毫无一丝表情的中年汉子,长得还算挺清秀,不过是太阴沈了点,目光里也显得太无情,他冷厉的瞪着小翠,把这少女吓得浑身直抖。 他冷冷地道:“别嚷嚷,当心老头子听见。” 小翠颤声叫道:“二少爷,你——你放下我——” 那汉子冷笑道:“放下你容易,先告诉我事办得怎么样?” 小翠颤声道,“什么事?” 那汉子冷哼一声!说道:“你跟老子装蒜……” 小翠痛声道:“二爷,我……” 那汉子怒声道:“你没下手?” 小翠面色苍白,道:“我不敢,老爷子会查出来。” 那汉子呸声道:“查个屁,你只要把这包药放在老头子配的药方里,那丫头随着她自己的药服下去,无色无味,喝完了便完了,老头子虽然精明一世,也查 不出半点痕迹——” 小翠寒声道:“二爷,小姐天生是绝命鬼,活不长了,你为什么还下这个毒手,难道你不能再等个一年半载的——” 那汉子哼声道:“告诉你,老子等不及了——” 小翠道:“你真这样恨她?” 那汉子狠声道:“没有她,老头子绝不会待我这样!” 小翠哀声道:“二爷,我下不了这个手!” 那汉子冷笑道:“由不得你,明天我要看着她死……” 小翠横了心道:“你要下毒,就你自己动手,我……” 那汉子冰冷的道:“你有种,小翠,我只要把我们的事在老头子面前略略一抖,那后果你心里比我还有数……” 小翠一颤道:“我们………” 那汉子“嘿嘿”地道:“不错,我只要说你勾引我,老头子一定会……” 小翠恨声道:“西门大鹏,你好毒呀,你欺负我年幼,把我玷染了,今儿个反咬了我一口,好,我自认输……” 西门大鹏冷哼道:“别揭底,那样你也不光荣……” 小翠突然觉得自己受尽委曲,自从老爷子收留她以来,她就日夜忍受西门大鹏的凌辱,在他的淫威下,她欲振乏力,满腹苦水往肚子里吞,她再也克制不住满肚子的怨气,泪珠一涌,眼泪颗颗掉下来…… 她忿忿的道:“你毒死小姐,西门冢的财产便会全落在你手里?” 西门大鹏“嘿嘿”地道:“你认为我是看上那点祖产——” 小翠一呆道:“那你是为什么?” 西门大鹏怨毒的道:“有那小婊子在一天,西门家的祖传武功便轮不到我,有老头子在的一日,江湖上就没有我西门大鹏扬眉吐气的时候……” 小翠颤声凄叫道:“你……你也要害老爷子……” 西门大鹏哼声道:“凡是阻碍我的人,我都不会让他活着……” 小翠颤声道:“好狠毒的心肠,好毒辣的手段,这种话也亏你说得出口,老爷子待你不薄,你居然也要下手……” “拍拍——” 两下快掌,打得小翠娇躯直颤,梨花带雨,西门大鹏深沈的没有一丝笑意,冷笑道:“你敢教训我,呸,你不配,现在警告你,假如在明天日落之前!那小婊子还没死,我就要你的命……” 在他的淫威下,小翠低首饮泣,一句话也没听进去,西门大鹏伸手把她的发丝扯了过来又道:“今个老爷子带的是什么人?” 小翠说道:“我不知道——” 西门大鹏冷笑一声,道:“你真不知道,说——” 他手上用劲,那满头发丝彷佛要被他扯断一样,小翠痛疼欲死,抗拒无力,呻吟一声,道:“放开我——” 西门大鹏冷笑声,说道:“不怕你嘴硬——” 手一松,小翠挣脱开,道:“一个姓石的年轻人——” 西门大鹏面上神色一变,说道:“姓石的……” 他急急的抓著小翠,大声又道:“可是要娶小婊子的那个人……” 他来不及等小翠答覆,人已像旋风似的迅快溜出去,刹那间,消逝在夜影里,半空里却响着他的话声:“先下手……”逍遥谷扫描齐名ocr逍遥谷连载 第三章 七星朝元 石仁中的眼睛才蒙蒙胧胧的要闭上,已感觉出远处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那步履声不轻不重,仿佛是朝着这个方向走来。 他未理会,步履声在他的门前停住,然后连着响起二声叩门声,他急忙下床,问道:“谁?” 门外响起一个沉重声音,道:“一个朋友——” 石仁中一楞,道:“朋友!在下初来这里鲜有相识……” 那人冷冷地说道:“阁下可否出来一会。” 石仁中一开门,道:“阁下是……” 双方俱陌生的在彼此身上注视,凝视了半晌,西门大鹏面上轻轻浮现出一丝诡谲的笑容,道:“石老弟,你大概不认识我,我倒认识你。” 石仁中道:“恕在下眼拙……” 西门大鹏道:“在下西门大鹏,是这里半个主人……” 石仁中急忙道:“失敬,失敬,里面请……” 西门大鹏嘿嘿地道:“客气,在下有事请教……” 石仁中道:“西门兄请说,在不知无不言……” 西门大鹏“嗯”了一声道:“你可是身怀‘七星朝元’之人……” 石仁中一楞道:“这……” 西门大鹏道:“别吞吞吐吐,是与不是,仅点个头,摇个头……” 石仁中道:“不错,在下是胸怀‘七星朝元’……” 西门大鹏神情一变,道:“这么说那老头子真把你找着了。” 石仁中一呆道:“谁是老头子?” 西门大鹏冷哼的道:“石老弟,你好阴险呀——”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石仁中不禁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楞楞的瞪着眼前这个汉子,道:“西门兄,这是什么意思?” 西门大鹏道:“你自己不明白,江湖上谁不知我西门家的武技秘而不宣,传一不传二,阁下自命胸罗‘七星朝元’,便欲做西门家的孙女婿,妄想从老头子那里偷学……” 石仁中叹声道:“西门兄,这只怕是误会了。” 西门大鹏冷笑道:“误会?笑话,咱们家的家务事,咱自己会不清楚,打从老头子去拦截你开始,老头子就有这个意思了……” 石仁中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西门大鹏道:“别装蒜了,老子不信那……” 他阴沈的又继续道:“阁下可了解我的意思?” 石仁中摇头道:“正要请教——” 西门大鹏道:“两条路,一是阁下立刻滚出这里,二是死在这里。” 石仁中冷冷地道:“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要置我于死……” 西门大鹏冷声道:“只怪你上了贼船,倒了八辈子霉……” 石仁中道:“西门兄,在下本不愿来此,是老爷子硬将在下请来,今日阁下是奉老爷子之命,还是……” 西门大鹏怒声道:“你想拿老爷子吓唬我……” 他面上神情一冷,右手斜斜撩在半空,掌心朝外,一丝青青的紫气自掌心之中散发出来。 石仁中神色一变,道:“你居然想下毒手……” 底下的话尚未说完,西门大鹏的右手已横劈过来。 激荡的劲道,旋转的罩向石仁中,他站立当地,居然不闪不避,任那劲强的掌劲拂来。 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叫道:“二叔,你……” 一道幽灵样的人影自远处遥遥的扑了过来。 西门大鹏闻声一震,沈声道:“是薇薇——” 晃动的人影直冲进来,西门薇薇一凝身子伸手扶住了摇摇晃晃的石仁中,她双唇青紫,额冒冷汗,双目不瞬地凝视着西门大鹏,仿佛要喷出火来。 西门薇薇愤愤地道:“二叔,你下这么重的毒手……” 西门大鹏冷声道:“他还没死呢!” 西门薇薇微微一怔,这话登时使她的心神一紧,刹那之间,她的脑海之中,瞬快的掠过一个意念,忖道:“二叔的‘地煞掌’武林一绝,刚才少说也有七成功力,石仁中虽说是练过几年功夫!也禁受不起……” 她关怀的道:“你受伤啦……” 石仁中摇摇头道:“没什么。” 他刚才那种负伤神色,在这刻时间竟一扫而光,像是根本没挨过那一掌似的,这般情景落在西门大鹏眼里,当真是使他一骇,他几乎不相信世间会有这种人…… 西门大鹏狠声道:“好小子,更不能饶你了。” 长吸口气,全身劲力俱集在双臂间,目光如刃,冷锐的落在石仁中身上,缓缓的撩起了右手。 西门薇薇变色道:“二叔,你要干什么?” 西门大鹏道:“薇薇,你别再管了,这姓石的一日不死,咱们西门家里便休想再在江湖出头了……” 西门薇薇拦身挡在石仁中身前,道:“二叔,你胡说——” 西门大鹏冷笑道:“你懂个屁,我这‘地煞掌’少说也有千斤之力,这小子挨了一掌居然尚能挺住,往后江湖谁又能制住他——” 此人不愧是老江湖,能在刹那间举一反三,将往后江湖情形预料个透彻,可见此人果非易与之辈。 西门薇薇道:“他是爷爷的朋友,岂会……” 西门大鹏道:“老头子的朋友,呸,痴人说梦……” 西门薇薇道:“二叔,饶了他……” 石仁中突然一推她,道:“别理他,看他再来一掌能否伤了我——” 此刻石仁中只觉一股难以遏止的怒气在心胸之中燃烧,他根本顾不得自己生命安危,挺身欲出。 西门薇薇急急叫道:“别说傻话,二叔——” 西门大鹏一摆手,冷声道:“薇薇,走开——” 西门薇薇坚声道:“不行,你不能杀他——” 西门大鹏阴沈的道:“薇薇,我不能杀他,却能杀你……” 西门薇薇变色道:“二叔,你……” 浓浓的杀机此刻塞满在西门大鹏那双眼珠子里,他双眼满布红丝,脑海中瞬快的闪动着歹毒的念头,忖道:“把两个人都杀死,绝了老头子的希望……” 他嘿嘿地道:“薇薇,你是找死,自己闯进来——” 他跨进屋里,缓缓的把门关上,朝他俩行来。 西门薇薇叱道:“二叔,站住,我要不客气了。” 她虽是体弱多病,但仍一摆式子严阵以待,眸光不瞬的注视着西门大鹏。 西门大鹏“嘿嘿”地道:“小丫头,你得了吧,别说了,天下有谁得了九阴绝脉的人能练武功,除非他不想多活几年……” 这一著有若一柄无形的巨锤,重重的击在西门薇薇的心弦上,她颓然的退后了半步,眸中已浮现出晶莹的泪珠,她二叔说的没错,罹患九阴绝脉之人,天生身体柔弱,绝不能练功,若勉强练功,非但无益,反而速死。 西门薇薇娇躯直颤,道:“原来,二叔知道了……” 西门大鹏“嘿嘿”地道:“丫头,你把二叔看得那么笨呀,告诉你,我把你俩杀了之后,略略布置一下,老头于绝看不出是我动的手,那时候,嘿嘿嘿,老头子说不定……” 底下的话尚未说完,西门薇薇已颤声道:“二叔,你好恶毒呀——” 西门大鹏得意的道:“这叫做无毒不丈夫,英雄本色……” 他这种狂妄无忌的言辞使石仁中愈听愈气,少年人大多血气旺盛,他忍无可忍,跃了出来,道:“你别尽打如意算盘,我不怕你……” 西门薇薇关怀的道:“你的伤要不要紧……” 石仁中冷笑道:“区区‘地煞掌’岂能奈何我……” 西门大鹏闻言陡然杀气盈眉,呛然声中,将悬于腰间的长剑撤了出来,但见这柄剑刃薄背厚,血痕崩现,森寒中有股杀气,缭绕在剑分四周。 他沉吟的道:“地煞掌打不死你,这柄剑却能杀死你……” 剑光陡闪,一丝冷凝的剑光环绕半空,布成一个剑网,迅快无比的照着他俩罩了过去。 石仁中一扯西门薇薇,急急道:“闪开——” 他虽然受伤不轻,但一种求生的木能,促使他反应灵敏,他将西门薇薇推在一边,顺手抓起一张板凳照着罩来的剑光掷了过去。 一连数响,那个槐木做成的木板凳,顿时被对方的长剑,搅得块块而碎,散落一地…… 西门大鹏的剑法独树一帜,快速中更显得沈稳,一剑未中,第二招跟着而来,这一剑是刺向石仁中的前胸。 石仁中身在墙角,退路已无,眼见那冷厉的长剑已无情的剌了过来,在这种生与死的抉择下,已不容许他有再思虑的机会,伸手入怀,抓出那柄绿玉把柄的匕首,朝着急攻而至的长剑削去,一分短一分险,他使的手法快,快得使对方长剑无法再抽回去。 “叮——”两柄利器,一长一短,在刹那间接触在一起,发出一声轻响,西门大鹏抱剑而退,手上的长剑不过剩下一半,而石仁中的匕首夷然无损,在这种情况下才真正显示出谁才是天下真正的利器。 西门大鹏惊叫道:“魔匕,魔匕……” 这柄名传天下的绿玉魔匕,果然与众不同,不但能削铁如泥,锋快犀利,更是江湖上见闻稍广,不论是黑白两道,辈高辈低者,均能触目而识,仅这份名声,便足以风靡武林了,更何况是拥有者的身分了……石仁中的心中却是一惨,有所谓是触物伤情,虽然这柄绿玉匕首再一次的救了他,但却使他又想起那个和他相依为命的哑叔,这个始终不愿透露身世的怪人,在石仁中来说是情谊深浓,爱恩俱存,他思念他,更甚于……他感伤的自忖道:“哑叔,对不起,为了救自己,我又用魔匕了……”忽然间,使他泫然欲泪,一股浓浓的哀绪塞满胸怀,他长长的吸了口气,将旋荡在胸中的哀伤驱走……西门薇薇瞪大了眼睛,道:“好锋利的匕首。” 当她的眸光触及石仁中的脸上时,她发现他那双精湛的目光里,隐藏着一丝晶莹的泪影,她低声道:“你不舒服……” 石仁中只觉一股热流涌满心田,摇摇头道:“没什么。” 西门薇薇见他目中含泪,误会他是受伤后,因为逃生无望而产生畏惧,她惊泣的道:“不要怕,他不敢伤我们……” 石仁中苦笑一声,道:“不是怕,而是……” 西门大鹏目中凶光毕露,沈声道:“这柄魔匕怎会在你手里……” 石仁中心中顿时一寒,刹那间使他想起哑叔那叮嘱的语声:“魔匕不吉,江湖少用,每当它出现一次,便会给你带来无数的烦忧,甚至会使你丧命……” 他冷冷地道:“你问得太多了。” 西门大鹏冷声道:“给我,我便饶了你俩……” 西门薇薇移身在石仁中身前,道:“千万别给他,二叔一定会……” 此刻双方距离甚近,西门薇薇底下的话尚未说完,已被西门大鹏一把抓了过来,用那枝断了一截的长剑按在她脖子上。 石仁中变色道:“放了她……” 西门大鹏冷笑道:“把魔匕给我,我立刻放人……” 西门薇薇叫道:“石哥哥,别听他的,他只要敢伤我一点皮毛,我爷爷便会不饶他……” 西门大鹏怒声道:“只要你在我手里,那老头子也奈河不了我……” 西门薇薇没有想到自己的二叔在这种情况下使出这种手段来对付自己,使她那本已脆弱的感情更显得脆弱,她自懂事以来,自幼生长在这个小谷里,与大自然为伍,与百兽灵禽为伴,根本不知人心险诈,丑恶狰狞,西门大鹏用这一招对付她,的确是使她花容失色,不知所措……她哀伤的说道:“二叔,爷爷会生气的……” 石仁中也没想到西门大鹏会这般的卑鄙,居然以西门薇薇要胁自己,他天生侠义,不禁义膺填胸,绿玉匕首一展,跃身而来,道:“立刻放了她,否则你也跑不了。” 西门大鹏“嘿嘿”地道:“你如果想要她活下去,就乖乖把魔匕给我,不然这是最好的例子……” 说着那柄半截短剑,已在西门薇薇洁白如玉的玉颈上斜斜一划,但见剑刃在她那白白的脖子上划了一道血痕,滴滴殷红的血液流了下来。 西门薇薇痛极道:“二叔,你……” 石仁中神情剧变,道:“放了她,我给你!” 他知道像西门大鹏这种人,心黑手辣,说得到做得到,他能用剑划伤她,自然也会用剑杀了她,那种与生俱来的侠义本份,使他血液奔流,愤怒不平…… 西门薇薇沙哑的道:“魔匕天下七宝之一,价值连城,我本已是快死的人,上苍待我已经很厚道了,石哥哥,你不能给他……” 石仁中道:“只要你能活着,再大的代价也值得——” 这浓郁的情感,化作一股暖流,在西门薇薇的心坎里流动,她彷佛沉湎在一种无忧的境界,竟忘了脖子上的痛伤,面靥流露出一股从未有过的笑意…… 她苍凉的道:“能与你相处一天半,已足慰平生了……” 西门大鹏逼着她,道:“别说话,只要他交给我,立刻放人……” 石仁中愤愤的道:“拿去。” 他乃是一言九鼎之人,说出的话岂会更改,心中虽然是愤懑难抑,到底还是忍耐下来,缓缓将那锋利无比的匕首递了过去。 西门大鹏伸手接了过来,道:“这次饶你不死,下次……” 他突然一松手,把西门薇薇推在墙边,转身欲去。 西门薇薇叫道:“二叔,留下魔匕,那是人家的东西——” 西门大鹏“嘿嘿”地冷笑道:“有那么简单……” 他将手中匕首在空中划了一道光弧,得意的一声大笑,伸脚踢开了门,一跃而去。黑夜里,突然传来一声沉喝,道:“站住。” 西门薇薇精神一振道:“爷爷……” 只听西门洪开腔骂道:“你这个畜生,还有脸回来……” 西门大鹏面色苍白的退回来,道:“爹爹……” 西门洪一脸寒意,道:“别叫我,我没有你这个儿子,你也没有我这个爹。” 这老先生说这话时心中的沉重绝非言语能说明的,他为自己儿子的不肖伤怀,也为家门不幸感叹,但见他老眼通红,目珠里隐隐的含着一泡泪影……西门大鹏苦笑道:“是你不要我这个儿子的……” 西门洪颤声道:“怎么样?你要造反了……” 西门大鹏道:“爹,我……” 西门薇薇道:“爷爷,二叔抢石哥哥的东西……” 当她说这话的时候,那个老人怜爱的瞥了这个孙女一眼,仅这么一瞥,他发现孙女的脖子上有一条长长的血痕,疼爱的问道:“怎么弄的……” 西门薇薇望了望那个狠心的二叔,嚅嚅地道:“没什么。” 西门洪道:“别骗我……” 西门大鹏道:“是我……” 西门洪怒声道:“我早知道是你这畜生干的,从小你就想尽办法欺负她,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这样恨她……” 西门大鹏冷笑道:“有了她,你就不喜欢我,有了她,咱们西门家的秘技你就不传给我,爹,你该知道,她最多再活一年,你不为现在也该为将来呀……” 这话扣紧了西门洪的心弦,虽然这个儿子是西门家的败类,不肯力争上游的不肖子,但这一席话却是道道地地的实在,他机凛凛的打个冷颤,自己彷佛突然跌进一个无底的深渊里,在这个老人的记忆里,他不禁缅怀着薇薇她爹…… 西门薇薇再也抑禁不住内心中的情伤,竟伏在石仁中的肩上哭了起来,她悲凉自己生命的不幸,也眷恋生命的可贵…… 石仁中轻轻拍拍她,道:“别难过,一切都会过去……” 西门洪揉揉眼眶子,道:“我问你,你为什么伤她……” 西门大鹏嚅嚅的道:“这……” 西门薇薇颤声道:“爷爷,他夺石哥哥的匕首……” 西门洪“嗯”了一声吼道:“你愈来愈没出息了,居然干起偷鸡摸狗的事……” 他双目一瞪,威凛的又继续道:“把东西给我……” 西门大鹏虽然凶狠暴戾,在这个老人的面前,他纵是三头六臂也发不出狠来,面上浮起一片怨毒之色,不情愿的把那柄锋利无比的匕首交了出来。 西门洪神色微异,道:“千古利器,名匕神物居然会在这里出现……” 西门薇薇道:“爷爷,那是石哥哥的神器。” 西门洪“嗯”了一声,目光凝注在那柄千古利刃,面上浮露出一种神思之色,沉默了一会,道:“石老弟,这是你的……” 石仁中黯然的道:“那是哑叔给我防身的……” 西门洪微楞道:“天下有谁如此豪情,防身之物一见是名贵神匕,唉,石老弟,你那位哑叔只怕不是普通人物……” 石仁中喏喏的说道:“在下不大清楚……” 他饱经忧患,少幼失爹,养成逢人只说三分话,留得七分在肚中习惯,那老者待他不恶,但他还是把本身的孤苦伶仃身世隐瞒了部分。 西门洪思绪纷杂,有所神思的喃喃道:“为了这柄神匕,江湖三十年间至少已死了数十位武林豪杰,所以各派人物俱视这柄匕首为血魔匕,爱它也恨它,怕它也畏它……” 石仁中茫然的道:“哑叔从没告诉过我这些……” 哑叔虽将这柄有着血淋淋历史的名器交给了他,却很少把这柄匕首的点点滴滴告诉过他,并非哑叔隐而不说,是哑叔突怕这利器的历史,会增加这孩子身心的负担…… 西门洪道:“哑叔不告诉你一定另有原因……” 他此刻目触这柄千古神器,数十年来江湖上因为这柄血魔匕而发生的事故,一幕幕展现在他的眼前,使他吁嘘嗟叹,感叹沧海桑田,人物已…… 他在那里楞楞出神,追思往昔,缅怀过去的刹那,凝立一旁的西门大鹏面上忽然展现出一丝诡秘的笑意,他身子微微朝前移了半步,目中凶光陡盛,那种诡秘冷酷的神色,愈发显得怪异。 忽然,他像发狂样的吼道:“我受够了,我受够了。” 整个人像是中了邪样的,挥起手掌照着西门洪的身上劈去,他这怪异无常的举动太出人意外了,西门洪居然没有闪开,硬是接了一掌。 “澎”然声中,西门洪的身子一阵摇晃,回身一拳捣去,他变招神速,后发迅至。 西门大鹏对这一招的变化似乎早已了解,转身朝黑夜狂奔而去…… 一路上,尚传来他那凄厉的长叫…… 西门洪面色紫青,吼道:“畜生,畜生……” 西门薇薇悲伤的说道:“爷爷,你受了伤……” 西门洪摇摇头道:“这畜生还伤不了我……” 西门薇薇颤声道:“爷爷,二叔的病发了……” 西门洪抖颤的道:“让他去,由他自生自灭,西门家没这个畜生……” 天下父母心,若非子女确实伤透了父母的心,西门洪会说出这种痛恨绝顶的话么?西门大鹏的不肖的确令他太悲伤了,他眼睁睁的看着西门大鹏狂奔而去,却未予追赶截拦,那是因为他知道不肖子的老毛病复发了…… 西门薇薇苦涩的道:“爷爷,二叔一发病,人会死……” 西门洪惨痛的道:“他都敢打我,你还管他死活……” 正在这时,只听夜里一声呻吟,西门洪一怔,沈声道:“什么人?” 呻吟之声愈来愈近,只见小翠披散着发丝,凌乱的奔了过来,扑倒在地上,眸中一片泪水……西门薇薇一呆道:“小翠,你……” 小翠颤声哀叫道:“小姐,我对不起你……” 西门薇薇扶着她道:“别说这话,你是怎么啦……” 小翠哀说道:“二爷逼我服毒……” 西门洪气怒道:“那畜生,我非废了他不可……” 小翠双眸目翻白眼,说道:“别怪二爷,我也不好……” 西门薇薇伸手点了小翠身上的穴道:“别说话,爷爷会救你……” 西门洪神情一惨道:“薇薇,太晚了,那毒药已毁了她的心肺,你看她眸光已散,气似游丝,大罗神仙再世也挽救不了她的生命……” 此言一出,西门薇薇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悲伤,抱着小翠呜呜的哭了起来,自很小的时候,她唯一的伴侣便是小翠,两人在一起玩,一起读书,同进同出,虽为主仆,情似姊妹,如今,这唯一的伴侣遽而毒死,怎不令她伤心欲绝,已不欲生。 颗颗晶莹的泪珠似断了线,沿着西门薇薇那清秀颊白的面颊流了下来,泪襟湿了她的衣襟,湿透了她的衣衫…… 小翠在她的泪珠里黯然而逝,虽然她对自己的主人有愧疚,但临死之际她似乎得着更多的同情和怀念…… 西门薇薇哭得真是伤心欲绝,原已苍白的脸靥,此刻加的苍白,刹那间,使这间小小的客房里充满了太多的悲凉,多少个日子,多少回忆,俱化着热泪倾泻下来,虽然是阴阳两界相隔遥遥,但两个少女的心念仅隔一线…… 西门洪叹道:“薇薇,别哭了。” 西门薇薇恍如未闻一样,愈哭愈加伤心…… 石仁中黯然的道:“老前辈,当心她哭伤了身子……” 西门洪苦涩的道:“让她尽旦里发泄一下也好,这孩子的身世太可怜了,自小没有了父母,与小翠相依为伴,虽然我疼爱她,到底男人不如女人,有许多事,亏了小翠……”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又道:“可怜她,生命已如日薄西山……” 石仁中一震,说道:“她还有多久可活……” 西门洪悲凉的一叹,说道:“不会超过一年……” 石仁中道:“有没有办法延续她的生命!” 西门洪凝重的道:“只有你……” 石仁中一呆道:“我……” 西门洪正色道:“不错,老夫把这唯一的希望全寄托在你身上……”石仁中苦笑道:“老前辈别开玩笑,在下对于岐黄之术一窍不通.更不擅医理,怎么能救你家小姐,这事……” 西门洪“嗯”了一声道:“不错,你的说法绝对正确,不过你忽略了自己的本事,江湖上俱知道九阴绝脉为不治之症,十之八九未超过二十岁便与世长辞,薇薇不幸正是罹患此症,老夫家门不幸,老大死于外乡,老二不肖,仅有她尚堪慰晚年,那知……” 有道是:英雄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个年岁颇高的老人,说到伤心处时,竟情不自禁的掉下了这两滴伤心泪,若非伤心他岂会轻弹呢…… 石仁中道:“老前辈别难过,吉人自有天相……” 西门洪苦涩的道:“除非你肯援手相助……” 石仁中道:“老前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在下能够办到的,绝不推辞,不过……” 话未说完,西门洪已欣然大喜道:“真的!” 石仁中道:“当然真的!” 西门洪突然又黯然的道:“只怕你不会答应……” 石仁中道:“在下一再说过,能办到的……” 西门洪道:“这件事你能办到,却未必会愿意……” 石仁中沉思道:“老前辈先说说怎么样才能救令孙女……” 西门洪长长一叹道:“古语说‘阴和阳,阳溶阴,阴阳调,精益生’。九阴绝脉之治法举世仅有二途可行……” 石仁中急问道:“那两种治法……” 西门洪沉思这:“第一法为血莲花,此花又名火莲子,举世之中仅有大戈壁沙漠中有此东西,此物生长在沙石底下,白日藉沙石传热法吸取阳热精华,晚间又采取地底之阴冷,每株每隔三十年在三月三日始开花……” 石仁中精神一振,道:“前辈,您的武功难道不能去大戈壁……” 西门洪哈哈大笑道:“石老弟,你认为我没去么?为了她,老夫几乎翻遍了大戈壁,结果是功败而退,几乎连我这条老命都赔上了,唉!血莲花,血莲花……” 他那一抹凄凉的笑意吊在嘴角上,使石仁中陡觉心中一酸,此老正值残年,若是儿媳俱在,此不正是抚儿弄孙一享清福之最佳时日,何须劳碌江湖,为孙女之绝症奔走天涯,徒唤奈何…… 西门薇薇悲伤的抱着小翠道:“爷爷,别再说了。” 石仁中摇头道:“大戈壁难道没有血莲花……” 西门洪坚定的说道:“当然有,不过血莲花是生长在沙底之下,大戈壁中,移形换位,千变万幻,血莲花在地底下开血莲,除非我们正好碰上它浮出沙面,否则,就是寻找一辈子也找不着,这话也许过分,但是沙石无情,今日落在这里,明日飞那边,在这种情况下,就是找一个人也不容易呀……” 石仁中长长叹道:“我懂了。” 西门洪道:“老夫没有办法之下才走第二条路……” 石仁中道:“在下愿闻其详……” 西门洪道:“鬼脉属阴,与蛇体无异,凉性,非绝阳之体无以为治,江湖虽大,以阳刚之劲传世者,仅有石龙谷的石龙君……” 石龙谷石龙君,这数字甫落入石仁中的耳中,他的心弦像震动的琴弦颤动不已,从小他在江湖中彷佛听过这个名字,却不知道与自己到底有多大关系…… 他喃喃自语地道:“石龙谷,石龙君……” 西门洪叹道:“石家的祖传纯阳功‘七星朝元’,传子不传女,传一不传二,老夫十年前原想相求石龙君助老夫一臂之力,奈何时不我予,石家在十年前突遭变故,把老夫的念头也打消了……” 石仁中紧张问道:“变故,什么变故……” 西门洪面色诡异,叹气道:“不为外人知的大变故,活着的仅只有你一个……” 石仁中面色惨变,道:“老前辈,请你说清楚点……” 西门洪苦笑道:“老夫也不太清楚,石老弟咱们不谈这个……” 石仁中心中一怔,双目中隐含一丝泪影,刹那间,一层层幼时的往事在他的脑海中翻现出来…… 西门薇薇凄笑道:“爷爷,你勾起石哥哥的不愉快了。” 西门洪“哦”了一声道:“唉,薇薇自小聪明,可惜命苦……” 石仁中强振精神,道:“老前辈!你还没说如何救薇薇的办法呢……” 西门洪道:“‘七星朝元’是为纯阳之劲,对疗治鬼脉,冲破脉穴导阴为阳,但这种治疗法非有数十年功力不能为之,因为不但要功力厚,还要能日施三次功者,七七四十九日,才能把薇薇体内的阴柔之劲与外传之阳劲相合……” 石仁中黯然的道:“在下虽然自幼动习‘七星朝元’之功,但要做到像老前辈所说的那样只怕也不容易……” 西门洪道:“这个老夫知道,老夫是想另一办法……” 石仁中一楞道:“尚有何法?” 西门洪道:“把薇薇嫁给你……” 此语一出,西门薇薇虽在悲伤之中,也不禁面泛桃红,羞涩的急忙低下螓首,额前发丝覆落,一片娇羞……石仁中面色一红,急急说道:“这不行——” 西门洪道:“要薇薇活命,只有这个办法——” 石仁中道:“老前辈,只要能救薇薇小姐,什么事我都愿意帮忙,唯有这件事,万万使不得,不瞒你说,目前快意堂还在追捕我呢,况且在下身负血海之仇,岂能——” 他这话侃侃而谈,义正辞严,听在西门薇薇耳中却如针戳一般的伤了她的自尊,她像个负了重创的小绵羊,泪珠颗颗,晶莹如串的掉下来—— 西门薇薇伤情的道:“爷爷——” 西门洪变色道:“老弟,你愿意她死么……” 石仁中道:“在下当然不愿意——” 西门洪道:“好,如果不愿她死,你就娶了她,老夫不但把一身绝艺传给你,而且还帮助你血仇血还……” 石仁中傲然的道:“老前辈,你看错人了,在下是堂堂七尺男儿,不爱财也不愿在这种情况下学习贵门绝世武功,何况家门血仇该是我们石家自己的事,并不要假手于人……” 他说来不徐不疾,却是条理不紊,那种凛然正气的神态,正是一派大家的风范,西门洪登时为之语结,想不到这年轻人居然有这般豪气与远见…… 西门洪道:“石老弟,非老夫逼你,而是为了薇薇——” 为了薇薇,这个老人宁可抛掉自己的生命,也不放弃救治这唯一孙女的希望,他知道世上除了石仁中之外,再没有别的方法能医好她的绝症,所以他硬起心…… 石仁中苦笑道:“老前辈,请原谅在下身不由己——” 西门洪沈声说道:“可是,你非答应不可——” 石仁中一呆道:“老前辈!你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西门薇薇“哇”地一声道:“爷爷,薇薇不嫁人,薇薇不嫁人……” 当她说出这种情伤欲绝的话时,她再也抑制不住心中那股激荡哀伤的情怀,悲痛的哭了起来,她自信自己长得还不算丑,各方面条件都还不错,平日多少人捧她,爱护她,爷爷更是娇惯她,而今,这个年岁与自己相彷佛的少年竟拒绝了她的爱,在她来说是种太大的羞辱…… 她是个倔强好胜的女孩子,在这种情况下,突然激发起她的好强心,她的眸子里闪现出一丝冷酷而凌厉的寒光,含着泪凝住在石仁中—— 石仁中心弦颤动,道:“薇薇,请你谅解,在下有苦衷……” 西门薇薇轻拭眸泪,平缓的道:“你拒绝我爷爷,伤了我的心,石仁中,我恨你……” 这“恨”字出自一个娇生受宠、体柔命薄的少女嘴里,像一枝无形的利箭深深射进石仁中的心,他震颤的望着她,两个人心中感受却是深深的不同…… 石仁中呐呐的道:“薇薇,你——” 西门薇薇咬牙切齿道:“我得不到你,也不要别人得到——” 爱情的力量是何等的巨大,在瞬间的转变上,划分出这样一条明显的鸿沟,不是爱就是恨,这是绝对的分野,爱情里容不进一粒沙——“妒”字作祟。 石仁中苦涩的说道:“薇薇,不可任性……” 他想不到一个命似纸薄,体弱多病,多愁善感的女孩子,感情是如此的激烈,像一堆干草,点燃了便不可收拾,不幸的是这把火烧到自己的身上—— 西门洪沈声道:“石老弟,咱们干脆把话说明白了,老夫截了快意堂的人,已作了决定,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要答应。” 这话像一个巨锤样的重重的敲了石仁中一下,他没想到小的刁蛮无理,老的倚老卖老,祖孙俩竟是如此不敢恭维。 石仁中昂然的峻声说道:“在下绝不答应——” 底下的话方落,夜影中传来一连串铜铃声,这阵铃声一晃而逝,就像是一个人踏着了一串铃样……西门洪沈声道:“是何方朋友夤夜来了,何不出来一会——” 他步履稳健的跳出屋外,精目闪闪的朝各处一扫,只见夜色中,一个身穿银衫的少年,带着四个精壮汉子,缓缓朝这里行来。 银衫少年拱手道:“在下杜三郎见过西门前辈——” 西门洪冷冷地道:“我不认识你,找老夫有什么事?” 杜三郎道:“老前辈不认识我,我倒认识老前辈,嘿嘿,今夜在下奉命前来向老爷子请教一二……” 西门洪淡淡的说道:“什么事?你说吧——” 杜三郎道:“有道是:‘子债父偿,父债子还’,令郎西门大鹏借了我家老爷子一点银子,今日……” 西门洪愤怒道:“那畜生的事老夫不管——” 社三郎“嘿嘿”的道:“不错,我们早知道老爷子不会管,像这种败家子谁也不会可怜他,不过,老爷子他有点东西留在我们手中……” 西门洪一怔道:“什么东西?” 杜三郎道:“一条人命——” 西门洪恨声道:“那个不争气的东西,死了也好——” 杜三郎哈哈大笑道:“老爷子,如果是他那条不值钱的命,我们也不敢来麻烦老爷子了……” 西门洪冷冷哼说道:“除了他还会有谁?” 杜三郎道:“老爷子不想想——” 西门洪苍凉的道:“西门家的人,老的老,小的小,死的死,失的失,再大的事老夫也禁得起……” 杜三郎道:“是与老爷子大有关系的人……” 西门洪道:“老夫想不起有谁与我有这么大的关系……” 杜三郎道:“老爷子的大儿子西门——”。 西门洪身子一颤,道:“鹏儿,他不是死……” 底下的话尚未说完,已吼道:“他在那里?” 西门薇薇一颤道:“我爹——” 杜三郎笑道:“别急,别急,我说过这条人命很值钱就很值钱。老爷子,你已然知道是谁了,该有个价……” 西门洪道:“多少钱,尽且里开口,老夫绝不会令你们失望——” 杜三郎“嘿嘿”地道:“谈钱太俗,我们要的是一命还一命——”逍遥谷扫描齐名ocr逍遥谷连载 第四章 亡子复生 西门洪不禁一呆,诧异地说道:“一命还一命——” 杜三郎这一命还一命的说话,顿使西门洪楞住了,他处世江湖,什么风浪都经过了,独没有像今日这种事那样玄秘,死去十多年的儿子竟忽然有了信息,这彷佛是作梦,却比梦更要真实…… 西门洪激动的道:“他在那里?鹏儿在那里?” 杜三郎说道:“这个你老倒不要急,阁下只要答应一命换一命,在下保证令郎安然无恙归来,不过,这要先看看阁下的表示……” 西门洪沈声道:“你这一命换一命的说法,是怎么个解释?” 杜三郎笑道:“意思是说,阁下要保全你大少爷的命必须要拿另一条命来交换,敝主人交待得相当清楚,这是二少爷押进来的活宝,我们……” 西门薇薇仰起头来,道:“爷爷,咱们得救我爹呀——” 她三岁时便与双亲分离,听爷爷说是死在外地,十数年来尝尽了自幼失怙那种凄凉日子,她曾羡慕天下父母健在的孩子,也渴望自己父母俱在所能给予她的爱,今日一旦遽而听见父亲的消息,怎不令她欣喜若狂呢? 西门洪慈爱的道:“当然,不论花多大的代价,咱们总要救他……” 杜三郎道:“老爷子是答应啦。” 西门洪道:“说吧,怎么个换法?” 杜三郎道:“咱们这是以人换人,自然是要人来换啦。” 西门洪道:“这儿只有我祖孙俩人,你要那一个——” 这老人心念爱子的安危,此刻根本不再考虑其他问题,在他想来,西门薇薇尚在幼年,无甚可资利用之处,对方所索取之人非己莫属了。 杜三郎“嘿嘿”地道:“老爷子的声望虽能雄霸一方,奈何敝主人并不欣赏,而令孙女命绝鬼阴,也无可众之处……” 西门洪一楞道:“杜三郎,你这话太耐人寻味了,刚才口口声声要以人换人,而今,我祖孙俩任由为之,而阁下又推出不纳,这不是太过分了……” 杜三郎摇摇头道:“老爷子别动怒,令孙女与你老爷子情逾父女,敝主人不忍为之,也不愿在薇薇小姐死前,拆散你们的天伦,不过,咱们这以人换人的交易总得成交,所以敝主想请老爷子交出另一个人……” 西门洪髯须拂动,道:“老夫不知敝处还有谁值得贵主人这样器重?” 杜三郎沉思一阵,道:“老爷子真不知道?” 西门洪道:“老夫着实想不出来。” 杜三郎道:“江湖上能动员快意堂数十高手,千里追查的大人物又有谁……” 西门薇薇惊呼道:“石大哥——” 西门洪意外的说道:“什么?是石老弟……” 石仁中淡淡地道:“杜朋友,在下与贵主儿素昧平生,也谈不上什么恩怨,当非欲置在下于死地而后已,贵主儿如果真与在下有什么过不去,大可直接与在下谈谈,犯不着扣押着西老爷子的大少爷,以这种低劣的手段威胁西门老爷子——” 他似乎对这即将发生的事早在意料中,侃侃而谈,彬彬有理,头头是道,不仅是西门洪老爷子佩服不已,连那不懂礼的杜三郎也不觉暗暗竖起了大拇指。 杜三郎“呵呵”地笑道:“石兄弟能识得大体最好,只要阁下能随在下去见敝主人,在下可担保西门老爷子的大少爷安然而归——” 西门洪沈声道:“这是什么话?” 杜三郎神情一变,道:“老爷子有一意见?” 西门洪哼声道:“当然有意见,我儿子落在你们手中,自然应由老夫负责把他救回来,你们怎么可以胁迫别人以达目的,社三郎立刻回去告诉你主人,老夫不吃这一套……” 杜三郎阴沉沉的道:“老爷子是不想令郎活着了!” 这一着可真狠,西门洪纵是武功盖世,雄霸一方,无奈父子连心,亲情远比近水亲,铁石也为爱心动,他痛苦的满脸抽搐着,目珠中隐隐含着泪水…… 西门薇薇颤声哀叫道:“你们要杀我爹……” 杜三郎“嘿嘿”地道:“老爷子,敝主人是个六亲不认的硬汉,惹翻了他.令郎只怕休想再活着见你啦……” 西门洪怒声道:“社三郎,带我去见贵主儿……” 杜三郎冷冷地道:“敝主人只怕不见你……” 西门洪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在往昔,以他在江湖上的地位,他对杜三郎这种无礼的举动,只怕早就一掌让他滚蛋了,但今日不行,他那失踪多年的儿子有了信息,他那死了的儿子已复活了,这消息来得太快,也来得有几分不真实,但这毕竟是真的…… 他忍了忍道:“贵主儿要怎样才会见老夫?” 杜三郎道:“请石兄弟走一趟,比你去十趟还管用……” 西门洪愤怒的一笑道:“杜朋友,贵主儿把我西门洪看成甚么样的人?不要说石老弟和老夫是朋友,纵不是朋友,老夫也不会卖友求子,杜朋友,烦你回覆贵主儿,西门洪不卖这个帐……” 社三郎闻言冷笑,阴沈的说道:“老爷子,这话可是你说的,休怪我们心狠手辣……”说着转身欲行。 石仁中沈声道:“杜朋友,站住。” 杜三郎回过身来,冷声道:“石兄弟,西门老爷子保护不了你一辈子,你只要踏出西门老爷子的一亩三分地,嘿,准跑不了!” 石仁中长吸口气道:“贵主儿冲着我来,何须扣押西门老爷子的大少爷——” 杜三郎嘿嘿地道:“敝主人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招惹西门老爷子,这全是二大少爷缺少头寸,急需周转,他已然把大少爷押进里面,敝主人冲着西门老爷子的金面,多少也得应付……” “哼——”西门洪听得血脉贲张,发须俱竖,双目瞪得有若铜铃,咬着厚厚的嘴唇,切齿的道:“那个该死的畜生,居然不顾兄弟之情、手足之爱,做出这个人神共愤的事情,唉,老天爷有眼,让这畜生遭天打雷劈……” 西门薇薇痛泣道:“爷爷,那是二叔,别咒他呀——” 西门洪惨笑一声,道:“你还认他这个二叔,他早已丧心病狂,无可理喻了,薇薇,你爹他都能押给人家,有朝一日,他也会把我给卖了,唉,家门不幸,天道宁论……” 石仁中冷静的道:“老爷子,先别生气,咱们还要向杜兄请教一二……” 西门洪吸了曰气,说道:“不*,不错。” 他唇齿略颤,转头又道:“杜老弟,那畜生押了多少……” 杜三郎“嘿哩”地一笑,说道:“不多,万把两……” 这“万把两”确是将西门洪惊得一楞,他虽在武林中称雄霸道,似这大数目的银财交易,还是第一次听见,楞楞的僵立地上,良久不语。 西门薇薇说道:“有价码的事就好谈了……” 杜三郎面色一冷道:“敝主人交待过,老爷子的大少爷为无价之宝,除了以人易人外,其他别谈……” 西门薇薇愤声道:“我去……” 杜三郎冷冷地道:“你那身于不硬朗,敝主人没看上——” 石仁中怒声道:“杜三郎,你欺人大甚——” 杜三郎道:“石兄,你是个明白人,何须……” 石仁中沈声道:“好,杜朋友,立刻放西门大少爷,在下跟你走!” 杜三郎长笑一声道:“有了石兄一句话,在下也好向敝主人交差了。” 石仁中淡淡地道,“杜朋友,在下尚有一个不清之请呢?” 杜三郎眼珠子一转,道:“那里,那里,在下正候着呢!” 石仁中道:“西门大少爷,是否尚活着——” 杜三郎道:“当然,当然,有这个当凭证。” 语音一落,袍口处忽然甩出一块方形玉牌,这块玉牌色呈紫红,莹莹欲滴,上面镂刻着八八六十四个篆体小字,顶上方雕镂着浮云白日,下方是山湖澄水,蓑衣笠翁,斜竿垂钓,手艺之精,栩栩如生,端的是块千古好玉。 西门洪激动的道:“传宗玉令——” 西门薇薇惊啊道:“爷爷,这就是那道与爹爹同时失踪的令符……” 西门洪道:“薇薇,错不了,你爹一定在他们手中……” 西门薇薇颤声说道:“爷爷,这怎么办?” 石仁中说道:“老爷子若无意见,在下……” 西门洪沈声道:“老弟,别急,老夫要先看鹏儿……” 杜三郎道:“敝主人早已候着多时,只要石兄弟愿……” 石仁中道:“杜兄,请通知贵主儿,立刻来换人!” 杜三郎“嗯”了一声,转首朝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九个汉子施了一下眼色,但见一道红蓝的焰光穿空而去,那瑰丽的烙光射门在半空中,夺目耀眼,瑰丽彩艳。 那道红篮焰光闪逝没有多久,远处已响起一连串铜钤之声,黑夜中,但见数匹溜快的健骑朝着这里笃笃而来。 当首者是个满脸黑髯、虬髯睑上尚有几颗麻子的汉子,两双铜铃般的眼睛冷光直闪,一身黑衫裤,足踏英雄星芒靴,一看便知绝非寻常人物。 杜三郎上前,道:“西门老爷子,在下给你介绍……” 他略略一指那位虹髯汉子,道:“这是敞主儿,叶老爷子——” 西门洪冷冷地道:“原来阁下便是武林赌命大豪叶麻子——” 那黑髯麻子呵呵一笑道:“西门老爷子久违了。” 西门洪道:“我儿子呢?” 叶子麻子“嗯”了一声道:“抬过来——” 黑暗中,有人应诺了一声,四个健壮的汉子抬了一口深红奇厚的大棺木,平平的放在地上。 西门洪遽见对方抬出一口棺木,心中登时一凉,虽然在江湖上任何凶险的场面都见过了,但,当他一想到自己最痛爱的大儿子躺在里面时,目眶里也禁不住闪出了晶莹的泪影,不过他年老持重,不使泪珠滴下来…… 西门薇薇却克制不住,大声叫道:“爹——” 她日夜思念的父亲隔了十数年,遽而在这种情况下会面,着实有点不近情理,她到底是年少不更事,没有西门洪那样沉着,而呜咽的哭泣…… 西门洪惨声道:“叶麻子,他是死是活——” 叶麻子嘿嘿地道:“这全要看你老爷子怎么个想法了,在我们看来他与死无异,不过是比死人多了口气,在你老爷子眼里,也许这正是他生命的开始,活着远比死了要有价值……” 西门洪面上突然涌现出一片杀机,决声道:“鹏儿如果有个三长二短,今夜将没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这里……” 他说这话时,双目之中彷佛已燃烧起两把深红灼人的焰光,眉宇间所笼罩着的杀机,是那么深浓,令人寒栗,谁都知道他说得出也一定能做得到。 叶麻子冷冷地道:“老爷子,我们相信你有这个能耐,不过令郎……” 西门洪寒着脸,道:“启棺——” 有道十赌九恶,凡是在赌场里混,或是以赌为命的江湖郎中,俱是善于运用心术的狡猾之士,叶麻子在赌道上是久负盛名、雄霸一方之主,他一见西门洪那种刚决和满脸杀僳的神态,顿时一寒,他暗忖道:“这老东西难缠,别吃不完兜着走……” 他施了个眼色,道:“把棺盖打开,给老爷子过过目……” 两个黑衫黑裤的汉子闻声站了过来,轻轻的将棺木盖子移了下来,但见两个人同时从棺木中坐了起来。 靠棺木上头者是个双目深陷、已无目珠的无目汉子,头上的那层发皮似活活被人用剑削去,长出崎岖不平的疤痕,那种惨相着实十分厉怖,似乎他的生命正如赌命大豪叶麻子说的:“他的生与死无异,不过是多了口气……” 每个人都屏住了气,俱被这种形象震慑住了…… 在这个汉子的身后,正有一个人持剑抵住他的后腰之处,那持剑之人一落入西门洪眼中,根根发丝都直了起来,眼中像喷火般通红一片,他咬牙道:“又是你这个畜生……” 显然,这个令他切齿痛恨的人正是他那个不忠不孝的逆子西门大鹏,谁也不会料到西门大鹏丧心病狂到此地步,居然当着他父亲之面用剑抵着他的兄长。 西门大鹏一笑道:“爹,别生气,我不是把哥哥送回来了……” 西门洪惨哼一声,道:“把你哥哥送过来——”叶麻子一拦道:“老爷子,咱们说好是以人换人,那位石老弟……”此人好心机,居然考虑得那么周到,利用棺木为押送的工具,其心计之深,足令人摇头而叹了。石仁中挺身而出道:“区区自会跟你们走——”叶麻子竖起大拇指,道:“好汉子,我姓叶的佩服……”西门薇薇颤抖的道:“爷爷,那是我爹么?”西门洪嗯了一声道:“不会错了,金鹏的左臂上有块红痣……”姜是老的辣,西门洪心细如发,早在这个目残耳缺的汉子出现之时,已先辩认此人是否为自己的爱子了。 西门薇薇叫道:“爹——”那目已无睛,耳已缺失的汉子浑身撕是颤了颤,缓缓地自棺木中跨了出来,沙哑的道:“是谁叫我……” 西门薇薇悲声说道:“爹,我……我是小薇”这几个字甫落,那汉子陡地跃回棺中,颤吼道:“我不要见你们,我不要见你们……” 他伤心的躯体抖颤,那双空洞的目眶中竟然淌下了一丝丝泪水,这份伤情促便那干涸的心坎燃上了另一股哀愁,他这种残缺不全的样子怎样与十数年未谋面的女儿见面,太丑陋的面孔使得他不敢面对现实…… 西门洪上前道:“金鹏,我是你爹,你不能不要爹呀……” 那残缺汉子捂住脸,说道:“西门金鹏已死了,我是个丑鬼……”西门薇薇扑上去,悲声道:“爹,不管你多丑,你总是我父亲,别人也许觉得你丑恶可怖,但在我心里,你永远是完美的——”那低迥的稚子之情,三言两语中,表露无遗了,这一份与生俱来的父女之情绝非局外人能了解,那丑汉大吼大叫,激动的抓自己的睑,他呜咽着不成声……西门洪黯然的道:“金鹏,你的小薇从小就幻想有朝一日,你会忽然自远处回来,她日日盼,夜夜想,十多年了,她由想而变成失望,江湖上,都说你死在沙漠或是苗疆,爹爹我虽然不相信,也半信半疑……”那丑汉哀声悲嘶道:“爹,我不像个人……”西门供一瞪眼,说道:“是叶麻子下的手……” 叶麻子急声说道:“在下可没这个胆子……” 西门洪沉声道:“那么是谁?” 叶麻子道:“这只有令郎知道……” 丑汉冷然的沉声说道:“爹,他们还不配……” 他忽然拭干了脸颊上的泪痕,回首道:“二弟,收回你的剑……” 西门大鹏冷冷地道:“大哥,别打歪主意,只要那石小子走进棺中……” 丑汉道:“拿我换姓石的,那姓石的到底是个甚么样的人物?” 西门大鹏说道:“他是七星朝元的传人……” 丑汉大叫一声,说道:“甚么?七星朝元……” 他那硕大的身子倏忽之间一转,反手一掌将西门大鹏的长剑打落地上,这一招快迅灵诡,玄秘异常,骤发而至,西门大鹏在急而不防的情况下,非但失落了长剑,整个人都被打得一个踉跄。 西门大鹏大叫道:“你不是失去了武功……” 叶麻子也惊声道:“他不是武功已失,怎么?难道是使诈……” 丑汉仰空大笑道:“我不过是逗逗你们,你们竟然以为我好欺负……” 叶麻子急急叫道:“丑鬼,立刻停下来,否则……” 底下的话,尚未说完,那丑汉已像一道旋转的小风,朝着他直扑而来,叶麻于身形略退,又叫道:“杜三郎,把他给截下来。” 杜三郎跃身而起,道:“是——” 休看杜三郎年岁并不甚大,那身功夫却不含糊,微挫身子,长剑已自鞘中颤耀出来,斜斜一抖,刹那间在半空之中挽起了两个剑花,“呼”地一声,剑已飘劈过去。 丑汉狠声道:“滚,你不是对手。” 说也奇怪,他迎着社三郎那劲疾锋利的长剑不闪不避,仅仅是一挥手臂,杜二郎竟不敢再挺剑而进,施至半途,急急撒剑暴闪。 杜三郎面若死灰,道:“丑鬼,我要你站住。” 丑汉长啸一声道:“今夜我要你们通通血溅在这里……” 杜三郎身形飘闪,退问问,长剑已转颤出数道痕波,诡秘辛辣地照着丑汉上身七处穴道刺来。丑汉嘴中发着数声怪异的哼叫,对那攻刺而至的剑式置若未睹,他那伸举的爪指,并不逊于锋利的剑刃,但见他疾快的一闪,居然穿过了杜三郎那诡奇的剑浪,未容杜三郎的长剑泻落,已将社三郎当胸打了一掌。 “呀”杜三郎呀地一声大叫,人似滚落的陨石,“叭”地摔倒地上;沿着他那苍白的唇缝间不停的流下鲜红的血…… 叶麻子一震,道:“杜三郎——” 杜三郎寂寂无声,瞪着叶麻子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叶麻子目光是何等尖锐,在杜三郎胸前一瞄,登时发现有五道彷佛被烈焰烧炙过的指痕,他大惊失色,蓦地退了好几步,沈声道:“退开——” 杜三郎坠地倒去,他那群手下已撤剑涌上,叶麻子沈声一喝,立刻又各自退下,抱剑而立。 叶麻子那张点点麻子的面脸上,泛起一丝丝抽搐,他沉凝的踏上前去,面上豆大的麻子似乎是更多了,长长的吸了口气,声音略颤的道:“阁下施的是——‘烈焰指’!” 丑汉面上毫无表情,道:“今夜你休想活着离开……” 转过头,朝西门洪施礼,道:“爹,这班赌门老鼠不知害死了多少人……” 叶麻子不容他说下去,已吼声大叫道:“西门老爷子,你可得评评理呀,‘烈焰指’凶狠毒辣,天域之外绝技,可与你们西门祖传绝学牛马不相及,今日在老爷子的一亩三分地上,今郎居然使出化外之技,传出江湖,只怕会令江湖同道有所不谅解……” 西门洪冷冷地一哼,道:“我儿子离开我十几年,他在外乡异域学了功夫,做老子的岂能干涉,叶朋友,老夫还没请教呢……” 叶麻子连忙接口说道:“老爷子,请指教……” 西门洪道:“我儿子的睑是不是你们下的手……” 叶麻子道:“令部双目虽瞎,嘴舌尚在,老爷子何不问问他……” 丑汉冷厉的道:“他们都是凶恶之徒,今日不要留下一个……” 叶麻子变色道:“丑鬼,你不要逼人大甚……” 丑汉道:“爹,你和小薇站远点,今日我要他们知道我丑鬼的厉害……”他冷厉的朝前跨着,面上罩满杀机…… 休看他的耳目俱失,却与耳目俱全之人无甚差别,杀机一动,挥手一掌,将一个欲施暗算的汉子打翻地上。 那汉子不过是乘他说话分神之际,偷偷地欺进了数步,满以为这个瞎子不会发觉,那晓得早落对方算中,他的身形方动,已被打得倒地不起。 这种快捷的身手立刻震慑住全场,没有一个人敢再轻举妄动,显然丑汉表露的武功大令他们吃惊了。 叶麻子怪叫一声道:“丑鬼,你真要赶尽杀绝……” 丑汉怒声道:“我发过誓,谁说我丑,谁就死……” 叶麻子“哦”了一声道:“这个我倒没有想到,丑鬼,我叶某人倒不甚了解,以阁下的武功,令弟绝无法制住你,你为何由他押来本人之处……” 丑汉冷冷地道:“自有原因……” 叶麻子一震,道:“什么原因?” 丑汉冷笑道:“寻找那个教唆舍弟不仁不孝的赌棍,再说我这个样子实在无颜回来见家父,只好说武功已失,暂借贵处多盘桓数日,以启导舍弟改邪归正……” 叶麻子闻言大骇,道:“咱们这是引火自焚……” 他狠厉的瞪了西门大鹏一眼,又继续说道:“令兄与我过不去,你看,该怎么解决……” 西门大鹏惺悚道:“叶老大,别生气,由我对付他……” 西门洪目皆欲裂,沈吼道:“畜生,老夫先毙了你——” 西门大鹏一听他的老子动了真怒,登时吓得魂飞魄散,身子一颤,立刻转身而奔,道:“叶老大,在下失陪了。” 丑汉沈声道:“二弟,你真是自甘堕落……” 叶麻子“哼”了一声道:“丑鬼,我叶某人并不含糊你……” 一招手,四下持剑的汉子俱朝丑汉涌了过去。 石仁中突然抓起一把剑叫道:“谁要敢打群架,谁就别想活命——” 这一着还真灵,这群赌场老鼠平常狐假虎威惯了,欺凌的尽是豆善百姓,手底下虽有两下子,却称不上高手,今日一见丑汉那几手快招,顿时被震慑住了,谁也不敢再想硬拼,石仁中这一吼,正中下怀,纷纷退了开去。 叶麻子一震怒骂道:“饭桶,平常的威风那里去了?” 丑汉缓缓行来,道:“要命的立刻滚,不要命的尽可留下来。” 刹那间,有几个不知义气为何物之徒,衡量了一下目前这种形势,撇撇嘴, 闷声不吭,悄悄溜了。 叶麻子呸了一声道:“你们想留下我,没那回事……” 但见他一扯前腰,一排锋利的飞刀排列整齐的排在身上,顺手抓起数把对着妄想溜走的那几个人身后射去。 数声凄厉惨叫,划过夜空,这一手飞刀神技,顿时把另外几个给震慑住了,叶麻子畅声大笑,说道:“今夜除了一拼别无选择……” 他自腰门撤出了一柄软形缅刀,轻轻一抖,立刻抖得笔直,刀刃薄利森寒,端是一柄好刀。 长刀一颤,在空中划了一道长弧,叶麻子吼道:“丑鬼,你过来——” 锋利的刀锋泛射出条条精光,他虽是赌场中的混混儿,手底下倒也不含糊,略一提劲,已挥刀直落。 这一招干净俐落,确有相当功力。 丑汉对四处涌来的人影置若无睹,独对叶麻子迎去,当那柄锋利的长刀快临近他身前半尺之时,他突然伸手朝叶麻子的手臂拍去。 这一招快中带疾,叶麻子撤刀不及,欲迥无力,硬着头皮挨了一下,那只手臂登时断了下来。 丑汉的动作太快大疾了,叶麻子手臂方断,他已将叶麻子提了起来,当胸一拳捶去,看也不看一眼,迳自行去,回身迎向旁边的那几个不怕死之徒。 有道是树倒猢狲散,叶麻子被打得生死不明,他们早已胆寒心裂,纷纷朝黑暗中退避,连句场面话都不敢交待一句,滚屁尿流,拔脚就逃。 这并不是说叶麻子的武功差劲,只能说他遇到的对手大高太绝了,在他认为是极具功力的一招,在对方眼中不过是婴儿般的举手投足,毫无功力可言。 丑汉突然静止了下来,颓然的叹了口气,他像头夜林里的狐狸,彷佛在空中嗅觉到了甚么东西,神情立刻变了一变。 他突然伸手把石仁中抓了起来,道:“爹——” 西门薇薇惊声道:“爹,他是石哥哥,你不能伤他呀——” 西门洪道:“鹏儿,甚么事?” 丑汉道:“爹,咱们这儿有许多道上人物要来……” 西门洪一怔道:“咱们与他们井水不犯河水,他们来干甚么?” 丑汉道:“为了这位石老弟……” 石仁中在他怀里,道:“在下与江湖上素无瓜葛,他们凭甚么不放过我……” 丑汉道:“孩子,你身怀异宝尚且不知……” 石仁中一楞道:“异宝,老前辈,我身上除了那柄匕首能称之宝外,其他东西我不知道尚有何物……” 丑汉道:“孩子,你不会了解……” 底下的话一落,他仰首在空中唤了几嗅,又道:“爹,半里外有八、九个难缠的人物——” 西门洪道:“以你目前的功力都觉得十分难缠,那对方一定都是十分了得的高手,孩子,咱们是避是斗……” 丑汉道:“当然是避则吉……” 西门洪道:“那里能避一避——” 丑汉坚定的道:“太阴居。” 西门洪变色道:“太阴居,孩子,你可知道那是咱们祖上禁地……” 丑汉道:“正是因为那是咱们祖上禁地,鲜为外人知,才能使孩儿避过今日之厄……” 西门洪“哦”了一声,说道:“有这么严重?” 丑汉道:“确实很严重,这八、九个高手尚有孩儿毁面仇人在内,这些人个个都是霸占一方之豪……” 西门洪道:“孩子,咱们不避了。” 丑汉闻言怔道:“爹,为甚么?” 西门洪道:“这群人物中已然有你毁面的仇家,咱们父子今夜正好与他们算算这毁容之仇,干什么还要避开……” 丑汉焦急的道:“爹,不行呀。” 西门洪讶异的道:“为甚么?” 丑汉痛若的道:“爹,不行,孩儿的功力不行……” 西门洪怔怔地道:“你举手间连伤两大高手,这份功力足以惊世骇俗!” 丑汉黯然的道:“孩儿有隐伤……” 西门薇薇惊声道:“爹,伤在什么地方?严不严重!” 丑汉苦涩的道:“说严重也不严重,就是不能经过激烈拼斗!” 西门薇薇焦忧的道:“爷爷,怎么办?咱们得快点……” 西门洪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唉,太阴居为祖禁之地,破禁而入,会遭天谴——” 丑汉突然点了石仁中身上穴道,道:“爹,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西门洪仅是应了一声,牵着西门薇薇行去。 丑汉面上缓缓浮现出一丝令人不解的笑意,紧跟而去。 夜渐去,鱼肚已白—— 口口口 几枝松油火炬点燃了半个黑洞—— “哔拍哔拍”的松油声给这一个修长洞底凭添了几许生意,与那尽头淙淙流水声,相映成趣。 “太阴居”——三个用指力书写的大字,嵌在大青石板上,仿佛是刀刻一般,那字迹苍劲雄猛,浑厚有力,显然出自名家手笔。 洞底尽头,青石嶙峋,钟乳晶石斜垂而立,映着火炬焰光虚幻成艳敛之色,端是十分神奇。 西门洪在一道石门前停下,道:“金鹏,启门!” 丑汉道:“爹,我手里抱着一个人,况且我离家十几年!” 西门洪道:“太阴居沿传数代,没人能改变它,每年依例来祭典一番,算是咱们对祖宗的一点意思……” 说着在那道石门前右侧旁,一个嵌进石壁的凹道中杜一转,只听响起一阵辘辘之声,那道石门缓缓朝左侧移隐而去,露出一道石阶—— 沿着石阶直上,共计百余梯阶,当他们踏尽最后一道石阶之时,前面豁然开朗,一个青石板铺壁的大石室呈现眼前,里面青烟缭绕,袅袅娉娉,一股清幽麝香味扑散于室内,正中石桌上,供着西门氏数代列宗神位,两旁竖立长明灯,一炉擅香袅袅上升,那种庄严肃穆的气氛,顿时使人有出净洁明台之感…… 在那神位前,一书一剑,左右而分,逾发令人觉得肃穆,西门洪领着西门薇薇缓缓跪在蒲团上,默默行拜。 丑汉目光紧紧盯在那一书一剑上,彷佛那两样东西对他特别的重要,全身禁 不住轻轻抖颤起来。 西门洪立身,道:“在祖宗神位前,你还不跪下……” 丑汉“哦”了一声道:“是。” 他急忙把石仁中平放在蒲团上,缓缓朝供桌前行去。 西门洪道:“干什么?” 丑汉道:“我燃三炷香——” 西门洪道:“金鹏,你怎么连这里的规矩都忘了,这里的檀香每年换一次,咱们祖上有训,‘一香在心,万般皆孝’,你只要跪下叩头就行了。” 丑汉一凛,道:“是。” 他凛然的进了半步在蒲团上跪了下去,朝着那数十个神位拜了三拜。 当他最后那一拜尚未拾起头来之时,蓦觉身后的死穴之处被一只大手掌轻轻按着,那火烫的手劲压在那死穴上,逼得他动也不敢动,心中不禁抨枰而跳。 他惊声道:“爹,你这是做什么?” 西门洪冷冷地道:“谁是你爹?告诉我,你是谁?” 丑汉道:“我是金鹏呀——” 西门薇薇的泪面一楞,道:“爷爷,你……” 西门洪道:“薇薇,他不是你爹,别听他的……” 她的心坎儿彷佛被人重重的击了一捶似的,满腔父女间的感情,倏忽间浇上盆冷水,她傻兮兮地楞立在地上,眸中泪珠颗颗滴落下来…… 丑汉道:“薇薇,我是你爹——” 西门洪冷冰的道:“朋友,这台戏别再唱啦,江湖上的勾当,我西门洪也不外行,你是谁?还是从实招来……” 丑汉笑道:“爹,你对你儿子也开玩笑?” 西门洪沈声道:“朋友,别再嘴硬,我西门洪虽然是老了点,断不会老得连自己儿子都认不出来,阁下再伪装下去,未免显得太下策了。” 丑汉长叹道:“天下虽然无奇不有,断无乱认老子的事,我明明是你儿子,你偏是不信,唉,可惜我这睑毁了,否则你就不会误会了……” 西门洪“哼”了一声道:“朋友,误会的事虽说不少,但却无父不认子的事,你是不是我的儿子,我当然知道……” 丑汉硬声道:“你怎么能证明我不是你的儿子……” 西门洪道:“有两个方法立刻能测出你是真是伪……” 丑汉道:“那两个方法?” 西门洪道:“你要是老夫之子,你一定还记得爹爹教过你一套拳掌,你只要告诉我这套拳掌的名字,还有是在你几岁生日时教给你的……” 丑汉神情略异,说道:“还有一个方法呢?” 西门洪道:“你说说你娘最喜欢什么颜色?” 头一个问题是他们父子间什么的秘密,无论如何丑汉应该晓得,第二个问题更简单了,天下儿女与母亲最近,母亲喜欢什么颜色,做儿女的岂会不知—— 丑汉那丑陋的脸上剧烈的抽搐了一下,他目珠望着供桌上的一剑一书直转,似乎在打什么主意? 他干笑道:“爹,我说对了呢?” 西门洪道:“你只要说对了,老夫立刻放你……” 丑汉道:“这是你说的。” 西门洪冷冷地道:“老夫言重如山,岂会随意更改……” 丑汉道:“爹,我打一套拳掌给你看看,你便知道了。” 西门洪道:“为什么不用口述——” 丑汉道:“有两个原因,第一,孩儿离家十余年,儿时的记忆稍为有些模糊。第二,我将爹爹教的那一套拳掌使出来看看,也让爹爹瞧瞧,这几年来是否有点进步。” 丑汉说的是情也是理,不论是在那个角度上,西门洪都没办法拒绝,他是老江湖了,却找不出借口回他…… 西门洪道:“老夫信不过你。” 丑汉冷冷地道:“太阴居是你的一亩三分地,还怕我飞了……” 西门洪手一松,说道:“谅你也跑不了。” 他自恃是一方宗师,不怕丑汉耍花招,顿时松手,收回那只足以杀死丑汉的手掌。 丑汉站起身来,道:“老爷子,在下和你实话实说了……” 话语间,人似一缕轻烟的朝前扑去,伸手抓起供桌上那柄宝剑,他动作神速,西门洪欲拦不及……逍遥谷扫描齐名ocr逍遥谷连载 第五章 穿月神剑 西门洪沈声道;“朋友,放下……” 丑汉手握长剑,冷冷一笑,轻按哑簧,一缕轻吟传遍室内,但见一道冷艳的的剑光缭绕频闪,满室生光,森森剑气,青莹寒畅,端是一柄千古神器。 丑汉得意道:“在下为它而来,岂会放下……” 西门洪变色道:“盗剑——” 丑汉畅声道:“武林七宝,一书一剑俱存太阴居,江湖上黑白两道谁不惹得眼红,在下能拥有一书一剑,岂不……” 丑汉话尚未说完,西门洪已怒道:“那是咱们祖传神神剑,阁下立刻放下……” 丑汉冷冷地道:“老爷子,自古神剑利刃,异宝秘笈,唯有德者居之,贵处这一书一剑存放已久,该是换主时候……” 西门洪不容他说下去,道:“在太阴居你跑不出去……” 丑汉一笑,道:“老爷子你认为我要走?” 西门洪怔道:“你还想赖在这里?” 丑汉那张丑陋的面庞上浮现出一丝诡秘的笑意,他扬了扬手中那柄千古利刃,大声道:“有了它,在下爱留多久就留多久。” 西门洪满面杀机的道:“朋友,你凭什么这样狂?” 丑汉一举手中神剑,道:“就凭这柄‘穿月’剑。” 西门洪哼声道:“老夫有办法把‘穿月’剑夺回来。” 他暗中将满身的功力俱凝聚在双手之上,双目寒光如电,缓缓朝丑汉逼去。 丑汉冷声道:“老爷子,你别找死,‘穿月’神剑如果不在我手上,你或许能稳操胜券,但现在,你没机会了。” 这话倒是实情,绝非危言耸听,以丑汉所展现的功力再加上“穿月”剑的锋利,江湖上能与之匹敌者确实没有几个。 西门洪心中一沉道:“你目的只在盗剑——” 丑汉摇头道:“并不尽然——” 西门洪道:“还有什么原因?” 丑汉道:“为了那个姓石的——” 他目光斜睨了躺在蒲团上的石仁中一眼,显然丑汉和石仁中有相当关系,西门洪心中疑念一起,那原已疑团重布的心坎不禁更加的沉重了。 西门洪冷冷地道:“你和姓石的有什么关系?” 丑汉道:“与你一样非亲非故——” 西门洪讶异的道:“那老夫便不解了,已然非亲非故,你千里迢迢的找他干什么?” 丑汉望望他道:“你不惜与快意堂为敌,将他截来又为的什么?” 西门洪不禁。楞,叹道:“为了老夫孙女的鬼脉——” 丑汉哈哈大笑道:“说穿了与你一样,在不亦是为了医病……” 西门洪冷冷地道:“给谁医病?” 丑汉面上一阵抽搐,道:“给我,武林秘功心法中,能起死回生,化肤生肌,夺天地之奥,凝阴寒之气者,唯有石家的七星朝元心法,这种功夫对我这张丑陋的睑真有功参造化之能……” 西门洪面上一冷道:“因此你盗了剑,又想再得神技,俗语说‘贪者惹火’,阁下只怕今日再也出不了大阴居了。” 丑汉哈哈大笑道:“老爷子,这话该是我说的……” 他眉宇间倏忽罩满一片杀机;凶厉无比的瞪着西门洪,谁都知道,这丑汉再也不会放过他们了。 双方都是武林中一代高手,这一动手定能泣鬼神,惊天地,不过,西门洪双手空空,面对着的是那柄祖传“穿月”神剑,他知道在兵器上已失了先机。 丑汉此刻杀机盈眉,长剑一颤,一蓬森森光华颤闪出来,在空中虚空的划了几道,一招诡异的怪式,迅幻无比的朝西门洪身上拦腰削来。 西门洪“咦”了一声道:“南海派——” 丑汉哼声道:“再看看这招。” 剑至半途,倏地一变,上下互指,突然化作一丝寒光,照着西门洪的胸坎之处无情的射了过来。 西门洪目在对方这诡奇的怪剑法,当真是一寒,身形疾快的跃,顺手抓着一根石杵,抡向对方。 “当”地一声大响,满室石屑飞扬,“穿月”剑不愧是武林神刃,那根粗大的石杵才一触及剑刃,即被削去一半,吓得西门洪暴闪而退。 但西门洪毕竟是一代巨擘,武功自成一格,虽然仓促急退,左手却灵巧的挥了一掌,竟将那丑汉打得倒退几步。 他沈声道:“丑鬼,你接老夫一掌试试。” 他将那半截石杵往地下一插,那半根石杵竟全根没入地中,他长吸口气,卷起两臂衣袖,只见他的双臂上刹那间变成一片紫色,一蓬白气缓缓从那手臂上扩散出来。 他骈指捏诀,沈声道:“丑鬼,你注意了,老夫这手刀并不弱……” 丑汉神情一变道:“迥空斩——” 他不愧是个行家,一眼便看出西门洪所使的正是武林绝传的“迥空斩”,这种功夫不但凶厉如刃,更兼有拳掌之功,使将出来,碰上则伤,威列之极。 西门洪“嘿嘿”地道:“不错,老夫正要你知道‘迥空斩’的厉害。” 他身子在空中一个迥旋,足踏七星,反手凌空一掌斩下,这迥空三斩,一斩 三波,居然将那丑汉全身包困在这一斩之下。 丑汉大吼一声,挥剑斜刺,似轻烟一溜,迅快的逃出八尺之外,对方一招虽未将他伤着,却令他颤惊不已。 西门洪一怔道:“你竟能避过此招。” 丑汉冷冷地说道:“阁下别门缝里看人……” 他仅仅一抖身子,忽地沉喝一声,道:“着——” 两点黑光发出嗡嗡之声,这两道黑影飞行快速,刹那间已迫临西门洪的身边,西门洪不知是何种暗器,不敢硬接,一移身子,灵诡的避了开去。 但那两点暗器忽然一翻一转,竟又掉过头来,嗡嗡不绝的追踪而来,西门洪一掌拍去,道:“苗疆无尾蜂……” 勾魂无尾,十命不抵一蜂,苗疆百毒,无尾居首,此蜂之毒,能连蛰十人,无一能活,西门洪一发现是一种毒物,愤怒不已,挥掌劈落。 当他正把那两只特毒的无尾毒蜂击落之时,丑汉突然哈哈大笑,西门洪闻言一怔,不禁略略松弛,正诧异间,那两只毒蜂突然放出一篷黑雾袭鼻而至。 丑汉大笑道:“老爷子,我这无尾蜂最毒不在蛰人,而在放毒,在下训练有素,每当它们受袭便会放毒伤人……” 西门洪神色一变这:“你……” 底下的话尚未说出来,人已觉得昏昏欲沉,周身血液逆倒,畅而不顺,他大惊失色,急忙盘膝运功。 西门薇薇娇呼道:“爷——” 她挣扎欲扑,丑汉用剑抵在她的胸口,沈声道:“这里可有通路,” 西门薇薇冷冷地道:“不知道。” 丑汉“哼”了一声道:“假如我杀了令祖,你还说不说?” 他此刻满含杀机,使他那张丑陋至极的脸更为恐怖,西门薇薇只觉他说得出做得到,不禁吓得全身发抖。 西门薇薇叫道:“你杀了我吧……” 丑汉冷冷地道:“听你叔叔说,此处不但有一书一剑名传天下,你们西门一氏数代祖传宝物也俱埋此处。” 西门薇薇愤道:“我不知道。” 丑汉忽然飘身供桌,将桌上的书拿来在灯烛下翻开,他彷佛突然间发现了甚么异宝似的,翻着那本书一页页的猛读下去,有时看至性起处,竟挥剑而舞,登时把供桌上的东西打得七零八落,供桌上的神位,也被那柄祖先传的“穿月”剑劈得稀里糊涂,只看得西门薇薇目眦欲裂,破口大骂。而这个着了迷的汉子恍如没有听见,一个劲研读著书中的奥秘,仿佛那本书里有着某一种神秘的吸引力,迫使他无法停下来。他愈读愈狂妄,在地上旋转跳跃,凡是他碰上的东西俱被他用脚踢开,无意间,丑汉的足尖踢在躺在地上的石仁中身上,这一脚相当之重,把石仁中踢得平直飞了起来,落在西门薇薇身旁。 西门薇薇呼道:“石哥哥——” 这一脚踢得真是地方,石仁中双目缓缓启开,急忙坐了起来,他揉了揉眼睛,茫然的道:“这是怎么回事?” 西门薇早被丑汉这种狂态吓楞了,一见石仁中醒了过来,像是突然发现亲人般,伏在石仁中的肩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她轻道:“石哥哥,我怕死了……” 石仁中拍拍她,道:“别怕,咱们会没事……” 当他的目光凝住在丑汉那狂妄的乱态之后,他忽然被丑汉那挥舞的式子所吸引,那种至大至刚、正气磅礴的气势令石仁中目眩,郁藏在心中的那股气忽然沸腾起来,令他无法再予克制,他竟推开了西门薇薇跃身而起—— 西门薇薇楞道:“石哥哥,你——” 石仁中好似根本没有听见一样,整个的思维都浸淫在丑汉所舞的招式上,这丑汉目注奇书,全神凝住,每一招俱缓慢舞动,石仁中依样而习,两人似乎俱被那玄奥的招式所迷,全无就此停下来的意思。 怪的是两人愈舞愈有精神,而不觉丝毫劳累。 西门薇薇哭肿了眼睛,全身疲累不觉沉沉睡去。 口口口 三天了。 三天中,丑汉和石仁中全没停下,两人渴了便会在旁边水流中拿点水沾沾唇,而怪的是丑汉目光始终没离开过那木书,一直瞪着眼睛凝注。 三天里,西门洪盘膝未动,没有睁开过眼。这间石室里唯一清醒的只有西门薇薇了,她醒了再睡,睡了又睡,渴了拿水喝,饿了便拿供桌上的东西吃,她望望闪动的两个狂人,又看着不言不动的爷爷,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当她沈闷的呆看三个人时,禁不住呜咽的哭泣…… 怪得令她自己都不懂,石仁中跟着丑汉学习那书中的招式,整个心神贯注,沉迷的难以自拔,而每当她的眼儿瞄向他们所摆的招式时,竟觉得厌恶不已,毫无令她激动沉迷之处。 突然那丑汉一声大叫道:“哎呀!” 他这声大叫震得石室嗡嗡连响,不但将西门薇薇吓了一跳,也把西门洪给震醒了,他缓缓睁开双目,满睑枯黄,像是刚刚生过一场大病似的…… 西门薇薇惊道:“爷爷,你……” 西门洪叹声道:“孩子,爷爷差点没命!” 他目光瞥向室中那凌乱的样子,不禁目眦欲裂,发丝根很竖起,但当他要挣扎而起的时候,只觉全身无力,气血凝而不聚,仿佛刚刚生了场大病一样。 他不禁长长叹了口气道:“唉,孩子,这是劫数……” 丑汉此刻将书剑俱掷,捂着脸,这:“我的眼,我的眼……” 他突然觉得眼前尽墨,甚么东西都看不见了,最令他寒心的是眼珠子痛苦欲折,眼角溢血。 三天三夜,不休不眠地瞪着那本密麻麻的黑字奇书,再好的眼睛也承受不了,更何况这本书本就透奢古怪。 石仁中大叫道:“你的眼睛怎么啦?” 丑汉痛苦的道:“我的眼瞎了……” 石仁中一呆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话音方落,丑汉已狂乱的吼了一声,紧紧的抱着头在地上胡乱的翻滚,他痛得“呀呀”直叫,满身是汗。 西门洪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他是自作自受……” 西门薇薇道:“爷爷,他怎么会这个样子?” 西门洪道:“孩子,他偷学了咱们西门祖传武功,这是上苍给他的报应,此刻他不但眼瞎了,只怕连记忆都失去了!” 石仁中闻言大惊道:“老爷子,这是怎么回事?” 西门洪道:“这话该追溯到数代以前,咱们西门的武功原本是武林第一家,声誉尤在武当、少林两派之上,原因是咱们的祖先遗留下一本秘笈,又叫大罗天书上本书所载的武功俱为举世罕有的独门功夫,有书为导,名师为辅,西门家在武林中应当显赫无比,但数代沿传,虽曾显赫一时,无奈武功却愈传愈少,咱们祖师留有遗训不准子孙再翻该秘笈,所以把它供在这里” 西门薇薇楞楞地道:“为甚么?” 西门洪道:“道理何在,已猜测了数代,无人知道答案。” 石仁中摇头道:“这个谜只怕再也解不开了。” 西门洪扬声道:“老夫却知道为甚么了。” 西门薇薇一怔,道:“真的?” 西门洪瞪了她一眼,道:“当然是真的,爷爷几时骗过你——” 他沉思了片刻,又继续道:“这本秘笈曾轰动整个武林,却无人能盗去,那是因为这‘大阴居’太难进出!更不容易寻找,这丑汉若不是与那逆子勾结,只怕也进不来,不过这样也好,却把我多年的疑团给解开了……” 说着仰首敞声大笑起来。 笑声略歇,又道:“你们只要看看这丑汉此刻的样子,便知道咱们祖师爷为甚么不让下代子孙看这本书了……” 石仁中道:“老爷子,您是说他眼睛……” 西门洪“嗯”了一声道:“不错,这本书有着邪怪之处,不论是其么人,不翻则已,一翻便不能休歇,立刻被书中的怪招式所吸引,一个练武的人,不论武功高低,只要一发现有新奇武功或招式,一定不惜任何牺牲也要一睹为快,而这种一睹为快的心理正是此书的陷阱,它令你爱不释手,欲罢不能,在这种情况下,有谁的眼睛能三天三夜不眨一下,又有谁能亲读三天三夜,而不休歇……” 西门薇薇“哦”了一声道:“他是看书看坏了眼睛——” 西门洪道:“不错,读这本书与其他故事小说不一样,前者要用脑力强读博记,硬塞进脑中,后者不过是看看故事的发展而已,两者迥然不同。” 深吸口气,继续又道:“因为书中的武技太广大杂,这丑汉自不且旦力,想将书中所有的武功全放进脑海,结果是欲速则不达,脑力因受先天极限的限制,而至崩溃,变成白痴……” 石仁中“啊”了一声,说道:“老爷子,那我……” 西门洪道:“敝先祖就是知道此书的厉害,日后便不准子孙再习秘笈武功,实是有相当道理,而石老弟是因祸得福,无意中将本门武功尽习而去,可谓仙缘……” 石仁中惶恐的道:“老爷子我——” 西门洪捋须一笑道:“这怎么能怪你,一个有心,一个无意,也许是敞门武功该发扬光大,石老弟,恭贺你……” 石仁中面色微红,道:“老爷子!我惭愧……” 西门洪道:“你只要能上体天心,下持善心,不辜负上天造就你这一身功力,老夫相信,在武林中你一定能开创出一个局面……” 石仁中想起自己与那丑汉习了三天三夜的武功,像是置身梦中,每当他眼睛稍眨之时,每招每一式都会一一闪现在他脑际,他只觉满身活力,血气畅顺,谁也想不到会在种情况下学习到绝世武功呢。 他缓缓站起身来,将那凌乱的供桌上的神位一个个扶正,一书一剑也重归原位,恭恭敬敬的跪拜了下去。 三拜之后,西门洪突然将那柄“穿月”剑捧在手中,朗声道:“祖师有训,剑技合一,择人而赠,你能习得武功,当然也该得剑,石老弟,你虽然习得本门武功,并不算是本门弟子,这柄‘穿月’剑送给你……” 石仁中一呆道:“老爷子,这怎么可以?” 西门洪道:“有甚么不可以呢?宝剑赠侠士,自古有例……” 突然西门薇薇颤声道:“爷爷,我好冷……” 西门洪一震道:“甚么,你会冷……” 西门薇薇“嗯”了一声道:“我觉得自己像是葬身在冰雪里……” 西门洪变色这:“薇薇,坏啦。” 石仁中一震,道:“老爷子,甚么坏啦?” 西门洪双目通红,抖颤的道:“老弟,薇薇这九阴绝脉的鬼毛病,体质上本来就属阴性,气温较常人为低,老夫忘了这太阴居为阴风之山底,三天三夜,使她在这里熬受寒冷。唉!老夫怎么没想到……” 石仁中焦急的道:“那怎么办?” 西门洪黯然的道:“希望别勾起她那绝脉逆血倒流……” 话语方落,只听西门薇薇喘声道:“爷爷,我冷呀……” 一会之间,西门薇薇那原本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她面上没有一丝血色,双唇呈紫,倒在西门洪怀里,浑身泛起一连串抖颤。 突然,倒在地上的丑汉仰空吐出云鲜血,人似呆呆痴痴的坐了起来,目光滞凝,楞楞地僵在当地。 西门洪叹道:“他的武功完了……” 石仁中楞楞地说道:“为甚么?” 西门洪低喟的道:“走火入魔……” 这几个字像几下无形的巨锤捣在石仁中心弦上,使他那平静的心弦冷颤出一连串激荡,正在沉思中,忽听见西门薇薇柔弱的声音道:“石哥哥,假如我死了,你会想我么……” 石仁中一呆,道:“不会,不会,你不会死……” 西门薇薇苦笑道:“只怕不行啦。” 清秀的脸面上,滚动着颗颗晶莹的泪珠…… 凌乱的石室里,弥漫着一层哀绪,缭绕烟雾,拥塞空间,仿佛平添上一层薄纱,是那么朦胧…… 在燃烧的火炬照耀下,西门薇薇面靥特别苍白,眸珠里虽然散放着一丝希望,但唇宇间,愁怨深锁,扫不尽那丝恼人的怨幽…… 使人叹息,像她这样坚决的少女,也会对未知的命运有所畏惧,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在这声幽怨的叹息声中,道尽了往昔的日子已逐水流去,含蕴着一个少女的寂寞,也说明了对生命的珍惜与怀念。 她牙关颤抖,道:“生命的尽头,已愈来愈近了……” 寥寥数语,却使人迥肠荡气,柔肠寸断,她似乎已失去了生命浮萍,再也掌握不了将倾覆的小舟。 石仁中低喟的道:“你只要有勇气,一切都会好转。” 她伸过手来,紧紧握着石仁中的手,唯有这样她才觉得温暖,也唯有这样她才勇气十足,像一道洪流注入她的生命里,精神奕奕! 而石仁中目注这个生与俱来便与未知生命搏斗的少女,心中感叹良久,不知是何滋味! 西门薇薇那苍白脸庞上泪痕尚未干去,新的泪珠又滚落下来,添上几许新的痕迹,愈发显得娇柔—— 她颤动着青白的双唇,苦涩的这:“从小我的身体便不好,除了小翠和爷爷之外,我根木没有朋友,每天,我与花草为伴,鸟兽为友,与空间说笑,与天地哭泣,谁能了解我?谁能安慰我?粉蝶,花树,鸟兽,无一通灵,既不解语,也不解意……” 她似乎是有满腹幽怨无从倾诉,恨不能将所要说的话全部说将出来,才觉痛快! 语声一顿,又道:“自从与你相识之后,才使我彻悟了友谊的真实,情谊的可贵,你不但能解语,也能解意,可是……当我正庆幸获得一个知己益友的时候,我的生命却即将结束,这是天意?抑是我福薄……” 西门洪怆然的道:“薇薇,别难过,爷爷帮助你。” 西门薇薇摇头道:“爷爷,鬼脉绝命,非你能治得了!” 石仁中坚决的道:“你只要坚强,我相信你会活得很好。” 西门薇薇摇头道:“别安慰我,我知道自己的命!” 她喘息了一阵,继续说道:“石哥哥,你福禀奇厚,无意中学会了我们祖传武功,的确是可喜可贺!只要你勤加练习定有所成,我预祝你,一帆风顺,不过你要防着我的二叔,他若是知道我们祖传的武功传给了你,一定会不择手段的杀害你!” 频频叮咛,句句关注,石仁中非常感动,连西门洪也为之一怔,他觉得薇薇长大了,已不是从前的小薇薇了。 她已开始关在一个男孩子,这说明她确实长成了。 西门洪听见她提起老二,登时发丝俱竖,恨声道:“不肖的东西。” 西门薇薇惆怅的一叹,幽幽道:“石哥哥” 石仁中道:“薇薇,别说话,等好了后再说——” 西门薇薇苦笑一声,道:“我只问你一句话。” 石仁中笑道:“说吧,我听着——” 西门薇薇幽怨的道:“我死后,你还会想我么?” 幽伤话语,凄楚哀伤,石仁中是个性情中人,闻言心弦颤抖,他知道像西门薇薇这样一个多愁善感的女孩子,一句话能使她雀跃舞蹈,一句话也能使她哭断柔肠,他要跟她说话,一定要十分注意,不然岂不使她更添几分愁—— 他长吸口气,道:“薇薇,你不应该有这个念头……” 西门薇薇道:“这是事实,难道我们要自己骗自己?” 石仁中正色道:“上苍给予我们生命,一定有让我们活下去的方法,你想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西门薇薇说道:“九阴绝脉的人,有谁活过二十岁——” 石仁中坚定的道:“也许有!只是不为人知——” 西门薇薇颤抖的道:“在医道上,我爷爷十分在行,他曾博览天下奇书,就没发现有特殊方法能治好这种绝症,”石仁中道:“听老爷子说,我们石门祖传‘七星朝元’,是唯一克制鬼阴脉的绝学,假如真是这样的话,在下倒愿意试试——” 西门洪点头道:“不错,石老弟,那是唯一的方法!” 西门薇薇喘了口气,道:“不要你给我治病——” 石仁中一楞,道:“为什么?” 西门薇薇凄然的道:“我听爷爷说,你虽然是‘七星朝元’的真主,但你在这方面的功力只怕大浅了,万一……” 石仁中心中?沈,道!“老爷子,是这样么?” 西门洪黯然这:“不错。” 石仁中道:“老爷子你看我已有几分功力?” 西门洪略略一怔道:“约达三成!” 石仁中道:“假如我告诉老爷子我有七成功力,你一定不会相信。” 西门洪嗯了一声,说道:“确实令人难信。” 石仁中沉思道:“老爷子,我有一个问题必须请教——” 西门洪道:“你说——” 石仁中说道:“假如我为薇薇疗洽病魔,功力不达,而停了下来,薇薇会怎么样?” 西门洪一月定的道:“她不会怎么样,你自己却非伤不可——” 石仁中坚定的说道:“那么,在下要试试——” 西门薇薇摇头道:“石哥哥,别傻,那样会害了你!” 石仁中道:“只要你不死,什么困难我都不怕——” 西门薇薇闻言,心中不禁一酸,两行情泪滚滚泻落,虽然仅是三言两语,但给子西门薇薇精神的力量实在太大了,果然,她像一株即将枯萎的百合,突然间 甘霖布施,生机盈扬,满脸愁云、一腔幽怨尽掠而去。 西门薇薇凄凉的笑道:“临死,有你伴着我,吾心足堪慰了。” 西门洪突然问道:“石老弟,‘七星朝元’传授的心法中可有疗伤章——” 石仁中愧色这:“不瞒老爷子,‘七星朝元’心法在下还没见过……” 西门洪一呆,道:“那你怎会……” 石仁中道:“在下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只知一静下心,全身血液自行流畅,气归丹田,如鱼游大海,龙翔云空,无止无境,辽远宽阔……” 西门洪一叹道:“孩子,你已得真髓,天下可无敌矣!” 石仁中摇头道:“在下不敢用在动手上……” 西门洪点头道:“这正是你厚道侠义的心胸,孩子,传说此功练至精髓,全身会散放红光,胸前呈现七颗血星,与天上银河星座排列相同……” 石仁中茫然的道:“在下每日入夜与朝露初莹之时垂目行功,从不知有这种现象……” 西门洪道:“老弟,你且运功给老夫看看。” 石仁中一怔道:“这是为什么?” 西门洪道:“别问原因,老夫只能说这对薇薇的病甚有助益。” 石仁中道:“在下现丑了,尚请老爷子多指正。” 他缓缓坐在地上,双膝斜盘,正心清意,两双手掌心相合,低目垂帘,升息相勾,但见两道白气自鼻孔中缓缓透了出来,缭绕不绝,轻逸飞逝。 面上自额齐眉,隐隐透着一股红光,那红光缓缓扩散,渐至全身,浑身俱若血色,红艳夺目。 西门洪道:“老弟!老夫要看看那七颗红星——” 他伸手将石仁中胸衣撕了下来,但见七颗棋布的血星俱是紫青之色,与红色肌肤相衬,的确是绝妙异常。 西门供低叹道:“老夫只知道‘七星朝元’为天底下神功之一种,却不知练至深处,真有血星嵌胸,唉,若非亲见,老夫真难相信会真有其事……” 底下的话自说完,陡见那七颗血星周围的地方,居然嵌浮着密密麻麻的小字,这些小字显系有人用雕刻之技,在他胸前雕写了一篇深奥难解的武功密法。 正在这时,西门薇薇突然低声念道:“欲舒筋血,先练丹血,浮杂沉精,天地沟通,行其稳,流其旺,驱腐朽,化神精……” 西门洪楞楞的说道:“薇薇,你念什么?” 西门薇薇目注着石仁中,道:“爷爷,我忽然觉得轻松了,身体不再冰冷和僵硬了,这是为什么?难道是刚才……” 她脑海中反覆的背着那一段文字,每背一次,她的身子彷佛更轻松了一点,殊不知道那正是一篇举世罕见的疗伤健身口诀。 西门洪沉吟道:“爷爷也想不通是什么道理。” 但他是个深通医理、精研岐黄之术的高手,他从那口诀的字义上去分解后,终于解了这个谜。 石仁中缓缓启开双目,道:“薇薇,你怎么知道那口诀?” 西门薇薇满脸羞红的道:“我……我是……” 石仁中一见她那种娇羞的神情,不禁低头朝自己胸前一望,登时使他脸红不已,只见自已前胸毕露,茸茸胸毛俱露在外,他急忙挡住前胸,道:“你不说我也知道,那是我小时候每天念练的口诀,听说是世上最好的疗伤篇,你能勤加习练,鬼脉定能不药而愈……” 西门薇薇苦笑一声,说道:“真会那么灵吗?” 石仁中道:“真的,真的!” 西门薇薇见他说的那么肯定,似乎是信心强增,她缓缓坐起来,顿时按着那口诀缓缓行功,自小她在西门洪的教导下,虽因受身体限制未深练武功,可是一些对身体有益的心法,经常都做练习,况且她聪明才智高人一等,遇事能举一反三,今得“七星朝元”疗伤篇精髓,行功起来自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低垂双眸,长长睫毛斜阁,刹那间灵台净明,一虚不染,只觉鼻通心,心连鼻,呼吸均匀,气血流畅,不知不觉中进入忘我之境界! 突然,一道白光朝着西门薇薇的胸前疾射而来,这一招事出意外,谁也没有料到在这里会有人施以暗算,此刻西门薇薇行功正紧,已达无我之境,对外来之袭击,浑然不觉,如何闪避这致命一击。 西门洪大叫道:“惨了。” 他与西门薇薇的感情在相依为命的情况下倍为深厚,在这个老人心坎上,唯一能安慰他的就是这个孙女,他宁可自己受尽委屈,绝不让薇薇有一丝委屈! 焦急的吼叫一声,人已挺身扑去,此刻他唯一的念头便是不让薇薇丝毫损伤,根本不顾自身的安危。 那道暗器大快太疾了,他仅能扑挡在薇薇身前,却无法将白光拍落或拦截—— “呃——”这个慈蔼的老人在这紧要的一刻,置己身于不顾,以血肉之躯将那道白光拦了下来,但自己身上却赫然插着一柄短剑。 鲜红的血沿着剑刃流了下来,洒在衣衫上。 石仁中一惊道:“前辈你……” 西门洪怒吼道:“是那畜生,是那畜生——” 他这一声大吼,震得石室里嗡嗡喧鸣,那个丑汉此刻彷佛被这声大吼唤回了神智一样,霍地站了起来,呲牙咧嘴,嘴里也不知说些什么,遁跑而去。 石仁中目光一掠,道:“老爷子,你的伤……” 西门洪惨声道:“石老弟,这短剑有毒……” 石仁中大惊而颤,道:“什么?剑上有毒……” 西门洪额上直淌冷汗,道:“不错,这剑上淬炼了一种烈毒……” 他痛苦的按住伤口,继续道:“老弟,把它拔出来……” 短剑射入内中至少也有三分之一,他凭籍着数十年的功力,强忍着那刺心椎骨之痛,其忍耐已达极限—— 石仁中颤声道:“老爷子?这个能拔么?” 他年纪虽小,却从哑叔那里听过不少武林中的掌故,对阵种剑器之伤,他也略有所闻,所以慎重的问了一下,免得发生意外! 西门洪痛苦这:“不拔也是死,拔了还能碰机会……” 石仁中“嗯”了一声道:“老爷子,你忍着痛……” 他抓着短剑的柄,轻轻的往外一扯,西门洪已大叫一声,仰天翻倒地上,一股鸟黑的血汨汨流了出来。 但正当他将短剑拔出之时,西门薇薇忽然睁开了眼睛,她骤见这般情景,不禁惊叫失色。 她惨声道:“石……你……” 石仁中苦笑道:“老爷子因为……” 西门薇薇朗声道:“你好狠,你好毒呀……” 她似乎是已失去了平日那种冷静,披散着发丝,眸珠凸出圆睁,怖厉的瞪着石仁中。 石仁中此刻是手握凶剑,满手血渍,在这种情况下他真是有口莫辩,他真希望西门洪立刻醒过来,为眼前这种情况作一解释,但,西门洪恍如死了一样…… 他焦急的道:“薇薇,你误会……” 西门薇薇伤心流泪,颤声说道:“你这禽兽,杀人夺命,我爷爷待你不薄,赠剑留言,他与你无怨无仇,而你竟狠心下此毒手……” 石仁中大声道:“不是我……” 西门薇薇吼道:“滚!我永远不要再见你……” 她此刻被眼前这一番情景吓楞了,根本不能冷静下来,连哭带吼,着实使她的心破碎,一股愤怒的思绪涌满心田,她难以抑制那股烈火的又道:“石仁中,我一定要替爷爷报仇……” 石仁中苦笑说道:“我会把凶手抓着……” 西门薇薇叫道:“凶手就是你,你就是凶手。” 石仁中轻轻一叹道:“薇薇,你不相信……” 西门薇薇颤声道:“我自己亲目所睹还会有假……” 语声甫落,只听石室中传来一个话声,道:“是谁杀了我爹爹——” 随着话声,西门薇薇抬头一望,只见西门大鹏带着七、八个汉子,朝这里涌来,他们俱是长剑出鞘、面含杀机的凶徒,在各处大马金刀的一站,将石仁中困起来。 西门薇薇位道:“二叔,爷爷……” 西门大鹏寒着脸,冷冷问道:“谁下的手……” 西门薇薇一指石仁中道:“他……” 石仁中一叹道:“薇薇,你受别人利用……” 西门薇薇吼道:“你纵说破了嘴,我也不相信……” 西门大鹏怒瞪着石仁中,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姓石的,你纳命——” 举剑欲进,石仁中冷冷地道:“我怀疑,这毒剑是不是你发的……” 西门大鹏冷冷地道:“笑话,我虽然不甚得老头子的欢喜,也不会以毒剑弑父,你这小子杀了我爹爹,居然还要赖在我身上……” 西门薇薇一震!颤声道:“甚么?毒剑” 石仁中道:“不错,老爷子身上中的是毒剑——” 他将拔出的那柄短剑放在地上,果见上面青光流露,隐含毒液,西门薇薇反覆检视,面上一片凝重—— 她低声道:“二叔,快救爷爷——” 西门大鹏冷冷地道:“老头子中毒已深,救他干甚么?” 这话多无情多不孝,父子之情意丝毫不存,此人若不遭天雷劈击,天道宁论,西门薇薇闻言肝肠俱断,泪眼模糊中,她更加的无助了。 西门薇薇颤声道:“二叔,你比凶手还可恨——” 西门大鹏冷冷地道:“去你的。” 一跃步,左足飞出,直往西门薇薇踢去。逍遥谷扫描齐名ocr逍遥谷连载 第六章 血溅山村 石仁中突然一剑飞出,喝道:“别伤她——” 他是在情急之下挥剑而出,出手之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成功力,只觉剑若奔雷急发,怒不可遏,直往西门大鹏胸前刺去。 西门大鹏一震,道:“你……” 他顾不得再伤西门薇薇,一收大腿,瞬快旋身,朝后疾射,饶他退避得快,也感觉剑气森森,冷汗直流。 石仁中按剑而退,道:“你再动她一指,我立刻要你的命——” 西门大鹏瞪着大眼,道:“这是‘穿月’神剑——” 石仁中道:“不错。” 西门大鹏吼道:“我们祖传神剑怎会落在你手中——” 石仁中道:“蒙老爷子赠予……” 西门大鹏问言大怒,道:“薇薇,是老头子给他的……” 西门薇薇“嗯”了一声道:“是爷爷送给他的……” 西门大鹏叫道:“姓石的,把剑留下来,立刻滚——” 石仁中冷冷道:“你认为我会么?” 西门大鹏一怔道:“你不愿意……” 石仁中冷冰的道:“长者赐不敢辞,老爷子已然把‘穿月’神剑传给了我,已赋予在下护剑卫道之重任,有道是剑在人在,剑亡人亡,谁也夺不去……” 他说得坚定异常,面上流露出一种豪迈飞腾之色,令人一望,便觉得他那股豪情足可与日月争光。 西门大鹏怒声道:“姓石的,你这是找死……” 西门薇薇泣道:“石仁中,虽然我爷爷死在你手里,但是我还是不愿意你死在我二叔手里,你立刻冲出去,别再留恋,可是你必须记住,我一定要找你报爷爷之仇!” 石仁中一叹道:“薇薇,我发誓绝不敢伤老爷子!” 他的话音未落,西门大鹏已叫道:“姓石的,纳命吧……” 喝声一落,围困在石室四周的黑衫汉子,在西门大鹏的指挥下,同时一声大喝,正挥刀举剑攻了过来。 石仁中神情一紧,道:“阁下别迫太甚——” 他自幼虽然习过深奥的武功,却从未与人真正动过手,纵是有过一、二次,也是在一与一之比的情况下略略试过身手,像今日这样以多凌寡、群起而攻的场面着实没有见过,石仁中心中一寒,不知该如何应付。 但石仁中那股勇气促使他屹立当地,丝毫不惧,双目寒光精闪,凝视着涌来的每个人脸上。 殊不知此刻他脑海中挥闪,许许多多武功招式,像影像样的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却不知该使用那一招? 颤闪的剑光刀影已不容许他再思考,“穿月”斜举,大吼一声,一溜剑光有若斩落的波光,片片碎碎的朝四处划去,快逾疾电。 “波——” 他这一招太快也太狠了,那七、八个剑道高手本来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认 为一个小孩子能有多大道行,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居然让他连伤了两人,神剑利刃,锋利无比,那两人惨叫了一声,立即重伤而倒。 四下的人睹状但是一楞,似乎没有料到这个青年有这样深厚的功力。 石仁中却是他们在那一错怔间,挥剑一招攻去,人似一道旋风,瞬快的化着 一缕黑影直冲而去。 西门大鹏大叫道:“不好,这是咱们祖传剑法——” 西门薇薇冷冷地道:“不错,爷爷已传他了——” 这话一落西门大鹏耳中,当真是像针戳的一样难过,他双目布满红丝,杀机燃在眉稍,一扯长剑,随身一跃而去。 身在半空,已沉声喝道:“追!别放走他——” 但见这一群剑道高手在西门大鹏的指挥下,俱尾随着石仁中的身后穷追不舍,数缕人影一闪而过,刹那间便失去踪影。 西门薇薇黯然的说道,“天呀,别追上……” 正在这时,西门洪长长喘了口气,微声道:“薇薇,快扶我去密室……” 薇薇上道:“爷爷,你没死?” 西门洪微弱的说道:“杀我的是那畜生……” 薇薇松了口气道:“不是石哥哥!” 西门洪长叹一声,道:“不是他,不是他……” 他说着痛楚得几乎又晕过去,催着薇薇扶他走进了素无人知的密室——丹房。 刹那间,石室中又恢复原有的沉寂! 口口口 红日衔山,霞光万道,斗大的落日将半边天映的通红,一阵阵归鸦掠过远山,朝一大片林后落去…… 一这苍郁的山林,青葱碧绿,四处绿油油的—— 山脚下,村舍东一间,西一间,袅袅的炊烟,缓缓淡逝,追逐嬉戏的孩童稚子,传送着欢愉嬉笑…… 宁静、淳朴、淡雅的景色,给予这里边添了几分诗情画意,不是么?那些追 逐调笑的稚子,无不洋溢着一种满足、欢乐的自娱。 黄昏后,一个卷着裤腿管、扛着一把犁锄的青年人,缓缓从山上下来,他穿着一身粗布衣裤,农夫山夫的装束,乍然望去,还真看不出来与山下村舍中同岁的青少年有甚么分别,不过他那颀长的身材、结实而挺直的背脊,显得特别突出,仿佛他特别健硕。 一个六、七岁的孩子,仰着那张黝黑、淳朴的小睑,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紧紧盯着他,大声道:“石叔叔,昨儿你教我的一招,小牛被我打哭了……” 这青年一挥手道:“别嚷,别嚷,再嚷我不教你了。” 那稚子一伸手头道:“我不说,我不说……” 青年人似乎非常的满一意,伸手摸了摸这黑小子的头发,跨起了大步,朝那片村舍中行去。 村舍里,农夫山夫俱已各自回屋,与儿孙相聚晚餐,欢叙一日之辛劳,独有一个发丝微白、额前皱纹起伏、背脊微曲的老头子,尚倚在门边,抽着大烟袋锅,一口接一口的抽着不停…… 丝丝白烟缓缓而散,缭绕而逝…… 这青年荷锄行来,老头儿似乎十分高兴,扬了扬那根大烟袋,含笑道:“别再这么晚下山,当心累着——” 这青年笑了笑,说道:“阿田伯,我不累……” 阿田伯长长叹了口气,道:“石老弟,亏你留在我这里,不然山上的那一大片菜园里的蔬菜,只怕全荒在山上啦,唉,你一不要钱,二不要粮……” 这青年进了屋,放下锄,洗把脸,道:“阿田伯,你收留我,赏我石仁中一口饭吃,我已经相当感激了,只要你不嫌弃,我愿意给你照顾山上的……” 阿田伯一高兴,咧嘴道:“小伙子,你尽管留在这里,粗茶淡饭,总有你一口吃的,再过二年,我给你讨房媳妇……”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甚么似的,笑容一敛,道:“老弟,村子里今天来了几个生面孔……” 石仁中心中一紧,说道:“甚么样的人?” 阿田伯道:“都是外地人,全背刀弄枪,好像是江湖人……” 石仁中面上微愤,道:“他们可在找人!” 阿田伯“嗯”了一声,说道:“说的好像是你……” 石仁中“哦”了一声道:“找我?” 阿田伯一笑道:“我阿田伯虽然是个山夫樵子,可是这一双老眼还没昏花到甚么事也分不清楚,打你在我后里帮工开始,我已知道你不是等闲的人物,不看做的只看走的,你那身架式已说明你是个甚么样的人了……” 石仁中神情凝重的说道:“阿田伯,你……” 阿田伯摇手道:“别紧张,那八个人找不到我这里……” 石仁中哼了一声道:“阿田伯,你认为我怕他们……” 阿田伯大笑道:“年青人,我老头子可没那么说呀——” 石仁中道:“为了讨口饭吃,为了勤练武功,暂时避一避那些家伙,想不到他们穷追不舍,居然找到这里……” 阿田伯道:“这村里都晓得我阿田伯,没人会告诉他们……” 石仁中轻叹道:“会连累了你——” 阿田伯笑道:“连累我,我老头子已经是七老八十的人了,还怕甚么?多活几天是赚的,少活几天也已够本……” 正在说话间,窗外传来一阵小孩子的吵杂呼喝声,石仁中抬头朝窗外一望,但见一大堆七、八岁的小孩子,围成一个大圈子,仿佛是分成两帮的人马,个个在喝叫助阵,场中是个黝黑的小子,正和一个比他高过一个头的大小子在动手,大小子拳大胳臂粗,掌大有力,追逐着攻击那黑小子,怪的是黑小子年纪虽小,手脚倒也灵活,每当自己落于下风之时,便施出一个勾腿,硬是将那个比他高一个头的大小子打翻在地上。 黑小子将大小子一勾而倒,场中立刻暴出一阵喝采…… 石仁中微微一笑,说道:“小黑果然不赖——” 阿田伯道:“有你这位名师指导,谁又能打得过他……” 石仁中一震道:“阿田伯,这……” 阿田伯道:“田禾里练拳,老树林里盘腿,三更半夜打坐,这说明你是个江湖人,我老头子可没白活……” 石仁中紧张的道:“阿田伯,你都知道!” 阿田伯道:“我知道甚么?我甚么也不知道。” 石仁中苦笑道:“阿田伯,我不该瞒你——” 阿田伯道:“别再嚷嚷,小牛那孩子给整惨了……” 里然,那个大小子在这黑小子一勺一捣之下,真是鼻青眼肿,灰头土睑,那种狼狈样子真令人同情。 但,正在这群稚子动手胜负已分的当口,两个高大的人影缓缓分开了这群孩子,走向场中。 其中一个浓眉环眼、狮鼻大口的汉子,伸手将那个黑小子提了起来,面上皮笑肉不笑,冷声道:“小杂种,你那一脚是跟谁学的……” 黑小子倒也不怕道:“不告诉你。” 这汉子嘿嘿地道:“小杂种,你不说,我杀了你……” 黑小子尚不知道煞星高照,又是危急临身,大叫道:“大杂种,你大欺小,不要脸——” 这话可把那个大杂种给骂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他是个杀人不眨眼、心黑手又辣的狂徒,面前使自己难堪的虽是个小子,他也要斤斤计较,心一狠,顺手将那黑小子给活活甩出去,直落三丈之外—— 四周的稚子一见大哗,纷纷哭着奔跑—— 黑小于这才知道骇怕,身似飘坠的落叶,直往地上摔去,他吓得大叫,眼看便要撞在大石头上—— 突然,一道黑影像是个浮荡的幽灵,瞬快的穿空而来,一伸手,顿时即将那坠落的黑小子接在怀里。 黑小子“哇”地一声,叫道:“石叔叔,他——” 石仁中拍拍他,道:“别怕,有石叔叔——” 黑小子彷佛遇上了救星似的,擦干了眼泪,咧着小嘴直笑,刚才惊险的一幕顿时抛到九霄云外。 石仁中将他放在地上,双目有若紫电般的落在那两个汉子身上,不用说,刚才他那一手救人的身法大俐落了,他俩虽不是什么省油之灯,但与人家那一手相比,显然是差得太多,因此俩人有自知之明,不敢太倨傲—— 石仁中冷冷地道:“先通个名——” 那欺负黑小子的汉子道:“刘豺!” 石仁中目光斜睨了那个三角眼、吊丧眉的汉子道:“你呢?” 那三角眼、吊丧眉的汉子道:“粱小山!” 石仁中“哼”了一声道:“二位跟小孩子过不去,是否太……” 刘豺冷冷地道:“要不是那一下子,阁下会露面么?” 石仁中哈哈大笑道:“那么阁下是冲着在下来了?” 刘豺这:“不错,我兄弟奉命来踩盘子……” 石仁中道:“奉谁的命?” 刘豺道:“普天之下,你是人人欲得的瑰,!快意堂重赏捉拿,听说古董又出动了,西门大鹏已昭告天下,说你偷得‘穿月’神剑而逃,凡能杀掉你者,宝剑便属谁所有了……” 石仁中倒颇意外,没有料到自己是当今江湖最轰动的人物了,普天之下,高手如林,俱虎视耽眈,今后自己行踪当真是草木皆兵了。 淡淡的一笑,道:“刘朋友,我倒要请教,阁下是那方人物?” 刘豺冷冷地一哼,道:“我是楚一雄的兄弟!” 石仁中“哦”了一声,道:“血手追魂楚一雄,这跟我没关系呀。” 刘豺冷冷地道:“楚大侠跟你是没关系,可是与西门老爷子却是生死之交,阁下击伤西门老爷子,偷盗神剑,像这种伤风败德的事,楚大侠会袖手不管么?” 石仁中气愤的道:“谁说的?” 他想不到事实被歪曲得近迹胡说八道,说话的人除了另有用心外,更近乎捏造事实,其用心可谓卑鄙…… 刘豺道:“西门二少爷的话,岂会有假——” 石仁中怒声道:“好奸邪的人——” 刘豺怒道:“你是指谁?” 石仁中冷冷地一哼,说道:“指说话的人——” 刘豺大怒喝道:“老梁!咱俩先收拾他——” 梁小山一晃身-道:“对,谅他是个大孩子,没什么了不起——” 他突然一拳捣去,对着石仁中小腹擂去。 石仁中移身一退,道:“回去告诉楚大侠,请他先查清事实再来找我——” 刘豺道:“好狂呀,你居然教训我们老爷子——” 石仁中冷冷地道:“那倒不敢,不过凭你们这两块料根木不是对手,楚大侠有血手追魂之称,在江湖上也是个脚跺四海颤的大人物,我不相信他会黑白不分——” 梁小山吼道:“去你的——” 他曲身斜射而来,双拳左右威猛虎式,搂身攻来。 石仁中忽然一掌挥出道:“滚——” 他自从无意中学得西门祖传秘功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功力已有多么深厚,但是,每当他在山林里埋首苦练,或与人动手之时,体内便有一股难以抑压的冲动,周身血液加速,随便轻轻一挥便觉得力逾万钧—— 梁小山根本没有想到对方的身手会这样快速,根本他没有抵挡的机会,便闷哼了一声,被打得连滚带爬,飞出了丈外。 “哎呀”一声大叫,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刘豺一震,道:“你……” 他急忙扶起粱小山勿勿朝村头行去。 一个苍老的话声道:“你下的手太重了。” 石仁中一惊道:“阿田伯,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这么重——” 阿田伯叹了口气道:“楚一雄不会饶了你。” 石仁中昂然的道:“阿田伯,我不会连累你……” 阿田伯哈哈大笑道:“老夫说过,我年纪已一大把,还会怕死么?” 石仁中一掌打得梁小山吐血而逃,顿时将那群稚童们看楞了,每个黯黑而略红的小睑上俱流露出一种钦羡之色,尤其是黑小子,神气十足的抓住石仁中的手,咧着小嘴直笑…… 他开心的大声叫道:“石叔叔,你好厉害呀——” 石仁中摸摸他的小脸,道:“要不要学——” 黑小子道:“要——” 他这一要,其他的孩子们又羡慕又嫉妒,有的扯着石仁中的衣角,有的搂着石仁中的腿,嚷着也要学这样的身手。 石仁中笑道:“别嚷,别嚷,石叔叔通通教——” 这群稚童似乎满意了,唱着跳着 阿田伯欣然的说道:“你变成孩子头了……” 底下的话才落,村头上已尘土大起,灰蒙蒙的沙雾自远处翻卷而来,笃笃蹄声刹那遍传村中。 每一户人家俱伸出头来,看看这里到底是发生什么事?在这偏僻的山村里, 似乎很少有这样的嚣闹,他们不论是日出抑或日落,均保持着一贯的宁静,像今日,十几匹骏骑飞驰而来,显然不大平常 他们敏感的知道有事将要发生了…… 每家将自己的孩子叫回去,紧紧关上了门户。 偌大的一个山村,刹那间变得静悄悄,静得连条大黄狗都被关回了窝去。 山村当中,仅有两个人站立在那里。 不用说,除了石仁中和阿田伯不会有别人…… 石仁中目光凝直的道:“阿田伯,你该回屋里——” 阿田怕苦笑道:“留你一个人——” 石仁中道:“这是江湖上的事,你不必牵进来——” 阿田伯道:“我已经活够了啦,不会在乎……” 石仁中长喘口气;道:“阿田伯,你为了我不值得……” 阿田伯道:“值得,我老头子无儿无女,遇上你,我觉得自己晚年不再空虚了,有了这些,我老头子死了也不辜……” 两个人正在絮絮低语之时,那十八匹快骑已奔驰来到跟前,十几道人影身手俱不俗,微微一晃飘落而下。 额头宽阔,双眉落刀,隆鼻狮口,目珠岩刃,是血手追魂楚一雄的招牌,他穿着一件火红斗篷,腰里斜插长扇,在十八个武林高手簇拥下,确实有几分威风。 刘豺恭声道:“楚大哥,那位……” 血手追魂楚一雄“哼”了一声道:“先告诉我,是谁把梁小山打得吐血——” 这是明知故问,他真会装糊涂……. 刘豺接口恭应道:“老大,是这位石朋友……” 血手追魂楚一雄已经是一大把的年纪,那份倨傲和狂妄与当年无多大差别,早年他那种态度,就知道此人若非真有几分真才实学,断不会这般目中无人—— 他斜瞧了石仁中半天,冷声道:“毛孩子——” 有道是:“年纪小愿称老,年纪老愿叫小。” 石仁中年纪虽不大,总不愿被人叫着毛孩子,他也年少气盛,压不下胸中那股火气…… 他冷冷地道:“老先生,你这称呼不当——” 血手追魂楚一雄道:“你觉得不够客气?” 石仁中道:“在下有名有姓——” 血手追魂楚一雄冷笑道:“你没写个牌子挂在脖子上……” 石仁中见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在羞辱自己,心中那股澎湃的怒气,真是难以压制下去…… 他怒声道:“老先生,你——” 阿田伯适时的道:“老弟,你怎么这样沉不住气,田里的疯狗咬你一口,你难道也要咬它一口!那样你与疯狗有什么分别——” 石仁中一笑,说道:“阿田伯,你说的对……” 血手追魂楚一雄没有料到一个乡巴老头,居然敢指着和尚骂秃子,将自己比喻为疯狗,他年岁已一大把,有谁骂过他,楚一雄愈想愈有气,怒道:“老东西,你骂我?” 阿田伯道:“楚大侠误会了。” 楚一雄道:“石仁中伤人盗剑,定是有人教唆,你这老东西鬼头鬼脑,一定不是什么善类……” 他朝左右的人一施眼色,这:“刘豹,给我拿下——” 刘豹移身,道:“是。” 阿田伯瘦骨嶙峋,面黄肌瘦,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刘豹夜郎自大,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移身跃去,伸手就抓,好快的手法。 石仁中突然一掌切下,道:“谁敢动阿巴伯一下,我先宰了他。” 这一掌切得正是时候,刘豹若不收手,那只手势必要被切断,他知道石仁中功力深厚,怎敢硬碰,吓得急忙缩手,倒射而退。 血手追魂楚一雄,说道:“没用的东西。” 阿田伯适时一笑道:“老弟,你又河必动手呢,我倒要看看那小子能把老头子怎么样?” 石仁中呐呐地道:“阿巴伯,我怕他伤了你。” 阿田伯摇头道:“不会,不会,我这把老骨头还挺硬朗呢——” 血手追魂楚一雄缓缓行了过来,道:“不错,不错,老先生,你的骨头还真硬朗……” 说着满面杀机,一股怒火燃满眉睫,朝着阿田伯行来。 石仁中跨步上前,说道:“楚大侠,你也一是一方之主,断不会与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动手,事情是我惹的,你冲着我来好了。” 血手追魂楚一雄一怔,道:“不会武功……” 阿田占道:“我不会什么武功,却不在乎你……” 血手追魂楚一雄一拱手,说道:“老先生,真对不起,我不知道阁下不是练家子……” 他的手微微拱举,一股阴柔的暗劲朝前推来,阿田伯毫无所觉的打了个寒噤,露出一派茫然之色。 石仁中神情一变,道:“楚大侠,你暗下毒手……” 血手追魂“嘿嘿”地道:“这只怪他多开口,咎由自取……” 阿田伯全身抖颤,道:“老弟,我怎么突然觉得好冷——” 石仁中闻言不禁一酸,像他这样一个良善、与世无争的老人,居然遭了暗算,犹不知己命在旦夕,下手之人着实太残忍了…… 他双目寒光大涌,道:“阿田伯,你回房先歇着……” 在这刹那,阿田伯彷佛突然老了许多,目中神光已散,背也隆起许多,原已斑白的发丝似乎更苍白了…… 阿田伯唉声道:“我不放心你留在这里——” 石仁中苦涩的道:“阿田伯,别管我,一切都会过去……” 这老人似乎是实在支持不下去了,蹒跚的走了几步,回过头来,目中尽是爱怜之色,轻叹道:“老弟,强龙不斗地头蛇,你是个外乡人,再强也强不过地头蛇,听我老头子的话,跟我回房去。” 石仁中道:“阿田伯,机会不再。” 阿田伯瞪眼道:“为什么?他们难道不能放过你……” 这话自这个老人嘴里说出来,不禁有点幼椎,由他的言谈里,可知这个老先生根本不是江湖人,更不知道江湖上阴险毒辣,诡谲奸诈,凶邪无耻…… 石仁中肯定的道:“阿田伯,他们不会放过我……” 阿田伯微愠道:“真有这种事?” 石仁中这:“阿田伯,江湖上的事你不会了解……” 阿田伯摇摇手道:“噢,我不是江湖人,也管不了江湖事……” 他似是已经心灰意懒,摇摇头,缓缓行走。 石仁中目送这个老人离去后,面上刹那布上一层寒霜,那股激荡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下来,他寒声道:“楚大爷,在下敬重你是条武林汉子,想不到你居然对 一个不谙武功的人暗下毒手,也未免太卑鄙了!” 血手追魂楚一雄哼声道:“小子,我手下梁小山是你伤的!” 石仁中道:“那得怪他学艺不精——” 血手追魂楚一雄道:“这不结了,你伤了粱小山,我伤了那个多管闲事的老头子,咱们算是扯平,下面要谈的,是我你的事——” 石仁中冷哼一声,道:“在下与你不认识——” 血手追魂楚。雄嘿嘿地道:“盗剑杀人,形同奸匪,我楚一雄与西门老爷子是生死之交!不能坐视不管吧……” 石仁中冷冷地道:“我看你愈老愈糊涂……” 血手追魂楚一雄大怒道:“你骂老夫,嘿,小子,今儿个你交出‘穿月’剑便罢,否则老夫先剁了你,再把那老东西杀掉……” 正说着,阿田伯去而复回,怀中抱着那柄‘穿月’神剑,一步一歪,缓缓走到石仁中的身边。 石仁中焦急的道:“阿田伯,你还回来干什么?” 阿田伯笑道:“我不放心你,动手相搏,遇敌过招,一定要有称手的兵器,老夫看见你床头上的宝剑,所以赶快给你送来……” 石仁中感动的道:“阿田伯……” 在他记忆里,自小便有许多人爱护着他,帮助着他,而令他永生难忘的除了哑叔,现在多了个阿田伯…… 刘豹颤声道:“穿月……” 有这是剑的名,刃的影,这柄千古神剑抱在阿田伯怀里,登时引起四周站着的人争望,数的十名目先投落在“穿月”剑上,似乎每一个人都有占为己有之心 血手追魂楚一雄道:“老头子——” 阿田伯道:“干什么?” 血手追楚一雄道:“把剑交给我,立刻饶你不死。” 阿田伯冷冰的一哼,道:“你能饶我不死——” 血手追魂楚一雄道:“当然——” 阿田占道:“谁又能饶了你……” 血手追魂楚一雄哈哈大笑道:“江湖上有谁能动我姓楚的一根毛——” 阿田伯道:“我——” 血手追魂楚一雄大笑道:“你?老东西,你是死到临头……” 阿田伯冷冷一哂,道:“老楚,你别太自信——” 他右手微微拱举在自已睑上轻轻的一抹,刹那之间,露出一张通红无比的睑,这张红似关公般的睑,一落入血手追魂楚一雄的眼里,吓得他蹬蹬直退。 血手追魂楚一雄颤声道:“你……” 阿田伯冷声道:“我这张大红睑,你不会不认识吧!” 血手追魂楚一雄骇声大叫道:“红面侠——” 宁遇白玉,不碰红面,江湖上提起白玉客与红面侠,黑道丧胆,白道变色,这两人都是响当当的人物,纵横江湖数十年,鲜有敌手,尤其是红面侠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江湖上至今认识他的人也不会太多。 阿田伯“哼”了一声道:“不错,老夫正是红脸老不死——” 这算是人的名树的影,血手追魂楚一雄虽也是江湖上名震一时的人物,但与之相较,尚差一截,此刻每个人心里都在嘀咕,知道自己遇上煞星了 血手追魂楚一雄苦笑道:“恕罪,恕罪,老夫不知是……” 阿田伯神情一冷,说道:“阁下在江湖上也是一号人物,但所作所为令人不见,西门洪一生正派,怎会有你这种朋友,唉,刚才你暗中伤我,我木该还以颜色,可是……” 血手追魂楚一雄冷冷地道:“你要打回来!” 阿田伯冷冷笑道:“依你这种行径,我真想给你一顿,看在王姑娘份上,老夫自然不好意思动手了……” 血手追魂楚一雄一震道:“你认识我大姊崔玉姑——” 阿田伯冷冷地道:“崔玉姑一生正直,侠名四播,你与她虽有同门之谊,在道行上你差多了,老楚,别自讨没趣,立刻滚——” 血手追魂楚一雄一怔说,道:“你叫我走……” 阿田伯道:“这还不够客气么?难道你要老夫动手——” 血手追魂楚一雄道:“红面侠,念在我师姊份上,你不该管这件事。姓石的 那小子如今已是各派人物捉拿的逃凶,谁也保护不了他,老夫只要那柄剑,将宝剑交给我,老夫……” 阿田怕冷怒的一哼,说道:“那你是不给面子了?” 血手追魂楚一雄这:“谁又给老夫面子?” 阿田伯冷声道:“好!你我在手下见功夫——” 他一吸气,将那柄“穿月”剑交给了石仁中,一卷袖子,双目如铃,屹立地上,凝视血手追魂楚一雄。 双方都是一代高手,那样凝重严阵以待的样子,真有山雨欲来之势,此刻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四下都紧张起来。 石仁中大步上前,站立两人之间,说道:“楚大侠找的是在下,由在下与楚大侠……” 血手追瑰楚一雄乘机说道:“没错!冤有头债有主,这事老夫和姓石的解决……” 他是个老奸巨滑之徒,深知红面侠在江湖上绝非浪得虚名之辈,手底下功夫岂会太弱,念头一转,知道石仁中年少可欺,藉机转移目标。 阿田伯愤愤地道:“在这里想欺负人,那可办不到——” 血手追魂楚一雄“嘿嘿”地道:“你放心,老夫和石老弟单独解决……” 他真是愈老愈邪,算盘也愈打愈精,他知道自己这方虽然人手不少,在红面侠眼里却不算什么?如果由自己与石仁中单独比较,此次非但是稳操胜券,也能藉机将宝剑夺来,这就是他精明的地方,不过百密尚有一疏,他也有疏失之处,这是他从没料到的…… 阿田伯看了石仁中一眼,道:“好,不过你可得讲江湖义气——” 血手追魂楚一雄道:“当然,但凭武技取胜,绝不以人多压少……” 他一听红面侠应允了,心底暗喜,他知道自己数十年的功力绝不会栽在一个少年人手里,心神顿定,抱元守一,凝神聚气,目视远方,含笑而立。 石仁中抱剑凝神,道:“楚大侠请亮兵器——” 血手追魂楚一雄摇头道:“不必了,老夫这双手就是武器——” 阿田占道:“老弟,他是以血手成名,手上之技可以说是冠压天下,一双手掌并不比兵刃弱过多少……” 石仁中此刻是抱剑屹立,闻立刻一沉剑式,长剑缓缓拔了出来,他抱剑如 一,气沉丹田,缭绕剑气四逸,长刃森寒,那副沉凝的神态,真有一派剑师之概。 他沉凝的说道:“楚大侠,在下领教了。” 剑刃在半空中校起一大串剑花,芒芒剑影,细碎如花,四处寒气凝重,当真有气吞山河之势。 但他剑光虽绕,却未攻射,这是他习的那本秘笈的起手剑式。 他临场中招式流转,仿佛是无穷无尽,一时也不知道该出什么招式,而血手追魂目睹这般威势,登时凉了半截,虽然他血手无情,功力深厚,到底是肉与剑斗,鹿死谁手,连他自己都没有把握了。 血手追魂楚一雄喝道:“好小子,你这柄钊可要留下了。” 他知道自己与这种后生小辈过招,绝不可耗损体力,唯有速战速决方为上策,话声一落,立动攻击,身形一晃,一双手爪已快速无比的攻了过来。 石仁中斜转长剑,沉声道:“楚大侠,你注意了。” 他只觉胸腔间激荡着一股无法遏止的力量,若不发抒出来,彷佛要冲破自己的血脉,于是长剑连闪,无数无尽的剑招倾荡而出—— 好似黄河缺口,奔流出窜,旋转冲刺,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了,这情景令他惶悚,尽是拼命招式。 这种拼命招式一经发出,血手追魂楚一雄顿感压力奇重,连喘息一刻半刻都不可能,尤其对方有几招怪招简直不能想像,他频频退避,却无半招还手之力。 阿田伯双目奇光一闪,自言自语道:“这怎么可能呢?这不可能呀——” 他朝前斜跨两步,沉声道:“老弟,快住手——” 石仁中剑如江河,奔放激漩,他颤声道:“阿田伯,我收不了手!” 陡地一声惨叫,剑光在空中兜成一个大半弧,血影崩现,一只血淋淋的手掌跟着掉落在地上。 血手追魂楚一雄在地上惨号了一声,又似滚地皮球一样,连着滚了数滚,人半跪着地,缓缓爬了起来。 他满面痛苦的道:“石仁中,这断掌之仇可不易解呀——” 江湖上仇恨有数种,一是断手削履,二是杀父弑兄,三是夺妻奸嫂,四是烧屋毁家……石仁中一剑削了素以双手成名的楚一雄手腕,这仇是不可解了。 他痛苦无比的握着自己断了的左腕,他恨得牙齿咬得吱吱直响,那切齿之 恨,断腕之仇,在他心里像一把野火烧了起来,燃烧了他整个心身…… 石仁中摇了摇头,道:“楚大侠,在下失手……” “呸!”血手追魂呸了一声道:“失手?你说得真好听——” 刘豹吆喝一声道:“通通上,给大哥报仇——” 血手追魂那一批手下虽非耿耿之徒,但彼此也曾断腕酒血,见大哥被人所伤,他们早已经按捺不住了,此刻一听令下,纷纷拔出兵器涌了上来。 楚一雄怒吼道:“退下去——” 刘豹一扬头,道:“大哥,这是机会呀!” 血手追魂楚。雄怒声道:“少给我丢人了,咱们说过是一对一,谁胜谁败都不准有帮手,我的手给姓石的剁了下来,我自己会再剁他一只下来,用不着你们来费心——” 这个人虽然有点固执不通情理,但在这方面倒还不失为一条汉子,说出话来豪气十足,英雄水色—— 阿田伯道:“老楚,你真侥幸——” 血手追魂楚一雄微怒道:“侥幸,你这是什么话?” 阿田伯叹了口气道:“你与他动手过招,难道没有看出有点不对劲——” 血手追魂楚一雄忙道:“我他妈的早就觉出不对劲了,不然这只手掌也不会白白送给了他……” 阿田伯道:“你知道他无法收手。” 血手追魂楚一雄骂道:“放屁,你他妈的讲的还是人话?” 阿田伯摇头道:“老楚,你也是江湖有头有脸的人物,这点道理还看不出来,老夫是旁观者清,你与他动手的时候,应当知道他这剑法上有了问题——” 楚一雄一怔,说道:“当然有问题……” 阿田伯正色道:“所以我说你侥幸,在剑法上你已然晓得有了问题,你应当晓得他使的是什么剑法——” 血手追魂楚一雄变色,说道:“什么剑法?”逍遥谷扫描齐名ocr逍遥谷连载 第七章 剑邪人魔 阿田伯凝重的道:“秘魔剑法——” 这几个字甫一说出,血手追魂楚一雄已是大惊失色,退后半步,全身竟起了一连串抖颤。 “秘魔剑法,秘魔剑法。”他似乎是不相信自己耳朵,道:“红面侠,你没有说错?” 阿巴伯摇头道:“不会错了,否则你也不会断了手腕……” 石仁中楞楞地道:“阿田伯,怎么回事?” 阿田伯凝重的道:“孩子,你已是剑道入邪的人了……” 石仁中一楞道:“剑道入邪——” 阿田伯惨笑道:“剑邪人魔,孩子,你不能留在江湖上……” “剑邪人魔”这几个字甫落石仁中耳中,登时让他楞住了。他思索半晌,始终不解其意,楞楞地望着阿田伯。 血手追魂楚一雄捧着断腕,立刻由人用药止了血,此刻他双目直瞪,面上竟闪着一种厉怖惊恐之色,犹比断腕失掌尚令他难过…… 过了半晌,他长长叹道:“红面侠,这么说老夫真是侥幸了。” 阿田伯道:“是很侥幸,如果断腕之后,剑式再不收,那时你那颗脑袋想要保住,只怕都不可能……” 血手追魂楚一雄道:“我要传警武林共击邪人!” 阿田伯高声道:“老楚,不可——” 血手追魂楚一雄怒道:“断了一腕,我已侥幸,你难道还要更多人丧命,百年前的邪书异剑,在这小子身上出现,这不能说是巧合,显然有点不平凡……” 石仁中楞楞地道:“阿田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简直把我搅糊涂了,什么剑邪人魔,你们说的是我……” 阿田伯凝重的道:“石老弟,你必须要跟老夫说实话,因为这件事对你对整个江湖都十分重要,有几句话……” 石仁中道:“阿田伯,对你我无事可隐瞒……” 阿田伯道:“很好,这样我们才能互相尊重,互相了解……” 说辞甚是严重,石仁中心中枰枰而动,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而惹得这样严重,难道说断了血手追魂楚一雄一只手腕,会惹得武林…… 石仁中道:“阿田伯,你问吧。” 血手追魂楚一雄缓缓站了起来,痛楚的道:“石仁中,这个仇欲解不能,只怕化不开了,你断我一腕,咱们是利上加利,有朝一日我会找回来……” 他转首朝阿田怕又说道:“红面侠,你休想把他藏起来,江湖上绝不会放过他……” 说着在刘豹等人簇拥下,含着一股怨恨走了。 阿田伯长叹一声,道:“这事只怕不会善了!” 他面上忽然起了一阵抽搐,一脸痛苦之色,石仁中一怔,急忙握着他的手,只觉他身上泛起一阵抖颤! 他满脸焦急的说道:“阿田伯,你怎么啦?” 阿田伯叹道:“血手追魂的阴掌真不含糊,他给了我一下暗算,那股阴柔之力在我体中起了作用……” 他长长吸了口气这:“血手追魂没看出我的武功已废了,否则刚才他就不会找你动手了,老弟,你刚才使的剑法……” 石仁中“哦”了一声,说道:“你是问这个!” 阿田伯凝重的道:“当然,这个对你太重要了。” 石仁中沉思这:“阿田伯,你认为剑法有毛病!” 阿田伯道:“正是。” 石仁中道:“阿田伯,请你先告诉晚辈,这剑法有什么毛病。” 阿田伯长长叹了口气,道:“百年前,江湖上出现了两桩东西,搅得武林中动荡大乱,杀戮连连,仇怨满天,使整个江湖日日血腥,夜夜断魂……” 石仁中一震,道:“什么东西能搅得武林大乱——” 阿田伯道:“那是一书一剑!” 石仁中接着道:“天下奇异神剑虽多,但能将整个武林搅得动乱杀戮!轰动整个江湖,这一书一剑定是不凡了!” 阿田伯“嗯”了一声,说道:“不错,书为举世八大奇书之一,剑为邪剑之首,两桩神物,合而为一,其怪异的地方也就产生了。” 石仁中道:“什么样的怪异?” 阿田伯道:“‘剑邪人亡,书邪人魔’这八个字足可形容一切了。” 石仁中自语道:“剑邪人亡,书邪人魔。” 阿田伯道:“昔年有丁君山者,崆峒派弟子,因与同门争恋同一娼女,而演武打,事为崆峒掌门知悉,俱逐出门墙,丁君山恼羞成怒,杀人劫色,将娼女逼奸,中途又杀,弃尸荒田!” 石仁中喟叹道:“不耻之土,色胆朦心,不过,丁君山杀人劫色,娼女横尸,这故事甚是平凡,怎么又与这一书一剑扯上关系呢?” 阿田伯叹道:“唉,坏就坏在那个娼妇——” 石仁中一楞,说道:“一个娼女怎么会……” 阿田伯道:“这个社会形形色色,每个人都在扮演着一种不同的角色,休看她不过是娼门中一个妓女,但她所引起的轩然大波,绝非一般人所能想像的!” 石仁中道:“阿田伯,我更不懂了,你能不能说得更详细点。” 阿田伯挥手道:“到屋里去,咱们非说个明白不可。” 在暮霭四合中,这一老一少点燃了一盏油灯,两盘小菜,一碟风鸡。阿田伯虽然受了点伤,但兴致很好,两碗二锅头与这年轻人边喝边吃,侃侃而谈! 阿田伯喝了口酒道:“小伙子,我说到那里啦?” 石仁中说道:“阿田伯,你说到那个娼女!” 阿田伯哦了一声道:“丁君山杀了娼女,自以为一切都已告一段落,殊不知那娼女身上一件古玉坠几乎给崆峒派带来灭派之祸。” 石仁中道:“古玉坠与崆峒派有什么关系呢?” 阿田伯道:“唉,这古玉坠看似非值钱之物,但这坠子里却是大理段皇爷宫中之物,大理段氏,赫赫威名,王坠外露,立刻引起段皇爷的注意,特别派了六个使者来中原,查访玉坠的来处!” 石仁中愈听愈玄道:“一个玉坠竟然勾出大理段氏——” 阿田伯道:“大理段氏六使,都是大理一流高手,甫入中原即引起各派的注意,各派人士俱注意他们的一举一动,大理段氏为一玉坠特派六使,殊不寻常,各派纷纷打听这玉坠的玄秘……” 石仁中道:“那玉坠到底有什么玄秘呢?” 阿田伯道:“先别谈这个,应该先说那个娼女——” 石仁中讶异的道:“人已横尸,还有什么可谈的——” 阿田伯笑道:“你要这样想便大错特错了,大理段氏六使进入中原,表面上是为玉坠而来,骨子里却是检验那娼女的身分——” 石仁中叹道:“一名娼妇大多贫家之女——” 阿田伯摇头道:“你又错了,她是段皇爷身边的贴身侍女——” 石仁中中呆这:“贴身侍女,这不可能呀!大理段家财富敌国,官中生活豪华瑰丽,能在段皇爷身边做贴身侍女,更非简单人物,不论才华、姿色、品德均须胜人一筹,否则……唉!她怎么会放弃官中繁华,而干这种行当——” 阿田伯道:“天下间事,十之八九,难以常情论,就拿这名段氏侍女而言,其行径已不平常,而且——” 他咽了一口气,又道:“她身上尚有一段秘辛!” 石仁中一楞,说道:“她身上尚有秘辛!” 阿田伯说道:“当然啦,虽然她只是一个侍女,但她一样是人。深宫十年,与花相伴,常锁广寒,她需要朋友,需要异性,也要解除那无尽的寂寞——” 石仁中道:“我懂了,她难耐*闺寂寞,而私逃了。” 阿田伯“嗯”了一声道:“她和宫中的一名管事双双而走!” 石仁中点头说道:“有情人理该成为眷属——” 阿田伯道:“这名管事在官中享受惯了,乍在外面,两人均带不多银两,又怕段氏使者追杀,东藏西躲,在山穷水尽下,她和他,只有干起了男盗女娼的无本买卖来……” 石仁中摇头道:“其境堪悯,其志堪怜——” 阿田伯道:“那名管事将她押进娼门一溜了之,她珠泪暗弹,倚门卖笑,遭皮肉之苦,丁君山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和她认识的,因其貌美,争宠者众,丁君山独占其人,而使她遭杀身之祸,这就是红颜薄命,祸延自己,唉,若非一念之误,何以会横尸异乡,魂归无处——” 石仁中叹道:“真想不到她还有这一段情史——” 阿田伯道:“大理段氏大使进入中土三月余,便将这名贴身侍女的尸骨寻着,相验之下,果为其宫中逃侍,但那玉坠却下落无著,遍寻不获,在这种情况下,崆峒派的麻烦也就接踵而来,几乎遭灭派之祸——” 石仁中道:“这跟崆峒派有什么关系?” 阿田伯道:“大理六使认定玉坠在丁君山身上,直上崆峒,请崆峒派交出了君山,崆峒派以丁君山被逐出门墙,已非门下弟子,自无再负责道理,双方在各不容让的情形下,大理段氏六使便和崆峒派大起干戈,杀伤无数,崆峒派竟元气大伤,双方仇怨因此而结,愈结愈深,段氏六使大闹崆峒派并没因此罢休,千里迢迢追捕丁君山……” 石仁中道:“崆峒派横生奇祸,丁君山理应负责——” 阿田怕冷笑道:“姓丁的若是个人物,崆峒派便不会遭这种耻辱了。” 石仁中诧道:“丁君山难道逃了?” 阿田伯道:“他当然逃了,可是,没逃出段氏六使的手掌,被捉住后,在严刑逼问下,丁君山始终没有说出那玉坠的下落!” 石仁中道:“段氏六使逼迫玉坠下落,这玉坠到底有何玄秘?” 阿田伯道:“段氏六使追问不出玉坠的下落,便将于君山押回大理,而在这时,玉坠的秘密也传开来——” 石仁中紧张的问:“什么秘密?” 阿田伯道:“这玉坠本是大理段家祖传之物,段皇爷身边贴身侍女不过一、二人能进入段皇爷的寝房,这玉坠居然是这侍女偷出来的,她虽然握有这个玉坠,却不知道这玉坠的秘密,但是段家却紧张万分,四下寻找,务必要寻回来——” 石仁中苦笑道:“阿田伯,你还没说出那个秘密呢。” 阿田伯“哦”了一声道:“江湖上传言流传得最快,当时江湖上有人说这玉坠原来是北天山一代人魔红魔老祖的侍妾之物,他因为太宠爱这个小妾,而将自己本身的秘密刻在这玉坠上,交给这名小妾,以示宠爱,殊不知这名小妾早存逃亡之一意,她带着这个玉坠而逃了,传说红魔老祖只求追回玉坠,别的一概不究,却始终不知自己的一生秘密是落在大理段家——”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又续道:“段皇爷是一代武学宗师,对玉坠所载秘密虽未注意,但也不愿玉坠流落外人之手,丁君山被带回大理,坚不吐实,而这玉坠的下落也成了一个谜——” 石仁中道:“这故事到此该结束了吧!” 阿田伯摇头道:“还没有呢,丁君山在大理被处死后的第三年,一个青年人突然直上大理,谒儿段自王爷,说明要接了君山的尸骨回返故里,段皇爷老谋深算,盘问来历,那青年不答,段皇爷赫然震怒下,命一使者与其动手,这青年招式怪异,剑器更邪,逢人便杀,连伤数人,段氏宫中竟然无一是其敌手,那青年狂声而笑,责怪段皇爷不该迁怒崆峒,杀死丁君山,声言此举系为丁君山而来——” 石仁中道:“段家狂妄,此人并不为过——” 阿田伯“嗯”了一声道:“大理段氏武学自传,三岁童子也具有功夫,这青年手持一书一剑,连败宫中使者数人,不禁自呜得意,扬长而去,殊不知那数名使者在宫中不过是几个官吏,仅是五流角色,段皇爷容他离去实有深意——” 石仁中一愕道:“什么深意?” 阿田伯道:“段皇爷识得那青年武功路数,容其回返中原,定会给武林添上几许杀劫,果如所料,这青年在中原道上未出一年,已连杀百余正道高手,而名声大噪,于是‘剑邪人魔’之名不胫而走,为中原第一害,各派俱谈剑变色,使人丧胆,虽曾联手追杀,最后徒伤人命……” 石仁中道:“中原道上难道没有一个人能治得了他——” 阿田伯道:“在他弄得血雨江湖、腥风四布之际,隐居九龙谷的一名异人终于将他击败,自此那一书一剑与这青年同时失踪,而江湖各派传下旨令,不论何人、何时,江湖上一日再次出现这柄邪剑异书,绝对要联手除害——” 石仁中道:“这事已有百年,各派只怕当作已是过往云烟……” 阿田伯摇头道:“不然,各派都认为那次血的教训,是因为防范未然,事情虽已隔百年,但这件事依然令人心悸……” 石仁中道:“的确,那个人手段是毒了点!” 阿田伯说道:“你认为那个人的手段毒辣——” 石仁中道:“与人无点滴之仇,轻则伤,重则丧命,与人过招,刀必见血,这种人难道还不够毒辣——” 阿田伯感喟的道:“你要是存了这种想法,那是大错特错了,据百年前各派留下的记载,那青年心本极正,无奈学了异书武功,配了邪剑所致——” 石仁中一愕,说道:“天底下有这种事?” 阿田伯点头道:“千真万确,绝无丝毫之假,天下事因果轮迥自有定处,那柄剑是为天下第一邪剑,相传为九阴真铁淬炼而成,铸剑时剑炉不慎撞进一头黑鸦,带进邪气,剑甫出炉,尚未沉入冰渣中冷却时,铸剑人即触剑而死——” 石仁中道:“十口相传即为古,这种事不可尽信。” 阿田伯道:“这些事流传甚广,其来处皆有痕迹可寻——” 石仁中这:“这柄剑现存何处?” 阿田伯苦笑道:“在你身上——” 石仁中一笑道:“阿田伯,别开玩笑,这柄剑名‘穿月’,为西门家传神物,绝不会是你所说的那一柄——” 阿田伯正色说道:“少年人!我阿田伯人虽老了,这双老眼却不老,刚才你拔剑出招,我一眼便看出来了!不是我阿田伯多嘴,这柄剑,会给你招来太多的麻烦——” 石仁中这:“阿田伯,你没看错?” 阿田伯道:“绝不会错。” 石仁中道:“这柄‘穿月剑’就算是你说的那柄邪剑,我只要能把持得定,绝不会妄杀一个无辜……” 阿田伯叹道:“只怕由不得你。” 石仁中一震,道:“为什么?” 阿田伯道:“自古有云,剑道即心道,剑邪心也邪,与人过招,一手持剑,一心对敌,心中便有一种冲杀的欲望,这股欲望愈聚愈大,而不能自制,非与对方拚个你死我活,否则不会罢手!这道理你可懂?” 石仁中道:“话是不错,不过——” 阿田伯一摇手道:“别跟我争辩,有几件事我必须问问你。” 石仁中道:“晚辈无不可告人之事,你尽管问。” 阿田伯“嗯”了一声道:“很好,你必须先告诉我,这柄剑是怎么来的?” 石仁中道:“我不是说过,这柄剑是由西门前辈赠与……” 当下便把自己与西门洪的关系,如何在石洞中练功夫,那一剑一书的由来,全盘告诉了阿田伯。 阿田伯沉思道:“这么说百年前的异书邪剑是落在西门洪手中了。” 石仁中道:“如果这异书邪剑真是我身上之物,那就不会错了。” 阿田占凝重的道:“石老弟,你能证明这柄剑在在石洞中没出现过——” 石仁中道:“据西门前辈告诉我,这柄剑已有百年未现江湖……” 阿田伯道:“他睁着眼睛说瞎话。” 石仁中一呆道:“阿田伯,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他。” 阿田伯冷声道:“你认为我说错了?石老弟,如果我料的不错,这显然是件阴谋,西门洪可能在利用你——” 石仁中又是一呆道:“利用我——” 他苦涩的一笑又继绩道:“阿田伯,我除了对自己的身世不甚了解外,其他的,我尚能明辨是非,绝不会黑白不分,西门前辈待我如何,我心里有数,至于说他会利用我,那更是无稽之谈,因为我没什么可利用的——” 阿田伯唤了口气道:“孩子,你真不知道——” 石仁中楞楞地道:“知道什么?” 阿田伯道:“好吧,我告诉你。” 他长长吸了口气,喝了口酒,又道:“三年前江湖上突然出现了七、八件血案,这八件案件俱是无头之案,凶手不知是谁,但是,凶手虽然是以黑巾蒙头,可是手上这柄剑却被人认出来——” 石仁中道:“难道是我这柄剑——” 阿田伯道:“一点也不错,正是这柄剑——” 石仁中道:“这不可能的呀,难道世上还有第二把同样的剑——” 阿田伯道:“那倒不是,不过……” 石仁中道:“你是说这柄剑是血案的凶器——” 阿田伯道:“不会错了。” 石仁中道:“‘穿月’神剑百年末现,怎会……” 阿田伯道:“剑是死物,人是活的,我若料得不错,有人用这柄剑而做出伤天害理的血案,这其中……” 石仁中楞楞地道:“西门前辈不会害我……” 阿田伯沉吟道:“老弟,人心隔肚皮,谁也测度不了。” 这话像针尖样的戳进了石仁中的心窝,西门洪祖孙俱非恶人,这是不可置疑的,他们怎会故意干下无数血案而嫁祸自己,其中的曲折的确是大难猜测了! 石仁中正色道:“我不相信。” 阿田伯“嗯”了一声道:“这件事换了任何人都不会相信,但事实总归是事实,这柄煞剑惹的麻烦着实太多了,你除了要替别人抵罪外,今后江湖你是寸步难行。” 石仁中道:“西门前辈祖孙都极正派,断不会是杀人凶手……” 阿田伯道:“西门洪也许不会,难保别人也不会,据我看,这件事一定是有计划的阴谋。目前,你先想办法应付当前环境——” 石仁中坚毅的道:“我既已习得异书上武功,也拥有这柄神剑,绝不在乎别人对我的看法,我只抱着‘我不犯人,人别犯我’,否则,恕我出手无情——” 阿田伯是个老于世故、通情达理的人,他一见石仁中说得那么坚定和认真,即知后个青年人说得出做得到,这样倔强个性的人,若稍有把持不定,能为最恶,也能为最善,这完全要看周围的环境是怎么样的影响他—— 他“嗯”了一声道:“老弟,剑道即心道,一个在剑道上能创造出最高意境的武林宗师,并非是剑术能达到某一境便为天下第一,最主要的在于心道,心至善,剑至高,剑心合一,才能第一,这道理你懂” 石仁中灵台一明,恭声说道:“在下懂了。” 他的话音方落,阿田伯的身子一个摇晃,差点倒下去,在这刹那,他的脸色更加苍白,石仁中变色道:“阿田伯,你的伤——” 阿田怕苦笑道:“这点伤不会要了我的老命,你别瞎担心!” 此刻天已大黑,这个小村已是寂寂静静,一老一少正谈得津津有味,村头,响起几声犬吠—— 阿田伯揉揉伤处,道:“明儿我抓几副药准保没事,咦,这里一向清静无事,今儿个怎么狗叫得这样厉害……” 那急促的狗吠愈来愈厉害,也愈来愈近,阿田伯朝窗外凝神望去,陡见窗外站着一个高大黑影,这道黑影站在那里像半截黑塔,一柄长剑搭在肩上,剑尖上尚挑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阿田伯一震,道:“什么人?” 他此刻负伤极重,中气不足,喝声一落,人已连着喘吁不已,额上冷汗直流,面上呈白—— 那黑汉道:“崔三眼——” 阿田伯道:“崔三眼,这名字很陌生——” 崔三眼冷笑说道:“对你,我却熟得很——” 阿田伯一楞道:“你认识我——” 崔三眼道:“你化成灰,烧成炭,我也认得你。” 阿田伯微微一笑道:“你只怕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崔三眼哈哈大笑道:“我若认错了人,这双招子便挖下来。” 这莽汉说得坚定异常,虽然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人。 阿田伯“嗯”了一声道:“好,那你说说我是谁?” 崔三眼恨声道:“红面侠,你好健忘呀。” 当年浑号被崔三眼叫了出来,的确使阿田伯吓了一跳,他顾不得自己负伤,极其目力,在一这个大汉身上打量,想在他身上找出几许回忆。 可惜,他失败了,因为这个半截塔的汉子太年轻太健壮了,与他年轻时那股子朋友相去太远了…… 阿田伯叹道:“也许老夫太老了,‘红面侠’这三个字早已不用多时,崔老弟,有仇有怨,尽可说出来,老夫认——” 崔三眼道:“好汉子,果然与我娘说的一样——” 阿田伯道:“令堂是——” 崔三眼冷然的道:“崔燕燕——” 阿田伯身上似中针戳,说道:“那你是——” 崔三眼冷冷道:“我没有父亲,是随母姓——” 阿田伯激动的道:“令堂可好。” 崔三眼忽然暴怒道:“好个屁,早被你折磨死了。” 阿田伯一震道:“我——”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满腹心酸自心底涌上来,双目之中.竟隐隐透出一条泪痕,一层层往事在眼前飞逝…… 崔三眼恨声道:“当然是你,我娘临死前还说过,负心汉是你,害她的也是你,该杀的也是你……” 阿田伯长吁一口气,说道:“你娘没说错。” 崔三眼大吼道:“既然没错,你纳命吧。” 阿田伯面如死灰,道:“崔朋友,这里面怕有误会——” 崔三眼冷然的道:“误会?我崔玉眼早已问清楚了经过,你没有一桩事情对得起我娘,杀你也是我娘的意思。” 阿田伯全身直颤道:“是燕燕叫你杀我——” 崔三眼道:“不错,我娘临死前告诉我,世上共有两个男人该杀,一个是红面侠,一个是吴士海……” 阿田伯摇头道:“吴士海该杀,我倒未必一该杀——” 崔三眼淡淡地道:“吴士海也是这么说,他说杀红面侠可以,杀我吴士海却可未必。反正两人都可杀……” 阿田伯全身一震,道:“你见过吴士海了……” 崔三眼不屑的道:“那个老东西经不起我一剑——” 头微微一晃,长剑陡然自肩上飞了起来,剑尖挑着的那颗人头随着滚落在地上,血淋淋的…… 崔三眼冷涩的瞄了地上人头一眼,随着大笑起来。笑声略歇,道:“你瞧瞧这老家伙是不是吴士海——” 阿田伯楞楞地说道:“这……这是吴士海——” 崔玉眼道:“你不认得了。” 阿田伯心弦直颤,穷其目力,在那颗血淋淋的人头上,尚依稀能追忆出吴士海那副奸邪之像。他颤声道:“是他,是他。” 崔三眼说道:“我说的话,岂会有假——” 阿田占道:“你仇也报了,也该满足了。” 崔三眼冷笑道:“还有你——” 阿日伯道:“你真不放过我——” 崔三眼道:“母亲遗命,在下不敢不从。” 阿田伯慨然的道:“好,你过来动手吧。” 崔三眼站在屋外,冷冷地道:“躲在屋里,是什么样的英雄?” 阿田伯道:“我出去。” 他额上冷汗直流,面色灰白,别误会,他并非是贪生怕死之辈,死在他来说并不可惧,令他疼痛者,乃是崔三眼那尖酸刻薄的语声。他身子一起,推门欲出。 石仁中一拉他!道:“阿田伯,你送死去?” 阿田伯道:“我本来就是送死。” 石仁中道:“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 阿田伯黯然的这:“欠人家的总要还给人家——” 石仁中道:“话是不错,债有先后,先到为先——” 阿田伯一怔道:“这是什么意思?” 石仁中道:“你我相认,贵在为友,要杀要剐,我也有一份,这位崔三眼朋友欲置你于死地,至少也先打声招呼——” 崔三眼闻言叫道:“好小子,你要架梁——” 石仁中冷冷地道:“不错,这件事我管了。” 崔三眼“嘿嘿”地道:“很好,我崔三眼在江湖上混也非一日之事,比你厉害难缠的人物,我也不知见过多少,阁下要架梁定有了不起的艺业,来,咱们先分个生死,再找那老东西算帐……” 他倒蛮像个人物,说着横剑而立,目似铜钤,斜卷浓眉,一看便知,此人还有几分功夫。 石仁中微微一笑道:“阿田伯,你先歇着——” 阿田伯突然全身抖颤,道:“不准伤他——” 石仁中一怔道:“为什么?” 阿田伯这种超乎常理的举动,的确是出人意外,石仁中百思不解,心中不禁沉重至极,他虽不知其中恩怨如何?却知道这是一件错纵复杂的案子。 阿田伯摇头道:“别问原因,我只求你……” 石仁中颔首道:“我尽量——” 他方欲抽出腰中长剑,阿田伯突然按住他的手,颤声说道:“求求你,别用这柄剑——” 石仁中讶异的道:“阿田伯,你今天怎么啦?” 阿田伯悲凉的道:“这柄剑太邪,不发则已,一发则伤,他……” 石仁中暗暗一叹道:“阿田伯,你难道不担心他伤了我……” 阿田伯一呆道:“这……” 他忽然被这句话问住了,老脸苍白,一丝歉然的神色掠过那苍白的睑上,令他十分的过意不去。 崔三眼大叫道:“老东西,你自己不敢动手,叫别人替你送死——” 阿田伯一摇头道:“罢了,罢了,我自己欠的债我自己还——” 他一推开门,踏着沉重的步子,缓缓朝崔三眼行去,石仁中却紧随他的身后,暗中留意崔三眼—— 崔三眼道:“这样才像个英雄。你比起吴士海的确是强多了,记得我要杀他的时候,他几乎要跪下——” 阿田伯冷冷地道:“你别作梦,老夫岂会向你跪下。” 崔三眼笑道:“怪不得我娘说你虽坏,做事却是个英雄,咱们是英雄惜英雄,我一剑下去,绝不让你多受痛苦——” 说来颇有把握,彷佛他的剑术真已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这个壮汉口气甚狂,却不知手底下虚实如何—— 阿田伯听他忽然说起崔燕燕,心湖便像汹涌的江海翻腾起伏,无法静止,他震颤的道:“崔朋友,你娘可告诉你,我们之间的恩怨——” 崔三眼摇头道:“没有。” 石仁中冷冷地道:“好个糊涂虫,连事情内幕都不知道,便找人报仇,你与你娘也未免太糊涂了——” 崔三眼举剑过头,冷声道:“你敢批评我娘——” 石仁中冷笑道:“你又非三头六臂!有何值得狂——” 崔三眼怒道:“好,杀了那老东西后,我再找你算帐。” 他转首瞪着阿田伯道:“老东西,你准备好了么?” 阿田伯冷声道:“还有什么可准备的,我孑然一身,生死不惧,祸福早定,你要动手,尽可出手……” 崔三眼道:“咱们这是公平相搏,你先亮兵器——” 阿田伯说道:“我一双内掌,足可应付。” 崔三眼道:“老家伙,这是拼命,你可不要客气!” 阿田伯道:“谁跟你客气。” 崔玉眼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东西似的,道:“喂,慢点,我有话问你。” 阿田伯道:“有屁快放——” 崔三眼瞪了一下,道:“我娘为什么要杀你?” 阿田伯道:“你娘都没说,我也不需要告诉你。” 崔三眼道:“你不敢说,怕人家知道你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阿田伯怒道:“胡说,我红面侠一辈子做事,没有一件不可告人。” 崔三眼道:“我母亲例外……” 阿田伯长叹一口气,道:“你母亲,是我唯一抱憾的人——”逍遥谷扫描齐名ocr逍遥谷连载 第八章 幽谷芳综 崔三眼突然一剑刺出,道:“快说,为什么?” 阿田伯在对方长剑的逼迫下,镇定如恒,毫无所惧,他目光远眺,夜中星光隐诲,沉凝的道:“放下你的剑,否则别怪我教训你。” 说也奇怪,崔三眼虽然凶悍无比,形同巨塔,但当他的目光触及在阿田伯的神色上时,内心中竟产生了一种不可言喻的畏惧,自然而然的垂下了长剑。 他缓缓地道:“我想知道内情,你是唯一可以告诉我的人。” 阿田伯道:“你娘可曾留下任何东西给你?” 崔玉眼道:“仅有一样东西。” 说着自怀中掏出一个彩袋,缠得紧紧的,崔三眼虽经常揣在怀中,却始终不知道是件什么东西。 阿田伯身子一震,颤声道:“鸳鸯荷包!” 这个紫红丝缎荷包上,绣着一对传神细致的戏水鸳鸯,阿田伯对这荷包熟悉己极,全身激动,目中欲泪—— 崔三眼道:“你见过——” 阿田伯惨声道:“我见过的时候,你还没出世……” 崔三眼大怒道:“你敢骂我——” 休看他个子老大,身手可是迅速已极,晃身一移而至,长剑有如灵蛇的头照阿田伯刺来。 “叮”地一声,那迅速而发的一剑突被另一柄剑挡了回去,出手的自然是石仁中,他晓得阿田伯武功已废,无法闪过崔三眼那致命一击,便出手救了阿田伯一命。 这一手却把崔三眼吓了一跳,自己在盛怒当头的情况下,突然一剑击出,这一剑的变化,已经够大了,而对方却在无备的情况下,猝而出手相拦,竟能解救了对方一命,这种功力,显然是有点太不可思议了…… 崔三眼怒恨的道:“阁下好身手。” 石仁中冷冷地道:“剑凶器利,当心伤了人——” 崔三眼怒叫道:“我的事要你管?” 石仁中淡淡的道:“路不平有人踩,这只怪你太不讲理。” 崔三眼冷笑道:“教训得好。” 他一扬手中长剑,愤恨的又道:“你不是只会吹牛,卖弄你的唇舌吧?你既能管闲事,手底下也一定有两下子,来,我讨教——” 石仁中道:“你不配。” 崔三眼闻言更加愤怒!他自出道至今无人敢这样小视他,而今,对方不仅没把他放在眼里,尚且有羞辱之意,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气得满头发丝直竖,双目瞪得有似铜铃,厉吼一声,仗剑冲了过来。 他沉吼道:“我宰了你。” 剑似迅雷,发若激流,好一招快剑,威力大得惊人,竟有碎石裂钢之劲,攻的正是要害。 石仁中一沉肩,道:“阁下注意,我这柄剑可邪得很……” 说也奇怪,当“穿月”神剑在他手中之时,一股说不出的力量自身上每一环 节发了出来,但见剑光一闪,将崔三眼劈来之剑荡了开去。 崔三眼手臂一震,暗中大惊,顿知自己遇上劲敌,剑式一转,有若匹练样的激攻不懈,杀招不绝。 石仁中沉稳有力,丝毫不惧,每发一招定能将崔三眼的剑式化开,甚而逼得崔三眼回剑自救,手忙脚乱。 双方都是剑道高手,眨眼间数十招过去。 突然,崔三眼一声惊叫,手中长剑有若银虹样的被击向半空,他失剑之后,手中陡然抓着一支毒镖,照着石仁中射去。 这正是崔三眼的成名绝招——“掷剑飞镖”,他每与人对敌,在不敌情形下,故意让对力克飞长剑,暗中施镖,迄目前止,尚无人能躲过这一狠招,真可说是百发百中,屡试不爽,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人已死在这招下。 崔三眼大声道:“倒——” 石仁中沉声道:“好毒招。” 他如今武力大进,功力亦深,骤遇这样狠厉招式,虽然是猝不及防,但临危不乱,矮身移步,长剑急扫,激天之幸,竟将那只毒镖击落地上…… 崔三眼狠毒绝招,未能得逞,他顿时若斗败了的公鸡,脸色苍白,内心暗惊,而石仁中怒火高炽,满面杀机,长剑直转,斜攻而至。 这一剑是在愤怒的情况下施展出来,其威力大得惊人,一蓬剑光“刷刷”的照着崔三眼全身罩下。 凶厉霸道的一招,隐隐含有风雷声。 阿田伯颤声叫道:“石老弟,手下留情——” 石仁中大声道:“他是你什么人?你还给他讲情——” 剑光磅礴,逼得崔三眼惨然失色。 阿田伯大叫道:“他是我儿子——” 这几个字甫落,石仁中已收剑急退,面色冷寒,目光似电,在崔三眼身上淡淡一瞥,冷冷一笑。 他不屑的道:“若不是看在令尊份上,阁下只怕连喘气的份儿都没有了。” 崔玉眼身子陡地一震,说道:“你是我爹——” 阿田伯颤声道:“孩子,你娘真没告诉你……” 崔三眼盯着阿田伯摇头道:“没有……” 阿田伯长叹一声这:“唉,你娘也大倔强了……” 崔三眼瞪大了眼睛道:“真令人难以相信呀……” 阿田伯听见这话时,浑身彷佛触电样的抖颤不停,他那苍老的面庞似乎又增加了一层皱纹,双目之中泛射着一丝凄凉哀痛、激动欢欣之色…… 他颤抖着声音说道:“孩子,你必须相信……” 崔二眼突然大叫道:“我不信,我不信。” 阿田伯沉痛的道:“孩子,爹不会骗你……” 崔三眼“哼”了一声:“我明白了,你怕我杀你,所以编这个故事想骗我——” 阿田伯叱道:“胡说。” 崔三眼怒声这:“你以为这样我就不杀你啦,告诉你,门都没有!” 阿田伯惨声道:“好,既然你不相信,你动手吧。” 崔三眼说道:“好,我擂你三拳就走。” 他卷起双袖,露出两条毛茸茸的手臂,双拳紧握,双目圆瞪,但就是下不了手,他气得一跺脚,大声道:“娘为什么不跟我说清楚呢?” 他突然痛苦的捂着头哭泣起来,阿田伯黯然的搂着他,父子两个哭成了一堆,场面好不心酸, 石仁中喟叹道:“阿田伯,恭喜你们父子相会,在下告辞了。” 阿田伯揉了揉眼睛,说道:“你去那里?” 石仁中道:“在下武功尚差之甚远,必须再去磨练——” 阿田伯点头道:“对,年轻人该有这种心境。” 他长长叹了口气,又道:“你这柄剑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今后行走江湖,你尽且里少露为上,否则,你会后患无穷——” 石仁中颔首道:“是。” 阿田伯道:“希望你会来看我。” 石仁中苦涩的说道:“一定会,告辞了。” 这个倔强的年轻人拱拱手,转身踏着大步行去。 崔三眼“呸”了声:“那几手剑术有什么了不起——” 阿田伯闻言大怒,上前去掴了他一巴掌,叱道:“别不要脸了,你比他差远了。” 崔三眼一呆,道:“爹,这……” 阿田伯“哼”了一声!转身回房而去,夜更沉了。 口口口 无名谷。 怪石嶙峋,林木参天。 谷中,幽径曲折,盘道纵横。 一道飞瀑,自峰顶笔直而下,银练白珠,激荡风旋,正好挡住了谷口之处。“欲进此谷,先过飞泉”,八个拳大黑字,枋佛被人用指划上去的,苍劲有力,龙飞凤舞的刻在那块石笋上。 空中飞瀑,激泻入地,密不透风,触之者伤,端是飞鸟不渡,人猿难登,形成谷口天然屏障 晌午,日正当中—— 骄阳吐艳,热浪逼人,在这样的大热天,一个身穿大红罗衫的美艳少女,在两个身着绿装少女的环侍下,提着一个食盒,朝那泻落的泉水行来。 暑热难熬,冷泉引人,敢情她们准备谷前嬉水? 果如所料,那少女奔进泉水里,轻轻褪下了大红罗衫,露出了鲜明的亵衣,轻若银铃样的一笑,钻进了水中。 旁边的侍女轻盈的脱下了绣蛮鞋,赤着足,泡进了水中,像是非常舒服沁凉,咯咯直笑不已—— 泉中的少女在水中翻转,体态轻盈,姿色撩人,肤白肉嫩,端是个少见的美人玉女…… 三名美艳夺目的少女,正在嬉戏调笑之际!那水中少女蓦地一低身子,浸进了水中,她惴悚的说道:“春兰,那是什么人?” 左边的春兰似乎是一惊,抬头叱道:“什么人?” 底下的话未落,赤足跃身,人似浮鱼戏水,穿破那流泻的飞瀑,直往一个年轻人的凝立处扑去。 那年轻人额际淌汗,似乎热得喘呼呼,陡见一个赤足少女穿水而来,楞了一楞,道:“你……” 春兰怒叱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在无名谷前贼头贼脑。” 那年轻人拱手道:“恕罪,恕罪,在下石仁中冒犯……” 春兰冷冷地一哼,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石仁中恭声道:“烦小姐通报无名谷主人,在下有要事求见——” 春兰“哼”了一声道:“凭你这副德性,主人岂会见你?” 石仁中一怔,说道:“贵主人难道不见——” 春兰冷笑道:“要见也轮不到你。” 石仁中一叹,说道:“贵主人也大矫情了……” 话音方落,空中响起一声冷笑,说道:“好狂妄的野男人,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石仁中闻言答道:“无名谷。” 循声望去,但见一个穿着罗衫的少女正穿戴整齐,举步自飞瀑下行来,看她举止轻盈,莲步缓移,行过激泻而落的飞瀑,身上居然不沾一点水珠,仅这份功力已是人间罕有的绝世功夫了。 那少女含怒而来,道:“你已然知道是无名谷,还敢在这里看别人洗澡——” 石仁中一楞道;“洗澡?” 这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他刚刚急行而来,根本没注意瀑布下有人洗澡,少女突然一问,顿时把他问倒了。 那红衫少女怒叱道:“你别装蒜了!无名谷可不是好惹的。” 石仁中道:“无名谷本来就不好惹,尤其是东方谷主,武功盖世,功参造化,武林中那个不竖起大拇指。” 那少女听得有人赞誉她父亲,芳心私喜,面上愤怒之色稍缓,怒意仍未全消,冷冷道:“你认识我爹——” 石仁中摇头道,“还没见过——” 那少女不屑的道:“你真会胡吹乱捧!真是个道道地地的江湖郎中——” 石仁中微怔道,“姑娘,这话——” 那少女冷冰的道:“你既然没见过我爹,怎么知道我爹功参造化……” 石仁中道:“江湖上都这么说呀。” 那少女鼻中“哼”了一声道:“你私闯无名谷干什么?” 石仁中道:“‘私闯’倒不敢,在下想拜见东方谷主——” 那少女道:“我爹不见外客——” 石仁中拱手道:“原来小姐就是东方谷主掌上之珠东方萍小姐——” 东方萍冷声道:“不敢当。” 石仁中恭声说这:“能否烦请东方小姐——” 他仔细打魉这位名传一时的东方驭龙之女,只觉她长得明眸皓齿,雪白如莹,举止轻盈,体态稳健—— 东方萍瞪大了眼睛,道:“你找我爹干什么?” 石仁中道:“避难……” 东方萍一楞道:“避难,你倒是实话实说呀——” 石仁中道:“在下不善撒谎——” 东方萍冷声道:“别给我找麻烦,避难逃生、躲避仇家的人如果都跑到无名谷来,我们岂不是收破烂的……” 石仁中道:“东方姑娘,在下……” 东方萍道:“你的仇家是谁?” 石仁中一呆道:“真正仇人是谁,目前尚不知道,不过快意堂的人是欲得而后已,其余的尚在未知数……” 东方萍说道:“快意堂可不是好惹的呀。” 石仁中道:“在下不在乎——” 东方萍不屑的道:“你不在乎,是大英雄,那你还来无名谷……” 石仁中微怒的道:“在下来无名谷是因为哑叔——” 东方萍不禁一震,道:“你认识哑巴叔叔——” 石仁中点头,道:“他曾与我相依为命——” 东方萍面靥忽然一红,说道:“那你是……” 底下的话,她竟说不出来,转头又这:“你是石伯伯的孩子了……” 石仁中心中一酸,说道,“你见过我爹……” 东方萍摇头这:“听爹说过——” 石仁中敬谨问道:“东方老伯,可在谷里——” 东方萍道:“慢着,我差点上了你的当——” 石仁中一怔道:“上当——” 东方萍冷冷地道:“哑叔曾说过,你身上有个信物……” 石仁中“哦”了一声,说道:“你是指这个——” 他连忙将哑叔临别前交给他的那颗硕大的夜明珠拿出来,送到东方萍的眼前,低声说道:“你是指这个——” 东方萍脸靥红润道:“不错,这是唯一证明你身分的信物……” 她高声叫道:“春兰,你带石公子回谷——” 春兰应了一声,躬声道:“石公子,请——” 她身形微转,疾跃而去;石仁中拱拱手随着春兰疾行,刹那间便消逝在那疾泻的瀑布之后…… 东方萍望着石仁中中的身影,低喟的道:“这就是他……” 她话声方逝,一个苍劲的话声道:“萍儿,那个‘他’来了?” 东方萍“嗯”了一声道:“爹,你与孩儿开玩笑——” 她似是不胜娇羞的低下头去。 一个高大的人影自远处御风而来,这人银髯拂胸,双目精光,长袍飘动,真有种仙风道骨之态——,不用猜,这一定是无名谷谷主东方驭龙。 东方驭龙微微一笑道:“孩子!他的人品怎么样?” 东方萍羞涩的道:“还好。” 东方驭龙长长一叹,说道:“唉,可惜。” 东方萍一震,问道:“可惜什么?爹爹——” 东方驭龙道:“可惜爹不能把你许配给他——” 东方萍楞楞地问道:“为什么?爹,为什么……” 东方驭龙说道:“爹已把你许配了另一家——” 东方萍大声道:“爹,谁?” 东方驭龙摸着她的头,道:“当今武林之圣司马光武之子,司马跃宗——” 东方萍颤声道:“爹,你不能呀,当年你不是答应了石伯伯……” 东方驭龙道:“那是过去,现在情况变了……” 东方萍摇摇头,道:“爹,咱们要有信用——” 东方驭龙摇头笑道:“孩子,你石伯伯已经死了,一切的承诺自然是随着他的死亡而消逝,这怎么怪爹——” 东方萍苦涩的道:“爹,大丈夫一诺千金……” 东方驭龙道:“萍儿,别说了,爹也不能失信于司马光武呀——” 他突然举目一望,大声道:“说曹操,曹操到……” 但见一匹乌溜溜的长鬃健骑风驰而来,骑上坐着一个银灰长衫的青年,他腰悬长剑斜背红弓,威凛俊逸,端是个极品人物。 东方驭龙呵呵地道:“贤侄,什么风把你吹来无名谷呀——” 那青年未等健骑停稳,人已似一只大鸟盘旋而落,抱拳为揖,躬身道:“司马耀宗参见伯父和东方姑娘——” 东方驭龙笑道:“免礼,免礼。” 他一摆手道:“耀宗,谷里谈——” 司马耀宗道:“伯父,晚辈奉家父之命……” 东方驭龙一怔道:“有事吗?” 司马耀宗道:“据最近江湖传言,多年前的邪剑再现江湖——” 东方驭龙一震,道:“什么?邪剑再现——” 司马耀宗道:“各方面迹象显示,这柄邪剑落在一名叫石仁中的少年人身上,传说他是石龙谷主之子……” 东方驭龙“哦”了一声道:“怪不得他来我这里呢。” 司马耀宗目中精光一闪,道:“东方伯父认识此人——” 东方驭龙道:“已在我谷——” 司马耀宗欣然道:“东方伯父,千万别放走此人,听说邪剑杀人,滴血俱无,江湖各派已有行动,前日同集家父处,商讨如何共击邪剑传人——” 东方驭龙道:“这……” 司马耀宗一笑道:“伯父不必为此事为难,石仁中既在谷中,容在下入谷,擒下送到家父处,一切都可解决了……” 东方萍冷笑道:“你武功高过他?” 司马耀宗大笑道:“在下已得家父真传,一个石仁中河足道——” 这个目空一切的年轻人的确是狂妄了一点,东方萍看在眼里,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厌恶,一扭头,跃身直往谷中奔去。 东方驭龙道:“石仁中在我谷里,你不能动手。” 司马耀宗道:“伯父别担心这个,晚上我去会他……” 说着一拱手,道:“伯父,晚辈必须先回去布署一下,三更后,晚辈进谷, 望伯父能装着不知,让姓石的插翅难飞——” 东方驭龙沉吟道:“这样——” 司马耀宗道:“家父说过,对付这种凶人,不需要选择何种手段。除恶务尽,一切均在今夜——” 移身跃马,那健骑长嘶一声,直奔而去…… 口口口 窗里,一盏孤灯如豆,弱黄灯影斜斜投落在屋每一个角落中。夜深,人静,一该是安寝的时候…… 石仁中斜斜卧在床上,脑海思潮迭起,数日江湖,纷争不休,一柄剑,勾起无数血案,一案连一案,使他了无睡意,望着屋顶发楞—— 突然,屋外传来几声叩门声—— 石仁中坐身而起,道:“谁?” 屋外响起一个娇柔的声音,道:“丫鬟春兰” 石仁中一怔道:“天色已晚,你有何事……” 春兰低声道:“启禀公子!敝小姐有请——” 石仁中沉思道:“三更半夜,有话明天说。” 春兰高声道:“不行,小姐说这件事必须今夜解决——” 石仁中一呆,道:“有这样严重?” 春兰说道:“公子别再迟疑,快随我去。” 石仁中初临该谷,对这陌生之地尚生疏,他虽猜不透东方萍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三更半夜,夜深人静,若非发生重大事故,东方萍断不会夜半相邀…… 遂匆匆起身,披上衣衫,启门而出 夜色中,春兰身形疾跃,像只大鸟般跃去。 石仁中疾追而下,不火不徐,正跟在春兰身后。 突然,春兰在一篁竹林前凝身停下,道:“石公子请稍待一会,敝小姐立刻就来——” 话语间,但见东方萍手牵一匹神异非凡的健骑,眸中含泪,一副楚楚可怜人之态,缓缓行来。 石仁中纳闷的道:“东方姑娘——” 东方萍幽幽地道:“搅扰清梦,尚请恕罪。” 石仁中急忙道:“那里,那里,姑娘半夜相召,一定是……” 东方萍“嗯”了一声道:“不错,我是有事相烦——” 石仁中道:“什么事?不管是什么事,只要在下能办到——” 东方萍道:“这件事不会太难。” 石仁中道:“那你说吧——” 东方萍幽幽地道:“你别问原因,立刻骑上这匹马,它会……” 石仁中一楞道:“这是为什么?” 东方萍道:“我说过,你别问原因。” 石仁中摇摇头道:“在于奉哑叔之命来见东方老伯,如今人未见着,你就要我走,不说出原因,在下恕难从命——” 东方萍焦急的道:“请你相信我,我绝没有恶一意——” 石仁中道:“我相信你,但是,这件事——” 东方萍凄楚的说道:“你必须立刻就走——” 石仁中道:“假如我不走呢——” 东方萍道:“你一定要走,不能留——” 石仁中道:“东方姑娘,请你别这样撵我,在下并非是个厚颜无耻之徒,会赖在这里不走。明天,在下拜见东方老伯之后,立刻走路,绝不会令你讨厌——” 他突然觉得全身血液贲张,一股无名之火自胸腔燃烧开来,难以抑制,顿时没好气的说了出来。 东方萍心中有苦,却无法说出来,她心中本极善良,遽遭石仁中这顿抢白,顿觉委曲,满腹心酸纷至沓来的涌进了心湖,跺跺脚,扭身欲走。 春兰适时的道:“小姐,这那能怪他,换了谁都会误会。” 东方萍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我本是好心,却遭误会——” 春兰道:“误会有冰释的时候,终有一天他会了解——” 东方萍点了点头,道:“也只有这样想了。” 她那闪动的眸光在石仁中身上略略一瞥,父道:“石公子,你真要坚持的留在这里?” 石仁中冷冷地道:“未见东方老伯之前,在下绝不离山谷一步——” 他本非十分孟浪之人,见东方萍一再的撵自己走,登时误会迭生,心中再也无法坦荡舒服,恼怒不已。 “假如我爹不见你呢?” 石仁中道:“只要东方老伯有句话,在下立刻走路。” 东方萍冷笑道:“我爹不见外客,这你一该死心了吧。” 石仁中冰冷的道:“那也要东方老伯亲口告诉我——” 东方萍气道:“你不相信我——” 石仁中冷笑道:“你有什么地方值得我信——” 他在愤怒之下,口不择言,一句话伤了东方萍的心。只见东方萍全身颤抖,眸中含泪,那种凄楚惹怜的样子,换了谁都会于心不忍 东方萍怒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东方萍算认识你啦。” 她忍着眸中泪水,转身又道:“春兰,咱们走,少在这里惹人嫌——” 石仁中话一出口,顿生悔意。一时忿言,竟伤了东方萍的自尊心,自己身为大丈夫岂可与妇人一般见识,长吸口气,急忙道:“东方姑娘——” 东方萍怒道:“别叫我,你当作不认识我……” 石仁中一急道:“这……” 他不善辞令,心中有许多话,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启口,站在那里直急得脸红脖子粗,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楞楞的望着东方萍—— 春兰说道:“小姐何必和他一般见识……” 东方萍“嗯”了一声道:“告诉他,走与不走,是他的事,我好话已说尽,嘴皮子也磨破了。留下来,将来发生什么事,可别怪我事先没说明白——” 春兰一笑道:“他都听清楚啦!小姐的声音像银铃,有的人想听还听不着呢!石公子也不是傻子,他会放过——” 东方萍叱道:“别胡说——” 石仁中上前道:“东方姑娘,在下并非是贪生怕死之徒,无名谷不论发生了什么事!在下绝不退缩……” 东方萍闻言暗叹,忖道:“唉,你那知道无名谷已容你不得,危机已伏……” 她冷冷地一哼,道:“这里的事你管不了。” 石仁中冷笑道:“姑娘也大小看在下了。” 东方萍冷声道:“你认为你的武功已可盖世……” 石仁中道:“那倒不敢,不过——” 东方萍道:“好,假如你武功能嬴过春兰,你就留下来——” 石仁中一楞道:“春兰——” 春兰嘻嘻一笑道:“石公子,你能打败我,我们姑娘就留下你啦。” 石仁中冷声道:“这是考验——” 春兰道:“不,这是条件——” 石仁中怒道:“在下不奉陪——” 春兰一笑道:“公子不愿赐教,婢子自不敢相强,不过为了公子前程,无名谷还是不要久留的好,江湖浩大,何处不能容身,何苦……” 石仁中大怒道:“你以为我是无处容身,来投靠无名谷……” 春兰急忙道:“不,不,婢子不敢这样想——” 东方萍幽怨的道:“石公子,春兰不会说话,不要跟她计较,今夜请你暂时离开这里,实是对你有益而无一害——” 石仁中哼声道:“口蜜腹剑,谁知道你安的是什么心?” 这话说得相当重,飘进东方萍耳中,有如一柄无形巨锤敲在她的心中一样,直敲得她身子抖颤,脸色苍白—— 她眸中含泪,道:“你别……” 石仁中冷冰的道:“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他是个倔强孤傲的青年,一见东方萍坚持要撵自己走,不禁把心一横,转身朝外行去。 但当他起步而行之时,脑海中登时盘旋起哑叔临别的阿咛,他个性较强,明知自己这一走极为不智,却也不愿再留在这里。 东方萍道:“这匹马是给你预备的,它会带你去一个地方——” 石仁中冷冷地道:“在下怎么来,怎么去,谢了。” 昂着身,挺着胸,直往黑夜踏去。 东方萍望着他那远去的身影,长叹道:“愿你能了解我的苦心——” 语音方逝,忽觉有异,道:“春兰,无名谷有人闯入——” 春兰大声道:“那个不开眼的毛贼敢来咱们无名谷——” 她迅快的抽出了长剑,森森剑气,泛起一缕缕寒光,跃身欲起,眼前突然行来一道人影—— 春兰大声道:“什么人?站住。” 那黑影淡淡地道:“在下司马耀宗,奉东方伯父之命来保护东方姑娘……” 东方萍冷傲地道:“谁要你保护?” 司马耀宗缓缓行来,道:“东方姑娘,这话可不对啦!江湖如海,其大无底,奇人异士固然有之,邪恶之徒也绝不在少数,在下与贵谷是世交,保护姑娘之主贝,在下当然是义不容辞——” 此人好辩才,三言两语,说得义理分明,颇具侠士之风。可惜,东方萍未为所动,内心颇生厌恶。 春兰冷笑道:“司马公子,着话也太瞧不起人了,听公子的意思,无名谷连个三脚猫都不如啦,处处都要别人保护。唉,这么说,我们老谷主在江湖上算是白混了。” 小妮子的嘴可真不含糊,一句话,反讥了过去,嘴利齿坚,攻个措手不及,司马耀宗脸色微热,道:“不,在下绝没这个意思。” 春兰这:“那你是什么意思啊?” 司马耀宗面色一板,道:“那你是什么东西?” 他在江湖上亮出其父的名号,谁不让他三分,平日骄横惯了,今日在无名谷,接连的受春兰冷嘲热讽,当然免不了恼羞成怒,摆出了冷面孔—— 春兰一楞,说道:“我只不遇是个丫鬟——” 司马耀宗哈哈大笑道:“你已然知道自己的身分只是个丫鬟,便该知道丫鬟的分寸,像你这没规没矩的样子,成什么体统?平日东方姑娘也许宠坏你了,所以——” 春兰怒道:“不错,我不过是个供人使唤的丫鬟,论身分,一丁点儿也谈不上,论才学更不足为人道,但是这丫鬟也仅限于我们小姐使唤,与你似乎没什么相干!” 司马耀宗闻言暴怒道:“这还了得,你居然教训起我来了。” 他目光森冷的一闪,朝东方萍道:“东方姑娘,这丫鬟太不像话了……” 东方萍冷冷地道:“她是太不懂规矩了,有劳大驾,你就给她点教训……” 司马耀宗“嘿嘿”地道:“这那需我动手,那样也太抬举她啦。” 他自认为非常潇洒的吹了声口哨,道;“我随便找个人也能摆平她……” 口哨一落,黑暗中迅决的闪出一个壮健的汉子。这壮汉胸瞠前挺,臂粗腰圆,眉毛舒卷,虬须覆面,提着一口大马刀,看来是道道地地的一名武夫。 东方萍一怔道:“你带了多少人到无名谷?” 司马耀宗“嘿哩”地道:“承东方谷主抬爱,今夜在贵谷办点事,至于我这些手下,俱是十分规矩的人,绝不会破坏贵谷一草一木——” 东方萍一怔道:“办什么事?” 司马耀宗说道:“要替武林除一名恶徒” 东方萍“哦”了一声道:“能劳动司马公子亲自出马,这个人一定是大奸大恶,万死不赦之徒了。” 司马耀宗笑道:“不错,不错。” 东方萍面上一冷,道:“你找错地方了。” 司马耀宗道:“不会错,这个人正在贵谷。” 东方萍心弦猛地一震,说道:“司马公子,请你说话有点分寸,我们无名谷如果有大奸大恶之人,那么,我们岂不也是恶人……” 司马耀由不道:“东方姑娘,这你误会啦,东方老伯与你,江湖上谁不尊敬得五体投地,当然不会与恶人为伍,不过,这个人倒是神通广大,居然跑到这里来暂避风头——” 东方萍冷冷地道:“有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 司马耀由水道:“这个人外表和善,内心险恶,你当然不会知道他的好计,好在我发觉得快,今夜必可除恶——” 春兰冷声道:“你这种行动,可曾得到老爷子的允许?” 司马耀宗闻言大怒道:“闭嘴,我在说话,你插那门子嘴。” 春兰怒道:“你在我们这里胡搅到底居心何在?” 司马耀宗沉声道:“童鼓,把她拿下来。” 那名获硕的壮汉站在那里,早已不是味道,闻言“喝”了一声,道:“丫头,谁叫你这么没有分寸,别怪我不客气了。” 移身上前,作势欲扑。 春兰目光在东方萍面上一掠,说道:“这里动手太不方便,姓童的,你跟我来。” 东方萍一震,道:“春兰,你……” 她对这个与自己从小相处的丫鬟知之甚详,不怒则已,一怒定动杀机,今日春兰一再的遭受司马耀宗戏辱,早已激起这丫媛的满腹杀机了。 春兰道,“小姐,司马公子也太欺负人了,他叫这姓童的出来动手,手下一定不含糊,我只有力图一并,兔得折了你的面子——” 东方萍长叹一声,说道:“你打量着办吧。” 司马耀宗“嘿嘿”地道:“东方姑娘,我这手下虽然粗得很,手底下倒很有分寸,你放心,绝伤不了她。不过,这丫头太可恶了,多少也给她点苦头吃。” 他有意显显自己的威风,仿佛春兰这一动手定要吃亏似的,所以话声也故意提高了许多,故意说给春兰听。 春兰冷笑一声,说道:“姓童的,你跟我来。” 她轻灵的一跃,像一缕旋转的轻风朝一片林后跃去。逍遥谷扫描齐名ocr逍遥谷连载 第九章 倩女情牵 童鼓大笑道:“你上天入地我也能把你抓回来。” 休看他健壮得像条大蛮牛,行动却快得很,移跃之间,已随后追了上去。 两人身形一落,便动手互搏不已。 司马耀宗看也不看的道:“东方姑娘,贵谷地处天然之美,咱俩何不……” 东方萍冷冷地一哼道:“谁叫你来这里的——” 司马耀宗一怔,说道:“当然是令尊了。” 东方萍道:“我爹会叫你们在无名谷向谷中客人动手……” 司马耀宗道:“那倒没有——” 东方萍慢声道:“好!司马公子,现在我必须告诉你,不论是谁敢在谷伤了人,我第一个不饶他——” 司马耀宗故意“哎”地一声道:“糟了。” 东方萍冷冷地道:“怎么了?” 司马耀宗假装为难的道:“东方姑娘的吩咐,我那能不卖这个帐,不过现在说这话似乎太晚了,我的人……” 东方萍道:“你的人已动手了?” 司马耀宗干笑一声道:“不错,他们只怕早已得手了。” 东方萍怒声道:“无名谷的规矩给你破坏了……” 司马耀宗歉声道:“我抱歉……” 东方萍不屑的道:“仅说声抱歉,一切就算解决了吗?” 司马耀宗道:“愿听你吩咐——” 东方萍道:“我爹会有交待——” 话语间,只听一声大叫,童鼓满脸是血的跑了过来,身上血痕累累,显然刚才被修理得很惨。 司马耀宗一震道:“怎么?你给我丢人……” 童鼓痛声道:“公子,她手底下太高明了。” 这话传进司马耀宗的耳中,心不禁一沉,童鼓的功夫他知道得很清楚,虽不能说是已属一流身手,但在一般武士群中也算是佼使者,今日在三五回合中,便被一个丫鬟修理个够,对方的功力也着实大高了。 司马耀宗冷冷地道:“饭桶!还有睑说——”他朝东方萍干笑一声,继续道:“教训得好,教训得好,你这丫头可不含糊呀。” 东方萍“哼”了一声道:“这还算客气,否则……” 底下的话不用说出来,司马耀宗也知道什么意思,奈何自己手下不争气,他气也只能气在心里。 司马耀宗拱手道:“这么说我还要感激那丫头手下留情了。” 春兰缓行而至,道:“若不是小姐有言在先,姓童的不躺下才怪——” 童鼓大吼道:“臭娘们,有一天,我会宰了你——” 突然,一个苍老的话声道:“什么人?嘴巴这样不干净。” 童鼓闻声色变,全身泛起一阵抖颤。 司马耀宗拱手道:“东方老伯请别生气,我这手下太不像话,我给你掌嘴——” “劈拍劈拍……”一连七、八下耳光,把童鼓打得满嘴掉牙。可怜童鼓,满腹委曲,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东方驭龙像幽灵样的自夜色里行来。 司马耀宗躬身道:“东方伯父,您别见怪,他是自讨苦吃——” 东方驭龙哈哈笑道:“贤侄,你也太认真了。” 司马耀宗“嘿嘿”地这:“那里,这都是平日我把他们宠坏了……” 东方驭龙“嗯”了一声道:“贤侄夤夜至此,有事么?” 司马耀宗暗中一震,心中暗忖道:“这老东西真厉害,明明是跟我说好的!居然还装着不知道一样,难道,他怕东方萍知道——” 他急忙道:“听说贵谷有恶客要来,所以——” 东方驭龙哦声道:“谢谢你啦,难得你这么关心——” 司马耀宗乘机道:“那里,我是怕东方姑娘……” 东方萍冷声道:“谁要你多事。” 她扭头朝春兰一使眼色,又道:“春兰,咱们走……” 这主仆两人意与心会,缓缓移身,姗姗而去。 司马耀宗招手道:“喂,东方姑娘,别走呀——” 东方驭龙道:“别急在一时,这件事要慢慢的来——” 司马耀宗连声道:“是,是。” 东方驭龙见爱女远去,道:“你遇上他啦——” 司马耀宗低声道:“我还没和他照过面,不过……” 东方驭龙道:“你手下可靠得住?” 司马耀宗道:“绝没问题,这些人都是我爹一手训练的——” 东方驭龙深沉的道:“别太有把握,石仁中机警得很——” 司马耀宗一震,道:“晚辈立刻前去指挥——” 东方驭龙道:“他正要离谷,最好离谷后动手。” 司马耀宗点头道:“全照东方伯父的吩咐……” 东方驭龙又道:“你千万别给萍儿知道……” 司马耀宗沉思道:“这你放心,她以为我们早动手了。” 东方驭龙嗯声道:“关于石仁中和萍儿的事,除掉石仁中才能解决,女孩儿在感情这方面是敏感的,你手段要温和——” 司马耀宗笑道:“当然,当然。” 东方驭龙挥手道:“你去吧。切记,拿那柄邪剑来见我——” 司马耀宗拱手道:“是。” 他招了招童鼓,两个人迅快的奔去,而东方驭龙适时一声冷笑,面上那层诡秘之色愈来愈浓—— 日口口 当东方驭龙的身影消逝在那沉沉夜色之中时,草丛里立刻钻出东方萍和春兰,东方萍面靥苍白,眸中含泪,她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父亲会说出这种话。 她颤声道:“我爹不是这种人呀,他不会这样做——” 春兰道:“老爷子也许……” 东方萍痛苦的道:“为什么要让我听见,为什么?” 她的眼前刹那间浮现出东方驭龙是如何的爱护她,似这样慈爱的父亲;怎会去设计杀害自己的未婚夫,这一切都太可怕了,她怀疑这不是事实…… 春兰凄楚的道:“小组,你先别伤心,咱们救石公子要紧——” 东方萍摇头道:“我爹要谁死,谁能不死——” 春兰道:“咱们难道见死不救——” 东方萍轻轻拭去泪水,道:“唯一可行的,是立刻阻止石仁中出谷——” 春兰一楞道:“为什么?” 东方萍道:“只要石仁中在谷里,司马耀由不便不敢动手。” 春兰“唉”了一声道:“刚才你赶人家走,现在你又留人家——” 东方萍伤情的道:“我以为他出谷后才安全,谁知道——” 春兰低声道:“小姐,你是不是喜欢姓石的——” 东方萍面色羞涩,低声道:“娘给我订的亲,我认命——” 春兰悄声道:“可是老爷子不肯——” 东方萍颤声道:“我尽量争取——” 春兰道:“你主意拿定了?咱们先救石公子——” 东方萍长叹道:“但怎么救法?” 春兰一跺脚道:“在这个节骨眼,谁会有什么好办法?咱们走一步算一步, 先见着石公子再说——” 她个性甚烈,性子又急,说着便拉着东方萍就跑,人影似烟,身形似箭,愈去愈远,刹那而逝。 口口口 天下有百毒,妇人心最毒。 沉沉夜色中,石仁中孤零零的踏着碎石铺的小路,缓缓朝谷外行去,脑海中有若电闪似想着,想着哑叔曾跟他说过的那句话…… 东方萍无情的撵他走,令他难看也伤心,他是奉哑叔之命前来无名谷,没想到世态炎凉,人心已变,一切事物俱非始料所及,东方驭龙尚未见着,便被东方萍赶了出去。唉,女人,女人,真是难懂 夜凉如水,石仁中脑海中思潮迭起,起伏不定,踏着碎石,沙沙直响,愈行愈近,谷口已遥遥在望—— 突然,他机凛凛的颤凛了一下,一种下意识的警觉使他在突然间,发觉自己身边四侧,彷佛隐藏了许多凶狠怖厉的杀机,这杀机浓烈异常,他那双锋利的目光迅快的在谷处一扫,黑沉沉的,似乎没有什么?但是他却感觉到那股无形的杀机已燃在眉睫—— 陡地,一只夜鸟像是受了惊怕样的,呱呱两声大叫,振展双翅直朝夜空中飞去-迅快而逝—— 冷涩的一笑,石仁中忖道:“来吧,什么人来都可以——” 他彷佛有满肚子的怨气无法发泄,正需要这股外来的压力来发泄出心中的苦闷,所谓人不烧山地不肥,人不为恶无人畏,他太善良了,人善遭人欺,马善遭人骑,今日谁要犯我,谁倒霉,怪不得我…… 他坦然的朝前踏去,对眼前的杀机漠而不视,昂着头,挺着胸,直行不辍,而在他那薄薄的菱形嘴角上,却明显的浮现出一丝冷笑…… 环绕在他四周的杀机似乎更加浓烈,虽然他表现得那么不在乎,他也觉察出目前正是剑拔弩张之时,如有数十柄凶刃绕着他身边旋转…… 若换了别人处在这样惨厉的情形下,只怕早已惊慌失措,不知如何应付了,而他,上苍似乎有意造就他成为一个与众不同的高手,加诸在身体或精神上的压 力愈大,他愈能镇静如!应付不惧…… 突然,半空中有人冷冷地道:“阁下似乎也该停停了。” 话声刚劲,力能传音,此人功力甚是深厚。 石仁中微微一笑,道:“这地方不大适合动手吧!” 随着他的话声,隐藏在四周的人物!已没有再隐藏自己的必要了,纷纷的走了出来,居然有十七、八个之多……. 那先前说话的人又道:“姓石的,由不得你。” 他虽然是站在一个不容易为人发觉的地方,但他吊眉眼,酒糟鼻,大狮口,黄板牙,那副德性,真是令人不敢领教。 石仁中冷冷地道:“朋友说话颇像个人物,大名……” 那人“嘿嘿”一笑道:“万山——” 石仁中“哦”了一声道:“原来你就是四不像万山——” 万山怒道:“你才是四不像——” 石仁中站定身子,道:“你与我石仁中无亲无故,素昧平生,我倒要请教,今日亲率这么多江湖同道夤夜相拦,不知有何见教……” 他久处江湖,阅历已丰,面临众多高手,他安逸冷静,处变不惧,先摆出江湖道,在礼数上占个先—— 万山嘿嘿地这:“石朋友,明人眼里揉不进沙子,你难道还不明白?” 石仁中长吸一口气,道:“我真不明白。” 他斜了四周强敌一眼,又道:“万朋友,咱们没过节吧?” 万山道:“没有。” 石仁中道:“在下也不欠万朋友的银钱——” 万山摇摇头,道:“钱财身外物,谈不上。” 休看他长得其貌不怎么样,嘴上倒挺四海。 石仁中道:“那么,我不懂万朋友的意思——” 万山道:“你装蒜——” 石仁中冷笑道:“用得着么?” 万山“嗯”了一声道:“好,咱们实话实说,也别绕弯子打谜语——” 石仁中点头道:“快人快语,英雄本色。” 万山道:“江湖上对石朋友有许多地方不太谅解——” 石仁中道:“这不重要,在下也不在乎——” 万山哼声道:“阁下说得轻松,邪剑夺命,异功催魂,江湖血案层出不穷,全是因为阁下和那柄短命之剑……” 石仁中扬声道:“你断定那些血案与我有关……” 万山道:“八九不离十……” 石仁中冷冷地道:“朋友,咱们到止为止,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从现在开始,谁也别犯谁——” 他说完话,昂首移步缓缓朝前行去。 万山沉声道:“站住。” 石仁中冷声的道:“别犯我——” 他身形不停,依然向前行…—— 万山道:“石朋友是没意思和我谈谈了。” 石仁中道:“值得一谈么?我说上千句,你也不相信,话不投机半句多,咱们还是各管各的……” 万山冷冷地一哼,道:“你知道善者不来……” 石仁中怒喝道:“在下不惧,我不在乎——” 万山闻言怒道:“你胆大——” 石仁中冷冷地道:“万朋友胆子也不小呀,居然纠集了这么多人——” 锋利相讥,反唇相向,他也不是好惹的。 万山气得发丝直竖,吼道:“你是跟我万某人过不去。” 石仁中道:“这该说是跟我石某人过不去,我纠正你——” 万山一振臂,道:“石仁中,我万某人讨教——” 石仁中道:“你这么多朋友站在旁边看,会不会——” 万山叫道:“别紧张,我们人多却不一定全上——” 石仁中“嗯”了一声道:“听起来真像个人物,做起来却不一定有人样,万朋友,请恕我心直口快,阁下既然不准备这么多人动手,何必叫他们来呢?你一个人也就够啦——” 万山哼声道:“那是怕你跑——” 石仁中“哦”了一声道:“咱们先说好,一个对一个,跑的人用爬的出来——” 万山“呸”了一声道:“去你的——” 他不准备亲自下场;身后已“嗖”地一声窜来一个精壮、矮小的汉子,这汉子鼠眼阔肥,背着一对大山刀,粗野的走了出来。 这矮壮汉子道:“万大哥,杀鸡焉用牛刀,由我空空儿先讨教——” 空空儿在白道上并不怎么样,在邪门却是名头响亮,休看他矮小精壮,手上扒、偷、窃、盗之技可谓盖冠大江南北,提起此人无不敬而远之。 他能以偷、盗、窃、扒四字诀窍闻名江湖,自然在这方面有其独到之处。当然,他本身功力是他最大的本钱,一身软硬功夫绝不含糊,万山招子最亮,一看是他正中下怀,急忙退了半步,让出地方—— 万山退身道:“老弟,要注意——” 空空儿大笑道:“大哥,我这空空儿岂是白叫的——” 他眯起了一双老鼠眼,紧紧盯在石仁中的身上,他怀疑,凭这样一个少年人,怎么可能在几个月中便红遍了半边天,是传言不实,抑或是以讹传讹…… 空空儿冷冷一笑道:“石朋友,请——” 石仁中不屑的道:“原来是一个小偷——” 空空儿大怒道:“你……” 他出道江湖迄今十余年,最忌别人叫他小偷,在他手中已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说这两个字而死在他的手里,石仁中一语犯忌,让他立刻动了杀意。 在愤怒之下,空空儿立刻撤下了背上双刃,一个闪晃,霍地分开双刀,朝向石仁中上下两路攻来。 石仁中冷笑一声,道:“阁下刀法挺快的……” 长剑突然在空中一闪,但闻“哇”地一声惨叫,一蓬鲜血像雨水样的洒了出去,溅了满地的血珠…… 空空儿的双刃摔落,人也跟着倒了下去。 场中那么多的高手,没有一个人能料到石仁中会在一招之内,结束了空空儿的生命,这在他们来说简直是太不可思议。 而石仁中与他们一样的惊异,连他自己都没有料到自己的剑法会较平常快速了一信有余,在当时,他不过是像灵光一闪,意念之间,自己的长剑已迅快的劈了出来,顿时使他了解,自己自从学了那本秘笈上的武功之后,果然发生了许许多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刹那之间,全场的人全被他那快速的剑式震慑住了。 万山颤声道:“阁下好剑法——” 石仁中淡漠的一哼,道:“他做了替死鬼——” 万山面若死灰,说道:“那怪他学艺不精。” 石仁中道:“阁下,可还有意思动手么?” 万山沉思不语,目光停留在石仁中身上。 显然,他不愿直接答覆对方这个令他难堪的问题。 呛然声中,那柄长剑已归还剑鞘之中,干净俐落,手法快速,这一手又使场中高手心中一震。 潇酒的一笑,石仁中又道:“万朋友,在下不奉陪了。” 万山愤愤地道:“你杀了人,想要一走了之——” 石仁中冷冷道:“难道,我要留下来偿命——” 万山这:“当然,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石仁中面上冰冷,道:“万朋友,你能留下我么?” 万山一呆道:“这……” 他狠声叫道:“不计成败,也要宰了你。” 说着一挥手,四周十余名武林高手在万山的指挥下,兵刃纷纷出鞘,刀影流动,光耀夺目,刹那间,将石仁中困在中间。 石仁中面上杀机蓦地一涌,道:“万朋友,这里是无名谷,你不怕东方老爷子……” 万山大笑道:“咱们敢来,便不怕东方老爷子怪罪。” 石仁中道:“好,不怕死的,尽管上来。” 他缓缓地抽出了长剑,森森剑刃在空中闪发着一缕缕冷凝的剑光,一凝气,斜剑欲挺,静待变化。 万山沉声叫道:“杀” 这“杀”字从他嘴里叫出来后,四周的人彷佛不要命一样,高举刀剑,朝着石仁中冲杀过来。 石仁中长笑一声,忖道:“要一举伤敌,才能震慑住他们……” 他见对方有十余人,知道自己若不施杀手,绝无法震慑住这许多人,此刻,他脑海中意念流闪,忖思该用什么样的招式才能击溃对方。 刀剑临头,数种不同兵刃已朝他身上攻来。 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任何人都会惊惶失措,而他却似磐石入地,临危不惧,停立在空地有若岳峙般……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心定神凝,稳健得令人寒畏。 突然,石仁中大喝一声,有若半空霹雳样的响了起来,那柄令江湖上闻名丧胆的宝剑,像盘旋在空中的云龙一样,快速的斩了出去。 “呃,呃,呃——” 静静长夜,连着响起数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惊心动魄,随着这惨烈的吼叫,四条大汉人仰马翻,全倒卧在血泊。 一剑倒四个,这玄秘的剑法大令人颤动心魄了。 万山面若死灰,颤道:“你……” 石仁中冷哼一声,道:“万朋友,你侥幸——” 万山颤声道:“有点,有点——” 石仁中道:“有谁还不服气……” 他目光似电,在那些呆若木鸡的汉子脸上一扫,谁也不敢吭声,他们晓得自己就算拼了全力,也无法与这个快速的剑法相较,动起手来,只有白送生命。 四下无声,石仁中举步欲行。 陡地,远处一声冷笑,说道:“还有我……” 万山闻声一振,道:“司马公子,你来得正好……” 飘忽的人影在空中一晃,司马耀宗有若山岳似的站立在地上,目光冷涩,望也不望地上的死者一眼。 司马耀宗冷冷地道:“万山……” 万山颤声道:“公子,我……” 司马耀宗叱道:“这些人都是怎么死的?” 万山额上淌汗,瞄了石仁中一眼,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司马耀宗平日威风惯了,一见万山嚅嚅地说不出一句话来,登时怒火中烧,一脸怒气的叫道:“说——” 万山吸了口气道:“是石仁中——” 司马耀宗怒道:“他么配?你也太瞧得起他了。” 万山急声道:“公子,真的,是姓石的下的手——” 司马耀宗心中何尝不知道是谁下的手,只是他这个人生性倨傲,喜占上风,纵是落败也不愿口头上服输,他双眉紧锁,叱道:“胡说,你跟我南征北战,五湖四海,什么场面没见过,咱们司马家的人虽不能说每个人都是高手,但也不会让人打得这样丢人……” 万山道:“公子,你不知道,他凭着剑法强——” 司马耀宗哼声这:“我不信。” 他朝石仁中冷冷地瞪了一眼,道:“阁下是——” 石仁中也冷声道:“万朋友已经介绍过了。” 司马耀宗嗯声道:“这些人可是你杀的……” 石仁中笑道:“不是我难道是你?” 司马耀宗愤声道:“你杀了我的人,得拿命抵偿……” 石仁中淡淡的道:“在下一人一剑,阁下可试着拿去……” 司马耀宗“嘿嘿”地道:“很好!我倒要领教看看……” 休看他年岁甚小,行起事来倒颇为稳健,一丝不乱的凝神吸气,既不愤也不怒,在这种情况下能在刹那间收敛起自己的心神,化怒气为平和,仅这种镇定功夫已非常人能及了。 怪不得他这么狂妄,他的确有他狂傲的理由。 石仁中心中一震,暗忖道:“此人好镇定,不急不乱,仅这份气势,已能先声夺人,他在剑道上,也一定有相当不凡的成就——” 他此刻不但功力已更上一层楼,思想的敏锐,也已不同往昔。 他抱剑道:“在下奉陪。” 司马耀宗“嘿哩”一地道:“石朋友,在下出手绝不容情,你也尽量出手,今夜咱俩是不死不散,谁也别饶谁……” 石仁中道:“快人快语,果然有大将之风……” 长剑斜指,垂目静凝,看似无事,但已全神贯住。 敌动我动,敌静我亦静,这正是剑法最上乘攻守法则。 司马耀宗凝神静气的沉声说道:“阁下请——” 呛然声中,剑已卷起一道银光,手举胸前,静观其变,此人虽狂妄,到底出身名家,与人动手过招!始终不失应有风度。 石仁中微笑道:“你先请,在下已伤了你的人……” 司马耀宗矮身挥剑,道:“在下得罪了。” 他不愧是年轻帮中的佼佼者,矮身挥剑,势若奔雷,快逾闪电,剑势一起,立刻挽起一圈剑华,霸道的向石仁中全身罩去。 石仁中凛然忖道:“此人剑法似乎不在我之下——” 他目前功力大进,武功已非昔比,对方剑式一动,他已可判断出对方的深浅,司马耀宗的第一招,看似平淡无奇,实是隐藏变化无穷,能攻也能守,为剑法中最上乘的一招,所谓静可动,动可静正是这个道理。 当对方剑招快临石仁中身边五寸之时,他那磊落的身形倏地飘退半尺,宝刃迅快的劈向攻来的长剑。 “当——”地一声,剑声清脆,星光四溅。 双方在刹那间,互相交换了一招,从对方快速的剑法中,各自肚里顿时十分明白,对手之强,恐成今日胜负难分的局面。 一个是凭藉家学渊源,功力浑厚;一个是倚仗剑法诡秘,招式精奇,双雄相遇,优劣难见。 深浅高低,已有分寸,双方俱严守阵脚,绝不会再轻易出招,互相凝视,缓缓相移,寸寸杀机。 在这种情况之下,谁也不会抢先发招的…… 两人都在寻取那最有力的机会,分秒不瞬…… 正在这时,东方萍突然现身,冲进了场中。 她怒气冲冲地娇叱道:“谁在无名谷动手?” 她本是个绝色天生、秀外慧中的美艳少女,面靥上终日笑意盎然,从未动过怒,但当她怒形于色、愤然不平的冲进场中之时,她那股怒意又有了另一种的美—— 司马耀宗倒退疾移,望着东方萍,似乎被那层愁怨绽靥、怒中带艳的美吸引住了,再也收不回目光 石仁中一收长剑,昂首凝立,目光远眺!健硕的身材,透着那股说不出意味的潇酒,确似玉树临风—— 东方萍含怨的道:“无名谷与世无争,谁也不准在这里动手。” 司马耀宗回过神来,说道:“东方姑娘……” 东方萍寒着睑,道:“这些人是谁带来的?” 司马耀宗为难的道:“这……” 东方萍冷声道:“我问这些是谁的人?” 司马耀宗干笑着道:“全是在下的弟兄——” 东方萍冷冷地道:“原来是你的手下,怪不得他们敢这样狂妄,有你仗胆,他们当然可以横行霸道了,打家劫舍,欺压善良,无所不为,无恶不干,江湖上谁能——” 司马耀宗歉笑道:“东方姑娘,这话严重了……” 东方萍哼声道:“我们无名谷与世无争,平静了八十年,谁也不敢在这里妄动杀伐,而今这一份宁静,却让你给破坏了,不但在这里杀伐,还有人死在这里……” 司马耀宗道;“东方姑娘,我愿意道歉——” 东方萍冷声道:“那种无为的宁静,被弄得血雨腥风,道歉能补么?” 司马耀宗呆声道:“那东方姑娘想怎么办?” 东方萍不屑的道:“无名谷不惹事,也不怕事,你公然率领这么多人在这里欺负我们的客人,显然是没将我爹放在眼里……” 这话不卑不亢,却厉害异常,她故意将其父拖进去,主要就是让司马耀宗没有辩说机会…… 司马耀宗摇手道:“东方姑娘,你别误会——” 东方萍冷笑道:“我那敢误会,只怕误会的是你。” 司马耀宗道:“既然东方姑娘怪罪,我立刻撤走我的人——” 东方萍“哦”了一声道:“就这么简单?” 司马耀宗一怔道:“东方姑娘,你的意思是?” 东方萍道:“石公子是本谷朋友,你们在谷里与他动手,自是没将我爹放在眼里,理应道歉……” 司马耀宗微愠道:“跟谁道歉——” 东方萍冷冷地道:“当然是石公子。” 司马耀宗怒声道:“他伤了我这么多人,还要我们跟他道歉,东方姑娘,只怕我答应,我的手下也不答应——” 东方萍冷涩的道:“在本谷由不得他们……” 万山大叫道:“东方姑娘,你欺人太甚——” 东方萍变色道:“你是什么人?” 万山大声这:“在下万山——” 东方萍道:“春兰,掌嘴——” 春兰的身影像一缕飘逸的淡烟,玄幻诡秘的一闪而至,万山尚未看清对方的影子,脸上已劈拍劈拍挨了好几下,打得他身子直晃,没有回手之力。 万山捂着睑叫道:“臭娘们——” 春兰抓起他的身子,叱道:“嘴巴不干不净,滚出这里。” 她虽然仅是个少女,力道却大得很,万山那样健壮的身子,在她手里像个小孩子一样,被直直的摔了出去。 万山功力尚称不错,在春兰手里却一丝也发挥不出来,不但挨了摸,还被摔得冒金星,鼻青眼肿—— 司马耀宗面色灰白,道:“东方姑娘,这太过分……” 东方萍冷冷的道:“对我不礼貌的人都会有这种下场,你别怪春兰,这还是看你的面子呢,否则,还有他受的……” 司马耀宗大笑道:“这么说我应该感激你……” 东方萍道:“不用了。去向石公子道歉,然后立刻滚——” 司马耀宗摇了摇头道:“你这是强人所难。” 东方萍冷冷道:“在我们这里的客人受了别人的欺负,对客人是最失礼的事情,这事由你引起,当然由你……” 司马耀宗道:“在下无法办到——” 东方萍哼声道:“那你们今天就别想离开这里……” 司马耀宗变色道:“东方姑娘,你这是何苦?” 东方萍叫道:“春兰,把他们通通捆回去,给爹发落——” 春兰道:“是——” 她似是事先已准备了许多软索,跃身而至,便要捆人,司马耀宗飞身而至,一掌将她推开,道:“东方姑娘,在下要生气了。” 东方萍冷冷一哼道:“谁要阻扰,格杀勿论——”逍遥谷扫描齐名ocr逍遥谷连载 第十章 故情风逝 这句话相当严重,四周那些黑衫汉子俱愤愤不平的提起刀剑,大有欲拼之一意,尤其万山更是愤怒如火,挺身站了出夹,大声道:“公子,咱们自从随老爷子以来,可曾受过谁的气?今日居然会让一个臭丫头摆布,这话若传出江湖,不但是公子脸上挂不住,只怕老爷子而-也没有光采……” 司马耀宗阴沉的道:“胡说,东方老爷子与家父是生死之交的好朋友,东方姑娘就算有什么得罪之处,咱们也不能计较——” 万山一呆道:“这……” 司马耀宗叱喝道:“怎么?你还有话说?” 万山颤声道:“没……没有——” 司马耀宗向东方萍苦笑道:“东方姑娘,现在你——” 东方萍道:“道歉……” 司马耀宗变色道:“你这是强人所难嘛……” 东方萍哼声道:“欺负到我们头上了,还说我们强人所难……” 她轻声又道:“春兰,把他们押回谷里。” 春兰道:“放心,一个也跑不了……” 她本是个刁蛮尖酸的姑娘,最善于捉弄对方,一听小姐下令,正中下怀,面上笑靥一笑,首先朝万山逼来。 万山变色道:“我拼了……” 话声一落,陡闻一声沉喝道:“春兰,不得无礼——” 春兰吓得面靥苍白,躬身道:“老爷子——” 东方驭龙仙风道骨的缓缓行来,道:“你也大不像话了……” 春兰低声道:“是他们欺负人……” 东方驭龙道:“不像话,不像话。” 东方萍道:“爹——” 东方驭龙微微一笑,说道:“准是你宠坏……” 东方萍撒娇的道:“爹,这你可不能怪女儿,他们纠众公然在谷里群殴,没将爹爹放在眼里,这口气爹爹能咽下,我咽不下。况且,爹爹在江湖上从没向谁低过头——” 东方驭龙神色微变这:“萍儿——” 东方萍道:“爹,我难道说错啦。” 司马耀宗躬身道:“东方老伯,在下告罪——” 东方驭龙“嗯”了一声道:“贤侄,回去问候令尊好……” 司马耀宗道:“是,是——” 东方萍道:“爹,你放他们走?” 东方驭龙一怔道:“难道咱们要留下人家吃晚饭——” 东方萍一呆道:“这……”她思绪敏锐,急声又这:“他们欺负石哥哥——” 东方驭龙道:“那个石哥哥——” 石仁中上前躬身道:“在下石仁中叩见伯父……” 东方驭龙阻止下拜,呵呵地道:“免礼,免礼。” 东方萍道:“爹,石哥哥是专程来拜望你……”东方驭龙面上笑容微敛,道:“我知道。”他面上一片肃默,挥挥手道:“司马贤侄,你先回去吧——” 司马耀宗抱拳道:“是——”他挥手之下,那群人立刻将那些死者抬着走出谷外,司马耀宗临走在石仁中脸上狠狠的瞪了一眼,那一眼包含了无尽的恨意,这个仇是结定了…… 他抱拳道:“东方姑娘,欢迎你来我们那里玩几天——” 东方萍哼声道:“我死也不去……” 司马耀宗闻言大笑,迅快的消逝在夜影里。东方萍面上突然一冷,泪珠滚滚而落,一下子跪在东方驭龙的跟前,凄哀的道:“爹,我有话问你——” 东方驭龙一怔,道:“你……” 寒夜风冷,东方将白,已现鱼肚色,星隐云飞,大地已蒙胧的罩上一层薄雾,地上血渍未干,鲜红刺目。 东方萍跪在地上,珠泪轻弹,沿着她那娇艳白晰的脸靥流下来,一双乌黑圆眸珠溜溜直转,直直而恳切的望着他爹。 东方驭龙长叹一声道:“唉,萍儿,你要问什么?” 东方萍颤声道:“请爹爹告诉我,我是不是你的女儿……” 东方驭龙一楞道:“萍儿,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东方萍泣道:“我觉得爹爹有许多事情在瞒着我……” 东方驭龙道:“萍儿,起来,爹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你?” 东方萍道:“爹不说,女儿这辈子都不起来……” 东方驭龙一生中经历过的风浪真是不胜枚举,他什么事都能硬起心肠放下,唯独这个女儿教他放不下心,他们父女俩相依为命,早已建立起深厚的感情,今日东方萍哭得像个泪人,使他不禁有点慌了手脚……东方驭龙苦笑道:“说,说,你先起来。” 他见爱女已长得亭亭玉立,美艳夺目,却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向他撒娇,真是又爱又怜,又气又疼…… 东方萍拭干了眼泪,站了起来,道:“爹,咱们跟司马家到底有什么关系?” 东方驭龙一震道:“我跟司马光武是老朋友……” 东方萍道:“仅限于老朋友?” 东方驭龙呵呵笑道:“萍儿,这不是你该问的——” 东方萍轻叹道:“爹,本来这些话我是不该问,可是我必须把事情弄明白,以爹在江湖上的威望,虽不能说第一,却也是响当当的大人物,断不会去拍司马家的马屁……” 东方驭龙微怒道:“胡说。” 东方萍低泣道:“爹,这正是孩儿不解的地方,司马老爷虽说是武林盟主,那还是自封,而爹为何处处巴结……” 东方驭龙被她女儿说中了心事,当真像被蛇噬咬了一口,痛得他身子微震,目中含光,道:“萍儿,你不了解……” 东方萍大声道:“我了解!我什么都了解——” 东方驭龙叹声道:“爹和司马老爷子是生死朋友,有许多事是迁就点……” 良久,东方萍才“哇”地一声哭道:“爹,这是为什么?” 东方驭龙道:“天下父母心,这是为你的幸福着想……” 东方萍喃喃道:“幸福,幸福……” 她像是突然着魔一样的大声叫道:“爹,那石伯伯的事怎么说?” 这句话有如利刃样的穿过了东方驭龙心坎,他震颤的僵立了,往昔的事迹有若飘忽的闪电在脑海中闪现,他清楚的记得,自己曾面许这门亲事,并极力的赞成。而今,他竟要背弃自己的许诺,这样做是否对得起自己的老友…… 他苦涩的说道:“孩子,那能作数么?” 东方萍说道:“爹,大丈夫,一言九鼎……” 东方驭龙哈哈笑道:“爹并没失信,你石伯伯并没来提亲呀……” 东方萍坚定的道:“爹,不管你怎么说,说出去的话……” 东方驭龙道:“萍儿,爹跟你的想法不同,我女儿将来的幸福列为首要,虽然爹的作法不能令你谅解,但爹的出发点绝对是为了你好……” 他朝石仁中瞄了一眼,道:“石老弟,我的一意思你懂吧?” 石仁中冷冷地道:“在下懂——” 他陡闻东方驭龙要背弃昔日与父亲订立的婚约,心中之沉痛,已非笔墨所能形容,他所瘘心的并非是婚约取消,而是对“朋友”二字的意义了解有所改变,他常听人说,“人在人情在,人亡情两丧”这两句薄情的俗语,但他始终不信人与人之间,真会凉薄到这种境界,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他终于尝到人情冷暖的滋味。 东方驭龙干笑道:“难得石老弟这样通情达理,总算了解我的苦心。” 石仁中冷笑道:“我更了解东方伯父的为人……” 东方驭龙哈哈地道:“老夫刚正不阿,早为江湖称道!” 东方萍抽泣着声道:“爹,你真要毁约……” 东方驭龙道:“爹不是毁约,是给你寻找幸福——” 东方萍沉痛的道:“爹认为司马家能给我幸福?” 东方驭龙凝重的道:“爹确信司马家财大势大,又为武林世家,你若能为司马家之媳妇,定能享受荣华富贵,后福无穷……” 东方萍摇头道:“嫁给石家也并不一定会饿饭……” 东方驭龙怒道:“胡说,石家早已没落,虽不能说饿饭,可也没有什么好日子过……” 石仁中闻言微愠道:“东方伯父,请你不要门缝里看人,不错,石家过去是有一段辉煌的日子,但我们石家子弟绝没有以此为傲;相反的,我们石家子弟俱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去奋斗,目前石家是没落了,但终有一天,石家会再复兴……” 东方驭龙怒道:“你在教训老夫吗?” 石仁中冷冷地道:“在下不敢,只是请东方伯父别太小看我们石家……” 东方驭龙道:“我看你就是没出息,你休想要我女儿——” 东方萍一呆道:“爹,你怎么会说这种话?” 自她懂事以来,她父亲和蔼慈爱,良善忠厚,对事物均有其独到之见解,其日常言行,更是拘谨中肯,从不在言辞上伤害一个人。而今日,父亲一改常态,竟说出平日不会说的恶毒字眼,难道说人的品格随着时间而变异,抑或是利害之间,剥夺了他原有的情智…… 东方驭龙瞪眼道:“难道爹说错了吗?” 东方萍摇了摇头道:“爹,你伤害了石……” 石仁中倔强的道:“在下逆来顺受,不会在乎这点小节——” 东方驭龙“哦”了一声道:“你倒蛮有骨气。” 石仁中哼声道:“在下人穷志不穷,这把穷骨头就是硬得起来。” 东方驭龙冷冷地道:“你纵是铜金刚铁罗汉,也捱不起三餐饿饭……” 石仁中道:“在下绝对不信,会三餐不继……” 东方驭龙大笑道:“石老弟,你真是死到临头犹不知,江湖各派已联合在一起,共推司马家为首,你虽然武功不错,但要和这许多人为敌,也殊为不智……” 石仁中冷声说道:“以东方伯父的意思……” 东方驭龙捋髯道:“假如你肯把那柄邪剑交出来,由老夫招请各派,说明此事与你无关,老夫相信各派还会卖这个交情……” 石仁中大笑道:“东方伯父,你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东方驭龙变色道:“你是不接受忠告了?” 石仁中道:“什么忠告,简直是一面之词……” 东方驭龙气道:“不长进的东西,老夫一片好意,你竟当了耳边风,如果不是看在你父亲份上,老夫先宰了你。” 石仁中道:“你真念旧情也不会片面毁约了。” 东方驭龙吼道:“像你这样的凶徒,嗜杀为乐的人,谁敢将女儿嫁给你,老夫这样做,全是为了萍儿好……” 石仁中怒道:“东方伯父,请你说话别这样难听……” 东方驭龙“嘿嘿”地道:“反了,反了,你居然跟我顶嘴……” 石仁中道:“在下是为了自己声名而辩……” 东方驭龙叫道:“好,不论老夫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今天,都要替老友教训教训你!” 东方萍一见爹爹怒发直竖,动了真气,心中不禁大骇,她知道爹爹功力深不可测,动起手来,石仁中必然吃亏,她心中一急,上前叫道:“爹,你不能——” 东方驭龙怔道:“我为什么不能——” 东方萍哀声道:“请看在石伯伯份上,不要伤害他……” 东方驭龙哼声道:“这种人你还代他求情……” 他将东方萍轻轻一推,道:“萍儿,站一边去,爹非给他点颜色看看不可。” 他力道何等大,东方萍被他轻轻一推,居然倒退了七、八步,顿时把东方萍惊骇的楞在地上。 东方驭龙深沉阴狠的朝石仁中直直行来。 石仁中面对一般身手的人,丝毫不敢大意,暗中将全身功力凝聚在双臂,目光如炬,愤怨地瞪着东方驭龙,丝毫不为对方气势所惧。 东方驭龙冷声道:“你是晚辈,让你先动手。” 石仁中道:“在下是晚辈更不能先动手。” 东方驭龙怒道:“你怕死——” 石仁中道:“在下根本不知死为何物,何惧之有——” 东方驭龙似乎更为生气,道:“好,好,跟你老子的臭脾气一模一样,虽然你具备了你老子那样的臭脾气,却没有你老子那样的本事。” 石仁中抗声道:“虎父无犬子,在下也不会差到那里去。” 东方驭龙吼道:“放肆——” 石仁中不惧的道:“在下据理而争,怎能说是放肆——” 东方驭龙哼声道:“没大没小,当初你父母是怎么教育你的……” 这话太重也太难听了,石仁中仿佛受了严重的伤害一般,心中深处有一种难以言语的痛苦在蠕动,他双目有点润湿,悲伤的说道:“东方伯父,你说话应该有分寸……” 东方驭龙冷笑道:“对你……哼!” 缓缓抬起手来,掌心中一片通红,那道浑圆的红光像血样晶莹,令人不敢仰视,而石仁中却已惊觉对方已预备用霸道的掌法取胜自己了。 东方驭龙掌势虽起却未立刻挥掌,这正是一派宗师的风度,他要给石仁中一个准备的机会,只是他的目光已愈来愈冷,也愈无情。 东方萍尖声叫道:“爹,你要用烈焰刀?” 这百年不传的绝技,为武林十大秘掌之最,提起无名谷主的“烈焰刀”,江湖上无不闻名丧胆,传说无人能在他“列焰刀”下逃生活命,轻老重伤,重者即亡…… 东方驭龙怒声道:“对他,还须客气么?” 东方萍哭泣道:“爹,不可以,他会死……” 东方驭龙大笑道:“他能死在老夫手里也是光采的事!” 东方萍颤声叫道:“爹,求你,放了他。” 石仁中双目如火,叫道:“东方姑娘,在下不接受你的磷悯……” 他是天底间的奇男子,岂会接受一个女孩子的怜悯与同情,东方萍的求情不仅不能令他谅解,无形中激起他满腹的嗔怨,极欲一拼…… 东方萍的身子摇摇一颤,像挨了两下巨锤似的,眸珠闪现着一丝不为对方谅解的痛苦之色,她摇摇晃晃的,向前踏了半步,面上俱是受着伤害的痛苦,珠泪已滴—— 她嘶语道:“石……你……” 东方驭龙怒喝一声,叫道:“石仁中,你可以伤害任何人,绝不能让萍儿受一点委屈——” 石仁中冷冷地一哼,道:“伤害她的是你……” 东方驭龙挥手道:“去你的——” 这劲力的挥劈下,那蓄满掌间强大之力有若排山倒海样的,挟着一股炙人的剧热朝石仁中身上袭去。 劲力巨大,力难颃颉。 东方萍大叫道:“快退——” 她这善意的呼唤,却遭致个性倔强的石仁中白眼,在他本欲问避或后退,闻言却使他犯了小性子,倔强傲绝的屹立地上,竟然挥掌硬接—— 石仁中大喝一声,忖道:“我偏偏不退——” 此刻他全身血液沸腾,蓄势待发,对方甫一发掌,他立即挥掌迎上,双方动作奇快,谁也没有留情…… “砰——” 两股大力相触在一起,是何等的巨大,石仁中只觉血脉翻涌,胸中苦闷,难以自制,“蹬蹬蹬”一连倒退了好几步,勉强的稳住了身子。 一丝血液自他嘴角上流了下来,胸前衣衫凌乱,像被火烧焦了一样,而他双目茫然的瞪着东方驭龙…… 东方驭龙讶声道:“你能接下老夫一掌……” 石仁中嘴唇蠕动,颤声道:“在下奉陪到底——” 在严重伤害下,他不仅没有惧意,居然犹如是坚强,东方驭龙亦暗暗佩服。 东方驭龙“嘿嘿”地道:“好,你能再接老夫一掌,老夫就答应你的婚事——” 东方萍闻言变色,哀声道:“爹,不能再——” 东方驭龙“嘿嘿”地道:“这是爹的条件,他有本事就再接这一招……” 石仁中朗声道:“在下接你这一招并不是为了婚事——” 东方驭龙大笑道:“那更好,老天会成全你。” 面上杀机隐现,更形冷酷,每当东方驭龙出现这种形色的时候,他女儿东方萍就会预感到他要干什么了!那是欲施杀手的信号,也就是风雨之前必有雷电的征兆…… 东方驭龙的手掌再一次的举起停留在半空中…… 他像上一招一样的给石仁中有准备的机会,虽然他要掌毙石仁中,但在拼斗上他还是做到公平—— 石仁中倨傲的站立,倨傲的运起手掌,只是右臂酸疼,几乎抬不起来,可是他还是要抬起来 在他,自知再也无法承受对方的一招,可是他纵是一死,或立刻就死,他也不能给对方有嘲笑的机会…… 石家子弟是天地间的伟男子,绝不会向命运低头—— 他绽开了双唇,道:“你发掌吧。” 他居然是用挑战的口吻,这在东方驭龙来说,像羞辱一样的令他难看,“烈焰刀”下竟有不倒之人,在东方驭龙来说已经是奇迹了,更河况对方不惟不倒,犹能出言相讥,若非事实摆在眼前,他绝不相信会有这种结果 东方驭龙叫道:“年青人,老夫只能说你了不起,在老夫掌下能活着的人已经不多,何况你还能站着……” 石仁中冷冷地道:“那是因为你没碰到真正的高手——” 犀利言辞,如剑如刃,其伤害的程度犹利三分,这话够强够傲,也令东方驭龙忍受不了,他吼道:“你该死——” 当他的手掌正准备用尽力道朝石仁中劈去之时,东方萍迅快而不顾自身危险的扑了上来,紧紧搂着东方驭龙的手臂,哀怨的望着她爹. 她颤声道:“爹,饶了他吧。” 东方驭龙冷冷地道:“萍儿,替他讲情干什么?这种人死……” 东方萍哀声道:“爹,不管怎么说,你不能再劈这一掌——” 石仁中大喝道:“不要你们父女的同情,在下……” 他满脸痛苦,额上汗珠直流,身子一个摇晃,再也支持不住,“砰”的在倒在地上。 双目微阁,昏了过去。 东方驭龙叹了一声,说道:“他太倔强了。” 东方萍道:“爹,你饶了他……” 东方驭龙忧郁的道:“萍儿,这种人千万别同情他,他复仇的意志比一般人强烈,把他交给司马家,永绝后患——” 东方萍一颤道:“不能,那样他会没命——” 东方驭龙冷冷地道:“你认为他还能活命?” 东方萍一怔道:“为什么不?爹。” 东方驭龙“嘿嘿”地道:“烈焰刀下有谁活过命,他侥幸的接下一掌,自以为已可无敌天下,殊不知他已中了热毒……” 东方萍一呆道:“热毒——” 东方驭龙嗯声道:“大凡被烈焰刀劈过的人,身上一定会被热炙灼过,热毒非常烈,一触人体即伤,他不会活过三天……” 东方萍颤声道:“爹你救救他——” 东方驭龙哼声道:“救他——” 东方萍讶异的道:“爹,你不准备救他……” 东方驭龙冷笑道:“我希望他死得愈快愈好?”说着转身缓缓行去。 春兰焦急的说道:“小姐,快求老爷子……” 东方萍摇摇头道:“没用的,爹说过的话从不会更改……” 春兰忧声说道:“那……石公子怎么办?” 东方萍幽幽地道:“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救他……” 她转头,说道:“春兰,把他背到天绝峰……” 身形一展,像盘旋空中的大鸟直冲而去! 春兰背着石仁中紧跟在后面…… 口口口 天绝九老峰,地开无名谷。 天绝峰与无名谷在江湖上同样享有盛名,前者是以峰出名,九座飞表入云,青葱苍翠峰头,雄昂威凛,峰中套峰,连绵成绝,形势足盖天下,故亦名九老峰,后者是以人出名,东方世家武功绝世,在江湖上可谓无可出其右…… 峰似金笔,斜插入云,沿着环节直上的石阶,九峰中的主峰——母老峰顶上,一楝红道绿砖、画楝雕梁、精雅秀逸的小舍,斜斜嵌在石壁里,房舍四周,花香四溢,丝丝沁心香幽入鼻扑香,端是一处天然仙境—— 能登九老峰,不做神仙也临风…… 白云朵朵,一丝丝金黄色阳光透在云端上,满天云霞,秀丽夺目,天地间奇景,在此可一目了然…… 黑门朱红石墙的精舍,双门紧闭,门槛前,东方萍抱着石仁中,和春兰双双跪在地上,良久无人应门…… 阳光明在他们的身上,每人额上俱渗出汗珠…… 春兰似乎是忍不住了,道:“小姐,再不叫门,咱们在这跪上三天三夜,她也不会给咱们开门……” 东方萍叱道:“别乱来,苏姨已经知道我们来了。” 春*道:“她知道个屁,如果她真知道了,咱们在这里晒了快一个多时辰的大阳,还不让我们进去……” 东方萍低声道:“咱们今天带了男人来,犯忌……” 春*哼声道:“鬼名堂还不少……” 话音方落,屋突然响起一个话声道:“谁说我的坏话呀——” 这话声清脆悦耳,有若玉盘滚珠,听进耳真是舒泰醒脑,令人有种渴望一见的冲动…… 春兰吓得面靥苍白,颤声道:“丫头春兰冒犯苏姨……” 东方萍急忙接口道:“苏姨,我是萍儿……” 屋里的女人冷冷地道:“立刻下山,这里不要野男人……” 东方萍泣道:“苏姨,他是个受了重伤的人……” 那话声冷笑道:“不管他是谁,我这里就是不要臭男人……” 东方萍颤声道:“求你,苏姨,救救他……” 那话声哼哼地说道:“他是你的什么人?” 东方萍哀声道:“是我未婚夫……” 屋的人似乎十分意外的道:“她姓石……” 东方萍嗯声道:“是的。” 屋的人微怒道:“他爹是个薄幸人,他也不会是个好东西。萍儿,你别枉费心机了,我苏文玄不会救他……” 东方萍颤抖道:“苏姨,你不救他,这世上就没有人能救他了。” 苏玄文道:“那是他的事。” 东方萍道:“苏姨,你忍心……” 苏玄玄冷冷地道:“他跟我非亲非故!我有什么不忍心……” 东方萍一呆道:“苏姨,你……” 她着实没有想到,平日待她甚为友善的苏姨,会一改常态,变得几乎不近人情,这是为什么?她始终不明白—— 苏玄玄道:“尤其他姓石,我更不能救……” 东方萍哀声说道:“姓石的和苏姨有仇?” 苏玄玄冷冷地道:“那倒谈不上,不过我对姓石的没有好印象。” 东方萍摇头道:“苏姨,姓石的并不会都是坏人,你不要这样短视。” 苏玄玄冷哼一声道:“我就是恨姓石的……” 东方萍道:“苏姨,先让我们进去,救不救人是另一回事。” 苏玄玄冷峻地说道:“不能让臭男人进门……” 东方萍哭泣道:“苏姨,你是最疼我的,小时候,你说故事,讲笑话,爱护我,照顾我,而今,我长大了,你不喜欢我了……” 苏玄玄道:“胡说,我那里不喜欢你了……” 东方萍道:“你喜欢我,就该救姓石的” 苏主玄道:“为什么?” 东方萍道:“石仁中是我的未婚夫,我后半辈子的事全指望着他,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苏姨你叫我怎么办……” 女人最厉害的武器有三桩,一哭,二闹,三上吊,东方萍见哀求无用,干脆 用苦肉计,耍出哭闹的木事,苏玄玄是个女人,当然知道女人的痛苦…… 苏玄玄轻呜道:“唉,丫头,你赖上啦。” 东方萍求道:“苏姨,你开门吧!” 苏立玄却先问道:“他受什么伤?” 东方萍说道:“他中了我爹的‘烈焰刀’……” 苏玄玄惊声道:“什么?他是中了你爹的‘烈焰刀’——” 东方萍道:“是的。” 苏玄玄道:“天下那有这种事,岳父打女婿……” 东方萍哭泣着道:“爹不喜欢他,所以……” 苏玄玄道:“你爹的脾气也愈老愈怪啦。” 东方萍道:“苏姨,你可要帮我做主呀。” 苏文玄道:“天下最霸‘烈焰刀’,他能挨了一下而不死,你爹下手已经是留情了,否则他不当场死……” 东方萍“哼”了一声,道:“我爹恨不得杀了他…——” 苏玄玄道:“胡说,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你爹那会有这种心——” 东方萍道:“苏姨,你不信?” 苏玄玄道:“我不信。” 东方萍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请你先开门……” 苏玄玄叹气道:“唉,你这孩子,把我规矩都坏了。” 说着那扇黑门陡然无风自开,只见这院门百花四放,幽香阵阵,进得小院便是堂屋,几幅山水,画梅染竹,一盆青叶竹,使这里生趣盎然,淡雅诗意…… 一个年有四十余岁,看似仅有三十出头的女子,长发及肩,双眸似水的少妇坐在那里,虽然她不苟言笑,可是她脸靥上却透着一丝不解的笑意—— 东方萍急忙上前道:“苏姨——” 苏玄玄道:“把他衣服解开……” 东方萍一楞道:“这个……” 虽然石仁中在名份上是她未来的丈夫,可是到底是见面未久,而她又是个初解人事的少女,闻言之下,一股羞涩的冲激,脸靥上顿时浮起了一片红意,羞答答的低下头去,一颗心抨枰直跳…… 苏玄玄道:“你要不要他活下去?” 东方萍道:“苏姨,我——” 苏玄玄道:“你要救他,别再在乎这个,人命关天,一点都不能大意……” 东方萍羞涩的道:“苏姨——” 她咬了咬牙,轻轻一偏螓首,缓缓的解开石仁中胸前衣扣,褪了一角,露出毛茸茸的胸毛,那健硕的肌肉和壮宽的臂膀,顿时令东方萍心中狂乱跳动…… 苏玄玄一声惊呼,道:“他伤得这么重……” 但见石仁中胸前一大片肌肉,五个深深指印,有如被火烧过似的,那种伤势令人触目生畏…… 东方萍道:“苏姨,你要救他——” 苏玄玄道:“你爹的‘烈焰刀’能名重一时,果然有其过人之处,不过从这伤势上看,姓石的能活命是够走运了……” 东方萍道:“他跟我爹对一掌,所以受了伤……” 苏玄玄喃喃道:“七星朝元!七星朝元……” 此刻,石仁中胸前,忽然隐隐浮现出七颗鲜红的红痣,俱鲜明若血,令人不敢逼视…… 东方萍问道:“苏姨,什么是七星朝元……” 苏玄玄道:“七星朝元,天之将相,一代宗师……” 她突然凝重的道:“萍儿,将门关上,此刻不准有人踏来山上一步……” 东方萍:“此处绝秘,有谁敢来……” 苏玄文道:“凡事不能大意,此事关系太大……” 东方萍向春兰施了个眼色,立刻把大门关好,苏玄玄双眸精光直闪,缓缓伸出双手,十根尖尖似玉的手指伸在半空…… 她长长吸口气,凝重叮咛道:“不管是谁,不准近我身体五尺之内……” 那十根纤纤白嫩的手指,停在半空良久,个个指头上冒出一缕缕淡如雾的游丝,缓缓散逝而去。 一声大吼,雷样响起,双手舒指一扬,十指穿花样的在石仁中胸前各处拍击,手法怪异,快而速…… 乍看,苏玄玄的手法有点杂乱无章,没有一定规则,但若仔细分析,却又乱中有法,怪异绝妙,好似一种绝世仅见的功夫。 东方萍变色道:“兰花拂穴……” 这话一出口,顿生悔意,只覆苏玄玄的指法愈来愈厉,愈见快速,敲击在石仁中身上叮咚有声,与石子击在皮革上之声五绝无分别。 春兰大声道:“她是……” 她在这刹那之间,有若中魔,竟忘记了自己的身分,也忘了自己守护的是两条人命,居然挥剑要冲过去……逍遥谷扫描齐名ocr逍遥谷连载 第十一章 狼心情圣 东方萍惊声道:“春兰,你——” 春兰颤抖着声道:“小姐,你没有看出来……” 东方萍紧紧抓住春兰的手臂,春兰此刻虽然激动不已,也感觉得出东方萍浑身都在抖颤…… 东方萍颤道:“春兰,我看得出来。” 春兰道:“那我们还等什么?” 东方萍低怨的道:“本来我俩什么也不会顾忌,现在不同了,在她手里尚握着另一条命,我们不能连毁两条命——” 春兰道:“你是指石公子……” 东方萍“嗯”了一声道:“苏姨已经将他全身血脉打通,若在急促间受了外力侵扰,轻则重伤,重则命丧,那样岂不……” 春兰满脸焦色说道:“但是机会稍纵即逝……” 东方萍急忙道:“春兰,你快去叫我爹——” 春兰道:“不行,这女人心狠手辣,你一个人绝无法对付……” 话语间,苏玄玄忽然化指为掌,一掌贴在石仁中额顶上,一手斜按小肚之处,她全身精力似已耗尽,额际汗珠有如豆大落下…… 突然,她萎顿的收掌回来,喘声如牛,原先那种文雅秀美的神态,在刹那间忽然变得苍老衰败,再也没有往日那种光采…… 苏玄玄喘声道:“他立刻就会醒来,请他走……” 说完即低垂双眸,鼻息相勾,闭目趺坐,不再言语。 果然,石仁中长长的喘了口气,双目缓缓启开,当他看见置身在这间古香淡雅的屋里时,面上在瞬间变了一变,勿勿坐起来,穿上衣衫。 首先入他脑中的第一个念头是:“这是什么地方?” 东方萍道:“你醒了。” 石仁中转首一看是东方萍,面上一冷,道:“是你。” 东方萍道:“你的伤势,已不碍事了吧?” 石仁中冷冷地道:“要你管……” 东方萍拼着与父亲决裂的心,千辛万苦的把他送到苏玄玄这里,可谓花了不少心血,谁知石仁中醒来便冷言冷语的给她难堪,怎不令她伤心…… 她颤声道:“你……” 石仁中冷笑一声,道:“在下不敢有扰姑娘……” 他个性大强,倔强无比,说着昂首挺胸欲出屋而去,显然他误会这是东方萍的地方…… 春兰怒道:“好没良心的东西……” 东方萍颤道:“春兰,由他去……” 石仁中回头怒视着春兰,道:“你说什么?” 春兰道:“你没良心——” 石仁中微愠说道:“在下怎么没有良心?” 春兰道:“你受伤之后本来是非死不可,我们小姐不辞辛苦,不惜跪着求人,才将你救活了过来,现在你好了,转身就走,这不是没有良心……” 义正辞严,指责甚当,字字敲进石仁中耳中。 东方萍颤道:“春兰,别说了。” 石仁中闻言一怔,回头望着东方萍,只见她伤心欲绝,睑靥上浮现出十分委屈的样子,春兰说的不错,自己伤重不治,难以活命,若非东方萍将自己带到这,只怕早已命丧黄泉,有道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样说来,自己对救命之恩都不理不睬,真是有背良心了…… 他歉然的放软声音道:“东方姑娘,在下……” 东方萍心已碎,肠已断,闻言摇头道:“你走吧。” 石仁中摇头道:“我这样一走岂是大丈夫行径……” 东方萍冷冷地道:“那你就在这里赖着好了。” 石仁中苦笑道:“好,我走——” 他天生傲骨,一见东方萍言语甚冷,知道多说无益,转身欲走。 一声冷语道:“谁叫你走的?” 石仁中间言回身,只见苏玄玄披散着发丝,双眸无光,枋佛是生了场大病一样,佝偻着身子在此刻站了起来。 这种龙钟老态落在东方萍和春兰眼中,不禁大惊失色,刚才苏玄玄还是三十余岁,风韵犹存;而现在苍老佝偻,甚而连黑亮的发丝,也变得白发苍苍…… 石仁中道:“前辈,是你叫我……” 苏玄玄道:“当然是我。” 石仁中道:“前辈有何指教?” 苏玄玄道:“你姓石?” 石仁中道:“在下石仁中,长住黄龙坡……” 苏玄玄道:“我问的是,令尊令堂可在?” 石仁中双目微湿,道:“俱已下落不明。” 苏玄玄轻轻叹了口气,道:“原来如此……” 她缓缓地抬起手,拂理了一下篷乱发丝,又道:“你和萍儿有婚约?” 石仁中轻叹一声,说道:“那是家父订的。” 苏玄玄嗯声道:“希望你能善待萍儿。” 石仁中苦笑一声,说声:“这事,已有变化……” 苏玄玄变色道:“你不要她?” 石仁中长吸口气道:“大丈夫岂能朝三暮四?” 苏玄玄奇道:“那是为什么?” 石仁中道:“东方伯父已把东方萍另许配他人……” 苏玄玄一呆道:“有这种事?” 东方萍说道:“我可没答应……” 苏玄玄唉声道:“萍儿没有答应,这事还不能作数。” 石仁中道:“是。” 苏玄玄道:“石仁中……” 石仁中道:“前辈请吩咐。” 苏玄玄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你吗?” 石仁中道:“在下不知——” 苏玄玄道:“我要你替我办件事。” 石仁中道:“只要是不违背天良的事,在下一定去办!” 苏玄玄嗯了一声道:“我怎会要你去做那种事?” 石仁中沉思一阵道:“什么事?你说吧。” 苏玄玄道:“杀一个人——” 石仁中一震,道:“什么人?” 苏玄玄道:“一个专门玩弄感情、骗取财物武功的人……” 石仁中道:“他骗过你?” 苏玄玄道:“我是被害者之一……” 石仁中道:“感情如江水,一倾不可收,你还是爱他……” 苏玄玄闻言后上刻沉默,不错,感情如江水,一倾不可收,她付出去的真如江水向东流…… 她幽幽的道:“我已不知爱是什么了,只知道恨他……” 石仁中道:“世上有爱也有恨,由爱变恨这过程也难呀。” 他虽然年岁甚轻,对感情的领受却是有深厚的感触和观点。令人觉得,以他这个年岁会有这种思想,似乎超越了他的年龄…… 苏文文楞楞地道:“你了解的比我透彻……” 石仁中道:“我在逆境中长大,什么事都见过了。” 苏玄玄道:“我以前怎想不透——” 石仁中道:“身陷爱情中,痴迷情深,那里会想到其他的事……” 苏玄玄道:“也许是当局者迷……” 东方萍道:“苏姨,你怎么会爱上那个男人的?” 苏玄玄叹声道:“有个比喻也许不太恰当,不过却是恋爱中人道道地地的写照,说得一点也不过分……” 东方萍道:“什么比喻——” 苏玄玄道:“爱情盲目,好像是乌龟的眼睛对绿豆——对眼了,然后什么样的力量也无法把他们分开——” 东方萍道:“苏姨,你爱那个人?” 苏玄玄道:“该说他爱我,不管怎么说,他只爱美色,不谈真情,在他手中毁了的女子已不知有多少,我便是其中之一……” 石仁中说道:“你确实知道,他不爱你?” 苏玄玄道:“我所有的家当全给他骗光了,现在他又染指别个女人……” 石仁中道:“也许,你并不是真的恨他……” 苏文立道:“当然我也爱他。” 石仁中道:“这事可难了,清官难断家务事,在下……” 苏玄玄道:“你不敢杀他?” 石仁中道:“这种事谁也下不了手。” 苏玄玄哼声道:“你怕事?” 石仁中正色道:“在下不惹事,也不怕事,这件事不同,他玩弄爱情,惹火焚身,天能罚他。再说他劫色劫财,全是你们把持不定,任其摆布,先喜悦后怨恨,这只能怪自己——” 苏文支怒道:“胡说,一派胡说。” 她理了理发丝,又道:“你看我有几岁……” 石仁中一怔,说道:“前辈大概有五十出头……” 此刻的苏玄玄因将全身精血俱为石仁中疗伤而耗尽,再也无法驻其容颜,而在刹那间变得佝偻白发,石仁中先前未见其少妇风韵,故说了出来…… 东方萍一震,说道:“苏姨,你还年轻……” 苏玄玄怒道:“胡说,我那有五十多……” 她见石仁中说得肯定而不豫,心中登时犯了疑,沉思了片刻,朝春兰招了招 手,道:“把镜子给我……” 春兰犹疑的自怀里拿出一面古铜镶边的小镜子,递了过去。 东方萍忙道:“苏姨,别照——” 苏玄玄一怔道:“为什么?” 东方萍一笑道:“苏姨刚才疗伤耗气,面上自有苍色……” 苏玄玄一笑道:“我还不会老得像个老太婆吧。” 她是个颇有自信的女人,她自己长什么样子自是十分清楚,至今年岁虽大,犹有自信能令一般人望而动心,她素以姿色自许,今日有人把她形容有老太婆般的年纪,不仅伤了她的自尊心,也令她恼怒异常—— 当她将那面古铜镜举起来,眸光投落在错影上之时,她不禁楞住了,镜子居然浮现一个乱发披散、鸡皮鹤发的老太婆,这情景太出她的意料了…… 她颜声道:“这是谁?这是谁?” 她尖声又叫道:“这不是我,这不是我……” 这也难怪,一个素以绝色自诩的女人,在突然无备的情况下,忽然发现自己老得快掉了牙,这种突然的转变,无论是谁也忍受不了…… 东方萍叹道:“苏姨,别难过……” 苏玄玄颤声道:“我的美丽,我的青春……” 她那颗原本年轻的心,在刹那间,彷佛被万千把利刃剜割一般,直伤感的心神俱碎,恨不欲生…… 石仁中道:“美丽青春皆会去,爱心却永不会移……” 苏玄玄大吼一声,道:“去,去,都是你……” 她紧紧的抓住了自己的发丝,用劲扯着哀嚎…… 她痛苦的道:“石仁中,还我青春美丽来……” 石仁中呆呆的说道:“难道是我害了她——” 东方萍道:“她为了替你疗伤,青春美貌俱逝——” 石仁中诧异的道:“她以前——” 东方萍呐呐道:“我只能说她驻颜有术——” 石仁中叹气道:“这样说来,我的罪孽深重了。” 苏玄玄呜呜的哭了一阵,仰起头来,道:“这也许是命……” 当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不能怪罪某一个人时,她的心中,似乎是 舒坦了许多,停止了呜咽,停止了流泪,静静的,呆坐在那里,脑海中,似乎是一片空白…… 此刻在她脑海中有若影像般,一页页的飘闪过去,有笑也有哭,有苦也有酸,有酸也有辣……得意的时日已远去,失意的日子也远离,应当是两肩轻松,不再烦恼,让这抹不掉的回忆,伴她一生…… 良久,她长长叹了口气道:“老年人的日子可靠回忆……” 东方萍幽声道:“苏姨,你这样更美一丽……” 苏玄玄苦笑道:“丫头片子,你在这个时候取笑我,似乎不智——” 东方萍正色道:“苏姨,我不骗你,在这一刻,我忽然觉得你慈祥可爱,不再有一层虚伪的粉饰遮盖着你,现在的你才是真正的你,让人看起来更顺眼了……”. 苏玄玄一呆道:“有这种事?” 她感叹的一笑,又道:“也许我真老了,往昔我凭着药物与功力,以虚伪的美丽装饰自己,现在这虚伪的美终经不起大大的考验,而粉碎了一切。唉,这教训好大呀——” 于是—— 她撮口为啸,一只硕大的绿色鹦鹉自外面飞了进来,停留在她的面前,歪着头不瞬的瞪着她…… 苏玄玄说道:“翠儿,我美丽不美丽呀?” 这只绿玉样的鹦鹉名叫翠儿,不仅已具有灵性,还善解人意,它在她主人的面庞上,流转片刻,叫道:“不美丽,不美丽……” 苏玄玄心若针戳样的一叹,道:“它善解人意,却从不说谎——” 翠儿歪着头叫道:“浪子回山,我去通报——” 苏玄玄嗯声道:“去叫他来,我要问问他这几个月都跑到那去——” 翠儿道:“南仙子,北罗萍……” 苏玄玄哼声道:“他玩了一个又一个……” 翠儿双翅一展,道:“我去了,我去了。” 它在屋里转个圈圈,迅快展翅穿窗而去。 东方萍诧异道:“苏姨,翠儿要去找谁……” 苏玄玄道:“那个负心汉子……” 东方萍道:“我怎么从没听你说过,他是谁?” 苏玄玄怨声道:“杜维甫……” 石仁中一呆道:“情手杜维甫……” 他的话声未了,一个中年清瘦的文士跃了进来:“不错,我正是杜维甫。” 杜维甫一入室内,目光四扫,问道:“苏玄玄呢?” 苏玄玄冷声道:“杜维甫,苏玄玄已死了。” 情手杜维甫哈哈大笑道:“她会那么有骨气?我不信,她怎会舍得我……” 苏玄玄哼声道:“你别太狂傲了,天下女人并非都会爱上你……” 杜维甫大笑道:“除非我看不上,看上的跑不了。” 苏玄玄怒道:“你看看我是谁?” 杜维甫一怔道:“你……” 当他那敏锐的目光在苏玄玄的脸靥上一扫的时候,似曾相识。 他畅声一阵大笑,道:“玄玄,你老多了。” 苏文玄一震,道:“一日之变,太令人想不到——” 杜维甫笑笑道:“没关系,我还是爱你。” 他说这哈时脸上一片真诚,那声调和语气绝无半丝之假,也绝不会令人有丝毫怀疑—— 苏玄玄一震,道:“这不是由衷之言吧。” 口气也大见缓和,不似先前那样冰冷,可见这个以情手见称的杜维甫,在这方面果然有其独到之处 杜维甫道:“真的,我爱的只是你一个人,虽然我喜欢拈花惹草那也不过是逢场作戏,当我和她们逢场作戏的时候,我想的却是你——” 三言两语,道出了心中的爱意,听来真令人感动。 苏玄玄全身大震,道:“真的?” 杜维甫上前抓着她的手,道:“真的,玄玄,我真想和你永久在一起,可是,我欠了人家一笔债,无法还清,对方逼着我跟他女儿成亲,否则就……” 苏玄玄欢声道:“要多少——” 杜维甫道:“非苏家的‘兰花拂穴’谱不能解决——” 苏玄玄一呆道:“那是我们家祖传之物,怎能……” 杜维甫苦求道:“玄玄,你不能见死不救呀,你该知道,这世上我最爱的是 你,可是……我……太……对……” 他真是善于唇舌,字字句句都富于磁力,令人无法置疑,骗得苏玄玄深信不疑,明知其非真,偏要去受害,竟也不问明原因。唉!女人—— 苏玄玄道:“别说了,我都知道。” 杜维甫玩弄着她的手指道:“你不听听他们要这本‘兰花拂穴’谱的原因?” 苏玄玄含情脉脉的道:“不用了,我信得过你。” 杜维甫道:“我感激,事完后咱们俩便永远相守……” 他接着又道:“书在那里?” 苏玄玄道:“在这里。” 说着自袖内拿出一本枯黄的小册子,霍然正是那本“兰花拂穴”谱,杜维甫欣喜的伸手去接。 情手杜维甫双目精光直闪,面上笑意依旧,却有几许激动之色浮现面上,他伸手欲接“兰花拂穴”秘谱,苏玄玄却迅快的缩了回去,他一抓成空—— 情手杜维甫讶声说道:“你这是干什么?” 此人好心机,苏玄玄一缩手登时把他逼得大怒,可是他只能在暗中生气,面上不敢表现出来,话也如往常一样平和缓慢,令人无法猜透他居心到底何在? 苏玄玄道:“你不骗我……” 痴情女子泪流尽,也唤不回负心汉子铁石心。 情手杜维甫笑道:“我发誓,我虽骗过你九十九次,但这次却是真的。” 苏玄玄道:“你该仔细的看看我。” 情手杜维甫道:“我看过啦。” 虽然他嘴说看过啦,眼皮子这刻抬也未抬一下。 苏玄玄幽幽道:“你该跟我说句真心话——” 情手杜维甫说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苏玄玄道:“现在我像个老太婆,脸上长满皱纹,头发白了,背也佝偻了,这个样子你还会要我……” 情手杜维甫“嘿嘿”地道:“咱们这是乌龟眼睛对绿豆——对眼啦。” 苏玄玄冷笑道:“鬼话。” 情手杜维甫道:“真的,我发誓。” 苏玄玄冷哼一声,道:“你的誓言,跟吃生菜一样……” 情手杜维甫道:“玄玄,还记得咱俩始信峰订情的一段日子么?我俩游山玩水,互诉衷情,两情相悦,俱溶合在爱河里……”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始信峰顶,情手杜维甫以其惯有之爱情手法,用花言巧语骗得苏玄玄宁为情死,不为情分,一份完整的爱,全给了那爱情骗子——杜维甫。 苏玄玄黯然的一叹道:“在那段日子,总算还有几分可回忆的——” 情手杜维甫道:“我也常常回想过去。” 他知道硬的不行,立刻换了软的,这正是他厉害之处,与女人谈事,唯情最利,有人说女人心狠,男人嘴甜,三言两语,可化仇为友,杜维甫善用唇舌,他知道这招最灵,一般的女人,任谁也不容易抗拒…… 苏玄玄道:“过去的事对你还会有什么意义?” 情手杜维甫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我杜某人虽然终日在女人堆打滚,什么样的女人都见过,可是,真正能令我沉思回想的,除了你,不作第二人想——” 这话真是迷汤十足,女人都爱这个调调儿,苏玄玄是个十足的女人,自然不能例外,她爱听这迷人的话,也接受这份较不真实的感情,所以她溶化了…… 苏玄玄面色和缓,说道:“你没有骗我——” 情手杜维甫笑了笑,道:“骗你的是小狗——” 苏玄玄长长叹了口气道:“打从认识你那天开始,我就知道你在玩弄我的感情,可是我仍旧克制不了对你的情爱,我天天在麻醉自己,只希望有一刻较长的时间与你在一起——” 情手杜维甫道:“这日子已经不远啦,我正打算留在这里……” 苏玄玄道:“你愿意留在这里?” 情手杜维甫道:“当然了,江湖上谁不知道苏玄玄集宠爱于一身,我情手老杜整个的爱全给了你……” 苏玄玄道:“鬼话,谁相信。” 杜维甫道:“由不得你呀——” 苏玄玄一楞道:“怎么?” 情手杜维甫道:“江湖上爱我的女子上百,有谁能让我冒大风大雪,列阳苦雨,奔波数千里,与那女人幽会。只有你,玄玄,天下独有你呀。” 苏玄玄满意的一笑,说道:“这倒是真的——” 她忽然觉得骄傲起来,像是战胜了无数竞争者,令她无比的满足,也使她全身血液在刹那间沸腾起来—— 情手杜维甫道:“当然是真的,现在就是事实呀。” 苏玄玄冷静的说道:“假如我不希罕呢?” 情手杜维甫道:“可惜呀,你误解了爱——” 苏玄玄道:“别再骗我了,天塌下来我都不信。” 情手杜维甫道:“你不相信我可以,可是……” 苏玄玄道:“除非你在这里终生陪伴着我——” 情手杜维甫道:“这太简单了。” 苏玄玄道:“你是答应了?” 杜维甫道:“没问题,不过……” 苏玄玄道:“你有意见——” 情手杜维甫道:“当然啦,我有上百情妇,如果突然和你隐居在这里,她们一定会千方百计的找上这里,那时,你我想要安安静静的度过这下半辈子,只怕不太可能——” 苏玄玄道:“那怎么办?” 情手杜维甫道:“我这上百情妇爱我的原因有三,一是长得好,一是口才好上是武功好,一个男人有了这三件宝,对付女人真是无往不利……” 苏玄玄摇了摇头,道:“你是有很好的条件。” 情手杜维甫笑道:“为了使她们死了这条心,唯有给她们点好处——” 苏玄玄冷笑道:“你还会有什么好处给她们,玩完了还不是一脚踢。” 情手杜维甫唉声道:“这是什么话,我……” 苏玄玄冷冷地道:“别说了,愈描愈黑……” 情手杜维甫沉思道:“玄玄,你到底是爱不爱我——” 这是他最后一招法宝了,对付女人,他经验丰富,软的硬的兼施,迷汤十足后,再以爱情打动她的心…… 苏玄玄道:“我爱你的心未变,现在该问你啦。” 情手杜维甫道:“万般情债,只要有‘兰花拂穴’秘谱……” 苏玄玄道:“我若不给你呢?” 情手杜维甫道:“那是最下策了。” 苏玄玄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情手杜维甫笑道:“这道理太简单了,我是个独子,自小便被父母宠坏了,我看上的东西,不管用什么样的手段,一定要得到,至今我年纪虽大,始终也改不了这个脾气……” 苏玄玄冷声一哼道:“难道你还敢动强——” 情手杜维甫冰冷而残酷的道:“那是你逼我这样做的……” 苏玄玄冷冷笑道:“你不敢——” 情手杜维甫哈哈大笑,说道:“为什么不敢?玄玄,这里山高百丈,百里之内没有人烟,你就是叫破了喉咙,也没有人会理你——” 苏玄玄冷哼道:“你自信是我的对手么?” 情手杜维甫“嘿嘿”地道:“你如果有这个念头,可谓十分不智。” 苏玄玄一怔道:“何谓不智?”情手杜维甫道:“只怕你连回手的余地都没有。” 苏玄玄道:“太难令人相信了。” 情手杜维甫道:“你会很快知道我所言不虚。” 苏玄玄道:“咱俩已无法再转圜了,你要用硬的——” 情手杜维甫立刻打断她的话头,说道:“念在咱们相爱一场的份上,希望你识相……” 苏玄玄呸声道:“你看错人了,我岂会……” 情手杜维甫冷涩的道:“我只要拿出一样东西来,你便受不了啦。” 苏玄玄笑道:“什么东西能使我一见便寒心,怎么连我……” 情手杜维甫阴沉的说道:“你看看这个……” 他轻松已极的伸出右手,掌心中,一只硕大的绿色毛虫,正蠕动的在他掌心爬动…… 苏玄玄尖声叫道:“毛虫……” 她像是骤然间遇上十分惊恐的事情一样,吓得面色苍白,嘴唇直颤,坐在那里竟是阵阵抖颤…… 情手杜维甫“嘿嘿”地道:“你怕……” 故意的把手向前一递,将毛虫放在苏玄文面前…… 苏玄玄大叫道:“拿开——” 真让人想不通,一个武功高绝、胆大如天的女子,竟怕见一只小毛虫,此事说来,只怕信者无几。 情手杜维甫冷冷地道:“拿开可以,把那个给我……”,苏玄玄颤道:“什么?” 情手杜维甫冷笑道:“除了‘兰花拂穴’秘谱,我还会对什么有兴趣?” 苏玄玄颤声道:“你怎么知道我怕毛虫?” 情手杜维甫哈哈大笑道:“玄玄,我在脂粉堆能无往不利,于取于求,除了先天赋予我的条件外,主要的就是敏锐的观察力。记得不?有一次我俩相会山林,我无意中踩死了一只毛虫,而你却已吓得面色苍白……” 苏玄玄幽幽一叹,说道:“你太厉害了。” 情手杜维甫嘿嘿地道:“这只能说你遇上我倒霉——” 苏玄玄抖手捧了那本秘谱,道:“给你,我认栽——” 情手杜维甫伸手接在手中,笑道:“为了这本‘兰花拂穴’谱,我不知道化了多少脑筋。” 苏玄玄冷叱道:“你得了它,该滚了吧。” 情手杜维甫假装一楞道:“滚——” 苏玄玄道:“难道你还想留在这里?” 情手杜维甫“嘿嘿”地道:“玄玄,你太幼稚了。” 苏玄玄怒道:“你还不满足?” 情手杜维甫阴冷的道:“我不是不满足,而是不放心——” 苏玄玄变色道:“你不放心什么?” 情手杜维甫道:“你……” 苏玄玄说道:“我什么地方使你不放心——” 情手杜维甫道:“这本‘兰花拂穴’谱落在我手中,我不放心你,怕你会渲染得整个江湖上都知道。” 苏玄玄恨声道:“给了你不放心,不给你更不放心……” 清手杜维甫道:“只有一个办法能令我高枕无忧……” 苏玄玄面色惨变道:“你不会要杀了我吧?” 情手杜维甫笑道:“你说对了,我正要这样做——” 苏玄玄大震道:“你……你不会没有良心——” 情手杜维甫哼道:“良心!你看我还会有良心么?我的良心早给那些骚女人瓜分了。现在,我是个没心的人……” 苏玄玄怒叱一声,道:“姓杜的,你不敢——” 杜维甫大声道:“有什么不敢?” 他阴沉的又道:“这里是呼天不应,呼地不灵,你……” 苏玄玄冷声道:“你当我会那么容易束手——”逍遥谷扫描齐名ocr逍遥谷连载 第十二章 引火自焚 情手杜维甫道:“对付你,仅是举手间……” 苏玄玄呸声道:“你做梦——” 情手杜维甫狠声道:“好,我现在就杀了你。” 他突然将手中的大毛虫向苏玄玄身上掷去,苏玄玄天不怕,地不怕,单单怕毛虫,一见那令人呕心的毛虫朝自己飞来,登时吓得手脚发软,不知该怎么办——,只听她大叫一声,吓得昏倒在地上。 情手杜维甫冷笑道:“凭你这块料也妄想跟老子磨菇——” 狠厉的瞪了苏玄玄一眼,自腰际霍地拔出一枝精光暴闪、森森冷厉的匕首,照着苏玄玄胸前插下去。 只听一人冷笑道:“杜朋友,住手,不然你与她一样,一并儿躺下。” 这一番冷言冷语,无异是晴天霹雳,震得情手杜维甫心弦直颤,停手不前,急切间一个大转身,一柄闪亮夺目的长剑不知何时已逼临跟前,快而利得令人心寒! 再一看持剑的是个少年剑手,圆目微睁,精光直闪,一副潇酒不群的样子,顿时,勾起情手杜维甫满腹无名之火,一股杀机溢满了他的心中。 他冷冷地道:“你是谁?敢管我姓杜的闲事——” 石仁中冷冷地道:“用这种手段对付女流,不嫌卑鄙?” 情手杜维甫怒火直喷,眼角忽又瞄见两个年少少女姗姗施施的走了出来,站在门槛边,把守了出口处,不禁令他心神一震。 他眼珠子直瞪,刹那间被东方萍和春兰的美艳吸引住了,他虽然玩弄了不少的女人,可是却没有几个能与东方萍这样秀丽而俏艳的女子相比,一时,他色心大动,不自觉的竟自摆出了情手的勾魂姿态,嬉皮笑脸的朝东方萍做了一个自认为潇酒的一笑,装作自己相当英雄。 石仁中冷笑道:“阁下放下东西,立刻滚——” 情手杜维甫一怔道:“什么东西?” 石仁中说道:“那本‘兰花拂穴’秘谱。” 情手杜维甫怒声道:“你也是为了这个——” 石仁中冷冷地道:“在下并没有这个胃口,不过要你还给……” 情手杜维甫大声道:“朋友,我警告你,管闲事要先打听打听,别凭自己年轻有冲劲,不分青红皂白的一个劲的打抱不平,哼——” 石仁中淡淡地道:“在下管错了?” 情手杜维甫道:“对象弄错了。” 石仁中道:“在下不懂——” 情手杜维甫一指苏玄玄,道:“你知道她是谁?” 石仁中冷笑道:“不劳阁下动问,在下自然知道她是何许人——” 情手杜维甫冷冰的道:“她是我的女人,这个你可明白——” 石仁中道:“你不仁不义,她早已不认你了。” 情手杜维甫道:“笑话,她挨打挨骂,心甘情愿,别看我待她这般冷酷,我只要三言两语,她又愿意为我死,为我活,女人就是这个调调儿——” 石仁中怒道:“别把天下女人都看得一文不值——” 情手杜维甫笑道:“说来你不信,在下认识的女人都是一个调儿,你待她好,她百般的磨菇你,如果你显得又冷又冰,又打又骂,嘿,他奶奶的还真顺从,你叫她向东,她绝不向西,有道是驭女之术,存乎一心,只要懂得方法、要领,她们生死不计的为你牺牲到底——” 东方萍“呸”了一声,道:“这正是我们女人的伟大。” 情手杜维甫笑道:“姑娘,别尽争这口气,在下对付女人可有一手哟,不信,我……” 石仁中愤愤地道:“你怎么可以对她说这种话。” 情手杜维甫笑道:“我这是实话实说,女孩儿都喜欢直性人……” 春兰叱道:“色狼,无耻——” 情手杜维甫“嘿嘿”地道:“小丫头,你这样说话可不公平,在某些人眼里我也许是个万恶不赦的淫徒,但在身受的人说,我也许才是个真正的男人……” 春兰不屑的一呸,道:“喜欢你的人瞎了眼——” 情手杜维甫笑道:“喜欢我的人都是女人哟,你这是骂你们女人……” 春兰咬着牙,恨声道:“小姐,我受不了了。” 东方萍道:“给他点教训也好——” 春兰说道:“那么,我就先撕了他的嘴——” 她性如烈火,话不投机,翻睑动手,一移身子,足尖一点地面,朝着情手杜维甫冲了过来。 情手杜维甫摇手道:“慢着——” 春兰道:“你怕死了。” 情手杜维甫道:“我不是怕死,而是不和你动手。” 春兰一楞道:“为什么?” 情手杜维甫道:“在下从不和女人动手。” 春兰叱道:“胡说,刚才你还提刀要杀——” 情手杜维甫笑道:“这话说来也许你们不信,在下生平虽在脂粉堆打转,却从没和女人动过手。” 春兰哼声道:“我偏要你动手。” 女人性小,心眼窄,春兰最恨狂妄自大的男人,更恨善于玩弄女人的淫棍,杜维甫以情手为荣,玩尽了天下不自爱的女人,对这种忝不知耻的行为,犹洋洋自得、吹得天花乱坠,立刻激起春兰满腔杀机,一上来,便挥掌直劈。掌劲如刃,快而狠厉。 情手杜维甫能在江湖上争一席之地,而穿梭在黑、白道的女娃堆,其身手也绝非泛泛之辈。一见春兰挥掌急劈,急忙划起手中匕首,斜削春兰手腕。 这一着攻守俱佳,可谓十分凌厉,春兰若不收手易招,手腕势必受伤,她一挫身子收手略退,错身再上。 情手杜维甫却含笑而立,道:“姑娘,你的气可以消了吧。” 这真是比他那一把匕首还要厉害,一个人再狠也不打笑面人,春兰望着他那副傻兮兮的样子,一肚子的怒火竟不知怎的全抛到九霄云外了。 春兰恨声道:“你……” 情手杜维甫笑道:“姑娘,你要是真这么恨我,我让你打一拳消消气如何?” 春兰跺脚道:“不要睑——” 情手杜维甫拍拍手,说道:“骂得好,骂得好,你只要不生气,再骂两句我也愿意。” 一个人最怕不要睑,杜维甫天生厚皮,嬉皮笑睑,不知廉耻为何物,春兰是个少女,从未接触过这样的男人,一见他这种低声下气的样子,再也下不了手……,有道是女人怕软,男人怕泪,春兰一跺脚退了回去。 情手杜维甫是得理不饶人,笑道:“气消了。” 春兰叱道:“无耻——” 情手杜维甫扮了个鬼脸,道:“无耻也,没有牙齿也,在下牙齿俱全,不缺一颗,姑娘所言,不甚当也。” 春兰知道斗口绝不讨好,一扭头,不理不看。 有人说男怕不开口,女怕有人缠,春兰采取不理不睬的态度,情手杜维甫纵有万千调情手段也是莫可奈何—— 情手杜维甫目光在东方萍脸上一瞄,嘿声道:“这位小姐贵姓呀。” 东方萍目光冷厉,瞧也不瞧他一眼。 春兰忍不住道:“我们家小姐岂会理你这种无赖汉——” 情手杜维甫“哦”了一声道:“我知道了,这位高贵温雅的小姐是……” 他目光如刃在东方萍身上直转,沉思又道:“无名谷主的千金吧?” 春兰哼了一声,不再答理。 情手杜维甫大声道:“对东方老爷子的大名,在下是久仰了,无名谷的武功冠盖天下,就是东方姑娘的美艳,更是冠盖寰宇——” 东方萍冷冷地道:“承蒙夸奖,不敢当。” 情手杜维甫朝前走了两步,道:“东方老爷子在下虽不认识,但在武林中能令在下推崇的,除了东方老爷子不再作第二人想,在下常常说,要在江湖上混,要先向东方老爷子学习,老爷子除了武功被允为天下第一不说,就是在做人方面更是令人叹服……”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东方萍虽然对他的印象恶劣透了,奈何对方拍马屁功夫太好,使她有气也发不出来。 她虚与应付的道:“那是江湖抬爱,太过奖了。” 情手杜维甫道:“那里,那里,当之无愧——” 他正欲藉机会再拍马屁的时候,只听苏玄玄说道:“口蜜腹剑,天下第一淫棍——”,苏玄玄柔软无力的醒了过来,缓缓爬起—— 情手杜维甫道:“玄玄,你怎么说这种话?” 苏玄玄说道:“难道还要我赞美你几句——” 情手杜维甫苦笑道:“这倒不须要,念在我俩一段交情的份上,你……” 苏玄玄恨恨地道:“交情?呸,这种字眼在你嘴里变得又冷又臭,你可曾念过去交情?念交情的话还会拿刀子宰我——” 情手杜维甫摇手道:“那里话,如果我要杀你,你现在还能活下去?” 石仁中冷冷地道:“若非在下制止得快,此刻——” 情手杜维甫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朋友,别弄拧了,我跟她是同命鸳鸯,她会听你的还是听我的?我劝你,别管这个碴,到时候是猪八戒照镜子两边不是人……” 石仁中不屑的道:“在下说的俱是事实……” 情手杜维甫狠声道:“当心我撕了你的嘴——” 石仁中冷笑一声,说道:“只怕你办不到——” 情手杜维甫笑着道:“你太小,不值得——” 底下最后一个字音尚未消逝,手中那柄耀眼夺目的匕首像流星划过半空,迅快的电射而至。 这一招发时无警,言下犹虚,骤然而射,距离又近,近在咫尺,任谁都不易问过,登时,有人发出一声惊呼—— 在这千钧一发、稍纵即逝的一刻,石仁中处在这样急切的变化中,登时显露了他那与众不同、临危不乱的沉着,冷冷一笑,不闪不避,在那柄匕首临身的一瞬间,陡出二指,灵巧准确的挟住了对方的匕首。 这一手漂亮至极,也危险万分的绝技,刹那间震慑住了全场,无一不被那手神乎其技吓楞了。 苏玄玄脱口道:“好功夫——” 情手杜维甫颤声道:“你……” 石仁中笑道:“来而不往非礼……” 他将挟来的匕首微举,目光冷厉的注视着杜维甫。 情手杜维甫一颤,道:“别扔——” 石仁中道:“你怕死?” 情手杜维甫苦笑道:“大人不记小人过,刚才我是跟你闹着玩的——” 春兰愤愤地道:“闹着玩的?亏你有脸说呢,如果不是石公子技高一筹,苏姨只怕是躺下去了。” 情手杜维甫拱手道:“姑娘,你饶我一次好不好——” 春兰不屑的道:“怎么,打别人神气,要挨揍装蒜——” 情手杜维甫哭丧着脸道:“好姑娘,别嚷嚷,在下道歉——” 石仁中叹了口气道:“看你一表人才,却是这般的……” 言下之意,大有十分可惜之意。真是出人意外,谁也不曾想到刚才神气活现的杜维甫现在…… 情手杜维甫哀声道:“玄玄,不错,我是对不起你,不过我虽不义,你却不能不仁呀,求求你,念在我俩交情上……” 他这副摇尾乞怜的样子,刹时使苏玄玄凉透了半截,她绝想不到自己平日所爱的人竟是个令人嗤之以鼻的十足小人,这种突然的转变,太令她伤心和难过,她哀伤得“哇”地一声哭了起来,积藏在心底的怨气全发泄了出来。 苏文玄不屑的道:“滚,滚,滚,我再也不愿见你……” 情手杜维甫如获圣旨样的道:“谢谢你,玄玄……” 话语一落,面上那副乞怜的神色刹时一扫而光,冷冷地望了石仁中一眼,转身欲走。 苏玄玄沉声道:“站住。”情手杜维甫吓得一震,定立地上,道:“怎么,你改变心意了……” 苏文玄哼道:“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一伸手道:“拿来。” 情手杜维甫装糊堡,诧异道:“什么?” 苏玄玄说道:“那本‘兰花拂穴’秘谱。” 清手杜维甫道:“你不是已经送给我了——” 苏玄玄冷笑道:“你不配……” 清手杜维甫哀求道:“玄玄,求求你,送给我——” 苏玄玄冷冷地道:“为什么?” 清手杜维甫苦笑一声,说道:“当纪念品——” 苏玄玄呸了一声道:“你我恩断情绝,还有什么留念——” 情手杜维甫道:“我爱你……” 苏玄玄叱道:“你再胡说八道,我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喂秃鹰——” 情手杜维甫颤声道:“是,是。” 他双手捧着那本‘兰花拂穴’秘谱,继续说道:“你既然不愿给我,我就还给你……” 苏玄玄挥手道:“去,去,你碰过的东西我不要——” 情手杜维甫连声称谢,抱着那本秘谱朝外奔去。 陡然——,一声尖细的冷笑,道:“那里去?” 随着话声,五、六个妖艳冶媚、奇装异服、打扮古怪的少女,蜂拥而来,她们倚门而立,面上均含着一股异笑,朝情手杜维甫不瞬的盯着。 情手杜维甫心中大寒,返身疾退。噗地一声,双膝跪在苏玄玄的面前。 苏玄玄不屑的道:“你这是干什么?” 情手杜维甫颤声哀求道:“请你救救我——” 苏玄玄道:“我为什么要救你?” 情手杜维甫哀声道:“念在我俩过去的交情,请你——” 苏玄玄冷漠的道:“我俩有什么感情可言,早已情断义绝了。” 情手杜维甫道:“玄玄,你不能这样绝情。” 苏玄玄道:“你是自做自受,谁也救不了你。” 情手杜维甫道:“你只要一句话,她们——” 底下的话未完,门口一个少女已嚷叫道:“谁帮姓杜的,谁就是东海黄花岛的仇人——” 她这一自报黄花岛之名,顿时使场中许多人心中一跳。黄花岛上,美人赛毒针,黄花岛上盛产黄蜂,蜂毒追命,闻名天下,但黄蜂之毒虽毒,却远不如黄花岛上的岛女毒,她们心似蛇蝎无毒不有,江湖上虽然门派林立,高手无数,却无人敢和她们沾上麻烦…… 苏玄玄说道:“你们是黄花岛上的岛女——” 倚门而立的那个吃吃一笑道:“不错,你大概是怕了吧!” 苏玄玄道:“姑娘如何称呼?” 那少女道:“我叫桑玉珠——” 苏玄玄“哦”了声道:“你们是桑百里的五千金——” 桑玉珠一怔,问道:“你怎么认识我爹?” 苏玄玄道:“桑百里一门五女,黄花岛上我无人不知——” 她这话立刻使其他的少女面现惊愣,谁也不曾想到苏主玄竟对黄花岛上的事了如指掌,清楚异常…… 桑玉珠道:“你是谁?” 苏玄玄道:“我姓苏……” 桑玉珠道:“我们岛主也姓苏……” 她面露惊色的继续道:“你是苏岛主失踪的千金——” 此言一出,其余四名少女在桑玉珠的吆喝下,同时跪在地上,非常恭敬的拜了一拜。同时道:“参见公主——” 苏玄玄长长了叹道:“罢了,十几年都没回岛了,还叫我公主干什么——” 桑玉珠道:“公主,岛主想你已想病了。” 苏玄玄满面泪珠,道:“叫爹当我死了吧。” 桑玉珠道:“公主,岛主念你,已传命岛民务须寻你……” 苏玄玄道:“回去别说看见我了。” 桑玉珠道:“为什么?” 苏玄玄道:“我没脸回去,也对不起爹——” 情手杜维甫喜道:“玄玄,你要救救我——” 桑玉珠道:“公主要我们饶了他,只要你一句话。” 苏玄玄道:“先告诉我,他做了什么事?” 桑玉珠恨声道:“他犯淫行——” 苏玄玄恨道:“又是这种说不出口的事。” 桑玉珠哭诉着道:“咱们黄花岛女子,虽以毒辣为名,但绝不干那种淫恶之事,这家伙下流无比,先诱骗我们姊妹,再以迷香将我们姊妹迷倒,一个个遭其蹂躏……”她说得一字一泪,一字一恨,听得场中诸人,无不血脉贲张,发丝俱竖,对这种血性全无的禽兽,皆恨不能立刻置之于死地…… 情手杜维甫大叫道:“不是我,不是我。” 桑玉珠叱道:“他侮辱了我姊妹,只怨我姊妹命薄,遇上禽兽,眼泪只有往肚里流,最可恶的是他占尽便宜还把我姊妹押进娼门……” 苏玄玄吼道:“什么?” 清手杜维甫是何等精明的人,他一见众怒难犯,顿知不妙,脑海中意念流闪,暗暗忖道:“我一百个不承认,她们也奈何不得……” 桑玉珠泣:“他把我姊妹一买给开元寺……” 苏玄玄道:“开元寺是干什么的?” 桑玉珠凄然道:“开元寺是花和尚开的娼馆——” 苏玄玄铁青了脸道:“真可恶呀。” 情手杜维甫大叫道:“冤枉呀,冤枉呀。” 他抱定百罪不认,看你能奈我何…… 苏玄玄大声道:“情手杜维甫,她说的可是真的——” 情手杜维甫大叫道:“冤枉呀,我根本不认识她们……” 桑玉珠哼声道:“任你赖着不认,我也饶不了你。” 苏玄玄道:“桑姑娘,你们准备怎么样处置他?” 桑玉珠恨声道:“像这种万恶淫徒,我姊妹要剥他的皮——” 苏玄玄叹了一声,道:“他是自作自受……” 情手杜维甫大声道:“玄玄,你不能不救我呀。” 苏玄玄冷冷的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跟她们去说吧。” 说着缓缓垂下双眸,再也不看情手杜维甫一眼。 桑玉珠道:“谢谢公主——” 她的手在空中一挥,其余四女呼叫一声,朝情手杜维甫扑了过来。 她们身手矫健,动作迅速,而情手杜维甫一跃身,扬掌劈出七、八掌,将桑氏姊妹逼退下去。 情手杜维甫大吼道:“谁要挡我,谁就没命……” 他像是一头困在穴洞的猛兽似的,目珠通红,咬牙切齿,彷佛要做困兽之斗似的……他缓缓移动身于朝门外一步步移去。 桑玉珠大叫道:“一齐上。” 这几个美丽的少女似乎伤透了心,在桑玉珠的呼喝下,同时跃身,不顾死活的自各个不同的角度,朝情手杜维甫的身上冲去。 这一着还真灵,情手杜维甫连抗拒的机会都没有,便被这几个女孩子活活的按倒在地上。 桑玉珠道:“咬他。” 她这一声令下,五个女人五张嘴,俱启唇绽齿,狠狠的在情手杜维甫身上乱咬一通,但见血影崩现,直咬得情手杜维甫大吼大叫,奈何无人阻止—— 突然,一个少女叫道:“大姊,我要毁了他这张睑——” 桑玉珠恨道:“小妹,你爱怎么就怎么样——” 那少女道:“他凭着这张脸去骗女人,我要他……” 说着双手十指大张,修长的指甲有若利刃般锋利,狠厉而无情的朝着情手杜维甫脸上抓去。 情手杜维甫大吼道:“姑娘,别伤我睑——” 那少女冷笑道:“撕了你的睑,看你还害不害人?” “呀”地一声大叫,一大片血肉随着情手杜维甫的叫声而撕了下来,半张脸全是血,那形状真惨—— 苏玄玄叹了一声道:“妹子,你们带他走吧——” 桑玉珠道:“好,我们把他带走。” 另一个道:“弄死他,喂野狗。” 只见她们抓腿的抓腿,拧手的拧手,直往外行去。 善恶到头终有报,只是迟来与早到,借问一声老天爷,你可饶过恶人谁?玩火者火烧身,捉蛇者死在蛇口,玩刀者死在刀口,情手杜维甫终得报应…… 苏玄玄长叹道:“爱情真不可思议,我竟爱上这种人……” 石仁中说道:“前辈,你这是遇人不淑……” 苏玄玄苦涩的道:“遇人不淑,哈哈,我也只能这样聊以自慰了。” 春兰朝东方萍一呶小嘴,道:“小姐,我们……” 东方萍会一意,上前道:“‘兰花拂穴’绝技可是黄花岛不传之秘……” 苏玄玄一怔,说道:“萍儿,你有问题……” 东方萍道:“我只想知道江湖上可另有支派……” 苏玄玄摇头道:“没有……” 东方萍神色一变,道:“那你……” 她登时想到她母亲死时那种痛苦和悲凉,一片片往事有若烟云样的飘门在她眼前,刹那间,她那平静的心湖激荡着一股愤恨的恨意—— 苏玄玄似乎已惊觉到什么事情即将发生了,霍然而震,急忙问道:“萍儿,你怎么啦?” 东方萍颤声道:“你知道我母亲是怎么死的么?” 苏玄玄惊道:“不是生病死的么?” 东方萍颤声道:“是死在‘兰花拂穴’手……” 苏玄玄震道:“什么?是死在‘兰花拂穴’手……” 东方萍凄然道:“不错,我爹一眼便认出来了。” 苏玄玄道:“我与令堂虽然是多年邻居,却素昧平生,仅与令尊有过数面之缘,而你因与我甚为投缘,常相往来……” 她长长叹了口气,又道:“‘兰花拂穴’手在黄花岛上仅有我家会此绝招,令堂既然死在‘兰花拂穴’手上,其凶手一定是与我黄花岛甚有关连——” 东方萍冷冷地道:“不错,我也是这么想——” 苏玄玄道:“怪了,我家除了我,还有谁进入中原!” 东方萍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与黄花岛誓不甘休——” 她遽然发觉母亲的仇踪,隐藏心底多年的仇恨不禁随着发泄出来,言语之间,也冷淡而不客气起来。 苏玄玄吁口气道:“你别激动,让我想想。” 东方萍哼声道:“我母亲死了多年,母仇至今未报,叫她如何瞑目……” 苏玄玄沉思道:“告诉我,这件事有多久了。” 东方萍颤抖道:“十年前——” 苏玄玄“啊”了声道:“在什么地方?” 东方萍道:“据我妈临死时告诉我爹,在情人谷遇上一蒙面女子,该女子因为……” 她忽然呜咽起来,下面的话根本说不出来了。 苏文玄颤声道:“因为什么?” 东方萍道:“那女子,嫉妒我妈太美丽——” 苏玄玄道:“令堂可会武功——” 东方萍摇头道:“不会。” 苏玄玄长长的叹了口气,道:“萍儿,你娘真的不会武功么?” 东方萍茫然的道:“她从没练过武功,也从没听她说过……” 苏玄玄道:“我不想让这件事再瞒下去,萍儿,情人谷的那个蒙面女子就是我,但与令堂说的并不一样——” 东方萍听苏玄玄突然承认是十年前在情人谷发生的主角之一,不禁楞了半晌,她做梦也没想到杀害母亲的凶手竟是近在咫尺,也没想到自己追寻十年的凶手,就在自己天天来盘桓游玩的九老峰—— 她指着苏玄玄颤声道:“是你……是你。” 苏玄玄道:“情人谷里夜斗,‘兰花拂穴’手伤人,我不否认——” 东方萍道:“为什么?为什么?” 苏玄玄语音平静的说道:“你娘没告诉你?” 东方萍道:“没有——” 苏玄玄长叹了口气,道:“也许我把经过情形说一遍你就能了解……” 语声一顿又道:“这事应由我初离黄花岛,为了替我爹爹送药开始说起,我爹爹参加中原争盟大会,负伤旅途,非我黄花岛秘药——鬼风散不能治,途经情人谷之时,我遇上了棘手的事情,这就是我与你母亲动手搏斗的开始——鬼风散为黄花岛千年秘炼之药,不论何种刀剑,毒功邪掌之伤,一经服用,立即而愈,武林中只闻其名,见者不多,而黑、白两道竞相要此神药,奈何黄花岛天之绝处,去者容易出来难,为求药死者不计其数,鬼风散之名也因此而名震天下。” 东方萍说道:“我母亲去情人谷干什么?” 苏玄玄道:“为了鬼风散。” 东方萍一怔,道:“我妈要那个干什么?” 苏玄玄道:“令堂是为了救人……” 东方萍讶异的问道:“救人,谁受伤啦?” 苏玄玄道:“那一夜,情人谷夜色正浓,天际星光闪烁,我心念家父伤势,带着鬼风散抄近路东行,一进情人谷,我便发觉情形有点不一样,像是有什么东西隐藏其间,虽然一路上抢夺鬼风散者不知多少,我都能一一克服,当时也并未十分在一意……” 她眸光散发着一般柔和之色,直楞楞的望着远处,一缕缕忆思像小精灵样的在她脑海中跳跃…… 她沉思着继续道:“当我进入情人谷底之时,忽然听见有人在路旁哭泣,一时好奇心驱使着我,循声寻去,看见一个身材纤细的女子背影,正对着躺在地上的一个男子哭泣,我发觉后就要退去,那少女忽然转过身来,我才发觉她面上蒙着黑纱,顿时知道事有蹊跷——” 东方萍道:“我妈曾蒙面……” 苏玄玄苦涩一笑道:“这正是和你妈所说的情况有些出入的地方,令堂虽然不愿意以面貌示人,但从她那双柔和的眸光中,我知道她不是坏人……” 东方萍哼声道:“你既然知道她不是坏人,为何还要下毒手?” 苏玄玄不予置答,道:“她与一般强行夺药的恶徒不太一样,非常恳切的希望我能把鬼风散交出来,若非是我爹重伤非鬼风散不能治,我真愿意送给她……” 东方萍道:“我妈要救的人一定是很重要的人——” 苏玄玄嗯了一声道,“事后我才知道那个人果然是个十分有名的人……” 东方萍诧声道:“是谁?” 苏玄玄道:“此人叫石龙君……” 东方萍啊声道:“石龙君……” 石仁中脱口道:“那是我爹……” 他自从混身江湖以来,日日夜夜都在盼望能得到一点关于他父亲的信息,虽然他已浪迹了好几年,却始终音信全无,今日偶而听苏玄玄谈了起来,登时精神大振…… 苏玄玄苦笑道:“好呀,今天倒是三头照面,人都齐了。” 东方萍急声道:“你说下去呀。” 苏玄玄嗯声道:“令堂逼我施药,我自然不会答应,几经唇舌来往,双方终于动起手,休看令堂弱不禁风,手底下还真不含糊呢。” 东方萍大声道:“我妈的聪明才智也许是超人一等,但若论武功,她却是一窍不通,我真怀疑她是不是我妈。” 苏玄玄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道:“令堂不会武功?” 东方萍瞪大了眼睛道:“是,我妈是不会武功——” 苏玄玄道:“令堂可曾看令尊练习武功——” 东方萍道:“有时爹爹教我武功,我妈会站在旁边看——” 苏玄玄道:“这就是了,令堂智力超人,仅凭记忆,模拟各种招式,怪不得她与我动手之时,总觉得招式精奥而不纯,每每在能伤人之时而又力嫌不足……” 东方萍道:“你明明知道她不会武功而用重手法伤她……” 苏玄玄苦笑道:“萍儿,你真认为我是那么狠心的人么?令堂虽然功力不高,可是所学的招式无一不是博大精奥,诡异称霸,我俩在四十多回合时,她一招伤了我的前胸,方使我用‘兰花拂穴’手拂了她的穴道……” 东方萍道:“拂了她的穴道并不会死呀!” 苏玄玄道:“当时我的胸前被她指刃抓下一大片肉来,痛入骨髓,我只顾得照顾自己,也没留意她的死活,可是耳际却听她哭泣着说……” 东方萍紧张的道:“我妈说什么?” 苏玄玄道:“我听她哭着说:‘石大哥,我救不了你啦,人家黄花岛的武功比我强多了,我已受伤了,反正你活不成了,我也活不久了……’” 石仁中紧张的说道:“我爹有没有说什么?” 苏玄玄道:“那姓石的伤得颇重,他咽着气说:‘妹子,别难过,回去跟东方兄说,我先去啦,希望他能照顾吾儿……’” 石仁中听至此处,鼻中顿觉酸楚,一股泪夺眶而出,沿着颊边滚落下来,他激动的道:“我爹有没有说出伤他的是谁?” 苏玄玄摇头道:“当时我本身痛得难以行动,耳边虽然断断续续的听他俩说话,却无心再听下去,只听到女的大声哭泣……” 东方萍道:“我妈伤了脉穴后,自然会伤心哭泣……” 苏玄玄黯然的道:“令堂若不大声哭泣,我相信‘兰花拂穴’手绝要不了她的命,因为我下的不是重手法……” 春兰哼声道:“我家主人是因为你伤了她的穴道而死——” 苏玄玄道:“我不否认——” 东方萍恨声道:“母仇不报,何以为人……” 苏玄玄笑道:“萍儿,我不怪你,为人子女理应这样,不过你先听我说完后,要怎么样全由你……” 石仁中拭去目中眼泪,道:“萍萍,听她说完……” 他自己也不知道何来这种勇气,竟直呼东方萍的乳名,东方萍脉脉的一瞥,颔首道:“我听着……” 苏玄玄道:“令堂伤得我好重,我在血流不止的情况下,晕了过去,当我再次张开眼睛之时,那一女一男已不知去向,而我自己所伤之处已被包里好,我不知是谁救了我,把血止住了,否则我一定会流血而死……”逍遥谷扫描齐名ocr逍遥谷连载 第十三章 三日之约 苏玄玄沉重的叹了口气,叹道:“我还发现了一桩怪异的事——” 春兰道:“什么怪异的事?” 苏玄玄道:“我身上的鬼风散被盗去了一半……” 东方萍道:“像这种千古难寻的一艮药,为什么只被盗一半而不全部拿去?” 苏玄玄道:“这个只有令堂知道。” 东方萍一惊道:“我妈——” 苏玄玄道:“我想令堂只图救那石龙君一命,所以只盗一半,留下那一半,可能她知道我爹正需要鬼风散……” 石仁中一震,道:“这么说我爹有救了。” 苏玄玄冷冷地道:“不一定,这只是我的猜想……” 石仁中原本尚存一缕希望,闻言陡觉一凉,暗暗一叹,只觉他父亲的事迹已愈来愈玄秘,愈来愈不可解…… 首先令他不解的是,他父亲怎会受伤,谁下的手?既然吃了鬼风散应当尚活在世上,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始终没有一点消息…… 再者,东方萍的母亲和爹爹什么关系?为何她不顾生死的去求药,这其中的微妙的确是太耐人寻味了…… 他焦急的道:“你知不知道他们去了那里?” 苏玄玄摇头道:“这个我倒不知道,不过在我醒来之后,却发现有人专程追踪他们……” 石仁中紧张的道:“是些什么人?” 苏玄玄道:“我因为初踏中原,对江湖各门各派也不甚了解,仅从他们谈话中得知他们在追一个姓石的,当时我受伤颇重,自顾不暇,也没敢出面探问……” 东方萍道:“可从他们衣着上……” 苏文玄道:“对了,在追踪的几批人当中,有一批中有三个人,胸前俱绣着一头怪鹰,中原门派中有没有……” 东方萍道:“神鹰派……” 石仁中欣喜道:“神鹰派?我怎么没听过——” 东方萍道:“神鹰派下又分红鹰与黑鹰两支派,派主为一神秘人物,无人识得其真面目,不过,他们活动时一定是以神鹰为记……” 石仁中道:“他们在那里安派?” 东方萍道:“神鹰派因为是个十分神秘的派别,并无一定的地方出没,也没有人晓得他们的总坛在什么地方……” 石仁中一拱手道:“在下告辞了——” 他此刻心焦急异常,寻找多年的答案突然露了一线曙光,自是惊喜参半,不愿再停留,急欲查寻父踪—— 东方萍一怔道:“你去那里?” 石仁中道:“我来自江湖,当然也该回到江湖——” 东方萍道:“何必急在一时——” 石仁中道:“父仇不共戴天,我恨不得……” 苏玄玄挥手道:“你去吧,这是人之常情。” 石仁中拱手而别,跃身急闪而去。 这边东方萍泪流满面道:“我妈的仇……” 苏玄玄苦笑道:“我愿受罪……”东方萍霍地拔出剑来,冲上前去举剑欲剌,但,当她看见苏玄玄那种佝搂老态、面黄枯瘦的可怜之状,不禁无法下手。 她恨声道:“我……” 挥剑将苏玄玄那满头发丝斩得满空飘闪,一掷剑,拔足朝山下奔去。 空中传来她那怨恨之声:“杀了你也无济于事,苏玄玄,你良心自责吧……” 苏玄玄道:“唉——” 眸中泪珠一涌,簌簌掉了下来。 天绝九老峰的山风呼啸,似乎与这个伤心女人的哭泣相和…… 口口口 秋风凉,落叶黄。 “日头没上窗,全身丝丝凉,午日头上顶,汗珠湿衣裳,夜里寒风起,抱着棉被上炕”,这是秋的写照—— 这是个秋风凉,落叶黄的季节。 落叶飘零,黄土路面上覆着一片片枯黄的叶子,好个萧瑟的秋,秋日寒索,凉风已起…… 沿着黄土路面上,地上“嗖嗖”刮起一阵旋转小风,吹得黄叶旋转。自旋转的黄沙枯叶中,一个身着蓝色长袍,双目深陷,眉宇斜卷的老人,忽然在黄士路面的当中停下了身子,动亦不动,但谁也看得出来,他的手正缓慢的移向他斜插在腰际的大铁烟袋。 铁烟袋,这根烟杆好面熟。 他是烟瘾发了?还是…… 看样子都不是,而是…… 在这蓝袍老者的十丈之外,迅快的出现了一个风尘仆仆的青年,他亦步亦趋的跟在这老者身后,不疾不徐,始终保持着相当的距离。 蓝袍老者停住了身子,青年人也没再动。 双方似乎都在沉思着什么?俱没立刻采取任何行动。 这时一动不如一静,老者沉着的停在路当中,青年人也稳当的站在当地,脸上始终含着原有的笑意。 老者站了很久,试探性的朝前踏出一大步,青年人似乎不甘落后,也不多占上半点,不多不少刚好也是一大步。 老者沉冷的开口道:“朋友,这十里的黄土路,你一步也没少跟呀。” 青年人“哦”了一声道:“我倒没计算,已经十里路啦?” 老者哼声道:“你一路跟着老夫干什么?” 青年人道:“我只是想请你领略一下被追踪的滋味。” 道:“你是什么人?” 青年人道:“以鬼捕之名问我的名字,真是大笑话了,江湖鬼捕,快意堂的狗腿子,不论黑、白两道有谁不识,而对于我,阁下不会真个不认识吧!” 老者震颤了一下道:“你认识我?” 青年人道:“何止认识,简直是太熟了?” 老者冷冷一哼,道:“我古董与你素昧平生……” 青年人冷冷地道:“在你来说,也许是素昧平生,在我,却永远记住被追赶得有若丧家之犬的那段日子,我看见你就躲,听见你就怕……” 这话传进那老者耳中,他身子不自觉的震颤了一下,脑海中迅快思索着每段往事,但他始终想不起目前跟在身后的人到底是谁? 他沉思道:“这么说,咱们还是老朋友了?” 青年人“嗯”了一声,说道:“可以这么说。” 老者一个急切的转身,道:“既是老朋友,咱们何不面朝面……” 当他目光朝这青年人睑上迅快一瞥之时,脑海中刹那间浮现出一个人来,这几年来这年青人在江湖上混得很不错,虽然尚不足名震四海,可也人人皆知…… 他“啊”了一声,忙道:“是石老弟。” 这正是一个老江湖最高明的段数,不管两人仇恨何等的深,言辞间却绝不令 人有那股“仇”字的意味…… 青年人呵呵笑道:“承你抬爱,尚记得小弟——” 老者踏出半步,道:“这是什么话?老夫岂是那种薄情寡义的人……” 青年人缓缓移下了身子,冷声说道:“不错,对你的深情大恩,在下没有一日敢忘……” 老者的身子像被针刺了一下似的,剧烈的震颤了一下,他心中念头急转,却想不出有何脱身之计。 他故意笑道:“言重了,言重了。” 青年人深沉的道:“在下在幼年的记忆里,阁下以丰富的江湖经验及绝顶的武功,逼得在下无处容身,在下忍辱负重,眼见一个个亲友先后死在刀刃下,当时,那种悲痛惊恐,生不如死的心境,绝不是你所能想像的,每当你追临在我的眼一刖时,我便对自己发誓,有朝一日,我也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绝报此仇,但还须在下侥幸不死才能办得到……” 当他一字一句的说出这段沉重已极的话时,过去那段辛酸苦辣的逃命苟活的日子,不禁一幕一幕的浮现在眼前,彷佛发生不久一样…… 那老者歉然的道:“千句话并着一句话,老夫对不起你。” 青年人道:“仅仅这句话就算了?” 老者一怔道:“往日已矣,老夫只能致歉示意……” 青年人道:“在下不明白,阁下河以非致在下于死地——” 老者脸上泛起一连串抽搐,道:“老夫只能说为了钱财——” 青年人“哼”了一声道:“区区一点身外之物,便能驱使你丧尽天良……” 老者苦笑道:“老夫只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青年人踏前一步,说道:“谁付你的——钱” 老者道:“快意堂。” 青年人冷冷地道:“你难道不知道谁主使这件事——” 老者坚定的说道:“老夫与人办案只问事与钱,绝不问原因和主使人是谁,商业有德,行业有规,老夫绝不破坏规矩。” 青年人道:“在下对你为人也曾私下访过,不错,你是个只问钱财不问黑白的人,不过对这件事你绝非单单为财……” 老者面色微变,道:“谁说的……” 青年人冷声道:“在下调查过。” 老者哼声道:“石老弟,你别逼人大甚……” 青年人哈哈大笑道:“逼人太甚,呸,你配用这种字眼么?” 老者怒道:“石老弟,老夫可非庸碌之辈,你别……” 青年人冷煞的道:“区区年幼,还手乏力,犹在启蒙之时,阁下三番两次的仗刃追杀,那难道不是逼人么?” 老者晃晃身,沉冷的道:“老弟,咱们是一根麻绳两头搓,说也说不清了,今日咱们总算朝了面,你有什么打算尽管说……” 青年人“嗯”了一声道:“古人形容亡命天涯,逃躲仇家,食不安咽,睡不安枕,坐难安,立难停,那种情况叫……” 老者冷笑道:“有如丧家之犬……” 青年人道:“对啦,正是这句话。” 老者淡淡的道:“这句话对老夫来说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 青年人怒道:“不,在下也要你尝尝这种逃亡的日子……” 老者哈哈大笑道:“我鬼捕古董追捕了一辈子大凶大奸之徒,却从未让别人追过,想不到你倒有这种豪情,居然要追赳老夫来了,哈哈,老弟,你高明呀……” 青年人道:“在下绝不轻易逼人,目的不过让你也尝尝被追的滋味——” 老者说道:“老弟,你凭什么追老夫……” 青年人道:“一剑一掌够了。” 老者嗯声道:“行,老夫倒要看看你的道行……” 他稳健的跨在黄土路当中,迅快的摘下腰间的大烟袋,休看它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烟袋,那烟袋上的铁锅炙热难当,兼具点穴打脉之功,是为兵器谱外的另一种趁手家伙。 青年人道:“切记,在下并不想要你的命,但是你必须要尽量的逃,否则你那把骨头可要全留在这里喂狗了……” 老者吼道:“休想。” 青年人冷冷地道:“我说得出做得到,你注意啦。” 缓缓的一按哑簧,“穿月”神剑闪射出一道冷凝的光芒,夺目森冷的剑气,令人眼一眨,差点不能睁目。 老者“啊”了一声道:“近来在江湖上被谈论最多的可是这柄剑……” 青年人“嗯”了一声道:“你不愧是老江湖,一剑一刀都逃不过你的眼下……” 老者得意的道:“休得仗剑欺人,老夫没摆在眼里。” 青年人一颤长剑,道:“在下让你三招,你先请……” 老者一转身,道:“老夫不与你这种夜郎自大的人动手。” 青年人踏上前去,道:“好,咱们是手底下见真章……” 双方都是高手,话语间,也不似一般江湖人那般粗野,但是,那老者却乘青年人在踏前一步的刹那,那根粗有如拇指、长有三尺的大烟袋锅,迅快至极的朝青年人胸前点来,这一招发时迅速,事前又无迹象可寻,任何人在这猝不及防的情形下,都不容易轻易闪避。 青年人猝受攻击,是有种措手不及的感觉,可是这多年来江湖上的阅历,及本身武功超越的进步,使这青年人临危不乱,镇定如恒,一斜身,疾退半步,神剑急撩,恰在如其分的把对方长烟袋挡了回去。 “叮”地一声,星火四溅,双方同时一个疾退。 但,这一招的接触,看上去青年人似是吃了一个暗亏,当双方剑与烟袋碰上之时,那老者的烟袋,忽然火星四溢,青烟直喷,喷得青年人眼睛为之一眨,竟呛出了泪水,而那老者也急切问乘这千载难逢之机会,迅快的运起大烟袋,朝青年人的身上挥出七、八下之多。 在对方这雨点般的攻势下,青年人的确显示他那超绝不凡的功夫,剑花颤转,居然便把对方的攻势挡住了。 老者一震,忖道:“他果然有像传言般高强的武功……” 他沉声喝道:“老弟,好功夫呀。” 青年人冷笑道:“你也不太坏,跟几年前差不了多少。” 这话有点讥讽,老者听得十分不舒服,却莫可奈何,他想在日唇上讨回点便宜,可是对方的剑势已似一张网幕样的当空罩了下来。 这一道道剑影布成一道剑幕,四面八方涌来,老者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招架这风雷神招。 他急切问,挥舞着大烟袋,妄想挡回那道道剑影。 耳际,陡间那青年人喝道:“先砍下一只耳朵,下次要砍鼻子……” 老者大叫道:“我宁可捱一刀子也不愿你伤我五官——” 青年人“嗯”一声道:“念你是条汉子,我给你个全尸……” 剑影疾落,寒光乍闪,只见那老者手上的大烟袋已一段段的被斩碎了,而他那身深蓝长袍也彷佛被什么划过一样,片片断断的成为一条布条,迎风招展,煞是好看,若以剑计,他身上不止中千百剑之多。 老者神情大变,道:“这……” 自他学艺以迄行走江湖,三十有二了,在这许多年中,什么样的场面都见过了,却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狼狈过,也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栽过跟头。 青年人冷冷地道:“你知道死是什么滋味么?” 死的滋味对老者活到今来说还没尝试过,他曾想像过是个什么样的味道,可是想像总没亲尝的真切,但他曾看过有人为了逃避他的追踪,而所经历的那种恐怖,由那群挣扎着想要活命的人的脸上,他可以看出,那种心境与滋味绝不会好受…… 老者苦涩的道:“我不知道……” 青年人道:“你想试试么?” 老者摇头道:“这……只怕没有人愿意……” 青年人恨声道:“你以前追捕我的那种滋味至今犹在心头……” 随着话声,他面上浮现出一股浓郁的杀机,令人望而生畏,不寒而颤,可见这青年人的确恨到了极点…… 老者震颤的道:“你忘不了?” 青年人恨声道:“切身之痛,有谁能忘……” 老者恐怖的说道:“你也要这样对付我……” 青年人道:“错不了,我正是要你领略一下那种精神、肉体所有的苦痛,也让你知道当年你逼人的滋味。” 老者怒道:“老夫打不过你,但要自行解决倒容易得很……” 青年人笑道:“目前你还不会想死,因为你心中尚存有一丝幻想,总觉得我不足与你为敌,你要运用你的机智与经验和我周旋,看看除了武功外,在别的方面是否还有办法杀死我,或毁了我……” 这青年人表现的不俗机智与绝世武功,确实使老老胆颤心惊了,对方不仅武功高过自己太多,连心机也不逊于自己,有人认为高绝的武功不足惧,可惧者乃那看不见、摸不清的智慧与机心,这年青人三者兼具,充份的实力已不容老者忽视了,而老者眼珠直转,思忖着…… 老者哈哈大笑道:“老弟,你果然不简单,居然懂得我的心意。” 青年人冷声道:“换了我,也要拚命一搏——” 老者冷冷地道:“论武功你或可高我一筹,论机智则——” 青年人不屑的道:“滚——” 老者一怔道:“要我走?” 青年人道:“三天内你能逃多远就逃多远,能爬多远就爬多远,这三天,你可以高枕无忧的放纵。己,绝没有人会找你麻烦,你要把握住自己,三天后,是我找你算第一笔帐的时候……” 老者呸了一声道:“老夫不信你能追着我——” 青年人道:“不错,以你追踪别人的心得,要避开我的追踪应当是很容易的事,不过你别太自信,三天后,这结果便要揭晓了。” 老者道:“三天后若你追不到我呢?” 青年人道:“我们之间的仇一笔勾消。” 老老大喜道:“真的?” 青年人坚定的朗声说道:“在下言出必行。” 老者道:“好,咱们就这么说定了,老夫要套句江湖话走着瞧了,三天后你找不着我,我也要找你了。” 青年人说道:“那时,咱们会把酒言欢……” 老者“嗯”了一声道:“老夫倒真希望有那一刻……” 一转身,挥挥手,踏步而去。 青年人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自语道:“任凭你是个千年狐狸,我也要把你的尾巴揪出来……” 他潇酒地举目远眺,随着那老者的身后,缓步行着,地面上随着他那挪移的步履扬起一蓬黄雾…… 于是,两个一老一少,就这样在定了智与力的竞较,老者是名震江湖的鬼捕古董,青年人是新近享誉武林的魔剑邪人石仁中,论武,老者绝非少者的劲敌,论智,少者与老者似乎相差太过悬殊,这一番较量,鹿死谁手,当真是令人有不敢猜深的结果…… 口口口 天渐暗,秋夜凉…… 远处,已燃起了灯火—— 点点灯黄,袅袅炊烟,暮晚景色令人神怡—— 可惜,这番神怡的晚景,被箫瑟的寒风吹得凌乱了,一阵阵酒香,在寒风中飘散在空中,吆喝之声响,来自一楝大路旁的小酒店…… 这片因陋而简的小酒店门口高悬着一个斗大“酒”字的杏黄旗,南来的客旅,北来的响马,大多在这歇脚,店里客倌混杂,藏龙卧虎,谁也不理谁,只顾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于是酒味冲天,肉香四溢…… 满屋子的旅客,一屋子的酒味,嘻笑、猜拳、吆喝、秽语、追逐……丑态毕露,形形色色…… 堂倌进进出出,招呼这里,顾不得那里,店主儿是有名的柳玉嫂,休看她是半老徐娘,却风韵犹存。在这荒野地,有她这样的女人,给子那些疲累客商的精神振奋确有不可理解的力量,大伙儿俱贪婪的望着她,但怪得很,看归看,却没有人敢动她一根汗毛…… 听,她在吆喝:“阿贵,别光在那里磨菇,连老客人都不顾啦。” 小堂倌阿贵别看他长得挺壮,一听见柳玉嫂的吆喝,还真灵,一哆嗦急忙跑过去,道:“来啦,来啦。” 阿贵的眼珠子只要在各处那么轻轻的一扫,就能寻觅出那桌的客人没招呼好,在一角里,他发现了一个冷肃的老者,端正的坐在那里,目光像电一样的令他寒颤,不停的在每个客人脸上溜转——仿佛在寻找什么? 阿贵三步并做二步,凑上前去,道:“爷,你吃点什么?” 老者目光盯住门外,冷冷地道:“四两烧刀子,来盘花生米,一碟小菜……” 阿贵说道:“你要不要盘卤牛肉,炖羊锅——” 老者挥手道:“成,通通来。” 哈着腰,酒菜俱上,老者似是食不知味,四两侥刀子干尽了,又叫了半斤,而眼前菜肴却一口未尝—— 柳玉嫂的细腰扭动,臀部直颠,一屁股坐在老者的对面,面朝了面,两人的眼神仅是互相凝视着。这举动并没引起店客人的骚动,谁都知道,凡是这里的常客,都晓得柳玉嫂偶而会与客人聊聊家常,谈谈旅途之事,倒能稍解旅途劳顿客人的寂寞,因此,柳玉嫂解人之名不陉而走 她轻声一笑道:“菜凉了。” 老者仅是笑了一笑,柳玉嫂以指沾酒,在桌上迅快的写了八个字,老者神情略异,也在桌上划了几下。 若以老者的手势与笔划猜测,他写的几个字却不难猜出来,柳玉嫂“哦”了一声,低声道:“这倒是新鲜事儿,你也有躲避仇家的时候——” 老者苦涩的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柳玉嫂压低了声音道:“在我这里你别怕,没有人能动你……” 老者哼声道:“我就是看准了这点才来你这里。” 柳玉嫂嫣然一笑道:“行啦,晚上我给你接风……” 老者道:“太打扰了。” 柳玉嫂道:“自己人别尽说这些话,放宽心,这儿不比……” 她眼珠子朝外略略一瞄,又道:“我可得招呼客人啦,你自己喝吧。” 老者一怔,道:“成,你忙……” 他发现又有几个客人涌进店来,这些人俱是黑巾包头,暗藏家伙,老江湖一眼便看出是江湖人。 阿贵叫道:“里面坐,里面坐呀。” 他显得更忙碌了,酒店也显得更热闹了…… 口口口 夜深了,三更刚过—— 老者松松衣带,吹熄了灯、静静躺在床上。 店前喧闹声已渐渐冷清下去,他脑海中思潮起伏,怎么样也平静不来,思前想后他那一缕忆思始终挥不掉石仁中的影子。 他清楚记得石仁中那曾令他寒栗的话声:“只有死过的人才会知道死是什么滋味!” 话犹在耳,对方是个嫉恶如仇的人,说出的绝不会更改,三天是何其短促的日子,平常这三日时间一晃而过,如今头一天,他就有度日如年的感觉—— 他恨恨地道:“老夫不信他真能追上我……” 他是个追捕别人的行家,半辈子工夫都花在追踪别人的身上,他晓得一般人逃命的方法,在别人一定是躲得愈远愈好,而他却觉得愈靠近石仁中也愈不容易被发觉。 这话听起来有点矛盾,仔细分析起来却有一定的道理,因为石仁中了解他,知道他比别人更易逃命,他曾试过许多方法,没有一样比这方法更安全…… 正在这时,房门轻轻叩了三下—— 直觉上使他竖起了耳朵凝神细听了一会儿,当然,他早知道叩门者是谁。但,职业上的本能使他不放心的听听有没有人跟来。 跳下来,轻轻启开了门—— 一个轻盈的人影迅快的问了进来,没说半个字,嘤咛一声的冲进他怀里,一股暖意流进他怀中…… 柳玉嫂的缠劲令他有种欲迎还拒的畏缩 老者推开了她道:“现在没那个心情——” 柳玉嫂哼声道:“大老远跑来,难道不是找温存……” 这女人的媚劲很足,虽然是薄嗔微怒的情况下,也能撩起别人的遐思,可惜老者无心消受,推开她,一屁股坐在床沿上,长长叹了口气—— 老者深沉的道:“不瞒你说,老夫在逃命——” 柳玉嫂“哟”了一声道:“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连老狐狸都被追得有如丧家之犬,这档子事若是传出江湖,只怕是个大笑话。” 老者皱皱眉,说道:“几年前一个漏网之鱼——” 柳玉嫂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老者急躁的道:“不谈那些了,我只要能逃过三天就安全了。” 柳玉嫂颇有自信的道:“在这里,谁能动你一指?” 老者冷冷地道:“凭你保护我——” 柳玉嫂道:“你不相信?” 老者道:“不是老夫不信,而是这个人惹不起……” 柳玉嫂哼声道:“方圆百里之内,我柳玉嫂还没有惹不起的人……” 难怪她能在这百里内开店做生意,原来这女人确实不简单,在江湖上也是个脚跺四海颤的人…… 老者“哎呀”一声道:“这个人不同。” 柳玉嫂细眉一竖,道:“那倒失敬了,他是谁?” 老者道:“江湖新秀石仁中——” 柳玉嫂冷笑道:“原来是这个乳臭未干、稚气未褪的臭小子!” 老者道:“别小看他是个孩子,那手剑法——” 一提起石仁中那一手剑法,老者的心中就有余悸,如果不是对方故意留情,此刻只怕尸骨已寒…… 柳玉嫂道:“你不是吃足苦头,不会上我这里。” 老者不讳言的道:“不错,只有在这里还有一线生机——” 柳玉嫂道:“为什么?” 老者道:“老夫对你的武功,深信不疑。” 柳玉嫂道:“只怕言不由衷吧。” 老者苦笑道:“在这里你人头熟,不容易混进外人……” 柳玉嫂道:“一句话,在这里没人能知道……” 老者吁了一口气,道:“老夫只要能躲过三天……” 柳玉嫂一怔道:“为什么?” 老者道:“石仁中言明三日内若未找到老夫,一切勾消!” 柳玉嫂“哦”了一声,说道:“这太容易了,三天中你别出这房子半步,我以项上人头担保,绝没人知道你睡在我房里……” 柳玉嫂又道:“我这里虽不比龙潭虎穴,却也是铜墙铁壁……” 老者嗯声道:“不行呀,三天中,我总要吃饭拉尿……” 柳玉嫂道:“我叫阿央贝伺候你,他挺靠得住……” 老者一乐道:“我的玉嫂,你设想得真周到……” 女的不正经,老的正经不了,这一来两个人刹那间贴在一起了,柳玉嫂那蛇样的身躯扭动着,直逗得老者喘呼呼、气吁吁,而柳玉嫂本身是过江飘海的个中能手,两个人溶化搓揉着,不知时光之逝去…… 口口口 天色将明,空中尚灰黝黝的,晨间有一层薄雾弥漫着,店中旅客未起,而小堂倌阿贵已提着东西去喂客官们的牲口。 他揉着那迷迷糊糊的惺眼,打着呵欠,自语道:“真倒霉,每天都要起得那么早,不能赖在被窝里……” 提起“被窝”那股暖和的味儿,他忽然想起前夜花了二文银子,去前村卓寡妇那里摸索了一夜的情景,卓寡妇那细白光溜的身子,风骚万种的滋味,使他无法忘记,每当他一个人沉思时,他就会想起…… 他常这样想:“老子有了银子,非把个卓骚货玩个透烂——” 他正在自我胡思乱想之时,一抬头,真使他吓了一跳,在那淡灰灰的楞影中,一个人影缓缓朝他行来……他一楞而颤,心中付道:“谁?鬼?狐……” 忽然想起幼时最喜欢缠着叔叔爷辈们,每当夜晚掌灯时分,围在大杂院说那些鬼狐的故事,这时那些故事不禁浮在他的脑中,刹那间,他的头皮发麻,全身出了一股冷汗…… 他颤声道:“你……” 雾里的人影冷冷地道:“阿贵。” 怪了,这个似鬼似狐的人影,居然连他的名字都知道,别大惊小怪,鬼狐当然会算他的名字,阿贵颤声说道:“你叫我——” 雾里的人道:“不是叫你,难道我是叫鬼?” 阿贵全身一哆嗦,道:“鬼——” 雾中人说道:“别怕,你想不想赚几文钱……” 提起了钱,阿贵的心可真动了。在这穷乡僻壤的鬼地方,除了抢或是盗之外,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想办法去弄两个外汇,现在一听说有外汇可赚,畏缩之心顿时一扫,朝前走了两步,仔细朝那隐约的人影望去。 他虽然看不清对方的睑,可是他已看出对方是个十分年轻的汉子,从衣着上他也看出对方一定是富贵人家。 不容他再想下去,那雾中人已伸手递过来一锭白花花的纹银,亮晶晶的银锭,顿时使阿贵的心狂跳起来…… 雾中人道:“给你……” 阿贵颤道:“给我?” 他长到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大的一锭银子,有了它,足足可以在卓寡妇那小浪蹄子那儿住上半个月…… 雾中人嗯声道:“要不要?” 阿贵贪婪的道:“白花花的银子谁不要——” 雾中人道:“你只要帮个忙,这锭银子就是你的了。” 阿贵迫不及待的道:“什么忙?” 雾中人道:“你我换换衣服,拿了银子去玩几天……” 阿贵大喜道:“真的……” 他没有想到条件是那么容易,也没想到自己这一身黑乌腻腻的脏衣服,居然还值上这么一大锭银子,对方不是傻瓜就是疯子,正是人要交运啥事也顺,财运要来,挡也挡不住…… 雾中人将那锭纹银掷了过来,道:“三天别回店,找个地方玩三天……” 阿贵道:“掌柜的那边……” 雾中人说道:“别担心,我会替你工作……” 阿贵再也想不出天底下怎会有这种好事降临在自己的身上,接了银子,脱掉那身油腻腻的褴褛衣衫,换上了一身绸布长衫,想着想着,便哈哈大笑,直往卓寡妇那奔去…… 雾中人换上阿贵的衣服,自语道:“有钱能使鬼推磨,鬼捕他绝想不到阿贵已换成了我……” 他喂过了牲口,经过一番易容之后,他由一个翩翩美少年顿时变成一个市井之徒般那庸俗和平凡…… 迎着曙光,他朝店行去。 口口口 鸡呜五鼓,天色渐明—— 一夜缠绵,两造风流,老者疲累的翻了个身,一手搭在柳玉嫂那赤裸细嫩的手臂上,柳玉嫂缓缓启开了那一双能勾魂摄魄的风流眼,嘴角上洋溢出一丝含春妩媚的笑意,推了老者一把,一下子钻进老者的怀中。 老者“嗯”了一声,低声道:“醒啦。” 柳玉嫂道:“天光大亮了,我得去照顾店——” 老者道:“再等一会儿——” 柳玉嫂爬起来,道:“不行啦,给别人看见了不好——” 老者伸手拉着她的手,道:“给我亲亲——” 柳玉嫂轻笑一声,挣脱了手,穿上衣衫,回眸一笑,启开门,道:“我叫阿贵给你打洗睑水……” 人影轻晃,柳玉嫂那蛇样的身影迅快的消逝了。 阿贵低着头,放下了脸盆—— 老者一招手,道:“阿贵——” 阿贵“嗯”了一声,站着没动。 老者一面洗睑一面道:“这两天你给老夫住意点……” 阿贵忽然一拍手,说道:“哎呀,老爷子——” 老者不禁一怔,说道:“阿贵,你的口音……” 他是江湖有名的鬼捕,与人仅须一面之识,即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不仅如此,就是对方口音他也能辨识不忘,故其眼、鼻、耳俱非一般人所能比拟……逍遥谷扫描齐名ocr逍遥谷连载 第十四章 客店龙蛇 阿贵苦笑道:“昨夜有点受凉……” 老者机警的倒退了半步,一双鹰隼般的目刃,凌厉无比的逼落在阿贵的脸上,以他丰富的经验,居然也看不出对方是易容…… 他“哦”了声,说道:“喝点姜汤,驱驱风……” 阿贵道:“没关系,这点儿小毛病我还挺得住……” 老者微怔道:“你那里人氏?” 阿贵一楞,绝没料到这老不死的会突然有此一问,他心思疾转,脑海中迅快的忖思对付之策道:“本地人——” 老者冷冷地道:“不是吧。” 阿贵苦笑笑,说道:“骗你干什么?不信……” 老者哼了声道:“不管你是谁,少在老夫面前耍花样,假如你敢泄漏了老夫藏在这里,准要你的命——” 阿贵躬身道:“是,是。” 老者严厉的道:“从现在开始,你不准离开老夫一步……” 阿贵一急道:“这……” 老者“嘿嘿”地道:“三天后,你可自由离去,现在……” 话音方落,房外轻轻响起三声叩门声,老者一怔道:“谁?” 只听门外传来一个苍劲之声,道:“黑鹰疤面老九拜见古老哥……” 老者一振道:“快请,快请——” 阿贵目中神光倏地一闪,迅快而逝,上前把门启开,只见门外并立着三个黑衫劲装的汉子,居中者霍然是个一睑刀疤的壮汉,此人浓眉环目,两个太阳穴隆隆鼓起,显然是个极有道行的内家高手。 老者抱拳道:“九爷,请进——” 疤固老九含笑而入,道:“古老哥,久违啦。” 他这那是笑?那一脸刀疤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却整个脸全皱在一处,恐怖得像个丑鬼,他在前,另二人在后上个人鱼贯而入,每个人胸前俱绣着一只黑鹰。 老者道:“九爷,你的消息真灵光呀,居然……” 疤面老九“嘿嘿”地道:“在地面上,柳玉嫂的名声比我响亮,人头也比我熟,若不是她告诉我,我老九还真不知道你老哥躲在这儿纳福呢。” 阿贵端上茶,静立一旁,仔细听着。 老者一叹道:“我那有命享福,藏在这儿是逃命……” 疤面老九一震道:“逃命?古老哥你别吓唬我……” 老者伤情的道:“不瞒九爷你,老夫目前被逼得走头无路……” 疤面老九一呆道:“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与老哥过不去。” 老者长叹一声,道:“唉!真是一言难尽……” 疤面老九一拍胸脯道:“古老哥,别尽说丧气话,凭柳玉嫂和我在地面上的交往,怕过谁来;那小子不来算他运气,来了是他倒霉,就是宰不了他,也让他全身褪层皮……” 老者摇头道:“只怕不容易……” 阿贵道:“古老爷子说得对,怕不容易呀。” 疤面老九瞪眼道:“你他妈的是什么东西,敢乱插嘴……” 老者说道:“九爷,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疤面老九呸声道:“不是看他跟柳玉嫂多年,我非宰了他不可……” 他话声一转问道:“古老哥,对头到底是谁?” 老者叹道:“石仁中……” 疤面老九“嘿嘿”地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他呀。” 老者一怔道:“你认识他……” 疤面老九摇头道:“不认识。” 老者道:“你不认识?” 疤面老九道:“我虽然不认识他,可是我们黑鹰派却对他十分熟悉,我们派主已有命令传下来,务尽全力将他拦截下来……” 老者“哦”了一声道:“他跟你们黑鹰派并没过节……” 疤面老九嘿嘿地道:“我们总派为神鹰派,神鹰之下分黑鹰、红鹰两支派,听说那石仁中的老子当年……” 他目光陡然一瞪阿贵,喝道:“滚出去。” 阿*贝说道:“是掌柜的叫我伺候古爷……” 老者挥手道:“阿贵,下去吧,我叫你的时候,你再来……” 阿贵心中嘀咕,暗中冷笑忖道:“疤老九,咱们走着瞧……” 他启开门,直跨而出,耳中尚听见疤老九叫道:“真他妈的丧气,我七哥也是栽在姓石的手中……” 阿贵一怔,心中忖道:“他七哥……” 他“啊”了一声道:“他七哥,一定是黑疤老七……” 当他断定他们疤面一门的关系后,穿过后厅直往店中行去,一抬眼,但见店门外伫立着一个看上去文弱轻柔的绿衣女子,这女子脸色略显苍白,眸珠圆润,背着一个包袱缓步行了进来。 阿贵一呆,忖道:“她不是西门薇薇么?” 在这边关荒僻之地,突然来了个这样标致的姑娘,刹那间引起全店客人的骚动,俱睁着那双微红的大眼睛,瞅望着那个人见犹怜的少女…… 阿贵张口道:“西……” 他的话才在舌尖上一转,立刻发现自己的失态,此情此地,自己怎能贸然相见,而自己这身的模样与装束,西门薇薇根本也认不得自己…… 柳玉嫂叫道:“阿贵,带这位姑娘上座……” 阿贵连声道:“是,是。” 西门薇薇若无其事的走了进来,阿贵上前道:“姑娘,这边……” 在店中一角正有一个空座位,西门薇薇还没坐下,在另一个位子上的一位胖爷已吆喝道:“小二,把那位姑娘带到咱这里。” 阿贵冷冷地瞥了说话的那位大爷,没吭声,西门薇薇正眼也不瞧那人一眼,正坐在空位上。 “砰”地一声大响,胖爷吼道:“小二,把她送过来。” 阿贵道:“没这规矩——” 胖爷“嘿嘿”地道:“爷叫你带她过来,你就带她过来。” 阿贵道:“客官,我就是愿意,人家也不答应呀。” 胖爷狠狠道:“她不过来陪爷坐,爷就砸了……” 底下的话尚未说完,柳玉嫂已袅袅地行了过来,咧着那双薄唇先是一笑,眉眼斜娣,道:“这位爷好厉害呀,居然要砸我的店……” 胖爷冷哼一声,道:“怎么?难道砸不得——” 柳玉嫂道:“江湖上能砸我柳玉嫂店的人可不多呀……” 胖爷“嘿”地一声道:“我安胖子就是一个……” 安胖子说完在那张八仙桌上重重地拍了一掌,“砰”地一声桌椅俱碎,这样一砸,以柳玉嫂在江湖上的声望那还不暴跳如雷,非拚不可。 那知柳王嫂一笑道:“生意人和气生财,安爷再换个座头……” 安胖子哼声道:“这才像话……” 柳玉嫂道:“阿贵,再添套碗筷来。” 阿贵故意道:“他砸了咱们……” 柳玉嫂怒道:“别噜嗦,快……” 添了一套新碗筷,柳玉嫂亲自倒上一杯酒,道:“安爷是打那里来……” 安胖子冷冷地道:“盟主派我来……” 他那双目凌厉的在店中每个人身上一扫,似乎已没有什么人可疑,又压低了声音道:“那个妞儿要留下。” 不用说,这是指西门薇薇。 柳玉嫂一呆道:“为什么?” 安胖子道:“不用问,盟主交待。” 柳玉嫂道:“在我店里不行。” 安胖子“嘿嘿”地道:“不行也得行呀,这是盟主的意思。” 柳玉嫂皱眉道:“唉,这件事要是给别人瞧见了,往后生意……” 安胖子冷笑道:“柳玉嫂,你难道真靠这家店过日子……” 柳玉嫂道:“话不能这么说……” 他们这一席话不多不少,一字不漏的全给阿贵听进了耳中,阿贵藉着给西门薇薇送菜的当口,低声道:“小心。” 西门薇薇似乎是一震,道:“你说什么?” 她的声音似乎是大了点,见阿贵未答,又楞楞道:“你说什么?” 阿贵忙道:“我问姑娘还要什么?” 西门薇薇摇摇头道:“不要啦。” 阿贵道:“要什么尽管叫我……” 话一说完,转身欲走,柳玉嫂上前道:“阿贵。” 阿贵道:“在。” 柳玉嫂斜睨了西门薇薇一眼,道:“这位姑娘可要打尖?” “打尖”是住店的意思,西门薇薇自幼听西门洪闯荡江湖的故事,自然懂店家的规矩,她仰着头道:“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有在你这里打扰一夜了,掌柜的,你替我留一间清净点的房间……” 柳玉嫂笑道:“你不早告诉我呀,我那间最清净的房间可要让别人占着了。” 她朝阿贵施了个眼色,道:“阿贵,带这位姑娘先看看房间去……” 阿贵一呆道:“这……” 柳玉嫂瞪眼道:“快去。” 她阴沉的朝西门薇薇笑着又道:“姑娘,你先跟阿鬼去看看地方……” 西门薇薇抓起包袱,道:“也好,把东西给我送到房去。” 阿贵暗中着急,却是无计可施,硬着头皮带着西门薇薇朝店后住处行去,他虽然穿着打扮与阿贵一般无二,可是对店的情形却不太熟悉,一踏进店后,他也不知道那间房子是空着的,不禁站在那楞着。 西门薇薇怔道:“干嘛站在这里?” 阿贵低声说道:“姑娘,你干嘛要住店” 西门薇薇道:“荒山野地,我不住这里住那里?” 阿贵道:“这里危险……” 西门薇薇一怔道:“你是指那个安胖子……” 阿贵嗯声道:“我看他鬼头鬼脑,没安好心。” 西门薇薇笑道:“别怕,他不敢动我一指!” 她“咦”了一声道:“你怎么这样关心我呀。” 阿贵一震,嚅嚅地道:“我……我看你有点像我的妹妹……” 西门薇薇道:“你有个妹妹……” 阿贵扯谎说道:“她很像你,体弱多病……” 话音方落,就听得柳玉嫂叫道:“死阿贵,你还不快带这位姑娘……” 阿贵苦笑道:“掌柜的,我忘了是那一间……” 柳玉嫂怨恨的瞪了他一眼,叱喝道:“你是愈大愈糊涂啦,连那间是空的都忘啦?” 她朝西门薇薇直赔不是,领着她朝左边一间空房行去,进得房,柳玉嫂把门关上,面色已没有先前那股和蔼的笑意,冷眼直瞪着西门薇薇。 西门薇薇犹自不觉的道:“请小二把我叫的东西端来……” 柳玉嫂冷冷地道:“西门姑娘,饿不着你。” 西门薇薇一怔道:“你认识我……” 柳玉嫂冷笑道:“姑娘大名早已久仰了。” 西门薇薇道:“你是谁?” 柳玉嫂嘿声道:“我姓柳,江湖上都叫我柳王嫂。” 西门薇薇颤声道:“你是毒手指柳王嫂……” 柳玉嫂点头道:“不错,黄山绝顶三十六条人命就是我柳玉嫂一手的杰作,所以江湖上给我起了个毒手指……” 西门薇薇若无其事的道:“你这是示威……” 柳玉嫂冷笑道:“我这是告诉你,乖乖的待在这里,如果你想玩花样,或是想找机会开溜,那我告诉你,我这根有毒的指头就会不留情的……” 她扬了扬自己的手,脸上浮现出一丝诡秘的笑意,西门薇薇冷哼一声,眸子闪出一丝冷芒,道:“凭这间小破房就想留下我?” 柳玉嫂冷声道:“我不信你能插翅插翅飞出去。” 她转首道:“阿贵——” 阿贵道:“在。” 柳玉嫂道:“给我看着她……” 阿贵道:“那位古爷……” 柳玉嫂冷冷地道:“古爷由我伺候,这位姑娘交给你……” 阿贵道:“是,是。” 西门薇薇道:“最好由你自己看——” 柳王嫂冷冷地道:“老娘可没工夫跟你磨菇。” 是时,房门上传来轻轻叩门声。 柳玉嫂道:“谁?” 屋外一声大笑道:“老安——” 阿贵将门一启,安胖子大腹便便的行了进来,他那双细小的三角眼眯成一条线,在西门薇薇脸上一扫,满意的点了点头,“嘿嘿”地道:“这次你跑不掉了。” 西门薇薇冷冷地道:“姓安的,你要干什么?” 安胖子道:“没干什么,只要把你送到我们盟主那里,你就知道要干什么了。” 西门薇薇道:“你们盟主是谁?” 安胖子哈哈大笑道:“芸芸武林,盟主只有一个……” 阿贵脱口道:“司马光武……” 当他脱口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不禁十分后悔,目前他不过是个小店的堂倌,怎会知道这许多武林轶事?果然,他的话立刻引起安胖子的注意。 安胖子冷厉的道:“小子,你怎么知道?” 阿贵一楞,道:“我……” 柳玉嫂瞪眼道:“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阿贵眼珠子一转,道:“是掌柜告诉我的……” 柳玉嫂叱道:“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过……” 阿贵嚅嚅地道:“有一次,咱们店客人不多,闲来无事,你藉着几分酒意,说了些武林掌故……” 安胖子鼻子重重的“哼”了一声道:“玉嫂——” 柳玉嫂道:“什么事?” 安胖子说道:“这妞儿,今夜交给我看……” 柳玉嫂道:“这……” 安胖子道:“你不放心——” 柳玉嫂摇头道:“那里,只是太辛苦你了。” 安胖子冷冷地道:“为了她,我一路跟上来,早辛苦了。” 阿贵心中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道:“我看她——” 安胖子瞪眼道:“你是什么东西?” 柳玉嫂不悦的道:“阿贵咱们走,这里由他……” 阿贵含有深意的施了个眼色,西门薇薇似懂非懂的也眨了眨眼,这女孩子以往显得那么软弱,而今面上容光姣好,精神甚健,与当年情景已完全不同了。 “砰”地一声,柳玉嫂没好气的把那门关上。 阿贵勿勿又赶到鬼捕古董屋里。门一开,人已空。 阿贵一呆道:“莫非他溜了?” 他尚未转身,门后有人冷冷地道:“溜不了的,我在这等着呢。” 阿贵回身一看,是一个面苦黄腊、双目红肿的汉子,躲在屋门后,他急忙的倒退了一步,道:“你是……” 那汉子鼻子冷冷地一哼,说道:“你不认识我……” 阿贵摇头笑道:“眼生得紧……” 那汉子“嘿嘿”道:“我叫濮文虎……” 阿贵一楞道:“响马濮……” 濮文虎“嘿嘿”地道:“不错,俺是响马濮文虎……” 阿贵道:“我俩没什么过节吗?” 濮文虎哼声道:“你配……” 阿贵道:“在下不配,那你……” 濮文虎怒声道:“告诉俺,古董那老东西跑到那里去了?” 阿贵道:“我也不知道……” 濮文虎瞪眼道:“真的?” 他是江湖上有名的响马头子,鲁莽的火爆脾气,一句话不对就动手,江湖上不论黑、白两道对他最是头痛。不过休看他脾气火爆,手底那几下可真不含糊,否则,鲁境响马逾万,岂会独尊濮家。 阿贵道:“当然是真的……” 濮文虎跺脚道:“好,告诉姓古的,俺濮文虎跟定了。” 说着一跺脚,似一道旋风转身而去。 阿贵望着他的身影,冷笑道:“古董,这下子你可有得瞧啦……” 口日口 几杯黄汤下肚,眼睛就模糊起来了。有人说酒、色、财、气,四者殊途同归,有不可分的连贯性,酒是色的媒体,有酒无色,难成一套…… 安胖子在屋里穷喝闷酒,守着这么一个小姑娘,他想到外面去拈花惹草一番都没工夫,虽然说柳玉嫂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奈何她是栽地的老马,早已是千人踩、万人骑的老货色,勾不起他的欲火。 醉眼惺忪中,酒催动着欲,他有些克制不住—— 在以往,他早已动手相强,非奸淫个愉快不可,奈何他所面对着是西门洪的孙女,西门洪之名早已名震四海,连盟主司马光武都对他忌惮三分,何况…… 西门薇薇斜倚在床上,沉静的闲眸养神…… 殊不知这无意的撩人姿态已触发起对方的色欲—— 安胖子暗暗忖道:“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饭,西门洪又能奈何……” 他“嘿嘿”地道:“薇薇……” 西门薇薇怒声道:“我的名字岂是你叫的……” 安胖子缓缓上前,道:“小亲亲,爷喜欢你……” 那股冲天的酒气,再加上红润的一双色眼,他变得很恐怖。顿时,他的动作粗野起来——,他抓着西门薇薇的手,吼叫道:“给我……” 西门薇薇大声道:“你要什么?” 话音一落,安胖子整个身子已像塔样的压了下来。 一只毛手迅快的撕碎了西门薇薇的衣衫。显露着晶莹玉白的肌肤,令人遐思。 他的欲念更旺更浓了,不计后果的极欲发泄,他像头猛兽,骤然间遇上绵羊 没人能控制他,也没人能遏止他…… 欲,欲,欲…… 细皮嫩内,在昏黄灯影下更耐人寻味,酒意冲头,唇干舌燥,欲大像一把燎原的干草,一发而不可收拾…… 安胖子淫笑的道:“别躲——” 一个孤身少女跟一个素不相识的野男人,相处在一间斗室,其后果当然是令人不敢想像,当然,对方若是位知书达礼的君子那又当别论—— 西门薇薇颤声道:“你……” 她是个较懂事与较成熟类型的少女,一看安胖子那副令人毛骨悚然的形像,顿时预感到什么样的恶事要降临在自己身上了…… 她突然变得极度的冷静,闪过一边,叱道:“不准动。” 安胖子“嘿嘿”地道:“爷要动……” 他身子摇摇晃晃的冲了过来,张手欲抱…… 西门薇薇大声喝叱道:“你再这样我就叫……” 安胖子哼声道:“你叫叫看,有谁敢管爷的事……” 他晃动那肥大至极的身子,满睑好邪淫笑,一双毛手不规则的向西门薇薇侵袭,西门薇薇吓得尖叫闪避,终于还是被他占了不少便宜。 她忍无可忍,大叫道:“救命呀。” 这一声尖锐的叫声在夜中听来,顿时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刹那间,全店住宿的旅客全震醒了。 隔壁有人问道:“什么事,姑娘?” 安胖子大声道:“没什么事,老乡,俺跟媳妇闹气……” 西门薇薇叱道:“你……胡说——” 睡在隔壁的那位爷哦了一声道:“别吵,别吵,快睡觉吧。” 安胖子“嘿嘿”地道:“放心,放心,夫妻打架是床头打床尾和,不吵啦。” 他满睑邪气的瞪着西门薇薇又道:“你别再叫了,俗语说丢了戴花的丢不了带幅的,嚷嚷出去,我看你还有什么脸出去见人——” 西门薇薇“呸”了一声道:“你再敢动我一指,我立刻自绝在你面前。” 安胖子一呆道:“想不到你还有那么大的骨气。” 西门薇薇狠声道:“如果你再不规矩,我见了盟主一定说你……” 安胖子冷笑道:“我不信这个邪。” 色欲冲激的他不知自拔,酒意在他血液里循环,他伸出那只大毛手,揪着西门薇薇的衣衫抓了过来。 西门薇薇颤声道:“求你放了我!” 先前,她还有无比的勇气和力量反抗,可是经过安胖子无情的欺凌后,她知道自己遇上了狠毒的野狠—— 安胖子“嘿嘿”地冷声道:“只要你答应我……” 西门薇薇怒叱一声,道:“我死也不从你。” 安胖子一把抓着她的手,冷笑道:“你想死也不容易啊。” 他伸着脖子,一张络腮胡子的臭嘴硬要亲吻她那张吹弹可破的小睑。“拍”地一声,西门薇薇重重的打了他一巴掌,五条血痕刹时浮现在脸上。 安胖子捂着脸暴跳如雷,道:“臭娘们,野丫头,我姓安的今天如果不把你剥个精光儿,弄得你死去活来,从明天起就改了姓——” 说着狰狞的扑了过来,把西门薇薇按在床上。 西门薇薇吓得睑色苍白,颤声道:“你……” 底下的话未说完,安胖子已压在她的身上。 可怜西门薇薇体弱多病,手无寸力,怎么受得了安胖子铁塔般身子的压迫,大叫一声,眼泪顿时淌了下来。正在安胖子毛茸茸的手,欲去解她的钮儿时…… “砰砰砰”!三声门响,安胖子一楞,在这节骨眼上,谁会来敲门呢?而西门薇薇却精神一振,这是自己的救星呀。 安胖子不悦的喝道:“谁?明天再来吧。” 门外的人叫道:“不行呀,盟主派我来……” 安胖子一楞,急忙放了西门薇薇跑下床去。 他诧异的说道:“什么事,这么的紧张” 门一开,阿贵笑嘻嘻地站在门外,道:“安爷,我能进来么?” 安胖子一怔道:“是你。” 阿贵道:“安爷,你里面可热闹的很呀。”他一步跨进门来,瞪眼朝屋里瞄了一眼,仅这一眼,他已了解了十之八九,不用说,安胖子没安什么好心…… 西门薇薇一见有人来了,急忙叫道:“小二哥,你救救我——” 阿贵道:“救你?” 安胖子一挡,道:“你出去。” 阿贵道:“不行呀,这要是出了人命,我们开店的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他朝西门薇薇一招手,道:“姑娘,什么事,咱们到外面说去。” 安胖子怒火中烧,道:“滚,这没你的事。” 阿贵道:“谁说没我的事,我负责这间店少说也有十来年了,什么样的事儿没碰过,像你这样夜半欺侮女子,不用说,准不是好事儿——” 安胖子忽然一笑,说道:“你说的不错。” 阿贵道:“我料事如神呀。” 他此刻是堂倌小二的身分,说话神态不能说全像,可也维妙维肖,这叫做干一行也得像一行,安胖子忽然一收怒容改为笑意,这其中的学问就不小了,阿贵是何等样人物,焉有不明白之理,故意装着不知道,犹得一意的自顾吹嘘—— 安胖子一拱手:“小二哥,我安某有眼不识泰山,请进——” 阿贵笑一笑,说道:“不用客气,不用客气……” 西门薇薇挥挥手道:“小二哥,你去吧,虽然你救不了我,我也感激你!” 她自小随着爷爷闯南荡北游历,虽然不会多少武功,但机智阅历却高人一等,安胖子脸上一露笑意,她知道姓安的已动了杀机,阿贵非死也得剥层皮。 阿贵晃晃荡荡的走了进来,道:“好人做到底,救人也救到底呀。” 安胖子“嘿嘿”地道:“是,我们的大英雄来救你啦。” 他深沉的笑笑,轻轻的全上门。这道门一关,退路就绝了。 阿贵死到临头犹且不觉,大剌剌的在椅子上一坐,一副黑山白水大英雄似的,朝西门薇薇道:“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西门薇薇急得直流泪,道:“你进来干什么?” 阿贵道:“我不进来,你就惨了。” 西门薇薇摇头道:“你进来只有枉送一条命——” 安胖子笑道:“不错呀,还是小姑娘有见地……” 阿贵道:“干嘛,他还想杀人呀?” 安胖子冷冷地道:“你扰了大爷的好事,大爷非宰了你不可。” 阿贵冷冷地道:“你不敢。” 安胖了大笑道:“笑话,我安某人怕过谁来?” 阿贵道:“这店是谁开的,你总有个耳闻——” 安胖子“呸”了一声道:“我道是谁呢,不过是那个骚娘们——” 阿贵道:“别小看我们掌柜的,三江五湖,谁不看着她是大拇指头,就是贵盟主也对她另眼相看——” 安胖子哼声道:“凭这些也救不了你这条狗命……” 阿贵道:“你真想杀我?” 安胖子一怔道:“当然之事。” 阿贵道:“在你想像之中,几招之内能解决我……” 安胖子想也不想的道:“一招之内,五招不过。” 阿贵道:“说定了,给你五招的机会,五招一过,我没躺下,你可得躺下,赶明儿我把你剥了个精光,倒挂在我们店外的一棵大槐树之上,让人家看看你们盟主的手下都是这种料——” 安胖子吼道:“小子,你真狂!” 他想也不想阿贵为什么会在这节骨眼儿上说出这样狂妄的话来,若非有几下子,岂会在安胖子面前卖弄?而安胖子也许是色欲冲昏了头,居然连这一点思虑都忘了…… 阿贵镇定如恒的道:“胖子,你现在退身还来得及——” 西门薇薇蹑手蹑足的走到阿贵的身后,道:“小二哥,你行么?” 阿贵道:“不行也得行呀。” 安胖子一双寒厉的目刃炯炯的瞪在阿贵的脸上,他再也不把他仅仅看成一个普通的堂倌,沉声道:“小子,那骚娘们叫你来的?” 阿贵道:“我们掌柜的真要来呀,你恐怕早躺下来了。” 安胖子一跺脚,道:“好,我找她算账去。” 阿贵道:“哎,你要先摆平我才能去呀,如果你连我的几招破式子都接不住,那掌柜的那边你也不用去了——” 安胖子怒道:“我先宰了你再去找那臭娘们算帐。” 休看他胖嘟嘟的混身是肉,动起手来那股子快速劲可真不含糊,身子略略一旋,飘风样的一跃而至。大手朝前一斜,狠厉的劈出一掌。 阿贵冷笑道:“这就是你的功力?” 他坐在椅子上动也未动一下,任对方的这掌劈来,当安胖子的手掌尚未落下的刹那,他人已似穿射的箭簇,连人带椅俱落在另一个角落。 安胖子一呆道:“你……” 阿贵道:“还有四招。” 安胖子“嘿嘿”道:“我不信这个邪。” 怒极的安胖子迅快至极的连着拍出七、八掌,这七、八掌全是一气呵成,力道浑厚,劲力奇大,但就是没打着阿贵。 阿贵笑道:“在一招之内,我要你躺下。” 安胖子冷冷地道:“安某人如果躺下了立刻当和尚——” 阿贵冷冷道:“只怕佛也不渡你这无缘人……” 底下的话一落,突然一拳扬出,快速绝伦,安胖子几次想问躲出去,始终摆脱不了,对方那一拳还是直直地捣在他的腹部上。 “哎呀——” 安胖子痛得一声大叫,人像滚地的绣球,躺下了,痛得他眼泪鼻涕全流出来了…… 阿贵道:“阁下可以起来了。” 安胖子咕碌的爬了起来,道:“高明,阁下只怕不是普通的店小二吧。” 阿贵冷冷的一哂,说道:“那里,天生小二命……” 安胖子冷笑道:“柳玉嫂的能耐我是见过的,比你差的太远——” 阿贵道:“照理,以你犯淫的恶行,要犯死罪……” 安胖子面如灰白,道:“你要怎么样?” 阿贵道:“剥光你的衣服,把你吊在大槐树下——” 安胖子拱手道:“我的爷,你叫我干什么都可以,千万别……” 阿贵道:“好,立刻滚出这里,永远别回来……” 安胖子颤声道:“是,是。” 他有如丧家之大,开门朝黑暗中奔了出去,先前那股神气劲儿,全飞到九霄之外…… 西门薇薇长长叹了口气道:“小二哥,谢谢你呀。” 阿贵微微一笑,道:“不用谢我,以后要小心……” 转身欲去,西门薇薇叫道:“小二哥,别走。” 阿贵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西门薇薇道:“给你。” 一锭重有廿两的白银掷给了阿贵,她低声道:“我没有东西可以报答你,只有一这个了。” 在她手里紧紧的握着一条罗丝绒帕,阿贵眼尖,一眼瞄见那罗帕上绣着一个人像,他不禁一怔,忖道:“她罗帕上绣的人怎么如此像我——” 忖念一逝,掂了掂手中的银两,退了回去,道:“姑娘!我用不着。” 西门薇薇一怔道:“怎么用不着,可以讨房媳妇——” 当她说出这话时,忽然幽幽的叹了口气,平静的心湖旋荡着一股长远的幽怨,眼前彷佛又浮现出石仁中的影子…… 阿贵道:“姑娘,江湖路上到处是险途,快回家吧。” 西门薇薇笑道:“谢谢你,我爷爷会派人来接我。” 阿贵转身道:“咱们再会,明儿我还有事呢。”推开门,疾朝夜里行去。逍遥谷扫描齐名ocr逍遥谷连载 第十五章 夜探鹰巢 寒夜露湿,草梗细柔,一片寒意—— 安胖子有若丧家之犬的跨出了这家店,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情况下,他能那裹去?长长叹口气,不禁站在风地里发楞…… 他心中忖思道:“那丫头我不能放过她——” 当他正在忖思之时,眼前忽然出现了数十道人影,鱼贯的朝这里行来,这些人行动一致,俱身穿黑色衣衫,斜背长刃,疾行如风,瞬间已至跟前—— 当首者一声沉喝道:“朋友,咱们黑鹰派今夜恭请敝派好友参与大典,请这位朋友站远点……” 安胖子拱手道:“原来是鹰派哥子们,在下安胖子……” 那为首者抱拳道:“安爷,改日当门致谢……” 安胖子连忙道:“那里,那里……” 他深知派别中的忌讳,拱拱手刚要退下去。 但见柳玉嫂和一个稳健的老者,自店里行了出来,他虽不知该老者是谁,但从对方的步履间,可看得出一定是位武功甚高的高手…… 柳玉嫂一皱眉,道:“安爷,你怎么在大风地里凉快……” 安胖子脸色微红,道:“唉,一言难尽……” 柳玉嫂一震,道:“怎么?那丫头很厉害……” 安胖子苦笑道:“不是……” 柳玉嫂道:“那我就不解了,凭安爷的武功竟会被一个丫头片子赶到店外面凉决,这就不可思议了……” 安胖子嗫嚅地道:“唉,不说了。” 他忽然觉得柳玉嫂的话语中含有椰抡和讥讽的意味,叹了口气,扭头就走。 此刻那为首者躬身道:“敝派有请古爷……” 那老者挥手道:“走。” 这一群黑鹰派高手在那为首者的领导下,分立两旁,俱肃默静立,那老者和柳玉嫂并肩而行,在那为首者的领导下,一行数十人疾快的朝夜里行去。 正在这些人离去的刹那,从那店缓缓行出一个人影,他轻松的哼着小曲,轻轻把门关上。 他在屋檐下站了很久,似乎在忖思着什么?最后,他有了决定,毫不犹疑的在草屋里放了把火…… 火苗子慢慢的蔓延开来,他大叫道:“失火了,失火了。” 在这样晚的夜里,他的叫声立刻响遍四野,店里的人被这样令人惊心的叫声震醒了过来,纷纷跑了出来。 火舌已烧上屋,救火之声不绝于耳…… 顿时,四下大乱,人影重重,全店的人都出来了。 有的提着桶,有的打着锣,四野全是叫嚷声…… 不知是谁大叫道:“店主儿呢?” 阿贵急忙道:“我们掌柜的不知道那里去了?” 真不知道么?天知道,他恐怕比谁都知道。 那人吼道:“店都快烧光了,你还不去找她来。” 店会烧光?不会吧,那不过是间草屋。 阿贵连忙道:“是,是。” 他向半空的火焰轻淡的瞄了一眼,知道这把火不过是应个景儿,充其量不过是损失间草屋而已…… 一转身,人已朝野外奔…… 身后,尚传来话声:“快点呀,伙计,贵掌柜的不来店就烧光啦——” 是的,店不过少了间草屋罢了。 口口口 沉迷迷的夜色,凄冷一片—— 霜白露珠,覆滚在草梗间,闪烁着一片晶光—— 离柳玉嫂客店的五里地处,一片芦苇是此地唯一有河水的地方,今夜显得似乎与往常不甚一样,重重人影,将这条小小河溪之地,围得有如铜墙铁壁,闲杂之人,休想踏进这半里之地—— 离河百尺以外之处,一只大黑鹰孤傲的站立在一棵枯枝上,瞪着一双微红的目珠子,在黑夜中搜索—— 呱呱呱—— 三声长呜,在夜中听来,刺耳悚然,而守在四周的黑衣人,却似如临大敌般的在四野了望。 咚—— 这沉重的敲声像巨雷样的从那片树林中传了出来,守夜者的心神似乎同时一震,俱翘首望去。 他们距离那片树林大远太远,什么也看不见…… 只听一人道:“请问这位大哥——” 当这几个守夜老回首的刹那,在他们身后出现了一个像幽灵样的人影,悄无声息的落在他们旁边,而他们犹未察觉,若非对方光出现…… 一个浓眉、鹰勾鼻子的汉子,人称勾勾鼻,道:“你是干什么的?” 不用说,这个人的出现大令他们惊奇和不安了,他们几个自忖是江湖上的角色,可是,他们就没发现这个人是怎么出现的,这个睑可丢大了…… 那人拱手道:“大哥你不认识我?我叫阿贵,是柳店主的……” 勾勾鼻“噢”了一声道:“原来是你。” 阿贵道:“是,是。” 勾勾鼻道:“店里不待,跑到这里干什么?” 阿贵道:“大爷,小的要找我们当家的——” 勾勾鼻道:“你们当家是谁?” 阿贵道:“柳玉嫂呀。” 勾勾鼻道:“她呀,在那边——” 阿贵道:“大爷,我去找她。” 勾勾鼻道:“不行。” 阿贵道:“我有急事呀。” 勾勾鼻道:“什么急事?是死了人还是失了火——” 阿贵道:“正是失火——” 勾勾鼻一呆,道:“怎么?那店着火啦。” 阿贵道:“我正是为这事来……” 勾勾鼻沉思道:“依规定这里不准有闲杂人进去,你是唯一的例外,不过不要乱跑,到前面去请别人给你通报一声,也许能见着柳店主——” 阿贵道:“是,是。” 他拱拱手,目光迅快的在各处一扫,急行而去。 甫一转弯,陡闻一声沉喝,道:“站住。” 阿贵淡淡一笑道:“这位兄台有何指教?” 说话者是一个中年汉子,铁青着睑,道:“谁叫你来的?” 阿贵道:“朋友,我是柳玉嫂手下的店伙,今儿个因为店失了火,特地来告诉柳店主一声……” 那汉子哼声道:“你知道今夜这里在干什么?” 阿贵摇头道:“不知道。” 那人冷冷地道:“敝派召集本地各路英雄有事协商,寻常人不准接近这儿,你别乱走,我给你通报一声……” 阿贵道:“劳驾了。” 那个人正要起步,阿贵突然伸手点了他的穴道,那汉子吭都没吭出一声,便 应声而倒,阿贵用手一拖,把他拖到草丛里,而他似一道轻风已斜飘而去。 在那一大片树林之后,两间搭盖已甚久的茅屋依河而立,是黑鹰派今夜聚会的老地方,这两间看似不甚起眼的茅草屋子,却是当年黑鹰派歃血为盟的发源地,所以,他们为纪念这个地方,每当有什么重要聚会之时,大多数是在这里举行。 两间茅屋四周,站满了守望暗哨,方圆三十尺内,就是只老鼠,想混进去都不容易。 阿贵绕了屋子一圈,居然没有办法摸进去,灵机一动,大步朝那两间茅屋之前行去。 立刻有人喝道:“站住。” 阿贵充耳不闻,直行不停—— 那喝叫的人怒道:“他妈的你不想活了。” 但见两道人影自左右分扑而来,这两个黑衣劲装汉子功夫似乎不错,错身间已把阿贵挡住了。 阿贵道:“你们要干什么?” 在这节骨眼上,阿贵反先发制人倒颇出对方意外。 左边那个较年轻者,道:“你是什么人?敢硬闯敝派重地……” 阿贵道:“老哥子,我可没闯呀……” 那年青人道:“你到这里干什么?他们怎么放你进来的?” 阿贵道:“哥子,在下是前面小店的阿贵,今儿个店里失火,特地跑来这儿报信的……” 那青年人一楞,道:“报信——” 阿贵道:“不错,敝主儿柳王嫂正在这……” 那青年道:“等着,我进去给通报一声……” 阿贵拱手道:“谢谢老哥……” 但见那青年人叩门入屋,许久才走了出来,道:“阿贵,有人请你进去。” 阿贵行将过去道:“是店主儿……” 那青年“嗯”了一声,道:“你自己去看吧。” 阿贵顿觉有点异样,但是在这急切问,他又看不出所以然,凝重的望了对方一眼,转身朝里行去。 只听身后门扉一紧,“呀”地一声关了起来,他朝屋里一看,第一间屋子除了几张桌椅之外,什么都没有,楞了一楞,暗中不禁冷笑,道:“既来之则安之,我不信邪——” 他凝神以待,试着朝第二间屋子探去,谁知第二间屋子此刻鸦雀无声,难道这里根本没有人…… 在第二间屋子的门槛停了下来,他正要推门,急切间又将探出的手缩了回来,高声道:“掌柜的,你在这里么?” 只听柳玉嫂道:“在呀,阿贵,什么事呀?” 阿贵说道:“掌柜的,我有事要报告——” 柳玉嫂道:“进来,我等着呢——” 阿贵一闪身,单掌椎开了门,道:“掌柜的,我……” 冷厉的目光迅怏的在屋子一扫,但见男女老少不同的武林人物,俱贴身各坐墙中一角,屋子当中,正正方方的放了把椅子,也就是说,这屋子的人是绕着屋子而坐,当中那把椅子,却不知道是给谁坐的—— 柳玉嫂坐在一角,招手道:“阿贵,进来呀。”巴 阿贵道:“不用了,我在这里向你报告一下就行啦。” 只听一个发丝斑白的老者道:“这怎么行?你是柳玉嫂的店伙,也就是我们黑鹰派的座上客,在这里我们没有长幼卑贵之分,来,来,你能进到这两间屋子就是贵客,进来坐——” 阿贵道:“谢老丈——” 柳玉嫂说道:“这位是黑鹰派主七公公——” 阿贵道:“参见派主——” 七公公道:“罢了,进来坐下。” 阿贵毫不畏惧的坐在当中的那把椅子上,目光在各人脸上一扫,发现神捕古董和疤老九霍然在座,心念电转,顿觉眼前情况十分不对,无数的眼光,居然通通落在他身上…… 柳玉嫂道:“阿贵,店失火了?” 阿贵道:“你知道……” 柳玉嫂道:“你不是跟通报的人说过么?” 阿贵道:“既然掌柜的已知道了,我就回去啦——” 柳玉嫂道:“知道是知道了,不知道这把火是谁放的……” 阿贵道:“我也不知道。” 柳玉嫂道:“该不会是你吧——” 阿贵苦笑道:“掌柜的跟我开玩笑,我敢么……” 柳玉嫂道:“这可不一定,万一你一横心,放把火气我——” 柳玉嫂又道:“这年头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怎么知道你安的是什么心——” 阿贵道:“我心唯天可表——” 柳玉嫂道:“别表啦,再表尾巴都露出来了……” 阿贵说道:“掌柜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七公公冷声接道:“你远来是客,先敬茶……” 话音一落,立刻出来一个头挽发髻、身穿绿袄的少女,双手奉着一杯热茶,递到阿贵的面前。 阿贵笑道:“在下不敢当。” 七公公道:“不用客气,朋友……” 阿贵笑道:“七公公是一派派主,岂会与在下论交……” 七公公道:“英雄不论出身低,年少出英雄啊……” 阿贵道:“承蒙括爱,在下……” 柳玉嫂道:“真没想到敝店的伙计也会成为七公公的座上客!” 阿贵道:“掌柜的,咱们店……” 柳玉嫂“嘿嘿”地道:“烧了两间店能认识位大英雄,值得呀——” 阿贵道:“掌柜的,这话难懂……” 难懂么?只怕他心比谁都懂。 柳玉嫂道:“不会吧,像你这样高明的店二哥,我请不起呀。” 阿贵道:“掌柜的是要辞掉我……” 柳玉嫂道:“请不起只好辞掉啦。” 阿贵站起身来,道:“既然掌柜的不要我,我只好卷铺盖……” 他瞥了一眼站立身边的少女,道:“姑娘的好一意在下心领了。” 那少女道:“你不赏光——” 阿贵道:“我自己已失业了,只怕心有余……” 那少女道:“有道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双手奉着那杯茶硬往阿贵的胸前推来,这一招看似善意奉茶,实则她的手是撞向阿贵胸前的死穴—— 阿贵道:“使不得——” 他是武术道上的大行家,焉有看不出这绝命招的厉害,身子轻移,笨拙的从那椅子上滚下来,而那少女用势太急,身子被椅子一拌,一杯茶全洒了出去。 “嘶”地一声,茶水落处,响起一声轻嘶,一蓬青烟冒起,那椅子居然被这杯茶水烧得焦黑一片。 阿贵“哎呀”一声道:“这茶有毒。” 七公公持须变色:“不错,它能穿肠烧肺,你很机灵呀。” 阿贵佯怒道:“我和你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 七公公道:“谁下的毒——” 那少女颤声道:“我也不知道……” 七公公怒道:“我只准许你试探他的武功,可没叫你用这种手段——” 那少女全身抖颤道:“启禀派主,奴才确实不知——” 七公公沉声道:“拉下去。” “是——” 立刻有两个汉子奔了出来把那少女拉了下去。 七公公歉然道:“朋友,受惊了。” 阿贵道:“没什么,像这样的毒药我可喝不下——” 七公公道:“本派主跟阁下保证,这毒绝非是我们授意的,至于下毒的事,本派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你一个交待。” 阿虫贝道:“没关系,派主能让我走,我已经很感激了……” 七公公道:“朋友,你似乎不该装下去了。” 阿贵道:“七公公,我不解——” 七公公道:“你是谁?” 阿贵道:“这是笑话了,我们掌柜的在这儿——” 七公公道:“你不是阿贵——” 阿贵道:“我不是阿央贝,那么我是谁呢?” 七公公道:“这要看阁下表示了。” 阿贵道:“七公公不会逼我吧——” 七公公寒脸道:“在这一亩三分地儿里,还没有人敢这样不把我黑鹰派放在眼里,而阁下,居然卧藏在这儿,连个招呼都不打,在道义上似乎说不过去。” 阿贵道:“言重了。” 柳玉嫂哼声道:“阁下买通了阿贵,化装卧底,到底是何居心——” 阿贵淡笑道:“没有柳掌柜说的那么严重吧。” “哼——” 柳玉嫂似乎是急怒难耐,拧头冷哼一声,把脸朝向一边,她虽是一介女流,这股气可真不小…… 七公公道:“朋友,你不会硬退下去吧。” 阿贵道:“当然,在下也没那个意思。” 七公公道:“好,这才是个江湖人物……” 阿贵道:“在下来此,别无他意,只为了一个人……” 这个“人”的份量很重,每个人的眼睛全瞪在他的身上,似乎想猜猜这被追踪的人到底是谁? 柳玉嫂道:“谁?” 阿贵道:“柳掌柜的这样追根究底的问下去,有欠妥当吧。” 柳玉嫂冷笑道:“飞来的鸭子掉进来的鸡,你能逞到几时——” 阿贵说道:“在下知道柳掌柜的厉害。” 柳玉嫂冷冰道:“你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休想能走出去。” 阿贵道:“在下没打算回去……” 七公公道:“朋友,你年纪甚轻,往后还有的是出路。耍狠,大可不必,既然大伙都亮了底,你也该交待啦。” 阿贵道:“在下已说过,为的是一个人……” 七公公冷声说道:“此人可在和屋子里?” 他微微一扫屋中每一个人的睑上,但见每个人俱是神色泰然,并无激动难安之色。 阿贵道:“我不否认,在。” 七公公道:“你可否指出来?” 阿贵道:“他肚中早已明白,根本无须我说……” 那犀利凌寒的目刃在柳王嫂身边的那位灰衣老者脸上淡淡一扫,仅这轻描淡写的一扫,已令他心寒胆颤了。 那老者站起身来,道:“石老弟,你说的是我……” 阿贵道:“我们三天的时限已过,在下要遵守承诺……” 灰衣老者抱拳道:“七公公……” 七公公道:“古兄,有什么事尽管说,我们黑鹰派的哥子们向来不惹事,但有了事,我们也不怕事……” 灰衣老者感激的道:“谢七公公大力支援……” 柳玉嫂开腔道:“古兄的事也就是我柳王嫂的事,谁要是动姓古的一根汗毛,我柳玉嫂自不量力首先要讨教。” 阿贵冷冷说道:“柳掌柜的,你真够朋友……” 柳玉嫂冷声道:“江湖道上的朋友理该如此。” 灰衣老者道:“在下古董,非常感激诸位好友的仗义执言,也非常感激诸位本诸道义上的爱护。但是,这件事说穿了与各位风马牛不相及……” 那黑疤老九吼道:“古大哥,这是什么话?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柳玉嫂道:“对,有事咱们大伙儿挺——” 古董大声道:“好,有这多位好朋友愿替老夫挺下去,老夫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可是,老夫的一己私事,而连累大家替我担惊怕险,老夫着实过意不去。” 七公公道:“别说这话,在老夫这里没有人敢对你怎么样——” 古董抱拳道:“谢七公公——” 阿贵道:“七公公,你是黑鹰派的主儿,在下来这里并没有与贵派过不去的意思,今儿个你一手拦在自己身上,硬要插上一脚,道义上似乎说不过去……” 七公公道:“这里是我的盘面儿,古老弟既然到了我这儿,就是我七公公的客人,谁要想动他一下,自然是先要问问我了。” 阿贵道:“这问题就复杂了……” 七公公道:“有什么复杂的?” 阿贵道:“这还不简单么?原来只是我和古董的事,如今贵派硬要架一这梁子,这不是变复杂了么……” 七公公冷冷地道:“年轻的朋友,江湖上本来就没有单纯的事,老夫是为朋友插刀,而你……”他双目陡然一寒又道:“你至今还没告诉老夫你的大名——” 阿贵“哦”声道:“七公公,你是真不知道么?” 七公公道:“听下面的人说过,没听清楚……” 阿贵道:“在下石仁中……” 七公公呵呵地笑道:“你就是石仁中呀……” 言下大有轻视之意,听者俱会热血沸腾,放手一搏,而石仁中在这方面的修养的确高人一筹,不但未生气,脸上反而笑盈盈的…… 他含笑道:“七公公请指教——” 七公公道:“小小年纪,狂妄成性、恃武凌人,自以为已可天下无敌,便不把我辈武林人物放在眼里——” 石仁中道:“七公公,此言欠妥。” 七公公道:“你认为老夫说的不对?” 石仁中道:“在下虽然年少,却也知道持重,绝不凭藉武功争强斗胜,在下与古先生的事,尚请七公公明察秋毫——” 七公公道:“老夫请阁下放手……” 石仁中道:“这……” 七公公道:“不愿意?” 石仁中道:“恕难从命——” 七公公道:“你是不愿和解了……” 石仁中道:“正是。” 七公公沉着脸,道:“你想过这后果没有?” 石仁中道:“不瞒你说我想过——” 七公公道:“怎么样?” 石仁中道:“一句话可概括一切——” 七公公一怔道:“什么话?老夫倒要听听——” 石仁中冷声说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七公公哈哈大笑道:“年轻人,你的心可大著呢——” 石仁仲道:“不瞒你说,在下也很仁慈,并不愿兵刃相向,无奈幼时家遭惨变,颠沛流离,终日在逃命的情形下过日子,这种生活绝非一般人能想像,而家父一班生死朋友,因保护在下,先后遭屠,在下身为石家后裔,自要与那些奸邪周旋到底……” 他慷慨激昂、义正辞严的说将出来,心底下有种舒畅难平之愤,但这也是一种藉机的试探,他要看看说出话后,到底会引起什么样的反应 七公公神情微变,道:“年轻人,你不要别人活着,别人也不会要你活……” 石仁中昂声道:“不错,在我四周正有许多恨我入骨的人,他们像豺狼虎豹一样的环伺在我的四周,随时都会咬我一口,但我不怕,也绝不妥协……” 七公公叹了口气,道:“好刚烈的年轻人……” 古董霍地站起道:“在下与石仁中的事,承黑鹰派大力鼎助感激不已,不错,老夫当初是曾千里追踪,逼得他无处容身,不过老夫是受雇,有不得已的苦衷——” 石仁中冷笑道:“古董,除非你愿说出谁是雇你的人——” 古董道:“快意堂——” 石仁中冷冷道:“我问的是人……” 古董不屑的道:“恕难奉告,这是商业道德——” 石仁中缓缓走上前去,道:“你不愿说,我不勉强,主使你的人是那些,我日后自然会查出来,三天的逍遥时间已过,现在你纳命来吧。” 古董怒道:“你欺人太甚。” 作势欲出,柳玉嫂和疤面老九双双站了起来。 七公公一摆手道:“别激动。” 他的话果然有几分威信,柳玉嫂和疤面老人双双又坐了下来,可见七公公在地面上真有几分力量。 七公公叹了口气,道:“年轻人,你知道老夫爱才——” 这话多和蔼,任谁听了都会不自禁的身受感动,但在石仁中耳中听来,却是尖芒在刺,太不调和了,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情况下,七公公说出这样不着边际的话,有二种可能的情况出现,一是真是爱才,不忍下手,二是虚情假意,客套一番,而后者的成份居大多数—— 石仁中道:“在下感谢你抬爱——” 七公公面上忽然一寒道:“石老弟,老夫可不是吓你,在这屋子里,在座的几位,全是顶尖的人物,他们每个人都代表着一派的绝技,老夫只要一声令下,你恐怕难出这茅屋一步……” 石仁中道:“这话我承认,不过……” 七公公适时的接口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石仁中沉思道:“七公公的意思是——” 七公公温声道:“放弃前嫌,修言归好——” 石仁中道:“七公公,放弃前嫌,这不容易呀……” 七公公摇头道:“你不接受我的劝告,老夫也无能为力——” 石仁中淡淡地道:“七公公,你是代表黑鹰派……” 七公公道:“不用说,黑鹰派今夜和你是敌对的。” 石仁中道:“在下早已料到了。” 他目光朝四周一扫,继续道:“在下有件事先要弄清楚——” 七公公冷声道:“什么事?” 石仁中说道:“贵派中有谁认识家父……” 茅屋中,或坐或倚,每个人都是你看看我,我望望你,七公公“嘿嘿”冷笑,一捋白髯,道:“你应当问问老夫——” 石仁中说道:“不错,我应当唯你是问——” 七公公叱道:“无礼——” 疤面老九陡然走了出来,道:“七公公,属下有一事相求——” 七公公道:“什么事?” 疤面老九怒声道:“在下有一七哥,人称疤面老七,为人虽不十分正派,但也无甚大恶,而这位姓石的,却几乎使他丧命——” 石仁中冷冷地道:“能留下半条命已是得天独厚了。” “呸!” 疤面老九怒声道:“我七哥侥幸活命,那身武功却报废了,他报仇无方,曾恳求我代他行道,在下身为小弟,当然是义不容辞,所以……” 七公公道:“长兄如父,你这种义行并不过分——” 疤面老九跪在地下,道:“请七公公准许在下和他放手一搏——” 七公公道:“老九,令兄非我派中人,本派自不好替他寻仇,不过你是他的兄弟,理所当然可以要求与对方过手,但本派的人没办法帮助你,因为这是你个人的恩怨……” 疤面老九道:“属下知道——” 七公公道:“你可以放心,令兄不是本派的人,你却是本派的弟兄,假如你有个三长两短,水派自会替你报仇……” 疤面老九激动道:“属下心领——” 他站起身来,狠厉的瞪了石仁中一眼,一跺脚,长剑已撤在手中,怒冲冲的走了过去。逍遥谷扫描齐名ocr逍遥谷连载 第十六章 险境逞威 古董一声高叫,道:“老九——” 疤面老九道:“古兄,请指教——” 古董道:“老九,这件事本来是因为老夫惹起的,理应由老夫自行决解,否则,老夫这个罪可大了……” 疤面老九冶哼道:“古老哥,你可不能拦我,在下这是为兄报仇……” 古董道:“老夫当然不会拦你,不过这件事不能依你,在咱们地面上,咱们可不能被人说是仗势欺人……” 疤面老九嘿声道:“老哥走开,兄弟跟他拚了。” 古董道:“老夫先来,我不行时你再来……” 这时柳玉嫂开陉了,高声道:“二位别争也别嚷了,人家姓石的仗著一把破剑,自以为了不起,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你俩也就不用客气,二位就一齐上吧……” 七公公沉声道:“这是什么话?” 柳王嫂吓得神色一变道:“是……” 七公公道:“咱们黑鹰派在江湖上也是有头有睑的人物,岂可这样不顾江湖道义,再说姓石的也不过是一个人,谅他也飞不出去,何必二对一——” 柳玉嫂粉面羞红,道:“是,是。” 七公公道:“老九——” 疤面老九道:“七公公,我——” 七公公道:“我懂你的意思,绝不会令你失望。” 他目光朝古董斜睨了一眼,道:“古老弟,你先下去。” 古董叹道:“七公公,为了老夫一人之事,惊动贵派诸朋好友,著实舍老夫於心难安,街请——” 七公公道:“这一场由老九先吧,否则他不会安宁的——” 古董拱拱手,道:“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朝疤面老九欠身道:“老夫在这里先行谢过。” 说著坐了下去。 疤面老九大声道:“别尽说客气话,老哥,我不行你再来——” 剑光斜转,颤闪出一连串精艳夺目的寒光。 他沉声道:“姓石的,亮家伙——” 石仁中道:“用得著么?” 疤面老九怒道:“你太狂了吧!” 石仁中道:“对你来说也许是狂了点,但在我来说,那根本用不著,如果我对任何人都撤兵器,我的剑术也未免太不值钱了。” 这一番话把疤面老九说得面红耳赤,愤怒难按。由对方的言辞,他知道对方是在讽刺自己……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吼道:“好,你要早死,我就送你上路。” 一挫腰,剑似蟒蛇翻身,人似落叶疾旋,森森剑气挟著那股寒光,陡然朝石仁中的身上罩去。 剑势壮大,森冷无情,他的身手毕竟不凡。 石仁中沉声说道:“老九,你要沉住气——” 身形略移,右手轻挥,一股大力如磁石样的把疤面老九那飘忽疾射的剑雨引向一边,剑剑落空—— 一剑直戳,却朝右方偏去——又是落空—— 疤面老九骇然道:“邪门……” 他不信也不敢信,七剑并洒而出—— 但四周的武林高手却寒栗了,对方这一手“大力接引手”的功夫古老相传,识者不多,见者更少,而今,这种失传千百年的功夫,居然在对方身上出现,那份震骇非笔墨能形容了。 这种“大力接引手”是罡门顶尖的以力使力功夫,对方的力道愈大,他所接引的力道也大,直至对方精力枯竭而死方止,照这样看来,疤面老九纵有千斤神力,也伤不得对方分毫。 七公公变色道:“老九,下来——” 疤面老九道:“不行,我不信邪……” 剑影如波浪翻花,一层层的朝石仁中硬刺而落。 但,他是剑钊落空—— 石仁中长叹道:“七公公要你下去,是给你生路。” 疤面老九吼叫道:“放屁,放你妈的屁——” 石仁中双眉一锁,冷酷的道:“你嘴上丧德,怨不得——” 袖腕轻摆,无形的真力,似海涛拍岸,汹涌无比的朝疤面老九的身上推来,真是无边无岸—— 七公公变色道:“老九,退——” 他不愧是位武林的顶尖儿,许多的高手下,谁也没看出这招的绝著,而他,业已观出危机,这份精神和阅历,已令石仁中敬佩不已了。 疤面老九大声说道:“退什么?我不信——” “砰”地一声,他的身子舱跟的退了七、八步,还是柳玉嫂赶紧扶住了他,否则,他恐怕要立刻趴倒地上—— 柳玉嫂关心的道:“怎么样?” 疤面老九道:“我——” 嘴甫一张,一道血雨已喷洒出来,沾了柳玉嫂那身新穿的绿缎子大袄点点红影,使她退避不及—— 霍地,七公公站了起来,道:“点他‘仓宫’、‘玉寒’两穴——” 指影翻处,柳玉嫂已闻声点下,甚是乾净俐落。 石仁中拱手道:“七公公,在下失礼了。” 七公公冷冶道:“阁下好技艺——” 石仁中淡淡道:“只怕难入行家的法眼——” 七公公道:“年轻人,手段狠毒——” 石仁中摇头道:“他嘴上丧德——” 七公公一回头道:“柳玉嫂,把他毁了吧——” 柳玉嫂不禁一呆,说道:“毁……毁了老九?” 此刻茅屋中突然显得紧张了,七公公的睑上一片沉凝,双目如刃般的盯著柳玉嫂,不再有何指示—— 柳玉嫂抿著嘴唇,道:“七公公,毁了老九?” 七公公仅仅在喉中“嗯”了一声,没再说别的…… 柳玉嫂苦涩的道:“这不太好——” 七公公冷笑道:“妇人之见,你懂什么?” 柳玉嫂道:“小女子柳某人虽看不出什么端倪,但疤老九对黑鹰派没有功劳可也有苦劳,我实在想不通,七公公何以不设法救他,反而……” 七公公轻轻叹了口气,道:“他活著不如死了好……” 柳玉嫂一呆道:“为什么?” 七公公道:“他已伤及全身脉穴,现在血液正在倒流,心田将因压迫而脉穴暴裂而死,那时,他会死得很惨……” 柳玉嫂说道:“难道就没有办法救他——” 七公公道:“当世中能解救他者,只怕尚无其人……” “唉——”柳玉嫂长叹道:“这就是武人的下场……” 语辞虽极平淡,座中诸人听进耳中俱似针戳进心窝之中似的,奇痛不已。虽然,他们在往昔的英雄岁月中,曾叱咤风云,各霸一方,但最终之前俱落得同样命运,谁也逃不了那一死的难关…… 七公公道:“疤面老九的後事,我会传命善加厚葬。” 柳玉嫂思声道:“也罢——” 她金莲轻移,走到疤面老九躺著的地方,忽然飞起一脚踢了过去,只听问哼一声,疤面老九便倒在地上寂然不动了。 这个女人刚才还说得感情温存,情辞甚善,可是此刻她那绝命的一脚施展开来,狠厉兼具,一点容情都没有。令人怀疑,她刚才那一席话是否真是肺腑之言,抑或—— 柳玉嫂拍拍手掌,道:“七公公,料理完了。” 七公公道:“很好——” 柳玉嫂“嘿嘿”地道:“自己人已料理完了,七公公也该跟外人谈谈……” 七公公一挥手道:“慢著,在传统上,疤面老九是因公而死,本派历代相传,不论与对方有多大仇恨,一定要先厚葬死者,石老弟的事且先不谈,把疤面老九葬了再说——” 柳玉嫂道:“七公公,这……” 七公公道:“本派的租规,你难道不懂——” 柳玉嫂低声道:“懂——” 七公公愤愤地道:“懂还噜嗦什么!快传岳龙来……” 他不愧是一方之主,在指挥调派间,露出不凡的领导能力,柳玉嫂不敢吭声,急忙传令下去。 不多时,一个气宇轩昂,甚是文雅的中年文士飘逸的走了进来,朝七公公拖礼,道:“你唤我——” 七公公道:“岳龙,把疤面老九扛出去,我要用派礼葬他——” 岳龙道:“值得么?” 七公公道:“他为本派战死,自然值得——” 岳龙道:“可曾涉及私怨——” 柳玉嫂道:“他和姓石的动手,完全是在切磋武功……” 岳龙说道:“既然如此,那姓石的就不该弄死他——” 柳玉嫂道:“是啊,所以……” 七公公道:“闭上你的嘴,站到一边去。” 显然,自从疤面老九败在石仁中手後,这个老人就开始烦躁了,谁也说不出什么道理,总觉得有一口闷气压在每个人心口窝上—— 柳玉嫂道:“是。” 她知趣得很,果然站在一边,不再说话。 七公公转首道:“岳龙——” 岳龙道:“七公公,你吩咐——” 七公公道:“老九在派里并非身居高位,可也有千百人之上,念在多年交情 上,以派礼厚葬他。” 岳龙道:“七公公这样吩咐,属下自应遵办——” 说完,扛起疤面老九的尸体,大步朝外面踏去。 柳玉嫂叫道:“岳龙,去把刀手准备好——” 岳龙道:“七公公没有吩咐——” 七公公瞪眼道:“柳玉嫂,你想干什么?” 柳玉嫂道:“疤老九的仇,难道不报了……” 七公公道:“跟谁报仇?” 柳玉嫂道:“那个杀死他的人——” 七公公呵呵地道:“那是说你自己了……” 柳玉嫂一呆道:“这……” 七公公道:“你一脚踢死了老九,这个仇自然由你身上报起——” 柳玉嫂道:“七公公袒护外人——” 七公公怒道:“袒护谁?” 柳玉嫂道:“姓石的……” 公公“思”了一声道:“柳玉嫂,瞧你这点出息劲儿,连点容量都没有……” 话语声中,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扑翅之声,七公公目光在屋中一扫,众人俱肃默的端坐著。 只听屋外的岳龙道:“启禀七公公,鹰群已将老九的尸肉全吃光了……” 七公公“思”了一声道:“他能喂神鹰,不愧在本派混了这许多年——” 石仁中听得大骇,他绝没想到,黑鹰派的祖规,竟然这样的惨酷,人死不仅不予土埋,而竞令那些视尸如肥的畜牲再糟蹋,这种奇酷的葬尸之法,的确是闻昕未闻。 他脱口道:“你们把他喂了鹰?” 这话在他说来,绝无其他不敬之意,但听进座中诸人耳中,居然激起他们怨恨般的怒意,每个人目光奇冶的盯在他身上,彷佛他犯了大忌一样。 七公公捋髯说道:“石老弟,这话不对。” 石仁中道:“在下冒犯了——” 七公公道:“老九身为本派弟子,死也为本派鬼魂,本派奉鹰如神,把他献给我们供奉的神,这在他来说,还是无上的光荣呢。” 石仁中道:“在下茅塞已开……” 突然,岳龙用一个瓷盘盛著一颗血肉模糊的头颅呈递上来,他躬身的跪在地上,道:“请七公公验明正身——” 七公公“嗯”了一声,说道:“可送往武人殿——” 岳龙道:“谢恩典……” 他寒凝的瞪了石仁中一眼,奉著瓷瓦盆行去。 七公公道:“石朋友,黑疤老九已葬在武人殿,本派历代帮友弟子,为公殡命者,俱葬在殿上……” 石仁中道:“老九是适得其所——” 七公公道:“你忽略了一件事。” 石仁中道:“请指教……” 七公公道:“老九长住武人殿,固为所愿,但是武人殿的壮士之仇,本派就要负责追讨了……” 石仁中闻言哈哈大笑道:“七公公,开门见山,真够爽快呀。” 七公公道:“首先不能容你的就是岳龙?” 石仁中一怔道:“岳龙——” 七公公道:“这是本派传下的规矩,谁替死者奉颅,谁就是讨命的人……” 石仁中道:“岳朋友如果不是在下敌手……” 柳玉嫂叱道:“黑鹰派的当家还在这里,由不得你狂下去……” 石仁中冷冷地道:“柳玉嫂似乎比那位岳朋友还著急呢——” 柳玉嫂咬牙道:“对你,我恨得牙龈拚刺——” 岳龙这时已换了一套衣服进来,他头上扎著一条白布,腰挂著一柄剑,雄伟的伫立在众人面前。 他朝七公公一施礼,道:“属下岳龙,要向石朋友讨回疤老九这条命——” 七公公道:“由你吧,本派的规矩你可不能废了——” 岳龙抱拳道:“属下知道。” 他昂然的一转身,瞪著石仁中,在这一眼中,含有无数变化,似乎把仇与恨俱揉和在一起了! 石仁中淡淡地道:“岳朋友,疤老九是伤在我手,那是咎由自取,阁下如果一定要替他找回这个过节——” 岳龙沉声道:“石朋友,你可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石仁中嗯声道:“江湖上不变的道理,谁都知道……” 岳龙道:“这不就结了,亮剑吧。” 石仁中说道:“岳朋友,在下有几句话……” 岳龙道:“高手相搏,理字占先,你有话尽管说——” 石仁中深长的吸了口气,道:“岳朋友,你该知道,在下来此的目的并非与贵派过不去……” 岳龙道:“这和本派过不去有什么区别呢?杀了疤老九,逼上黑鹰派,在江湖上,这个睑已经丢大了……” 石仁中道:“岳朋友这样说,误会可太大了。” 岳龙一怔道:“什么意思?” 石仁中道:“在下此来,不过是和古董略有过节,贵派硬要把事情拖往自己身上,这其中的意味就耐人寻了……” 岳龙哈哈笑道:“石朋友,你可知道古董与本派的关系?” 石仁中摇头道:“在下不知——” 岳龙沉声说道:“他是本派的巡方使者——” 石仁中淡淡地道:“怪不得贵派肯这样卖命呢——” 岳龙冶沦地道:“你与古董过不去,就是跟本派过不去——” 石仁中冷笑道:“这么说是在下不对了……” 岳龙冷声道:“是非不足论,手下见功夫。” 石仁中说道:“在下若不和阁下动手呢?” 岳龙愤愤地道:“在下就一头撞死在你的脚下。” 石仁中一楞道:“有那么严重么?” 他虽然敬重岳龙是条汉子,但对他激烈的性格却大吃一惊,在目前这情况下,他为了父亲的仇踪实不能再自乱脚步,因为有太多的仇恨正需要他去解决 岳龙说道:“有,这是我们武人的本色……” 石仁中道:“目前江湖上的武人俱把杀人当成一种手段,轻则重伤,重则即死,实非真正的武道精神。” 岳龙“哼”了一声道:“你少跟我谈这个。” 他突然一扯长剑,道:“今天的废话实在太多了,你还是拔剑吧。” 一缕冷凝的剑光清冷的射了出来,耀眼而夺目。 岳龙一抖剑刃,空中颤吼著一连串嗡嗡之声,在那颤动的响声中,隐隐含有一股杀伐之气…… 石仁中暗暗一惊,忖道:“自古剑为百兵之王,情动而形外,此人驭剑传情,杀气凛然,能在刹那间激起斗力,剑道上一定有不凡的功夫……” 他摇头道:“岳朋友,在下不是为拚命来的——” 岳龙道:“在下却为拚命而斗——” 石仁中道:“值得么?” 岳龙道:“有什么不值?我辈武人生就注定了自己的命运,不是死在刀下,就是死在剑底,绝不可能有生芒病死的机会……” 石仁中道:“动手搏命,总要有个动机——” 岳龙冷声道:“杀了你,替疤老九报仇——” 石仁中道:“这么单纯——” 岳龙一怔,望了七公公一眼,道:“不错。” 石仁中道:“我看你不敢说。” 岳龙怒叱道:“胡扯,我有什么不敢说的?” 石仁中道:“咱们各自有数……” 岳龙哼声道:“动手吧,在下已经不耐烦——” 石仁中冷冷道:“岳朋友,你不後悔——” 岳龙挺胸道:“在下已下定决心,非杀你不足快……” 石仁中“哦”了一声道:“听岳朋友的口气,你我彷佛有深仇大恨——” 岳龙道:“不错,疤老九的死已注定我俩的仇恨了。” 石仁中淡淡道:“疤老九是你什么人?” 岳龙道:“朋友,这还不够么?” 石仁中长叹道:“这也许是贵派的传统,在下只有领受了。” 他缓缓朝前踏出了半步,稳当的有若山岳峙立著,目刃寒闪,注定在岳龙的身上。 岳龙道:“你不拔剑……” 石仁中道:“岳朋友尽管出手,在下自会应付……” 岳龙见他停立当地,纹丝不动,沉凝的有若泰山绝顶的老磐石,动亦不动,顿时想起他师父九绝老人临终之前,谆谆的教言:“剑道即心道,驭剑为下乘,心创始为绝,遇上这种能以心使剑者,避之则吉……” 他寒栗的道:“在下得罪了。” 心中警兆一生,格外小心,长剑缓缓朝前一推,似一缕飘风样朝著石仁中胸前点来。 这一招绝辣无此,能攻也能守,兼可试出对方功力之深浅,岳龙在这种场合展出头一招,在行家眼里已看出此人不同於一般武人了。 石仁中含笑道:“岳朋友是九绝老先生的门生——” 他对岳龙攻来的头一招,隐含著数个不同的杀招,攻中带守,守中可攻,十分注意,身子略略一退,足移三步,腰中长剑像耀闪在半空的寒星,一颤而出。 呛啷声中,将岳龙的长剑荡了开去,岳龙只觉半条手臂发麻,几乎抬不起来,他暗中大惊,顿时体会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那句话的真正意味了。 岳龙斜移半步,道:“九绝老人正是先师……” 石仁中道:“若非九绝先生,只怕教不出这样高明的剑手。” 这句话是石仁中肺腑之言,绝无半点对九绝老人有不敬之意,可是,在岳龙耳中听来,有若针戳一样的剌痛,但见这个年轻人气得全身发抖,一双目光由冶而寒,手握长剑,铁青著脸,一言不发的瞪著石仁中。 旁边的柳玉嫂冷笑道:“嘿,石仁中呀,你也未免他妈的太珏了,我们黑鹰派谁不知道岳龙是个血性漠子,你的武功再高,也不能侮辱九绝老人呀——” 她这一句话,恰像火泼上油,可有得烧啦。 石仁中怒道:“你这娘们怎么这样说话?” 柳玉嫂瞪著眼,说道:“怎么,我说错了?” 石仁中不悦的道:“你多嘴多舌,准是个长舌妇——” 这一骂,真北挖柳玉嫂的肉还疼,她像是千年狐狸坐针毡,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怒叱一声,叉腰瞪眼的街了过来,步子一移,跺得地上咚咚直响。 她泼辣的吼道:“姓石的,有种你再说一遍——” 石仁中笑了笑,说道:“多俗呀,老婆娘——” 柳玉嫂恨声道:“呸,老娘要你知道我的厉害——” 她耍起狠来还真有一套,瞪眼跺脚,叉腰呶嘴,那股泼辣劲,寻常的人准吃不完兜著走。 柳玉嫂双掌一分,凌厉的拍出一掌,这一掌,劲道十足,蛮有一股威力。 可是,柳王嫂的掌劲势力正足,尚未落下之时,岳龙突然挥来一剑,疾速的划向她的手腕。 岳龙寒著睑沉声道:“退出去。” 对方这狠厉的一剑甚是快疾,柳玉嫂虽然泼辣也不敢硬接,吓得急忙一移,总算躲了过去。 柳玉嫂怒道:“你干什么?” 岳龙冷冷地一哼,道:“在下没请你帮忙……” 柳王嫂一跺脚,道:“你真不识好人心——” 岳龙道:“你站一边去,我和姓石的事不要任何人插手。” 他看上去年纪仅有二十几岁,但在九绝老人的薰陶下却有著剑术名家的风度,场中诸人看在眼里俱暗暗佩服。 柳玉嫂睑色苍白,哼了一声,拧过身去。 岳龙重新布钊,沉凝的道:“石朋友,请——” 石仁中见岳龙气度轩昂,剑术也极为不凡,不禁有种怜才爱慕的心意,他斜驭长钊,含笑道:“岳朋友,咱们何不到此为止……” 岳龙大声道:“什么话?疤老九的一条命还-在我手呢——” 石仁中长叹一声道:“唉,岳朋友,你若要坚持己见,这场面便不好收了。” 他有悲天怜人的胸怀,也有慧眼识英雄之气概,奈何岳龙已骑虎难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是岳龙此刻心境的写照。 岳龙大声道:“石朋友,你不必再多逞口舌,黑鹰派的弟子宁可玉碎,绝不瓦全,你我之间,唯有手底下见功夫了。” 当下不再答话,即抱守元一,凝神静气,一双目珠寒冷的瞪在石仁中身上,这正是内家的静气功夫,能在一刹那间静下气来,使内华内藏,敛隐於体,岳龙不仅已达到收放自如的地步,还可在这一静的刹那间,培养出一股无形的战斗力也就是说,在他体内已具有一股丰厚的精神力量,促使他勇气倍增,劲力十足,绝不会畏惧任何一方,因为他眼中的杀机已充塞在他的意识了。 石仁中暗凛,道:“阁下如果真要孤注一掷,在下只有奉陪了。” 岳龙那两片薄薄弯弯的菱形唇角轻轻的抿了一抿,轻缓咧了咧嘴,一声沉重的大喝已从他喉结中传了开来,紧接著一片耀眼夺目的光彩凌厉的闪颤而来。 一蓬冶艳的芒刃,挟杂著寒凝的剑气排山倒海样的一涌而来,那凶猛的威势,竟令人无法阻遏。 场中人俱被这一式绝辣的剑术所倾绝,七公公的沉静功夫在黑鹰派中可说是稳定如石,但在此刻,他也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仰首注定场中,看看石仁中到底有什么办法阻挡住这样凶霸的剑招,当然,他们对岳龙的剑术实力,也只有重新估计了。 石仁中沉声道:“九绝剑……” 他不愧是年轻辈中的剑术名家,面对这样凌厉的攻势,居然能镇定如恒,丝毫不为对方那疾烈无匹的创光所动,好整以暇的任那蓬剑光疾泻而下。 柳玉嫂大叫道:“好呀,岳龙,这一剑够他受的了。” 但七公公却叱道:“闭嘴。” 这一答一对之间,也不过是一刹那间的事,可是在场中激斗的两个人,却有如度日年的感觉,岳龙的长剑落得快,对方的兵刃也发得快。 令人惊讶的是,石仁中的剑出手时间较迟,可是却比岳龙的剑较早攻向对方,这就令岳龙寒颤了。 岳龙寒栗的急撤长剑,跃身欲退,但见石仁中的长剑在空中一阵虚划,双方剑影陡然隐歙而去。 石仁中缓缓变回了长剑,一言不发的静立当地,而岳龙却似木鸡一样的呆楞在地上,任身上衣衫片片的飘飞,那神情好不令人鼻酸。 柳玉嫂定睛一望,暗中倒吸一口凉气,此刻的岳龙面色苍白,嘴唇发紫,身上的衣衫,自前胸碎裂开来,一条条的长绸,随风飘舞,被剑刃整齐的划成了一道一道的…… 良久,岳龙沉痛的道:“石朋友,在下输了。” 虽然仅仅几个字,但在一个成名的武林人嘴里说出来,那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像岳龙这样身手的人,平常眼高於顶,何曾向人低过头?而今在黑鹰派总瓢把子七公公之前,公然说出这种话,的确是有点英雄气短,羞愧不已。 石仁中黯然的道:“我也没赢呀。” 显而易见,石仁中不愿让对方太难看,故意给对方留点情面,岳龙内心虽然十分感激,可是在众目睽睽下,他只有将那一丝感激之情深埋心匠了。 岳龙叹息道:“石朋友,你何必给我留面子……” 石仁中道:“在下说的句句是实,绝无半点……” 话语未落,柳玉嫂已吼道:“岳龙,你是不是忘了疤老九怎么死的?” 岳龙睑上变色,说道:“柳玉嫂,你别逼我——” 柳玉嫂叫道:“疤老九是咱们黑鹰派的老弟兄,咱们眼睁睁的看著他受伤,看著他死。现在,凶手就在咱们的面前,难道说,咱们黑鹰派的人全死光了,就没有人能替自己的老弟兄争这口气——” 七公公叱道:“柳玉嫂,说话别太放肆——” 柳玉嫂道:“七公公,我说的都是实话呀——一 这个女人太会作做了,她和疤老九彷佛有一层较普通人亲蜜的感情,说起话来激动奋昂,一把鼻涕一把泪,那神态彷佛死的就是她丈夫一样—— 岳龙叹道:“石朋友,咱们还得再较量一场——一 石仁中一怔道:“为什么?咱们不是已动过手了?” 岳龙苦笑一声,道:“不错,本来在下应该知趣的放下武器,低头认输,可是目前恐怕不行了,在下如果还要在黑鹰派待下去,就必须拚个结果,那怕是非得一死……” 石仁中一震道:“这是何苦?那样会两败俱伤……” 岳龙黯然的道:“那是没有办法的事,谁叫我遇上你呢?也许咱们注定有这么一次的相会,是死?是生?全看咱们两个人的运气了……” 话声一落,长创已再次-起,可是剑上再也没有先前那一股凶悍的杀机了,不论是谁,此刻只要一接触到岳龙的神色,就会了解此时岳龙那种不愿战而不得不战的心境,自古英雄皆寂寞,这时候,岳龙的心匠是寂寞的,万古寂情埋心底,一柄长刃纵豪情,这就是他…… 石仁中叹道:“没有办法停下么?” 柳玉嫂大声道:“有种的话就别婆婆妈妈的……” 石仁中一斜剑,道:“也罢,岳朋友,不论你今日的处境是何等的困难,对你,在下尚有一份深厚的情感在……” 岳龙激动的道:“我也一样——” 石仁中道:“请吧,别让等著的人失望了……” 他故意把话说得响亮,让每个人都听得到,柳玉嫂和古董都是江湖上的老狐狸,假装听不懂其中的意思,处之泰然的眼望他方…… 岳龙点点头道:“阁下别再手下留情了,否则人家还以为咱俩是在这儿耍猴戏呢——” 在这年轻人的睑上流露出一丝愤怨而不满的神色,一振长剑,照著石仁中的肩臂之处削了过来。 石仁中晃斜身子,躲过这一剑。微微一-寒刃,轻描淡写的也换来一剑。 岳龙神色一凝,慢条斯理避了过去。 两人都是以慢打慢,急得旁边的人乾著急。 柳玉嫂冷笑道:“像这样的打法,天亮了也不会有结果——” 七公公叱道:“你能不能闭上嘴?” 柳玉嫂一呆道:“我难道说错了?” 七公公道:“你当然说错了,他们两人用的打法是剑法中最上乘的内家手法,看上去缓慢无力,实是锋利无北,一招之下就能立判生死!” 柳玉嫂道:“有那么厉害?” 七公公道:“你是坐井观天。”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又继续道:“岳龙的武功在本派中可说是佼佼者,艺出九绝老人的嫡传弟子,年轻辈中可谓高手。但是,他和石仁中两人相比,差上半截,绝不能以道里计……” 此刻一个老者上前,道:“七公公,你再不阻止,岳龙非死不可——” 七公公嗯声道:“若论单打独斗,岳龙绝非姓石的敌手。” 他示意那老者坐下,沉声喝道:“住手。” 这一声沉喝著似乎平淡无奇,但那个响声却震荡在每一个人的耳中嗡嗡直鸣,像个巨雷样的那么剧烈—— 岳龙额际汗珠滚滚,抽剑跃身疾退。 石仁中平身斜移,剑式倒转,平稳的定立在地上。 岳龙道:“七公公——” 七公公道:“先退下歇息——” 岳龙道:“七公公,我……” 柳玉嫂道:“七公公,这不行呀,岳龙是替疤面老九讨索死仇的人,你叫他退下歇著,还有谁能……” 七公公道:“你上怎么样?”逍遥谷扫描齐名ocr逍遥谷连载 第十七章 引君入瓮 柳玉嫂闻言一呆,任她刁钻鬼巧,也没想到七公公会突然有此一招,楞了半天,一直不知该说什么—— 当然,她也有先见之明,凭自己手上这点功夫要与石仁中一争长短,似嫌薄弱了点,可是,此时箭在弦上欲罢不能。 她暗暗一急,眸光不禁落在古董身上,那意思太明显了,古董却恍如未见一样的置之不理。 七公公道:“柳玉嫂,你怎么不说话了?” 柳玉嫂道:“我……我……” 她恨得一跺脚,对著古董大声道:“姓古的……” 古董道:“什么事?” 柳玉嫂-道:“我道你断了气呢,还好意思问我什么事?你也不看看,人家找上门来了,你还在装蒜……” 古董道:“你怎么说这种话?” 柳玉嫂一瞪眼,说道:“怎么,我说错啦?” 古董道:“这儿有七公公在,那有你我插嘴的地方——” 他不愧是个老狐狸,一句话,便轻轻的把所有的责任推在七公公的身上,暗里却向柳玉嫂直挤眼色。 谁知道柳玉嫂苦在心里,急在睑上,跺脚道:“唉,老不死的,你……” 硬著头皮,柳玉嫂道:“七公公,假如咱们黑鹰派的人都折损光了,我柳玉嫂义不容辞的该给疤面老九讨回这笔血海深仇,可是现在不同,在场的众家弟兄那个不比我高明——” 七公公冶冷地道:“你既然知道不北别人高明,那你就乖乖的闭上你的嘴,站一边去,我自然会处理。而现在,你自己光说不练,坏主意又多……” 这一席话说得柳玉嫂面红耳赤,一阵白、一阵黑的,站也不是,走也不是,那副狼狈可真到了极点,有道是英雄气短,女人气量小,柳玉嫂表面上虽然唯唯 诺诺的站在那里,暗中却在筹思著报复七公公之策。 柳玉嫂脸色苍白的说道:“我……七公公……” 七公公道:“你还有话说?” 柳玉嫂一跺脚,说道:“我跟姓石的拚了……” 有道是男人皮厚,女人皮嫩,柳玉嫂到底是个女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要不出再绝的招儿,只好硬著头皮,将自己的一条命送出去了。 七公公沉哼一声,道:“好,这才像个样儿——” 柳玉嫂道:“姓石的……” 石仁中淡淡一哂,道:“柳玉嫂,你这是逼我……” 他面色一阵冷寒,又道:“在下不愿与女流动手。” 柳玉嫂心中一松,道:“奸呀,这可是你说的……” 她见石仁中不愿和她动手,先前那股紧张劲儿不禁松了一松,立刻摆动圆不隆咚的大臀部,扭扭——的朝七公公面前站了过去。 她得意的说道:“七公公,你看见了没有——” 七公公道:“看见什么?” 柳玉嫂嗲声说道:“姓石的,不敢跟我斗……” 石仁中冷冶地道:“在下非不敢,而是不愿……” 柳玉嫂得理不饶人,她看出石仁中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也知道自己这条老命能保住了,嘴上立刻轻薄起来,她大声嚷嚷道:“不是老娘吹牛,江湖上谁见了租奶奶不退避三舍。现在的人哪,看见老娘不说话,把我当哑巴呢……” 七公公道:“闪开——” 柳玉嫂道:“七公公,你不是叫我和姓石的……” 七公公冶“哼”一声,道:“人家不屑和你斗——” 柳玉嫂道:“呸,他敢么?” 石仁中淡淡地笑道:“在下虽不愿意和女人动手,但却喜欢教训教训那些三姑六婆的长舌妇,柳玉嫂,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别尽耍嘴皮子……” 柳玉嫂心底直冒凉气,仍嘴硬地道:“老娘不怕你。” 石仁中道:“柳王嫂,是非只因多开口,你的话太多了。” 柳玉嫂大声喝叱道:“你……你敢教训我——” 这个女人素以泼辣刁蛮闻名,否则,她要是没有几把刷子,也不可能独当一面的开店应市,周旋在一群亡命天涯、玩命耍狠的江湖枭雄之间…… 她又拿出那套泼辣的本领,发狠的双手叉腰,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石仁中面前,指著石仁中的鼻子—— 她怒-道:“你别尽他妈的逞能,老娘不吃这一套——” 石仁中道:“原来黑鹰派尽是这种人物——” 这话份量不轻,场中的人全是一震,俱神色一变,勃然而怒,尤其是岳龙,早憋住一肚子-枉气了,闻言大吼一声,-身走到场中。 他愤怒的道:“柳玉嫂,你给我滚一边去——” 柳玉嫂一双细眉一皱,双脚一跺,怒声道:“好呀,姓岳的,你他妈的打不过人家,烬找我姓柳的出气,你他妈的,认为我好欺负……” 岳龙怒道:“如果不是你,咱们会弄得这样丢人现眼——” 柳玉嫂吼道:“你怪我?” 岳笼道:“当然是你——” 柳玉嫂似乎是忍无可忍,挥手重重的给了岳龙一巴掌,女人撒泼,男人认倒霉,岳龙这一巴掌挨得不轻—— 岳龙大怒,大喝道:“柳玉嫂,你要自重……” 柳玉嫂喝叫道:“住嘴,柳玉嫂是你叫的——” 岳龙怒哼一声,道:“你立刻滚出这儿,否则——” 柳玉嫂道:“你要怎么样?” 岳龙道:“那我就对不起了……” 他轻轻一晃身子,玄秘的伸手抓住柳玉嫂的手臂,毫不留情朝著外面甩了出去,手劲之大,劲头之足,使得柳玉嫂连应变的机会都没有。 柳玉嫂身在空中,大嚷大叫道:“死鬼——” 底下的话尚未全落,已“砰”地一声,整个身子像块死牛肉一样,重重的跌摔在地上,痛得柳玉嫂黛眉紧锁,呲牙咧嘴的直嚷著痛—— 岳龙拍拍手道:“对付这种女人,只有这个办法。” 他还真有两下子,甩出柳玉嫂後,气不喘,血不涌的走回原地,静静的望著他方,彷佛刚才的事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古董望著柳玉嫂坐在地上,耸然动容,道:“怎么样,摔痛了没有?” 柳玉嫂“哇”地一声道:“死人!姓古的,我算看错你了,你的女人让人家欺负了,你还有睑在那儿装佯……” 古董说道:“岳兄弟下的手,是重了点——” 岳龙鼻子重重的“哼”了一声,偏头望著他处。 柳玉嫂大叫道:“死鬼,我给人家欺负了,你还站在那里发楞——” 古董说道:“是咱家兄弟,又不是外人……” 柳玉嫂“哎哟”一声道:“咱们兄弟?呸!他要是自家兄弟就不会这样对付老娘了。” 七公公说道:“柳玉嫂,你说够了没有——” 柳玉嫂道:“我……” 她虽然泼辣凶狠,但在七公公面前,到底还有几分惧意,一见七公公的睑色铁青,登时吓得不敢再说下去了,睑上却涌现一股幽怨之色…… 七公公道:“石朋友,黑鹰派和阁下的过节已不是言语能解开了,虽然老夫不愿意和你为敌,可是形势上……” 石仁中道:“七公公,疤面老九的死并不能迁怒於我……” 七公公道:“不错,这件事并不能全怪你,所以老夫迟迟未发令,不过,你在本派面前公然伤我手下……” 石仁中道:“七公公,你是个明理之人。不错,疤老九是因我而死,可是岳朋友已替他找过场子了……” 七公公道:“石朋友,老夫想知道一件事——” 石仁中说道:“你请说,在下知无不言——” 七公公道:“你来黑鹰派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石仁中道:“为仇——” 七公公说道:“你是指,古董和你之间——” 石仁中道:“不错。” 七公公“嘿嘿”地道:“在老夫的感觉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石仁中“哦”了一声道:“在下愿听听你的高见。” 在石仁中的下意识,七公公为人虽较和缓,但骨子里却是个阴险难缠的高明人物,否则他不会坐视不理,至今犹不付诸行动。 七公公道:“如果老夫料的不错,你的目的并不在於古董……” 石仁中道:“七公公真是高人,所见所闻俱非常人能比——” 七公公捋髯笑这:“老夫若连这点眼力都没有,也枉在江湖上混了……” 石仁中寒声道:“不错,古董的生死不足轻重……” 古董大声道:“姓石的,你追得我好苦……” 当古董想起自己被石仁中那无匹的武功折服,再给子自己三天逃命的时间,在这段日子自己真有如丧家之犬,食不知味,寝不能安,那种精神上的压力,真有度日如年,生不如死的感觉……他一想到这些,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噤,畏惧的偷偷望了石仁中一眼。 石仁中冷声道:“和你当年逼我的手段此起来,这点威胁并不足道。” 古董寒声道:“你为什么不一刀杀了我……” 石仁中道:“杀了你,我就找不到这里了。” 七公公道:“咱们现在是三头六面,有什么话你直说吧——” 石仁中道:“七公公不吩咐,在下也要说了——” 古董睑上变色,说道:“七公公,他是……” 七公公一怔道:“什么?” 古董道:“他是……” 石仁中沉声喝叱道:“古董,闭上你的嘴——” 古董不知怎的,往日的豪情和雄心,在这年轻人面前一丝也发作不出来,闻言後,吓得急忙低下头去,似是在躲避著什么。 七公公冷哼一声道:“石朋友,你真威风——” 石仁中一怔道:“在下不懂七公公的意思——” 七公公道:“我的手下对我都没有这样骇怕,而你,不过是个武功较高的年轻人而已,居然连古董都怕你……” 石仁中一笑道:“这不是怕,而是良心的谴责……” 七公公嗯声道:“石朋友,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石仁中道:“是要向贵派打听一点事情……” 七公公道:“什么事?” 石仁中道:“石龙君这名字你不会陌生吧?” 七公公啊声道:“石龙谷主——” 石仁中冶冶地一哂,说道:“那是家父。” 七公公睑色一变,道:“石龙君是令尊——” 石仁中冶冷地道:“你不会现在才知道吧。” 七公公道:“不错,我听古董说过,不过我不相信……” 石仁中道:“你不相信什么?” 七公公冶冷道:“你不是石龙君的儿子——” 石仁中哈哈大笑道:“天下稀奇古怪的事儿或许是无奇不有,但绝没有冒充别人儿子的事儿,七公公,你怀疑什么?” 七公公道:“当年快意堂曾宣布石家的人无一幸免——” 石仁中大声道:“有鬼捕之称的古董在这里,你何不问问他?” 七公公回头看了古董一眼,说道:“古董——” 古董恭声道:“属下在——” 七公公道:“在快意堂里,追捕人犯,你是首屈一指的顶尖人物,掌年石龙君的那档子事,你拿了白花花的银子,追杀石家的後裔,据说你完成了……” 古董道:“属下不敢瞒你,当时,属下为了冒领快意堂所颁的奖金,回快意堂骗说把任务完成了。当然,要骗快意堂,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我动了点手脚——” 七公公叹声道:“看样子石家的案子要闹得天翻地覆了……” 语声一顿,道:“石朋友,你怀疑老夫和令尊……” 石仁中道:“在下不愿放弃可追寻的线索……” 七公公道:“石朋友,老夫无可奉告,你走吧。” 石仁中道:“七公公,你真的无可奉告?” 七公公道:“真的。” 石仁中道:“好,七公公,在下相信这事会水落石出……” 说著,缓缓将长剑插进剑鞘,闪身而去。居然没有一个人去拦阻石仁中…… 谁也没有想到七公公会放了石仁中,尤其是柳玉嫂,简直是想下透其中的道理,忍著痛,移身走到七公公的面前,睑上现出了一股愤恨之色。 柳玉嫂忿忿地道:“七公公——” 七公公道:“嗯。” 柳玉嫂道:“你放过他?” 七公公冶声说道:“以你之见,该怎么办呢?” 柳玉嫂道:“宰了他。” 七公公道:“谁动手……” 柳玉嫂呆了一呆道:“咱们黑鹰派有这么多人……” 七公公冶冷地道:“黑鹰派虽然有的是高手,能在百招之内不被石仁中击败的人却绝无仅有,而能打败他的人,可以说只有一个……” 柳玉嫂道:“那个人就是七公公。” 七公公自负的道:“不错,老夫也许有办法杀死石仁中,可是老夫也要花费相当大的精神,万一……”话声一落,忽然低低的叹了口气。 柳玉嫂急声道:“万一怎么样?” 七公公道:“万一连我都不是他的敌手,黑鹰派这个跟斗岂不是栽定了吗?” 他一招手,道:“岳龙——” 岳龙上前说道:“七公公,有什么吩咐——” 七公公一抬手,从手里掷出一只小令旗。 岳龙急忙接在手中,楞楞的望著那枝小令旗。 七公公道:“传令下去,不准有人阻拦石仁中,也不准有人和他交手,由他自由离去……” 岳龙道:“是。” 他转身昂首,踏著大步直行而去。 当他身形消逝之时,七公公说道:“柳玉嫂,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岳龙支使开去么?” 柳玉嫂摇头道:“不知道。” 七公公道:“谅你一辈子猜不到。” 他长长的吸口气继续道:“岳龙败在石仁中手里本来必死无疑,石仁中却不伤他分毫,岳龙这种性格的人,无法不感恩图报,所以我故意把他支开——” 柳玉嫂道:“七公公,你老真有知人之明——” 七公公微徽一笑道:“古董——” 古董上前道:“七公公召唤属下,必又有所用——” 七公公哈哈大笑道:“你果然鬼灵精得很,一猜便著——” 古董道:“属下在七公公手下已非一朝一日了,对七公公的脾气虽无法全猜到,但也有了几分了解——” 七公公哼声道:“你知道我叫你干什么?” 古董学乖道:“属下虽有观察事物之能,对七公公的事却始终猜测不透,除非是七公公亲口说将出来……” 七公公嗯声道:“你给我跑趟路。” 古董一楞道:“什么地方?” 七公公道:“香君崖——” 古董咽了一口吐-,说道:“绝命夫人……” 七公公道:“不错,正是去绝命夫人之处——” 古董说道:“去绝命夫人那里干什么?” 七公公道:“当然有用意了……” 古董道:“七公公,我想请你调派别人——” 七公公道:“不行,这件事除了你,别人都办不了。” 古董一呆道:“为什么?” 七公公道:“石仁中在这里得不到什么线索,绝不会肯这样罢手而去,也许他在暗中观察我们……” 古董变色道:“他还不放过我——” 七公公缓缓说道:“他当然不会放过你,因为你是他唯一的线索,他说在三天内要杀死你,故意逼你逃到我这里,他晓得,你会逃向当年参与那件事的人物那里——” 古董道:“这和绝命夫人有什么关系?” 七公公冶笑道:“你懂个屁,江湖上谁不知道绝命夫人和石龙君有仇,这个仇虽不为一般人昕知道,但想像中一定不难发现绝命夫人有著不寻常的事情,这时候如果石仁中去找她,这结果就不难想像是如何的精彩了……” 当这个老狐狸把他的想法说到此处之时,再笨的人也听出了眉目,古董盾飞色舞,仿佛抓到宝一样—— 古董道:“绝命夫人会杀掉石仁中——” 柳玉嫂道:“哎呀,七公公,你这一招真是厉害……” 七公公大笑道:“这比我们杀他岂不省事多了?” 古董道:“我怎么骗石仁中去香君崖呢?” 七公公道:“这太简单了。” 古董道:“怎么个简单法?” 七公公道:“你素有神捕之名,一双眼睛和耳朵在江湖上几乎无人能比,凭你先天的本领,一定可以找到石仁中目前藏身的地方,用若即若离的办法引他去香君崖——” 古董道:“是!” 七公公道:“立刻就走。” 柳玉嫂道:“那么快?” 七公公道:“妇人之见,你懂什么?石仁中此刻如果看见古董匆匆忙忙的从这里跑了,一定会误会他去什么地方送信,那还不快马加鞭的一路跟下去……” 柳玉嫂道:“对啊,果然好计——” 口口口 路是黑的,山也是黑的,连天也是黑的—— 沙沙——一连串步履声清脆的传了过来,踏碎了夜的宁静,惊起夜鸟的鸣叫,振开双翅急飞而去—— 这时,自那黝黑的树林里忽然涌出了七、八个人,手上俱拿著长刃,一字排开,守在路当中。 那个独行人似乎是没有看见面前所站定的七、八个人,低著头,一直走去。 此刻,这年轻人的眼神忽然闪射出一股令人寒栗的光芒,在四处淡淡的扫了扫,薄薄唇角徽微一翘—— 夜中有人沉声说道:“站住,请退回去——” 那年轻青人道:“七公公他都不敢阻我,而你……” 只听一个汉子沉声说道:“你是石大侠——” 那年轻人道:“不错,在下正是石仁中……” 那汉子道:“对不起,石大侠,这里有一封信——” 石仁中一怔道:“信?” 那汉子双手递过一封信,石仁中顺手拿来,藉著淡淡的星光,只见信上潦草的写著数字:“古董已去,速追——” 在信尾上写著岳龙二字,这显然是岳龙写的了。 石仁中含笑道:“烦你告诉岳大侠,在下心领了——” 语音一落,人似一个虚幻的影子,直掠而去,那些人望著那迅快的身影楞楞的呆在地上。 石仁中的人影一去,远处传来一阵大笑。 只听七公公的话声道:“怎么样?他果然上当了吧。” 噗哧一笑,柳玉嫂娇声道:“要是让岳龙知道,不气死才怪——” 话声愈去愈远,夜已深沉了。 而在这时—— 岳龙沉凝的自林中另一端出来,目中竞含著泪水—— 他仰望著空中,长叹道:“石朋友,愿你无恙……” 他愤愤的挥出一拳,一棵古柏应声而倒,此时对空无语,谁又知道岳龙此时的心中是何等痛苦—— 夜已深,黎明将来临—— 陡直的峭壁,高耸入云,一片断崖斜插丰空,远远望去,彷佛要从半空之中断裂下来一样…… 狡猾的古董在那峭壁之前,故意停了下来,回头看看是否有人追来,非常令他失望,四野寂寞,茫茫无人,他捉摸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把石仁中诱来香君崖—— 突然,一道银光有若闪电似的自左切入,冷丝冰寒的剑气袭在颈子,有种刺痛的感觉—— 他陡然一震,道:“你……” 底下的话还没说出来,眼前已站定一个绿衣红裤的小女孩,手上一柄宝剑长不及三尺,却耀眼夺目,逼人眼神,她长得秀眉大眼,嘴唇细薄,说起话来,一定是得理不饶人,唇薄舌利,绝非善与之辈。 那少女冷冶地道:“你是谁?” 古董道:“在下姓古——” 郡少女道:“香君崖没有姓古的朋友,你是干什么的?” 古董寒颤的道:“小姐,我误入贵宝地……” 郡少女厉声道:“真是误入么?” 古董嗯声道:“不错,我是走迷了路……” 少女瞪著眼道:“真人面前说假话,你找死——” 剑尖朝前略推二寸,已剌著古董的皮肉了,森寒的剑刃顶在肉上,不用说,那滋味不太好受。 古董道:“小姐,你我往日无仇,干嘛这么凶——” 少女哼声道:“说——” 古董道:“你要我说什么?” 那少女冶冷道:“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古董道:“你问吧。” 少女道:“你由那边来?” 古董道:“东边来——” 少女冷冷地道:“来干什么?” 古董眼珠子一转,说道:“是躲避仇家——” 那少女似是一楞,道:“避仇——” 古董道:“不错,我被一个姓石的追得无路可走,所以跑到这来……” 那少女道:“他为什么追你——” 古董道:“我跟他结了点梁子……” 那少女道:“香君崖并不是你逃避仇家的地方……” 古董道:“这个在下知道,不过,姑娘,你知道追我的是什么人么?” 少女眼珠子直转,说道:“这我那晓得——” 古董道:“他姓石,姓石的江湖上只有一家……” 他故意把“石”字的音拉得很长,目光瞅著那少女,看看她有甚么反应…… 那少女果然神色大变,剑刃刹那间缩了回去,抓著古董的胸前衣衫,厉声道:“真的姓石——” 休看她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小女孩,手劲可大得出奇,抓住古董的衣衫,任他怎样挣扎也摆脱不了那一只纤纤洁白、有如春笋的玉手。 古董无奈的道:“老夫活了这一大把的年纪,岂会骗你——” 那少女道:“他什么时候到?” 古董道:“这个老夫就不知道了,老夫一路上躲躲藏藏的尽量闪著他,这样日以继夜的追踪,使老夫寝食不安,彷佛是厉鬼附身,真是生不如死……” 他故意装得恐怖异常,面上街余著些许的惊惧之色,那少女虽然功力甚深,但阅历尚浅,堪称老狐狸的古董只要略施手段,那不被唬得一楞一楞的…… 那少女抿抿嘴唇道:“你别怕……” 古董听在心里,暗中直乐,眼见自己计已得逞,不禁耸容色动,殊不知那少女虽然了无胸机,但却聪明绝顶,手上劲力一加,冷冶地道:“你还没告诉我,你们结仇的经过呢!” 古董眼珠子直转,道:“说起来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老夫只不过是多管了点闲事,才惹得对方要杀老夫而已……” 少女道:“我要听细节——” 古董“嘿嘿”地道:“姑娘,你还是不听的好,听了会惹你生气——” 那少女“哦”了一声道:“真的?” 古董故意道:“这种事那能骗人,老夫年纪一大把了,岂会说谎——” 那少女道:“我不生气就是了,你说吧。” 古董道:“我还是不能说……” 那少女讶异的道:“这又是为什么?” 古董道:“姓石的干的事,女孩儿不能听——” 那少女一呆,叹了口气道:“唉,那我只好不听了。” 古董一听,心中不禁失意,忖道:“姑娘呀,你可不能不听,不然老夫就没戏唱了。” 他长长叹了口气故意道:“这事呀,老夫要是不说,像鱼骨梗在喉——不吐不快,可是我又不能说给你听——” 那少女嘴巴虽不说话,耳朵却在凝神细听,她似乎不便再启口相问,可是从眼神不难看出,她那股企望和难以忍受而极想知道这件事的欲望—— 那少女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古董睑上不停的溜闪,但小嘴抿得紧紧,却一个字也没再说。 古董最善於揣摩女人的心理,他知道对方愈是不问心里也就愈想知道,他摇著头,自语道:“这叫我怎么说呀!” 那少女看在眼里,淡淡地道:“你不喜欢说就别说了。” 她这种沉著的话声,听在古董的耳里,真是又惊又急,所谓惊,当然是指这少女年岁甚小,但她那股冷静,不为其他事物纷扰的沉著绝非她这种年岁能承受的,但她毕竟承受住了,仅这份毅力已非常人能及了,所谓急,自是指他本意的诡计难以得逞,空负毒计一脑子,无处施出如废物,在这种情况下,他当然是又惊又急了。 古董急忙道:“不,不,老夫……” 少女叹口气道:“其实呀,我对姓石的事关心干么?” 古董低声道:“你真不关心——” 少女冶冷地道:“他人长得什么样我都不知道——” 古董道:“他人长得倒挺帅——” 那少女叹口气道:“人面兽心的人,可惜!” 古董道:“每个人都是这样说,见过他的人都替他惋惜,可是这有什么办法呢?谁叫他天生是个坏胚子——” 少女道:“咱们先别谈他……” 古董急道:“哎呀,姑娘,你不知道他坏到什么程度……” 少女淡淡地道:“管他呢,你不说,我也不要听……” 古董道:“说,说,我说就是了。” 那少女冷冷道:“我可没叫你说。” 古董知道磨不过她,道:“是老夫自己要说的……” 少女瞪大了眼睛道:“奇怪,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呢?” 古董一呆道:“我……” 他脑中灵光一闪,继续道:“哎呀,姑娘,这个你还不懂,老夫知道这个人面兽心人的手段,一方面是为了你好,一方面是怕你上当——” 那少女“哦”了一声:“这么说我真该谢谢你啦。” 古董摇头道:“那倒不必,等会儿只请姑娘别放过那姓石的……” 少女道:“他坏到什么程度,你还没告诉我呢……” 古董暗中一惊,道:“是,是。” 他斜睨了那少女一眼,又道:“姑娘呀,这件事情说起来真令人发指呀。” 他在江湖上闯荡了数十年,肚子里全是坏水,一张嘴皮子上下翻动,顿时就生动不已,那少女虽然聪明无比,兰质慧心,也难免上钩,果然几句话已把这个聪明有余、经验不足的少女唬住了。 少女沉凝的道:“你说,他到底干了些什么事?” 古董道:“姓石的年纪虽然轻,干的坏事可不少。” 长吸口气,古董颇富心机的又道:“要了解姓石的,首先从老夫跟他结仇的经过说起,凡是认识老夫的人,都知道我在快意堂担任追捕人犯的职务……”逍遥谷扫描齐名ocr逍遥谷连载 第十八章 借刀杀人 那少女“哦”了一声,说道:“你是狗腿子——” 古董闻言睑上一红,恍如未闻的道:“快意堂在江湖上的名声虽不甚好听,可是给江湖上那些作奸犯科的凶狠之徒,的确是有种威吓的作用,有一次,老夫接到一件买卖,代价是一千两黄金,要追捕一个专门奸杀少女的浪荡子……” 那少女道:“一定是姓石的了。” 古董“嘿嘿”地道:“不错,捕杀姓石的事既然由老夫扛起来,老夫便依照苦主所提供的线索追捕他……” 邪少女道:“那个肯出一千两黄金的人是谁?那么大的手笔,好阔气——” 古董道:“说起来你也许不相信,花大钱的是位娘们——” 少女一楞道:“娘们——” 古董道:“不错,而且还论活不论死——” 那少女怔怔道:“论活不论死——” 古董道:“对方付了订金,指明要拿活的。” 那少女睁大了双眸,道:“这真是怪事,花那么多的银子,捉一个活的——” 古董偷偷斜睨了她一眼,道:“说的是呀,老夫接下买卖後,凭藉多年的经验,总算找著他了,但是,这姓石的太过於精明了,发现不对後,即时遁脱,害得老夫差点没追上……” 那少女道:“这么说,你还是追上他了……” 古董得意的道:“老夫如果让他跑了,快意堂这口饭也就不用再吃了。” 那少女道:“你能追上姓石的,他再也跑不了了。” 古董道:“老夫追是追上了,却没把他拿著——” 那少女道:“那只怪你的武功太差劲——” 古董嘿嘿冶笑道:“那倒不见得,姓石的手底下确实不凡,嘿嘿,可是和老夫比起来,到底还是著了道儿——” 那少女拍手道:“哎呀,我知道了,他中了诡计——” 古董红著睑道:“为了一千两黄金,老夫是用了点手段——” 那少女道:“他中了你的道儿,那个付钱的人一定不会放过他了,想必两人之间的仇恨有海那样深——” 古董“呸”了一声,道:“说起来,真气人——” 那少女一楞,道:“怎么啦?” 古董道:“当我把姓石的交给那个女人後,你猜怎么著——” 少女眼珠子瞪得老大,道:“我那猜的著嘛——” 古董道:“她亲自把姓石的解开了穴道,并替他整理衣衫,不但未见一丝怒气,彷佛做起新娘子样的欢喜——” 那少女“唉”地一声叹了口气道:“天底下的怪事真是令人想不通——” 古董道:“这一放可把老夫害惨了。” 少女拍手道:“我知道了,姓石的解了穴道後,一定是恨你到了极点,所以你才跑到我这——” 古董道:“姓石的恨我施了手段,自然欲置我於死地,所以把老夫逼得无路可走,才走到你这儿——” 少女“哼”了一声:“你鬼话连篇,当我是傻瓜么?” 古董一震道:“鬼话连篇——” 少女道:“你编造的故事虽然十分动人曲折,但是却漏洞百出,一听就知道是临时编造的胡言——” 古董呆呆的道:“姑娘,你……” 少女冷笑道:“说,说真话——” 古董苦涩的道:“姑娘,我说的都是真话——” 那少女冰冷的道:“只怕你没有一句是真话——” 古董急声道:“姑娘,你不能冤枉我呀-” 他是个老江湖了,一听这姑娘的语气不善,脑海中立刻盘旋著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思忖那一句话有漏洞,但是,他骤然觉得自己说的话实在太多了,有许多话穷尽忆思也没有办法再回恩过来…… 那少女冷冶地道:“你说的话都是真话?” 古董道:“当然啦,我敢睹咒——” 那少女道:“我不要你赌咒,我只要割下你的舌头,让你知道瞒天撒谎的人,应得到的报应是什么样子?” 她年纪看来十分轻,可是说这些话时,却冰冷森寒,听在古董耳-,真是有如针芒在背,痛冷不已。 古董道:“是……” 那少女道:“走,到我娘那里去!” 古董道:“去你娘那儿干什么?” 那少女道:“证明你的话是不是真的——” 古董说道:“姑娘,你又何必小题大作——” 他一听可急了,凭他那三寸不烂之舌,要骗骗这个女孩子并非难事,要他在一个老江湖面前胡吹一番,那就有点棘手。 那少女道:“这不是小题大作,是慎重——” 古董小声道:“姑娘,我看免了。” 那少女道:“你不敢见我娘?” 古董挺胸道:“那倒不是,我是在想令堂大人是江湖上的高人,隐居香君崖,与外隔绝,自然是不愿有人打扰,如果因为老夫的闯入,而扰乱她的清修,那岂不是罪过……” 那少女嗯声说道:“这倒是有点像真话——” 古董笑道:“老夫说的话从没有假过呀。” 话语问,那少女的神情忽然微微的变了一变,古董善於察言观色,但捉摸不透那少女因何会变色。 那少女凝重的说道:“你那个朋友来了。” 古董一怔道:“在那里?” 他倾极听力,也没发觉什麽可资追寻的声息,而这个小女孩却煞有介事的不似欺骗之言,於是,对眼前这个小女孩的武功不禁佩服不已…… 那少女道:“离此尚有二里路……” 古董不信的道:“姑娘,你别拿老夫穷开心……” 那少女怔道:“你认为我骗你?” 古董急忙道:“不,姑娘,老夫绝不敢这样想,不过,二里外的事情你都能晓得,这事说起来,只怕连三岁孩童都不会相信……” 那少女道:“你听过‘天视地听’这门绝学没有?” 古董一震道:“有呀,不过那是以讹传讹,不足为信。” 那少女道:“如果我会呢?” 古董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重新估旦星这少女说话的可能性,的确,以这女孩子的年龄与她武功的基础相对比下,是太不成比例了—— 古董苦笑道:“老夫相信姑娘会,但太不可思议了。” 那少女噗哧笑道:“不可思议的事还有呢,你那位朋友已经来了……” 古董心中一寒,道:“姑娘,你不是在打哈哈吧?” 那少女冷冷地道:“我像是在打哈哈麽?嗯?” 古董急忙的道:“不,不。” 那少女冷笑一声,道:“你朝东面的树林那方望去,看看是不是你那位朋友……” 古董听在心里,只觉一股寒意直透心底,石仁中的手段他领略得太多了,不仅手法高明,武功简直是不可思议,再落在他手里,古董自知只有死路一条了。看,他就是化成灰,古董也认得出他是谁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古董道:“姑娘,我不能见他——” 那少女一怔道:“为什么?” 古董苦笑道:“我……唉……” 那少女不层的道:“你怕死——” 古董只觉得双颊热烘烘的,像被一片刀子刮过一样,热辣辣中透著一股羞涩,他嚅嚅的道:“姑娘,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双方难免……” 那少女道:“有我在你也怕么?” 古董道:“姑娘,我不是怕,实在是不愿再跟他见面。” 那少女道:“你是被姓石的吓破了胆……” 语声一顿,又道:“奸吧,你躲到石头後面。” 古董连声道:“好,好。” 古董眼珠子朝身後略一溜转,业已看好一个藏身绝妙之处,那是一块突出的山岩,人藏其後,对外可一览无余,而对方却绝难搜寻…… 一跃身,人已藏好。 这时那少女沉喝道:“谁?站住。” 但见石仁中像飞翔在半空的柳絮般冉冉而来,那少女娇喝方逝,石仁中果然停步不前。 石仁中拱手道:“姑娘有请了。” 那少女道:“什么人?” 石仁中道:“在下石仁中,因为追赶一名老朋友……” 那少女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石仁中摇头道:“在下正要请教——” 那少女道:“香君崖素不与江湖人物往来,你请回——” 石仁中道:“香君崖?那一定是铁姑娘了。” 那少女闻言眼珠陡然一瞪,柳眉梢儿直竖,眼珠儿溜滴滴的直打转儿,她冷冷地道:“你怎么知道我姓铁——” 石仁中道:“江湖上提起香君崖三字,谁不知道铁九娘隐居此处,轻易不下山一步,在下斗胆冒昧揣测……” 那少女冷笑道:“只怕不是那么单纯吧。” 石仁中一怔,说道:“姑娘此话颇难臆解——” 那少女冷冷地道:“你来这里到底想探听什么?” 石仁中道:“铁姑娘,这是什么话?在下与铁姑娘往日不识,今日初会,那会刺探什么……” 那少女冶声道:“别跟我要心眼。” 石仁中道:“铁姑娘,这话更令人费解了。” 那少女道:“没什么难猜的,你来这里恐怕不止是追一个人……” 石仁中淡淡一笑道:“难道在下还另有目的?” 那少女道:“咱们大家心照不宣。” 石仁中道:“铁姑娘,在下不想多生是非,只求把那位仁兄追回来。” 那少女道:“你通不过——” 石仁中大笑道:“路是人走出来的,条条大路通洛阳——” “哼——” 那少女鼻子重重的哼了一声,杏眼瞪得有如小银铃,一张小嘴利时噘的高高的—— 她怒声道:“在这条路上,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过——” 石仁中“哦”了一声道:“铁姑娘,你这是有意为难了。” 那少女道:“石朋友,你在江湖上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这点规矩都不懂?江湖上有条不成条文的规矩——” 石仁中道:“说来听听。” 那少女道:“香君崖的路是我开,没有我的应允谁也别想过去。” 石仁中笑道:“真想不到呀,香君崖也干起盗贼买卖啦。” 那少女瞪眼道:“你骂我是强盗。” 石仁中道:“以姑娘这种行径,只怕与强盗差不了多少。” 那少女怒道:“你……” 她玉腕一翻,朝著石仁中一巴掌甩了过来。 石仁中一闪,说道:“铁姑娘,你不讲理——” 那少女哼声道:“歹徒,你敢侮辱姑娘。” 一巴掌甩的又快又疾,可是对方却轻灵的闪了过去,不禁使那少女一楞,她绝没料到石仁中的身手这般快速,能轻易的避过了那快速的一击。 她欺身欲进,石仁中却迅快的向她摇了摇手。 石仁中道:“姑娘,事不过三,别再逼人——” 那少女道:“怪不得你在江湖上那么张狂,手底下还真有两下子呢,不过你今天可选错了对象……一 石仁中淡淡地道:“铁姑娘,咱们往日无怨,你大可不必一而再,再而三的相逼,你该知道狗急咬人——” 那少女冶冰的道:“凭这句话你就想过关……” 石仁中道:“在下觉得铁姑娘是有意和在下过不去。” 那少女道:“也许是吧。” 石仁中愤道:“无理取闹。” 他见那少女简直是不可理喻,一转身,飘逸的朝左方踏去,不再理会那个少女…… 郡少女叱道:“你能过去,我铁玉兰就不姓……” 匠下的话突觉不适合说出口,急忙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气呼呼的一拔剑,迅快的指向石仁中身上。 一道冷飒的剑气,砭骨生寒,石仁中下意识的朝右边一移,回身一掌拍出,把对方的长钊逼向一方。 铁玉兰跃身一移,道:“好掌力,石仁中,拔剑出来,姑娘要领教领教你的剑术……” 石仁中道:“铁姑娘,我还是那句老话,咱俩河水不把井水。” 铁玉兰冷哼道:“你私闯香君崖,这个罪就不小啦。” 剑影一颤,斑驳的碎影有若银光样飞洒而来。 仅仅这份功力,已使石仁中心底泛寒,对方这微露的身手,其功力已可见一斑,这少女年纪虽小,却非可轻视,当下一拱手道:“铁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 铁玉兰“呸”地一声,说道:“住嘴,拔剑吧。” 石仁中道:“铁姑娘,你是中了小人之言——” 铁玉兰一怔道:“谁是小人?” 藏於暗处的古董闻言,全身直淌冶汗,他老谋深算,唯恐铁玉兰一口把他交出来,心匠上已打算三十六计走为上著…… 石仁中冷冷地道:“铁姑娘,你还要我说出来么?” 铁玉兰狠声道:“你如果说错了,我就割下你的舌头。” 石仁中道:“铁姑娘,你真厉害呀,居然要把一个陌生人的舌头切下来,像你这样的凶辣,谁敢娶你——” 他这是由衷之言,绝无半丝轻浮或调侃之意,但听在铁玉兰耳中,浑身不是味儿,她气得小蛮靴在地上一跺,两个深有半寸厚的脚印霍然出现,可见得她心中的愤怒是何等的激荡。 铁玉兰挥剑切齿,叱道:“你……你敢羞侮我。” 剑刃在空中一颤,丝丝芒光流转的飘闪在四周,朝著石仁中身上疾罩而来。 石仁中足下七步疾移,道:“铁姑娘,剑下留情……” 对方的剑快,他的身形更快,那疾切的一剑又告落空,只见剑影人影一分,双方俱分立两边,互相凝视。 铁玉兰气得睑色铁青,道:“你有本事拔剑——” 石仁中道:“与女子动手不是光荣的事——” 这话利时激起铁玉兰的杀机,她双唇紧抿,一片青紫,含愤的盯在石仁中脸上,股股杀机已燃眉梢—— 铁玉兰叫道:“今日你休想活著离开香君崖。” 石仁中一叹道:“铁姑娘,没有那么严重——” 铁玉兰哼声道:“你少逞口舌之利,拔剑呀。” 石仁中拱手道:“铁姑娘,在下来香君崖绝没有和铁姑娘过不去的意思,如果你能高抬贵手,在下……” 他不卑不亢的,自觉说得尚算得体,无奈铁玉兰根本不听他这一套,一句话不吭,闷头一剑剌来,这一招变生肘腋,出乎石仁中的意料,他虽然身手超高一等,但在这种突变的情况下,他还是措手不及。 “嘶——” 饶是石仁中移退得快,那锋利的剑刃还是在他衣衫上划下一道裂口,冷风一吹,他觉得寒风砭骨—— 石仁中微愠道:“铁姑娘,你欺人大甚。” 一股无名的怒火自他心内升起,他觉得自己实在要教训教训这个任性、骄宠、傲慢的女娃儿。 铁玉兰畅快的道:“你总算被我划了一下。” 石仁中怒道:“铁姑娘,你别以为我让你就是怕你,我今天所以一再的容忍,完全是看在铁九娘的份上,如果这是铁姑娘的地方,你请我我还不来呢……” 这话乍听没什么,细细琢磨那味儿也许就不同了,铁玉兰是个初解人事的大姑娘,平日任性惯了,一听石仁中说这种话,睑上顿时挂不住了,她先是睁著一双大眼珠子看著石仁中,代之而起的是一股愤怒的焰火…… 她气得全身发抖,道:“你……” 石仁中冷笑道:“一个女孩子长得再好,如果没有相当的修养,也像是白玉沾上了斑瑕,毫无可取之处……” 铁玉兰颤声道:“我……非……杀了你。” 她跺脚一抖,玉靥上刹那间苍白无色。 她彷佛受尽了委屈,转动的大眼珠子刹那地泛出了一丝丝泪影,那还是尽力压制著,否则…… 终究,她经不起石仁中的三言两语,颗颗泪珠儿成串的滚落了下来,串串的滚在她衣襟上…… 石仁中微微一笑道:“铁姑娘,得罪啦!” 铁玉兰一掷长剑,颤声道:“别理我,我也不理你。” 石仁中拱手道:“在下失陪了。” 她一听他要走,偷偷一看,果见石仁中举步欲去,心一急,大叫一声,冷冰冰地道:“你站住。” 石仁中道:“铁姑娘,你留下我干什么?” 铁玉兰咬牙道:“我要你道歉。” 石仁中大笑说道:“我做错什么事了么?” 铁玉兰一呆,说道:“你……你冒犯了我——” 石仁中淡淡地道:“冒犯了你……” 铁玉兰道:“你还不承认——” 石仁中道:“那也用下著道歉呀!” 铁玉兰哼声道:“这是最客气的办法,否则——” 石仁中冷声道:“铁姑娘,在下办不到。” 铁玉兰道:“你……” 咬了咬牙,她颤声道:“那我就毁了你。” 石仁中不层的道:“你办不到——” 铁玉兰一拭眼泪,恨声道:“你等著瞧——” 她抬头-目远眺,高声呼叫道:“焦二叔——” 那叫声虽然不高不-,却有撕裂空气之劲,像一阵泪劲,远远的飘至远方,历久不绝。 石仁中淡淡地道:“搬救兵啦!” 铁玉兰道:“你别神气,焦二叔一到你就休想再走了。” 石仁中一震忖道:“有这么厉害?” 忖意方逝,远声人影已现。 但见从那草丛之中,一个腰插双斧、肩上扛著一只肥大的鬼子、哼著冷涩的调子的人,大踏步子,直行而来。 他每行一步,地上便现出一个深深的痕印。 石仁中看得心头狂跳,忖道:“好威武的壮汉——” 铁玉兰大声道:“焦二叔。” 焦二叔嗯声道:“玉兰,你找二叔干什么?” 铁玉兰尚未开口,那焦二叔已怒声道:“好大胆的小子,谁欺负俺的小侄女,思,嘿,他奶奶的她还掉了眼泪,思,一定给那个细皮嫩肉的野小子欺负了……” 他吼道:“呸,你是啥东西?” 他徽微一笑,抱拳一拱,道:“在下石仁中——” 焦二叔道:“俺的玉兰,是你欺负的么?” 石仁中摇头道:“大叔,你误会了,我没有……” 焦二叔道:“嗯,没有就好——” 他转身欲行,回头摇首,又道:“不对,不对呀。” 石仁中一怔道:“什么不对——” 焦二叔道:“你没欺负玉兰,她怎么会哭呢?” 石仁中道:“也许她爱哭吧。” 铁玉兰边拭泪边道:“二叔,你别听他的——” 焦二叔拍胸脯道:“当然不听他的,玉兰,你为什么哭呀?” 铁玉兰道:“二叔,他欺负我——” 焦二叔一听铁玉兰的话声,暴喝一声,丢了肩上扛的大肥兔子,过来一把揪住石仁中的胸口。 他大叫道:“说,是不是你欺负俺侄女?” 石仁中用力挣脱开焦二叔的手,道:“这是什么话,在下那会欺负女孩子?” 他虽然把焦二叔的手挣开了,暗中却用了七成功力,而焦二叔楞头楞脑的,也没细看对方何以能把自己的手-开,大吼一声,双手疾抓自己腰里的双斧。 焦二叔吼道:“你没欺负她,她干嘛哭——” 石仁中道:“她是自己找的——” 焦二叔一怔道:“自己找的……” 石仁中道:“不错,是非只因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她是自寻烦恼——” 焦二叔“嗯”了一声:“好,这么说俺管不著了。” 他这人还乾睑,说不管撒手就走,毫不犹疑的抓起地上的兔子转身大步行去,头也不回。 铁玉兰急声道:“二叔——” 焦二叔道:“还有什么事?” 铁玉兰道:“你不管啦?” 焦二叔道:“你自己找的,俺还管什么?” 铁玉兰跺脚道:“二叔,真是——” 焦二叔说道:“怎么啦?你要俺干什么?” 铁玉兰道:“二叔,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焦二叔道:“干什么的?” 铁玉兰道:“他没安好心……” 焦二叔霍地跳了过来,道:“怎么啦?难道他还敢对主人不礼貌——” 铁玉兰道:“谁知道,反正他不是好人——” 焦二叔“嗯”了一声道:“对啊,我就觉得这小子有点邪门——” 铁王兰道:“那你还等什么?拿下他啊!” 焦二叔道:“好,拿下再说——” 他把肩上的东西一扔,整个人,陡地跃了过来,拳脚利落,劲力浑厚的朝石仁中当胸击来。 别看他长得呆头呆脑的,拳脚功夫可是有板有眼的,丝毫也不含糊,每一招部位都拿-的正是地方,一点也不勉强。 一连七拳,拳拳生风。 焦二叔打了七拳,石仁中躲了七下,双方动作都是快速已极,谁也没沾著谁,谁也没抢到先机。 焦二叔一扑头,道:“咦?他功夫还真俸呢。” 石仁中道:“你也不错啊。” 铁玉兰哼声道:“你连他都打不了,我娘不知道怎么教你的——” 焦二叔睑红脖子粗的叫道:“奸,俺就露点真功夫给他瞧瞧……” 他的身子突然像个泥鳅一样的在地上一拧一扭的街过来,而拳脚也没一定的招式和规格,可是那奇妙的招式却有股不可抗拒的力量,能弄得你无所抵抗…… 石仁中心中一震,道:“这是甚么功夫——” 就在这个意念刚刚从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刹那,他的左肩已被焦二叔的手指牢牢的抓住,紧紧的-著—— 石仁中一惊道:“奸功夫——” 以拳对肘,迅快无比的朝焦二叔的时间击去,这一下对方若不收手,肘部可能会被重重的一拳击碎,但石仁中的一个肩头也会被对方-得全碎—— 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全都拼上了。 正在双方各逞功夫、宁为玉碎的紧张当口,远远的山崖上,忽然传来一阵强劲有力的话声道:“住手。” 焦二叔的身子一震,急缩手暴退,石仁中也闻声收手,举目朝崖顶望去,只见一个灰袍妇人拄著一根长杖,由一名丫头扶著,正朝这里望著。 铁玉兰道:“娘——” 焦二叔道:“主人——” 那妇人说道:“那位小朋友,你是何人?” 石仁中道:“在下石仁中——” 那妇人身子似是一抖,道:“去吧,别再来这里。” 石仁中朗声说道:“前辈是铁九娘么——” 焦二叔叫道:“大胆,你敢直呼主人之名——” 石仁中道:“铁前辈,在下非有意冒犯,实是——” 铁九娘挥手道:“我知道,去吧。” 说完人已转身拄杖欲行。 突然,半空响起一声大叫,半崖上的草丛一动,一道人影疾街出来,铁九娘刚刚回头,对方已半跪在地。 铁九娘道:“你是什么人?跑来香君崖干什么?” 那人说道:“在下古董,请铁前辈救命——” 铁九娘道:“我怎么救你呀?” 古董说道:“崖下那位姓石的追杀在下……” 铁九娘“哦”了一声,尚未答话,古董忽然呈上一物,送至铁九娘的面前,铁九娘的面色大变,低低的问了古董许多话,崖下的众人无一人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石仁中含笑而立。 但闻铁九娘道:“焦二叔,把那位石公子带上来。” 焦二叔大声道:“好。” 他斜步直跨,道:“石小子,跟俺上去。” 铁玉兰道:“二叔,对付这姓石的要用硬的——” 焦二叔摇摇头,道:“不行,主人会怪俺——” 石仁中一拱手,说道:“焦二叔,你先请——” 焦二叔一楞,摸头道:“姓石的,你不恨俺——” 石仁中道:“为什么恨你?” 焦二叔道:“刚才俺动手打你,你不怪俺——” 石仁中大笑道:“咱们这是不打不相识——” 焦二叔大笑,说道:“对呀,不打不相识——” 扛起那只大吧兔子,一摇一晃的直行而去。 休看他人大个儿大,行动可真不含糊,脚尖略略一点,像只大鸟一样,直往斜崖顶上掠去,那姿势顿是潇洒。 铁玉兰一拧腰,直穿而去。 她身形微荡,忖道:“看姓石的怎么上来。” 在她原来的猜想中,石仁中也不过是拳脚功夫略胜一筹,其他的绝不会强过她多少,当她一站定,急道:“二叔,那姓石的——” 话音方逝,偶一回头,陡见石仁中气定神闲,若无其事的负手,含笑而立,仿佛根本没事一样。 她看得一呆,忖道:“好快的身手,我怎么没发觉……” 铁九娘眸光注定在石仁中的睑上,不瞬的凝视著,而石仁中,也藉机打量这位名闻於江湖的香君崖主人——铁九娘的风姿。 铁九娘看上去虽然是已苍老,可是在那刻有痕迹的睑靥上,依然追觅出当年郡种绝代风采的遗迹,在她的双眸中所头出的智慧,简直是超越常人,一对柳眉细中含柔,令人有种美人迟暮的感觉—— “唉——” 她突然发出一声长叹道:“你为什么要杀他呀?” 她的话声甜脆柔美,细软悦耳,虽然是同样的一句话,可是听起来动听轻柔,绝不带一丝粗气。 石仁中笑道:“前辈,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铁玉兰叱道:“大胆,对我娘敢这样无礼。” 铁九娘叱道:“玉兰,不准插嘴。” 铁玉兰委屈的道:“娘,他——” 铁九娘说道:“这里有娘在,你别多嘴。” 铁玉兰不甘愿的道:“是,娘。” 铁九娘手睨著石仁中,道:“石公子,我说的话难道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石仁中道:“铁前辈,你该问问那位古朋友,他又做了什么事,才引起我的追杀……” 古董闻言色变,低声道:“铁前辈,他是石龙君的儿子——” 铁九娘面色微变,道:“住嘴,少打岔——” 古董骇异的道:“是,是。” 铁九娘“嗯”了一声道:“石老弟,你问得有道理。” 石仁中道:“在下绝不无理取闹。” 铁九娘温声道:“石老弟我有个要求——” 石仁中道:“只要合理,在下绝不令铁前辈失望。” 铁九娘道:“那么,老身在这里先谢了。” 石仁中说道:“不要客气,铁前辈,请说——” 铁九娘道:“能否看在老身薄面上,把你们之间的过节,不论谁是谁非,暂且搁在一边……” 石仁中摇头:二叫辈,只怕很难。” 铁九娘一怔道:“很难……” 石仁中道:“不错,那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逍遥谷扫描齐名ocr逍遥谷连载 第十九章 铁娘石君 铁九娘“哦”了一声:“那就麻烦了,因为这里有我老朋友的一件信物……” 铁玉兰道:“我娘说的话,不能不作数——” 石仁中道:“铁姑娘,在下的立场不同——” 铁玉兰道:“我娘说一是一……” 铁九娘道:“玉兰——” 铁玉兰道:“嗯,娘——” 铁九娘柔声说道:“咱们不能强人所难呀——” 铁玉兰道:“是。” 铁九娘道:“石公子,你是不会放手了。” 石仁中愤道:“恐怕是这样了。” 铁九娘道:“假如石公子不给老身这个面子,这件事就麻烦了,因为老身已答应对方,一定替他了断这件事——” 石仁中道:“铁老前辈也答应得太快了点,这种事那能一厢情愿呢……” 铁九娘点点头道:“说得也是,我答应得是快了点,不过……” 石仁中沉声说道:“铁前辈,可否请你不要过问——” 铁九娘微笑道:“这也难呀。” 石仁中道:“我倒不觉得难——” 铁九娘道:“怎么不难呢,我答应了人家,你再叫我更改,那不是言而无信了么?” 石仁中道:“这个……” 铁九娘道:“我铁九娘虽然从不过问江湖上的事,可是有故人托我,或我已接下的事,那又当别论了……” 石仁中说道:“铁前辈,我的立场不同。” 铁九娘道:“石公子,请你给老身一个面子……” 石仁中道:“你要我饶了他——” 铁九娘道:“不是饶,是了结这段过节——” 石仁中道:“办下到——” 铁九娘面色一变,道:“你是不听劝告了。” 石仁中说道:“你的好意,在下心领。” “唉——”铁九娘叹气的道:“是我的面子不大——” 话音一落,铁九娘和焦二叔的睑全部变了颜色。 焦二叔大吼一声,道:“石小子,你该死——” 他是个楞头楞脑的浑人,不懂得真正的是非,一见石仁中回拒了铁九娘的排解,登时就街口说了出来。 石仁中一笑道:“焦二叔,你别生气嘛。” 焦二叔气呼呼的道:“俺怎么不气,你把俺主人惹火了……” 石仁中道:“我不得已——” 铁九娘淡淡一笑道:“石老弟,你会不留一点情面,而一定要置姓古的于死地,是不是依仗自己有好功夫——” 石仁中摇头道:“铁前辈,你有这样的想法就大错特错了。” 他略略一顿又道:“我担心前辈中计了。” 铁九娘道:“中计,中了什么计?” 石仁中道:“你不觉得这事有点蹊跷——” 铁九娘摇了摇头,说道:“我觉得很正常——” 石仁中道:“铁前辈何不仔细想想,古董不知道从那里弄了件信物跑来托你帮忙,明着是求救,暗的却想借你的力量把我除去……” 旁立的古董闻言,急插口道:“冤枉,冤枉——” 铁九娘一怔道:“有这种事?” 古董急声道:“铁前辈,你可不能信他的鬼话——” 铁九娘道:“我说过会保护你就会保护你,不论你犯下了什么样的罪,我都一力承担了,况且——” 古董连声道:“是,是。” 石仁中哼声道:“铁前辈也未免过分了。” 铁九娘笑道:“没人敢教训我——” 石仁中冷冷一笑,道:“不是没有,而是不屑——” 铁九娘叱道:“你好大的胆子——” 石仁中道:“前辈一味的帮着我的仇人,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铁九娘道:“石老弟,你知道我这里是地方么?” 石仁中道:“久仰已久,可惜令人失望。” 铁九娘笑道:“你爹的睥气跟你可差不多——” 石仁中道:“你认识我爹?” 铁九娘说道:“何止认识,简直太热了。” 谁都看得出,从她那一抹微笑,有着几许的凄凉和悲伤,只是她较一般人倔强,不愿轻易露出来而已。 石仁中道:“铁前辈与家父熟识,便应……” 铁九娘一阵大笑,说道:“我恨不能杀他呀——” 石仁中变色道:“什么?” 铁九娘恨声道:“你爹欠我的太多太多了……” 铁玉兰道:“娘,他——” 铁九娘道:“他姓石——” 铁玉兰道:“娘说过,姓石的坑了我们铁家……” 铁九娘道:“不错,我是说过——” 古董大声道:“铁姑娘,这种恶人咱们可不能放呀——” 铁九娘哼声道:“他想走,也走不了。” 焦二叔大叫着道:“王人,待俺宰了他——” 霍地拔出了那两柄利斧,挥舞在半空,只要一声令下,石仁中立刻就会受到数面的围攻…… 铁九娘道:“慢点,我有话说——” 铁玉兰说道:“娘,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焦二叔吼叫道:“俺一斧头,劈了他算了——” 古董挑拨道:“对呀,江湖上谁不知道焦二叔的斧力万钧——” 铁九娘道:“我想问问他爹……” 石仁中沉声说道:“你找我爹,有什么事?” 铁九娘哼声道:“他负我的太多,我倒要他还债……” 石仁中说道:“父债子还,你找我好了。” 铁九娘道:“有骨气,石家的人都是这么硬——” 石仁中道:“铁前辈,家父一生耿直,不曾亏欠过谁。你说我爹负你太多,我倒要请教,他老人家到底欠你什么?” 铁九娘神情一变,道:“他欠我的太多了。” 石仁中呵呵笑道:“铁前辈仅仅用‘欠我太多’数字说明,未免太笼统了,假如你要这样加罪于家父,在下是万万不会接受……” “哼!”铁九娘哼声道:“黄毛赤子,你的嘴挺硬——” 石仁中道:“为正义争,在下不惜牺牲——” 铁九娘道:“奸呀,你北你老子还可恶——” 石仁中道:“前辈这话更不像话了,在下自始至终,都守之于礼,未曾过分,这‘可恶’二字未免太……” 铁九娘道:“住嘴,石仁中你少在我面前逞能,凭你那点道行我还没放在眼里,当年你那老子石龙君,都没有你这样狂傲,而你……” 石仁中笑道:“前辈教训的也许极对,不过在下没了解与你的过节之前,绝不会妄听胡言……” 铁九娘怒道:“什么?胡言——” 铁玉兰道:“娘,杀了他嘛——” 石仁中道:“铁姑娘,杀一个人不容易……” “呸,”铁玉兰呸声道:“杀别人不容易,杀你太简单了。” 石仁中道:“铁姑娘,你那身手在下早已领教过了,也不过是如此……” 铁玉兰望着这个可恨又难缠的年轻人,真是恨得牙痒痒的,全身一颤,伸手便欲拔剑。 铁九娘道:“玉兰,你急什么?他难道能再飞出去……” 铁玉兰一跺脚,恨声道:“娘,我不能等了。” 铁九娘道:“你要他死,也要让他死个明白呀。” 铁玉兰道:“娘——” 她张口欲言,一见铁九娘的眼睛一瞪,把那要吐出的话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这也难怪,从小她就是在铁九娘严厉的教导下长大的,她对铁九娘不仅是母女间的情感,还有严师的尊敬…… 铁九娘道:“玉兰,石家跟铁家的恩怨不是三言两语能解决的,咱们总得要给他一个机会……” 古董说道:“铁前辈,此人万万不能留……” 他是个江湖老狐狸,一听铁九娘有口软之意,登时惶悚不已,他晓得石仁中恨自己入骨,如果这次铁九娘放了他,自己想再从姓石的手中逃出去,那是万万不可能…… 焦二叔喝道:“不错,这姓石的死有余辜——” 铁九娘斜睨了古董和焦二叔一眼,这一眼似要看穿各人的心事,古董吓得急忙垂下头去。 铁九娘道:“古董……” 古董道:“前辈,你请指教……” 铁九娘道:“我要问你一句话。” 古董道:“在下知无不言。” 铁九娘道:“很好,不过你要老老实实的说——” 古董道:“在下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有瞒老前辈——” 铁九娘“哼”了一声,说道:“谅你也不敢……” 语声一顿又道:“你到我这隐居的地方,是不是受人指示……” 古董道:“没有没有……” 他心匠凉透,自认这一招做得天衣无缝,却没想到铁九娘已一眼看将出来,看来自己今后行事可要格外小心应付…… 铁九娘寒着脸,道:“真的……” 古董颤声道:“真的……” 铁九娘冷笑道:“古董,我的睥气与为人你大概已经有所耳闻,我不轻易在江湖上走动,很少管闲事,在处世态度上,人不把我,我不犯人,但是假如有人想利用我除去他的强敌,这一层算盘只怕他打不动……” 古董神色一变,削瘦的脸面上刹那间变得苍白,一双眼睛转动,思忖该如何应付这种极尴尬的场面…… 他急忙道:“是,是。” 铁九娘道:“你说,这种想假手于人的手段,是不是该死……” 古董道:“该死,该死。” 铁九娘一笑道:“你知道该死就好。” 她长长吸了口气,继续道:“我不知道你的居心如何?嗯?” 古董道:“铁前辈千万别误会呀,在下和石公子虽然有点小误会,到底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犯不着利用前辈除去石公子,所以……” 他是个老谋深算的江湖客,发觉苗头不对,立刻随风转舵,既不得罪石仁中,也可释去铁九娘心中一个疑团…… 铁九娘冷冷地道:“古董,你好聪明呀。” 古董连忙道:“那里,那里。” 铁九娘道:“古董,你少跟我动心机,这点小手段我见多了,你是聪明人,现在该怎么着,你难道还要我点明么?” 古董低声道:“在下知道了。” 铁九娘道:“那很好,玉兰不懂事,你可找对人了……” 古董红着睑道:“铁前辈,你这是在骂我……” 铁玉兰道:“娘——” 铁九娘寒着声道:“没你的事,少插嘴。” 铁玉兰躬身道:“是,娘。” 古董大声道:“这事跟小姐无关,前辈尽可责怪在下……” 铁九娘哼声道:“你好精明……” 古董急忙道:“铁前辈如能宽谅在下,自当感激不尽……” 铁九娘冷冷地道:“按你这种用心,理应断眩截手之惩,姑念你初犯我手,近年来我也不愿意染上这种血腥,去吧。” 古董拱手道:“多谢前辈……” 身子徽移,转身欲去。 焦二叔一拦道:“怎么啦,古董,这就要走?” 古董道:“蒙铁前辈放行,在下再不识趣岂不是要赖在这里了。” 焦二叔道:“姓石的事儿……” 古董道:“在下不愿谈这个……” 焦二叔哼声道:“孬种,祸是你惹出来的,要溜的也是你……” 古董大声道:“焦二爷,这是什么话?在下并不想走呀,实在是铁前辈已不容许在下留在这——” 焦二叔道:“你要走也行,先挨俺一斧头……” 他斧力万钧,力能贯顶,一斧下来,任他是铁铸金刚也承受不起,古董吓得一缩身,道:“焦二爷,这是何苦?咱们是多年老朋友……” 焦二叔道:“少他奶奶的套交情,俺不吃这一套……” 铁九娘道:“老二——” 焦二叔是个粗人,睥气虽然暴躁,但在铁九娘面前却恭顺无比,一听铁九娘呼唤,急忙躬身站好。 他躬身道:“王人——” 铁九娘道:“让他去吧,这种人不值得……” 焦二叔道:“是。” 他一收巨斧,瞪眼道:“你还不走干什么?” 古董道:“是,我走,我走——” 铁九娘道:“告诉那个替你出主意的人,这种借刀杀人的诡计最好是少用,小心惹火焚身……” 古董道:“是,是。” 铁九娘一挥手道:“去吧!” 古董道:“是。” 人一跃身,急奔而去。 铁九娘向焦二叔一施眼色,道:“你也去吧!没你的事了。” 焦二叔拱手移着大步行了出去。 刹那间,这里仅有铁氏母女及石仁中一个人了,石仁中始终处之泰然,丝毫不觉紧张惊奇。 铁九娘道:“石仁中,现在没有外人了,咱们可好好谈谈了。” 石仁中道:“前辈似乎有意放过那姓古的……一 铁九娘笑道:“你好聪明,果然瞒不过你……” 石仁中道:“以古董在‘快意堂’的行径,实在是死有余辜,我不明白前辈为什么要故意把他支走……” 铁九娘道:“古董将你引来这里,其用心不过是想假我手将你除去,以绝后患,而在我,有机会见着你,这未尝不是古董的功劳……” 石仁中说道:“铁前辈与在下素昧平生……” 铁九娘冷笑一声,道:“你和我,虽然是素昧平生,可是,你爹却是我熟悉至极的人……” 石仁中道:“我爹和你有仇——” 铁九娘道:“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 石仁中一怔道:“前辈,你这话令人费解——” 铁九娘道:“你爹欠我的就是车载斗量也还不清,我铁九娘拉拔着玉兰到现在,可说是全为了他……” 石仁中心中一动,道:“前辈,父债子还,家父欠你的,在下……” 铁九娘冷冷地道:“石仁中,这个你还不起……” 石仁中道:“在下不信,世间那有还不清的债务……” 铁九娘叹了口气,道:“有一桩你还不清……” 石仁中道:“什么?” 铁九娘道:“感情……” 石仁中一呆道:“这……” 铁九娘说道:“你爹欠我的,就是感情……”石仁中道:“铁前辈,家父以前的事迹,在下虽然不知,但是,据在下记忆所及,就没听过……” 铁九娘哼声道:“你才几岁?岂能知道石龙君的事……” 石仁中道:“铁前辈,你是否能说清楚点……” 铁九娘寒着睑道:“你想知道你爹一生中所做的恶事……” 石仁中心弦一颤,有一股凉意从心底直凉到脚跟,从他懂事有记忆以来,他只知道他爹像个神,受许多人敬畏和赞美,没有一个人敢说他爹是个恶人,而今,铁九娘虽然没有直截了当的说他父亲是个万恶不赦的罪人,但由话风里,已隐隐透露出来…… 他寒声道:“铁前辈,这‘恶’字用得有欠稳当——” 铁九娘冶哼一声,说道:“有欠稳当,呸,我这样说,还是替他保全了面子,否则……” 石仁中说道:“前辈,请你别侮辱家父……” 铁九娘怒声道:“姓石的混蛋,包括你在内——” 石仁中大声道:“前辈请你自重,否则在下……” 铁玉兰叫道:“你敢怎么样?” 石仁中冷冷地道:“如果铁前辈再出言不逊,在下只有不敬了……” 铁玉兰不层的道:“凭你也配……” 铁九娘道:“玉兰,过来,别跟他一般见识……” 铁玉兰是个至性至情的人,心中虽对石仁中成见颇深,但一见铁九娘喝止,急忙-身偎在铁九娘身边,状极温顺端雅。 但当铁九娘的目光掠过铁玉兰的睑上,在铁九娘那张冷若冰霜、终日不见一丝笑意的睑上,突然闪现出一丝诡异而令人寒悚的容色,这在这位武林红颜、名似九鼎、威镇九霄的武林名宿睑上,不应有也不该有这层诡秘的笑容…… 铁玉兰虽然没有发现她母亲睑上的变化,可是对面站着的石仁中却无一漏失的全落入眼中,他看得心弦抖颤,寒颤不已,猜不方透铁九娘居心到底如何? 铁玉兰低声道:“娘,你说……” 铁九娘突然慈爱的道:“玉兰,娘在你懂事的时候,就曾告诉你,咱们铁家的恩人没有一个,仇人倒有几个……” 铁玉兰冲口道:“咱们家最大的仇人姓石……” 石仁中听得全身汗毛直竖,脑海中疾快的忖道:“爹一定跟铁家有着深不可解的大恨,否则铁家断不会将石家列为第一大仇家了……” 忖念未了,铁九娘已抚着铁王兰的头,道:“对啦,王兰,你只要时时刻刻记着就行啦。” 铁玉兰一指石仁中,道:“娘,他就是石龙君的儿子……” 铁九娘嗯声道:“不错,他就是咱们母女日思夜想、日-夜盼的石家后代,虽然他老子不在了,可是,这笔帐也可找他算……” 铁玉兰瞪眼道:“娘,先杀了他——” 铁九娘道:“那样太便宜他了……” 铁玉兰一呆,说道:“娘,你要他怎么死……” 铁九娘道:“娘不要他死,娘要他活着北死还难受……” 铁玉兰怔怔道:“娘,我不懂——” 铁九娘道:“你不必懂,你只要听娘的就行了……” 铁玉兰低下头道:“是,娘。” 铁九娘道:“石仁中,父债子还,你爹欠我们铁家的应该由你还……” 石仁中苦笑道:“铁前辈,诚如你所说,假如我能还的话,我一定偿还……” 铁九娘道:“你能,你一定能——” 石仁中道:“铁前辈,我虽然不知道家父与你到底有何冤仇,但是从你的话听来,我知道这个仇恨绝不是三言两语能解的,不过……” 铁九娘道:“你爹欠的是感情……” 石仁中道:“在下没办法还呀——” 铁九娘哼声道:“能,我有办法要你还……” 石仁中道:“你说吧,只要在下能办到的……” 铁九娘道:“我要你娶玉兰……” 铁玉兰一呆道:“娘——” 石仁中也是一楞,说道:“铁前辈,你……” 铁九娘冷冷的道:“怎么啦?你不愿意……” 石仁中朗声道:“铁前辈,你与家父的感情料纷如何?在下虽然不得而知,可是就目前你把令缓许配给在下的设想,显然极不妥当……” 铁九娘道:“有何不妥……” 石仁中道:“在下和铁姑娘素昧平生,双方性情一无了解,今日你硬生生的把我们弄在一起,不觉太残忍了……” 铁九娘冶涩的道:“残忍……” 话语末落,人已仰天狂笑起来,但见她长袍抖动,发丝竖晃,那刺耳的笑声有如夜鸟般的恐怖…… 铁九娘的笑声似乎无歇止的意思,愈笑愈烈,也愈剌耳,石仁中只觉血脉贲张,心悸不已,他暗中一凛,急忙收摄心神,稳定下来。 铁玉兰见母亲笑得有点异样,登时急得一身冶汗,一摇铁九娘的身子,焦急的叫着道:“娘,娘——” 铁九娘笑意一敛,额际汗珠涔涔,谁也看得出来,在她那张渐老的面靥上流露出几许的凄凉…… 她凄凉的道:“玉兰,娘不会撇下你,娘的心愿还没了呢……” 她恶狠狠的瞪了石仁中一眼道:“你还懂得‘残忍’两字!” 石仁中道:“在下难道说错了?” 铁九娘恨声道:“石家的人如果懂得‘残忍’,今天便不会有这种局面了,你那浑蛋老子也不会丢下我不管。” 石仁中严肃的道:“铁前辈,请你对家父客气点——” 铁九娘哼声道:“客气?呸!这是最客气的了,以你老子的德性,万死不足阶,告诉你,石仁中,我恨透你们石家,恨透石家的每个人……” 有人说,女人的生命是活在爱情,没有爱情的女人就像是口干枯的井——空虚,寂寞——爱能庞润生命,也能毁灭生命。女人,女人,女人天生对爱情有狂恋恐——得到的不一定是好的,得不到的就要毁掉—— 铁九娘恨透了石龙君,甚至连他的儿子都不能放过,这是她的本性,也是潜在意识的恨意…… 石仁中摇头道:“铁前辈,真正的爱不是恨——” 铁九娘怒声道:“我不管什么爱不爱,恨不恨,我只要得到,得不到的我就要毁掉……” 石仁中道:“前辈,你太偏激——” 铁九娘吼道:“住嘴,你凭什么教训我……” 石仁中冶冶地说道:“在下不过是说理——” “呸!” 铁九娘呸声道:“说理,呸,你老子当年也说过理……” 石仁中道:“前辈,家父当年也许有亏欠你的地方,不过现在事过境迁,上一代的爱恨不该在我们下一代身上报复……” 铁九娘悲凉的道:“报复!如果我要报复,你们石家早断根了……” 铁玉兰阻止道:“娘,你就少说一句吧。” 铁九娘寒着睑道:“不行,我这口气憋得太久了,他老子撇下我一走了之,以为这样就算了,呸,他没想到他还有儿子呢,哈哈……我今天非说个够不可……” 铁玉兰摇头叫:“娘……” 铁九娘瞪眼道:“你急什么?还怕他不娶你……” 铁玉兰红着睑,道:“娘,你这是何苦?” 铁九娘凶烈的道:“怎么啦?玉兰,娘-的就是这一天,他老子欠咱们的,咱们讨回来并没什么错呀,况且,我只要他娶你,这么便宜的事到那儿去找呀!” 铁玉兰见母亲那种凶烈的样子,不敢再说什么,微微的叹了口气,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石仁中道:“前辈,什么事我都能满口应诺,唯有这事……” 铁九娘嘿嘿地道:“这件事是你爹亲口答应的,你敢不从……” 石仁中全身一震,道:“什么?我爹答应的……” 铁九娘道:“不错,你老子欠我的太多,他曾说过,将来石家有后,一定做我们铁家的女婿,扯平双方的感情……” 石仁中道:“前辈,你没骗我?” 铁九娘道:“骗你?这么大把年纪,还会骗你……” 石仁中长叹道:“大丈夫一言九鼎,我爹如果真这么答应过,做子女的当然义无反顾,信守不移,不过……” 铁九娘道:“看不出来,石龙君的儿子还不错嘛……” 石仁中朗声道:“石家子弟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 铁九娘呸声道:“你爹就不是——” 石仁中变色道:“胡说,我爹是个大丈夫……” 铁九娘哼声道:“别人不晓得石龙君是何许人,我铁九娘却一清二楚,他虚有七尺的躯体,做起事来畏首畏尾,从来就不敢面对现实……” 石仁中道:“我不信……” 铁九娘“嘿嘿”地道:“他跟我的事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似乎发觉自己失言,急忙缩口,底下的话硬生生的咽回去,而在她睑上却有种痛苦之色…… 石仁中摇头道:“片面之辞,诚难令人相信——” 铁九娘站起来道:“玉兰,叫焦二叔准备一下,今天晚上我就给你们完婚……” 石仁中急道:“前辈,婚姻大事不是儿戏,能不能过一些日子……” 铁九娘断然的道:“不行,你俩的事要愈快愈好——” 石仁中一怔道:“为什么?” 铁九娘冶声说道:“别问原因,这是你老子答应的,你如果不肯接受,我也不勉强你,不过,你违抗父命,可是不孝哟……” “唉——” 石仁中长叹道:“我爹好糊涂……” 铁九娘淡淡的道:“这也不能怪你的老子,谁叫他随便欠下别人的感情债,他该晓得,一个女人的幸福,不是轻易能毁的……” 语声一顿,又道:“石仁中,你准备一下,我马上给你们主婚……” 石仁中道:“前辈,我……” 铁九娘道:“你别再推辞了,我辈江湖儿女也不在乎这些礼数,你俩只要人了洞房,我就完了这件心事——” 石仁中口中呐呐道:“前辈,这不是儿戏……” 铁九娘寒着睑,怒道:“有道是父命如山,石龙君虽然已死多年,但是他到底是你的爹,他答应的事,你办不到就是大不孝……” 石仁中黯然的一叹,道:“唉,前辈,我……” 陡地,一声娇呼道:“石哥哥,你不能答应呀……” 但见一道绿影有若弹丸般的朝这里急奔而至。 铁九娘沉喝道:“什么人?” 她大袖一挥,一股大力朝着那急奔而来的绿影挥去。 那力道如山,威不可拒。 那道绿影似乎也知道对方的掌力有万钧雷霆之势,略略一偏,避过锋头,自斜侧里电落。逍遥谷扫描齐名ocr逍遥谷连载 第二十章 险铸悲剧 石仁中晚口道:“萍萍……” 东方萍凄清的道:“你答应了?” 石仁中黯然的一叹,道:“家父许诺的……” 东方萍道:“石老伯是否许诺,没有人证明……” 铁玉兰骄叱一声,道:“喂,你是什么人?” 铁九娘冷冷地道:“玉兰,别问了,看她刚才的-旋身法,就知道是东方驭龙的徒子徒孙……” 她朝东方萍瞄了一眼又道:“东方驭龙是你的什么人?” 东方萍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铁九娘眉宇一锁,叱道:“大胆,东方驭龙见著老娘都还尊敬七分,你这丫头有多大道行,敢这样目中无人……” 东方萍冷冷地道:“铁家的事我了解得太透彻了,你这点门道唬唬别人可以,在我面前……” 铁玉兰吼道:“住嘴——” 东方萍冷冷地道:“你怕听呀,我偏要说……” 铁玉兰道:“你敢再胡说八道,我立刻给你好看……” 东方萍哼声道:“你那点庄稼把式我见多了,唬不住人……” 话音一落,铁玉兰有如一头猛虎般的横冲而来。 铁玉兰双手横飘,斜影中直飘而来。 她出手快速,一连击出七掌。 东方萍身形略移,已自闪过,对方七掌,招招落空。 东方萍冷地一哼,说道:“你也不过如此——” 铁玉兰愤怒的吼道:“贱人,我跟你拼了——” 眼前人影一晃,铁九娘已拦在铁玉兰的面前。 铁玉兰道:“娘——” 铁九娘说道:“玉兰,你下去,看娘的……” 她转头望著东方萍道:“我们铁家并不是人人可欺……” 东方萍道:“你不信口开河,我也不会仗义执言……” 铁九娘恨声道:“你不自量力的横加插手,咱铁家绝不放过你们无名谷,丫头,待老娘擒下你,我要问问东方驭龙,他凭什么指使你来这里撒野……” 东方萍道:“哼,我爹会理你?” 铁九娘一震道:“好呀,原来你是东方驭龙的女儿……” 铁玉兰冷笑道:“怪不得她敢目中无人呢,原来是仗势欺人……” 东方萍道:“那是你们铁家一贯的手法——胡说八道,打群架……” 铁九娘道:“丫头,老娘先擒下你,再给你点颜色瞧瞧……” 她缓缓一移身子,在东方萍面前停立五步之遥,右手轻-在胸前,五指微微张开,冷厉的注视著东方萍。 石仁中不禁心神一紧,说道:“萍萍快退——” 东方萍倨傲的道:“我不信这个老东西有什么特别的鬼门道。” 石仁中道:“这是五爪金龙……”东方萍一听“五爪金龙”四字,浑身一颤,脑海中意念闪动,尚在飘浮的刹那,铁九娘的爪指有如晴空电光,流闪般直往她的身上抓来。 五股无形的大力像一张网般的紧紧罩住了东方萍,她绝未料到“五爪金龙”的指掌间有这么大的威力,在轻敌大意下,竟被对方的手指抓个正著。 东方萍骇然的道:“奸厉害。”她双掌齐飞,猛击对方的死穴,妄想脱困而出。 铁九娘冷笑一声,道:“我要是连你这个丫头都制服不了,也任混了半辈子的江湖……” 她的手法太过迅速,一阵晃动便把东方萍制住,曲指一弹,连点了东方萍身上三处穴道。 石仁中跃身而前,道:“铁前辈,手下留情——” 他情急之下,出手如风,挥掌照著铁九娘的肩上劈落,铁九娘点到东方萍後,-身疾跃。 铁九娘回身冷冷地道:“你要跟我动手……” 石仁中嚅嚅地道:“我……” 铁九娘寒声道:“将来我是你的丈母娘,你这样对付我,不怕伤了两家的和气么?” 石仁中摇头道:“铁前辈,在下不过是心急救人……” 铁九娘大声道:“好呀,石仁中,你跟你老子当年一般的可恶,当年你老子为了救你妈,把我推往一边,现在……” 她似乎愈说愈气,眼眶竟含著盈盈的泪水。 东方萍叫道:“石哥,别理她……” 铁九娘见东方萍被点倒地上,犹还嘴硬,怒声道:“鬼丫头,当心我割下你的舌头——” 东方萍道:“只怕你不敢——” 铁玉兰只觉妒火中烧,道:“娘,我就割下她的舌头,看看她能怎么样?” 说著提起长剑,直朝东方萍逼去。 东方萍业已受制,一见铁玉兰凶恶的朝自己逼来,顿时紧张不已,她对铁家的习性非常了解,铁家的子弟说得出做得到,万一…… 东方萍狠声道:“好,姓铁的,你只要敢割下我的舌头,我爹爹不毁了你的脸才怪……” 铁玉兰道:“没关系,咱们一个换一个,至少我现在占尽便宜……” 东方萍双目一垂道:“来吧,我不在乎——” 铁玉兰冷酷的笑了一笑,长剑在空中一颤,闪颤出数缕冷厉的寒光,泛起一股令人寒悚的畏怯…… 石仁中沉声一喝,道:“铁姑娘,请留情……” 东方萍吼道:“石哥,别求她,量她也不敢……” 铁玉兰大声道:“你要是认为我不敢,那你就大错而特错了。” 石仁中急步上前道:“铁姑娘——” 铁玉兰回眸一笑道:“石仁中,如果你要代她求情,我会看在你即将是我的夫婿份上,饶过她这一遭,不过……” 东方萍叫道:“石仁中,别理她,她跟她娘一样不要睑……” 铁九娘瞪眼道:“鬼丫头,别欺人太甚,就算你老子到了,他也不敢向我这样放肆……” 东方萍哼声道:“我爹如果来了,你怕早跑了。” 铁九娘道:“娘,对付这丫头只有动狠的,看我割下她的舌头後,她还能不能像死鸭的嘴那么硬……” 石仁中冷冷地道:“铁姑娘,你要动她一下,在下立刻要你血溅当场……” 铁玉兰气得跺脚,道:“她到底是你的甚么人?你这样关怀她……” 石仁中冶冶地一哼,道:“她是我的朋友……” 铁王兰怒声道:“我不准你有这个朋友……” 东方萍冷笑一声,道:“你管得了他么?” 铁玉兰扭头道:“当然,他是我的……” 铁九娘道:“玉兰,别跟那丫头一般见识,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不宜杀劫,暂时先放过她,娘给你们……” 石仁中道:“铁前辈,你不能这样一厢情愿……” 铁九娘说道:“我不管,你爹答应的事……” 石仁中长叹一声,道:“你用父命压我……” 铁九娘道:“违抗父命就是不孝,我想你不会不孝吧。” 石仁中默然了,他虽然倨傲异常,英雄盖世,可是他到底是个大孝大义的孝子,父命难违,他纵有天胆,也不敢违抗父命。 铁九娘似乎都准备好了,招呼一声,焦二叔带著几个少女捧著各样应用物品而来,但见铁玉兰戴上凤冠霞帔,罩上大红罗衫,打扮起来倒真像个新娘子。 焦二叔拿著一文士蓝袍,道:“石老弟,你也换上吧。” 石仁中道:“不用了。” 焦二叔道:“这是什么话?婚姻大事不能马虎,必须隆重,你是新郎倌,岂能不换一件新衫……” 石仁中拗不过焦二叔的料缠,极不情愿的换上新衫。将一切就绪,陡闻焦二叔叫道:“一拜天地——” 一对新人正要交拜天地之际,忽见一个面容枯黄、发丝散乱的老太婆,焦急的行来。 她颤声道:“不能拜——” 铁九娘一见这个老太婆突然行来,神情陡然一变,朝焦二叔施眼色,道:“焦二,你怎么放她出来了……” 焦二叔急声道:“没有呀——” 他急忙迎上去,沉声道:“何大妈,快回去。” 何大妈颤声说道:“不行,谁说也不行。” 焦二叔道:“你要干什么?” 何大妈道:“我是玉兰的奶妈,我有话要说。” 铁九娘急声说道:“焦二,把她抓回去……” 焦二叔道:“是。” 他身子略略一移,伸手朝何大妈的手臂抓去,可怜何大妈一个女流,怎能避过一个武林高手的快速手法,登时被焦二叔提了起来。 何大妈叫道:“年轻人,不能让他带我走,我有话说。” 石仁中道:“焦二叔,放下她。” 铁九娘道:“她是个疯婆子,放下她会闹事。” 何大妈道:“说我疯的人才疯……” 东方萍高声呼叫道:“仁中,救下何大妈——” 石仁中一点头,叫道:“焦二叔,请你放手。” 焦二叔说道:“不行,她在这里会误事——” 他抓著何大妈欲走,石仁中晃身挡住了去路。 石仁中说道:“何大妈,你要说什么?” 何大妈神色惊慌,说道:“他们不让我说……” 铁九娘道:“何大妈,你不要乱说,不然……” 焦二叔在石仁中的瞪视下,缓缓松了何大妈的手臂,何大妈揉了揉手臂,朝石仁中望著道:“你姓石……” 石仁中道:“不错,在下姓石……” 何大妈双目徽湿,道:“你爹叫石龙君……” 石仁中点一点头,道:“对呀,你认识我爹……” 何大妈长长叹了口气,道:“何止认识,简直太熟了……” 石仁中一呆道:“你是……” 何大妈道:“我是玉兰的奶娘——” 铁玉兰泣道:“奶娘——” 何大妈黯然的道:“玉兰是我一手带大的,她的事我最清楚。” 铁玉兰叫道:“奶娘,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你不该来捣蛋……” 何大妈瞪目道:“玉兰,你说这什么话?奶妈对你比我自己的儿女还要疼爱。不错,你娘是给你办喜事是应该的,但是,她不该把你许配给姓石的……” 铁玉兰一呆,颤声道:“奶娘,为什么?” 何大妈道:“因为……” 铁九娘霍地冲了过来,指著何大妈,道:“奶娘,不准说——” 何大妈颤声说道:“我要说,你……你这是……” 底下的话尚未说下去,铁九娘忽然一掌拍将下来,其势疾快无比,对著何大妈的腋下拍去。 石仁中变色说道:“铁前辈,手下留情……” 他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间授受不亲,一展身形挥掌向铁九娘的掌上迎去,另一手抱著何大妈朝一旁闪去。 “砰——”双方掌势一振,砰地一声,两人俱晃了一下身子,何大妈由死逃生,虽然早将生死置於度外,也不禁吓得面色苍白。 铁九娘叱道:“石仁中,你别管这档子事……” 石仁中道:“她有话,应该让她说下去。” 他转头朝何大妈看了一眼,又道:“你没事吧?” 何大冯感激的说道:“石相公,谢谢你。” 石仁中道:“奶娘,不要紧,有话慢慢说。” 何大妈看了玉兰一眼,道:“玉兰,你过来。” 铁玉兰凄楚的走了过来,说道:“奶娘——” 何大妈爱怜的道:“玉兰,你知道从小我把你带大,奶娘说的话绝不会骗你,虽然主人不准我说,但现在,我只有违抗她的命令把真相说出来了……” 铁九娘狠厉的道:“姓何的,我要你的命……” 何大妈惨声说道:“我知道,你心恨一个人,但那是你一个人的事,你万万不该把你的恨建立在玉兰和石相公的痛苦上……” 铁九娘大吼一声,道:“你胡说,她是疯子……” 她叫道:“焦二,把她带走……” 焦二叔摇头道:“这……” 石仁中冷冷地道:“谁敢再动何大妈一指,在下将不客气……” 铁玉兰道:“娘,你不该恨奶娘——” “拍”地一声,铁九娘的一股闷气无处发泄,挥手给了铁玉兰一巴掌,掌出手甚重,直打得铁玉兰全身摇晃,眼前发黑…… 五条鲜红指印烙在她那张玉靥上,她捂著自己的睑呆呆的望著铁九娘,半晌说不出话来。她颤声道:“娘,你打我……” 铁九娘颤声说道:“我要打死你这贱货……” 铁玉兰跪下道:“娘你打吧,孩子绝不怨你……” 铁九娘悲凉的哭泣起来,全身似乎一点劲力也没有,捂著睑,一句话也不说,似乎已经没有什么话可说了。 何大妈痛心的说道:“玉兰,你痛不痛——” 铁玉兰似乎有满腹委屈似的,一头撞进何大妈的怀里,陡地一声哭了出来,但见泪珠像断了线似的掉了下来,沾湿了何大妈的衣衫,何大妈长叹道:“玉兰,你娘打你不算打,千万别记恨你娘——” 铁玉兰摇头道:“不会,奶娘。” 何大妈黯然的道:“还好我出来得快,没铸成大错……” 铁玉兰一怔道:“大错……” 何大妈道:“当然是错了,天下那有兄妹成婚的……” 石仁中一震,道:“什么?何大妈,你说什么?” 铁玉兰惨然的说道:“奶娘,这是真的?” 何大妈点头道:“玉兰,你娘为了这件事,把我关起来,说我疯了,主要的目的就是怕我把这件事说出去,因为我说出来,她报复的手段就没用了……” 石仁中道:“何大妈,你说我们是兄妹……” 何大妈点头道:“不错,玉兰是你们石家的骨肉,当年你爹来这里疗伤的时候和玉兰她娘生的……” 铁九娘大叫道:“不要说了……” 何大妈道:“为什么不要说,主人你这样做是乱伦呀……” 铁玉兰泣道:“娘,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铁九娘恨恨的跺脚,恨声道:“因为我恨石家……” 铁玉兰道:“娘,你不该恨爹——” 铁九娘怒道:“别提石龙君,不是他,我不会在这里苦守十八年……” 铁玉兰哭泣道:“娘,那是为了我呀……”, 铁九娘哼了哼道:“当然是为了你,十九年来,找忍受百般的痛苦和折磨,为的就是你,现在你长大了,可以不听娘的话了……” 铁玉兰急道:“娘,我没有呀……” 铁九娘道:“不管你对娘的看法怎样,石龙君欠我的,就该还给我……”语声坚定,凶厉异常,其内心之恨可见一斑。 石仁中道:“前辈,家父欠你的,在下愿设法弥补……” 铁九娘大笑道:“弥补?你说得倒挺轻松,我一辈子的幸福和青春都毁在石龙君的手中,你拿什么来弥补我……” 石仁中一呆道:“这……” 铁玉兰道:“娘,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就算了。” 铁九娘道:“算了,凭你一句话就算了?” 铁玉兰道:“娘,那你到底要怎么样嘛?” 铁九娘恨恨地道:“石龙君负我十八年,我要他儿子痛苦二十年……” 铁玉兰惊声道:“娘,你要对付我哥哥……” 铁九娘道:“你没有这个哥哥,我不准你叫他……” 铁玉兰哀声道:“娘,这……” 铁九娘指著石仁中道:“姓石的,你爹呢?” 石仁中惨声道:“他老人家恐怕已经不在人世了……” 铁九娘道:“没关系,你是他儿子,我找你算账也一样……” 石仁中道:“铁前辈请冷静……” “呸——”铁九娘道:“要我消解心中之恨,除非你答应我的要求……” 石仁中道:“前辈只要要求合理,在下一定设法办到——” 铁九娘道:“行,拿来……” 石仁中一怔道:“拿什么?” 铁九娘道:“我要你一手一足,你敢答应么?” 石仁中一呆道:“这……” 何大妈哀声啡道:“主人,你太过分了……” 铁九娘道:“姓何的,你太放肆……” 她抖手发出一点寒光,照著何大妈的身上射去,这一招在猝然情况下发出,任谁也没有料到铁九娘会有这一招,都讶然骇叫—— 铁玉兰大叫道:“奶娘——” 她与何大妈的距离最近,一见寒光直射而来,奋不顾身的扑在何大妈的身上,只听一声惨叫,一只三寸余长的袖箭射在铁玉兰的左臂上。 铁九娘一呆道:“玉兰……” 铁玉兰颤声哀叫:“娘,你饶了奶娘吧……” 何大妈痛心道:“玉兰,你这是何苦?奶娘已经活到这么大把年纪了,还在乎生死么?快把毒箭拔出来,快……” 铁玉兰玉睑变色道:“奶娘,我不要紧……” 铁九娘颤声高叫道:“姓石的,你过来。” 石仁中跨前一步,道:“铁前辈,你请指教……” 铁九娘道:“一切都是你害的,你不来,我的玉兰不会受伤,你不来,我也不会亲手伤了我的女儿,是你,都是你……” 她此刻的理智似乎有点不太清楚,指著石仁中一句此一句更凌厉的叱骂,石仁中见她已不可理喻,退守一边,不子理会。 铁九娘杀心已动,道:“焦二——” 焦二叔道:“主人——” 铁九娘道:“把我的剑拿来。” 焦二叔一呆道:“主人,你……” 铁九娘大声道:“我要昭告天下,铁九娘要报石家负情之仇了……” 焦二叔不敢出声,转身而去。 铁玉兰颤声道:“娘,你不能动用那柄剑……” 铁九娘道:“玉兰,别乱动,娘收拾了姓石的後再来救你……” 铁玉兰哀叫道:“娘,你不能一错再错……” 铁九娘冷煞的道:“娘是报仇,没人能说我不对……” 焦二叔扛著一柄长剑急奔而来,递给了铁九娘。 铁九娘接过剑,道:“姓石的,要了结你爹的那笔帐,除非你能赢得了我手中之剑,不然,你非断手断足不可……” 石仁中说道:“前辈,你能否高抬贵手……” 铁九娘断然道:“不行,我盼望了十八年等的就是这一天……” 石仁中道:“前辈,我请你再考虑一下……” 铁九娘叱道:“拔剑吧——” 铁玉兰爬到铁九娘的脚前,道:“娘,女儿已经受了重伤,这个代价,已经太大了,你就饶了我的哥哥吧,女儿求求你……” 铁九娘怒声道:“走开。” 铁玉兰道:“娘,你如不答应孩儿,孩儿就不起来……” 铁九娘叫道:“玉兰,滚开——” 她伸脚一踢,把铁玉兰踢得连著滚了三滚,这一著大出众人意料,俱楞楞的望著铁九娘。 铁玉兰心碎的道:“娘——” 何大妈吼道:“玉兰,过来,她已丧心病狂,别求她……” 铁玉兰颤声哀叫道:“娘,你好狠的心……” 铁九娘哼声道:“娘为了你苦了十八年,你要我就这么放手,我怎么也不会心甘,玉兰,娘的苦心你不会明白……” 铁玉兰颤抖著声说道:“娘,女儿了解——” 铁九娘伤情的说道:“但愿你能够了解……” 她缓缓的拔出剑来,但见一蓬闪灿的剑光散满半空,光彩夺目,耀目生辉,真是一柄千古神剑。 铁九娘狠厉的道:“姓石的,拔剑吧。” 石仁中黯然的道:“前辈,你这不是在逼我么?” 铁九娘冷煞的道:“不错,我是在逼你,你老子当年负我的时候,我不走上绝路,等的就是这一天,姓石的,动手……” 创光一颤,数道剑影片片飞洒而来,一道道剑气彷佛要撕裂周遭空气似的,朝著石仁中全身罩了下来。石仁中变色道:“大风剑……” 道道剑刃凶厉的猝袭而至,眼下已不容他乡作思考,对方迅快的剑刃全罩在石仁中的死穴。 剑光凌厉,凶狠辛辣,铁九娘在剑道上下的功夫极深,一起式,已带著凶霸的煞招,将石仁中罩住了。 石仁中目睹对方凶怖的剑招,暗中一骇,料想不到一个女子竟能把失传巳久的“大风剑法”练至这般精利,一招之下,居然将自己逼到死地。 石仁中骇然道:“好剑法。” 他已来不及再多思索,长剑迅快的拔将出来,迎著袭体的剑影,使出一招“血影无踪”,但闻双方剑声“叮叮”,两人身形登时一分,各自抱剑而退。 铁九娘散披著发丝,道:“石仁中,咱们不死不休……” 她正要仗剑而上,铁玉兰带著箭伤,哀声道:“娘,你不要再打了——” 铁九娘恶毒的道:“贱丫头,娘的气憋了十八年,你不但不帮娘消了这口气,反而帮姓石的欺负我……” 何大妈伤痛的道:“玉兰,你娘的心是铁打的,拗不过来啦——” 铁九娘状似疯狂,持著剑,迈著步,毫无章法的朝石仁中扑去,别人乍然一看她这副德性,以为她业已力竭技穷,无招无式的乱劈一通,但在石仁中眼里,铁九娘这种招式,正是“大风剑法”中的精华,施展开来,像平地骤起的狂风,无边无岸,无际无空,笼罩之下,全是剑影。 石仁中长创疾颤,自空中斜穿而去,指的正是铁九娘的额眉中间,这一招“后羿射日”是武林四大剑派所公认的凶招之一,施展开来,直能穿日射月,任谁也躲不过,霸道无比。 铁九娘目睹对方长剑疾射而来,居然能穿过自己所布起的剑幕,心中一骇,疾然飘退三尺,弯剑斜射,反攻向石仁中的肋下。 石仁中沉声道:“铁前辈,再不停手的话,必有伤亡……” 铁九娘大吼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她像是一只出柙的猛虎,凶烈的连自身安危都不顾,挥洒著长剑,朝著石仁中致命之处下手。 石仁中大叫道:“铁前辈,你手下留情——” “呸——”铁九娘呸声道:“宰不了你,消不了我心头这口气——” 长剑在丰空中兜起一道弧光,诡秘辛辣的朝石仁中胸中刺去,这一著狠毒无比,端的是令人防不胜防。 石仁中双眉一锁,道:“前辈,你太过分——” 眼下已不容他再多作思考,斜剑疾洒,突然一剑向铁九娘手背上拍去,这一招著实出於场中诸人的意料之外,俱都哗然失声。 “呀——”铁九娘惨叫一声,手中长剑像疾射的箭矢,射上半空之中,落在山壁之上,进入半截之多,留下剑柄尚不停的摇晃。 铁九娘颤声道:“你……” 石仁中歉然的道:“铁前辈,你请原谅……” 铁九娘惨烈的道:“石仁中,你别猫哭耗子假慈悲,这一著我不稀罕,你挑了我的剥,我只怨我功夫不如你,可是……” 铁九娘张口吐出一口血水,又道:“你老子欠我的一辈子也还不清……” 铁玉兰惶悚的哀叫道:“娘,你吐血了……” 铁九娘大声道:“死不了的。” 铁玉兰说道:“娘,你就原谅我哥哥吧……” 铁九娘恨声道:“你有了哥哥连娘都不要了……” 铁玉兰凄楚的道:“娘,我……” 铁九娘黯然道:“玉兰,娘心比你苦……” 铁玉兰道:“娘,我知道。” 铁九娘庄然的道:“孩子,这件事隐藏在娘的心里十八年了,十八年来娘不曾向你透露半个字,唉,今天,娘要将心中多年的苦闷统统说出来……” 铁玉兰道:“娘,你慢慢的说——” 铁九娘理理紊乱的发丝,坐在一块大石上。 她似乎已渐渐冷静下来,不似先前那么激动了。 她指了一下石头,对石仁中道:“你也坐下吧。” 石仁中抱剑,道:“多谢前辈!” 何大蚂道:“主人,你想通了……” 铁九娘黯然的道:“这都是命,怪不得谁……” 石仁中道:“前辈,东方姑娘……” 东方萍傲声道:“别求她……” 铁九娘叹口气道:“她老子如果知道我把他女儿制在这里,他一定会跟我没休没完……” 遥空弹指点上,巳解了东方萍身上穴道。 东方萍哼声道:“你解了我的穴道,我并不感激你……” 石仁中焦急的道:“萍萍——” 铁九娘软弱的道:“我不怪你。” 她长长吸了口气,继续说道:“玉兰,娘的一生极为坎坷,生命中能回忆的只有那一段不太平凡的爱情,而这段爱情又太……” 铁玉兰说道:“娘,爹到底怎么负你的……” 铁九娘目光望著远方,脑海似乎沉缅在无涯的往事,但见她那枯黄的睑靥上闪现著一丝迷惘和痴情,谁都看得出,她的一生都是活在回忆里……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一段往事…… 事情的发生似乎是偶然的…… 十八年前的香君崖是孤寂的,铁九娘十八年前还是怀春待字闺中的大小姐,这世界对她来说尽是美好的,她不知道忧,也不知道愁,脑海中所幻想的尽是一些虚无的事情…… 她幻想自己是个多情的少女,也幻想自己能遇上一个潇洒挺拔、俏俊丰硕的情郎—— 幻想总归是幻想,日日夜夜,她仍在企盼著…… 这事终於发生了,发生在一个艳阳高炽的午後—— 烈阳骄艳,婵鸣不绝,但-顶山风吹洒,驱除了不少暑意,铁九娘照平常一样的在绝壁上练习壁虎功…… 突然,在她眸光里,闪现出一个白衣人—— 她望著那白衣人,忖道:“什么人敢到香君崖来……” 好奇心的驱使下,促使她匆匆结束了午间的练功,施出绝顶的轻功朝山-下奔去…… 远远的,她看见一个白衣人站在一棵巨松下…… 虬髯朱唇,白衫配剑,好一副威武的雄姿,一丛的针松叶,遮住了他半边身子,他斜斜的靠在松干上,双目呆直的望著远方…… 铁九娘叫了一声道:“喂——” 白衫客好傲的骨气,在铁九娘面前一言不动,他不理会,那神态好倨傲,也好不近情理…… 铁九娘面色微愠,说道:“喂,你这个人……” 她自视甚高,目空一切,寻常的山夫豪客,无不刻意的巴结,在她眼里,从来没有人敢用这种态度对她…… 她禁不住怒气上升,跺脚道:“喂,你听见了没有——”逍遥谷扫描齐名ocr逍遥谷连载 第二十一章 旧梦迷蒙 白衫客依旧是不予理会,仿佛根本没听见似的…… 突然,铁九娘发现了一件事情,使她骇异的倒退了半步。 但见白衫客的衣衫上流下了一滴滴的鲜血…… 血,染红了白衫,也湿透了他半截薄履…… 她大声道:“你受伤了……” 白衫客动了一动,痛声道:“嗯。” 寻常的人,受了这样重的伤,一定忍不住要高声大叫,或是不支倒地,但这个男人所表现的却不同于一般的人,仅仅鼻子思了一声…… 铁九娘急声道:“伤在那里?” 连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去关怀一个从未谋过面的陌生人,她轻轻拉开那杂乱的松枝,只见那白衫客的腰上插着一支小箭,箭有四寸,没根而入,血沿着箭柄一滴滴的流下来…… 铁九娘神色一变,说道:“你中了箭伤……” 白衫客“思”了一声,说道:“南海门的鱼箭……” 铁九娘心弦颤动,脱口道:“南海鱼箭……那箭上会有毒——” 白衫客道:“你不愧是铁梦秋的女儿,家学渊源……” 铁九娘一怔道:“你认识我爹——” 她绝未想到对方竟然会这么清楚铁家,陡然之间,铁九娘产生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禁不住的问:“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们铁家——” 白衫客洒脱的笑道:“香君崖的铁梦秋,天下有谁不识……” 铁九娘道:“你到我们香君崖是来求治的……” 任何受伤的人听了这句话都会极力称是,且说些令对方听了非常受用的话,博取对方的同情,在铁九娘心里也不外乎有这种想法…… 但这个陌生人太令她诧异了,所答覆的竟然出乎铁九娘的意外。 白衫客冷冷地道:“铁梦秋恐怕治不好南海门的鱼箭吧——” 这话立刻触怒了狂傲的铁九娘,“哼”了一声,道:“南海门的鱼箭也未必难得倒铁家……” 白衫客道:“姑娘,令尊如果在此,便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铁九娘怒道:“喂,你这个快死的人,铁家既然治不了你的箭伤,我倒要请问阁下,你忍饥挨饿的跑到这儿干什么?” 白衫客说道:“你以为我来求你们铁家么?” 铁九娘得意道:“大概差不多了。” 白衫客哼声道:“姑娘,如果你有这样的想法,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铁九娘一怔道:“错了?” 白衫客道:“不错,你该先知道我是谁。” 铁九娘道:“一个快死的人,名字是什么便不重要——” 白衫客道:“你如果知道我是谁,你就会明白我是不是求人的人——” 铁九娘非常有兴趣的道:“那我倒要请教了……” 白衫客道:“太晚了……” 铁九娘一呆道:“晚了?” 白衫客道:“你该从我的装束上和宝剑上看出我是谁——” 铁九娘“嗯”了一声道:“近来,江湖上有个倨傲无比、剑术无敌的狂人石龙君,少年得志,目空四海,江湖上无不说他是个狂生,但是今日见了你,我倒觉得他还不如你……” 白衫客笑道:“你还真有眼力——” 他这一至性的狂笑,牵动了伤口,鲜血不禁又冒了出来,而他却一丝不觉的笑个不歇—— 铁九娘不忍的道:“你别笑了……” 白衫客得意的道:“顺耳的一句话,有时会令人想起得意之事……” 铁九娘焦急的道:“别说话了,当心丧了命……” 白衫客洒脱的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铁九娘摇头道:“你真是绝得很,伤成这个样子还这样洒脱……” 白衫客道:“人嘛,总该有个人的样子,何必为些许浮云之事看得这么严重,生不过是一口气,死不过是一撮土,姑娘,你说,生与死,差别何在?” 铁九娘从小生活在峦山绝峰上,终日对着花车树木、鸟蝶虫蚁嬉游,鲜少有人告诉她人生的真谛,生活的意义……这在铁九娘来说,是那么新奇和鲜活,刹那间,这个突然闯进她心扉的男孩子,在她生命占了几分的空间。虽然,他们的交谈不过是短短的几句话,可是,给子她的感受,或许会影响她的一生……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你把生死看得这么淡……” 白衫客道:“怎么?你很留恋——” 铁九娘道:“当然,这世界的美好满目皆是——” 白衫客笑道:“你是指视觉上——” 铁九娘道:“不错,难道说你有另外的看法——” 白衫客道:“姑娘,我只能说你只看到好的一面,你该去江湖上走走,看看邪恶的丑陋,贫苦的凄惨。人,有许多种,区分在有幸或不幸……” 铁九娘道:“这些以后再说吧,先治你的伤再说。” 她知道白衫客是倨傲坚强的人,便不再徽求对方的同意,抓着他的手臂,急促的说道:“去看我爹去,也许我爹能救你……” 白衫客痛苦的道:“姑娘,你该知道伤我的人是那一派——” 铁九娘道:“南海门的鱼箭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白衫客道:“不错,南海门的鱼箭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可是南海门的报复你该晓得,令尊如果治好了我的伤,哼,我怕南海门会拆了你们香君崖——” 铁九娘笑道:“笑话,你把我们铁家看得这么一文不值——” 她固执的一扶白衫客,道:“我偏要救你,看看南海门会怎么样……” 白衫客被铁九娘一拉,哎呀一声,人便晕了过去,任她摆布了…… 铁梦秋拗不过铁九娘的恳求,为白衫客拔了甚毒的鱼箭,他替白衫客洗净了伤口,清除了身上余毒后,面色陡现凝重,铁九娘看在眼里,心中大骇…… 铁梦秋临去,只说了这样一句话,道:“孩子,你祸惹大了……” 铁九娘骇道:“爹……” 铁梦秋摇了摇头,嘱咐道:“晚上注意点,提高警觉……” 夜,晚风很大,铁九娘细细咀嚼父亲临行的两句话,她守着白衫客,脑海中思潮起伏,了无睡意,也不知过了多久,蒙蒙胧胧中睡去…… 在半睡半醒中,忽然一声长啸传入耳际,一阵冷意飘袭身上,机凛凛的颤了一颤,猛然的一抬头,发觉父亲一睑冷意的站在床前,冷厉的瞪着白衫客。 只听铁梦秋寒声道:“孩子,你给爹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顿时,铁九娘的睡意全消,咕碌碌的爬起来,理了理凌乱的发丝,使空白的思维有了顷刻的思考。她低声道:“爹,有麻烦——” 铁梦秋点了点头,道:“南海门的二当家——袁晋来要人啦。” 铁九娘没会过意来,道:“要人,要什么人?” 铁梦秋道:“还会有谁?当然是这位受伤的朋友。” 铁九娘道:“你答应他了——”; 铁梦秋摇头道:“没有,不过他在等你回话。” 铁九娘一震道:“他人呢?” 铁梦秋道:“在客厅,爹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铁九娘道:“爹的意思呢?” 铁梦秋道:“人是你救的,当然由你决定……” 铁九娘道:“爹,看得出来,这件事情很严重——” 铁梦秋“嗯”了一声道:“孩子,首先你该弄清楚要救的人是谁?” 铁九娘道:“他不会是万恶不赦的大盗吧——” 铁梦秋冷冷道:“虽不是盗,但此盗还……” 铁九娘全身一颤,道:“爹,你说,他……他到底是谁?” 铁梦秋道:“武林狂客石龙君——” 铁九娘一呆道:“真是他——” 铁梦秋道:“孩子,你是否救他,全在你的一念之间——” 铁九娘咬着嘴唇道:“爹,咱们家的麻烦大不大……” 铁梦秋道:“孩子,南海门是一个难缠的门派,江湖上都有避之则吉的感觉,但是,这并不表示爹怕他们,问题是你这样做值得与否……” 铁九娘摇了摇头,道:“爹,孩子不知道……” 铁梦秋黯然的长叹一声道:“唉,孩子,这真是一件麻烦的事,如果把姓石的交给南海门老二袁晋,咱们跟南海门固然可以相安无事,可是……” 铁九娘道:“爹,咱们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天……” 铁梦秋嗯声道:“孩子,在你的眸光里,我可以看得出来,你有种复杂而不安的感觉,是种内心的交战,思维的矛盾,对不对?” 铁九娘一震道:“爹,你知道?” 铁梦秋苦笑道:“爹是什么人,这点事还看不出来……” 他一挥手,转身道:“孩子,看着他,我去回话。” 铁九娘震颤道:“爹要拒绝袁晋……” 铁梦秋呵呵地道:“为了我女儿,只有得罪南海门了……” 说着,转动着老迈的躯体朝外行去。 铁九娘只觉一股莫名的心酸涌进心坎,眼圈有点红,但在这股愁绪中彷佛又有几许喜悦渗杂其中,令人猜不透也不易捉摸…… 铁九娘沉凝的望着沉睡的石龙君自语道:“唉,真是冤家,我怎会这样的不能自主……” 在这一刻,她才有时间仔细的打量面前伤势颇重的石龙君,只见此人剑眉轩昂,狮鼻挺拔,薄薄的两片嘴唇有适度的弯弧,在嘴角上尚嵌着一丝醉人的笑意仅这份相貌已令少女们心醉不已,况且,那份坚强倨傲的个性,更是少女们爱慕的对象—— 看着,看着……铁九娘的脑海禁不住幻想出一幅醉人的画面……在绿绿的草地上,她幻想自己和自己相爱的人斜卧在柔软如茵的草地上,两人互相细诉彼此的情意,享受爱情的蜜汁…… 突然,她机凛凛的从幻想中清醒了过来,只听外边传来一阵阵争吵之声,她替石龙君盖上绿缎大花被子,轻手蹑足的走了出去…… 她在客厅的大方格窗前停下,用指头戳破了一个小洞,争吵的声音利时剌耳的传了出来…… 只听铁梦秋道:“袁朋友,你别吓唬我……” “嘿嘿。”袁晋冶冷地道:“铁兄,老夫可不说瞎话——” 说话的声音又冷又硬,一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彷佛含了冰块一样的硬冷不清…… 铁九娘天生好奇,再也禁不住心中的怂恿,伸过头,贴近了窗前的纸花,从那用手指戳破的小洞中,朝客厅望去,但见一个长发披肩、胸前挂苦-排鱼骨的怪人,凶恶的站在客厅当中,两只眼睛瞪得有如铜铃,凶煞的望着铁梦秋,铁九娘一看就知道是那个南海门老二袁晋…… 铁梦秋不愧是武林名宿,在南海门二当家袁晋之前,不卑不亢,不畏不惧的淡淡一笑,和悦的说道:“袁朋友,老夫话也说明白了,人在我这里,但现在不能交给你,你要人也可以,等石龙君下了香君崖,任由阁下取舍,姓铁的绝不多 说一个字……” 袁晋“哼”了一声道:“铁当家的,袁某人现在就要人了。” 铁梦秋哈哈笑道:“袁朋友,那样就不好看了……” 袁晋鼻子哼了两声,回手一掌朝铁梦秋的胸前拂去,看似柔而无力,其含蕴的力道却令铁梦秋不能忽视,谁都知道这轻描淡写的一下子,犹胜过锋利的刀子,稍一差错,便会致人于死…… 铁梦秋呵呵地笑道:“袁朋友,请留情——” 嘴里说得客气,手下可不敢怠慢,微移步子,右手迅快的抓着袁晋拂来的手腕,这一着大出袁晋的预料,登时挣扎欲脱。 铁梦秋大笑道:“袁朋友,时候不早了,我送你下山吧。” 一个扬着手,一个握着腕,两人面上虽都带着笑容,但在袁晋的额头上很快的渗出了一颗颗豆大的汗珠,每走一步,石板铺就的客厅地面,跟着就碎了几片,显然的,两人都较上了力。 铁梦秋看似较轻松,其实也挺难熬,他用了八成力也仅能使对方一步一步往外走,想南海门老当家的功力一定胜袁晋尤多,到时登门报复,后果堪忧…… 双方移动着身子,老朋友似的拉着手,慢慢走着…… 袁晋“思”了一声:“好功力,老夫拜领了。” 他一转身,在地上一跺脚,人似凌空翻腾的兀鹰一个疾旋而去,但在他临空的一刹那,有意无意的朝站在窗前偷窥的铁九娘瞄了一眼。 这一眼所含蕴的冷厉和恶毒是令人颤悸的…… 铁梦秋沉重的说道:“孩子,你进来吧——” 铁九娘从父亲的口气中知道事情相当严重,一颗心忐忑不安的走进客厅,铁梦秋也没多说话,只举起了右手。 铁九娘朝父亲的右手一望,登时吓了一跳,只见铁梦秋的手掌面,一片紫黑之色。她颤声道:“爹,你中毒了。” 铁梦秋道:“南海门的武功诡异阴毒,袁晋以为能毒死我,殊不知我早有防备,虽然如此,爹的右手在一个月内还是不能与人再动手……” 铁九娘恐怖的道:“一个月……” 铁梦秋点头道:“一个月中,爹才能除去它的余毒……” 铁九娘道:“万一南海门再来……” 铁梦秋轻叹一声,道:“爹怕的就是这个……” 他轻轻叹了口气,眉宇问利时罩上一片愁意,铁九娘看了难过,内心中有着丝丝负疚,若不是自己无端的救了石龙君,爹何以要担这个心…… 铁梦秋挥了挥手,说道:“孩子,去歇着吧!” 铁九娘回到自己闺房,脑海中思潮起伏,一夜无法合眼,谁也没有想到,一个男人会这么快的闯进她的心扉…… 历经半个多月的调理和休养,石龙君的伤势终于复原了,他脸色红润,神态悠闲,好一个英雄少年…… 铁九娘就在这半个月的相处下,爱上了这个年轻人,她的爱是深深远远的,是挚诚而不保留的…… 当那个年轻人发觉铁九娘爱上他时,他几次想将心中的秘密说出来,但都被铁九娘有意无意的阻止了,她不要他说什么,只要相爱…… 那是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山顶上吹拂着的风,特别柔也特别暖和,在月影下,铁九娘的兴致似乎是特别好,叫焦二叔替她准备了一壶佳酿,何大妈给她弄了几样小菜,藉着明月当头、星月眨眼的夜晚,她单独的邀请石龙君攀附山峰绝顶,效那古人幽情,两人似乎都不自觉的被那夜色感染…… 花香幽幽,虫声瞅啾,好撩人遐思的夜…… 铁九娘斟了一杯酒递给石龙君,道:“来,这是我敬你的……” 石笼君接过一饮而尽:“谢谢你,九娘——” 在酒佳看香的幽情下,两个人似乎都有了几分的醉意,望着星儿眨眼,月儿洒辉,闲着花香,听着虫鸣,铁九娘双颊微红骄艳欲滴,醉眼斜睇,那神态,的确是耐人寻思—— 她幽叹一声道:“龙君,我怕——” 石龙君豪放的一笑道:“这山顶上没有虎也没有狼,你怕什么?” 铁九娘故意靠近了一点,道:“龙君,我的心跳——” 石龙君喔了一声道:“也许是酒的关系吧。” 此时似乎是无声胜有声,两人体内都在燃烧,一股莫名的冲动竟然使两个年轻人都克制不了自己,刹那间相拥在一块了……两人愈拥愈系,愈缠愈绵……在明月为证、星儿为凭之下,两个人的嘴唇发干,胸口发涨,谁也无法克制自己了…… 只听铁九娘嘤咛一声的将两片火辣辣的嘴唇迎了上去,两个人似乎都沉醉在这刹那的温柔和热情下,再也下管世界的毁灭和存在了…… 当风平夜更静的时候,铁九娘才发觉自己赤裸裸的睡卧在石龙君的怀里,他那宽阔健壮的身躯,有着浓密的胸毛,铁九娘羞赧得急忙抓起衣服,遮住了整个胴体…… 石龙君喘息一声,痛苦的道:“九娘,我们……” 铁九娘羞答答的道:“龙君,下怪你,我们都太冲动了……” 望着自己的落红,铁九娘毫无一丝悔意,她将自己宝贵的处子,献给了自己所爱的人,只觉得所奉献出去的,是应该而值得的…… 石龙君急急穿上衣服,道:“九娘,我要告辞了……” 铁九娘心中猛的一震,道:“什么?你要走……” 石龙君黯然的道:“不错,咱们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铁九娘楞楞的说道:“你说什么?错误——” 石龙君点点头道:“我不该占有你,唉,自古相爱空余恨——” 铁九娘道:“别走,我会做个好妻子……” 石龙君一震,道:“你要把我留在山上……” 铁九娘道:“在这里,只有幸福没有痛苦——” 石龙君摇了摇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惜,我是个身游大海、人似浮萍的游子,没有人能束缚住我,也没有人能拦阻我,况且,我牵涉的恩恩怨怨又有那么多……” 铁九娘一怔道:“那我怎么办?” 石龙君摇头道:“我们本来就不该结合,因为我们是生活在两个截然不同环境的人,不可能生活在一起……” 铁九娘“哼”了一声,说道:“你这是推托之辞——” 石龙君叹了口气,道:“你知道我不是那种人……” 双方的谈话愈来愈不投机,铁九娘全身有种失落的感觉,谁也没有想到,美好的日子来得快,去得也快,留下那绵绵无尽的痛苦…… 铁九娘赌气道:“你走吧,我再也不要理你……” 皓月依旧当空,星儿依旧嵌散在半空,一对恋人——在这样美好的夜失足,也在这样美好的夜分手,一切的安排不是太巧了…… 石龙君似乎不愿多说,摇摇头,长长叹了口气,回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带着歉疚的目光,黯然的离去…… 峰顶上,遥遥的传来铁九娘轻轻的饮啜声…… 次日,石龙君略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行装,向铁梦秋辞行,铁梦秋颇感意外的道:“你不多住几天……” 石龙君黯然说道:“铁前辈,承蒙援手,在下感激不尽,有机会定当图报,不过……” 铁梦秋一怔道:“怎么?你有难言之隐……” 石龙君道:“我了解南海门的行径,你救了我,他们一定会怨恨你,为了香君崖的安宁,我必须与南海门做一个了结,不然……” 铁梦秋笑道:“别担心这个,老朽不在乎……” 石龙君道:“前辈,你不在乎,我在乎,再会——” 倨傲的一昂首,朝铁梦秋拱拱手,直往山下奔去,连回顾一下都没有,他就是这样的悄然而至,又悄然而去,留下的铁九娘满腔恨意—— 偷偷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铁九娘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伏在窗前轻泣起来,直到他爹——铁梦秋悄悄的临近她的身后,轻轻拍着她的肩—— 她记得爹在当时沉重的道:“孩子,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永不会来,你要拿得起放得下,别太认真,他不是你能抓得住的……” 甜美的梦醒了,可是她的情更深了,一度春风后,她惊颤的发觉了一件事——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的大了…… 有一天,她熬不住内心的痛苦,对铁梦秋道:“爹,我要找他——” 铁梦秋摇头道:“孩子,他的行踪飘忽不定,没有人能找到他,唯一可信的是,南海门隔了这么久没来生事,他一定去过南海门,否则……” 铁九娘颤声道:“爹,我的肚子——” 铁梦秋叹声道:“这是孽缘,你既然接受了他的爱,就该为他把孩子生下来,这一切是你自己惹的,今后痛苦的日子,应由你自己承受,没有人能替代你……” 当那孩子临盆时,铁梦秋也曾下山去寻找石龙君,可是江湖之大,就是没有他的影子…… 铁九娘的心碎了,碎得一片片,她渐渐恨起这个孩子,这孩子的年龄愈长,她的恨意就愈来愈浓,苦命的玉兰在她的幼年时光,终日为母亲渲泄的对象,所以…… 铁梦秋实在看不过去了,将玉兰交给了何大妈,尽量减少她们母女相见的机会,铁玉兰在何大妈的细心照料下,也亭亭玉立,渐渐长大了…… 当铁九娘把这段往事片断的诉说完后,她的眼眶已含满了盈热的泪水,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任泪珠儿颗颗坠落下来…… 听了这段过去的事迹后,石仁中最为激动,他没有想到父亲还有这段韵史,也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一个妹妹,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善后…… 他长吁口气,道:“铁前辈,在下只能致歉——” 铁九娘“呸”了一声道:“你老子负了我十八年,说声抱歉就行了么……” 铁玉兰急说道:“娘,这也不能怪爹呀——” 铁九娘怒道:“不怪你爹,怪谁?” 铁玉兰幽幽说道:“爹不知道你有了我……” “哼——”铁九娘怒道:“就算他不知道,他也该来看看我呀——” 铁玉兰叹声道:“娘,你们这份感情本来就不正常,他远远的躲开你,为的就是爱你才这样做,他知道若再回到你身边,两人一定都无法克制,那时,可能毁掉的不仅仅是娘一个……” 铁九娘一震道:“怎么?难道还有别人——” 铁玉兰道:“当然啦,还有我哥哥的娘……” 铁九娘激动的道:“她难道会比我漂亮——” 石仁中道:“铁前辈,美与丑的分别并不重要,主要的还是两相恩爱,家母与家父相敬如宾……” 铁九娘摇头道:“我不要听,我不要听……” 她摇着头,眸中噙着泪水,内心之痛已非言喻,她用衣袖拭了拭泪水,挥了挥手—— 铁玉兰低声说道:“哥哥,我娘叫你走——” 石仁中点头道:“嗯,我立刻走……” 铁玉兰关怀的又道:“哥哥,你去那里?” 石仁中吐了一口气,道:“爹爹的仇要报,我必须追寻出凶手来……” 铁玉兰哀道:“爹死了?” 石仁中面色凝重的道:“哑叔告诉我,我爹娘全给人害了,黑河九杰拼了命才将我救出来,但我内心却始终不信爹会死去,除非我亲眼看见……” 铁玉兰道:“哥,我跟你去……” 石仁中苦笑道:“妹妹,铁前辈需要照顾,为父母报仇雪恨是我的职责,你留在这里,我相信铁前辈不会再恨爹……” 铁玉兰点头道:“我知道我离不开娘,哥哥,你要保重……” 石仁中道:“你也保重……” 兄妹相聚时间虽极短暂,但那一份感情像已牢牢的维系了两个人,石仁中回头望了东方萍一眼,道:“萍萍,你……” 东方萍跃身而起,道:“仁中,我们一块走……” 一对情人,手携手迈开步子,朝山区下行去。 口口口 杏黄旗帜在丰空中飘扬,一阵阵酒香随着风传送开来,半里之内谁不知道“曹家老铺”大酒坊。 远远的天边涌上密集的乌云,古董仰望一下半边天,朝“曹家老铺”行去。 临近,里面传来吵杂的猜拳声,吆-声,古董一肚子丧气,低头往里面钻进去,拣个空座头,招呼一声,店小二立刻送上一斤烧刀子,一碟卤牛肉,倒了一杯酒,他便猛地灌了下去…… 他喝得有四、五分醉意的时候,酒坊外已下起倾盆大雨,哗啦哗啦的响个不停,酒坊热烘烘的,猜拳声与吆喝声混成一片…… 恼人的天,再加上恼人的事,古董烦闷得像有一口浊气闷在心口窝,一斤烧刀子利时点滴不存。 他红着眼,喃喃地道:“姓石的小子,居然逼得我无路可走……” 正在这时,陡闻酒坊外传来一声“让开”。 但见一个身穿大藉黄袍的黑髯老人闯了进来,拍拍身上雨点,双目如电的瞄过每个桌头的客人…… 古董心中一颤,忖道:“东方驭龙怎会在这……” 真是人的名儿,街的影儿,古董一眼看出是他,心底直冒凉气,他急忙把头低下,不愿招惹对方。 此刻,在西边座头上的一个醉醺醺、乐陶陶的汉子,见进来的东方驭龙直朝坐在身边的女人巴望,不禁藉着三分酒意壮胆,站起来指着东方驭龙破口骂道:“他妈的,你这老小子直瞅着俺的女人干啥?” 东方驭龙彷佛没有听见似的,随便找着一个座头坐了下去,一招手道:“小二,烧刀子、酱牛肉……” 小二连连哈腰,恭声说道:“马上来,马上来——” 那汉子见东方驭龙没吭气,以为对方是怕定了自己,不禁更得意了,撞了撞旁边的女人,大声道:“看到没有?这种熊货就是这样,不挨骂不舒服,真骂他了,他奶奶的又像条狗熊,装垄作哑的连声部不吭一下……” 那女人也像是沾上自己汉子的光采一般,媚眼流盼的眼角四瞄,推了推那个神气的汉子,道:“是呀,我的好汉子,咱们快喝酒吧,雨停了……” “嗯。”那汉子一拍桌子,道:“真他妈的丧气,遇上这种孬种——” 一抓酒壶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水随着嘴四溢,连呼过瘾的大口吃肉,得意的连自己姓什么也忘了。 东方驭龙叫小二送上酒菜,一把抓住小二的手,道:“店家——” 小二连声道:“客官,什么事——” 东方驭龙道:“你在这儿招呼了半天生意,我想问问你,这半天可有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路过这……” 店小二直抓头,口中结巴着道:“一个姑娘……” 古董听得脑中意念一闪,忖道:“不会错了,他一定是在找东方萍……” 店小二还没答腔,那边的汉子已吼道:“怪不得这老小子直往俺女人身上瞅呢,原来他妈的在找他的小姑奶奶,呸,老小子,别他妈的痴心妄想了,你要找的姑娘,只怕早被压断了大腿……” 这话一出立刻引起座上那些醉呼呼的大老粗哄堂大笑,东方驭龙回头一瞪那汉子,沉声道:“尊驾出口伤人……” 那汉子站起来,道:“怎么啦?俺还以为你是哑巴呢……” 东方驭龙淡淡地说道:“请教尊姓大名——” 那汉子霍地跳出来,抹抹嘴唇,道:“大爷行不改名,坐不敢姓,江湖上都叫俺井二雄……” 东方驭龙“哦”了一声道:“井二雄,井家庄的人……” 井二雄得意道:“看不出你这老小子也知道井家庄……” 他愈说愈得意,一移步,朝东方驭龙行来。 东方驭龙道:“井大爷,江湖上有句话‘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得理不饶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相逼——” 井二雄“嘿嘿”地冷声道:“这是给你点教训……” 突然,酒坊外进来一个虬髯汉子,雄威轩昂的在店中一瞥,大步朝东方驭龙行来。 二雄大声道:“庄主,俺……” 话未说完,那虬髯汉子已朝东方驭龙双拳一报,躬身一礼,恭声道:“东方老爷子,你好……” 东方驭龙恍如未见似的,自顾自的饮着烧刀子。 那虬髯汉子不敢惊扰,严肃的静立在那里,动也不动。 这隋景看得井二雄一楞,道:“庄主,这老小子——” 虬髯汉子瞪了他一眼,吓得井二雄不敢再说话。 页久,东方驭龙道:“井庄主——” 虬髯汉子闻言全身一紧,低下头道:“东方老爷子,请指教——” 东方驭龙道:“井家庄在江湖上的名头愈来愈大,但庄上的人却愈来愈不像话了,喝了几杯猫尿,仗着井家庄的牌子到处惹事生非——” 虬髯汉子吓得神色一变,道:“东方老爷子,不会有这种事……” 东方驭龙道:“这位井二雄井大爷可挺神气……” 虬髯汉子颤声道:“东方老爷子,他惹了你……” 东方驭笼笑道:“你是井家庄的大当家,问问这酒坊的诸位乡亲好友,推招惹谁,谁又欺负了谁……” 井二雄一见这老头子跟井庄主搭上了线,就知道自己是在老虎头上拍苍蝇,惹上了行家,不过,对方也许是跟井庄主是旧识,手底下不会高到那儿去,否则,刚才自己一而再的相逼,他连吭都不敢吭一声。 一念至此,瞻气顿壮,道:“庄主,在下……” 虬髯汉子瞪眼道:“住嘴——” 井二雄变色道:“这……” 古董适时而起,说道:“这位大哥的脾气是暴躁了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东方老爷子一顿难听的,不过,嘿嘿,东方老爷子肚里能撑船,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东方驭龙瞪了古董一眼,道:“你认识我?” 古董道:“东方老爷子名满天下,谁人不知……” 东方驭龙一摆手道:“别恭维我,你在这个节骨眼上仗义执言,不会是单纯的一时冲动吧,假如我料得不差,你一定有事求我……” 正所谓姜是老的辣,愈老愈厉害,古董一吐子坏水,想不到被对方一语道破,虽是老江湖了,面上也不禁一阵红一阵热,心中不觉嘀咕不已。 古董讪讪的道:“老爷子法眼,真是明察秋毫……”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一着拍的正是痒处。 东方驭龙道:“慢点,这井大英雄可挺不服的……” 井二雄大声道:“我们当家的庄主在这儿,俺有天下的胆也不敢不服气,不过这事如果大家各凭本领……” 虬髯汉子吼道:“你找死……” 古董拍拍井二雄道:“朋友,你认不认识这位老爷子……” 井二雄醉态百出道:“不认识——” 古董道:“井朋友,那我该给你们引见引见……” 井二雄“嘿嘿”地道:“也好。” 古董道:“这位老爷子复姓东方,名驭龙……” 此言一落,全酒坊的人,顿时一阵鸦雀无声,俱诧异的望着东方驭龙,希望能看一眼这位名傅四海的武林大老。 井二雄恍如五雷贯顶,击得他脑中嗡嗡直响,他只觉得手脚发软,一股股凉气自脚后跟直凉到心口窝……他颤声道:“东方驭龙——” 东方驭龙徽微一笑道:“不敢,小老儿正是东方驭龙……” 井二雄的女人可急了,站起身来,叫道:“死人,你还不快点滚回来,在那儿等死呀……” 井二雄想溜,可是双腿不听使唤,动了半天也没移动分毫,他瞪了一双红丝丝的眼,酒意也醒了大半,咧着嘴,呲着牙,尴尬的站在地上。 古董道:“井朋友,这个事你有什么打算呀——” 井二雄惨笑道:“我……” 虬髯汉子沉声道:“井二雄,你平常仗着井家庄的牌子在外面惹事生非已经不止一次了,井家庄的睑通通让你丢光了,今天你惹着东方老爷子,他老人家虽不计较,但咱们井家的家法却不能饶你……” 井二雄骇声道:“是,是。” 虬髯汉子道:“跪到门口去。” 虬髯汉子拱手朝店中诸客一拱手,朗声道:“诸位乡亲好友,为了惩处这个惹事生非的轻狂之徒,凡出去或进来的,每人都给他一下子,不论轻重,不论拳脚,这样也可给他一次教训……” 原来井家庄离这里不及半里,来这喝酒作乐的也大多是井家庄的人,一听虬髯汉子这样交待,立刻哄声叫好,但见有人藉机出去,顺手给井二雄一记耳光,也有人走进来,扬腿踢了他一脚…… 井二雄挨了不少打,跪在那儿却动也不敢动一下,刹那间,一脸红肿,身上都是脚印…… 虬髯汉子躬身道:“老爷子,打扰你的酒兴,尚请宽谅——” 东方驭龙摇头道:“我要向庄主打听一个人……” 虬髯汉子哦声道:“老爷子不知道要打听什么人?” 东方驭龙道:“就是小女……” 古董道:“老爷子,你打听的人我知道——” 东方驭龙身法如电,快速无比,伸手将古董抓了过来,像是老鹰捉小鸡似的,-得古董全身骨骼都吱吱响。逍遥谷扫描齐名ocr逍遥谷连载 第二十二章 十里风波 他寒着睑,道:“说,她在那里?” 古董苦笑一声,说道:“老爷子,你的手……” 东方驭龙一握拳,道:“哎,我太激动了……” 他长长的叹口气,继续道:“小女离谷他去,已有半个多月,老夫一生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她要是有了不测,唉……” 古董道:“老爷子,你放心,令嫒好得很呢……” 东方驭龙急声道:“她……你知道她在那儿?” 古董道:“不瞒老爷子说,在下和令暖分手后也不过只有三两天。” 东方驭龙道:“你和她在什么地方碰面的?” 古董道:“香君崖——” 东方驭龙一楞道:“她去香君崖干什么?难道她和铁家是朋友——” 古董道:“令暖和铁家倒没什么关系,不过她对另一个却好得很呢——” 这就是他厉害的地方,先试探深浅后,再决定下一步棋该在那个方位摆,当然他的目的很明显…… 东方驭龙道:“谁?” 古董道:“一个姓石的……” 东方驭龙暴跳如雷,一拍桌子道:“混蛋的石仁中……” 古董藉机道:“怎么?前辈,石仁中敢跟你老过不去……” 东方驭龙“呸”了一声,恨声说道:“他也配——” 古董道:“对呀,他一个毛孩子就算有天胆也不敢和你作对……” 东方驭龙“哼”了一声:“他别落在我手里……” 古董道:“这就不对了,前辈既然和姓石的有过节,令嫒为什么和他形影不离呢?难道说……” 东方驭龙拂袖道:“别说了,告诉我,他打那儿去的……” 古董道:“我前脚下了香君崖,他后脚跟了过来……” 东方驭龙说道:“在这儿能等着他们么?” 古董道:“他们已去了十里铺——” 东方驭龙道:“十里铺?” 古董“嘿嘿”地道:“不瞒前辈说,在下和姓石的也有点过节,下了香君崖不敢随便乱动,等他们走在我前头后,在下才敢在这小酒坊露面……” 东方驭龙冷笑道:“没出息——” 他说完话,掷一锭银子,和虬髯汉子点点头,人似飘风样的穿出酒坊外,转眼失去踪影。 古董急追出去,道:“前辈,前辈,我还有话说……” 屋外豆大雨点倾盆而下,在那急骤的雨点中,四周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一丝人影,古董一呆,料不到东方驭龙的身手那么地快捷,眨眼不见人影。 口口口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烧红的铁杵在炉子里愈烧愈红,铁匠用铁夹子挟着红红的铁杵放在砧台上,叮叮当当的敲个不停。 “赵铁铺”的招牌跟十里铺一样的有名。 赵铁匠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手。 日照三竿,十里铺跟往常一样的热闹,赵铁匠刚打完了一件活,拿着大毛巾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突然,自门外走进一个满睑肃默的长袍者。 赵铁匠刚一抬头,道:“你老……” 只听那老者一笑道:“老赵,你连我都认不出来啦……” 赵铁匠这才仔细的打量起眼前这位仙风道骨的老者,哎呀一声,急忙走上前去,伸出一双污黑而长满茧的手,紧紧的抓住那老者,握着他的手臂—— 他大声道:“哎呀,东方老爷子,什么风把你老给吹来了……” 那老者“思”了一声道:“无事不登三宝殿——” 赵铁匠道:“进来,有话里面说。” 东方驭龙走了进去,道:“赵铁铺是十里铺的招牌,凡到十里铺的非经过你这里不可,只要你在打铁,任何人都逃不过的你的眼……” 赵铁匠呵呵笑道:“老爷子,你可不能把我说得那么行哟,当心我这块芒招牌砸得稀糊烂,那时候,老爷子你就会说我老赵尽会吹而已……” 两个风尘中的怪杰,说到得意处,不禁相拥哈哈大笑,双方笑意一敛,赵铁匠先倒了杯茶,道:“老爷子,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东方驭龙道:“小女有没来这……” 赵铁匠眼睛二兄,道:“老爷子,你不说,我是差点认不出来呢,有,有,今儿一大早,我便发现一男一女从这里经过,不知怎的,我总觉得那女的面目挺熟,可是就是想不出来,现在老爷子你这么一说,果然是令嫒……” 东方驭龙抓住赵铁匠道:“他们在那里?” 赵铁匠道:“大概还在十里铺……” 东方驭龙道:“我找他们去……” 赵铁匠道:“老爷子,你急什么?令嫒又不是小孩,她出来玩玩,你也用不着管得那么严呀……” 东方驭龙叹了一声道:“老赵,你不知道——” 赵铁匠一惊道:“怎么?” 东方驭龙道:“在她旁边的那个姓石的是个骗子……” 赵铁匠楞了一楞,道:“骗子?” 东方驭龙道:“是嘛,他把萍儿骗得死心塌地的跟他在一块,你想想,我的女儿眼看就要飞了,我怎么会不急呢……” 赵铁匠笑道:“老爷子,令嫒有了朋友,你该高兴呀……” 东方驭龙“哼”了一声道:“哼,高兴?我见了姓石的非宰了他不可,看看萍儿还跟不跟他在一块……” 赵铁匠道:“老爷子,你也别急,只要他们还没出十里铺,我相信他们一定会经过我赵铁匠的门……” 东方驭龙道:“铁匠——” 赵铁匠嗯声道:“老爷子你有话尽管说——” 东方驭龙苦笑一声,道:“我想请你帮个忙——” 赵铁匠怔道:“什么忙,你说嘛。” 东方驭龙道:“我请你教训那姓石的一顿,如果由我亲自动手,只怕萍儿会怪我,由你来出面,那情况就不一样……” 赵铁匠一呆道:“这个……” 东方驭龙拂袖而起,道:“老夫不会强人所难——” 赵铁匠笑道:“老爷子,这是什么话?我赵铁匠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你待我好,我也不是不知道,不过,那姓石的武功是什么路数……” 东方驭龙沉思半晌,道:“我也没摸清楚……” 话语方落,远处已传来一阵笃笃的马蹄声,赵铁匠撞了撞东方驭龙,但见石仁中和东方萍各跨一骑从镇上缓缓行来,蹄声笃笃,好不清脆…… 东方驭龙双目通红道:“就是他。” 赵铁匠道:“到里面去,看我的……” 东方驭龙嗯了一声,急忙往铁铺里闪去。 赵铁匠拉起架式敲了一阵铁,只听他大声道:“喂,骑马的骗子,你要到那儿去呀……” 石仁中和东方萍闻言一怔,不知赵铁匠说的是谁,急往左右打量,除了他们俩也没有别人了,显而易见,赵铁匠是对着他们说的。 石仁中遂苦笑道:“朋友,你跟谁说话?” 赵铁匠怒道:“除了你还会有谁?” 石仁中和东方萍俱未料到和自己素昧平生的一个铁匠居然拦路相骂,不禁楞了一楞,石仁中说道:“朋友,你认错人了吧?” 赵铁匠“嘿嘿”地道:“认错人?不会,不会。” 东方萍道:“这位大叔,你一定是认错人了。” 赵铁匠道:“他是不是姓石——” 东方萍道:“是啊。” 她长得鲜明艳丽,娇小而柔媚,说起话来怯生生的,却如珠落玉盘,清脆圆润,谁听了都受用无比。 赵铁匠见东方萍数年未见,已长得亭亭玉立。她不仅小睑蛋长得好,身材更是匀细相称,暗中赞了一声,道:“他既然姓石,那绝错不了……” 东方萍微徽一笑道:“大叔,这就是你的不该了……” 赵铁匠一楞道:“我的不该……” 东方萍道:“是呀,天下姓石的也不知道有多少,你硬指他是骗子,大叔,你这不是太冒失了……” 赵铁匠“嘿嘿”地道:“女娃儿,没你的事,我在跟他说话。” 东方萍柳眉一锁道:“路不平有人踩,大叔,你这是找麻烦……” 赵铁匠奉了东方驭龙老爷子的命令,存心找石仁中生事,那晓得东方萍几句话,说得他理屈不已,他暗中一盘算,这个场面是非闹不可,否则他没法向东方老爷子交待。 他抓着一柄打铁的锤,道:“呸,那马上的小子先给我铁匠滚下来——” 不用说,他指的是石仁中,他正跨在马上呢。 石仁中道:“他也许是疯子,我们别理他——” 东方萍“嗯”了一声道:“我们走——” 两人正要策马而行,赵铁匠己抢到了路当中。 赵铁匠吼道:“要走,没那么容易,咱们先把话说明白。” 他这一大声嚷嚷,立刻惊动了十里铺的左邻右舍,一下子,十七、八条汉子围过来了,赵铁匠见人都出来了,声音便吼得北谁都大了。 他大吼道:“姓石的,我赵铁匠在十里铺住了将近十七、八年,打铁也打了十五年,平常我跟谁吵过闹过?你要不是惹了我,我会找上你么?” 有人低声议论道:“是呀,老赵可没跟谁吵过架……” 也有人嚷着道:“是啊,是啊,老赵是个粗人,绝不会冤枉人……” 石仁中皱眉道:“铁匠,你一口咬定是我,使我百口莫辩,好吧,你说我是骗子,我倒要请教一下我骗了你什么?” 赵铁匠叫道:“好,你不说,我就全给你抖出来——” 语声一顿,道:“你上次在我店里订了七把匕首,都是镶金边的,拿了匕首没付钱不说,还乘我不注意的时候偷了我的钱盒子……” 此语一出,石仁中不禁觉得啼笑皆非,他目光如电的盯着赵铁匠,脑海中一直盘旋着一个重要的问题。 他忖道:“我跟这姓赵的素不相识,他为何要诬赖我……” 他冷冷地道:“赵铁匠,你这话愈说愈没谱儿啦……” 赵铁匠大声道:“没谱儿?嘿,这话都是有板有眼的实在话,十里铺的小孩子都认得我,我赵铁匠赖过谁啦。” 石仁中道:“你不能空口说白话,要有证据——” 赵铁匠冷笑道:“证据,我就是最好的证据——” 石仁中斜睨了赵铁匠一眼,道:“铁匠,你不要无中生有——” 赵铁匠大锤一扬,道:“姓石的,你骗人的玩意儿还不止这一桩呢,我铁匠今天可要替十里铺众位乡亲出口气——” 东方萍怒道:“他还骗了你什么东西?你一并说出来好了。” 赵铁匠狠声道:“好,你们可要听清楚了,这小子还骗了西胡同周大婶的闺女——玉娇呀……” 这话一出,立刻使场中的人群大乱,西胡同周大婶的闺女——玉娇,前个月好端端的让人给拐走,害得周大婶连哭带嚎的跑逼了整个十里铺,就是没有玉娇的影子,周大婶找不到玉娇,几经折腾,终于挨不住伤心之痛,一口气没喘出来,登时魂归离恨天…… 这事曾使十里铺的乡亲们愤慨不已,当时曾宣称只要抓着那个拐子,不剥了他的皮,也要抽了他的筋…… 但见这些人群情愤慨,俱皆怒目以视,朝石仁中围了过来,东方萍望了石仁中一眼,说道:“仁中,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石仁中苦笑道:“我也不知道——” 东方萍为了平抑一下众人的情绪,道:“各位乡亲,十里铺是最纯朴的地方,我们兄妹既然遇上这档子事,绝不会抽身而退,但是,为了查明真相,我们想请地方上……” 一个清瘦老者排众而出,道:“老夫谭成,是十里铺的乡绅,周大婶闺女玉娇是前个月忽然失踪的,老赵说是那位小哥,依我看——” 赵铁匠道:“谭老爷子,我老赵的话可不是空穴来风……” 东方萍冷冷地道:“你铁匠今天若说不出个道理来,只怕……” 赵铁匠斜睨着东方萍,道:“小姑娘,你可不要再上这小子的当——” 东方萍叱道:“请你别胡说……” 赵铁匠“嘿嘿”地道:“周大婶的玉娇姑娘跟你一样的聪明,可是最后还是被这小子骗跑了,唉,小姑娘,我真担心,他骗了你再将你卖进了青楼,那个时候……” 石仁中忍无可忍道:“赵朋友,请你不要血口喷人……” 赵铁匠道:“血口喷人?哼,我铁匠一生中不曾乱咬过人,也不曾硬栽人赃,你这小子长得不差,怎会专做这种伤天害理的勾当……” 谭成咳嗽一声道:“铁匠,你再仔细看看,会不会认错了人……” 赵铁匠嗤笑道:“认错人?哎呀,谭老爷子,你也不是不知道,三里外的雁子窝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认人那更不用说了,不管是谁只要在我面前晃一眼,我准能再认出来……” 谭成嗯声道:“这个我倒相信,不过玉娇姑娘的事非同小可,事关人命,咱们可不能随便指个人惹出大漏子来……” 赵铁匠道:“怎么啦?说了半天你还是不相信……” 谭成道:“不是不相信,是不能信,这种事总得拿出点证据……” 赵铁匠一呆道:“我亲眼看见……” 谭成道:“这不够证明……” 赵铁匠一摊手,道:“好,谭老爷子,算我说了等于没说,好不好?就算我多管闲事,好不好?哼,我在十里铺也十来年了,我骗过谁来着?” 谭成摇头道:“老赵,你愈说愈不像话了,十里铺上都是老实人,谁也没怪过你、说过你,这次——你为了玉娇姑娘的事,当众和这位小哥闹起来,我们都很感激你,不过,这件事不是小事情,所以我们不能不慎重呀——” 赵铁匠点头道:“谭老爷子,我没怪你呀……” 谭成思道:“咱们十里铺从来不惹事,但玉娇姑娘她娘却死得冤枉,大伙为这件事都难过了好一阵子,而……” 他朝石仁中瞥了一眼,道:“这位小哥,我看你也不像个坏人,也许是一时的湖涂做出这种事,所以,只要你把玉娇姑娘交出来,我保证没事——” 石仁中苦笑道:“谭老爷子,你怎么这么想来着——” 谭成叹了一口气道:“一个年轻人总会有犯错的时候,想当年我跟你一样——二十郎当岁,一时的血气之勇,也干过几件不太中听的事,不过有错能改,也就……” 石仁中摇头道:“老爷子,我不会做这种事,也不屑……” 谭成黯然道:“我年轻时候的脾气,跟你一样,谁说也不行,天老爷老大,我老二,什么帐也不卖,可是,唉,人一进了中年,就知道以往的傲气,都是夜郎自大……” 石仁中正色道:“谭老爷子,我以人格保证,这个案子跟我没有关系,至于赵铁匠为什么会栽在我头上,我会将原因查明……” 他转头道:“萍萍,咱们走——” 他这一走,十里铺围观的人立刻都窃窃私议起来,赵铁匠挺身作证,说得历历在目,铁证如山,而石仁中一口否认,气定神闲,一点惊慌都没有,而这案子真是他干的,还是另有其人…… 如果玉娇失踪的事不是姓石的做的,则姓赵的铁匠执着不放,其目的显然要与姓石的过不去…… 众人俱不想让姓石的走,可是谁也不愿出面,只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私下我推你,你推我的…… 赵铁匠大叫道:“想要走,没那么便宜——” 石仁中冷冷一哂,道:“怎么?你想要留人——” 赵铁匠点头道:“不错,我正有这个意思——” 石仁中淡淡地道:“赵铁匠,我不明白你跟我过不去的原因,不过这个原因我会弄明白,至于你想留下我,对不起,只怕你要失望了……” 赵铁匠一楞道:“为什么?” 石仁中哼声道:“凭你那几下子一定不能留住我……” 赵铁匠哈哈大笑道:“跟我讲打架?哈哈,我赵铁匠打架就像是过小年,平常有力气用不尽,总觉得抡起锤子来不过瘾。哈哈哈,姓石的,你只要能挺得住我姓赵的几锤,玉娇姑娘的事我姓赵的担了……” 石仁中冷冶地道:“跟你动手太丢人了。” 他看也不看赵铁匠一眼,拉着马缰,欲和东方萍并肩行去。 赵铁匠一个箭步街了过来,道:“慢着——” 石仁中冶冶道:“你真要动手?” 赵铁匠“嘿嘿”地道:“除了这条路,只怕再无别的选择了。” 东方萍怒声道:“姓赵的,你也太逼人了!” 赵铁匠哈哈地道:“姑娘,你真被他的甜言蜜语迷昏了头,怎么还不清醒,看看他的样子,令尊答应么?” 东方萍一震,道:“哎呀,我想起来了……” 石仁中一怔道:“萍萍,你想起什么了?” 东方萍道:“刚才和姓赵的只顾吵架,没有时间去思考,现在我忽然觉得他很面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面——” 赵铁匠心中一震,忖道:“丫头片子,你不可能怪我呀,这都是你爹授意的,你可不能再往下想,不然我的底可全掀了……” 他“嘿嘿”地一笑,道:“别套交情,谁跟你熟——” 东方萍“嗯”了一声,道:“我一定见过你——” 赵铁匠冷冷地道:“姑娘,你认错人了,在十里铺我可从没离开过一步,你要是认识我,除非太阳打西边出——” 石仁中道:“萍萍,别想了,这种人想起来也没用——” 赵铁匠扬起铁锤,道:“对,姓石的,你才是明白人……” 石仁中将马缰交给了东方萍道:“赵铁匠,你不后悔——” 赵铁匠一怔道:“后悔什么?” 石仁中道:“后悔跟我动手。” 赵铁匠大笑道:“好小子,你的牙倒挺硬的——” 石仁中道:“那有你厉害,睁着眼睛说瞎话。” 赵铁匠怒声道:“你才睁着眼睛说瞎话。” 他作势挥锤,谭成突然街了出来,挡在两人中间。 谭成说道:“赵铁匠,这个架可不能打——” 赵铁匠道:“为什么?” 谭成道:“你力大胳臂粗,万一一锤打死他……” 赵铁匠道:“那不结了,正好给玉娇的娘报了仇——” 谭成道:“不可以,不可以,十里铺十年来都没有人动过刀枪,也从没有发生过命案,你们这一拼命,岂不……” 赵铁匠瞪眼道:“这是什么节骨眼了,还管得了那么多——” 刹那间,群情沸动,有人高叫道:“是呀,别管那么多,先把那小子拿下了再说——” 赵铁匠见有人支持他,不禁得意道:“听见没有?这是大伙的意思,可别怪我姓赵的——” 谭成摇了摇头,说道:“你把事情闹大了……” 赵铁匠一拍胸脯道:“没关系,天塌下来有我顶——” 石仁中不屑的冷冷一哼道:“你真是条汉子——” 赵铁匠“嘿嘿”地道:“怎么样?你不服气——” 石仁中道:“阁下请,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赵铁匠道:“行。” 他扬起大铁锤又道:“亮家伙——” 东方萍在旁插嘴道:“一个铁匠,由我来——” 石仁中凝重的道:“不是个普通的铁匠,还是由我来——” 他缓缓拔出了那柄宝刃——穿月神剑,这柄长剑在空中一颤,闪现出道道精芒,缕缕剑气随着散射出来。 赵铁匠心神一颤,脱口道:“穿月神剑——” 石仁中道:“看不出,你还有几分眼力——” 赵铁匠道:“我的行业是铁匠,武林中的名刃利器,我差不多都认得,想不到,可真想不到呀,一个骗子竟有这样的剑……” 他双目一冷,又沉声吼道:“这剑是那里来的?” 石仁中怒道:“难道是你的……” 赵铁匠道:“虽然不是我的,可是我要过问——” 石仁中道:“剑在我手上,有本事你拿去——” 赵铁匠大声道:“大伙可听清楚了,话是他自己说的,到时候可别怪我赵铁匠以大欺小,专夺人家的东西——” 有人应声道:“对付这种狂徒,不用讲究什么手段,铁匠,你尽力而为吧,没有人会怪你,况且,你已经先把丑话说在前头了……” 另有人叫道:“对,对。” 只见群情激动,沸腾不已,赵铁匠在立场上已站于不败之地,不禁长声一笑,朝前大大的踏出一步。 他朝石仁中眨眼道:“石小子,你听清楚了没有……” 石仁中寒声道:“听清楚了,赵铁匠动手吧。” 赵铁匠叫道:“好,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他在十里铺隐姓埋名了十来年,十里铺的居民平常只知道赵铁匠力大如牛,百八十斤的石头一举过顶,可不晓得他不仅仅力气大,武功也挺好的呢。 但见他舒卷着衣袖,手拿着一柄大长锤,一晃身子人已滑了过来,伸臂一锤,朝石仁中当头砸了下来。 石仁中移身,道:“赵铁匠好大的手劲。” 他见对方不但手劲足,身法很是灵活,顿知对方不是一个普通铁匠,一挥剑,朝对方的肋下攻去。 这一剑是试探性,看看对方的反应如何? 谁知赵铁匠不吃这一套,仅仅一退身子,长剑从肋下滑过,仅差半寸,时间拿-之准,更是出乎石仁中的意料之外。 石仁中心中大震,忖道:“好厉害的角色——” 他撤剑斜转,紧跟着飞洒出七道剑影,在赵铁匠身子四周布上一层剑幕,这种高绝的剑法超出赵铁匠的想像,当东方驭龙请他扮演这一个角色时,他以为对方也不过是个花花公子之流,武功不会高到那里去,双方一交上手,这才知道自己的估计完全错误。 赵铁匠骛声道:“小子,看不出你还真有一套——” 他不敢再轻敌,急忙抡起大铁锤,施出各种不同的招式,凌厉的施以攻击,瞬间互相换了十来招。 突然,石仁中吼声道:“看招。” 但见他长剑揉转而上,幻化的击出一剑,这一招有如神来之剑,攻得对方措手不及,快速无比。 赵铁匠面色苍白,惊声道:“黄叶秋风。” 他也算是武林中顶尖的一把手,一觉不对劲,急忙撤招自保,旋身纵退,动作不谓不快。 “嘶——”地一声轻响—— 一股冷风袭体,赵铁匠低头一看,上半身的胸前衣衫被对方剑光划了一道大口子,虽然侥幸未伤及皮肤,可是那股难看劲也够令人瞧的。 他骇声道:“好快的剑法。” 石仁中一收剑,道:“赵铁匠,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和东方萍牵马行去,无人敢再拦阻。 赵铁匠铁青着睑,道:“站住——” 谭成摇手道:“算了,老赵,他不是普通人……” 赵铁匠急声道:“玉娇的事——” 谭成摇手道:“不会是他,看起来也不像……” 赵铁匠巴不得早些散了,好向东方驭龙覆命,为了装装场面,故意跺跺脚,道:“便宜那小子了……” 人渐渐散了,他转身回到了铁匠铺。 黝黑潮湿的后屋,东方驭龙也不点灯,静静的坐在床上,赵铁匠一推门,东方驭龙才转过头来。 东方驭龙点点头道:“不错。” 赵铁匠苦笑道:“还不错呢,差点没了命——” 东方驭龙道:“这正是我找你出手的原因——” 赵铁匠大叫道:“什么?你叫我去送死——” 东方驭龙道:“别紧张,你不是好好的活着么……” 赵铁匠苦涩的道:“老爷子,要不是他手下留了情,那几剑准有一剑会落在我身上,唉,真看不出来,他的身手竟然那么高,老爷子你的小姐已跟定他了,我看——” 东方驭龙寒声道:“我女儿就是老掉了牙,也不能嫁给姓石的……” 赵铁匠道:“老爷子,令嫒——” 东方驭龙恨恨地道:“只有毁了姓石的……” 赵铁匠不禁一呆,说道:“什么?毁了他——” 东方驭龙嗯声道:“这样才能使萍儿死了这条心……” 赵铁匠摇头道:“不好。” 东方驭龙一怔道:“为什么?” 赵铁匠道:“平心而论,姓石的人品不坏,武功也好,像他这样的人选,还真不容易找,不过——” 东方驭龙徽愠道:“谁叫他惹我的女儿——” 赵铁匠说道:“老爷子,年轻人在一块——” 东方驭龙摇头道:“不行,不行,说什么也不行。” 赵铁匠道:“老爷子,你准备去追他们……” 东方驭龙摇头道:“我要在你这里等他们……” 赵铁匠摇头道:“在我这里?唉,老爷子,他不会再来了……” 东方驭龙道:“我估量,他非再来不可——” 赵铁匠道:“何以见得?” 东方驭龙道:“因为你诬赖了他,所以玉娇姑娘的那档子事他非追究出来不可,老赵,有了你的这一手绝招,他就非来不可了。” 赵铁匠叹口气道:“当时我只是想拖住他,没想到他手上还真硬朗……” 东方驭龙大笑道:“他再硬朗也要吃点苦头……” 赵铁匠道:“老爷子,我看你别毁了他……” 东方驭龙略略一怔道:“怎么啦?连你也帮他说话了。” 赵铁匠急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 东方驭龙挥手道:“准备点吃的,晚上我要等他……” 赵铁匠点头道:“好,我去准备。” 东方驭龙目光随着一冷,嘴角上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那种诡秘的神态,谁也猜不透他心中想的是什么? 口口口 一灯如豆,昏黄的灯影斜斜投落在东方萍那张鲜艳而白晰的玉靥上,她黛眉紧蹙,一股浓郁的情愁从眉宇间闪现出来。 谭成也不客气的大步踏了进来,双方俱落了座。 石仁中拱手道:“谭老爷子,不知有何见教——” 谭成唉声道:“石公子,不瞒你说,我是为玉娇那件案子来的——” 石仁中道:“怎么?谭老爷子真认为是在下干的……” 谭成道:“不,不。” 石仁中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谭成道:“我只请二位尽速离开这里?” 东方萍一怔道:“为什么?” 谭成道:“老夫知道绝不是石公子干的,所以老夫请二位快点离开这里,不必要淌上这个混水——” 石仁中道:“谭老爷子,你知道我们不离开十里铺的原因么?” 谭成道:“就是因为老夫知道,所以才请二位离开,那个铁匠的话并不可靠,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石仁中道:“谭老爷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赵铁匠一口咬定了我,如果我抽身一走,大家便真以为……” 谭成连连摇手道:“不会,不会,你尽管走——” 石仁中道:“不能走,老爷子,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逍遥谷扫描齐名ocr逍遥谷连载 第二十三章 怒龙难敌 谭成摇头道:“唉,老弟,那会更复杂了……” 石仁中道:“在下不在乎……” 谭成道:“唉,你的睥气,怎么这么倔——” 石仁中苦笑道:“没办法,我的个性如此,什么事情不沾便罢,沾上了就非把情形弄个明白不可……” 谭成摇头道:“好吧,你执意如此,老夫也不便太勉强,不过凡事让人一步,不要太逼人……” 石仁中说道:“在下谨记老爷子的教训……” 谭成道:“老夫告辞了……” 说着一拱手,转身启门而去。 东方萍诧异的道:“他怎么会知道咱们住在这里?” 石仁中道:“他是地方上有头有睑的人物,这点苗头都没有的话,还能在地方上混么……” 东方萍道:“他干嘛撵我们走……” 石仁中道:“也许怕咱们在地方上生事……” 东方萍摇了摇头说道:“我看,不会那么简单……” 石仁中道:“萍萍,你的意思……” 东方萍沉思道:“谭成不是个坏人,不会图谋不良,但是,他今夜请求咱们离开这里,看上去是一片好意,但骨子又像有什么目的……” 石仁中讶异地说道:“他会有什么目的呢?” 东方萍道:“你别急,赵铁匠那儿会有端倪的……” “咚咚咚”三响—— 夜已三更,石仁中推开窗看看天色,乌黑一片—— 东方萍道:“仁中,我也去。” 石仁中道:“你先歇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着似穿林的小燕,身形仅仅一掠,人已失去踪影。 口口口 当东方驭龙将最后的一杯酒喝干了底,他那双通红而布满血丝的目光突然朝屋顶上一望,急忙做了个手势。 赵铁匠紧张的隐蔽起自己的身形,低声道:“老爷子,来啦。” 东方驭龙点头,低声道:“照着我的话做。” 赵铁匠点点头,跑到门前,大声道:“朋友,进来吧。” 他把门一打开,不禁楞了一楞,在他想像中石仁中一定在屋顶上,自己一开门对方反而有种吃惊的样子。他自己也没料到门才一开,石仁中已站在大门前了。 石仁中道:“赵铁匠,你倒有自知之明。” 赵铁匠“嘿嘿”地道:“恭候大驾已经多时了——” 石仁中道:“哦!累你久等了。” 赵铁匠道:“那里,那里。” 屋里黑漆漆地,伸手不见五指,石仁中冷冷一笑,大步跨了进去,他头也不回的道:“铁匠,咱们是摸黑谈事么……” 赵铁匠呵呵笑道:“我铁匠穷得连灯油钱都没有,你就委屈点……” 石仁中道:“铁匠,我的来意你知道了……” 赵铁匠道:“知道了。” 石仁中道:“那咱们可以谈谈了。” 赵铁匠冷哼道:“是玉娇的案子。” 石仁中道:“你把这件案子硬栽在我头上——” 赵铁匠道:“石朋友,你要失望了。” 石仁中随手拿了个小几凳坐了下来,赵铁匠顺手把门闩上,刹那之间,屋里空气十分不和谐…… 石仁中道:“怎么?你怕我跑了。” 赵铁匠笑道:“只怕你跑不出去。” 石仁中哼声道:“现在说这话为时尚早。” 赵铁匠道:“石朋友,我想给你引见一位老朋友……” 石仁中淡淡地道:“我的老朋友太多了,不知道你是指谁?” 赵铁匠“嘿嘿”地道:“你见着自然会认识——” 话语一落,但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屋角里转出来,石仁中心神一紧,注视着他对面的人。 他淡淡地一哂,道:“原来是东方老爷子——” 东方驭龙道:“你没想到吧。” 石仁中道:“很意外。” 东方驭龙道:“自从无名谷一别,我总想找个机会,咱们双方好好的谈谈,彼此间也应当有更进一步的了解——” 石仁中冷声道:“在下恭请老前辈指教——” 东方驭龙道:“指教倒不敢,互相谈谈倒可以。” 他缓缓行来,在石仁中面前坐了下来。 石仁中道:“老前辈请交待——” 他心中虽然对东方驭龙的固执和偏见有所不谅解,但他到底是东方萍的父亲,石仁中唯有强自压制自己,有礼的和对方交谈。 东方驭龙长吸口气道:“老弟,你是知道的,我只有一个女儿——” 石仁中点头道:“你是说萍萍——” 东方驭龙嗯声道:“这几天你们大概是在一块——” 石仁中道:“不错。” 东方驭龙道:“有一件事我想请你帮个忙——” 石仁中道:“前辈请吩咐——” 东方驭龙缓声道:“你应当了解我和萍儿相依为命,谁也离不开谁,我想请求你不要再打扰她,让她有个快乐的家——” 石仁中道:“东方前辈,这点我不能苟同——” 东方驭龙道:“为什么?” 石仁中正色道:“我和萍萍是道义上的朋友,我们是……” 东方驭龙摇手道:“别跟我来这一套,我也是从年轻人的时候过来的,你们那点儿花样,我都懂——” 石仁中道:“前辈,有件事我必须先说明。” 东方驭龙点头道:“我会尊重你的意见——” 石仁中道:“萍萍和我的感情,我只希望前辈能以公正客观的立场来衡量这件事,千万不能意气用事——” 他态度真挚,谈吐侃侃,东方驭龙虽然不喜欢他和自己的女儿在一起,但对这个年轻人的气度也不禁暗自佩服。 东方驭龙道:“当然,否则我不须要和你长谈了。” 石仁中道:“是的,前辈。” 东方驭龙道:“萍儿是个涉世末深的女孩子,对一切事情还没有更透彻的了解,而且,她在感情方面还很幼稚,你是个武林后进中的佼佼者,不要因为儿女私情而耽误了你的前途,因为在江湖上你还有一大段的路要走……” 石仁中道:“这个我知道——” 东方驭龙长长叹了口气道:“你能明白这点我就很高兴了……” 他故意停顿了片刻,又继续道:“所以,今天我来求你……” 石仁中道:“前辈,你太客气了。” 东方驭龙道:“不,我这是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 石仁中黯然的说道:“前辈,这个我了解——” 东方驭龙拍拍石仁中,道:“你果然不负我所望,一点就透——” 石仁中道:“前辈,但是——” 东方驭龙自顾自的说道:“只要你答应了,事情就好办了。” 他站起来,绕了几步,继续道:“我希望你离开萍儿,永远不见她——” 这几句话有如晴天响起的巨雷,沉重无北的敲进石仁中的心匠,他身子一阵摇晃,极力克制着—— 石仁中苦笑一哼道:“前辈,你太苛刻了……” 东方驭龙冶冶地一哼,道:“这是没办法的事,为了萍儿,为了老夫,也为了你自己的前途,我希望你能办到……” 石仁中摇了摇头道:“前辈,我无法答应。” 东方驭龙变色道:“为什么?” 石仁中道:“感情是无形的,没有东西能分开它,那怕是人分东西,那一丝剪不断的情谊一样能维系着双方——” 东方驭龙摇了摇头道:“我不信,时间会冲淡你们之间之距离,过一段时间双方就会忘了,什么情谊,那玩意是唬人的——” 石仁中摇头道:“前辈,你的说法不正确——” 东方驭龙冷哼一声,微怒道:“怎么不正确?” 石仁中凝重的道:“世间最真挚的情爱就是朋友间的情谊,它虽不能估量价值,可是它是维系人与人之间和睦相处的豆方,不能离开它,也不能少了它——” 东方驭龙急躁的道:“我不跟你谈理论,我只问你答应不答应?” 石仁中摇摇头道:“前辈,我无法答应……” 东方驭龙柔声道:“石老弟,假如你答应跟萍儿一刀两断,老夫愿全力支持你,在武林中独占鳖头,这代价可不小哟——” 赵铁匠道:“是呀,有老爷子出面,你还怕不出头呀——” 石仁中冷笑一声道:“在下不重视这个……” 东方驭龙道:“你……” 赵铁匠“嘿嘿”地道:“老弟,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石仁中道:“铁匠,咱们的事还没了呢——” 赵铁匠道:“老爷子的事谈妥了,再谈咱们的……” 东方驭龙适时道:“老弟,别怨老赵,他只不过是奉命行事——” 石仁中愤怒的道:“这种手段不是太卑鄙了?” 东方驭龙摇头道:“年轻人,你的气好盛——” 石仁中冷冷地道:“用这种手段对付我,此打几锤还令人难过……” 赵铁匠冷笑道:“姓石的你认为我用的手段不对?告诉你,你和东方姑娘的事答应了便罢,不答应……” 石仁中怒道:“你要怎么样?” 赵铁匠“嘿嘿”地道:“这后果你还不明白么?” 石仁中道:“不明白。” 赵铁匠狠声说道:“好,你不明白,我告诉你,这件事能善了便罢,不能善了,嘿嘿,你听着,我要你出不了这个大门……” 石仁中不层的道:“凭你——” 赵铁匠道:“别以为白天占了点便宜就得意,那是我故意放水,真正动起手来,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 东方驭龙瞪眼道:“老赵——” 说也奇怪,赵铁匠素有铁胆之称,平常谁的账也不卖,十里铺的人都知道他很率直,做起事来有板有限。可是别人若惹上他,他睥气比谁都大,但怪就怪在这儿,东方驭龙不仅说话不客气,说话的神态也挺冷厉的,按说赵铁匠可以不卖这门子帐,可是他却非卖不可…… 东方驭龙一瞟眼,他就闭了嘴,一句话也不敢再说了,这件事看在石仁中眼里,不禁啧啧称怪。 赵铁匠最后讪讪地道:“老爷子,我不说就是了。” 东方驭龙点头道:“萍儿和石老弟的事,由石老弟自己决定……” 石仁中道:“老前辈,在下觉得今日的相见是错误的。” 东方驭龙一怔道:“为甚么?” 石仁中道:“前辈,咱们的立场不同,所看的角度也不一样,这种事不值得你老花这样大的心血……” 东方驭龙冷笑道:“为了萍儿,老夫顾不了那么多——” 石仁中道:“前辈是武林泰斗,当不会……” 东方驭龙长吐口气道:“石老弟,你别给我戴高帽子,我只想知道我的问题你是办得到,还是办不到……” 石仁中苦笑道:“这不是办得到办不到的问题,而是……” 东方驭龙瞪眼道:“难道你不答应——” 石仁中摇头道:“不是不答应,是无法答应——” “砰”地一声大响—— 东方驭龙已憋了太久,他早巳按捺不住,今日能这样心平气和跟石仁中谈论这样久,主要是想解决这件事,那想到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与对方商量,对方还是不答应,不禁怒气横生,一脚踢翻了一张桌子。 他沉声道:“姓石的,别给睑不要睑——” 石仁中一楞道:“前辈,你怎么可以骂人——” 东方驭龙冷笑道:“骂你,骂你这兔崽子又怎么样?” 石仁中变色说道:“前辈,请你放尊重点——” 东方驭龙瞪眼怒吼道:“石小子,话已挑明了,你如果不听老夫的话,今日老夫就顾不得什么武林身分,也要和你周旋——” 石仁中道:“前辈,请你不要恼羞成怒,任何一件事情绝不是单方面的,不错,萍萍和在下是好朋友,但并不妨碍前辈什么……” 东方驭龙怒吼道:“我不准你和她来往——” 石仁中道:“你这样做没道理——” 东方驭龙“嘿嘿”地道:“石小子,说句不中听的话,你不配和她做朋友——” 石仁中也怒道:“笑话,你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他一再的忍耐,无非是看在萍萍的份上,那想到这个老家伙不知进退,步步进逼…… 东方驭龙“嘿嘿”地道:“石仁中,你敢轻视我——” 石仁中道:“是你先语出伤人……” 东方驭龙转头道:“老赵——” 赵铁匠道:“老爷子,请吩咐——” 东方驭龙道:“把门拴上——” 赵铁匠道:“老爷子,早拴好了。” 东方驭龙嗯声道:“姓石的,可敢跟我赌个东道……” 石仁中一怔道:“赌什么?” 东方驭龙道:“赌命——” 石仁中道:“睹命?前辈,事情有那么严重——” 东方驭龙“嘿嘿”道:“咱俩在这黑屋里,各以百招为限,赌一赌命运,你可敢跟我一赌——” 石仁中朗声道:“只要双方公平,什么都可以——” 东方驭龙瞪眼哼声道:“你放心,老夫绝不会占你便宜——” 石仁中淡淡地道:“在下并不是指这个——” 东方驭龙大声道:“听着,咱们只以百招为限,假如你输了,老夫要把你的性命留下,那时候,你可别怪老夫……” 石仁中冷冷一哂,道:“如果在下侥幸赢了呢——” 东方驭龙道:“萍儿就交给你……” 石仁中闻言一震,付道:“虽然他武功盖世,但为了萍萍,倒值得一拼 他朗声说道:“前辈,在下愿意与你一赌——” 东方驭龙嘿嘿地一哼,说道:“你可别后悔……” 他向赵铁匠叫道:“老赵,你做个见证人……” 赵铁匠道:“老爷子,放心好了,我会很公平的……” 东方驭龙一移身,道:“你注意了,老夫要出手了。” 说着一晃身,人已斜飘而来,扬掌攻来一招。 石仁中不敢大意,他-避对方的第一招,转身也发出一招,双方都是以快制快,利时掌风呼呼,震耳不已。 只听赵铁匠数道:“第一招,第二招……第三十五招……” 黑暗中,人影翻飞,动作快速,他俩武功之高堪称罕逢敌手,一交上手,就不可收拾,赵铁匠数得快,他俩打得也快,饶是如此,赵铁匠也有赶不上数招的感觉。 休看赵铁匠白日一口赖上石仁中,在今夜却公平得紧,他谁也不偏袒,一招一招的数着,竟没一招漏过。 渐渐地,石仁中有不支之感,虽然他在年轻辈中也算是顶尖的奸手,可是和东方驭龙相较,在内劲上显然差了一截,每挥出一掌,他便有种沉重如山的感觉。 东方驭龙目光一冷,阴笑道:“石小子,你再接我一招。” 他右掌斜举,照准石仁中的胸前推了过来。 这一掌劲力十足,至少也有八成功力,石仁中业已靠近墙壁,回身已无余地,他唯有拼尽全力与对方一拼。 急推右掌,咬牙迎了上去,“砰”然一声大响过后—— 双方的掌劲甫触及在一处,便砰地一声传了开来,石仁中只觉胸中气血起伏,头晕目眩,蹬蹬地一连退了三、四步,将墙壁撞了一个大洞。 东方驭龙狠声喝叫道:“还有最后一招呢……” 当他的手掌撩在半空,尚未劈落之时,他的心十分明白,这一掌劈下去——萍儿的他,就再也别想活着了…… 萍儿会不会原谅他?当他真这样做了……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此刻已间不容发,他已没有思考的余地,一掌挥了下去。 突然,有人叫道:“住手——” 赵铁匠的那扇大门陡然被撞了开来,东方驭龙一惊,急忙缩手,但见东方萍满睑泪珠,街了进来。 东方萍说道:“爹——” 东方驭龙震撼的道:“萍儿——” 东方萍道:“爹,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东方驭龙叹气道:“萍儿,你来这里干什么?” 东方萍说道:“爹,你这样对付石仁中是不公平的——” 东方驭龙微愠道:“什么?” 东方萍大声道:“爹,仁中没有错,你不该……” 东方驭龙叫道:“住嘴——” 他朝前踏了二步,指着东方萍继续道:“这里没你的事,你先回去休息——” 东方萍摇了摇头,道:“爹,我不要——” 东方驭龙道:“萍儿,爹这样做是为了你好,如果你能谅解爹的这番苦心,你就不会怪爹了……” 东方萍凄楚的道:“爹,自从娘死了后,孩儿就没有了温暖,虽然你老人家给了我很多的父爱,可是——可是——” 她一想起母亲,心就觉得酸楚不已,利时悲从中来,再也说不下去,哭泣不已……… 东方驭龙原本满肚子的怨气,正思藉此发泄出来,顺便教训萍儿一顿,那想到爱女竟然提起她死去的娘,东方驭龙心肠再狠,嘴再硬,也不禁暗自叹息酸楚不已。 他颤声道:“孩儿,你娘死了这许多年,你……” 东方萍道:“娘如果知道你这样对付石仁中,她一定很伤心——” 东方驭龙火气陡冒,道:“你娘跟这姓石的有什么关系……” 石仁中沉声道:“前辈,请你别怪萍萍——” 东方驭龙吼道:“你是什么东西,居然干涉起我们的家务事……” 石仁中道:“在下只是为理而争。” 东方驭龙道:“呸,你也配说理。” 石仁中长吸一口气,道:“前辈,在下已容忍很久了……” 东方驭龙“嘿嘿”地道:“你可以不要忍呀,姓石的,没有人叫你忍,有本事再来比呀,刚才要不是萍儿来到,此刻你恐怕早巳死在老夫的手里了……” 石仁中怒声道:“好,既然你不讲理,在下……” 东方萍急声道:“仁中,你不能……” 当石仁中一双目光与东方萍那双近乎哀求而悲伤的眸光相接触的刹那,他那颗沸腾不已的心房,顿时冷却了下来,长长叹了口气,摇头道:“罢了——”他 踏着沉重的步子,朝屋外行去。 赵铁匠道:“慢着——” 石仁中怒道:“你想怎么样?” 赵铁匠冷声道:“老爷子还没叫你走呢。” 石仁中哼声道:“腿长在我脚上,我爱走就走,爱留就留——” 赵铁匠冷冷地道:“说得倒轻松。” 东方驭龙沉声道:“姓石的——” 石仁中怒声说道:“阁下说话好不客气。” 东方驭龙道:“对你,用得着么?” 石仁中叫道:“你别逼人大甚,在下让你并不是怕你……” 东方萍惊悸的道:“仁中,请你看在我的份上,别顶我爹——” 石仁中苦涩的道:“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我早……” 东方驭龙怒道:“笑话,笑话,谁要你卖这个交情。” 他激动的指着石仁中,怒声说道:“姓石的,我警告你,假使日俊我发现你跟萍儿在一起,那时候,你可别怪我不再容情……。” 石仁中道:“你管管你自己吧,自己都管不了,还能管别人。” 这话立时把东方驭龙的火气又挑起来了,他大叫一声,伸手从壁上的刀架上取下一柄长刀,一挥舞,迅快的朝石仁中劈了三刀。 这三刀快速已极,攻时又猝不及防,石仁中反应再快,也不禁被刀划了一下,利时血影进现,一件长衫被刀刃划了一条大口子,血随着流下…… 石仁中神色一变,说道:“好狠的刀法!” 东方萍尖叫道:“血……” 石仁中惨声笑道:“好,我俩就拼个生死……” 他一运劲,气吸丹田,气贯四肢,拔出长剑,全神凝注在剑尖一点上,但见那锋锐的剑刃上注射着一缕缕森寒、灰蒙蒙的剑气。 东方萍突然冲了过来,道:“仁中,不要这样——” 她满脸乞求之色,双手抓着石仁中的手臂,任石仁中身上的血液沾满身上,利时血与泪全交织在一起—— 石仁中苦笑一声道:“萍萍,你不能怪我……” 东方萍泣道:“我知道,仁中,求求你,别和我爹动手。” 东方驭龙怒道:“萍儿,过来。” 东方萍颤声道:“爹,我……” 东方驭龙叫道:“你再求那小子,我就宰了你……” 东方萍惨声道:“爹,你先把我杀了吧。” 东方驭龙怒哼一声,道:“你认为我不敢——” 他再也压制不了自己的怨恨,走上前去,一脚把东方萍踢翻倒在地,东方萍心神俱碎,倒在地上哇地大哭…… 石仁中大声道:“你不要打她……” 东方驭龙大笑道:“姓石的,老子先宰了你,你才是祸根……” 跃身七尺,大刀像落雪似的朝石仁中身上攻来。 石仁中吼道:“好,我跟你拼了。” 他运起长剑,迎着对方急劈而来的刀刃,不闪不避,剑和着身影,利时两人交战在一起…… 刀剑相击,精光暴闪…… 凌厉的剑影和着暴闪的刀光,愈展愈烈,此刻双方俱拚足了全力,黑暗中比喝连连,分不清谁是谁。 东方萍倒在地上一个劲的哭,根本不理会搏斗中的两人,这时她的心已被东方驭龙一脚踢碎了,天大的事,她已顾不了。 还是赵铁匠冷静点,急忙扶起东方萍,道:“小姐,你再不阻止,便要出人命了。” 东方萍拭去了泪水,唉声道:“我……也管不了了……” 突然,一滴凉丝丝的血水滴在她的睑上,她用手一摸,发觉那是鲜红的血,登时吓了一跳,她脑中灵光一闪,迅快的忖恩着道:“倘若爹再不停手,两者必有一伤……” 她颤声叫道:“爹——” 东方驭龙此刻全神贯注在施出的刀法上,对东方萍的叫喊根本不子理会,他目中煞光涌现,睑色清冷,透出一股厉怖的杀机—— 刀光剑影,缠斗交织…… 突然,石仁中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但他的剑法凌厉,威力丝毫未减,东方驭龙虽然功力盖世,如要除去眼前的强敌,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只听石仁中叫道:“我跟你拼了。” 他剑法超绝,招式一变,威力大增,顿时把东方驭龙攻来的刀招,一一逼退回去,东方驭龙暗中大骇,脑海中迅快的忖道:“看不出姓石的受了刀伤,犹有这么强的功力,如果再假以时日,当今武林之中,只怕无人能敌……” 东方驭龙一念至此,心中杀机较前犹浓,一抖大刀,煞招立现,只见一道寒光照着石仁中左肋劈去。 石仁中不闪不避,运剑斜撩,反攻对方小腹,这种打法,正是江湖上最忌的两败俱伤打法。 赵铁匠瞪大了眼睛,惊惧的道:“不好。” 他的话声未了,东方萍整个人已像一缕轻风似的,钻进了刀光剑影中,不顾生死,任双方的刀剑向自己身上落去。 这样,不仅仅是两败俱伤,而是三方俱伤…… 只听东方驭龙叫道:“萍儿……” 他纵有杀石仁中的意思,可是在这样的节骨眼上,他那柄不太称手的大刀,怎么样也劈不下去,否则,他唯一的爱女便要死在自己的刀下了。 在这刻不容缓的瞬息间,东方驭龙立刻表现出那种不凡的身手和功力,硬生生的把劈出的刀势硬址了回来。 “飕”地一下,东方萍在千钧一发中,侥幸至极的没有被对方的刀刃沾着,但也够人寒悸的了。 单表东方驭龙一方,似乎并未交待清楚东方萍的险境,石仁中此刻正全神贯注的欲和对方一较生死,突然,变生肘腋,东方萍硬是不顾危险的冲在剑刃范围之中,登时把他吓了一大跳。 他颤声道:“快退——” 当时他那柄神剑已递出一大丰,不收招定会剌伤扑来的东方萍,但,此刻剑已递出,欲收不能,在这种几乎无法改变情势的关头上,石仁中立刻表现出超俗绝伦的不世武功,他身形疾坠,硬把那冲出去的身子拉退出了三尺之外。 剑尖划破东方萍的衣服,但未伤及皮肤,仅毫厘之差,而挽救了一条生命,东方萍这一冲,总算把两个生死缠斗的高手分开,可是自己所付的代价也不少。 东方萍睑色苍白,骇楞在地上…… 东方驭龙焦急的道:“萍儿,你没有怎么样吧……” 石仁中也关怀的道:“萍萍,太危险了……” 但是,东方萍在亲情与爱情之间,她几乎无法选择,那双令人沉迷的眸珠痴痴的望着石仁中,又企怜的看着东方驭龙,她希望双方能彼此谅解,可是,事实上却办不到…… 页久,她惨声道:“爹,你不愿女儿有个幸福的归宿么?” 东方驭龙冷笑道:“我当然希望你能有个好婆家,所以爹才千方百计的阻止你和石仁中来往。” 他指着石仁中又继续道:“你自己看看,他能有多大出息。” 说得石仁中脸上变色,一副愤慨不平的神色。 东方萍急拉住他:“爹,孩儿喜欢的是他的人,不是……” 东方驭龙冷冷地道:“爹要你嫁一个足堪与我们匹配的人……” 东方萍颤声道:“爹,不管是谁,女儿都不喜欢——” 东方驭龙说道:“会的,你一定会喜欢的……” 东方萍低声说道:“爹,孩儿有个请求……” 东方驭龙道:“说吧。” 东方萍低声道:“别不让我和仁中往来——” 东方驭龙铁青着睑道:“什么事我都能答应你,只有这件事我不能答应——” 东方萍道:“爹,你一定要答应。” 东方驭龙坚决的道:“不行就是不行。” 东方萍凄楚的道:“好吧,爹爹既然不能答应,孩儿只有一死了……” 东方驭龙叱道:“什么?” 东方萍“嗯”了一声道:“活着没有意思,倒不如死了算了……” 这话听起来十分平淡,可是细细的回味,却有一种极不祥和的厉怖,东方驭龙心中一震,心情顿时沉重起来,所谓知女莫若父,东方萍幼时失去了亲娘,得不到母爱的薰陶,虽然东方驭龙爱护有加,不忍呵责,可是到底是严厉了点儿,东方萍在这样的教导下,不觉染上其父的倔傲脾性,说得出做得到,向来不轻易更改。 东方驭龙寒着睑,道:“萍儿,你可不能这样想不开,爹爹为了你,辛苦了大半辈子,你这样寻死觅活,叫我怎么对得起你娘……” 东方萍颤泣道:“娘如果在世,孩儿绝不会这样受苦……” 东方驭龙长叹道:“萍儿,你受了苦爹知道,不过,爹这样做全是为了你,你想想,天下父母心,有那家父母会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堆里去……” 东方萍泣道:“爹,不要说了,孩儿都知道。” 东方驭龙“唉”了一声道:“你知道就好了,那你怎么还怪爹爹呢?” 东方萍昂然道:“爹,我和仁中……” 东方驭龙瞪眼道:“咱们不谈他可不可以——” 东方萍道:“不,我一定跟爹说个明白……” 东方驭龙道:“萍儿,你不说爹也明白,走,跟爹回家再说。” 东方萍不禁一呆,道:“爹,你要带我走……” 东方驭龙道:“是呀,你总不能在外面抛头露面一辈子。” 东方萍道:“孩儿要再玩几天……”逍遥谷扫描齐名ocr逍遥谷连载 第二十四章 南海恶涛 东方驭龙叱道:“愈说愈不像话了,女孩儿家不快点回家,成天野在外面,成什么体统,乘着天还未亮,咱们先赶一阵路……” 东方萍长叹一声道:“爹一定要逼我回去……” 东方驭龙摇头道:“这怎么能算是逼呢?孩子,你总不能把爹一个人孤零零的丢在无名谷呀……” 东方萍凄然的道:“好,爹,我跟你回去。” 东方驭龙哈哈一笑道:“对,这才是我的好女儿……” 东方萍道:“不过我有个条件——” 东方驭龙一怔道:“什么条件?” 东方萍深情的瞧了石仁中一眼,道:“天亮后,我就跟爹上路,现在请让我送仁中回客栈,爹,可以么?” 东方驭龙变色道:“不行。” 东方萍哀声道:“爹如果不答应,女儿就不回去了。” 东方驭龙一呆道:“这……”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挥挥手,道:“去吧,记得天亮后可要上路——” 这真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东方驭龙一方霸主,江湖上谁不知道他能脚跺四海颤,天下三门九派,黑山白水,正、邪两道的英豪枭雄,谁见了他不毕恭毕敬的奉承巴结,但不管他道行多高,乾坤多大,在自己女儿面前有威也摆不出来…… 东方萍裣衽道:“爹,谢谢你……” 她缓缓走到石仁中跟前,道:“仁中,我送你回去……” 石仁中傲然道:“萍萍,不用了。” 声音之冷,连他自己都吃了一惊。 东方萍听得心中一冷,顿时楞在地上,她绝没想到自己不惜和父亲决裂,而换来这样一句冷冰的话。 她颤声道:“你……” 石仁中道:“你是大小姐,在下不敢高攀……” 东方萍低声道:“别再斗气了,天亮了咱们就要分开……” 石仁中暗叹一声道:“萍萍,令尊说得很对,跟着我会毁了你,你不会有多大的幸福,趁现在咱们都还冷静……” 东方萍焦急道:“有话回去说……” 石仁中道:“好吧——” 他轻轻捂着身上的刀伤,落寞的叹一口气,迈着那重有千斤的步子,经过赵铁匠的身边行出屋外。 赵铁匠高声说道:“姓石的,后会有期……” 石仁中“哼”了一声道:“玉娇姑娘的事,你总要交待清楚……” 赵铁匠大笑道:“那档子事是无中生有,跟阁下开个玩笑……” 石仁中踏出屋外,一股凉风吹来,脑海不禁为之一清,赵铁匠倨傲的话声传进他的耳中,他本来是十分愤怒,但是东方萍却推了他一把,使他强压制住自己的怒火。 口口口 油枯丝尽,漏鼓更残…… 曙光渐露,天色已明…… 东方萍细心的替石仁中包扎好了伤势,累得娇喘呼呼,两人此刻俱沉寂在无言中,眼看时光飞逝,两人即刻就要分离,双方不禁有点恻然…… 石仁中苦涩的道:“萍萍。” “嗯。”东方萍一睑凄楚的道:“仁中,你有话说……” 石仁中沉重的在屋中踱了几步,道:“萍萍,忘了我……” 东方萍全身一震,道:“什么?忘了你……” 她悲凄的摇摇头,继续说道:“仁中,感情是个最奇妙的东西,它没有固定的形式,也没有特殊的意态,但是,它一旦发生,就会落地生根,再也没有办法排除它了……” 石仁中点头道:“我懂——” 东方萍凄楚的道:“这不结了么?我生命中已有了你,没有人能分开我们,除非你已另有意中人,而不要我……” 石仁中道:“不会有那种事……” 东方萍道:“好了,我爹虽然在观点上不赞成我们,可是我会尽量乞求他老人家的谅解,我相信有朝一日……” 石仁中轻轻叹口气,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东方萍不禁一怔,说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石仁中仰望屋顶,凝重的道:“萍萍,你知道我身上肩负着血海深仇,我的双亲及我许许多多的亲人全被人害死,如今已隔这许多年了,而我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东方萍黯然的说道:“仁中,这我知道……” 石仁中道:“我思前想后,与其在江湖上像大海捞针般的摸索,倒不如去‘快意堂’问清楚当年出钱追杀我的人……” 东方萍轻嗯一声,道:“这倒是个好办法……” 她忽然黛盾紧蹙,极其紧张的道:“仁中,快意堂不是个好地方,听说那里认钱不认人,只要有钱什么事都好办,不过,他们也有一个原则,绝不会告诉对方那个花钱的主使人……” 石仁中道:“这我知道——” 东方萍说道:“我看,你去了也是白搭——” 石仁中道:“虽然希望甚为渺茫,不过……” 东方萍道:“快意堂的买卖已遍及大江南北,堂下高手如云,黑、白两道,供其驱使者不知有多少,你又何必……” 石仁中傲声道:“为了父仇,再多的险阻我也不在乎……” 砰砰—— 这几下沉重的敲门声,利时将两个满心悲怆的年轻人敲醒了,石仁中双眉一锁,冶声道:“谁?” 只听有人叫道:“在下奉了东方老爷子之命——接小姐回谷……” 东方萍“啊”了一声道:“是我爹派来的……”她高声道:“你们等一等,我立刻就来……” 屋外的人叫道:“不行呀,姑娘,老爷子吩咐过,说天一亮就要起程,迟了老爷子怪罪下来,谁也担待不起……” 东方萍“哼”了一声道:“我爹要天亮走,我偏要晚一点……” 石仁中说道:“那又何苦,你还是要走——” 东方萍落泪道:“仁中,咱们这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面,到时候,你可不能忘了我……” 石仁中叹气道:“唉,往后的命运谁能去预测呢……” 东方萍坚决的道:“你只要不变心,我会永远的等着你……” 她凄楚的笑了一笑,轻轻拭去那张凄凉玉靥上的泪痕,深情的盯了石仁中一眼,打开门,昂然的走了出去。 门外,一个灰布葛衫的老者恭立门房,秋兰和春菊则守候在屋外,东方萍看也不看那老者,在春菊、秋兰的伴随下,疾快行去。 石仁中望着她那渐去的身影,心中陡然有种失落的感觉,他黯然的叹了口气,缓缓关上那扇门。 “咚——”地一声大响,那扇门突然被一脚踢开来。 石仁中一楞,回身看去,只见门外并排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长得削瘦无比,双目阴冷,面色冷肃的老者。 和一个眯着猪蛋子眼的青年,轻浮的朝里面张望。 石仁中冷冷地道:“二位,这样的叫门法倒是少见呀……” 那青年在屋张望一阵,道:“二叔,没有嘛……” 那阴沉老者说道:“别急,待我问问他……” 他朝石仁中瞪了一眼,道:“喂,小子——” 石仁中冷冷地道:“喂,老小子,有什么指教……” 那老者毁怒说道:“好没有礼貌的后生……” 那青年道:“二叔,别怪他,他也许不知道我们是何许人,否则谅他也不敢这样没礼貌……” 那老者“嗯”了一声,说道:“原谅他一次……” 那青年用手指着石仁中,道:“喂,小子,你知道我二叔是谁么?” 石仁中冷冷地道:“不知道。” 那青年道:“我二叔大名在武林中有如烈日中天,晴天巨雷,真可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石仁中“哦”了一声道:“可惜在下不知道。” 那青年嘿嘿地道:“你现在知道也不迟,来,我告诉你,我这位一一叔出身南海门,名列第二……” 石仁中一震,脱口道:“袁晋——” 那青年得意的道:“不错,小子,你知道嘛……” 他撞了撞袁晋,又说道:“二叔,怎么样?你的大名真是如雷贯耳,这姓石的小子虽然没见过你的丰采,却听过你的大名……” 袁晋“思”了一声道:“不错,不错。” 石仁中冶冰的道:“久仰了,朋友,姓袁的有名有姓,你呢,不会是个无名小卒吧……” 那青年道:“我嘛,不能算太有名,也小有名气,南海门的同门都叫我小门主,我叫屠龙生……” 石仁中一震,付道:“原来是南海门主的儿子,怪不得那么狂呢……” 他冷道:“久仰。” 屠龙生道:“石小子,人呢——” 石仁中一怔道:“什么人?” 屠龙生哼声道:“别装蒜,她到那去了?” 石仁中道:“在下不明白……” 袁晋道:“贤侄,告诉他……” 屠龙生一卷袖子道:“姓石的,你听清楚了,东方老爷子的掌上明珠东方姑娘本来许配给小爷,都是你这小子作梗,使东方老爷子无法答应——” 石仁中冷声道:“阁下好无礼——” 屠龙生“嘿嘿”地道:“石小子,无礼是的你,告诉我,我的小媳妇那里去了?是不是你把她藏起来了……” 石仁中道:“阁下别信口开河——” 屠龙生怒道:“你这小子大概认为自己有两下子,所以敢在小爷面前逞强斗狠,嘿嘿,石小子,你如果有这种想法,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袁晋冶声道:“石小子,老夫没有工夫跟你磨菇,咱们长话短说……” 石仁中没有料到南海门二当家袁晋这么不讲理,不论根由,更不论黑白,弄得他既好气也好笑,他强制汇住内心的愤怒,冷冷地道:“袁朋友,咱们无怨无仇,有什么可谈的……” 他自知伤势顿重,不宜动武,故强忍怒火,否则双方只怕早动上手了。 袁晋“嘿嘿”地道:“石小子,你听着,东方姑娘是我这侄儿未来的媳妇,从今以后,你不准再和东方姑娘有往来……” 石仁中道:“你凭什么干涉我的行动——” 袁晋道:“凭南海门这块稗子。” 石仁中大笑一声,道:“这恐怕吓不倒我……” 袁晋点头道:“哦?” 他在屋子缓缓踱了一圈,但见用青石板铺就的地面,利时碎裂了好几块,其功力之深,可窥见一斑。 他涂冶地道:“那这个能吓倒你么?” 石仁中摇头道:“不能。” 袁晋淡淡的道:“你只要能照着这样露一手再说这话不迟……” 石仁中淡淡地道:“有必要么?” 袁晋一怔道:“当然罗,如果你能照这样办一下,咱们再谈别的。” 石仁中道:“那先谈别的吧,这个待会儿再谈……” 屠龙生笑道:“二叔,他那有那份功力?你这不是把他吓着了……” 袁晋道:“办不到就放手,别妄想再染指东方姑娘……” 屠龙生道:“他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石仁中瞪了一眼,道:“我对你也有一比……” 屠龙生哼声道:“我俩是门户相当,真正的龙凤配……” 石仁中道:“不,不。” 他淡淡地一笑接道:“东方姑娘如果嫁给你,哈——” 屠龙生双目一寒,道:“怎么样?” 石仁中道:“就像一朵鲜花插在丰粪上——” “呸——” 屠龙生被石仁中一骂,顿时气得呸了一声,整个人朝前踏了一步,睑上气得青筋暴涨,叱道:“放你妈的屁……” 他从小在南海门长大,养成一种高傲又下流的脾气,平时呼朋引友,仗着其父主掌南海门的余威,作威作福,无恶不作,随自己好恶迁怒别人…… “拍——” 屠龙生的话一落,脸上已重重挨了一大巴掌,他在盛怒之下,绝未料到对方敢掌掴自己,也未料到对方的武功这么出色,竟然能轻易的打倒自己…… 石仁中冷冷地道:“这是警告你,嘴上要留德——” 屠龙生怒道:“你敢打我……” 石仁中道:“你只要出言不逊,在下就出手揍你……” 屠龙生一卷袖子,恨声道:“石小子,老子今天不剥了你的皮……” 他作势欲扑,却被袁晋一臂阻拦住了。 袁晋“嘿嘿”地道:“石小子,你真有种,你知道自己已惹上杀身大祸了吗?嗯?” 言辞冷傲,冰冷无情。 石仁中道:“在下不在乎……” 袁晋道:“你打了他,就等于打了我,姓石的,念你年幼无知,做事鲁莽,罚你磕头赔罪……” 石仁中摇头一笑道:“办不到——” 屠龙生吼道:“二叔,这小子也太不给你老人家面子了,打从二叔在江湖上混起,谁见了你老人家不毕恭毕敬,唯命是从。二叔,你瞧,这小子瞪着一只死猫眼,不但不听教训,大有不服气的味道。二叔,这一巴掌我挨得起,南海门这个脸可丢不起呀……” 袁晋怒叱道:“住嘴。” 屠龙生急忙道:“是。” 袁晋道:“有二叔替你作主,你还怕不找回来……” 屠龙生点头道:“有二叔出面,我笃定啦。” “嗯。”只晋斜睨石仁中道:“姓石的,你不磕头赔罪,就别怪老夫无情……” 石仁中倨傲的道:“袁朋友,你知道在下是谁么?” 袁晋一怔道:“东方驭龙只告诉我你姓石,其他的我也懒得问……” 石仁中道:“在下觉得应该表明一下身分……” 袁晋点头说道:“也好,你就报上你的名号——” 石仁中道:“听说十多年前,你曾用贵门毒器——袖中鱼箭射伤了一个姓石的,这件事你可曾记得……” 袁晋闻言后,面上立刻显得无比激动,适才那种阴冷之色一扫而光,他睁大了双目沉声道:“石龙君是你什么人?” 石仁中道:“那是家父……” 屠龙生呵了一声道:“二叔,咱们可碰对人啦。” 袁晋“哼”了一声道:“姓石的,你爹当年大闹南海门的事尚未解决,今日又遇上了你,这真是新仇旧恨同来,我们两家的梁子愈积愈多了……” 石仁中鼻子里一哼道:“袁朋友,我想请问阁下一件事。” 袁晋略略一怔道:“什么事?” 石仁中道:“家父和贵门到底为了何事……” 袁晋冷冷地道:“你爹没告诉你?” 石仁中摇头道:“没有。” 袁晋冷冰的道:“他爱管闲事,架梁到南海门的头上……” 石仁中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袁晋一瞪眼,道:“怎么?你还嫌不够呀——” 石仁中道:“听说,你打了我爹一鱼箭……” 袁晋嘿嘿地道:“算他命大,给铁梦秋救了。” 石仁中道:“袁朋友,家父挨了那一鱼箭虽然没有死,可也伤得不轻啊,阁下似乎不应该再……” 袁晋哼声道:“你可知道他大闹南海门,几乎拆了南海门……” 石仁中道:“家父已死,两家恩仇似乎——” 袁晋道:“人死债不烂,他还有你这个儿子呢……” 石仁中大笑道:“在下担下了。” 袁晋大拇指一竖,道:“行,好样的,石小子,咱们场面上见。” 他身形一晃,转身欲走。 石仁中道:“慢着,袁朋友,这是客栈,动手不方便,屋外还算宽敞,在那儿动手也行……” 袁晋一震,没料到石仁中年岁轻轻的居然这么沉着,丝毫也不显得惊惶,暗中一紧,顿时留神起来。 他嘿嘿地道:“也好。” 屠龙生急声道:“二叔,跟这种人客气干什么?动手……” 袁晋叱道:“住嘴。” 屠龙生委屈的道:“二叔,我——” 袁晋道:“你懂个屁,别看他跟你年纪差不多,人家可此你稳健多了。” 屠龙生不服的道:“二叔,我不信他比我强多少。” 袁晋哼声道:“站在一边看看,也多学点……” 屠龙生不愿的道:“二叔,我先跟他试试……” 袁晋冶冷地说道:“那一巴掌还没挨够……” 屠龙生红着睑,道:“二叔,有仇不报非君子,这一掌我非找回来不可。” 他年少气盛,受不了袁晋的冷嘲热语,几句话把他的杀气挑了起来,一踏步,回手从长袖中摸出一柄鱼骨扇子,他一扇在手,胆气立壮,朝石仁中行来。 他大声叫道:“石小子,咱们各凭功夫……” 话语未落,鱼骨扇子已“刷”地一声展开,朝着石仁中的胸前划来,手劲之强,发时有风,威力倒是十分强劲。 石仁中沉声道:“在下得罪了。” 他略略晃肩,身形像劲疾的箭簇一样,回旋移步,反手一掌击对方的左肩,出手之决,殊出对方意外。 屠龙生一呆道:“啊——” 石仁中这一下子太快太疾了,屠笼生差点被那一掌扫着,饶是这样,也把屠龙生惊出一身涂汗。 屠龙生怒吼道:“你也尝尝我的——” 他手上那柄鱼骨扇子一洒,片片扇影像锋利的长刃一样,迅快无比掣电飞雷似的攻了过来。 这一招是南海门五鬼过关中的“渡恶引邪”,为屠龙生家传绝学之一,威力无穷,攻防俱到,石仁中虽然功力高绝,可是在对方煞招狠式之下,他也不敢稍存丝毫大意,移身、退位、挥掌,三个连续动作一齐使出。 双方都是以快制快,屠龙生见自己施出家传的“渡恶引邪”绝招,仍未能伤着对方,心中便是一骇,他一狠心右手食指一按骨扇机簧,但闻“喀答”一声,三点寒星有如芒剌一样的朝着石仁中射去。 这是一手绝活,谁也没想到他会突施暗器。 袁晋惊呼道:“不可——” 但为时已晚,那三点寒星有如流闪在空中的殡星,迅快绝伦的朝石仁中身上疾袭而至。 石仁中变色道:“暗器。” 他此刻功力已满布全身,撩起衣袖用劲的一拂,一股大力涌上,顿时将那三点寒星反扫了回去。 屠龙生一呆道:“坏了。” 话音方在空中闪逝,那三点凌厉的寒星居然被对方的劲力反击了回来,他欲避无法,那些暗器全击在他前胸上。 屠龙生惨叫一声道:“二叔——” 人已摇摇欲坠,无法支持,脸色刹时大变,颗颗冷汗自额头上滚落下来,全身跟着颤悸不已。 袁晋焦急的抢了过来,说道:“怎么样?” 他一按屠龙生的腕脉,神色顿时显得凝重不已。 屠龙生跺声道:“黄海的毒鱼骨……” 袁晋急声道:“解药带出来没有?” 屠龙生摇头道:“未带出来。” 袁晋跺脚道:“糊涂。” 他试了试屠龙生的额头,奇烫无比,道:“还能支持么?” 屠龙生点头道:“勉强可以。” 袁晋“嗯”了一声,说道:“咱们快去找你爹……” 屠龙生指着石仁中,道:“二叔,不能放过他……” 袁晋思声道:“你放心,他跑不了。” 他睑色愈来愈凝重,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倒出一颗绿色的药丸子,塞进屠龙生的嘴里。 长吸一口气,他冷冷地道:“石小子,你打伤了我的侄儿,这个仇可结定了。” 石仁中淡淡地道:“他先伤我,我才伤他,怪只怪贵门的鱼骨毒针太烈了一点,否则,他还不会伤成这个样子……” 袁晋道:“姓石的,你知道我不能饶了你。” 石仁中道:“这早在预科中。” 袁晋冷声道:“我要提着你的头去见大哥……” 石仁中笑道:“阁下要失望了。” 袁晋哼声道:“凭你那两下子……” 石仁中道:“你们叔侄,可别全军覆没呀。” 袁晋大笑道:“那岂不成了阴沟翻船么?哈哈,姓石的,你别尽打如意算盘,老夫可不像我侄儿那么省油啊……” 石仁中淡淡地道:“在下罩得住。” 双方都狂傲成性,互不相让,言辞间针锋相对,各抢先机,暗中各蓄功力,以备致命一搏。 袁晋身形移动,道:“你拔剑吧。” 他缓缓拔出那柄武林闻之变色,有血剑之称的穿月神剑,剑光流闪,丝丝剑气漫空布起,端是一柄好剑。 袁晋声音略颤道:“穿月神剑——” 石仁中道:“你认识——” 袁晋冷青着睑,道:“怎么不认识,简直是太热了。” 他突然撕开了左肩的衣衫,露出一条长有七、八寸的伤痕,他抚摩着那明显的伤口,睑上利时涌起一片杀意。 石仁中道:“剑伤——” 袁晋道:“不错,这块剑伤,是你老子当年赐子的,你老子那时用的也正是这柄剑,今天又再见它,嘿嘿,只怕没有当年那股威风了……” 石仁中昂首道:“宝剑依旧,雄风未减……” 袁晋冷声道:“别尽吹唬了,姓石的,当年我与令尊那一搏是两败俱伤,胜负未分,今天咱们易手再战,心头别有一番滋味。” 他不愧是顶尖武林高手,风度尚有令人可取之处,长吸一口气,继续道:“你要留意了,这柄剑给我的教训特别深刻,我曾说过,只要有机会,我一定要毁了它……” 石仁中抱剑而立,道:“在下留意就是了。” 袁晋道:“老夫还有个条件……” 石仁中道:“你说吧。” 袁晋道:“我俩这次动手,无论对谁都极重要,胜者固可喜,败者更可哀,如老夫败了,这跟斗只怕栽不起,而你不幸落败,那柄剑恐怕再也保不住了……” 石仁中道:“在下知道。” 袁晋道:“我这条件相当简单,如果老夫侥幸赢了,阁下不仅要留下那柄剑,甚至连东方姑娘都要输了……” 石仁中冷冷地说道:“如果在下赢了呢……” 袁晋道:“老夫败了,你赢了,江湖上莫不以你为话题,斯时阁下定已扬名中土,当然罗,东方姑娘也任凭阁下取舍了……” 屠龙生闻言急声道:“二叔——” 袁晋叱道:“没有你的事,闭上你的嘴——” 石仁中道:“听起来颇公平……” 袁晋说道:“一战而决,你不会拒绝吧。” 石仁中道:“在下愿尽力一试……” 袁晋沉声道:“你小心了。” 他右手曲伸,五指紧洒,在空中洒挥了一下,嘶嘶风劲强狠有力,显然此人在手掌上有特殊功力。 石仁中变色道:“手刀——” 袁晋大笑道:“好厉害的年轻人,当年你老子可没有你这样子的眼力,不然他不会挨了老夫一记鱼箭而差点送了命——” 身形徽晃,急街而来,右掌骈指如刀,朝着石仁中身上劈了过来。 石仁中凝重道:“在下得罪了。” 他全身功力凝聚在穿月神剑的剑尖上,一看对方挥指而来,长剑一吐,反迎了上去。 “叮——”地一声轻吟,在那沉寂的空中嗡嗡直响,历久不散。 袁晋的功力此屠龙生要高明多了,他一见石仁中以剑攻其手刀,登时翻腕改劈为点,那手刀灵巧的敲在刃背上,叮然声中,石仁中差点握不住长剑。 袁晋睁如铃吼道:“好手劲——” 他身形一变,瞬快而疾速的在空中旋转起来,但见指掌重叠如山,密不透风的疾攻而来,石仁中只觉眼花缭乱,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应付。 他临危小乱,觑准对方那幻动的身子,人吼一声,有如石破天惊一样,人和剑化着一缕疾风,无情的朝着袁晋的身影射去。 只听袁晋大叫道:“哎呀——” 在这刹那之间,只见袁晋的胸前一大片伤痕,鲜艳的血渍一滴滴的滴了下来,流在身上…… 屠龙生颤声道:“二叔,你……” 袁晋睑色苍白,喘气道:“好快的剑法……” 石仁中以剑拄地,披乱了发丝,满身都是汗渍,他喘着气,胸前被对方的手刀割裂了好几处…… 他喘声道:“你的手刀也不赖……” 袁晋道:“咱们这是不分胜负……” 石仁中苦笑道:“也许是吧。” 袁晋道:“老夫还会再与你较量。” 石仁中道:“在下恭候大驾,随时候教……” 袁晋道:“好——” 话意一落,屋里人影已失,地上的屠龙生和他同时失去踪影,而石仁中累得心力交瘁,一头倒在床上呼呼睡去。逍遥谷扫描齐名ocr逍遥谷连载 第二十五章 登堂入室 “快意堂”三个斗大金字,在阳光闪耀下特别醒目。 高大的石狮左右分立,一级级石阶平直而上,两扇黑漆大门敞开着,四个身佩长剑的汉子分立两旁。 雄武的宅院,雄武的排场。 但令人怪异的是这样的场面,门前应当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才是,事实不然,在“快意堂”之前,居然是门可罗雀,半天没有人上门。 更怪的是这半天之内,没有人愿往这里走一步…… 是晌午时分—— 东街上的石板路上,突然响起一连串的蹄声。 这阵蹄声有点怪,在这时分,“快意堂”前不但不该有人敢在这里溜蹄,但这阵啼声清晰可闻,由远而近,显然是朝着这个方向行来。 页久,东街口上出现了一点暗影。 行近了,马上坐着一个青衫白裤的英俊少年。 他——腰悬长剑,杏黄创穗随风而飘,脸上一片冷寞,双目清冷有光,寒炯有神,目注前方的“快意堂”,一丝冷淡的笑意从他的嘴角溢出—— 蹄声戛然而止,这青年轻飘而落,身手不凡,那匹健骑希聿聿地跑开了。 他——在石阶前伫立了片刻,抬头打量了这座巍峨的屋宇一眼,鼻子哼了一声,昂首阔步行去。 临近了,那四个守门的汉子理都不理,威武无人的凝立不语,没有一个人看这少年一眼。 那少年冷笑一声,忖道:“他们仗着快意堂的势力目中无人,我倒要看看他们能狂傲到什么时候……” 他昂首直入,根本不理会那几个背刀汉子。 “朋友,你留步——” 不知何时,从侧旁行出一个头戴小青皮帽,身穿宝蓝大绸衫,手提玉嘴子大烟杆的老叟,吧答吧答的长吸了两口烟,目光在这少年身上直打量。 他“嘿嘿”地说道:“朋友,你没闯错了门……” 那少年笑道:“我眼睛还没瞎,不会摸错了地方……” 那老头“嘿嘿”地道:“阁下贵姓呀……” 那少年道:“在下石仁中,老丈怎么称呼……” 那老叟笑道:“老汉金管事……” 石仁中呵呵地道:“能在‘快意堂’当管事可不容易啊。” 金管事干笑道:“在这儿老汉的位置最低,年轻人,你来这里是找人呢,还是有事委托本堂……” 石仁中道:“在下来寻有鬼捕之称的‘古董’先生……” 金管事道:“古先生已三个月没回来了。” 石仁中道:“金管事,这‘快意堂’谁主其事——” 他单刀直入的挑明身分与来意,使金管事一愕,下觉打量起这眼前的少年来了,江湖上提起快意堂无不敬而畏之,远之,而他居然硬往虎口闯,这倒是件新鲜的事。金管事“嘿嘿”地道:“本堂无固定人负责,每月有人轮值……” 石仁中道:“今天是谁?” 金管事道:“是红头……” 石仁中一楞道:“红头……” 金管事道:“石公子若有事托本堂,可直接与红头谈谈……” 石仁中道:“烦金管事带路……” 金管事肃容,道:“请。” 他当先走去,石仁中尾随而入。 一进门,大堂上一块透明玉石屏风,上雕金彩龙形,蟠然破云而去之姿,神态栩栩,巧夺天工。 转过一条长阁,左右各有一条石柱,柱上雕刻着许多怪异图案,其意甚玄,不易了解。 柱后正厅,两排绿纹竹椅,每张椅上一个大红绸褥坐垫,壁上山水字昼,淡雅飘逸,端是有书香之气。 金管事道:“石朋友稍待一会儿,老汉立刻去请红头出来——” 石仁中拱手道:“请。” 金管事刚走,立刻有人献上香茗,石仁中说了声谢,金管事已陪同一个头罩红巾的汉子行来。 石仁中忙站起来,金管事已道:“石公子,这是今天的红头……” 所谓红头,原来是值更的人头上罩上一块大红巾,面目不轻易示人,仅露二只炯炯生光的眼睛在外,这是快意堂历年的规矩,谁也不能轻易违规。 红头和石仁中见礼后,双双落座,红头道:“石公子莅临本堂有何指教……” 石仁中闻声一震,这个面覆红巾的汉子不仅步履间稳重无比,话音中犹见中气,声若宏钟,铿锵有力,顿知对方虽然仅是个值守之人,功力却非寻常。 石仁中道:“请问阁下是——” 红头摇手道:“石公子不必打听在下是谁?这是本堂的规矩,你只要说出委托的事件,议定价钱,咱们双方交易便算完成,斯时,我们办妥了阁下委托的买卖,你再付钱——” “常论天下恩怨事,有钱能买黑与白,这是本堂的信条,你只要委托下来定能替你办到……” 石仁中道:“好,请阁下替在下找寻出杀害家父的凶手……” 红头道:“令尊是谁?” 石仁中道:“石龙君……” 红头身子一退,道:“是他……” 石仁中冷冶地道:“你认识他……” 红头冰冷的道:“阁下出去吧,本堂不做这档买卖——” 石仁中道:“你们不是什么事都接受托办么?” 红头冶冷地道:“此事除外!” 石仁中眉宇一锁,道:“这是什么话,开饭馆的还怕大肚客?” 红头冷笑道:“石公子,阁下该明白,本堂也有本堂的规矩,一件买卖绝不敞两次,令尊在十年以前已有人收买他那颗项上人头……” 石仁中变色道:“那个人是谁?” 红头嘿嘿地道:“这也本堂的规矩,绝不泄漏委托人的底牌……” 石仁中道:“假如我一定要在贵堂打听出来呢……” 红头冷声道:“那你是寸心与本堂过不去……” 石仁中虽然看不见对方睑上的变化,但从对方的话音里,他已感觉出有着一股深沉的煞机,显而易见,对方听了自己的话后十分生气。 石仁中道:“阁下未免言重了。” 红头“嘿嘿”地道:“石朋友,你可以请了。” 石仁中道:“在下还有事请教……” 红头冷嘿道:“本堂拒绝答覆任何问题。” 石仁中冷声道:“贵堂不论是非曲直,胡乱残杀良民侠士,这几年来积下的罪恶已不知有多少……” 红头道:“请你别忘了我们做的是‘卖买’……” 石仁中道:“买卖人人可敞,但却要凭良心……” 红头冷冷笑道:“阁下是十足的武林人物,不懂得以物易物的好处,本堂订价顿高,谁出得起价钱,我们就替谁办事,至于谁是谁非,却不在我们考虑之列。” 石仁中摇头道:“照阁下这样说,天理何在?” 红头道:“天理报应全凭银子,这是本堂一贯的作风……” 石仁中道:“那你就不对了,刚才在下也照样愿意付银子,只求你们交出那个花银子买那个杀害在下全家的人……” 红头道:“规矩在先,无法接受。” 石仁中道:“难道说在下的银子是假的——” 红头笑道:“那倒不是,只不过有人出价在前,一件买卖不能做两次生意,本堂堂规甚严,无人敢违背,否则本堂别想再在江湖上混了……” 石仁中道:“这么说在下是白来了。” 红头道:“只怕是白来了。” 石仁中道:“贵堂总负责人可在?” 红头道:“本堂无总负责人,在下可管其事……” 石仁中冷笑一声,道:“只怕你做不了主……” 红头冷声道:“你也未免太小看在下了。” 石仁中哼声道:“在下打开天窗说亮话,今天在下单人一骑敢来贵堂,就没打算可以回去……” 红头霍地站起来道:“石朋友,快意堂在江湖上可是老字号了,打从开山以来,想捋虎须的人可不止你一个,多少人尝试过了,结果又有几个能好奸的活着,不用说别的,就拿本堂的几位追魂使者,在江湖上早就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话声一顿又道:“石朋友,你认为自己行么?” 石仁中豪气干云的道:“在下确有自信。” 红头“嘿嘿”一笑道:“现在咱们大伙的脸还没撕破,阁下尚能全身来,全身的退,如果大家撕下脸来,嘿嘿,那后果你应当此找还清楚……” 他斜睨着石仁中,冷冷的,继续道:“阁下好自为之,请吧。” 石仁中道:“在下不想走。” 红头高声道:“金管事——” 金管事急忙道:“属下在——” 红头朗声道:“送客——” 金管事躬身道:“是。” 他朝石仁中一拱手,道:“石朋友,你不会令老汉为难吧?” 石仁中哈哈一笑道:“金管事,假如在下不愿走呢……” 金管事笑道:“老汉先是好言相请,最后只好扫你出门……” 石仁中道:“金管事,那在下要等你扫我出门了……” 金管事面上依然带着笑容,道:“石朋友,那样就伤感情了……” 石仁中道:“你该知道,在下是存心生事的……” 金管事面上笑容一歙,道:“石朋友,你是找错了地方,摸错了门,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唉,年轻人,你这是找死啊。” 他摇头叹息了一会,伸手抓着石仁中的手腕又道:“待老汉送你一程吧。” 他手上加劲,十指有如铁条一样,火辣辣的抓着石仁中,石仁中坐着未动,面上笑容依旧,也不见挣扎,金管事扯了好几下,居然扯不动对方分毫。 石仁中笑了笑,道:“金管事,你太客气了……” 金管事睑上冷冰的道:“阁下是存心跟在下过不去了。” 石仁中道:“金管事,在下只有得罪了。” 金管事“嘿嘿”一笑道:“老汉也只有不客气了。” 语毕,突然一欺身,右脚以超人的速度,飞快的朝石仁中臂下踢了过去,这一脚又快又狠,又是在猝不及防的情形下,谁也不易躲过。 金管事手指依然-着石仁中的手腕,无形中使石仁中的行动受到限制,这在制敌的功夫上,无异是最高的了。 但见石仁中微徽一笑道:“金管事,你好磊落的身手……” 他未等对方的脚尖触及自己的臂下,左手迅快的一抓,准确无比的抓住了金管事的右脚,用劲一-,金管事哎呀一声大叫叫,人已摔了出去。 他颤声道:“你-碎我的脚踝——” 石仁中看也不看他一眼,冶声说声:“-碎了你的脚,让你以后不敢再随便欺负人……” 金管事愤愤的道:“姓石的,咱们的仇是结定了……” 他转首道:“红头,属下不敌……” 红头目睹石仁中-碎了金管事的脚踝,居然无动于衷,只是冷眼瞅着金管事,鼻了哼了一声。 他沙哑的道:“石朋友,你今天惹祸了……” 石仁中道:“在下来这里就是惹祸的,红头,我说过,你们快意堂不把我的杀父凶手说出来,今天我绝不离开……” 红头笑道:“你想离开,恐怕也走不了了。” 他陡然一抬手,伸指点了一下墙上的枢钮,但闻咯地一声,一张大纲由空中洒下,直朝石仁中全身罩下。 石仁中一震,道:“机关——” 那张网伸展开来,密集的笼罩而下,石仁中应变不及,一瞬间,整个身子全罩在网子里。 红头“嘿嘿”地道:“石朋友,你不幸得很,我替你难过……” 金管事大叫道:“红头,老汉要血债血还……” 他迫不及待的拔出一柄匕首,对着石仁中射去。 此刻石仁中应付巨网已自顾不暇,那能再顾及突然而来的匕首,眼看那柄匕首即将剌入他的腰…… 在惊险的攻击下,石仁中脑海中灵光一闪,身子略退,陡地利用泄落的巨网,一绞一翻的将那匕首夹住,迅快无比的出手,隔着网子握住了匕首把柄,再利用匕首将那巨网划破。 他动作奇速,几乎是一气呵成,人似灵巧的鲤鱼,一刹那就钻出来,登时使红头一楞,暗中惊骇不已。 石仁中哈哈笑道:“贵堂的机关设了不少嘛。” 红头沉声道:“金管事,你是什么意思?” 金管事声音一颤,道:“老汉不懂红头的意思。” “哼,”红头鼻子重重的哼了一声,目光愈来愈冷,瞅着金管事一瞬不瞬,在那双眼珠里,他似乎想猜透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 页久,他冷冰冰的道:“还用我说明白么?” 金管事嘿嘿地道:“你这样没头没脑的劈头给我一顿,老汉倒要请教,你用这种态度对付老汉居心何在?” 红头怒道:“好,金管事,你一定要我掀出来,咱们干脆抖出来就是了,我问你,在快意堂里,你的身分是什么?” 金管事略略一怔道:“管事呀……” 红头道:“我呢——” 金管事道:“当值轮班的红头……” 红头思了一声,道:“咱们两个谁最大?” 金管事道:“在这刻里你最大。” “嘿嘿,”红头冶笑道:“你还没忘记堂上的规矩……” 金管事冷声道:“老汉还不会糊涂到那个程度……” 红头道:“现在我要按规矩发落你了……” 金管事哼声道:“老汉没犯家规,有何……” 红头比道:“住嘴——” 金管事陡然色变,道:“愈说愈不像话了,你为什么叫老汉住嘴——” 红头冷厉的道:“你破坏堂规,有通敌之赚……” 金管事愠道:“什么话?老汉通什么敌?什么地方做不对了!” 红头道:“你刚才那一匕首是什么意思?” 金管事冷笑道:“老汉的脚,给姓石的-碎了,这个仇结得可不小,老汉志在报仇,就用匕首打了他一下,也没什么地方不对……” 红头道:“你真想打他一匕首?” 金管事道:“难道老汉逗他玩?” 红头道:“在下却不以为然——” 金管事道:“那你说,你是怎么个看法?” 红头目光阴冷的道:“在下认为你是藉刺杀姓石的为名,暗中却故意给姓石的一线机会,否则,姓石的早躺下了。” 石仁中间言笑道:“这么说在下倒要感谢金管事了。” 红头道:“你是该谢谢他。” 金管事全身抖颤的道:“红头,你这是欲加之罪。” 红头冶冶地道:“难道我冤枉你?” 金管事点点头道:“不错。” 红头道:“呸,我跟你有什么过不去的地方?你要这样冤枉我……” 金管事道:“红头,你虽然面上覆着红巾,我看不见你的睑,但是从你的话音里,我知道你一定是我的熟人……” 红头叱道:“胡说,本堂的规矩你难道忘了,任何人的身分绝不轻易暴露,你故意探询我,居心何在?” 金管事道:“我想看看你这人面兽心的家伙到底是谁?” 说着身子有如抛在空中的小丸子,以快捷无匹的身法射了过去,伸手便往红头的脸上红巾抓去。 红头吼道:“你敢——” 他目露杀机,嘴发狂笑,身形一移,挥起手掌凶厉无比的朝金管事的右肩上拍来。 双方动作都是以快制快,瞬息的一合即分,金管事发动的攻势虽快,却未能将对方的红巾揭下来,而红头的一记快掌也未伤着对方。 但是金管事却藉这一分的机会,奸端端的凝立在地上,红头心神一震,目中幻化着难以描绘的变化。 他沉声道:“你足踝不是碎了么?” 金管事冶冶地道:“老汉如果那么不中用,这管事还能再干么?” 石仁中讶异的道:“金管事,在下也被你瞒过了……” 金管事“嘿嘿”地冷声道:“这是阁下留情……” 稍顿,金管事又道:“红头,你该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 红头一怔道:“什么日子?” 金管事道:“本堂十大高手全去堂主那儿听命去了。” 红头道:“这个,谁不知道,还用你说。” 金管事冷冷地道:“你的命运也就在今天决定……” 红头道:“凭你……” 金管事斜睨了石仁中一眼,道:“还有这位石朋友……” 红头一震,略略一退,道:“姓石的会帮你?” 金管事顿自信的道:“你该问问他来此为的是什么?” 石仁中朗声道:“为寻求家父的被杀经过……” 金管事道:“对啦,除非跟我合作,不然这条线索很难找……” 石仁中道:“在下并不想借重阁下力量——” 金管事道:“那你就错了,快意堂罪满天下,死在他们手下的人不知有多少?今天老汉不顾生命危险和红头闹翻,主要是为了帮你……” 石仁中一怔道:“帮我?” 金管事道:“不错,基于双方的需要,你须先帮我……” 红头冷冷地一哼,道:“你想利用那姓石的——” 金管事道:“这话多难听,是互相合作……” 红头道:“金管事,你该晓得,这后果——” 金管事带笑道:“五马分尸,还有比这更残酷的么?” 红头道:“你知道厉害就好,趁当家的还不知道这回事,请你立刻回头,否则,只怕你想再回头也不可能了……” 金管事道:“你当我是小孩,哄哄就行了,嘿,红头,别花言巧语了,你的鬼心思只怕连小孩都看得出来……” 红头哼道:“不上路的东西,我先收拾你。” 他突然拿出一个鹿皮长筒手套,戴在右手上,金管事看得一震,蹬足倒退了好几步。 他变色道:“五毒返魂沙——” 红头嘿嘿地道:“不错。” 伸手悬在腰下的皮袋,抓了一把五毒返魂沙,握在掌心里直朝金管事逼来。 金管事骇然直退,道:“五毒返魂沙,沙毒人绝,红头,你是五毒门的……” 红头嗯声道:“你知道我的身分了,该杀——” 但见他的大手一扬,一蓬黑雾样的毒沙弥空而起,颗颗沙粒无情至极的罩向金管事全身。 金管事叫道:“红头,五毒门的东西天理不容……” 话音一落,人似飘浮在空中的幽灵,一下子钻了入桌子下面,嘶嘶一阵轻响,那一蓬毒沙全落在桌面上。 紫檀木的桌面上,嵌满颗颗碧蓝的沙子,璀璨夺目,散放着一种令人寒惧的流光,一见便知是极毒之物。 红头跟进一步道:“你躲在桌子匠下,就能逃过了么?” 他方将毒沙抓出来,金管事已将那张护身的桌子摔了过来,这一招顿为意外,红头竟被桌子打得一个跄踉,而那张桌子登时碎裂而毁。 猛地一个抢身,金管事已先冲了过来,迎空劈了一掌,只听轰地一声,红头哇地一声吐了一口鲜血。 红头吼道:“你也尝尝这个——” 满天都是沙雾,此沙最毒,稍沾即死,金管事不敢大意,顺手撕了一块窗帘,在空中挥舞不已,侥幸之极的没伤在对方的手中。 但他的身子已落在墙角里,红头狞厉的一笑,手里已扣了一把毒沙,冷漠无情的笑了一笑道:“你还能跑到那里去?” 金管事寒悸的道:“红头,你别逼人太甚……” 眼前的形势十分明显,他纵有通天之能也无法再躲过对方这把毒沙,在这种情况下,金管事心中的焦虑之色,利时从睑上表露出来。 红头冷冷地道:“有你没有我,有我没有你。” 缓缓抬起手来,并不立刻挥洒那一把毒沙,此刻没有人知道红头心中打什么主意,但金管事可惨了,他有自知之明,自己和对方的功夫在伯仲之间,动起手来不分轩轾,尚可放手一搏,但是红头手里握的是绝命毒沙,稍沾即死的绝毒之物,金管事纵有一死之心,也不禁凉了半截,利时,金管事的额头上汗珠直落,惊骇不已。 金管事颤声道:“红头,咱们有话好说——” 红头嘿嘿地一哼,道:“呸,别来这一套……” 他正要洒出那一把绝命毒沙,石仁中冷冶地道:“朋友,把你的手放下来……” 红头心中一震,道:“姓石的,少管闲事……” 石仁中道:“五毒返魂沙——天下绝毒,不知为害江湖毒伤多少条人命,在下今天要将你的毒沙毁掉……” 红头冷哼一声,道:“只怕你还没有这个本事——” 他猛地一回身,手臂方动,毒沙尚未及出手,石仁中已如电光石火样的跃身直上,用剑鞘重重拍了红头的右腕一下。 红头啊声道:“你……” 底下的话未能说出来,手上那一大把毒沙已往自己头上洒了下来,只见那一颗颗毒沙一沾在他的头巾上,立刻发出烧焦之色,且恶味难闻。 红头大叫一声,急忙将罩在头上的红巾扯了下来,露出他本来的面目,饶是他扯落得快,睑上还是有几颗毒沙沾在上面。 金管事惊道:“五毒门的杜邪……” 杜邪——长得虬髯浓眉,大厚嘴唇,一双眼珠子突出眼眶子之外,那副凶恶的面孔谁看了都会不寒而栗。 提起杜邪,江湖上九门三派无不痛恶疾首,此人心邪绝毒,与其名字一样的令人嫌恶,他不仅利用其五毒门的绝技毒伤江湖高手,在女色方面,几乎夜夜春宵,夜夜奸淫良家妇女,为白道恶绝、黑道嗤鼻的罪恶之首—— 传说此人已被一江湖异人除去,谁想到他竟藏身在快意堂里,若非毒沙误伤自己,只怕无人知道他活在世上…… 杜邪狂笑一声,道:“金管事,你也别想活……” 自从他自己伤在自己的毒沙上后,人似疯狂一样,不住仰天大笑,随着那高亢的笑声,睑色由白变青,一阵白沫从他嘴里涌出来,吐了满地…… 他狰狞地朝金管事扑去,十指箕张,快速至极的攻了过去,金管事不敢与其硬接,劈了一掌迅快的溜向一边。 金管事道:“五毒返魂沙的毒发作了……” 果然,杜邪的脸已变成紫黑色,一双眼珠子突出眶外,惊恐厉怖,此刻的杜邪,全身充满了剧毒,沾上任何生物都难幸免,金管事深知厉害,故躲得远远的。 石仁中叹道:“他是作恶多端,死在自己手里——” 杜邪颤声叫道:“姓石的,我饶不了你……” 跄踉跄踉的跑了几步,人已支撑不住,他忽然从怀拿出一个青竹圆筒,启开筒盖,一道绿光电射般的飞了出来,停留在杜邪的眼前。 金管事大惊道:“青灵子……” 石仁中一震道:“什么青灵子……” 金管事颤声道:“天下有七毒——毒黄蜂,鹤顶红,还有这青灵子……” 石仁中道:“你只说了三毒……” 金管事道:“这三样是七毒三绝。” “武林中人一听见这三样毒物,无不巨变,尤其青灵子属阴,毒烈十分,一滴即可穿肠,十滴即化骨……” 话语间,青灵子绕着杜邪全身直转,杜邪痛苦十分,踞在地上直打哆嗦,满睑希冀之色,似乎一切希望全寄托这条绝毒的青灵子身上。 石仁中诧异的道:“他要干什么?” 金管事茫然的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 良久,杜邪似乎是忍耐不住身体内五毒穿心的痛苦,在自己的手臂上咬下一大块肉来,一滴滴红中带黑的血流了下来,滴在地上,利时凝固成一个大血球。 青灵子仰头在空中嗅了嗅,彷佛闻见血液的腥味,突然一摇尾巴,朝杜邪用口咬伤血肉模糊的伤处射了过去,张开小咀,毒牙深深嵌在那肉里。 杜邪痛叫道:“呵呵——” 金管事一震道:“他在解毒……” 石仁中一楞,说道:“青灵子能够解毒——” 金管事道:“杜邪中了自己研制的五毒返魂沙,连他自己都没有解药,眼下能够救他生命的,只有利用青灵子,以毒玫毒……” 石仁中叹气道:“杜邪当初不该练这种害人的功夫……” 金管事嗯声道:“可惜——” 石仁中一怔道:“可惜什么?” 金管事道:“杜邪纵能利用青灵子解去了身上的五毒,他那一身武功却全要报废了,唉,当初他要是知道有今天,只怕不会淬炼这样绝毒的武功……” 石仁中微一点头道:“自作孽,不可活……” 杜邪尖叫道:“姓石的,五毒门饶不了你。” 石仁中叉道:“在下随时候教……” 金管事撞了撞石仁中道:“走吧。” 石仁中一怔道:“去那里?” 金管事道:“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石仁中道:“有劳金管事指示……” 金管事道:“乘今天那些当家的全不在……” 杜邪怒声叫道:“金管事,你不要命了……” 金管事大笑道:“我早不要命了,这鬼地方谁愿意再待下去……” 杜邪狞笑道:“快意堂的高手遍及天下,你只怕逃不出去……” 金管事道:“那要看我的命长不长了,如果我的命长,快意堂就是想找到我,也不会那么容易……” 他朝石仁中一施眼色道:“咱们去吧。” 说着当先向左侧跃去。 石仁中随金管事直进,耳里尚缭绕杜邪的吼叫,杜邪不甘心地从地上站起来,呵呵大叫…… 他东倒西歪的靠在石壁,大声叫嚷道:“姓金的,百密也有一疏,你忘了一着呀……?” 挥手把墙上的一个凸出的按钮击下,只听卜卜之声不绝于耳,头顶上,一个小铁门一开,数十只鸽子涌了出来,往外直飞而去…… 杜邪大笑道:“本堂的传命鸽一放,所有十里内的高手全都要在二个时辰内赶回来,只要姓金的和姓石的不走,他们插翅也难飞出去……” 笑声悲凉,有如狼嗥,震得大厅嗡嗡之响当那震耳的笑声歇下后,他像是病人膏盲的老人,一丝力气也没有,缓缓靠着墙壁倒下来,静静躺在地上。 而那条毒性剧烈的青灵子,在他手臂上始终不肯松口,把那毒血一口口的吸饮着,它的肚子渐渐鼓起来,身子也不似先前那么灵活,眼看它就支持不住了 当杜邪的怪声寂沈以后,金管事终于在一道石门前停下身来,他回身朝跟来的石仁中一指,道:“姓石的,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石仁中摇头道:“不知道。” 金管事:“藏秘洞……” 石仁中一呆道:“藏秘洞……” 金管事凝重的道:“不瞒你说,快意堂自创始至今,所接办的案子每一件都是极隐密的事体,堂主为了怕秘密外泄,把有关重要的事项全记载在一本簿子上,这本簿子正是你我所想得到的东西……” 石仁中嗯声道:“金朋友,有件事我们也要谈谈——” 金管事嘿嘿地道:“直说无妨——” 石仁中沈声说道:“你为了什么要帮助我……” 金管事微怔道:“帮助你?那你就错了。” 石仁中道:“怎么错了?” 金管事不徐不疾,目光凌厉的盯着石仁中缓缓道:“咱们这是互相利用——” 石仁中一睑茫然的说道:“在下难以了解——” 金管事“嘿嘿”地道:“道理太简单了,老汉冒着生命危险设法混进快意堂里做一名管事,并不是在贪图快意堂丰厚的给予,主要是想解开这藏秘洞的秘密……” 石仁中道:“不会这么单纯吧……” 金管事嘿嘿地道:“你果然十分的精明,当然不会这么单纯,但那是我心中的隐密,老汉不想公诸外人……” 石仁中道:“在下也不想知道,不过……” 金管事冶冷地道:“放心好了,你我双方基于同一个目的,两者合作是属必然的,老汉难道还会害你不成……” 石仁中正色道:“不,在下与人合作,必须先弄清楚对方……” 金管事道:“成,你只管叫我金管事就行了,咱俩现在是集双方之力,与快意堂决一胜负……” 石仁中道:“假如在下不与阁下合作呢……” 金管事面色一变,道:“姓石的,别他妈的拿跷,老实对你说,你我已上了贼船,进去也是死,出去也是死,现在,你想撒手不管已经不行了……” 石仁中冷冶地一哼,道:“在下不受威胁……” 金管事凝神道:“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石仁中淡淡地道:“鸟群……” 金管事面色陡现惊恐之色,道:“不好,我一时疏忽……” 石仁中道:“怎么啦?” 金管事道:“我真糊涂了,刚才应该杀了杜邪……” 石仁中道:“他中毒已深,功力已失,杀与不杀,俱形同废人……” 金管事道:“话是不错,可是杜邪是个恩怨必报的人,他武功虽失,智慧犹在,刚才触动传命鸽,十里之内,快意堂的人俱会在二个时辰内赶来,那时,你我纵有三头六臂,也难应付这么多高手……” 石仁中点头道:“不错。” 金管事凝重的道:“目前,咱俩已不能迟疑了,必须速打开藏秘洞……” 石仁中咬牙道:“藏秘洞里有无高手把守……” 金管事道:“堂主派一名番憎……” 石仁中一震道:“番僧?” 金管事道:“老汉也是偶而听人说起,传说此僧一身武功怪异,尤擅角力,与人对敌,全不按规行事……” 石仁中道:“在下倒要见识见识。” 金管事道:“你且退后,老汉要敲门了……” 石仁中道:“你知道暗号——” 金管事道:“老汉隐姓埋名多年,暗中查访这里每一处地方,虽不能把每个地方都摸透,倒也八九不离十。” 他在那壁上运起手掌,重重的敲了三掌,这三掌掌力均匀,只听“咚咚咚”三声过后,缓缓露出一个洞来。 金管事望着那露出的洞口一楞,道:“洞里怎么还有一扇门……” 果然,这扇门是用铁皮打就的,坚固异常,无环无钩,金管事和石仁中虽然走进洞里,却不知该如何开启,而身后那道大石门又缓缓闭起来了。 石仁中望着这扇铁门道:“金管事,这扇门怎么开法?” 金管事焦急的道:“糟了,我暗中只顾留意外面那扇大石门的开启方法,不知里面还有一扇门,这扇门要怎么个开法,就要大伤脑筋了……” 他在这扇铁门前伫立甚久,始终不知何闻这扇门,他无意中向上一望,只见一个铜制的虎头高高挂在门顶上,那张开的虎咀,挺直的鼻梁,丰厚的舌头,獠牙厚唇,虽得栩栩如生,好像活的一样。 金管事嘿嘿一笑道:“窍门总算找到了。” 他身形朝上微微一纵,伸手在那虎头的鼻子上敲了一下,随着那扇铁门格格直响,缓缓开启。 洞里水声淙淙,凉风侵体,潮湿中却是清凉一片,一座宽大的石室呈现在两人眼前。 只听一声大叫道:“是谁?” 一名顶门光秃,油光闪亮的僧人跃了出来,这名僧人穿着大红袈裟,僧袍上绘着梵文,双目瞪得像个铜铃一样,凶光毕露,一看便知不是善类。 金管事呵呵笑道:“老汉姓金……” 那僧人道:“哦,原来是金管事。” 金管事道:“想必堂主曾经跟圣僧说过……” 僧人呵呵地道:“是提过,咦,你身后那个人是谁?” 他汉语虽说得十分生硬,却句句入耳,字字清楚,他目光如炬,紧紧的盯着石仁中不住打量。逍遥谷扫描齐名ocr逍遥谷连载 第二十六章 洞天奇谋 石仁中一笑道:“在下姓石——” 番僧道:“哦,你怎么进来的?” 石仁中道:“圣僧也许不认识在下,堂主恐怕也未曾提过,但是……” 金管事忙说道:“圣僧,此人是堂主交待的,要老汉带他来查看一件重要公案……” 番僧诧异的道:“有这种事?” 石仁中道:“尚未请教圣僧大号?” 番僧道:“本僧叫巴札……” 石仁中哦声道:“原来是巴札神僧,在下久仰大名……” 巴札闻言似乎十分高兴,道:“嗯,在西域本僧大名几乎是无人不晓——” 石仁中点头道:“不错,不错,真是如雷贯耳……” 巴札得意的道:“真想不到呀,本僧大名居然连中原人氏都如雷贯耳,可见本僧在西域绝非浪得虚名之辈……” 金管事急忙道:“圣僧说的不错。” 巴札突然道:“二位可知本僧为何在这藏秘洞……” 金管事微怔道:“护守此洞,保护洞中之秘——” 巴礼大笑道:“不错,你倒挺聪明的……” 金管事嘿嘿地道:“堂主曾跟老汉说起……” 巴札道:“但他忘了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 金管事呆了一呆道:“什么事?” 巴札道:“他没告诉你……” 金管事急忙道:“堂主交待老汉的事太过繁琐,老汉一时不知圣僧说的是那一件,所以尚请圣僧提示一二……” 他是个老奸巨滑的老江湖了,一听巴札话中有话,脑中意念流闪,顿时模棱两可的在询探着—— 巴札大声道:“不该忘,不该忘。” 金管事道:“怎么个不该忘——” 巴札道:“堂主交待过,此洞除了他,没有人能进来——” 说着哈哈狂笑数声,人已冲了过来。 他双臂伸张,作扑击状,饶是金管事聪明绝顶,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也不知该怎么应付。 石仁中道:“且慢——” 巴札怒道:“怎么?你还有话说?” 石仁中道:“圣僧,堂主是这样说过,不过他也说过另一句话。” 巴札一楞道:“什么话?” 石仁中道:“如果快意堂处在变故中,别人可替他入洞……” 巴札道:“胡说。” 石仁中道:“你怎么知道胡说?” 巴札说道:“因为堂主没有这样交待过……” 石仁中道:“那只怪你孤陋寡闻。” 底下的话尚未说完,他人已朝巴札急扑而去。 右掌斜撩,顺势斜蹬一腿,攻向巴札的小腹,这一招又快又疾,动作疾逾电闪,猝然之间,的确是令人防不胜防。 巴札似乎绝未料到石仁中敢在老虎头上捉虱子,右胸虽然斜偏,还是挨了一下,不过底下蹬的那一腿倒是闪过了。 他呵呵叫道:“好小子,你敢跟本僧动手。” 这个番僧的确是有与众不同的功夫,挨了石仁中一掌后,安然无恙,仅不过是晃了一晃,反朝石仁中的身上抓来。 他动作快速,招式绝不类中上各派形态,石仁中从未看过这般招式,有意要看看对方到底耍什么把戏,任对方双掌抓住自己。 “砰——”地一声,巴札的功夫在小巧中又透怪异,一个矮身,竟将石仁中抛过肩头,摔在地上,跌得他人仰马翻。 巴札仰首一阵大笑,说道:“再试一招。” 当他的手方搭上对方的肩头时,石仁中猛地一掌拍出,重重地拍在巴札掌背上,巴札大叫一声,疾然而退。 石仁中冷冷地一哼,道:“你懂得跌跤术……” 古之跌跤术即指蒙古的摔皎术,巴札来自西域,不仅懂得摔跤,尤擅相马之术,故能将石仁中摔了个大马爬。 巴札捂着手背,说道:“本僧的绝活多着呢——” 石仁中道:“咱们试试别的——” 巴札道:“好。” 但他突然又道:“喂,你们两个,是来这里偷窥秘密的么……” 金管事笑道:“我们这位石老弟嗜武成性,对各门派新颖武功更是好奇不已,他见圣僧非本地人氏,故有意试探,看看贵宝地的功夫与中原各派有何不同之处……” 巴札嗯声道:“不成,他太没礼貌。” 金管事唉声道:“我们中原有句非常古老的话……” 巴札道:“听说你们古人传下来的话,都是金科玉律,至理名言,你说说,那是一句什么样的话——” 金管事道:“宰相肚里能撑船……” 巴札哦声道:“你是指一只船能从宰相肚子里开过去……” 金管事道:“这是形容一个人的度量,应该宽阔无量……” 巴札道:“你是要我原谅他……” 金管事道:“不错。” 巴札道:“咱们是仇人了,你们两个人都别想活着出去。” 金管事“嘿嘿”地道:“巴札圣僧,我们是奉堂主之命来取……” 巴札冷冶地道:“别唬本僧,此地是快意堂重要密地之一,除了堂主以外,任何人都不准来这里,你俩居然敢冒堂主之名,跑来送死,嘿嘿,待本僧先将你们拿下再说……” 金管事道:“巴札,别胡说,本人是这里的管事……” 巴札道:“你更不可靠,堂主早说过了。” 他虽然来自蛮荒之地,却是经验老到,一抢身,反手朝金管事抓来,他是抱着擒下一个是一个的原则,想先把金管事擒下,再对付石仁中。 金管事一移身,闪身避过,巴札的手掌刹时落空。 金管事叫道:“姓石的,这个野杂种不是什么奸东西,咱们也不用客气了,干脆,我们先收拾了他再说……” 陡然,一个尖细而阴冶的话声道:“怎么?姓金的,想二打一呀——” 随着话声从侧旁闪出一个妖媚冶艳的中年美妇,这美妇的一双眼睛真令人销魂,且仅用一条丝毡罩在身上,那一双洁白纤细的大腿毫无遮掩的尽露在外面。 金管事一呆道:“是你……” 那美艳妇人杏眼一瞪,道:“你认识我……” 金管事道:“江湖上只怕不认识你的人不多……” 那艳妇咯咯直笑道:“我真有那么大的名气呀。” 金管事嗯了一声道:“不小了,江湖上谁不知道你周破鞋是有名的风骚人物,只要是个男人,老的小的,有求必舍,绝不拒绝……” 周破鞋笑道:“唉,你那知道,我这是普渡众生呀……” 金管事暗骂一声道:“你真无耻,这种事不仅不知道害羞,居然还敢说是普渡众生,因果循环,你定会遭到报应。” 巴札怒道:“你凭什么骂我的女人?” 金管事叱道:“人家出家人是酒、色、财、气四大皆空,你这老小子倒好,不但不知检点,居然把女人搅到这里来。” 巴札望着周破鞋道:“宝贝,他说你是个骚货……” 周破鞋笑道:“没关系,我本来就是个骚货……” 巴札笑道:“好,你愈骚,本僧愈高兴……” 金管事叱道:“一对狗男女,简直真是无耻之极……” 巴札道:“喂,金管事,你这话就差了,我们这是出于天性,怎么能说是无耻呢……” 周破鞋笑道:“什么叫无耻啊?” 巴札笑道:“大概是说你最近掉了一颗牙齿……” 周破鞋一抬手啐了一声道:“去你的,秃头……” 巴札一摸光秃秃的顶门,笑道:“你呀,就是喜欢我这个秃头……” 周破鞋咯咯地道:“不要脸……” 巴札道:“不要脸?嘿,要脸的话你也不跟本僧藏在这个鬼地方鬼混!周破鞋,我们的春梦叫他们两个杂碎破坏了,这个帐可不能不算——” 周破鞋道:“先放倒他们再说……” 她婀娜多姿的身子一摇一晃,披着那条丝毡媳妇地转动着身子,一双媚眼儿紧紧的盯在石仁中身上。 “喂,年轻人,把你交给我吧……” 石仁中冷冷地道:“请你庄重点,别忘了,你是个女人……” 周破鞋放浪成性,不知羞耻为何物,闻言不仅不怒,反而扬声哈哈大笑,觉得石仁中此言,倒是十分有趣。 她笑意盈面的道:“你怕我……” 石仁中冷冶地道:“像你这样不知羞耻的女人,谁见了都会害怕……” 周破鞋道:“石小弟弟,你是没尝到甜头,不知那玩意儿的滋味,你只要跟老娘玩上一次,我保证你再也离不开我!” “呸——”石仁中大怒,叱道:“滚开,不要脸……” 周破鞋上前道:“我这个人就是这么怪,你愈讨厌我,我愈要缠上你,当你开始喜欢我的时候,嘿嘿,我却要一脚把你踢开,让你相思到天明,夜夜空想……” 她袅袅说来,侃侃而谈,丝毫不顾忌男女之间的事应当保留含蓄,说得彷佛跟吃饭睡觉一样的自然。 石仁中摇头道:“金管事,请你将她打发掉……” 金管事一摇头道:“不行呀,她嫌我年纪太大了。” 嘴里说得轻薄,人却十分紧张,为了顾全大局,他还是向周破鞋行去,功行全身,伺机一击。 周破鞋叱道:“老东西,滚远点。” 金管事叫道:“好呀,人老了做什么事都吃亏,连你这个骚娘们都嫌我老,唉,周破鞋,将就将就吧,咱们是一个老,一个骚,凑合著玩玩吧……” 说着话,突然一拳朝周破鞋的左肩上击去。 周破鞋叫道:“巴札,把姓金的先给我拿下……” 巴札叫道:“好。” 周破鞋灵巧的闪开了金管事的一击后,人已倒退而去,金管事虽想追击,奈何巴札已疯狂冲来,此人武功怪异,路数与中原大相迳庭,一出手,便把金管事打得只有招架之力,没有回手之功。 双方都是绝顶高手,展开身手,互不相让的狂搏起来,但见拳掌交叠,劲风呼呼,人影随着旋转起来。 周破鞋一笑道:“姓石的,咱们打个商量——” 石仁中冷冷地说道:“有什么奸商量的……” 周破鞋道:“咱俩只要谈得拢,老娘保险你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得到所要寻找的秘密,不过你可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石仁中道:“什么事?” 周破鞋道:“陪老娘玩三天……” 石仁中怒道:“不要脸——” 周破鞋大笑道:“奸,你骂我不要脸,我就不要脸给你看看,你可不能不看呀,老娘的身子,可不轻易给别人看……” 说着,她突然把身上的丝毡扯了下来,露出赤裸裸的身子,那肌肤赛雪的全身,极尽诱惑的呈现在石仁中眼前,那情况好不尴尬…… 石仁中一呆道:“你……” 他是个正直纯洁的有为青年,自小生长在武林世家,对任何事都是止于礼,严于教,周破鞋这种大胆无耻的异行,出于任何人的预料之外,刹邪之间,把这 个从未遇过这种场面的年轻人骇楞了。 周破鞋看见石仁中那种目瞪口呆的神情,不禁有种满足的狂欲,一时觉得全身血液畅流无比、舒泰而满足。 她大声道:“哟,我的小老弟,怎么啦,老娘这身细皮白肉,还好看吧,别那样没出息,你要是喜欢,老娘就把这身光溜溜的身子全交给你……” 石仁中只觉全身烫烧如火,睑色通红,呼吸也较平常急促,他长长吸了一口气,眼观鼻,鼻观心,利时灵台明净,气血下降,不似先前那么慌乱了…… 他冷冷地道:“请先穿上衣服……” 周破鞋笑道:“穿起来干嘛,那样多不方便……” 石仁中道:“你这无耻贱人,只怕害过不少人……” 他此刻业已定下心来,不似先前那样慌乱,视而不见是此刻最好的写照,故他那沉着如恒的神态反令周破鞋诧异。 周破鞋咯咯地道:“在老娘肚皮上爬过的不知有多少,可从没有一个像你这样不通世故,有道是秀色可餐,看一看也能令你销魂舒畅,而你……” 石仁中冷冷地道:“周破鞋,在下要不客气了……” 周破鞋往前一挺,道:“你打吧,尽量的打,老娘倒要看看你是舍得呢,还是舍不得……” 她光溜溜的身子朝前一挺,那丰满浑圆的胴体光滑无比,若是定力稍差的人,一定会看得目摇神晃,把持不住。 石仁中暴怒道:“好个不知进退的女人……” 他忍无可忍的一扬剑鞘,用那剑柄的尖端,奇快无比的撞向周破鞋的肋间的穴道,这一招快疾无比,任谁都不易躲过,周破鞋对自己这身肌肤顿为自信,她相信任何男人都逃不过自己的诱惑,除非他是鲁男子,她更不相信有人会忍心下手,所以石仁中那一招来得突兀和意外,使她应变不及…… “啊”地一声尖叫—— 周破鞋哎呀倒地,道:“你……” 石仁中冷冷地道:“下贱的女人,你要知道男人并不是都那么好色……” 说完昂首望他处,对这女人正眼也不瞧一下。 周破鞋那尖锐的叫声,立刻传进激斗的两人耳中,巴札听得心惊肉颤,霍地跳出圈外道:“姓金的停一停——” 金管事喘声道:“你投降了……” 巴札叱道:“放你妈的大洋屁,本僧不过是关心我的女人,看看那小子怎么个打法,能把她打得张嘴大叫……” 一转身朝洞里扑去。 他人未到已先吼道:“破鞋,你怎么啦?” 周破鞋骂道:“死人,我给那小子放倒了,你还在那儿猫哭耗子假慈悲,也不快点替老娘想个法子……” 巴札一看周破鞋赤条条的躺在地上,动也不动一下,暗中一骇,顿知事情不妙,疾跃而去。 他大吼道:“别怕,本僧一定替你报仇——” 他伸手欲解开周破鞋被制的穴道,石仁中叫道:“别碰她——” 巴札怒道:“你管本僧——” 石仁中道:“我说别碰就别碰——” 巴札怒道:“她是我的女人,为什么不能碰——” 石仁中道:“巴札,她已被我点了‘气海’穴,我点穴手法与别家不同,弄不好她就会落个残废……” 巴札道:“我不信……” 石仁中道:“你尽可动手。” 巴札道:“中原道上的点穴法还难不倒我……” 他抬掌便欲往周破鞋的身上按去。 周破鞋变色道:“别碰我——” 巴札道:“怎么,你让他唬住了。” 周破鞋痛苦的道:“不……” 巴礼道:“那你怕什么?” 周破鞋苦涩的道:“我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巴札气怒攻心,恨声道:“没用的东西。” 他那凌厉的目光一瞪石仁中,道:“解开她的穴道……” 石仁中道:“阁下在跟谁讲话……” 巴札道:“当然是你啦。” 石仁中道:“阁下要救她很简单,只要答应在下一个条件——” 巴札道:“什么条件?” 石仁中道:“在下只要看看这洞里的藏簿——” 巴札变色道:“不行,没有堂主的命令谁也不能看……” 石仁中道:“在下只看一眼……” 巴札吼道:“放屁——” 他从宽大的僧袍中取出一柄短剑,目光如炬,斜斜持剑手伸前胸,照着石仁中劈划而来。 石仁中惊道:“你也用剑——” 他闪移斜身,铿锵声中,那柄“穿月神剑”彷佛龙吟似的脱鞘而出,一溜寒艳的剑光冲了出来,照得洞中青光流闪,光艳夺目。 巴札叫道:“好剑——” 周破鞋变色道:“穿月神剑——” 石仁中冷笑道:“想不到你还认得这柄剑……” 周破鞋惨声道:“姓石的,有种你放了我——” 石仁中道:“放了你,那不简单。” 周破鞋呜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你就是我要找的仇人……” 石仁中一楞道:“你跟我有仇……” 周破鞋厉声道:“不错。” 石仁中道:“周破鞋,你脑袋大概是有点不清楚,在下和你是初次见面,我想不起来,在那个地方得罪了你……” 周破鞋道:“你是没得罪过我,但你的老子……” 石仁中一震道:“我爹怎么样?” 周破鞋道:“你爹用这柄剑杀了我丈夫……” 石仁中一呆道:“你丈夫叫什么?” 周破鞋道:“陶金雨……” 金管事“嘿嘿”地道:“原来是那个老恶棍陶金雨……” 周破鞋大骂道:“人死为大,你敢骂他……” 金管事“嘿嘿”地道:“我骂他又怎么样,他要是不死,我还想宰了这个王八旦呢……” 他冲口而出,显然十分震怒。 石仁中道:“金管事,陶金雨是何许人?” 金管事摇摇手道:“不用提了,那老杂碎是个混蛋,他一大把年纪清福不享,一天到晚奸淫良家妇女……” 石仁中一呆道:“原来是个淫徒。” 周破鞋叫道:“别说得那么难听,我那汉子只不过是略好渔色,喜欢那个调调儿而已,说起来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石仁中正色道:“大丈夫立身处世,首重修身,修身方能齐家……” 周破鞋破口骂道:“你别再假仁假义,满口道德文章,这种人老娘见得多了,当着众人的面,自己彷佛是个圣贤,一旦没有旁人在的时候,就原形毕露, 看见女人限不能一头钻进去……” 石仁中道:“你不能一概视之……” 周破鞋道:“八九不离十。” 巴札一抖臂,挥剑道:“周破鞋,别和他套交情,本僧先放倒他……” 周破鞋气得无法动弹,道:“巴札,你可下能宰了他……” 巴札一怔道:“怎么啦?你还想留着用……” 周破鞋咬牙道:“他想?老娘要给我那汉子报仇……” 巴札“嘿”地一声道:“想不到你还挺念旧的……” 周破鞋瞪了他一眼,道:“哼,别看我是个水性杨花、乱掷感情的女人,其实我对死去的那一口子还真有点怀念……” 巴札道:“哟,看不出来,你还想那小子……” 周破鞋道:“少吃这种飞醋,他人都死了……” 巴札道:“依你,本僧就不杀他。” 金管事摇头道:“真看不出来,死鸭子的嘴——挺硬的……” 巴札叫道:“你说什么?” 金管事笑道:“我笑你的嘴跟死鸭子的嘴一样又臭又硬……” 巴札道:“找死——” 他挥动短剑迅快无比的扑来,一缕剑风劲射而出,照金管事的胸前剌去。 金管事一闪身,挥出一掌,道:“你这番僧真不知进退……” 他那一掌隐含风雷之声,挥将出去,劲气回荡,掌风如浪,竟将巴札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石仁中心中一震,忖道:“看不出金管事隐藏了一手,他的功力远超出我的想像之外,此人之真正目的与身分,倒令人寻思了……” 巴札一呆,道:“你……” 他底下的话尚未吐出,一口鲜血涌出,吐了满地,但见他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气得像条笨牛,喘息不已。 周破鞋惊道:“巴札,你怎么啦?” 巴札喘道:“我受伤了……” 周破鞋道:“你……一点用处都没有……” 巴札吼道:“我要杀了他……” 巴札歪歪斜斜的站起来,手中短剑明晃晃的,却是乏力难举,力不从心,顿时使这个域外番僧吓了一跳,凝视着金管事道:“你那一掌是什么掌……” 金管事笑道:“没什么,没什么。” 巴札叫道:“你不敢告诉我……” 金管事冷冷地道:“你枉为域外高手,连这个都看不出来……” 石仁中冷冷地道:“‘白骨阴风掌’,是武林绝传的阴毒掌法……” 巴札一颤道:“白骨阴风掌?” 金管事神情也是一变,道:“石老弟,你恐怕看错了……” 石仁中冶声道:“看错了?金管事,在下自信眼力还不会差到那个程度,江湖上谁不知道‘白骨阴风掌’绝毒歹辣,中者先吐黑血,半个时辰后就要全身发冷发寒……” 金管事“嘿嘿”地道:“石老弟,老汉发的不是‘白骨阴风掌’……” 石仁中道:“别骗人了,在下虽然不会这种歹毒掌法,却对它熟悉异常,巴札支持不了多久,就会受不了……” 果然,巴札不久便叫道:“我好冷——” 话语间,双唇也呈紫青色,全身不停的抖颤,他的脸色渐渐出现了一层霜气,这正是中了“白骨阴风掌”的征象。 周破鞋叱道:“该杀的金管事,你不得好死……” 金管事哈哈笑道:“周破鞋,你那股骚劲那儿去了?” 突然——石仁中一斜长剑,指着金管事的胸前,冷杀的凝视着他。 金管事一摊手道:“老弟,你这是干什么?” 石仁中道:“干什么?我想问你。” 金管事笑道:“什么事?” 石仁中道:“你是谁?” 金管事道:“我姓金,是快意堂的管事……” 石仁中哼声道:“少玩花样了,金管事只不过是你的代名……” 金管事“哦”了一声道:“那你说说看,我是谁呢……” 石仁中冷利的目光中突然涌起了一股杀意,他怒声道:“你是……” 石仁中的话尚未讲完,金管事的身形突然倒翻出去,他的动作快速,有如幽灵样的一闪而去,任谁都不会料到他会有此一招。 周破鞋大叫道:“石小子,不要放过他——” 石仁中冷冷地道:“他想溜,可不容易——” 他如影随形的紧紧跟着对方,那支长剑始终不离金管事的胸前,这情形使金管事大吃一惊,几个跃纵都未能如愿。 他停下身,苦笑道:“石老弟,自己人不要太冲动——” 巴札全身抖索,道:“中原果然能人辈出,就凭刚才那几下子,本僧就自叹弗如,怪不得有人说中原人士卧虎藏笼,能人异士,多如泥沙……” 周破鞋急声道:“巴札,你中了白骨阴风掌,尽量少说话。” 她转首道:“姓石的,快解开我的穴道……” 石仁中道:“周破鞋,解了你的穴后,只怕你会耍花样。” 周破鞋道:“我要活剥姓金的皮。” 金管事急道:“石老弟,你千万别误会呀,咱们都是好朋友,老汉怎么会对不起朋友呢,现在快意堂的传命鸽已经发出半个多时辰,他们很快就会派人来……” 石仁中道:“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金管事道:“老汉不是说过么,我姓金呀……” 摇摇头,石仁中那双凌厉的目刃有如利箭似的凝注在金管事身上,他似要看穿他的心事一样道:“不是,你不姓金……” 金管事讪讪地道:“老弟,老汉不姓金,你说,老汉姓什么?” 石仁中道:“会施‘白骨阴风掌’的人绝不会姓金……” 金管事“嘿嘿”地道:“老弟,你这样凭空臆测,未免……” 石仁中冷冷地道:“你不说,在下也有办法……” 金管事道:“老弟,强敌当前,分则亡,合则生,目前咱们不宜争吵,等事情了结之后,再分个明白……” 周破鞋道:“别放了他,巴札的命还-在他手里呢。” 石仁中冷笑道:“他跑不了,除非他抖出底子——” 金管事寒着睑,道:“老弟,你可不能一再相逼呀,我姓金的让你,并不是怕你……” 石仁中道:“金管事,你隐身快意堂也许有不得已的苦衷,可是,从你武功的路数上来说,你只怕不是什么善类……” 金管事大笑道:“善恶本难分,你何必计较那么多——” 石仁中道:“我计较的不是这个。” 金管事讶异的道:“那你计较什么?” 石仁中道:“一个以虚幻的身分,做尽天下恶毒之事的狂徒,可能就在我的身边,你说,我能不计较么——” 金管事笑道:“你是指我——” 石仁中冶声道:“你不是最恶毒的人么?” 金管事大笑道:“白天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我不计较——” 石仁中不屑的冷冷道:“好沉稳的狡徒——” 金管事怒道:“你别转弯骂人,老汉可不吃这一套——” 石仁中道:“你掩饰的巧妙可能为伪善者之最,不过百密尚有一疏,你到底还是露出了痕迹……” 这话说得金管事全身剧烈的一震,他是个极工心智的高手,对方虽然一再的揭露他的身分,在这样的关头上,他反而能极端的冷静下来,并不为石仁中几句话挑起心中那股难耐的怒火。 他冷静的思考了一下,思前想后,始终未能找寻出自己泄露破绽的地方……逍遥谷扫描齐名ocr逍遥谷连载 第二十七章 仇结神医 金管事呵呵一笑道:“老弟,你说,我什么地方不对你的胃口……” 石仁中道:“你真想知道?” 金管事正巨道:“当然?老弟,以你的武学才智,这话绝不会是无端而发,说吧,老弟,老汉倒要听听你的道理——” 石仁中道:“金管事,我不信你听了后会舒坦——” 金管事“嘿嘿”地道:“不舒坦也得舒坦呀,不过你老弟也不会容许老汉舒坦。” 石仁中笑道:“你果然智高一等,已窥知我的心意。” 金管事道:“老汉这么大把年纪岂是白活了,老弟,说吧——” 石仁中说道:“首先,我说你并不姓金——” 金管事思声道:“行,算你说对。” 石仁中道:“请你告诉我,这里是什地方?” 金管事一怔道:“藏秘洞呀——” 石仁中道:“我要请问阁下,这里可真藏有快意堂的秘密……” 金管事道:“这个——” 石仁中冷笑一声,道:“这里根本没有秘密——” 金管事一震道:“你怎么知道?” 石仁中冷冷地道:“这道理太简单了,以你的神秘身分,根本不需要跟我合作,你既然能隐藏在快意堂中这么多年,我不信你没进来过……” 金管事一呆,脑海中疾快的忖道:“好厉害的小伙子,不仅武功高强,观察力尤胜人一筹,这种人太可怕了,也太令人寒心了——” 他急忙“嘿嘿”地道:“石老弟,老汉只能说你想像力太丰富了……” 石仁中正色道:“金管事,不要掩饰,我还有更可怕的呢……” 金管事一呆道:“更可怕的……” 周破鞋叫道:“石仁中,还有什么更可怕的——” 石仁中道:“那位巴爷——” 周破鞋一惊道:“你指巴札——” 石仁中嗯声道:“他真的伤得挺重么?” 周破鞋道:“是呀,他中了金管事那一记‘白骨阴风掌’,一条命差不多丢了半条,这还不严重呀——” 石仁中一摇头道:“周破鞋,你错了。” 周破鞋楞了一楞,道:“我什么地方错了?” 石仁中道:“你认为巴礼真受伤?” 周破鞋哼声道:“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谁都看到金管事打了他一记‘白骨阴风掌’,如不快点解救,他……” 石仁中道:“白骨阴风掌是绝毒不错,但每人发作时间不同,以巴札这身功力又能支持多久……” 周破鞋说道:“两炷香的工夫是能支持——” 石仁中道:“咱们就等他两炷香的时光……” 周破鞋摇头道:“姓石的,救人如救火,人命关天,这可不能闹着玩,你……” 石仁中道:“我保证他没事——” 周破鞋一怔道:“这我就不懂了……” 石仁中道:“你当然不会懂,这其中的奥妙只有金管事知道。” 金管事不悦的道:“笑话,我怎么会知道——” 石仁中道:“你是心中有鬼,怕被揭穿了。” 金管事变色道:“石仁中,你不要一再相逼,老汉并不怕你……” 石仁中喔声道:“原来我逼你啦。” 金管事道:“打进这洞里开始,你处处都找老汉麻烦……” 石仁中道:“你鬼鬼祟祟的将在下引来这里,在下的生死全握在你的手里,你想想,在下能不关心么?” 金管事哈哈大笑道:“老弟,你说得好严重——” 石仁中道:“难道不是事实——” 金管事道:“老弟,我还是那句老话,合则生,分则亡,在快意堂的高手尚未发现咱们来此之前,先看看这洞里到底有什么秘密——” 石仁中冷冷地道:“不用看了……” 金管事一楞,道:“为什么?” 石仁中道:“如果这里真有什么秘密,你断不会带我到这里。” 金管事一震,道:“何以见得?” 石仁中道:“这道理太容易懂了,凭你的武功和对这里的熟悉,根本不需要我帮助,你一个人足以应付得了这里,但是,你却故意将我引来,显然你别有居心——” 金管事道:“唉,老弟,我会有什么居心呢。” 石仁中道:“这更简单了,只有两种可能。” 金管事瞪大了眼睛,道:“那两种可能?” 石仁中道:“不是杀死我,就是利用我……” 金管事闻言敞声大笑道:“老弟,你好丰富的想像力呀——” 石仁中道:“不要否认,这是不争的事实——” 金管事点点头,说道:“老汉不想去证明……” 石仁中道:“你证明不了你自己。” 他突然走到巴札的面前,沉声道:“朋友,别躺着装狗熊了,起来吧。” 巴札颤声道:“我……” 石仁中道:“怎么啦,难道说还要我扶你……” 周破鞋大吼道:“姓石的,你不能这样对付他……” 石仁中道:“我要请问,该怎么对付他呢?” 周破鞋黯然的道:“他已中了‘白骨阴风掌’,眼看已经活不成了,你又何必非给他难看不可呢!” 石仁中唉声道:“周破鞋,真看不出来你也挺有感情的……” 周破鞋苦涩的道:“实不相瞒,我们这样的人虽然置感情于脑后,但是也难免会发生真实的情感,像巴札吧,当初我也是抱着玩玩的心理,日子久了,我发现他也蛮有可爱之处……” 巴札大声道:“周破鞋,你待我这么好,我……” 周破鞋道:“巴札你觉得怎么样?” 巴札颤声道:“好冷呀——” 石仁中哼声道:“周破鞋,你待他痴情一片,他可没跟你真心……” 周破鞋一震道:“感情是彼此的,他不会那么无情的——” 石仁中道:“告诉你,巴札根本……” 巴札叫道:“别听他的……” 周破鞋目中闪着一丝关切之色,道:“不会,我相信你……” 巴札苦笑一声,道:“这才是我的好女人……” 石仁中道:“也许,我该证明点什么了……” 突然,他一脚朝巴札腰下的“笑穴”踢去,这一脚虽然不会当真踢死对方,但却能令对方长笑不已,最后会笑绝而倒,尤其是伤者,绝不能挨上那一脚—— 周破鞋尖声道:“姓石的,你敢——” 她此刻穴脉受制,动弹不得,一见石仁中快速的踢出一脚,惊得放声大叫,激动焦虑。 巴札神色一变,道:“你……” 底下的话尚未说完,他的身子已平空飞了出去,动作快速,身法怪异,根本不像是个受过伤的人…… 石仁中笑道:“好快的身手——” 巴札脸色飞红,一着地即又躺了下去,刚才那疾速的一跃,彷佛是被逼急了才有那样的功力…… 周破鞋急声道:“巴札,你没再伤着吧?” 巴札摇头道:“没有——” 周破鞋道:“那我就放心了。” 金管事长叹道:“可惜,可惜。” 巴札道:“可惜什么?” 金管事叹道:“你小不忍而乱了大谋,刚才如果你对姓石的那一脚不理不睬,我保险你漏不了底……” 巴札红着睑,道:“不行,那一脚下去,我非伤着不可——” 金管事哼声道:“没用的东西,姓石的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还不知道?他岂会真的去踢一个受伤的人……” 石仁中微微一笑道:“你对我知之颇详——” 金管事淡淡地道:“老汉如果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岂能隐姓埋名的在这里耽许多年……” “嗯。” 石仁中沉凝的应了一声,双目深深的盯在这个老江湖的身上,正如金管事自己说的,他没有几下子,的确不容易在这里耽这么久的时间。 周破鞋叫道:“巴札,你中了‘白骨阴风掌’呀——” 巴札暴躁的道:“住嘴,我中了‘白骨阴风掌’的话,还能站在这里跟你说话,你他妈的臭娘们,是不是咒我死……” 周破鞋一呆,道:“巴札,你怎么说这样的话?” 巴札怒道:“怎么?你不爱听——” 周破鞋道:“我……” 巴札狠声道:“在未解决姓石的之前,你少说话——” 周破鞋呜呜的哭道:“巴札,干嘛生这么大的气,我可没得罪你呀。” 巴札吼道:“你住嘴行不行?” 周破鞋道:“我关心你嘛。” 巴札道:“你要再说一句,我就宰了你——” 周破鞋一颤道:“真想不到,你会这样无情……” 巴札笑道:“情?哈哈,周破鞋,你也不想想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千人骑,万人跨,我巴札虽然是个假和尚,也不会要你这种人呀——” 周破鞋伤心的道:“好呀,你这个没心肝,我待你比谁都好,想不到你玩腻了,一脚就把我踢开了……” 巴札道:“江湖上谁不知道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你这一套做作少在我面前耍,我看了就讨厌——” 说一踏步,直往周破鞋处行去。 周破鞋变色叫道:“巴札,你要干什么?” 巴札道:“宰了你,省得讨厌——” 他扬起手掌对着周破鞋的胸口上空举起—— 周破鞋颤抖道:“巴札求求你……” 巴札嘿嘿地道:“求我?太没出息了。” 掌势欲下,忽见身后一个影子,使他霍然一惊,猛一回头,只见石仁中悄悄的站在自己身后。 他沉声道:“姓石的你想干什么?” 石仁中道:“请手下留人。” 巴札道:“留人?” 石仁中道:“不错。” 巴札冶声道:“好,你喜欢,我就送给你——” 石仁中道:“你错了,我只是请你留下她的生命,可没说喜欢她,巴札,你该知道,她对你颇为痴情——” 巴札不耐的道:“她是人人有情,人人爱——” 周破鞋骂道:“你这没良心的,你不得好死——” 巴札叫道:“骚娘们,你再说——” 周破鞋道:“我要说,我就要说。” 巴札怒道:“那你就死——” 他不知道为了什么事突然心烦气躁,凶性大发,顿时不念旧情的上前大踏一步,伸掌便挥—— 石仁中沉声道:“你只要动她一下子,我就不客气了——” 一把抓住巴札手腕,轻轻把他推开。 金管事一拉巴札道:“过来——” 巴札狠声道:“这小子不容易屈服,我们只有毁了他……” 金管事嗯声道:“我有办法——” 巴札道:“咱们已用尽了方法,他……他……” 金管事道:“你别急,我们干脆跟他说明白——” 巴札一呆道:“这——” 金管事道:“别考虑了,否则,他也不会合作……” 石仁中徽徽一笑道:“金管事,这样说才像话……” 金管事一叹道:“石老弟,你知道,我们都有苦衷……” 石仁中道:“虽不中,亦不远矣,我早料着了……” 金管事苦涩的道:“我早知道瞒不了你,不过,为了万一,我们不能不冒险一试,只要能瞒得过你……” “哼。”石仁中哼了一声道:“你别把每个人都看得那么笨……” 金管事道:“老夫如果说明了,你是否愿意……” 石仁中说道:“那要看你有几分的诚意……” 金管事道:“百分之百的诚意……” 石仁中道:“说吧,我等着听呢。” 金管事长吁了口气,道:“我隐姓埋名的在快意堂将近十五年了……” 石仁中点头道:“没有目的,你不会心甘情愿的隐藏这么多年……” 金管事道:“不错,老汉在这里的目的是找寻出十五年前一段公案,那件案子牵涉到我的弟弟……” 石仁中道:“十五年前的公案,难道你是找寻药郎君……” 金管事变色道:“你怎么知道?” 石仁中说道:“我是从时间上猜想的……” 金管事叹道:“老弟你果然聪明绝顶,有着超人的智慧,什么事只要略一思索便能猜个正着,这……” 石仁中道:“药郎君名传天下,他在十五年前失踪了,这跟快意堂有什么关系?该不会是快意堂把他藏起来……” 金管事说道:“毛病就是出在快意堂中……” 石仁中一震道:“怎么?是快意堂干的?” 金管事道:“你知道,我老弟凭着一个药箱子走遍天下吃不尽,什么样的古怪毛病,他只要看一次保险拔根而除……” 石仁中笑道:“有神医之称的药郎当然不同凡响……” 金管事道:“这事该从十五年前说起,我老弟行医在云、贵两地的时候,有一次到了一个古怪的地方,这地方全是女人,村上找不到半个男人,那里的女人与中原各地俱不相同,此处的女人无论是老是少,全都长了一身好肤色,细中生嫩,白中透红,光泽鲜艳,触之人手,彷佛嫩豆腐般——” 周破鞋叱道:“从没听过有这样的地方——” 巴札叱道:“你少见多怪——” “哼——”周破鞋怒道:“谁跟你说话。” 金管事瞪了他们一眼,两人吓得急忙住了嘴。 他沉思道:“我老弟一入村子就被那些女人请去,起先她们存有相当的敌意,后来知道我老弟是个郎中,态度大变——” 周破鞋好奇心最重,闻言后,种种问题涌了上来,如鱼骨塞在喉中,不吐不陕,最后她实在憋不住了,脱口道:“喂,金管事,令弟是不是长得很漂亮……” 金管事瞪了她一眼,道:“我老弟长得并不怎么样,可是那一手医术却足可傲世,那村的娘儿们肌肤与众不同,秀中带媚,阴盛阳衰的情况,他观察数日终于找出了原因……” 周破鞋迫不及待道:“什么原因?” 金管事道:“原来她们都是性饥渴者,所有的女人因为长久的压制,产生一种十分恐怖的状态,遇上男人非霸王硬上弓不可,这种状况下,你想想,有几个男人能活下去……” 周破鞋大鸣道:“哎呀,那不是女人国了么……” 金管事道:“我老弟晓得致病的原因后,郧对症下药的给她们开了一个处方,那药方说穿了是抑制她们的性欲,主要的是使她们无欲念,这样外来的男人就可活下去了……” 石仁中点点头道:“令弟真是行家——” 金管事淡淡的一笑道:“那些女人的欲念一少,事情就好办多了,我老弟立刻去邻村召集了许多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与她们共同相处,数年后定可平衡了双 方的人数——” 巴札叫道:“这地方好,我怎么没去过……” 金管事冷冷地道:“女人眼药一样,一滴是良药,十滴能穿阳,女人多了,就不是福。” 巴札痴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周破鞋骂道:“没出息的东西,我当初真瞎了眼,早知道你是个贪求无厌、纵欲无度的人,绝不会跟你来这里——” 巴札“嘿嘿”地道:“要不是寂寞难耐,我也不会找上你这个老东西……” 周破鞋叫道:“姓石的,你解开我的穴道,我要跟他拼……” 石仁中道:“二位不要再争吵了,且听金管事说下去。” 这话倒十分有效,两者在嘴皮子上虽然各不相让,但石仁中的话顿有威仪,话音一落,两人各哼了一声,不再言语了。 金管事沉思道:“我老弟解决了女儿村的阴阳平衡的事后,女儿村的老女儿们俱认为我老弟功德无量,感澈不尽,她们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我老弟才好,也不知道该送什么东西给他,几经商量,最后送了一个祖传的方子给他……” 石仁中一震道:“祖传方子……” 金管事嗯了一声道:“那个方子是女儿村历代相传下来的,村中女儿们不论是什么痛,只要照方抓药,百灵百验的屡试不爽,因此这个方子就成了万应灵丹……” 说着徽徽一顿又道:“我老弟有了这个秘方之后,回到中原行医济世,药郎君之名更是大噪,遂有神医之称,殊不知是那个古怪秘方的功效……” 石仁中道:“这件事愈听愈不容易理解了,药郎君悬壶济世,做的是大善事,真想不出来他跟快意堂怎会扯上关系?” 金管事道:“这道理并不难解,舍弟有了秘方,却不肯示人,这把了同道间的大忌,大伙都觉得药郎君拥秘自珍,不够同道的义气,遂有人这着他公开良方……” 石仁中道:“他们也太不够朋友了,怎么好为了一张秘方便大动干戈的强人所难,唉,武林中的事真是太难理解……” 金管事道:“太难理解的事多着呢,舍弟在群狼逼迫下硬是不卖这个交情,你想想,在众怒难犯下,他和所有在场的人反了目,毛病也就在这件事情上……” 周破鞋道:“他一定活不长了——” 金管事黯然的道:“你猜对了,当天夜里舍弟就不见了——” 周破鞋道:“不见了,谁干的好事?” 金管事道:“经我多年的打听下,最有嫌疑的就是快意堂——” 石仁中点头道:“你为寻了找出药郎君的下落,所以隐身在快意堂中,但这许多年来,你不会一点眉目都没有——” 金管事道:“眉目倒有一点——” 周破鞋道:“说来听听,也许我们能给你出个主意——” 金管事冷笑道:“要轮到你出主意的话,只怕事情都砸了。” 周破鞋不服的道:“这么说你已经有办法了么……” 巴札怒道:“他妈的,周破鞋,你能不能闭上嘴不说……” 周破鞋不甘示弱的叫道:“好呀,秃光头的贼羔子,现在你神气啦,一脚把老娘给踢开了,在那红楼的时候,你是怎么跟老娘说的,什么爱我要死啦,什么非我不娶啦……” 巴札沉声道:“住嘴。” 他此刻双目睁得有如铜铃,一股杀气从那布满红丝的眼珠子散射出来,看起来挺怕人的,周破鞋虽然是泼妇骂街,得理不饶人,但是和巴札的眼神一触,她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禁为之一寒,登时不敢再说了。 金管事对这一双男女的吵闹不闻不问,彷佛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等他俩的吵骂声静下来了,他才重新提起他的话头。 他冶涩的道:“同道间最贪求的就是舍弟的那张秘方,因为不论何种疾病一服便能见效,这秘方的吸引力既大,动脑筋的人也就愈多了……” 石仁中道:“那个人一定委托快意堂办这件事——” 金管事道:“当初我也这么想,结果因为当初判断的错误,而一误再误,好在我发现得早,及早回头……” 石仁中一惊道:“怎么?这不会跟快意堂没有一点关系吧……” 金管事道:“当然罗,否则我也不会待在这里十几年……” 巴札道:“金管事,令弟到底被什么人弄走的?” 金管事道:“据我从各项蛛丝马迹综合观察所得,舍弟是被掳来快意堂中,生死则已不可知,不过我深信那张秘方一定在这秘洞中——” 巴札哎呀道:“怪不得你把我偷偷领到这里一关半年呢,原来你是要我替你找那张药方子……” 金管事冶冷地道:“不错,但那是咱们事先讲好的……” 巴札道:“早知道你只是为了找一张药方,我才不来这窑洞里,连活动一下筋骨都没办法,待在这里活像坐黑牢——” 金管事道道:“别不满足,至少你还有个女人陪你——” 巴札嘿嘿道:“没有她呀,我怕连一天也待不下……” 周破鞋嚷叫道:“现在,你连这个女人也没有了……” 巴札呸道:“老子不希罕……” 这一刻,她的穴道已渐渐松解,手脚渐渐可以活动,周破鞋舒动了一下筋骨,咕碌地爬了起来,她叫道:“姓石的,你误了我不少时候——” 石仁中冷冷地道:“若不是看你是个女流,只怕此刻不会这么轻松……” 周破鞋苦笑道:“我知道,少爷,你手下留了情——” 巴札叫道:“姓周的,你少嚷嚷行不行?” 周破鞋怒道:“老娘不要你管——” 石仁中制止道:“二位不要再吵了,我们这位金管事只怕还有下文……” 金管事苦涩的道:“老弟,果然都没瞒过你……” 他吸口气,叹道:“我请巴兄至此,完全是想借重他那两臂神力,据我多年观察,这秘洞里有块石板,重逾万斤,寻常人根本没法动它分毫……” 巴札环目一扫,道:“在那里?我怎么没看见——” 金管事笑道:“让你看见了,此洞便无秘密可言了……” 石仁中道:“一块石板纵有万斤,只要有了神兵利器,要击碎它并非难事,我想金管事还有下文吧——” 金管事“嗯”了一声道:“不错,仅凭一块万余斤石板,那能压得住你我,石老弟心思果然迅快异常,立刻想到了下面的问题……” 石仁中笑道:“阁下若不说清楚,其中破绽依旧很多……” 金管事道:“据我了解,快意堂的重要物件全压在这块石板下,快意堂凭一块石板当然是无法难住我们江湖人了,厉害的是他在石板下面压住了几样毒物……” 巴札叫道:“什么?他们在石板下埋伏了毒物……” 金管事点头道:“只要有人掀动石板,那些毒虫便会跃起伤人……” 巴札道:“那怎么办?万余斤的大石板已非一个人能动得了分毫,再加上那些毒虫助阵,只怕无人能够掀开这个秘密了……” 周破鞋哼声道:“你呀,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这点小事也会被难倒?哼,巴札,看你真像条大笨牛……” 巴札怒道:“大笨牛?你说谁是大笨牛……” 周破鞋道:“你呀,一头笨脑筋……” 巴札不服道:“好,我笨,我是大笨牛,周破鞋,你不笨,你聪明,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把那些毒虫制服……” 周破鞋笑道:“那太简单了,只要有我出马,那还不马到成功。” 巴札哼了声道:“少吹了,有本领施出来……” 周破鞋瞪着他,说着:“你听着,天下百毒,都有相克相制的作用,而百毒之虫,纵然能毒死十条牛,它们也有一物可制——” 巴札道:“什么东西?” 周破鞋道:“雄黄……” 巴札一拍脑袋道:“我该死,想了半天也没想到雄黄……” 周破鞋得意的道:“说你笨,你就笨,雄黄能制百毒,这只怕五岁量子都知道,而你,哼,北猪还要笨……” 金管事冶冷地道:“周破鞋,你认为你的方法万无一失……” 周破鞋得意的道:“除了这个法子,只怕无人再想出更妙的办法了……” 金管事道:“告诉你,行不通——” 周破鞋一呆道:“为什么?” 金管事道:“道理太简单了,那些毒物藏在一小盒中,石板正好封住了出口,你纵是把雄黄撒满了各处,那些毒物因为上面密不透风,闻不到一点雄黄味,一旦有人开了石板,它饥不择食的先寻人噬咬,那时手上纵涂满了雄黄,它也要先咬你一口再说……” 周破鞋一呆道:“这——” 金管事道:“这许多年,我迟迟不敢动它的原因也就在这里……” 石仁中摇了摇头,道:“你真是坐失良机——” 金管事一呆道:“坐失良机?” 石仁中说道:“假如是我,早就解决了……” 金管事道:“有何妙法?” 石仁中道:“有两个办法……” 巴札叫道:“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办法,而你一说就是两个,慢点,慢点,你只能说一个法子,下一个法子让我来想想,让你全说出来,我还想个屁……” 石仁中哑然失笑道:“巴兄,你真会说笑……” 巴札拍脑袋,道:“真的,让我奸好想想——” 金管事道:“石老弟,有何妙方请即教我——” 石仁中道:“那石板在何处——” 金管事道:“就在你脚下——” 石仁中一震,低头一瞧,果然脚下所站之处,正是一块大石板,那石板竟是花冈大理石,坚硬结实,寻常人真是无法动其分毫—— 石板当中,有一用红笔画成的一个圆圈,石仁中看了一下,略略敲了一下石板,只听得咚咚之声,从声音中,他已知该石板的厚度了—— 石仁中道:“这红圆圈——” 金管事道:“百毒之虫,俱藏于此圈下……” 石仁中道:“现在有二法可破此石板下毒虫的偷袭——” 周破鞋呜道:“姓石的,你快说吧,别把我憋死了——” 石仁中道:“第一个方法是在这石板圆周中钻一小洞,那些毒虫会争先恐后的从这小洞中爬出来,咱们只要守株待兔,上来一只串一只,来两只宰一双……” 周破鞋道:“好哇,这法子妙——” 石仁中冷冶地道:“不妙,那时间花的太多……” 巴札道:“那怎么办?我看想下出更好的办法……” 石仁中道:“还有一个,用我们本身的功力将这石板击碎,用掌劲活活劈死那些毒物……” 巴礼摇了摇头道:“我的本领没到那种地步……” 金管事摇头道:“这第二个方法下容易,一般人的功力都达不到那种程度。” 石仁中道:“但这是较快的方法——” 金管事道:“不过,以石老弟的身手应该可以一试……” 石仁中提气道:“请先退后,在下要试试了。” 他一运劲,全身功力全凝注在右手食指之上,沿着石板的红圈徐徐划去,嘶嘶声中,半寸余厚的深痕登时显现出来! 那深痕下去半寸有余,这种至高无上的指力,登时将场中诸人全吓住了,他们虽然早闻石仁中大名,但对他传闻中的功力多少有点半信半疑,今天,他们全都亲眼看见对方露的这一手功力,的确是有种惊世骇俗般的高深,心底无不佩服不已。 金管事惊呼道:“金刚指——” 石仁中微徽一笑道:“金管事,现在我若再加上一掌,这块石板被划的地方就会直陷下去,虽不能说有万钧之力,但可将那些害人虫压死无疑……” 金管事叹道:“真想不到石老弟的功夫已达金刚之体……” 石仁中道:“金管事,在下尚有一事不明……” 金管事蹬的退了一步,道:“石老弟,什么事?” 石仁中道:“我怀疑这石板下是否真有秘密——” 金管事面色稍缓道:“绝错不了,老弟,老汉在这十几年中,无时无刻不在寻找快慧堂藏密之处,这地方是经过许多求证——” 石仁中道:“但愿不要错了——” 说着一扬手,呼地一声,斜掌朝石板上劈去。 “砰——”然一声大响中,那红圈内的圆石板,陡然往下落去,一阵腥臭上扬,但见血肉模糊中,无数不知名目的奇毒怪虫,全被那奇强的掌劲和石板压得粉身而死。 但闻一阵铃声急响,四处急促的传来嗡嗡之声,这声响一起,金管事神情大变,一跺脚,叫道:“惨了,那石板下装了警铃……” 石仁中道:“那嗡嗡之声是什么?” 金管事变色道:“毒黄蜂——” 周破鞋大叫道:“什么?毒黄蜂,我的妈呀,这东西不能让它螯一下,否则这条老命便报销了……” 石仁中当机立断的道:“金管事,这里可有躲避之处——” 金管事道:“没有——” 石仁中道:“立刻生火……” 周破鞋叫道:“生火干什么?逃命要紧——” 巴札吼道:“你他妈的懂个大卵蛋,在西域边疆,大林点火,百虫不危,石老弟的法子也就是我的法子,嘿,这下我们就不怕毒黄锋了——” 说着他当先找了一个火折子点燃破布,密浓浓的烟雾随着而起,登时,远处嗡嗡之声大作,只见四面八方全是拇指般大的黄蜂,成群结队的朝他们冲来。 石仁中大声道:“用火——” 他扯下一块长条布幔,点上火后,在室中燃了起来,那些毒蜂虽然奇毒无比,可是却甚为畏惧浓密的烟雾和火光,纷纷转头飞去。逍遥谷扫描齐名ocr逍遥谷连载 第二十八章 贼首现身 周破鞋被熏得直呛咳,眼睛、鼻子里全出水,她哎呀一声,大叫道:“呀,呛死我了——” 巴札道:“呛死你总比毒蜂螫你一下好得多——” 周破鞋骂道:“婊子养的,看我饶不饶你……” 她发起狠来,真不要脸了,叉腰瞪眼,任眼泪鼻涕流下来,朝前跑了几步,抓着巴札的手臂咬了下去。 “哎呀!” 巴札一声大叫,挥掌把周破鞋打翻地上,这一口还真狠,血肉淋漓的,巴札这一气非同小可,抓了一柄刀朝周破鞋奔去。 巴札凶光毕露,满脸杀气,提起刀,好不杀气—— 金管事低声道:“巴札你干什么?” 巴札气呼呼的道:“我用刀扎她奶个大窟窿……” 金管事道:“不成——” 巴札恨恨地道:“谁说不成——” 金管事沉声道:“我说的,眼前强敌环伺,毒蜂未去,谁死谁活还不知道,你就意气用事,这怎么可以……” 巴札愤愤的大哼一声,将刀掷在地上…… 周破鞋不屑的道:“我谅他也没那个种——” 金管事冷冷地道:“周破鞋,别得理不饶人,他再有什度不利于你的行动,那时候你可别怪我事先没招呼一声……” 周破鞋道:“是他先惹我的……” 石仁中望望洞中道:“毒蜂退了……” 果然,那嗡嗡之声渐去,满洞都是浓浓的烟雾,但这绝非是长久之计,烟雾一散,毒蜂照样还会再来…… 突然,那浓浓密密的烟震之中,响起一声轻响…… 石仁中沉声道:“谁?” 四下寂寂,渺无半丝人迹。 金管事一跃身道:“他妈的光会躲躲藏藏,连个影儿都不敢现出来。” “啪”地一声,一块稀稀软软的东西不知从什么地方飞了过来,不偏不倚的正打中了金管事的右颊。 右颊一疼,金管事顺手一摸,道:“妈的,什么东西——” 对方并不算是恶作剧,这一下用的是软泥团,如果换了臭大粪,那眼下的情况绝不会这样稀松平常了。 对方真沉得住气,居然没有一丝动静。 周破鞋轻声道:“金管事,你挨了一下啦。” 金管事“嗯”了一声道:“不算重,但是有点辣辣的……” 他目光如炬,瞪得跟水牛眼珠一样大,在浓浓密密的烟雾里寻找那个暗施偷袭的高手。 周破鞋大声道:“哪个婊子养的,偷摸他奶奶的大腿?” 她虽然是个经常在风尘中打滚的人,骂出一这话后也不禁有点红臊臊的,但她是个绝顶聪明的人,话声未落,已转了位置,静静的爬伏在地上。 果然,一团东西“叭”地一声,打在她刚才立身之处。 石仁中一掌挥出,道:“朋友,你出来吧……” 掌劲疾烈,力道甚霸,凶猛的劈了过去,轰然声中,一道人影疾冲了出来,一移身,已闪过石仁中那猛烈的一掌,身手之高超出想像之外。 定下了身形,霍然是个留着两缕胡须,鼻梁甚是挺直,双目神光奕奕的中年文士。 金管事一怔道:“阁下是——” 那中年文士道:“金管事,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快意堂中卧底……” 金管事笑道:“阁下好霸气,不先介绍一下自己,就出口责备老夫,这在礼貌上,只怕也说不过去……” 那文士嘿嘿地道:“你是叛徒,何须通名道姓——” 金管事道:“老夫是叛徒,但我这位朋友可不是快意堂的叛徒呀,你至少也该跟石老弟报个姓——” 那文士狂妄的道:“他的功力不凡,能在一刹那判断出我藏身的位置,我虽然对他的武功很欣赏,但并不佩服——” 石仁中微微一笑道:“阁下倒是快人快语——” 那中年文士道:“在下洪明——” 金管事一震道:“洪明,你就是堂主的刀手——” 洪明道:“不错,堂主已到了。” 金管事道:“在那里?” 洪明道:“你没资格见他——” 金管事哼哼地道:“胡说,我隐藏在快意堂中这许多年,就是要见见他。他也不算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我有什么不能见的……” 洪明嘿嘿道:“你坚持要见堂主?” 金管事道:“不错。” 洪明笑道:“金管事,你这份心思我很佩服,可惜我们堂主已传下命令……” 金管事道:“什么命令?” 洪明冷声道:“割下你的头颅,抛给狗吃……” 金管事怒道:“洪明,你……” 洪明哈哈笑道:“你逃不了……” 金管事怒笑道:“你只要有本事,老夫这颗项上人头任你取——” 洪明道:“真的?” 金管事道:“一句括!” 洪明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一抖臂,一道黄光随那抖动的臂影射了出去,“刷”地一声,一只用纯铜打造的鹰爪,迅快无比的抓着金管事的胸口,这铜爪贯穿一条长链,收发由心,洪明用劲一扯,金管事已哎呀一声大叫。 这变化太迅速了,谁也没想到洪明的功力如此高强,一招甫出便将金管事制住了。 金管事挣扎道:“好身手。” 洪明“嘿嘿”地道:“别乱动,当心我的鹰爪将你的五藏六腑全抓出来。” 石仁中淡淡一笑道:“朋友,你好手法。” “呛”地一声,一溜剑光疾划而起,“叮”的一声轻响,那条鹰爪上的长链已被削成两段—— 剑归鞘中,手法高明得使人不知道他是怎么出手的。 洪明一呆道:“你……” 石仁中道:“对不起,洪朋友,你有点失礼……” 洪明变色道:“你靠一柄利剑,就毁我的钢爪——” 石仁中嘿嘿地道:“不怪我,只怪你太霸气——” 洪明大笑道:“怪不得堂主对你的武功特别推许,但你也不过是靠了一柄神剑,嘿嘿,石朋友,毁了一个鹰爪,可吓不退我姓洪的——” 石仁中道:“那当然,否则洪朋友也称不上刀手了……” 洪明一寒脸道:“石朋友,你该知道……” 石仁中轻“哦”了一声,道:“在下洗耳恭听……” 洪明道:“毁我兵器,即是我敌。” 石仁中哈哈笑道:“这早在意料中,在下并未觉得意外——” 他斜睨了金管事一眼,道:“金管事,怎么样?” 金管事用劲扯下嵌在肉里的鹰爪,胸前一片血渍,他愤愤的将那只鹰爪掷在地上,突然冲了过去。 他沉声道:“洪明,咱们试试——” 洪明摆手道:“你不够看——” 金管事哼声道:“贵堂主不是要我这颗项上人头么?请呀,你千万别忘了,机会稍纵即逝,否则你可交不了差——” 洪明嘿嘿地道:“你要找死,也不是这时候。” 金管事道:“你怕了?” “呸——”洪明呸地一声道:“我怕你?别臭美了,姓金的,你的事暂且放在一边,待我与石朋友的事告一段落使,再谈咱俩的事——” 石仁中微微一笑道:“洪朋友,丑话先说在前头,你跟我动手,十有九输,这且不说,我对你的印象并不十分好,因为你是快意堂的刀手,刀下已不知杀过多少人,害过多少生命?动起手来我想容情都不可能——” 洪明叱道:“放屁,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石仁中道:“那行,你请出手——” 洪明嘿嘿地道:“你注意了,我一出手你就没命……” 话声刚落,一缕白光自洪明的衣袖中甩了出来,这一招虽与刚才偷袭金管事的手法大同小异,但是在速度上却快速一倍有余。 石仁中一移身,伸手把那道白光抓在手中,众人仰头一看,原是一柄七寸余长的一柄小剑。 周破鞋叫道:“好手法——” 巴札叱道:“你别他妈的穷吼好不好——” 洪明神情一变,说道:“好厉害的指功——” 石仁中道:“你的小剑上有毒——” 果然,在那细薄的剑身上泛着一层淡青之色,内行人一眼便能看出来,剑身上涂着一层剧毒。 洪明道:“不错。” 石仁中冷声道:“用毒剑杀人,万恶不赦——” 一抖手,那柄七寸有余的小剑陡然间闪射了出去,他的手法怪异,招式新奇,“咻”然声中,洪明闪避不及,七寸毒剑居然深深的射进了洪明的胸口之中。 “哎呀——” 洪明大叫一声,道:“你——” 石仁中冷哼道:“你作恶多端,咎由自取” 金管事叹道:“唉,石老弟,祸惹大了……” 话语间,洪明的脸色已变成青紫,捂着他的胸口,痛苦的倒了下去,瞪着一双恐怖的目光,吼道:“堂主——” 洪明身一倒,从他嘴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周破鞋恐怖的道:“他死了——” 巴札吼道:“他妈的,你没见过死人么?大惊小怪的……” 金管事凝重的道:“堂主要来了!” 石仁中道:“也好,咱们今天就斗斗闻名江湖的决意堂……” 话音一落,远处通道中响起一连串脚步声,那脚步声愈来愈近,刹时便到了跟前…… 只见四个身穿大社衣袍的汉子,俱负着长剑,脸上一片寒霜,簇拥着一个罩着金黄衣袍的清-老者行了进来。 金管事“啊”了一声道:“堂主!” 那老者“嗯”了一声道:“金管事,你好大的胆子——” 金管事道:“属下有苦衷——” 那老者“哼”了一声道:“有什么苦衷,说——” 金管事道:“舍弟药郎中……” 那老者寒着脸,道:“你自以为聪明绝顶,心想隐身在快意堂就可发现你宝贝弟弟么?金管事,看来你要失望了!” 金管事一震,道:“怎么?” 那老者道:“令弟根本就没来过快意堂……” 金管事摇了摇头,道:“你骗我,他明明……” 那老者瞪了他一眼,冷声道:“你不信?” 金管事道:“这很难令老汉信服。” 那老者不再理他,缓步走到洪明躺着的地方,目光略略扫了一下,若无其事的走了回来。 他朝周破鞋和巴札瞪了一眼,道:“你们是什么人?” 巴札大声道:“我叫巴扎,他叫周破鞋……” 那老者“嘿嘿”笑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周破鞋道:“当然是走进来的……” 那老者“哦”了一声道:“没有经过盘问——” 周破鞋道:“盘问的话,我们就进不来啦!” 那老者道:“真想不到快意堂如此大意,居然能随便放进人来,唉,看样子快意堂的确是要好好整顿整顿了……” 他像是自言自语的踱着步子,忽然间抬起头来,目光在金管事面上盯了一下…… 他喃喃地道:“你当内应,他们才能进来——” 金管事道:“老汉不否认——” 老者道:“虽然有你内应,这些人也不应当混送来,唉,这些守卫的人实在太大意了……” 他一拍手道:“传胡九——” 底下立刻把话传了出去。 胡九斜配短剑,目光如炬的走进来。 躬身拱手道:“堂主召唤在下?” 那老者“嗯”了一声道:“嗯。” 胡九颤声问道:“堂主,可有什么吩咐?” 那老者嗯了声道:“当然有事,不然叫你干什么?” 胡九道:“属下听命,请吩咐!” 那老者目光在巴札、周破鞋、石仁中诸人面上一扫,朝胡九道:“你可认识他们?” 胡九一摇头道:“不认识!” 那老老“哦”了一声道:“不认识……” 胡九道:“属下从未见过这些人。” 那老者怒声道:“糊涂!” 胡九急声应道:“是。” 那老者道:“你身为快意堂护法,进出的人全由你负责,现在本堂进来这么多人,而你居然不知道……” 胡九惶恐的道:“属下该死——” 那老者“嗯”了一声道:“你虽然尚知道该死,可见你还有自知之明……” 胡九惶恐的道:“请给属下机会!” 那老者摇头,冷然道:“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胡九全身一颤道:“不,堂主,请饶属下——” 那老者道:“快意堂创办迄今,有谁做错了事能免了惩罚?老夫供养你们,就是要你们负责认真,如今你们怠忽职守,随便放人进来,这罪可不轻哪——” 胡九道:“请堂主恕罪——” 那老者摇短道:“本堂主不能自毁信约,更不能破坏本堂之规,你不能尽忠职守,理应惩罚,念你随我多年份上,赐你速死——” 胡九面色苍白,道:“堂主,我……” 老者寒着脸道:“你还不满足么?本堂中有谁像你这般幸运,犯了规的人,那个不哀号而死,赐你速死,这恩惠还不大么?” 胡九抗声道:“堂主,你的恩惠的确不小,不过我胡九随你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多少给我个机会……” “哼——”那老者怒道:“不要跟我讲这个,本堂的人那个没有汗马功劳,我做事向来公平,赏罚分明。” 胡九长长一叹道:“罢了,谁叫我跟错了人!” 他说得甚是低沉凄凉,任何人听了都有点心酸。 周破鞋苦涩的道:“男怕入错了行,女怕嫁错了郎,胡九,你只怨自己跟错了人,像这种没有感情的老家伙,你还理他干什么?” 胡九苦笑道:“唉,罢了……” 那老者瞪了周破鞋一眼,道:“你是什么人?” 周破鞋道:“你好健忘,我叫周破鞋……” 那老者道:“你跟胡九一块死——” 周破鞋哇啦哇啦的道:“我跟胡九又不是同命鸳鸯,为什么要跟他一块死,老东西,你大概是昏了头,连姑奶奶也算上了……” 那老者道:“好贫的嘴——” 胡九急声道:“大姐,请别再讲了,你自己保重——” 周破鞋道:“我不怕他。” 那老者哈哈一笑道:“胡九,你真幸运呀——” 胡九一怔道:“堂主,我是个快死的人了,还会有什么幸运——” 那老者道:“你临死,还有个美人陪你……” 胡九急声道:“堂主,万万不可,我胡九犯了堂规,死有余辜,这位妇人与这件事情扯不上关系,你……” 老者哼了声道:“我要她死,她能活么?” 周破鞋大声道:“胡九,别求这种人,你瞧瞧他那付德性,长得三分像人,七分像鬼,老娘倒不信他有多大本事!” 胡九道:“你能不能少说几句?” 巴札大声道:“她的嘴跟她的名字一样,又臭又破!” 周破鞋骂道:“巴札,当心老娘掌你的嘴——” 老者一瞪眼道:“你这妇人好没道理,本堂主在惩罚本堂的人,你硬要横中插嘴,本堂主是恩怨分明,你先犯我,我就要你的命……” 他朝胡九施眼色,道:“胡九,拿下她的头来见我——” 胡九一呆道:“堂主,我不能——” 老者怒道:“为什么?” 胡九道:“堂主,她是为了我而犯了堂主的忌,于情于理,我都不能下手,堂主,我愿自己死——” 周破鞋叫道:“死什么?他也不是阎王爷——” 胡九大声道:“求求你,周破鞋,别说了。” 周破鞋道:“我偏偏要说,反正是活不成了,临死前何不痛痛快快的说个够,胡九,你说对不对……” 老者脸色铁青道:“好贱的女人。” 他一招手,用手指着周破鞋,道:“胡九,把她舌头割下来。” 胡九身于一颤,道:“我……” 他突然从腰里拔出了那柄短剑,瞥了周破鞋一眼,照着自己的腹部用力戮了下去。 “叮”地一声,一股大力悄无声息的将胡九手中的短剑拍落在地,他的身子一阵踉跄,连着退了好几步。 石仁中含笑道:“胡朋友,好死不如赖活着——” 胡九面色苍白,颤声道:“朋友,你不该救我!” 石仁中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在下难道多伸了手……” 胡九道:“是非只因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 石仁中道:“在下早已进了是非圈,跳进烦恼网了……” 老者冷冷地道:“姓石的,洪明可是死在你手里?” 石仁中道:“不错。” 老者道:“可是你一路追踪古董?” 石仁中道:“这是事实!” 老者道:“你来快意堂有何目的?” 石仁中道:“追查杀父之仇——” 老者道:“这跟快意堂有何关系?” 石仁中道:“关系太大了,在下自小就受名传江湖的‘神捕’古董追杀,古董是贵堂派出去的高手,这个仇只有唯贵堂是问了……” 老者呵呵地道:“老弟,你这样做好没道理。” 石仁中道:“怎么没道理?” 老者道:“本堂着眼点在做生意,谁委托了我们,我们就替谁服务,你不去找他们,反而来找我们——” 石仁中道:“这叫做沿着杆儿往上爬,找上贵堂,不愁找不到那个委托你们的人,堂主,你不会惹火烧身吧——” 老者“哦”了一声道:“因此找到本堂主身上……” 金管事哼声道:“我弟弟的事儿你还没交待呢……” 老者冷冷地道:“一桩桩的来,绝不会令你失望……” 石仁中道:“金管事的事先来,他已等了十几年……” 金管事激动的道:“多谢石老弟。” 老者瞥了金管事一眼,道:“也好,先说你的事——” 金管事道:“堂主,舍弟……” 老者道:“死了。” 金管事全身一震,道:“死了?怎么死的?” 老者道:“当然是被杀的……” 金管事吼道:“谁杀的?” 老者瞪眼道:“你放心,动手的绝不会是我……” 金管事稍压火气,道:“老汉知道不会是你,不过那个行凶的人……” 老者道:“是本堂的一位使者——” 金管事叫道:“叫他出来,老汉要问问他为什么下毒手?” 老者道:“别怨他,他也不遇是奉命行事——” 金管事颤声道:“奉谁的命,行谁的事?” 老者呵呵地道:“自然是奉本堂主的命……” 金管事恨声道:“你才是真正罪魁祸首——” 老者摇手道:“错了,本堂主不过是接受对方的委托办事……” 金管事道:“堂主,请你把那个人说出来。” 老者摇头道:“这是道义问题,本堂主不能说。” 金管事大声道:“你不说,这笔帐就要算在你的头上……” 老者道:“我们快意堂可曾在乎过别人加诸之罪……” 金管事道:“好,老汉跟你拼了。” 说着撩起右掌,凝聚了全身功力,朝着老者推去。 老者淡淡一笑道:“井底之蛙——” 仅见他微微衣袖一摆,一股劲力无穷的反撞了过去,只听的轰的一声大响,金管事人已一阵摇晃的倒退了十几步,哇地一声,张口喷出一蓬鲜血。 他“啊”了一声道:“你……” 老者得意的道:“亏你在本堂卧底了这许多年,本堂的半点底细都没摸出来,武林中比你强的高手太多了,有谁敢和本堂主动手,你也太自不量力了……” 金管事颤声道:“我跟你拼了……” 他激动得全身直抖,手臂提起来又垂下。 老者道:“别再妄用力了,你的功夫全废了……” 金管事闻言一震,颤声道:“什么?我的功夫……” 老者哼哼地道:“你如果能静下心来,尚可多活几年,本堂主念你一片苦心,没有当场打死你,希望你能觉悟……” “呸——” 金管事恨恨地道:“你以为我没有武功就不能报仇了么?” 老者道:“能呀,不过只怕江湖上能杀死老夫的人不太多……” 金管事道:“堂主,告诉我,那个害我弟弟的人是难?” 老者道:“你一定要知道?” 金管事道:“当然要知道。” 老者道:“你会后悔知道。” 金管事道:“不会。” 老者道:“好。”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了金管事。 嘿嘿一笑,老者继续道:“杀你弟弟的资料全在这里,你自己看吧。” 金管事急忙抽出一看,面色苍白,道:“是她——” 老者笑道:“不错,是她——” 金管事颤声道:“贱人,我竟被蒙了十多年……” 老者道:“现在知道未免太迟……” 金管事吼道:“不,我要宰了她。” 他步履踉跄的朝前踏出半步,茫然的瞥了石仁中一眼,巴札和周破鞋急忙扶住了他…… 老者道:“你出不了这个门……” 金管事道:“你要杀我——” 老者阴沉的道:“这是道义,你知道了真相就必须要死……” 金管事道:“好狠的手段——” 老者道:“这是本堂的规矩,将主使者告诉了你,绝不会留你活着,否则,本堂就无法向对方交待了……” 金管事哼声道:“不能,老汉绝不能死!” 老者道:“除非你留在这里别动,否则你必死无疑——” 金管事大笑道:“巴札,咱们闯出去,看看快意堂能怎么样?” 巴扎一抖臂大声道:“我开路……” 此人一身蛮劲,善角力,胜手刀,金管事能重金礼聘他来此卧底达半年之久,其长处可见一斑。 巴札迈开大步,威风凛凛的朝前闯去。 老者嘿嘿地道:“姓巴的,你要送命尽管闯——” 巴札道:“好——” 底下的话尚未说出来,陡然闪出一排箭手,对准老者等人,他们只要敢再跨下一步,就有利箭穿心之厄—— 石仁中微微一笑道:“巴札。” 巴札豪气干云的道:“姓石的,我巴扎可不是怕死之人……” 石仁中道:“我知道你是好样的,但不是在这个时候逞英雄。” 巴札闻言一怔,那急要跨出的步履不禁一停,回过头来,颇有深意的凝住在石仁中脸上,他冷涩的道:“我巴札是受金管事礼聘来的!” 石仁中道:“你放心,你卖力效命的时候马上就到了……” 金管事惨声道:“只怕机会不多。” 老者嘿嘿道:“你倒有先见之明。” 石仁中一瞪老者,道:“堂主,在下也有一个请求……” 老者说道:“你心急啦?” 石仁中淡淡地道:“不错。” 老者道:“本堂主不希望你提出为难我的问题……” 石仁中道:“这个问题倒不好答覆!” 老者道:“说来听听……” 石仁中道:“堂主,在下来的目的,你不会没个谱吧……” 老者嘿嘿地道:“风闻过不少……” 石仁中道:“那很好,咱们何不直截了当的谈谈!” 老者道:“你我素昧平生,谈什么?” 石仁中道:“堂主,在下今天若砸了贵堂,你能坐视么?” 老者怒道:“谅你不敢……” 石仁中淡淡地道:“在下只想请你说说家父……” 老者道:“一句话,那是受托……” 石仁中道:“谁?” 老老道:“不能说。” 石仁中双目赤红,道:“堂主,你知道这事对我的重要性……” 老者道:“嗯。” 石仁中道:“在下要知道谁主使这件事——” 老者道:“年轻人,别逼人太甚,我们快意堂干的是买卖,只问银子不认人,你的问题,本堂主没有办法回答。” 石仁中怒道:“堂主,你要贵堂的招牌从明日起在武林中除名么?” 老者怒声道:“十几年来,武林中听到快意堂三个字无不色变,可从没有一个人敢威胁本堂,只有你,一个乳臭未干、仗着有几手功力的小子,凭一柄沾满鲜血的剑,就妄想来快意堂撒野,年轻人,你错了,这不是光凭两张嘴皮子就能办到的事……”孤剑生扫描怡康楼ocr旧雨楼独家连载转载时请保留此信息 第二十九章 无烟追魂 石仁中道:“古董可在堂上?” 老者道:“十年前,他因未能杀了你,才留下今日的祸根,本堂主赏罚分明,解决了你之后,他会受到该受的惩罚——” 石仁中道:“堂主可否把他叫来?” 老者道:“你要干什么?” 石仁中道:“他是当年主事者之一,咱们不妨当面谈谈那段公案,也可以使我们双方都有个了解——” 老者道:“他另有公干去了……” 石仁中沉声道:“我不信。” 老者不屑的道:“我们快意堂下,高手如云,事务浩繁,一天没事干,一天就赔下去,古董天生是个劳碌命,他不跑行么?” 石仁中怒声道:“堂主,你是有意跟在下过不去……” 老者道:“你可以离开这里,没有人会阻拦你……” 石仁中道:“你真大方!” 老者道:“这也是规矩之一。” 石仁中怒声道:“贵堂的规矩太多了,堂主,在下不能适应贵堂的规矩,在下要得罪了……” 老者哈哈笑道:“普天下还没有人敢在快意堂闹事……” 石仁中豪气干云的道:“在下将是第一个——” 锵然声中,那柄耀眼夺目的长剑冷芒闪颤开来。 老者面色一变,道:“穿月神剑——” 石仁中冷冷地道:“你倒有眼光,居然一眼看出此剑的来历。” 老者哼哼地道:“你爹要不是为了它,也不会死了……” 石仁中全身一震,道:“什么?” 他胸中意念流闪,沉声叫道:“堂主,你说,这柄剑怎么曾害死我爹——” 老者阴沉地道:“你难道不知道?” 石仁中道:“在下确然不知。” 老者摇摇头道:“那本堂主也不能告诉你……” 金管事突然道:“老汉知道……” 石仁中道:“真的?” 金管事道:“老汉年已半百,如今功力已毁,还有什么好骗你的?不过老汉也不过是耳闻一点,是不是真实可靠,那还要你自己去求证了……” 石仁中此刻有如十个吊桶七上八下晃动,一股气血直涌心底,虽然他知道父亲和这柄剑一定有其特殊的关系,但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则非他目前所能知道的了。 他惶急的道:“金管事,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金管事道:“此处不是谈话之所,咱们……” “嘿嘿!”老者阴恻恻的一笑道:“好呀,姓金的,你的用心不少呀……” 金管事一怔道:“什么意思?” 老者道:“这道理太简单了,你知道自己功力已失,逃命无望,居然敢想利用姓石的,妄想叫他替你卖命……嘿嘿,姓金的,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好精呀……” 金管事怒道:“你胡说——” 老者道:“你已从本堂主这里得到你需要的秘密,为了对得起对方,势必要杀你灭口,否则……” 金管事怒道:“堂主,得饶人处且饶人,留一步路积百世阴德,咱俩无怨无仇,老汉也知道你是为财办事,但……” 老者“嘿嘿”地道:“这是本堂的规矩,不能坏了堂规……” 周破鞋怒道:“金老,别求他,瞧瞧他那副德性,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我看了就恶心……” 老者怒道:“拿下——” 这一声含有十分的威严,立刻闪过一名大汉,身形灵巧的闯了过来,伸手朝周破鞋身上抓来。 巴札反手一掌拍去,沉声怒喝道:“让开——” 他这一掌出手甚速,部位拿捏得堪称甚准,那里想到对方也是此道中的高手,稍一移退,怪异的一掌扣来,正中对方的胸前—— “哎约——” 巴札这一掌挨得可不轻,蹬蹬蹬地连退了好几步,方始稳住了自己,他楞了一楞,揉身扑上,道:“我跟你拼了。” 那汉子哼了一声道:“你不配——” 一脚踢出,正中巴札的小腹,巴札立刻躺在地上了。 他得一意的拍拍手,朝场中每个人瞄了一眼,道:“还有那一位?” 周破鞋骂道:“臭东西,不要神气,老娘可不含糊!” 老者冷冷地道:“纪五,给我掌她的嘴——” 纪五“嗯”了一声道:“是——” 此人魁武有力,身形灵活,话音一落,人已飘了遇来,左手一挽周破鞋的发丝,右手一掌拍了下去。 石仁中沉声道:“放了她!” 纪五根本不予理会,掌上加劲,眼看一掌就要落在周破鞋那张吹弹可破的玉面上—— “着——”陡然一声沉喝,一道剑光闪过后,纪五的眉心之处,被剑光点了一下,一点血痕浮现,纪五的身子砰然而倒。 老者淡淡地道:“好剑法——” 石仁中哼声道:“这是他欺负女人的报应——” 巴札爬起大道:“好,杀得好——” 老者怒道:“姓石的,你先杀洪明,现在再杀纪五,这个仇已经跟快意堂解不开了……” 石仁中道:“堂主,解开又怎么样?不解开又怎么样?贵堂在江湖上英那些奸邪之徒互通声气,所做所为,那一件不是伤天害理、赶尽杀绝的事——” 老者喝了一声道:“胡说,我们是替天行道——” 石仁中冷晒道:“替天行道?说得倒漂亮,做的可是那回事?” 老者道:“石仁中,你自恃在剑法上有几分功力,便目空四海,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你可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那几下子还强不到那里去。” 石仁中道:“哼,阁下说的人外人,是指你自己么……” 老者得意的道:“不错。” 石仁中道:“在下候教……” 老者不屑的道:“你还不配……” 他转首朝守在远处的几个汉子一扬手,道:“帖霸,你给我教训教训他……” 帖霸躬身行了出来,道:“是。” 金管事神色一动,低声道:“老弟,帖霸是蒙古人,善相扑之术,力大无穷,有力斗不懈之能,跟他对敌,千万不能让他近身……” 石仁中一笑道:“我知道了。” 巴札突然冲出来道:“石老弟,把这个人交给我……” 石仁中道:“你刚刚受了伤……” 巴札道:“没关系,一这一点伤算得什么?” 石仁中此刻见巴札突然豪气干云,威武不已,不禁十分纳闷,此人刚刚还挨纪五一下重击,想不到一下子就能恢复体力,豪勇无匹。 帖霸一瞪眼,道:“你是谁?” 巴札道:“瞎了眼的东西,连你巴札爷爷都不认识!” 帖霸一愣,自言自语道:“巴札……” 巴札哼声道:“你巴札爷爷可是你乱叫的——” 帖霸吼道:“你敢侮辱我……” 这人是个大力士,擅长相扑之术,一跃而来,双手十指箕张,抓着巴札的衣领用劲摔去。 谁知巴札也是此道的高手,双足半蹲,八字一站,稳当得像座山,帖霸暗中一楞,暗呼道:“好厉害的马步——” 他应变迅速,突然伸出大腿,朝巴札的小腿肚上踢去,这一狠中带狠,中了非当场跪下不可。 巴札冷笑道:“雕虫小技——” 他一移身,反撂对方,帖霸骤然受袭,身子顿失依据,身过肩摔,人已仰倒地上,摔了个大马爬。 帖霸呆呆地道:“你是蒙古人……” 巴札呸道:“你奶奶个红豆屁,你连巴爷爷都不认识了……” 帖霸惶然道:“看你的身手可是巴氏牧场……” 巴札道:“不错……” 帖霸一震道:“那你是?” 巴札道:“巴老三就是我……” 帖霸颤声道:“巴三爷——” 巴札怒哼一声道:“你过来,咱们再试试——” 帖霸急摇手道:“巴三爷,不能。” 巴札道:“为什么不能,你不是挺行的么?” 帖霸躬身道:“三爷,在下不知是你老,请恕罪!” 老者冷冷的一笑道:“帖霸,干嘛?攀起亲戚来了……” 帖霸颤声道:“堂主,请另派高明,属下碍得于派别,不能动手……” 老者道:“他是什么人?” 帖霸道:“巴氏牧场的三公子!” 老者道:“帖霸,本堂主要你杀他!” 帖霸神色一变的道:“不!” 老者冷冷地道:“你抗命……” 帖霸颤声道:“这……” 老者道:“这是命令,快意堂中没人敢违抗!” 帖霸抖索的道:“堂主,为了快意堂,属下纵然粉身碎骨,绝无半句怨言,独独这件事属下万万不能答应……” 老者嗯声道:“有理由么?” 帖霸道:“有。” 老者道:“说来听听!” 帖霸道:“属下艺出巴门,相扑之术是得自巴家,巴三爷虽然没有传艺之实,都来自巴家,论情论理,属下绝不敢无情无义……” 老者嘿嘿地道:“既入我门,即为我人,你好大胆,帖霸,我命你立刻动手,否则,你跟他们一起死……” 帖霸神情大变,道:“堂主……” 巴札道:“帖霸,士为知己者死,这老东西无情无义,是非不明,你就是把命卖给他,他也不会感激你……” 帖霸摇头道:“三爷,你不知道,快意堂……” 老者怒声道:“住嘴。” 他双目寒光如刃,凝住在帖霸脸上,流露出一股令人骇惧的杀机,帖霸畏惧的低下头去,不敢正视。老者踏前一步道:“帖霸,你动不动手?” 帖霸痛苦的举起手来,对巴札道:“三爷,我……” 他的手臂不禁一垂,悲痛的又继续道:“我不能动手——” 老者道:“没用的东西——” 反手撩起一掌,重重的击在帖霸的身上,帖霸那庞大的身子竟禁不起他那轻轻的一击,“叭”地一声,帖霸在地上一个翻滚,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巴札怒道:“你!” 他愤怒的扑了过去,抓起老者欲摔,却觉胸部受了一下重击,痛得他哇地一声大叫,人竟倒了下去…… 老者哈哈大笑道:“雕虫小技,也来现眼……” 此人当真凶狠异常,寻常交手,对手倒了下去,自可一笔勾销,而他却不,朝前踏出一步,一只脚踏在巴札胸口上,只要稍一用劲,巴札这条命就呜呼哀哉了。 金管事颤声道:“巴札——” 帖霸急声道:“堂主——” 周破鞋急得大叫一声道:“石公子,救他……” 老者看了每人一眼,大笑道:“怎么你们都不愿他死!” 石仁中道:“立刻放了他——” 老者不屑的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命令我!” 石仁中斜驭长剑,道:“阁下休怪我不客气了。” 剑光一缕,仿佛是划过空际的流星,刹那之间,一穿而至,那彩艳夺目的剑光,直从老者身上逼去。 老者一震道:“好霸道的剑法——” 饶他功力深厚,这凌厉无匹的剑法也不禁寒噤不已,足下急移,人已飘退五尺,巴札那条老命也就是在这一招下从鬼门关拾了回来。 巴札身子急滚,暗道:“好险——” 老者震怒道:“姓石的,你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石仁中朗声道:“在下今天不毁了快意堂,绝不离开这里一步……” 陡闻一声断喝,道:“石仁中,你好狂——” 石仁中定眼一看,只见古董带十余名悍壮的汉子持着长刃涌了过来,他面上杀机一涌道:“古董,你别想活命——” 剑光化作一团白练,直朝人丛之中落去,但闻金铁交击声不绝于耳,惨呼之声此起彼落…… 老者嘿嘿地道:“把这几个东西给我抓起来!” “是!”立刻有几名汉子朝金管事等人扑去。 帖霸沉吼一声道:“别伤三爷!” 他此刻勇气倍增,神威异常,抓起一柄利斧疾朝涌向巴札身边的数名汉子砍去,一时斧影连环,倒也伤了几个,确实解了巴札的围。 老者瞪着铜铃似的眼睛,喝道:“帖霸,你疯了!” 帖霸叫道:“巴家待我有恩,我不能看着他受欺……” 巴札激动的道:“好,帖霸,巴氏牧场果然没有白教你。” 他长啸一声,拳落如雨,立刻打倒了几个。 老者怒道:“帖霸,不能饶你——” 那快速的身影仿佛幽灵似的,一闪而至,一伸掌,掌心中发出一股透红的血影,朝帖霸罩去。 帖霸颤道:“血影掌——” 话声甫落,一阵掌劲带灼熟的红浪全击在帖霸身上,立时有一股焦臭味弥漫空中,好不冲鼻。 帖霸颤声道:“我,我……” 他再也没有能力支撑自己的身体,双手紧紧抓着胸口,惨然的一笑,人往后一翻,瞪目而死。 巴札颤吼道:“帖霸,帖霸——” 他顾不得身旁的敌人,像一头失去理智的猛虎,冲到帖霸的身边,把他抱起来,悲伤的道:“帖霸,我替你报仇——” 一名汉子悄无声息的跃来,挥剑朝巴札攻来。 巴札回身一抓过去道:“撕了你!” 他威武的像座山,一手抓住对方的右脚,一脚踏着对方的左脚,用劲往上一撕,但听一声惨叫,那个汉子的身子便自上而下,活活的被撕成两半。 他这种锐不可当的威势,立刻震慑住了全场,快意堂的高手,楞楞地站在当地一语不发。 老者怒道:“巴札,你过来——” 巴札道:“我正要找你……” 他脑海里空空洞洞,眼前幻化出一种无名的仇恨,大吼一声,揉身扑了过去,双拳齐发,雷神般的威武。 老者道:“去你的——” 这老者的功力当真是举世无匹,迎着对方击来的双拳,反手一斩,只见巴札痛苦的一声大叫,双腕齐肘而断,老者身手太快,又一脚踏在巴札的胸口,巴札半跪地上,没吭一声而死。 周破鞋骂道:“死东西,你好毒!” 老者虽连杀两人,但自己这方也没占了便宜,全场之中除了古董及两名汉子尚未伤亡外,其余的人泰半死在石仁中剑下。 他大叫道:“姓石的,停手!” 古董被石仁中逼得只有喘气的份儿,身上衣衫尽碎,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一听老者开了腔,古董仿佛逢到大赦一样急忙跑过去。 石仁中道:“堂主,当年贵堂追杀家父的人有几个?” 老者嘿嘿地道:“除了古董之外,再没别人……” 古董一呆,道:“堂主,你……” 石仁中不屑的道:“凭古董一个人?只怕他没这么大的本事!” 老者道:“当然还有别人,不过不是本堂的人……” 石仁中道:“是哪些人……” 老者道:“不告诉你!” 金管事道:“老弟,这件事太简单了,咱们只要擒下古董,还怕他不说出当年参加的人来……” 石仁中一楞,道:“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周破鞋道:“这叫做姜是老的辣!” 古董神情一变,道:“堂主,快意堂在江湖上能否再继续做下去,全看今天了,姓石的一天不除去,咱们就一天活不安枕……” 老者嗯道:“我知道。” 古董阴恻恻地道:“堂主,姓石的今日如果踏出快意堂,咱们这块多年的老字号就算砸了。” 老者道:“不错。” 古董道:“对付姓石的,堂主,只有你啦!” 老者哼声道:“那你呢?” 古董一呆道:“堂主,属下不敌!” 老者不悦的道:“没用的东西。” 他朝石仁中斜睨了一眼,道:“你不愧是年轻辈中的第一位高手,快意堂创办迄今,尚无人在此撒过野,独独你是第一人……” 石仁中“哦”了一声,说道:“在下殊觉荣幸……” 老者道:“但你先别狂,能通过本堂主这一关再狂不迟,否则,嘿嘿,你恐怕进来容易,出去难!” 石仁中道:“堂主,不瞒你说,在下来了就没打算离开。” 老者道:“哦。” 石仁中坚决的道:“父亲死因一日不能水落石出,在下一日不会放手……” 老者道:“可借得很……”。 石仁中一怔道:“可惜什么?” 老者道:“你跟你的老子一样,再也没有机会了!” 石仁中冷笑道:“凭你?” 老者道:“不错,有我没有你!” 石仁中道:“很好,堂主,你请亮家伙!” 老者道:“对付你,不需要吧?” 石仁中道:“堂主,大话别说得太满,凡事都要有个退步!” 老者一点头道:“不错。” 他一招手,道:“顾胖,把我的家伙拿过来……” 但听一声“是”,一个胖呼呼的青年捧着一根黑乌乌的大烟袋行来,这根大烟袋杆儿有拇指般粗,长长的杆儿透亮发光,显然是精钢打成,大烟袋锅儿有六个菱角,每个角尖锐锋利,一看便知这是有意做成的。 石仁中神色一变,道:“无烟追魂袋……” 老者道:“好眼力,好眼力……” 石仁中道:“阁下是凡小青!” 老者一震,脱口道:“有见识!” 石仁中大笑道:“江湖上只知道快意堂遍布大江南北,专干些杀入越货的勾当,却不知道是武林三宿之一的无烟追魂袋凡小青在主持——” 老者嗯声说道:“你总算比别人先知道——” 石仁中冷笑一声道:“我的运气比别人好——” 金管事哼声道:“更坏。” 石仁中略略一怔道:“为什么?” 凡小青道:“十几年来,除非是旧识,凡是能一眼看出我来历的人,可说是绝无仅有,纵然有,也没有能逃得出我这根夺命大烟袋——” 石仁中哦了一声道:“阁下的大烟袋下一定有不少的绝招了!” 凡小青道:“可以这么说。” 石仁中一振长剑,道:“在下愿讨教讨教!” 凡小青正色道:“这不是讨教,是拼命——” 石仁中道:“这话严重了。” 凡小青道:“当然严重,你存心砸我的招牌,不让我再混下去,我不跟你拼命,谁跟你拼命……” 石仁中道:“请吧,在下要见识见识闻名武林的大烟袋绝技——” 凡小青“嘿嘿”地道:“你可要看清楚了,别把性命丢了!” 石仁中微微一笑道:“在下自信还能罩得住——” 凡小青道:“年轻人自信心太强,往往会失败……” 话音间,那根铁烟袋像一阵风似的卷了过来,此人功夫确有一套,出手快速,干净利落,进退回步之间犹见功力。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凡小青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击,实有风雷之势,石仁中暗中一震,心中暗呼道:“怪不得此人那么狂妄,手底下果然有几分功力,看样子今日不在百招之外,难分胜负了……” 他历经多年的洗练,在这经验方面已达独到火候,一见凡小青的功力,立知颇不易与,欲思取胜之道,唯在内力方面一较,也就是说,这是双方持久战的考验。 他不敢大意,迎着对方的攻势,挥剑飘逸而出,分寸恰到好处,步位更是进可攻,退可守,正表现出剑道高手的深厚功力,与那丰富的磨练。 凡小青脱口道:“好身手。” 大烟袋的攻势一变,苍劲中更见威力,一连七下,每一下的部位都不相同,但却是一气呵成,这七招彷佛是同一时间击出似的。 石仁中神情一凝道:“阁下的烟袋可真是出神入化……” 他长长吸了口气,长剑疾震,在半空中兜起一个大弧,疾速的往对方攻来的七招扫去。 “叮当——”连串七响,那疾翻的一剑果然将对方的攻势封了出去,凡小青心弦激荡,作梦也没有料到自己赖以成名的七招杀手,居然能被对方一招破解,心中一骇,脑海中意念流闪,一股杀机自己心中涌起,决心毁了对方。 他一撤大烟袋,怒吼道:“你再看这一招。” 石仁中听对方这一叫,知道底下这一招一定凶险无比,正欲移退之时,一股白烟从烟袋锅中散漫出来,朝他喷了过来。 这股白烟发时迅速,使人防不胜防,石仁中眼中、鼻孔、嘴巴三处地方骤而受袭,不觉手脚一缓,凡小青藉对方手势一缓时,大烟袋锅风卷而来。 金管事哎呀声道:“小心——” 石仁中脑中电光连闪,福至心灵的剑自下而上斜斜递了出去,攻的正是凡小青腹下,这一招以攻为守、反败为胜的煞招,顿时使凡小青一楞。 “铿——”双方剑锅相触,各自退了好几步,凡小青只觉手臂发麻,虎口碎裂,他脸色苍白,道:“姓石的,你果然厉害。” 金管事道:“老弟,可曾受伤?” 石仁中苦笑道:“还好……” 古董突然冲了过来,道:“石小子,纳命来。” 他是老江湖了,一眼看出石仁中和凡小青那一击之下双双又受了伤,一时之间,无法恢复体力,所以,他不放过这稍纵即逝的千载机会,一剑刺去。 周破鞋急叫道:“注意——” 石仁中大笑道;“古董,你这是找死!” 那柄长剑在手中像一条白练似的,朝古董那疾跃而来的身子射去,快得眩人耳目。 “哎呀——”一声惨叫随着划过天际,传进每个人的耳中。 古董的身子一落,鲜血一丝丝的滴下来。在他心窝里,端端正正的插着那柄神剑。 古董颤声道:“你……” 底下的话根本没说出来,人已仰天翻倒,刹时之间,气绝而亡,一路的兴风作浪并没保全了他自己的生命。 石仁中苦涩的道:“你不该偷袭!” 周破鞋叫道:“该死,活该。” 凡小青惨声道:“姓石的,你竟敢杀了古董。” 石仁中道:“除了一个败类,减少一个祸患。” 凡小青道:“好,咱们走着瞧——” 话声一落,他和几个没有受伤的汉子疾退而去,金管事道:“不要让他走!” 石仁中苦笑道:“我无力再追他。” 金管事大惊道:“你受伤了?” 石仁中黯然的道:“凡小青功力绝顶,是我生平所遇见中最厉害一个,他不仅能和我打成平手,而且……” 话声一落,只听周破鞋陡然吼道:“呀——” 一枝锋利的箭簇正射中这个女人的额上,在那箭尾上挂着一封信笺,金管事惨声道:“她死了……” 那一枝血淋淋的箭簇无情的射在周破鞋的额顶上,一张信笺挂在尾羽上,随风摇曳。 谁也没有想到对方的手段竟然是如此的狠毒,为了传个信,居然要了周破鞋的一条命。 金管事双目红光浮现,道:“唉,都是我害了她,如果不是我把她带来此地,她会活得很好,绝不会抛尸异乡,做个孤魂野鬼……” 石仁中黯然的道:“这是命……” 金管事恨声道:“什么命?全是凡小青搞的!” 石仁中道:“凡小青跑不了的……” 金管事道:“信笺上说些什么?” 他迫不及待的伸手欲拿,石仁中迅快的一拦,道:“别动手!” 金管事一怔道:“为什么?” 石仁中正色道:“凡小青为害江湖已非一朝一夕,他为人恶毒,手段狠辣,我不相信他杀人只为了送信……” 金管事一震,道:“对,老弟,老汉虽然痴长你几岁,可是这份江湖经验,却差你太远,要不是你提醒老汉,这下倒下去的立刻要换上我了!” 暗中有人冷哼一声,道:“要不是姓石的那小子,你焉有命在?” 金管事沉声道:“凡小青,有本事别藏头缩尾!” 隐与暗中的凡小青冷冷一笑道:“二位听着,快意堂已布下天罗地网,要想逃出去比登天还难,乖乖的放下武器,还可以给你们个痛快!” 石仁中冷笑道:“凡小青,你说这种话,未免看错人了。” 凡小青“嘿嘿”地道:“的确,我是看错你了,不然……” 底下的话突然断去,渺无踪音。 金管事叹口气,说道:“此人颇难对付……” 石仁中嗯声道:“他有意将我们困在这里,居心可谓险极……” 金管事盘膝坐在地上,道:“老弟,我身上负伤甚重,自知己活不了多久,为了报雪我的冤仇,老汉忍着这口气不咽不去……” 石仁中道:“金管事,只要能出去,你这个仇就有希望报了!” 金管事道:“不容易呀……” 话未说完,黑暗中突然响起一声怪异的声响,石仁中一震,双目有如冷光似的,疾快的掠过黑黝黝的一角,只见四只庞然大物隐伏暗处,正向他们探视。 金管事颤声道:“野兽!” 石仁中冷笑道:“四只虎。” 金管事颤声道:“什么?老虎?” 石仁中点头道:“有四只。” 金管事正色道:“老弟,别小看这四只虎,它们一定都是凡小青久经训练的猛兽,你千万要注意,别着了道儿……” 石仁中嗯声道:“我知道——” 那四只凶恶的巨虎似乎都受过相当的训练,站在暗中窥视了许久,突然长啸数声,平空飞扑而来……孤剑生扫描怡康楼ocr旧雨楼独家连载转载时请保留此信息 第三十章 众叛亲离 石仁中一剑斜撩,道:“畜生。” 但见剑光在暗中划起一道强大的弧光,抢先扑来的巨虎动作虽快,却快不过石仁中的宝剑,“嘶”地一声,那只巨虎的肚子被划了开来,一阵血雨喷洒下来,那只巨虎惨然一声惨叫,刹时倒地而死。 其余数只巨虎虽然勇猛凶厉,可是自己同类死了一个,也不禁目露畏光,纷纷走退,已没有来时那种威猛的气势了。 金管事道:“好手法,这一招刺虎功夫,不令凡小青绝倒才怪。” “嘿嘿”地一声冷笑中,一个粗壮的喉音叫道:“有种!居然敢杀我的神兽。” 只见一个浓眉大跟、腰缠大布带、手持大响鞭的巨汉,赤着双足、咧着大嘴朝这里行来。 那三只老虎见到他,分列两边,远远的跟着,金管事瞪了那汉子一眼,轻轻撞了石仁中一下,道:“此人是鸠图鼓——” 石仁中一怔道:“鸠图鼓……” 金管事道:“此人善驭猛兽,传说他曾在印度学过瑜珈术,能吞剑吐火,本领大得很呢。” 石仁中哼声道:“那我倒要见识一番……” 鸠图鼓大声道:“是那个小子杀了我的虎?” 石仁中道:“在下!” 鸠图鼓怒声道:“我要你赔!” 石仁中淡淡地道:“死都死了,怎么赔法?” 鸠图鼓嘿地一声道:“要你的命!” 石仁中嗯声说道:“那要看你的本事。” 鸠图鼓大叫道:“你看吧。” 他双目瞪得像个铜铃,张开大嘴,一排大黄牙又黑又坏,那样狰狞恐怖的样子,的确是令人有点毛骨悚然。 最令石仁中不解的,鸠图鼓除了面部上那股怪表情外,他的动作也与常人截然不同,十指曲伸如爪,双腿半蹲,细一揣摩,陡然发现他所摆出的样子,与他身边那三只凶恶的老虎一般无二,几乎就是一只老虎。 石仁中一震道:“这是什么招式?” 鸠图鼓“嘿嘿”地道:“降虎神爪!” 话语间,鸠图鼓领着那三只庞然大物,自四个不同的角度,在啸吼怒嚎中,朝着石仁中疾快的扑去。 石仁中叫声道:“看不出你还真有一套!” 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开声吐气,长剑在空中卷起大半个剑花,兜起一个极大光弧,迎着疾扑而来的一人三兽,迅怏无比的挥剑洒出,动作式子真是快速极了。 鸠图鼓并非痴者,对方的剑势一起,他已惊觉出来势的不妙,厉叫一声,身子疾刹,探出的爪指硬生生的撤回去。 而那三只巨兽似乎在他的训练下已尽通人性,见苗头不对,居然各自退了两步,作势又扑。 石仁中冷笑道:“区区几只老虎岂能吓倒我?” 长剑一现,一缕剑光带着一道蓝弧迅快的疾射而去,但听一声惨叫,一只巨额大虎在地上一滚而死。 鲜血喷出,满地皆是,死状真惨。 鸠图鼓一颤道:“你……” 石仁中冷冷地道:“你再不知进退,就跟这只老虎一样!” 鸠图鼓吼道:“我的神兽给你毁了,咱俩拼了吧!” 石仁中道:“滚,在下不想杀你!” 鸠图鼓道:“我倒想杀你!” 说着从腰里拔出一枝大响鞭,在空中挥洒了一下,“啪”地一声巨响,传遍了整个空间,鞭梢子落在地上,击得泥石俱溅,腕劲大得出奇。 石仁中道:“你还有一手嘛!” 鸠图鼓哼哼地道:“何止一手,绝活还多着呢!” 石仁中道:“好吧,在下就领教领教阁下的绝活!” 鸠图鼓凶目怒光毕露,一脸杀气,大吼一声,长鞭在石仁中面前晃了一晃,七道鞭影浪似的挥了过来。 石仁中凝重的忖道:“看不出此人在鞭子上还下过不少苦功。” 他一振长剑,一缕剑光陡然闪出,但见他身形滴溜溜的一转,那疾扫而来的七道鞭影,不禁全数落空。 长剑接着疾翻,反点鸠图鼓的胸前大穴,这一招迅速无比,鸠图鼓功力虽高,也应付不了对方超快的剑术,慌乱之下,他疾将大响鞭挥舞起来,妄想封住对方的剑势。 “嘶——” 大响鞭虽然是软硬兼具的好兵器,但遇上石仁中手里的锋利神刃,无异是飞蛾扑火,双方触击之下,大响鞭立刻断为二截,半截鞭头登时射向空中,摔落至远处。 鸠图鼓一呆道:“你……” 那一挡之劲虽然暂时封住了对方的宝剑,自己却将心爱的宝鞭毁于一旦,最令鸠图鼓难堪的是对方的长剑来势不减,直朝胸前划来。 鸠图鼓变招不易,勉强的翻身疾闪,只见血影一迸,长剑在他胸前已划下了一道长口,汩汩的鲜血一直流出来…… 他痛苦的呻吟了声道:“哎呀!” 石仁中手下可谓留了极大的情份,那一招本该斜刺,临时化为削划,这一转变,对鸠图鼓来说,无异是脱胎换骨,重新拾回自己的生命。 石仁中道:“阁下是否还要指教?” 鸠图鼓惨声叫道:“你看我还能再斗么?” 石仁中道:“你愿意的话,还可再过几招。” 鸠图鼓一摆手道:“算了,我自己是什么材料我自己晓得,刚才你要不是手下留情,此刻我恐怕早已撒手蹬腿,连喘气的份儿都没有了!” 石仁中微微一笑道:“看不出你还是个直性子的人。” 鸠图鼓道:“江湖上都知道我是一根肠子通到底,有话直说,石兄,老实说,我很佩服你!” 石仁中淡淡地道:“那里,那里。” 鸠图鼓道:“佩服是一回事,敌友又是一回事,因为我俩的立场不一样,所以,你,和我……” 石仁中茫然道:“在下不了解。” 鸠图鼓道:“快意堂高手如云,在下败了并不表示快意堂就没有高手了,石兄要闯出去,只怕要费一番功夫。” 石仁中道:“阁下好意在下心领。” 陡闻凡小青叫道:“鸠图鼓,把姓石的带到大堂来,今天的事总要做了断。” 鸠图鼓恭声道:“是,堂主。” 他朝石仁中一摆手,道:“石兄请——” 金管事低声道:“凡小青本来就要把咱们困在这里,现在忽然叫鸠图鼓带咱们去大堂,显然他的人手全到了,待会儿,你可要留意凡小青的诡计。” 石仁中点头道:“我知道。” 此刻洞口已开,鸠图鼓当先开路,领着石仁中和金管事向洞外行去,金管事伤势颇重,由石仁中扶着蹒跚行去。 大堂上,两列汉子分立,凡小青威武至极的坐在堂正中的那张四方形檀木桌后面,两旁各立着数名太阳穴隆鼓的老者,使人一见就知道俱都是顶尖的内家高手。 石仁中沉稳的行了出来,数十道目光刹时全都落在这位年轻高手的身上,鸠图鼓躬身道:“堂主,石朋友出来了。” 凡小青呵呵一笑道:“石兄,阁下身手已领教不少了,不瞒你说,本堂主大小阵仗不下千余次,但能令本堂主折服的舍你而外,再无照第二人了!” 石仁中淡淡地道:“堂主言重了。” 凡小青道:“石朋友,本堂主有件事,不知道能不能说……” 石仁中微微一怔道:“什么事?” 在内心里,石仁中却暗暗奇怪,凡小青恨不能置自己于死地,何以会在一瞬间态度转变,和颜悦色起来? 凡小青道:“这事最简单不过,你只要一口答应下来,咱们这一段梁子便就此揭过。” 石仁中淡然的道:“那要先看看是什么事?” 凡小青道:“本堂主对阁下的武功太仰慕了,愿给阁下副堂主之位,做快意堂二当家的,阁下意下如何?” 石仁中一摇头道:“在下志不在此,堂主盛情在下心领了。” 凡小青一怔道:“石朋友,你该知道,快意堂这块牌子可不是一天打下来的,阁下能不费吹灰之力干上二当家的,这可是极光荣的事。” 石仁中道:“阁下还是留给别人吧,在下谢了。” “呸。”凡小青怒道:“你真不知好歹!” 石仁中道:“堂主,别忘了在下来的目的!” 凡小青冷笑道:“石朋友,目前你已进了快意堂的门,要杀要剐那要看我的,你敬酒不吃,爱吃罚酒,嘿嘿……” 石仁中冷冷地道:“堂主,我先声明一下,如果阁下不说出杀害家父的凶手或指使人,在下绝不离开快意堂一步。” 凡小青狠声道:“你想怎么样?” 石仁中道:“在下要拆了快意堂,让它片瓦不留。” 凡小青气得一拍桌子,大声吼道:“混帐——” 石仁中不屑的道:“那是你吧!” 凡小青道:“好,姓石的,你今天是抬了棺材上坑——死定了……” 他愤愤的一转头吩咐道:“把我的剑拿来——” 身旁一名阴沉的老者,低声道:“堂主,跟这么一个后生小辈何必生那么大的气?您老先待着,看我草上飞的,如果我不济事,那时您老再出来不迟。” 凡小青摇头道:“不行——” 草上飞“嘿嘿”地道:“堂主,难道说你连这个表现的机会都不给我?” 凡小青道:“不是不给你,而是这个人太难惹了!” 草上飞道:“谅他是个后辈,没有什么了不起!” 凡小青一摆手道:“退下,凭你这样狂妄的口气,本堂主就不能让你出去丢人现眼,草上飞,你一定是不大服气,为了使你死了这条心,本堂主倒有句话想先问问你。” 草上飞微愣道:“堂主,有话尽管若银带吩咐。” 凡小青道:“你的武功与本堂主相较,谁的功夫高?” 草上飞万万没有料到凡小青会有此一问,当时因为凡小青问得太突然,不禁使他目瞪口呆的僵立在地上。 良久,他如梦初醒似的道:“堂主,这……” 凡小青正色道:“说老实话。” 草上飞嗫嚅的道:“堂主,这话从何说起?属下那敢跟你比,只是属下和堂主从没动过手,属下不敢妄下论断!” 凡小青嗯声道:“你很会运用心机,居然在本堂主面前买弄起来?” 草上飞急急声道:“堂主,属下……” 凡小青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没比划过,也许你还强过我!” 草上飞抱拳道:“堂主,属下没那个意思。” 凡小青道:“别狡辩了,本事在你身上,今天当着众弟兄的面,你尽可攻来,能过了我这一关,你才有资格和那位朋友动手。” 草上飞摇了摇头,说道:“堂主,这不可以!” 凡小青冷冷地道:“有什么不可以的,你我互相喂喂招,切磋一下武功,印证一番,这本来是件平常的事,为什么顾忌那么多——” 草上飞奸邪的一笑道:“堂主既然这么说,属下就得罪了。” 说着一抱拳,然后退了半步。 凡小青若无其事的道:“不给你机会,你会埋怨我一辈子。” 他坐在椅子上纹风未动,双目神光炯炯,凝视着草上飞,在那股沉凝劲中,令草上飞心中一紧,心中的狠辣之氛顿睹一消,不禁踌躇不前,迟疑不已。 凡小青冷冷地我道:“怎么?你不敢了?” 草上飞咬咬牙道:“堂主,属下出手了!” 当着众家兄弟面前,草上飞丢不起这个脸,暗吸一口气,全身功力登时布满双臂,一抬手“月满西楼”疾发而去。 掌劲如刃,劲力冲击,吹得四周呼呼作响。 凡小青神色不动,仅仅“嗯”了一声道:“好功夫。” 话语间,缓缓伸出自己的左手,迎着草上飞那劲急的掌劲,轻松的迎了上去,丝毫未见出力,在场中人,识者无不色变,不知者莫不为凡小青暗暗捏了把冷汗。 “砰”地一声脆响—— 双方仅仅换了一招,架势依旧,各在当地未移分毫,凡小青面上渐渐闪出一丝笑容,草上飞的颊额上则愈来愈白,最令人不解者,草上飞的全身在抖颤,牙关紧抿,唇间紫青一片,眼中瞳孔愈来愈大,愈来愈恐怖。 片刻,草上飞颤声道:“你——” 一口鲜血洒了出来,人已摇摇欲坠。 凡小青冷声道:“你是自作自受。” 草上飞颤抖的道:“我自作自受?” 凡小青道:“难道不是?” 草上飞一屁股坐在地上,颤道:“堂主,你……有意杀我……” 凡小青叱道:“凭你也配?草上飞,你做的事别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开封府你收了三家大户的银子,冒充了银泰判的名字,这件事你自认为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早有消息通到我这里,草上飞,你坏我快意堂名誉,难道不该死么?” 草上飞呆了呆道:“堂主,你……” 凡小青冷厉的道:“你死有余辜,罪不可赦。” 说着一转首,继续道:“拉下去,砍了!” 命令一下,快意堂两侧的高手神情同时大变,任谁也没有想到凡小青竟会动了大刑,草上飞伤势极重,血水不停的沿着嘴上流下来,他闻言后,面上一片惨然,抖颤的朝前爬了半步,颤声道:“堂主,你不能……” 此刻两个黑衣汉子背着刀剑走了进来,左右各自一分,双双伸手将草上飞自地上提了起来。 石仁中淡淡地道:“凡堂主,这未免小题大作了!” 凡小青微感意外的道:“石朋友,此言何解?” 石仁中道:“他身中阁下的血印掌,想活也活不下去了,你又何苦再砍了他呢?难道说……” 全场闻言俱震,异口同声的道:“什么血印掌?” 凡小青神情微变,道:“石朋友,你怕看错了,本堂主用的并非传言江湖的血印掌,而是普通掌法。” 石仁中不屑的道:“在下这双招子相信还没瞎到那个程度,你发招时故意含劲轻发,就是怕被人发现……” 凡小青冷静的道:“石朋友,这并不能证明甚么呀?” 石仁中道:“足够证明了。” 他大步朝草上飞走去,场中诸人俱都神情紧张起来。 凡小青怒道:“拉下去砍了。” 那两个黑衣汉子不敢迟疑,提着草上飞急下,石仁中身形一晃,迅快的拦住了对方的去路。 石仁中冷然的道:“留下他——” 那两个汉子见石仁中在英挺中透着一股煞气,双目神光奕奕,盯在他俩身上有股冷飒飒的感觉,顿时,他们被震住了。 草上飞颤声道:“石朋友,你要仗义呀!” 石仁中含笑道:“你放心,有我在,他们砍不了你!” 草上飞感激的道:“谢谢,谢谢。” 凡小青怒道:“怎么?你们反了!” 那两个汉子不敢怠慢,拔剑往草上飞身上攻击,他俩自觉动作神速,万无一失,那料到身形方动,石仁中已一拳一脚,登时将两个三流的货色踢翻一边。 凡小青叫道:“姓石的,本堂的家法全让你破坏了。” 石仁中淡然的道:“路不平,得有人踩呀!” 凡小青哼哼地道:“姓石的,你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语毕,挥手朝右边一斜,道:“萧云,把他拿下!” 一个眉清目秀、神逸飘忽的青年负着一柄长剑行了出来,石仁中举目一瞧,暗呼着道:“好潇洒的人品。” 不觉对这位姓萧的青年多留上意。 萧云朝石仁中一拱手道:“石大哥,在下不是和你对手。” 石仁中一怔道:“这只怕堂主不会答应。” 萧云道:“在下只求石大哥一件事。” 石仁中摇头道:“不敢,有话你尽管吩咐。” 凡小青见他们两人突然间拉上交情了,登时气得吹胡子瞪眼,恼恨不已,一拍桌子叱道:“萧云,你搞什么鬼?” 萧云冷然的道:“堂主,你先别气,待会先你就懂了。” 他朝石仁中身前走了两步,诚恳的道:“石大哥,你敢判定我们堂主刚才所施的是血印掌?” 石仁中点头道:“错不了,只要在掌法上稍有造诣的人,大多能看出这种霸道毒功的手法,假如你有怀疑,在下能给你证明。” 萧云正色的道:“希望你真能证明给我看。” 石仁中一楞,道:“这很重要?” 萧云颔首道:“不错,那是不共戴天的仇恨!” 石仁中道:“好,我帮助你!” 他扶着草上飞站直了身子,低声道:“你的伤处可否给大伙看看?” 草上飞苦涩的道:“江湖上都知道中了血印掌的人无药可救,我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可是这段深仇……” 箫云正色道:“草上飞,你放心,只要证明这是血印掌,你的仇,我的恨,咱们就并在一块儿算……” 草上飞感激的道:“好,萧老弟,在下谢了,有你一句话,我纵是死得再惨也不足惧了,唉,我也是作恶多端,死有余辜……” 石仁中拍拍他,道:“过去的别谈了,眼前先看你的伤处……” 草上飞伸手往胸前抓去,道:“你们看吧……” 但闻一声碎裂声后,草上飞的胸膛顿时露了出来,一蓬劲道推来,石仁中大喝一声,照着扑来的人影迎去。 “砰”! 双方发动的劲势都是快速已极,掌劲一触之后,两人身形顿时一分,石仁中定睛一瞧,只见那人一脸凶煞之像,双目凶光暴露,宽厚的嘴角上噙着一丝残忍的笑意。 石仁中冷声道:“什么人?” 那怪汉枭声道:“仇独——” 石仁中一楞道:“仇独——” 仇独大吼道:“妈个巴字,你连俺仇独都没听见过……” 石仁中冷冷地道:“没听过……” 萧云道:“石大哥,此人是个粗人,看起来穷凶极恶,心眼里却平平坦坦,从不会施鬼心眼……” 石仁中哦声道:“他那种偷袭的门道可令人不敢领教……” 萧云道:“他不是这种人,一定有什么苦衷——” 萧云抬头朝仇独瞥了一眼,道:“仇老哥,你这个是干嘛?” 仇独苦涩的道:“我不准你们看——” 箫云一怔道:“为什么!” 仇独嚅嚅的道:“我怕……” 萧云一呆道:“你怕什么?” 仇独痛苦的道:“我怕那真是血印掌……” 萧云摇头道:“真是不可思议,你到底怕什么?” 仇独颤声道:“你知道我哥哥是死在血印掌下……” 萧云哦了一声道:“那不是很好么?如果真是血印掌,咱们岂不正可找出元凶,替死难的先人们报仇……” 仇独摇头道:“我不同!” 萧云一楞道:“你不同,为什么?” 仇独的神情一惨,炯光奕奕的目眶里刹时涌出了一泡泪水,他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脸道:“你知道,我与堂主间有着不平凡的情感……” 凡小青“嘿嘿”地道:“仇独,你能想到这点,足见还是个有良心的人……” 萧云道:“仇独,报仇是一回事,情感又是一回事,总不能说放着亲仇不报,任亲人之血溅洒怨城……” 仇独颤声道:“我……唉,天哪,这怎么办?” 草上飞尖声道:“仇独,你这个空有一张人皮的来西,自认是绝顶的英雄,其实你猪狗不如,放着亲仇不报,妄言感情,呸,你对得起你兄长么……” 仇独被草上飞狠狠一骂,登时愣立在地上,这一刻他仿佛经历了生命中一段艰苦艰熬的恐怖,大吼一声,颈上发丝根根直立,睁着那双惊恐惶然的目光,凄厉的一声长笑,嘴角上噙着颗颗白沫,大喊一声:“骂得好呀——” 凡小青急声道:“仇独,你疯了。” 仇独冷煞的瞪着凡小青,颤声道:“堂主,我没有疯呀,疯的应该是你……” 凡小青震怒道:“仇独,你怎么用这种态度待我……” 仇独叫道:“这还不够客气么?” 凡小青沉声道:“本堂主扪心自问,从没有亏待过你,你今天受了别人三言两语的挑拨,做出违逆的我的举动,着实是很令我伤心……” 仇独道:“你杀了我哥哥——” 凡小青愤然叱道:“胡说,这根本不可能!” 仇独戟指凡小青叫道:“你不承认?” 凡小青理直气壮的道:“凡事要有凭有据,那里能由你三言两语胡乱猜测,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不希望你听信他们一派胡言——” 萧云忍不住道:“仇独,看看草上飞就知道他是不是凶手了。” 草上飞嚷着道:“对呀,看看我身上的伤痕就明白了。” 仇独把头一甩,道:“不用看了。” 此语一出全场俱是一楞,料不到仇独在最紧要的一刹那竟改变主意,萧云气极一叹,道:“石兄,别理他,咱们……” 凡小青突然慈祥的道:“仇独,本堂主没白疼你,哈哈,你果然没令本堂主失望,哈哈,仇独,你把萧云拿下来,本堂主有赏……” 仇独双目通红,牙齿紧咬,戛戛直响,大叫一声,指着凡小青厉声的吼道:“你……你该死……” 凡小青怔了一怔道:“仇独,你怎么啦?” 仇独颤道:“我不用看草上飞身上的伤痕,就知道那是血印掌……” 凡小青惶声道:“胡说,你没看,怎么知道……” 仇独“嘿嘿”地道:“凡小青,老实告诉你,三年前我就知道你会血印掌了,当时因为你待我太好了,所以我不忍杀害你……” 凡小青定了定神,道:“三年前!你怎么知道的?” 仇独冷笑道:“三年前,你有一次喝醉了酒,拉着我说要表演一套功夫给我见识见识,那一次,你表演的正是血印掌……” 凡小青一震,道:“什么?我表演给你看过……” 仇独肯定的道:“不错。” 凡小青急急地道:“是你记错了,绝没有这回事——” 仇独厉声道:“不管是有这回事还是没有这回事,我兄长的仇总要报……” 凡小青“哼”了一声道:“令兄之死,你是认定我了?” 仇独坚定的道:“不错。” 凡小青“嘿嘿”地道:“仇独,令兄之死就算是我干的,你又能怎么样?” 仇独冷漠的道:“我能报仇!” 这个年轻人说得坚定无比,字音冷涩,态度刚毅,在他脸上所涌现出来的杀机愈来愈浓,令人寒悚—— 凡小青不屑的道:“凭你们几个,想在快意堂上……” 萧云冷冷地道:“快意堂的兄弟们早已不屑与你为伍了,平日他们慑于你的淫威,敢怒而不敢言,现在……” 凡小青大声道:“现在怎么样?他们敢造反不成……” 萧云道:“他们巴不得你早死——” 凡小青哦了一声道:“真的吗?我倒不信有这种事——” 萧云道:“你何不问问他们……” 凡小青看了左右一眼道:“有谁跟他们一道的全站出来……” 他面现煞气,凶厉无比的这么一吼,堂上两旁的人自是没有一个人敢吭气,俱冷漠的站着未稍移动,不过从他们眼神,似乎正有一股烈焰在慢慢燃烧…… 凡小青得意的道:“萧云,怎么样?你估计错了……” 萧云嘿嘿地道:“也许我估计错了,可是今日却是你的死期,凡小青,你下来吧,咱们何不干脆的解决这件事。” 凡小青道:“你胆子好大,是不是仗着姓石的……” 萧云道:“我跟石大哥素昧平生,可我是风马牛不相及,但大伙都是为了顾全江湖道义,为武林除害……” “呸!” 凡小青道:“除害,除谁的害?是除你自己……” 仇独道:“萧兄,别说了,咱们一起上——” 说完一跃身,当先朝凡小青扑去。 萧云追逐而上,道:“好,仇老弟,咱们干上了。” 这两个年轻人都有一股年轻人的血气,说到做到,话声相继而落,双双已出拳如风,各自攻去。 只听有人叫道:“怎么啦?想打群仗呀——” 一缕刀影闪闪过来,照着仇独、萧云身前削去。 萧云抽身一退,定睛一看,道:“尤贵——” 尤贵手持大长刀,道:“哼哼,你还认识我尤贵……” 仇独飞出一腿,道:“你姓尤的也不是好东西,滚开。” 仇播的踢腿又快又疾,双方离得也近,尤贵作梦也没想到仇独会突施煞手,在这情形下一个闪避不及,腰上不禁挨了一下重的,他大叫一声,人直朝石仁中身前落去了。 石仁中伸手拍去,道:“阁下躺下来歇歇吧!” 他这一拍可谓拿捏得正是时候,尤贵只觉全身一麻,登时动弹不得,咕碌的摔在地上。 仇独上前一脚蹬去,只听有人叫道:“留下他!” 仇独急急缩脚,定眼前来人望去,一个小脚缠头的老妇人,手持灰漆拐杖缓缓行来。 仇独诧异的道:“你是谁?” 那老妇人道:“别问我是谁,我只要他……” 尤贵一见这个老妇人出现,面上立刻浮现出一层惊恐颤栗之色,企求的望着凡小青…… 凡小青沉声道:“老太婆,尤贵是本堂的人,你……” 老妇人正眼也没瞧他一下,用大拐杖挑起动弹不得的尤贵,转身便走,对凡小青的话充耳不闻。 凡小青吼道:“站住——” 老太婆回眸冷然的道:“姓凡的,我告前你,眼前的一关你已不用想过去,还有胆子来惹我,有本事你拦拦看——” 凡小青被她气结当地,楞楞地说不出话来。 那老妇人带着尤贵扬长而去。 仇独道:“她是谁?” 萧云道:“赵大娘——” 仇独一震,道:“伏牛山丧子,为尤贵一刀砍死的彭士弘的娘——” 萧云点头道:“好呀,这真是恩怨分明,一报还一报——” 仇独大声道:“对,咱们别放了凡小青——” 萧云叫道:“堂上的弟兄听着,姓凡的为恶江湖已经不是一天了,今天小弟和仇兄要为亲人报仇,如果各位能以义气为先,请给我们兄弟一个机会,我和仇兄弟衷心感激不尽——” 仇独大声道:“对,是友是敌,全看各位的意思了。” 话音一落,堂上的人突然各自散了开来,纷纷站到一边,凡小青虽然是雄霸一方的枭雄,但当他看见这一幕众叛亲离的情景时,也不禁有种凄然之状。 他望着那群唯命是从的老伙伴们,呆呆地道:“你们都反了……” 那些人虽然不耻他的为人,但当凡小青出言责备他们的时候,他们也不禁有种愧意,个个避开他那愤怒的眼光。 仇独冷笑道:“姓凡的,你作恶多端,诡秘奸邪,在江湖上造成的邪恶不知凡几,快意堂顾名思义就是快意恩仇的意思,这种视人命如儿戏的鬼门道,早为江湖上所痛绝……” 凡小青霍地跳了出来,道:“仇独,我先收拾你……” 仇独神色昂然不惧的道:“姓凡的,来吧。” 凡小青知道此刻是箭在弦上,不发不行了,斜睨了石仁中一眼,道:“石朋友,你一定要淌这混水……” 石仁中冷冷地道:“家父之仇不共戴天,在下非弄明白不可——” 凡小青冷然的道:“你等着吧。” 话声微落,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快速如仇独的身上击出一拳,这一拳狠辣兼具,断非一般拳脚能比。 萧云惊呼道:“仇独,小心——” 他焦急之下,顾不得自身安危,飞身斜掠八步,用足掌力,凌空劈向凡小青,攻击之处正是凡小青尚未变式的脑后穴。 仇独临危不乱,临时急跃,虽然避重就轻的化过了一劫,但身上还是被一股强劲的劲道击中,哎呀一声捂着胸脯倒退。 凡小青不愧是一方枭雄,那快捷的身手,变式的换招俱在一刹那间达成,伤了仇独后,对于萧云所给予的攻击不畏不惧,适时灵巧的由底而上,反拳兜去。 这一拳太快太巧了,不仅因为闪身抛移而正好避开萧云的攻击,且居然能化险为夷的反败为胜。 那灵巧的一拳直打得萧云连吐了两口鲜血。 萧云面色苍白喘声道:“姓凡的,你果然有几下子……” 仇独大吼道:“妈的巴子,咱们跟他拼了” 石仁中一摆手,道:“二位伤势不轻,不能再动手了。” 仇独虽然伤势颇重,可是他血性方刚,冲劲犹足,忍着自己的伤痛,紧握着双拳,嘶烈的吼道:“不行,非跟他拚了不行。” 萧云持重的道:“仇独,石大哥说的没错,咱们的伤都不轻,再动手只有白白送死,有道是青山不改,绿水常流——” 凡小青“嘿嘿”地道:“你倒还识时务。” 仇独叫道:“这是放虎归山,再擒住他就不易了——” 萧云叹了口气道:“那有什么办法?只有等待来生了——” 石仁中道:“二位别急,在下和凡堂主的事尚未了呢——” 凡小青神色一变,道:“你果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找上来了——” 石仁中淡然的道:“在下做人有个原则——” 凡小青“嘿嘿”地道:“跟你这种人对敌真有一意思,居然讲究原则,姓石的,少来这套,我姓凡的也不是省油的灯,是文是武任凭阁下——” 石仁中顿了一顿道:“在下只想知道一件事——” 凡小青毅然地道:“有关令尊的事不用谈——” 石仁中冷哼一声道:“那在下只有诉之于武一途了” 凡小青冷哼一声道:“这一场想免也免不了。” 石仁中缓缓拔出神剑道:“请——”孤剑生扫描怡康楼ocr旧雨楼独家连载转载时请保留此信息 第三十一章 幕后黑手 石仁中将千古神刃一颤而出,缕缕艳光泛肌透骨,凡小青神情陡变,彷佛着魔似的,吓得他急忙倒退了一步。 凡小青道:“这柄剑留在你手里太可惜了,它不应该属于你……” 石仁中“哦”了一声道:“请问,它该属于谁呢?” 凡小青道:“当今武林中能拥有此剑的人只有一个人——” 石仁中一震道:“谁?” 凡小青道:“那还用问,舍武林之圣司马先生外别无他人……” 石仁中哈哈大笑道:“司马光武?” 凡小青道:“不错。” 石仁中冷冷地道:“他不配……” 此语一出,凡小青愤怒的大叫一声道:“你敢骂他……” 石仁中不屑的道:“你可以将此事告诉他……” 凡小青霍地从身上抖出一条菱角形又带钩的链子枪,这种兵器怪中透邪,不属十八般兵器谱之中,但倒钩斜撩,青光闪闪,显然是件极特殊的兵器。 金管事叫道:“鬼链子……” 凡小青瞪了他一眼道:“你真是吃里扒外,姓金的,看样子你在快意堂学了不少东西,可惜,你的命不长了……” 金管事喘声道:“凡小青,你别逼人太甚——” 凡小青不屑的道:“这么做值得么?” 这话-出,金管事脸色刹时苍白,他气得全身抖颤,一双目光含蕴着一蓬愤怒的焰火,嘴唇颤动,可是却一个字也迸不出来。 石仁中拍拍他道:“金管事,别气坏了身子,我给你出口气——” 金管事颤声道:“好。” 石仁中斜驭长剑,缓缓行去,道:“堂主,请——” 金管事忽然叫道:“当心,他鬼链子有毒——” 石仁中暗中一震,目光寒冷的注视着对方那条怪异的链子上,果然链上泛射着一片青光,看来十分刺眼。 凡小青冷哼地道:“姓石的,你害怕了?” 石仁中大笑道:“堂主,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了。” 凡小青冷冷地道:“好,你注意了。” 身形略略一弓,有如一弯明月似的,倏忽之间射了过来,链子枪彷佛长了眼睛一样,在凡小青手里一缩一吐,疾然的朝石仁中攻了过来。 石仁中斜退半步,道:“堂主,在下得罪了。” 他见对方的招式十分怪异,丝毫不敢大意,长刃斜转,迎着对方的链子枪疾快的削了过去。 但凡小青绝非泛泛之辈可北,岂有看不出石仁中用意的道理?略扯链子枪,一招怪式,链子枪霍地射了过来。 石仁中身形疾急的变幻,剑光流闪,一连七招,七个不同方位,招招都攻向对方要害。 凡小青全身一震,脱口赞道:“好剑法。” 饶他凡小青武功绝顶,也不禁被对方逼得手忙脚乱,一个疏神,肩上中了一剑,手中的链子枪头也不禁被对方的长剥削掉了一大截。 汩汩鲜血沿着他的肩上流下来,直滴地上—— 萧云大叫道:“宰了他,石大哥。” 凡小青痛苦的道:“姓石的,咱们拼了。” 石仁中冷冷地道:“你认为有机会跟我拼命,可尽量试试——” 凡小青未等石仁中的话声说完,人已似疯狂般冲了过来,他握着那半截链子枪,凶厉无比的直戮过去。 嘴里,还发出一种怪异的“嗯”“嗯”之声,而他的人随着那怪声显得慌乱,步法更加散乱—— 石仁中一怔,忖道:“他疯了!” 忖念方逝,对方已趁他稍一疏神的当儿,飞起一脚,悄无声息的踢了过来,这一脚有如神来之招,令人防不胜防,躲不胜躲。 石仁中一时躲闪不及,股间竟挨了一下,他人一个跄踉,朝后倒退了七、八步差点未能稳住步椿。 凡小青哈哈地道:“姓石的,你上当了。” 不错,石仁中是上当了,凡小青已占上风,岂肯坐失良机?乘石仁中尚未稳住身子的时候,人似旋风般的抢了过来,挥起半截链子枪,一扫而下。 石仁中目睹对方那凌厉的攻势,的确有点寒心,但他临危不乱,处变不惊,斜侧疾然的一个大转身,飘退四、五步,反手一剑削了过去。 “哎呀——”但闻空中传出一声凄然大叫,随着一蓬血雨洒落下来,凡小青的一条腿已被划了一道大血口…… 凡小青抱着腿翻了个滚,道:“姓石的,你……” 仇独和萧云一见石仁中伤了凡小青,心中不禁一阵激动,双双忘了自身的伤痛,同时抢了出去。 仇独大叫道:“杀死他……” “咚……”空中突然响起一声大响,数道人影有若幽灵般的飘了进来,俱手持剑刃围住了凡小青,他们俱铁青着脸,怒视石仁中。 只听凡小青呻吟一声,朝领头的那个汉子,道:“牛二哥,咱们这块招牌让姓石的给拆了——” 姓牛的长得凶猛威武,腿大胳膊粗,一双大眼炯炯有神,看相貌,他倒有一身好架子。 他一拍胸脯道:“不要紧,有我牛鹏在,谅他们……” 凡小青捂着伤处,道:“牛二哥,你可得给我拿个主意……” 牛鹏瞪了石仁中一眼,道:“你姓石?” 石仁中道:“不错。” 牛鹏道:“在下牛鹏奉司马盟主之命,特来请阁下手下留情。” 石仁中道:“司马盟主何以干涉快意堂的事情……” 牛鹏道:“这个在下就不清楚了,不过在下是奉命行事,望阁下能原谅,在下回覆敝盟主时定当将阁下的盛情……” 休看这个人雄壮粗伟,说起话来却是有板有眼,一点也不粗野,他说得不卑不亢,倒有几分书卷气。 石仁中不等他说完,道:“牛朋友,可否先听在下一言——” 牛鹏连声道:“当然,咱们是在谈条件……” 石仁中摇头道:“这不是条件,只不过姓凡的和在下过节颇深,非三言两语能说的清楚,在下如把他交给你,只怕我那几位朋友不能答应……” 果见萧云和仇独俱是满脸怒容,愤愤的瞪着凡小青,牛鹏看在眼里,鼻子里哼哼出声。 牛鹏大步踏出半步,道:“不服气者,尽可找我姓牛的——” 仇独冷冷地道:“牛鹏,别以为你是司马光武的手下就可目中无人,我仇独虽然伤得很重,却不怕你……” 牛鹏冷笑道:“你不是我的对手,滚开——” 仇独挣扎着出来道:“你说什么?” 仇独实在忍受不了对方那种冷嘲热讽的态度,忍着满身的痛苦,作势欲冲过来,却被萧云一把抓住。 萧云道:“仇独,别冲动——” 仇独大叫道:“他太小觑我,我咽不下这口气——” 萧云道:“你咽不下也得咽,谁叫咱们都受了伤……” 牛鹏朝萧云斜睨了一眼,道:“还是你聪明——” 萧云道:“牛鹏,凡小青你虽然能带走,但是我们相信有一天他还是要落在我们的手中……” 牛鹏道:“到时再说,今天可不准你们再伤害他……” 话声一转,又朝石仁中道:“阁下没有意见吗?” 石仁中道:“凭阁下一句话就要把人带走?” 牛鹏道:“你认为我不够份量?” 石仁中道:“至少你也要露两手。” 牛鹏看了场中自己的手下一眼道:“我有人……” 石仁中不屑的道:“一群草包不足道——” 牛鹏大怒道:“你说什么?你敢说司马盟主的手下是草包……” 石仁中道:“司马盟主或可称为一代大师,但他手下却未必个个都是能手,在下这话难道说错了么?” 牛鹏“嘿嘿”地道:“说错了。” 石仁中不屑的道:“错在何处?” 牛鹏道:“你这话分明是瞧不起我们盟主——” 石仁中道:“我们河水不犯井水,他干他的盟主,我做我的江湖客,瞧不起也好,瞧得起也好,并没什么可计较……” 牛鹏怒声道:“姓石的,别以为你能伤了凡小青就可目中无人……” 石仁中道:“在下敢么?” 牛鹏得意的道:“谅你也不敢——” 石仁中眉毛一卷,冷冷地道:“司马盟主的手下怎么尽是些夜郎自大、坐井观天的家伙——” 牛鹏尖声道:“你说我夜郎自大?” 石仁中道:“你还有自知之明——” 牛鹏气得哇哇直叫,道:“姓石的,我们比划比划——” 石仁中道:“那没问题,不过……” 话声未落,牛鹏已自警觉的道:“你别谈条件,我牛鹏不来这一套。” 石仁中道:“咱们必须先把话说清楚了。” 牛鹏道:“有话你跟我们盟主说去,咱们还是动手吧。” 摆出一个架势,招手命人送上一柄长剑。 石仁中一楞,似乎没料到这么雄壮威武的汉子所使的兵器会是一柄剑,以牛鹏的体型和个子,最使他趁手的该是重武器,那里想到竟是轻灵飘忽的兵器之王——长剑。 石仁中寒着脸道:“牛朋友,我话可要说在前头……” 牛鹏急躁的道:“有屁快放——” 石仁中正色道:“你赢了在下,姓凡的你当然可以带走,那时在下纵是有心留下他,恐怕也无能为力……” 牛鹏叫道:“废话,废话。” 石仁中冷冷地道:“如果不幸你输了,姓牛的,你就得乖乖地把人留下。” 牛鹏冷冷地道:“好——” 话声方落,只听有人冷冷地道:“你还不快带了人走,在这里磨菇些什么?” 牛鹏闻言全身一震,回首之下,只见一个着白衫儒夹的年轻文士缓缓行来,在他身后,随着四个面容清癯的老者—— 牛鹏颤道:“少盟主——” 这声少盟主一叫,全场的人似乎是同时一震,目光几乎同时飘向对方身上,这位少盟主含着一丝微微的笑意,凌厉的目光一直盯在石仁中身上。 石仁中脑中疾快的忖道,看不出司马耀宗几年不见,已比以前老练多了。 那少盟主“嘿嘿”一笑道:“石兄,久违了——” 石仁中道:“久违了。” 少盟主“嘿嘿”地道:“石兄,快意堂这档子事是你做的——” 石仁中淡淡道:“自己人窝里反。” 少盟主道:“石兄,你错了——” 石仁中一怔道:“我错了?” 少盟主道:“不错,你应该先打听快意堂的真正主人是谁?” 石仁中道:“不会是你司马家吧?” 少盟主“嘿嘿”地道:“不幸得很,正是我司马家……” 石仁中一楞道:“真想不到司马盟主的产业真不少,连这种伤天害理、杀人放火的勾当也要插上一手……” 少盟主神情一变,道:“石兄,你竟敢当着我司马耀宗之面,说我们司马家的不是——” 石仁中哼了一声道:“就算是令尊来了,在下也是这么说——” 司马耀宗闻言大怒道:“石仁中,别认为自己在江湖上闯了几天,已小有名气,就可目空四海,你该知道,江湖上比你行的人不知有多少,但是他们却从不敢说我们司马家一句闲话——” 石仁中冷冷地道:“那是因为有一群自甘为奴的人愿为人驱使——” 此语一出,似乎是触怒了许多人,最显明的是司马耀宗身后那几个老者,面上俱露凶光的凝视着石仁中。 司马耀宗道:“石兄,当心,别惹火上身——” 石仁中道:“在下敢说敢当。” 司马耀宗“嘿嘿”地道:“石兄,对你的武功,在下是有点佩服,但对你的为人却不敢恭维,你说话前,似乎该先打听打听站在你面前的都是些什么人物?” 石仁中不屑的冷声道:“鸡鸣狗盗之徒——” 这话说得的确太重了,那四个老者涵养再好,也不禁纷纷变了脸色,各自朝前跨了一步,俱手按兵刃—— 当中一个阴沉沉地道:“少盟主,这位朋友说话好难听。” 司马耀宗“嗯”了一声道:“汤三爷,你要包涵点,这位朋友可厉害得紧——” 汤三爷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道:“他是什么东西——” 石仁中道:“阁下在对谁说话?” 汤三爷指着石仁中道:“你,我在对你说——” 石仁中道:“那句话太不雅,请你收回——” 汤三爷“嘿嘿”地道:“还有更不雅的呢,姓石的,你要不要听……” 石仁中道:“你真是老而不尊,与贼同行了……” 汤三爷大手一挥道:“姓石的,别尽斗嘴皮子,老夫要教训教训你——” 石仁中笑道:“你不配——” 汤三爷脸色一寒,气得嘴皮子直颤。 牛鹏急步上前,道:“三爷,你老先别生气,我牛鹏替你出口气——” 汤三爷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司马耀宗神色一沉道:“牛鹏——” 牛鹏急忙道:“少盟主有何吩咐?” 司马耀宗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牛鹏一呆道:“我,我……” 被司马耀宗突然这么一问,牛鹏顿时张口结舌,“我”了半天,也说不出个道理来。 司马耀宗“嘿嘿”地道:“立刻把凡堂主接回去,快——” 牛鹏暗暗喘口气,忙道:“是——” 他那敢再怠慢,转身疾奔,挥手叫道:“请凡堂主立刻上路。” 那几个汉子在牛鹏的指挥下,扶着凡小青朝外行去。 石仁中道:“牛鹏,你最好停下来。” 牛鹏一回头道:“姓石的,你恐怕拦不了……” 石仁中淡淡地道:“那不一定——” 汤三爷“哼”了一声,道:“小子,你好狂——” 司马耀宗道:“他就是因为太狂,所以才敢这么目中无人——” 石仁中道:“少盟主,叫牛鹏停下来。” 司马耀宗道:“石朋友,有这个必要么?” 石仁中肯定的道:“有。” 他的口吻说得坚定有力,使人有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任何人听在耳中,都会暗中产生畏意。 司马耀宗道:“假如在下不愿叫他停下呢?” 石仁中冷声道:“那后果将全由你来负责——” 司马耀宗“哦”了一声道:“石朋友,你的话太玄了,能否说得更具体点——” 石仁中道:“你真不懂?” 司马耀宗道:“我懂还要问你么?” 石仁中冷涩的道:“那在下就实说了。” 他面上神情一冷,坚定的道:“我要牛鹏的命——” “哈——”司马耀宗闻言大笑,道:“石朋友,这话不该由你来说——” 石仁中微笑道:“那是由你来说咯——” 司马耀宗道:“不错,不错。” 石仁中一侧脸,目光像两道寒光一样的凝神在牛鹏等人的身后,眼前牛鹏等人就要离开而去。 凡小青在牛鹏等人护送下得意而笑。 石仁中大声道:“通通站住——” 牛鹏等人的耳朵被这阵声浪震得嗡嗡直响,但他们却恍若未闻一样,踏着坚定的脚步走了。 在他们想像中,石仁中纵然是功力通神,也无法在少盟主这等绝世高手面前拦截下他们,而能有所伤害—— 汤三爷不屑的道:“姓石的,你吼破了喉咙也没有用——” 石仁中道:“在下只有对不起了——” 他脸上漾起一蓬寒凝无比的杀机,长剑缓缓举在半空,但见一蓬瑰丽夺目的剑光闪颤在空中。 司马耀宗变色道:“你要动手?” 石仁中道:“在下要牛鹏停下……” 司马耀宗冷笑道:“你办不到——” 目光一斜,汤三爷的身子“咻”的飘了过来,从身上解下一柄长刀,在身前划起一道刀花,严阵以待—— 石仁中沉声道:“滚开……” 那两个字有如金石一样响遍场中,但见一道耀眼剌目的剑光突然冲天飞起,像是空中划过的闪电,瞬间射向远方—— “哎呀——” 只听数声尖锐的大叫,牛鹏等人的身子俱洒血而倒,凡小青早已身首异处,那几个人竟无一活口。 全场的人全楞在地上了,谁也没有想到会有这种结果出现,谁也没想到会有这样高深的剑道功夫尚留传世上…… 汤三爷张口结舌地瞪着石仁中,似乎早被石仁中这一手凌古盖世的剑道功夫所骇楞—— 他颤声自语道:“这是什么功夫……” 司马耀宗神色惨变,冷汗涔涔滚落,自语地道:“剑罡——” 他彷佛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大声叫道:“这是爹说的剑罡……” 此语一出,汤三爷和其他三个老人有若大梦初醒似的,俱暗中倒吸口冷气,先前那股神气劲儿一扫而空,立刻换成一副肃默的神色。 石仁中斜驭长剑,缓缓行来,脸上杀机渐逝,目光朝地上的死尸首一瞄,一脸痛苦之色。 他黯然的忖道:“这种功夫太霸道了,我本来只想杀了牛鹏收手,进知道气势一发,便不能自已,唉,以后要慎记,绝不能轻易的施展出来……” 他面上冷汗一片,道:“少盟主——” 司马耀宗如梦初醒似的道:“石……朋友,有什么事?” 那一手绝门剑道功夫早已把他震慑住了,他已没有适才那股傲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畏惧之色。 石仁中道:“在下得罪,请少盟主多多宽宏——” 司马耀宗冷静下来后,胆气立刻为之一壮,他看了看地下倒卧血泊中的手下一眼,凶厉之气顿时冒了上来。 他冷冷地道:“你惹祸了——” 石仁中说道:“在下并没希望你们原谅……” 仇独畅声大笑道:“石大哥,理他们个屁,你不但替武林除了害,还替我和萧云报了仇,哈哈,这真是大快人心……” 司马耀宗瞪了仇独一眼,道:“你是什么东西,也轮到你在这里放屁——” 仇独道:“我姓仇——” 司马耀宗“呸”了一声道:“你叫仇独对不对,我早认识你了……” 仇独道:“不错,我就是仇独。” 司马耀宗指了指仇、萧两人道:“汤三爷、武二爷,把他和姓萧的押回去。” 汤三爷道:“跑不了。” 萧云沉声道:“仇独,咱们跟这两个老小子拼了。” 仇独道:“好——” 他俩已抱必死之心,对自己严重的伤势,根本不子理会,那种豪气干云、视死如归的精神,的确令人感动。 汤三爷和武二爷各自朝一个方位行去,另两个老者则虎视眈眈的凝注着场中,唯恐仇、萧临阵逃遁。 石仁中道:“汤三爷你请留步——” 汤三爷一震,停下身子道:“石朋友有何指教?” 石仁中道:“在下有个要求——” 汤三爷嘿嘿地道:“这倒很新鲜,你石大侠居然还会有事求我——” 石仁中笑道:“阁下可否先听我说,这件事你未必做得了主——” 汤三爷“哦”了一声道:“什么事?” 石仁中道:“请不要为难我那两位朋友——” 不用说,汤三爷也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人,这事果然棘手,非汤三爷所能决定,他顿时神色凝重起来。 汤三爷斜睨了司马耀宗一眼,道:“这事果非老夫昕能做主——” 司马耀宗冷冷地道:“石朋友,你何不直截了当的跟我说——” 石仁中道:“跟他说不也一样?” 司马耀宗微愠的道:“假如我不答应呢?” 石仁中道:“你非答应不可——” 司马跃宗道:“你这是威胁我?” 石仁中道:“不敢,在下说的都是真话——” 司马耀宗道:“你比我想像中厉害多了,怪不得有人说,宁可得罪百人,千万别碰姓石的——” 石仁中微笑道:“大家太看重我了——” 司马耀宗哼一声,道:“但是我不信邪——” 石仁中道:“那你是想碰碰了——” 司马耀宗喘了口气,说道:“但不是今天——” 石仁中“嗯”了一声道:“我也不希望是今天——” 司马耀宗不禁一怔道:“为什么?” 石仁中道:“你不觉得今天的血流得太多了么?” 他的话声是那么幽幽渺渺,冷冷冰冰的传进耳中,与冬日里的北风一样的冷飒,使你不自觉的颤了颤身子。 司马耀宗冷冷道:“不错,血是流太多了——” 石仁中道:“你希望会有这个结果么?” 司马耀宗脸上肌肉剧烈的抽搐了一下,道:“老实说,我不希望——” 石仁中哼声道:“你不是不希望,你是在没有把握之前,不希望再看到这种血淋淋的后果,对不对?” 司马耀宗不自然的道:“我如果否定了你的说法,那实在是违心之言。不错!我总有一天会跟你较量一下,那日子不会太远……” 石仁中道:“你颇有自知之明——” 司马耀宗不自然的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石仁中道:“不赖嘛,你江湖上跑了这许多年,学到不少的绝窍,不过,有一点你必须再加磨练……” 司马耀宗楞了一楞,道:“你是指什么?” 石仁中道:“‘忍’字功夫,须再努力——” 司马耀宗变色道:“你在教训我?” 石仁中道:“我敢么?” 司马耀宗闻言大笑道:“你还有不敢的事么?” 石仁中道:“我只讲‘理’字,无理的事在下不敢强辩——” 司马耀宗冷哼地道:“你是说我们家的人都不讲理——” 石仁中道:“我有这样说过么?” 司马耀宗脸色气得像猪肝色似的,他斜睨了汤、武等人一眼,目中凶光毕露,狠声道:“姓石的,这段梁子你真要管到底?” 石仁中道:“少盟主,这话你恐怕说得言不由衷吧,在下已杀了你们这么多人,纵然撒手不管,令尊只怕也不会放过在下……” 司马耀宗嘿嘿地一哼,道:“你倒有自知之明——” 石仁中道:“所以说在下要将萧、仇二兄留下来——” 司马耀宗冷声道:“这个仇,会愈结愈深……” 石仁中道:“这在意料中——” 司马耀宗怒声道:“好,姓石的,我认了……” 汤三爷急声道:“少盟主——” 司马耀宗道:“你有意见?” 汤三爷道:“咱们蜀山四狂跟随盟主这许多年,无非是敬仰盟主的绝世功夫,想盟主当年力战十霸、独抗五邪的雄威,至今犹存,芸芸江湖,提起盟主大名谁不竖起个大拇指,而今姓石的放倒了我们的几个弟兄,少盟主不但未能挣回面子,居然……” 司马耀宗变色道:“这是什么话?” 汤三爷道:“老夫说的句句实话——” 司马耀宗道:“汤三爷,以你之见又该如何呢?” 汤三爷面色一紧道:“擒下姓石的,由盟主发落——” 司马耀宗冷冷地道:“汤三爷,你自信能擒下姓石的么?” 汤三爷一呆道:“这……” 司马耀宗道:“你没把握吧!汤三爷,凡事要三思,咱们头一回合也许输了,但还有第二回合呀……” 汤三爷如梦初醒似的道:“是,我们还有第二回合……” 司马耀宗朝石仁中冷声道:“姓石的,萧、仇二人暂时交给你啦,不过你先别得意,告诉你一个不太好的清息,东方萍姑娘在下个月要下嫁在下了,哈哈!” 那刺耳的笑声像针尖一样的穿进石仁中心中,他全身剧烈的一震,内心彷佛被一柄无形的巨锤撞击一样,痛得他心里直淌血…… 他呃了一声道:“真的——” “嘿嘿……” 司马耀宗不屑的道:“婚姻大事岂可随口胡说……哈哈——” 说着一挥手,数道人影随着他的身后朝外驰去,他那得意尖锐的笑声自近而远,袅袅地扩散…… 石仁中木然的站立地上,动也不动。 金管事的掌伤发作得太快,还没交待几句话就断了气,几个人一商量就把他葬在快意堂。 石仁中似乎无心想别的事,整日睡在自己的房间里,从晨间到黄昏,门也没有跨出一步,谁也不敢去惊扰他,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为了什么事烦恼—— 萧云终于忍不住了,他刚想推门进去,忽然发现早上、午间、晚间的餐食全部原封未动的放在那里,这情形太不寻常了,他震骇的忖思着怎么一回事—— 门轻轻的推开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石仁中,面上隐含着一种令人不解的煞气,在那煞气后彷佛透着一股痛苦的怨尤,他纹风不动的坐在那里,有如老僧入定。 仇独跑进来道:“咦,石大哥——” 萧云道:“嘘,别吵他……” 仇独楞楞地道:“为什么?” 萧云黯然的道:“石大哥一定有什么伤心事。” 仇独讶异的道:“像石大哥这样的盖世英雄,还会有什么烦恼?” 萧云轻轻叹口气,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知道呢?” 仇独看了半天道:“我看石大哥绝不是烦恼什么。” 萧云一怔道:“那会是干什么?” 仇独像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道:“他在练一种武功……” 萧云冷笑道:“绝不是,你仔细的看看石大哥,他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痛苦,心灵和身体正尝受着无形煎熬……” 仇独莽撞的上前道:“石大哥——” 石仁中恍如未闻一样,整个人浸淫在沉思中……孤剑生扫描楚天侠影ocr旧雨楼独家连载转载时请保留此信息 第三十二章 芳心寸断 萧云轻声道:“别吵他,他也许正在天人交战中……” 仇独一怔道:“天人交战……” 萧云“嗯”了一声道:“当一个人遇上不能立刻决断的事情,心里上往往会产生一种矛盾,等到感情胜于理智,或是理智胜于感情,在这段互相纠缠的过程中,就是天人交战。” 仇独“啊”了一声道:“石大哥难道是在感情方面有了波折?” 萧云道:“舍此而外,我再也想不出更满意的理由……” 仇独苦涩的道:“石大哥如果为了个娘们这样痛苦,也未免……” 萧云叱道:“你懂什么?” 仇独道:“我虽然不懂男女间情爱的滋味,但是我总觉得男子汉大丈夫,要有拿得起放得下的气魄,为了一个女人而磨折了自己的威风,也未免太……” 萧云不以为然的道:“仇老弟,我是过来人,在这方面的感受北你强多了,‘情感’这东西是最不容易捉摸的,你想它的时候,它会离你远远的,不想它的时候,它又会悄然的跑到身边,来得容易,去得也快,要抓抓不住,要丢丢不开,不管你是何等大丈夫,总是无法挣脱它……” 仇独摇头道:“我不相信——” 萧云道:“当你遇上这种事情的时候,你就会了解我说的意思了。” 话语间,石仁中双目倏地睁开,在那双神光四射的眼神里,彷佛蒙上了一层雾,是那么蒙胧和迷惘,他突然长吐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怪不得古人说剪不断理还乱呢……” 萧云道:“石大哥,你还好吧——” 石仁中苦笑道:“没什么。” 萧云道:“石大哥,还说没什么?你也别骗我们了,石大哥,我看得出,你有很大的问题!” 石仁中苦涩的道:“萧兄,别胡思乱想,在下不是很好么?” 萧云道:“你虽是个强者,可是你无法瞒过我们……” 石仁中“唉”了一声,道:“萧兄,别逼我——” 萧云道:“石大哥,除非你没把我们当朋友看,否则,你就不该瞒我们,你该知道,把痛苦藏在心里是件最痛苦的事情,如果能适当的发泄出来,未尝不是件好事——” 石仁中黯然道:“你们不了解——” 仇独急忙道:“石大哥,我仇独可能不了解,可是萧大哥可了解得很,他是过来人,也许他能分担一点你的痛苦……” 石仁中双目精光一闪,道:“真的?萧兄——” 萧云惨然道:“人都有伤心事……” 石仁中道:“对不起,我不该引起你的伤感……” 萧云道:“不,这段隐密还不如吐出来……” 石仁中道:“请你不要说出来——” 萧云一怔道:“为什么?” 石仁中道:“因为我们每个人都应当拥有自己秘密的权利……” 萧云怔怔地道:“我……” 石仁中道:“在下不想知道……” 仇独道:“石大哥,你这是何苦,萧云自己愿意说的……” 石仁中摇头道:“不可以……” 萧云道:“石大哥,我不说可以,但你得答应在下一个条件。” 石仁中道:“什么条件?” 萧云说道:“就是把你心中的痛苦,说出来——” 石仁中道:“那是强人所难——” 萧云道:“你可以不必直说,我只要问你几个问题——” 石仁中道:“不要枉费心机了,你永远猜不到……” 萧云道:“我猜到了——” 石仁中道:“你猜到什么?” 萧云道:“你爱上一个女人……” 石仁中苦笑道:“爱情的发生是随时随地的,人都有所爱的人——” 萧云道:“那个女人变了心……” 石仁中道:“也许是,也许不是——” 萧云一呆道:“这怎么解释——” 石仁中道:“道理太简单了,她要是不变心,不会想嫁别人,除非,她爹逼着她……” 萧云道:“后者的成份较大……” 石仁中道:“何以见得——” 萧云道:“女孩子的心眼最死,爱上一个男孩子永远不会变……” 仇独道:“真有这么严重——” 萧云正色道:“男女的感受不同,女人对爱情的感受,可说是生命的全部,男人只能说是一部分,比爱情更重要的还有名利……” 石仁中长吁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道:“不谈了。” 他在屋子里踱着方步,道:“在下要走了——” 仇独道:“石大哥,我们就等你这几句话——” 石仁中道:“干什么?” 仇独道:“上司马家呀——” 石仁中道:“二位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在下为了血海深仇,这趟司马家之行势在必行,二位何苦……” 萧云道:“石大哥,我们江湖上敬重的是汉子,你石大哥叱咤风云的事迹,我等早久仰了,咱们已经患过难,共过事,从现在开始,你石大哥的事就是我兄弟的事,何况司马家的事还是因为我们引起的……” 石仁中突觉豪情一振,道:“二位这样瞧得起在下,在下感激不已……” 仇独道:“别尽说客气话了,咱们快上路吧。” 石仁中目光一闪,坚决的道:“好,咱们就往武林盟主那里硬闯一下……” 三个年轻人仗着己身的艺业,豪气干云般的豪情,在热血沸腾下,毅然的踏上了艰钜征途…… 窗外—— 晶莹的水珠闪耀的射着光彩,几只艳丽的蝴蝶翩舞在花丛中,幽幽馥馥的香味连绵的扩散着…… 掀开窗子,春兰伸出头来,朝花丛里一望,道:“哎呀,小姐,那株铁树开花了……” 铁树一百年开花一次,春兰满以为自己这一嚷嚷,一定会引起小姐的注意,那料到房里静悄悄的,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她心里一震,急忙回过头去,只见小姐满面戚容的坐在床沿上,什么话也不说,一股劲的发愁…… 春兰凄楚的说道:“小姐,你这是何苦?” 那少女黛盾深锁,戚戚哀哀的直叹气,道:“秋菊什么时候回来?” 春兰道:“秋菊妹子说过,不管能不能找到石公子,今天一定赶回来。” 那少女凄然道:“唉,这是命——” 春兰道:“是呀,小姐,你既然知道这是命就要想开点呀,老爷子许的这门亲事你虽然不太满意,可是司马公子也是少年俊彦,文武全才呀——” 那少女冷笑道:“不务正业,欺善怕恶——” 春兰道:“不会吧,老爷子选的人……” 那少女不悦的道:“我爹是看上他爹的名望……” 话语间,屋外传来一连串叩门声…… 春兰道:“是老爷子……” 那少女道:“请他进来……” 春兰急忙开门,一个蓝布长衫的老者面色红润的站在门外,朝屋里的少女望了一眼,大步跨了进来。 那少女急忙道:“爹——” 那老者嗯了一声道:“萍儿,你准备好了么?” 那少女道:“爹,准备什么?” 那老者唉了一声道:“孩子,你怎么又说傻话了……明天就是你大喜的日子,咱们东方一门就你这么一个掌珠,爹也不能太寒伧,让司马光武讥笑我东方驭龙小家子气……咦,春兰!” 春兰道:“老爷子有什么吩咐——” 东方驭龙道:“你有没有把司马家来送的聘礼让小姐过目……” 春兰一急道:“老爷子,我……” 那少女道:“没什么好看的,我不想看——” 东方驭龙道:“为什么?” 那少女说道:“爹,我不喜欢司马耀宗……” 东方驭龙道:“这是什么话?日子都选了,你还讲这种话——” 那少女道:“爹,为什么你事先不问我——” 东方驭龙“嘿嘿”地道:“爹给你选的人绝不会错,司马家威震武林,家大业大,你过了门,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那少女黯然的轻叹道:“爹,你好俗气——” 东方驭龙一怔道:“俗气——” 那少女道:“爹,荣华富贵固然是生命中的一部分,那毕竟只占一小部分,我们做人主要是充实生命,活要活得有意义,像司马耀宗为非作歹,不务正业——” 东方驭龙微愠道:“这是什么话?” 那少女道:“爹,你不该把我许配给他……” 东方驭龙道:“你不满意——” 那少女道:“我早说过我不嫁——” 东方驭龙神色一变道:“你说什么?” 那少女坚决的道:“我不嫁——” 东方驭龙气愤的道:“你敢……” 那少女轻吁一声,说道:“爹,你别逼女儿——” 东方驭龙道:“订了日子,改也改不了,你明天准备做新娘吧——” 那少女摇头道:“爹,你会后悔——” 东方驭龙道:“你不听父母的话就是不孝……” 那少女道:“女儿只有一死——” 东方驭龙全身一震道:“什么?萍儿,你说什么?” 那少女道:“爹,孩儿宁可一死——” 东方驭龙道:“你疯啦。” 那少女哀怨道:“孩儿不是疯,而是想死——” 东方驭龙心弦直颤,道:“孩子,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千万别做傻事,爹也许是错了,但是在江湖上能够与为父齐名的除司马一门外,爹再也想不出来还有谁有资格娶你——” 那少女眸光幽光闪动,道:“有,是你不要——” 东方驭龙道:“谁?” 那少女道:“石仁中——” 东方驭龙神情一变,怒声道:“不许提他——” 那少女抗声道:“为什么不许提,爹,为什么?” 东方驭龙冷冷地道:“因为他快要死了——” 那少女闻言后神色刹时变得苍白,道:“什么?爹,他为什么快死了——” 东方驭龙道:“他犯了司马盟主的大忌,司马盟主传下武林令,联合武林同道设法截杀他,你应该知道那司马盟主的力量,他说得出做得到——” 那少女颤声道:“爹,你也要帮助司马家么——” 东方驭龙道:“我们已经是儿女亲家,爹能袖手不管么?” 那少女说道:“爹,我绝不嫁司马耀宗——” 东方驭龙苦笑道:“太晚了,孩子,日子已订好了……” 那少女道:“我不管,爹,你一定得帮助我——” 东方驭龙摇了摇头,道:“爹也无能为力——” 那少女凄然的道:“好,爹,那女儿只有以死谏父了……” 东方驭龙叱道:“胡说,你这样做对得起你死去的娘么?” 这话一出,那少女似乎再也禁不起心中那股幽怨的哀伤,双手捂着脸悲悲戚戚的哭将出来,但见她哭得花枝颤摇,颗颗眼泪从她指间流泻出来。 春兰也是满腮泪珠,扑到那少女的身边,道:“小姐,小姐,你别哭坏了自己的身子。” 东方驭龙哼声道:“春兰,多劝劝小姐……” 春兰突然跪到东方驭龙面前,说道:“老爷子,你就饶了小姐吧,她真的会寻死——” 东方驭龙挥挥手,道:“去,去,没你的事——” 春兰泣道:“老爷子,小姐万一……” 东方驭龙道:“你好好看着小姐,小姐如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唯你是问——” 说着转身朝外行去。 那少女突然抬头道:“爹——” 东方驭龙回头“嗯”了一声,道:“什么事?” 那少女道:“孩儿对不起你……” 东方驭龙浑身一颤,心底只觉一股凉气冒上来,他诧异的望着这个从小在自己手里长大的孩子,心中突然有种莫名的感伤…… 他关怀的道:“孩子,有话直接跟爹说——” 那少女摇摇头道:“没什么……” 东方驭龙深深的瞥了那少女一眼,他觉得她近日来虽然是憔悴不少,但那清丽的面容愈显得可爱,与她娘当年一模一样,他不禁叹了口气,忖道:“她太像她娘了……” 忖念未逝,人已朝外行去。 他终究是个男人,疏忽了白己女儿刚才那一刹那的神情,如果他能多加深思的话,他会不寒而栗—— 那少女望着东方驭龙的身影自语道:“爹别了……” “春兰,别了……” 春兰一脸苍白的颤声道:“小姐,你要干什么?” 那少女平淡的道:“春兰,在园子里采一把花来……” 春兰一呆道:“现在?” 那少女道:“嗯。” 春兰诧异的道:“小姐,你……” 那少女凄然的一笑道:“你别多疑心,我不会怎么样。” 春兰点头道:“小姐你要想开点。” 那少女摇了摇手道:“去吧,挑好的花采……” 春兰犹疑片刻,道:“好,你可不能做傻事——” 那少女笑道:“你看我会么?” 春兰一呆道:“我……” 她凝注在那少女脸上片刻,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寻出一点蛛丝马迹,结果令她失望,她竟然什么也没看出来,那少女像座塑像样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 春兰不放心的道:“小姐,等秋菊回来再……” 那少女道:“为什么?” 春兰道:“我在这里陪你……” 那少女笑道:“你怕什么?” 春兰道:“我怕,我怕——” 那少女凄然一笑道:“你怕我死对不对?” 春兰不可否认的点点头,一脸愁苦的样子。 那少女黯然的说道:“你觉得死可怕么?” 春兰颤声道:“可怕——” 那少女道:“那是因为你觉得活着比死有意义,所以你才会去留恋生命,爱惜自己,但是,当一个人认为活着远比死还要痛苦的时候,他就会觉得死此活着更来得舒服——” 春兰瞪大了眼睛道:“小姐,你怎么会有这种思想——” 那少女道:“怎么,不应该有么?” 春兰道:“这不是我们这般值年龄该懂的……” 那少女冷冷地道:“你那是在自贬,我们的年龄也许与别人有所差异,可是思维的能力却不一定此别人差,有许多问题,那些痴长于我们的人还不一定比我们懂呢——” 春兰似懂非懂的道:“小姐,你真了不起——” 那少女苦笑道:“了不起?算了,我自己很清楚我自己……” 她眸光凝视着窗外,又道:“你看那些花开得真好……” 春兰打趣道:“人此花娇,小姐,你比花漂亮多了——” 那少女苦涩的说道:“花开花谢总无情,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唉,人生如梦,转眼成空,我真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春兰急声道:“有,人活着才能去享受生命——” 那少女摇头道:“生命里要有爱才有生气——” 春兰道:“我不懂这些,我只知道一个人能吃得饱,穿得暖,找个人嫁了,一辈子过好日子就行了……” 那少女摇头道:“太平凡了——” 春兰道:“我们本来就是平凡的人嘛——” 那少女挥手道:“你还没去采花——” 春兰道:“好,我去——” 她突然轻松了许多,爽朗的一笑,人似轻风,嗖的穿窗而去,那快速的身影,连她主人都摇头叹许。 那少女眸子里突然淌下了两滴泪水,从袖子缓缓拿出一柄绿色玉柄的匕首,仰望着空中,她凄然的叹了口气,泪珠沿面颊簌簌而落。 在她耳际彷佛响起慈母般的呼唤,她那死去多年的亲娘影子刹时浮现在她的眼前,是那么的真切—— 她悲凉的道:“娘,你一定很寂寞,女儿来陪伴你……” 她举起那柄匕首,紧紧闭起了自己的眼睛,用劲的朝自己心口窝上戳去,其速之快,令人目眩。 “小姐——” 春兰一声大叫,人似穿越空中的箭簇,迅快无比的扑了过来,玉掌斜撩,疾速的拍在那少女的臂上。 那少女只觉手臂一麻,哎呀一声,那柄匕首已滚落在地上,真是险中有险,分厘之差而已。 春兰颤声哀求道:“小姐,你这是何苦——” 地上散满了花朵,红、黄、绿、橙……各色各样的花瓣散散落落,这真是人生似梦,花也凋零…… 那少女捂着自己的脸凄凄切切的哭泣起来。 春兰急急说道:“小姐,别那么看不开……” 那少女泣道:“春兰,别管我——” 春兰道:“小姐,你不能死,你死了,老爷子怎么办?” 那少女全身一颤道:“我爹怎么了?” 春兰道:“他会禁不起这打击……” 那少女说道:“他不该逼我嫁给那个人……” 春兰道:“老爷子也是为你好……” 那少女摇头道:“你错了我爹不是为了我,他纯粹是为了自己在武林中的地位,你该知道,司马盟主如果和我爹而联合起来,江湖上将没有一派能与之匹敌,而联合最好的手段就是结上儿女亲家……” 春兰睁大了眼睛道:“真的?” 那少女点头道:“我是牺牲者——” 春兰嘘了一声道:“小姐,那也用不着死呀——” 那少女轻叹道:“难道我还有什么法子……” 春兰道:“咱们可以逃婚——” 那少女一呆道:“逃婚?” 春兰道:“是呀,你我收拾一下,远走高飞——” 那少女一笑道:“你好天真——” 春兰道:“难道不行?” 那少女道:“江湖上谁不知道我爹及司马盟主互通声气,我能逃出去,又有谁敢收留我们……” 春兰一震道:“那怎么办?” 那少女苦笑一声道:“看样子只有认命了……” 春兰道:“唉,那就没法子了——” 那少女道:“最好的办法就是死——” 春兰摇手道:“那不行——” 那少女道:“为什么?” 春兰说道:“老爷子丢不起这个人呀——” 那少女一呆,登时楞在那里,她一心只想到死,根本没想到这些,不错,东方一门世代英雄,如果自己真的仰首自尽,只怕东方一门的脸全给自己丢光了。 那少女颤声道:“那我连死的自由都没有——” 春兰道:“你不能死,我们另想别的法子——” 那少女道:“还会有什么法子呢?” 春兰道:“找石仁中——” 那少女道:“他有如闲云野鹤,到那里找呀——” 春兰道:“不管怎么样,秋菊今天一定会赶回来……” 那少女道:“她回来,也解决不了事情——” 春兰道:“那可不一定——” 那少女道:“好吧,只有这样……” 说着一声长叹,幽幽的传进耳中,闻者无不酸鼻。孤剑生扫描楚天侠影ocr旧雨楼独家连载转载时请保留此信息 第三十三章 临阵逃婚 远方现出一点鱼白,蒙胧的弦月,早巳隐进了云里,缕缕阳光缓慢的散射出来…… 在这稍有寒意的早晨,远处缓缓驰来三道骑影,三个人风尘仆仆的跨马而至,面上俱无倦意—— 当中那个看看远处道:“咱们已赶了一夜的路,该歇歇了——” 另一个道:“石大哥,你累啦——” 石仁中摇头道:“累倒不累,我怕你们……” 那个先前说话的汉子道:“我和仇独都挺得住——” 仇独一笑道:“是呀,萧云和我都挨得过……” 话语间,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马嘶,刹时,一缕骑影朝着这里如飞般的电疾射来,赶得又快又疾—— 石仁中一楞道:“此人定有急事,咱们闪开——” 仇独道:“冒失鬼——” 正说间,那人已乘骑而至,一语不发,挥起一条长鞭,照着仇独的脸上抽来,手法之快,殊出各人意外。 仇独急闪,叱道:“混蛋——” 正因为他这急切的一闪,而让出一条路来,那人已乘骑而过,可是仇独开口一骂,那个人似乎被骂恼了,回过头狠狠的盯了仇独一眼,看得仇独心中直颤好一双幽怨的眸光,是那么的颤动心弦…… 仇独一声叫道:“石大哥,追——” 这声石大哥一出,已驰出甚远的那匹健骑突然前蹄一仰,陡然转过身来,朝着这疾奔而来。 人未至,声已先传到:“谁姓石?” 石仁中朗声道:“正是在下——” 那道骑影倏地停住,双方这一打量,仇独心中那股气可大了,对方原来是个娇滴滴的少女,仇独哼声道:“你是什么人?” 那少女理也不理,道:“石公子,你不认得我了——” 石仁中道:“面生得很——” 那少女道:“石公子快跟我走——” 石仁中一楞,道:“跟你走……” 少女面上一片冷凝,朝着石仁中睨了一眼,说道:“石公子,你非跟我走不可——” 仇独对这个神秘少女早就看不顺眼了,此刻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先前那股火气不禁全冒了上来。 他冷叱一声,道:“石大哥凭什么跟你走……” 那少女杏眼一瞪,冷冷地道:“没你的事,滚开……” 仇独吼道:“你是什么东西?” 那少女冰冰的道:“不给你点教训,你不会知道我秋菊的厉害——” 她面靥上透着一股冷厉的杀气,右手缓缓的举起来,休看她的动作缓慢优雅,其实暗暗蕴藏无限杀机,萧云是个大行家,睹状神色顿时一变。 萧云急忙道:“别打——” 仇独叫道:“为什么?难道说我还会怕个娘们……” 萧云道:“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说,来,让我问问她——” 仇独叫道:“问个屁,看她那副德性准不会是个好东西——” 秋菊怒道:“你说什么?” 仇独道:“我说——” 底下的话还没说出来,萧云已撞了他一下,硬是把他底下难听的话逼回去了,气得仇独直跺脚—— 萧云转首道:“石大哥,你跟这位姑娘……” 石仁中沉思道:“似曾相识……” 秋菊道:“我们见过一次面……” 石仁中缓声道:“恕在下冒昧,姑娘是……” 秋菊急声道:“这不重要,你先跟我走……” 石仁中道:“姑娘,你不把事情交待清楚……” 秋菊道:“来不及了,再晚了你后悔一辈子……” 石仁中一楞,道:“后悔一辈子?姑娘,在下不懂你的意思——” 秋菊说道:“我说一个人,你就明白了……” 石仁中一震道:“谁?” 秋菊道:“东方萍——” 石仁中全身直颤道:“是她……” 秋菊道:“婢子奉东方姑娘之命,专程来寻找公子……” 石仁中心中一凉,道:“贵小姐找在下有事么?” 秋菊十分不悦的道:“当然有事了,否则我也不用千里迢迢的……” 石仁中道:“在下愿闻其详……” 秋菊说道:“东方姑娘,明天就要于归——” 石仁中怆然的道:“恭喜她了。” 他怆然的说出这几个字后,只觉得手脚冰凉,但面上却表现得十分平静,殊不知他内心之痛苦,绝不是局外人所能够了解…… 秋菊微愠道:“这就是你要说的?” 石仁中苦笑一声,道:“我还能说什么呢?” 是的,他还能说什么呢?在这种情景下,纵有千言万语也无法表达出来,只有把那无限的情意深深埋在心里,除了那默默的祝福,他又能说些什么呢? 秋菊冷冷地道:“难道你不要东方姑娘了?” 石仁中道:“我能要么?” 秋菊道:“为什么不能?” 石仁中道:“她已经是司马家的人了……” 秋菊黯然的说道:“小姐始终没忘记你……” 石仁中骤觉血气上涌,叫道:“这话我听多了……” 秋菊一震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石仁中道:“道理太简单了,她如果真的还没忘说我,就不会答应别人的求亲,现在,她在结婚的前夕,告诉我这句话,是不是有意讽刺我……” 秋菊道:“石公子,你不能这样侮辱小姐——” 石仁中冷声道:“我会侮辱她么?秋菊姑娘,请回覆贵小姐,就说在下恭喜她了……” 秋菊幽怨道:“你不要见我们小姐一面……” 石仁中道:“那有什么意义呢——” 秋菊道:“也许有许多事并不如你想的那样——” 石仁中道:“自古多情空余恨,在下只有认了……” 秋菊急声道:“你不能认了——” 石仁中一怔道:“为什么?” 秋菊道:“因为——” 她长吸口气,道:“我们小姐爱的是你……” 石仁中“哼”了一声道:“女人嘴里的话太甜了——” 秋菊道:“我们小姐不是个普通的女人,你不能以庸俗的眼光衡量她,她不会轻易去爱一个人,爱上了也永远不会变,你们相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难道你连这点都看不出来……” 石仁中长叹道:“那她为什么要答应这门亲事——” 秋菊道:“这纯是误会,一开始她就不答应这门亲事,可是我们老爷子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不准小姐有反抗的意思。” 石仁中道:“别再说了……” 秋菊怒道:“你这个人怎么不讲理,我跟你说好说歹的到底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好,没想到你这个人不但不领情,反而狗咬吕洞宾——” 仇独叫道:“喂,喂,你说话客气一点——” 秋菊白了他一眼道:“我现在火气很大,希望你不要惹我……” 仇独道:“惹你又怎么样——” 秋菊哼声道:“那你就知道我不是好惹的——” 仇独叫道:“好,丫头,现在我就领教看看……” 秋菊不屑道:“我没空——” 她朝石仁中瞅了一眼道:“石公子,你到底打算怎么样?” 石仁中淡淡地道:“她已是别人的人了,我还能怎么样?” 秋菊道:“不管怎么说,你总要和她见一面——” 石仁中道:“不必了……” 秋菊瞪大了眼睛道:“为什么?” 石仁中道:“往日的爱情已经远去了,留下的是一串美丽的回忆,我能拥有这些已经很满足了,不再冀求那些我得不到的东西……” 他深长的叹了口气又道:“告诉贵小姐,我们之间的情意虽了,但我们曾互相爱过,爱过对方,也被对方爱过,所以我们并不觉得遗憾……” 这一番话含有太多太多的哲理,也含有太多太多的伤情,仇独在这方面是个初学,尚不能体会个中的酸楚,萧云却不同了,他惊讶石仁中对爱情了解透彻,几乎与他那玄秘的武功一样令人深不可测,秋菊是个女人,在这方面的触觉更敏锐,她似乎更能了解石仁中此刻的心情,黯然的望着眼前这个奇怪的男子…… 秋菊幽幽地一叹道:“我们小姐有眼光——” 石仁中微怔道:“秋菊姑娘,你话里有话——” 秋菊道:“从你的话里我已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石仁中道:“什么样的人?我倒想听听你们女人对我的置评……” 秋菊道:“值得爱的人——” 石仁中闻言哈哈大笑道:“值得爱?秋菊姑娘,你把我说得太伟大了……” 秋菊道:“你也许不懂,我们女孩子在这方面的观察比较深刻,什么样的人只要一谈话,也就摸个八九不离十……” 石仁中说道:“我们愈说愈离谱了,秋菊姑娘,麻烦你回去告诉东方姑娘,在我们之间,已没有什么遗憾,我愿意祝福她……” 秋菊变色道:“你不想多去了解?” 石仁中道:“了解得愈深,我愈会痛苦……” 秋菊道:“可是……” 石仁中道:“不要再说了,我们还有事——” 他牵马转身举步欲走。 秋菊叫道:“石公子——” 石仁中道:“还有事?” 秋菊道:“小姐只想见你一面!” 石仁中道:“告诉她,不必了……” 人影一晃,已跨在马背上,他冷漠的望着远方,脑海里盘旋着许多问题,眼前又浮现那张俏丽美艳的影子,她在他心中始终盘据相当的地位…… 啼声答答,他孤零零地朝前驰去—— 迎着朝阳,他显得那么孤独…… 仇独急驰追上,道:“石大哥,你等我……” 秋菊黯然的说道:“他误会小姐太深了……” 萧云摇头:“别怪石大哥,他被伤害得太重了……” 秋菊道:“你知道石公子这一去,就永远见不着东方姑娘了……” 萧云一震道:“为什么?” 秋菊道:“我们小姐,已决定以死殉情……” 萧云震颤的道:“她要殉情……” 秋菊道:“如果不是这样严重,我也不会千里迢迢的来找石公子了……” 萧云嗯了一声,道:“那石大哥还不晓得——” 秋菊道:“人命关天,希望你能够帮忙……” 萧云摇头道:“石大哥的脾气你应当看得出来,他这个人正直不阿,说出的话轻易不会更改……” 秋菊道:“无论如何你要帮忙……” 萧云道:“我只有试试——” 说完,急忙跃上马去,追踪石仁中身后驰去…… 留下秋菊一个人默默地望着他们的背影—— 春兰将灯火方自燃上,坐在黑暗里少女已叫道:“熄掉——” 春兰一怔道:“小姐,为什么?” 那少女道:“我的心已死,永远不会有光了……” 春兰道:“小姐,你这是何苦?” 那少女不耐烦的道:“叫你熄掉就熄掉……” 春兰吹气把油灯熄掉,道:“小姐,是——” 刹时,这屋子又恢复了原先的黑暗,那少女坐在那里有如一尊塑像,纹风不动的望着屋顶,只有那只乌溜溜的眸光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 陡然,远处飘来一声马嘶,春兰精神为之一振,凝神的听了一阵,夜空里传来一阵阵的轻蹄声…… 春兰叫道:“秋菊回来了……” 果然,秋菊的话声传了过来,道:“小姐,我回来了……” 那少女并没有太大的震动,仅仅嗯了一声,彷佛秋菊的出现与她并无太大的关系一样…… 秋菊闪身冲了进来,道:“咦,怎么不点灯——” 春兰道:“小姐,她……” 秋菊道:“点上灯,我有话向小姐报告——” 春兰藉机将灯点上,一片昏黄的灯影照亮了屋里,春兰和秋菊一抬眼,陡地发现那少女满脸都是颗颗晶莹的泪珠,沿着颊滚落下来…… 秋菊颤道:“小姐——” 那少女道:“他可有消息——” 秋菊道:“我见着他了——” 那少女精神为之一振,道:“他怎么说——” 秋菊道:“他不来了……” 那少女轻嗯的一叹道:“我早预料到了……” 秋菊说道:“小姐,你千万别怪石公子……” 那少女道:“我不会怪谁……” 秋菊道:“我看得出来,他是深爱着你的……” 那少女摇头道:“那是过去……” 秋菊道:“不,现在还是一样——” 那少女道:“秋菊、春兰,明天将是我生命中的另一段历程,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明天我将怎么样……” 秋菊道:“小姐,婢子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那少女道:“在这节骨眼上,有话你尽管说——” 秋菊道:“小姐你千万不能死——” 那少女凄凉的道:“我活着还有意义么?” 秋菊道:“有——” 那少女幽幽道:“你说,还有什么意义——” 秋菊道:“首先你该明白死并不是一切的解脱,当然,我并不是叫你嫁给那个司马公子……” 春兰道:“不嫁给司马公子……” 秋菊道:“不错。” 春兰不解的道:“那小姐她……” 秋菊道:“这任务落在我们两个身上了……” 春兰摇头道:“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秋菊道:“道理太简单了,我们两人之中,要有个人代替小姐嫁到司马家去,当然,这真相总会被揭穿,那时候,我们小姐已在百里之外,司马公子纵有三头六臂……” 那少女一呆道:“秋菊你……” 秋菊道:“小姐,我这个主意并不一定高明,但是,我相信有情人终成眷属……” 那少女唉地一声,道:“秋菊,不行……” 秋菊道:“为什么?” 那少女道:“你该明白老爷子的脾气,他丢不起这个人,而且老爷如果知道这件事,不但饶不了我,也饶不了你……” 秋菊诚挚的道:“小姐,你不要担心我和春兰,主要的是你……” 那少女摇头,道:“不行,这样行不通……” 秋菊道:“小姐,难道说你不要你的幸福了……” 那少女哀伤的说道:“我还有什么幸福?” 秋菊道:“当然有,如果你能和石公子……” 那少女气道:“别再提他——” 秋菊道:“石公子没有错呀——” 那少女鼻子里哼了一声,眸光缓缓投落在远方,心匠里漾起阵阵酸楚,不觉已泪光浮影—— 秋菊幽幽地道:“小姐,我看得出来,你和石公子互相爱得很深,也很真,只是环境逼着你们分开,你们为什么不能冲破环境,永生相守……” 那少女摇头道:“不可能……” 春兰道:“小姐,我们可以逃走——” 那少女苦笑道:“逃到那里去?” 春兰道:“随便那里都行——” 那少女幽幽地一叹道:“江湖虽大,却无容我之处……” 春兰道:“那未必,我们只要谨慎一点就行了……” 秋菊道:“对,小姐,这是最好的办法,事不宜迟,等司马家接不到新娘子,那时候,老爷子自然会和他们把事情解决下来的……” 那少女道:“那样爹会太伤心——” 春兰道:“天下父母心,没有不疼自己儿女的父母,事情一过,老爷子一切都会原谅你的……” 秋菊催道:“走,咱们现在就走。” 那少女犹疑的道:“这……” 春兰道:“别再这个那个,快……” 刹那间,那栋雅致的小屋呈现在一片黑暗之中,静静的躺在那里像个含羞带愧的少女…… 东方驭龙从佛堂上出来,望着天际几颗闪亮的寒星,不觉长长叹了口气,信步往花园行去…… “灵园”这两个苍劲十足、力贯石中的大字斜斜的横刻在那块云南大理石板上,满园的花香,满园的花朵……在那宽阔幽远的大花园里,一座拱起的坟墓静静的躺在那里,供桌前,三炷香已经烧烬,香炉上灰烬飞散…… 东方驭龙眉头一皱,道:“阿福愈老愈糊涂了,香烧完了也不换上……” 多年以来,这座墓园的香火在东方驭龙的刻意安排下,从未间断过,每逢初一、十五都叫阿福备好香烛,来此悼祭一番,今夜,明香已灭,未再接上,使这个年岁不小的老人,竞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怒气…… 他信手拈了三炷香,点燃后插进香炉之中—— 望着那拱起的墓园,东方驭龙叹声道:“倩倩,你知道今夜我为什么而来?” 倩倩是他亡妻的名字,他目中略呈一种伤感,眼前彷佛又浮现出她那熟悉的影子…… 他哀伤的道:“萍儿已经长大了,明天就要下嫁司马家了,我的责任也可以了了,倩倩,你一定会很高兴吧……” 他似乎有许多的感触,一刹那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望着远方,一幕幕前尘往事又在他眼前溜过…… 突然,他猛一转身道:“什么人?” 在黑暗中,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人,推开了门,缓慢而迟滞地走了进来,望了望东方驭龙,道:“老爷子,是我,阿福,给老夫人烧香来的……” 东方驭龙道:“你跑到那去了?” 阿福道:“明日是大小姐的大喜日子,我得收拾收拾——” 东方驭龙嗯了一声,说道:“给老夫人多备点香纸,明天,她要看着萍儿出阁——” 阿福哦哦的道:“都准备好了,老爷子,你放心吧——” 东方驭龙转身道:“谷里各处都检查过了?” 阿福道:“我刚才就是到各处走走,一切都很安静——” 东方驭龙道:“小姐那边呢——” 阿福道:“小姐明儿就出阁了,高兴得睡不着觉,我刚才看见春兰和秋菊穿进穿出的忙个不停——” 东方驭龙淡淡一笑道:“只要萍儿能满意这门亲事就好了……” 阿福道:“老爷子选的女婿还有什么话说?” 东方驭龙苦笑道:“话可不是那么说,今天萍儿还跟我呕气呢!我说破了嘴也逗不出她一句话来,好像这门亲事错了一样,唉,这年头,养儿养女鬼扯蛋,做父母的就是费尽了心机,他们也不会体谅的,可怜哟……” 阿福道:“老爷子,小姐不会这样吧。” 东方驭龙道:“怎么不会?我给她买的嫁妆她看都不看一眼,把那些东西扔在地上,唉,女孩子的心真难捉摸——” 阿福唉了一声道:“老爷子,这个你就不懂了——” 东方驭龙一怔道:“我不懂?-” 阿福道:“是呀,您该想想女儿都这么大了,那不害羞呀,她不好意思——” 东方驭龙摇头道:“不是这么回事。” 阿福一怔道:“那是怎么一回事?” 东方驭龙叹息道:“她不喜欢司马公子……” 阿福不解的道:“那她喜欢谁?” 东方驭龙道:“一个江湖浪子,姓石的。唉,阿福,不是我反对她和姓石的来往,那个姓石的……唉,总而言之,不是个好东西,他还和我交过手……” 他心里实在想把石仁中说得更难听点,可是话到嘴边,总觉得不太适宜出口,所以言下略略保留了些许。 阿福吹胡子瞪眼道:“那还得了,姓石的也太不像话了……” 东方驭龙道:“说的是嘛,再说像我辈武人虽说不必讲究那些繁褥礼节,可也不能太离谱,您想想,一个大姑娘家,那有自己找男人的……” 逞一时口快,东方驭龙也觉得自己说溜了嘴,急忙停嘴不语,双目炯炯有神的瞪着阿福,阿福彷佛未觉一样低着头,等着下文呢。 阿幅嗯了两声道:“对,老爷子说得对极了——” 东方驭龙身形斜掠道:“哈哈,阿福,还是你了解我——” 身形一闪,人已消逝在长夜之中。 阿福正要说话,秋菊忽然一头钻出来,道:“阿福,对个屁,你懂什么?” 阿福一呆道:“秋菊,你……” 秋菊道:“我们在这里听了半天啦,你讲的没有一句是人话。” 阿福楞楞地道:“我说什么啦?” 春兰搀着那少女出来,春兰叫道:“你通通错了,错得使我想捏你的耳朵。” 阿福急忙道:“小姐——” 那少女凄楚的道:“阿福我不怪你。” 阿福道:“小姐,这么晚了……” 那少女哀伤的道:“我来看看娘。” 阿福轻轻叹了口气,拈三炷香递给了那少女。 那少女恭恭敬敬上了香,双眸中泪光隐现,满腹的心酸不禁全涌上来,她跪在墓前,颗颗泪珠沿着腮颊滚了下来。 她低呼道:“娘——” 数年来,思慕和委屈全从这声“娘”中发泄出来,她似乎已受不起心中那股郁结之气的压力,卧倒在墓碑下,声声哀啼,从那“娘”字的呼唤上发抒出来。 阿福睹状大急道:“小姐,你……” 秋菊悲哀的道:“不要惊扰她,小姐的命也太苦了!” 她虽然是伺侯小姐的婢女,在闺帏中又是小姐的好友,从小,她们就在一块长大,小姐的一切她都知之甚详,便怜惜般的道:“我知道小姐内心积压的苦闷太多了,如果能适时的宣泄一下,对小姐来说有好无害……” 那少女愈哭愈伤心,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阿福看她哭得太伤心了,回身欲行,道:“我去请老爷子来——” 春兰叱道:“阿福,你要死啦?” 阿福被骂得一楞道:“春兰,你骂老夫——” 春兰指着他,道:“你还不该骂,我看你愈老愈糊涂了,如果你敢把老爷子请来,看小姐会不会饶了你……” 阿福嗫嚅地说道:“小姐哭得太伤心了。” 春兰道:“干你何事?别多管——” 秋菊急忙在那少女耳际低声道:“小姐,快走吧,不然咱们就走不了了。” 那少女抑止不住内心的酸楚,经秋菊这一说,更加伤心,哭声反而更大了,秋菊听得一急道:“小姐,别误了事——” 话声未落,远处已飘来东方驭龙的声音,道:“谁哭得那么伤心呀——” 春兰变色,高声道:“是小姐——” 东方驭龙声音又到,道:“干什么三更半夜的在哭呀——” 那少女急忙拭去泪水,道:“爹,明天我要出阁了,今天我来拜别娘——” 东方驭龙道:“应该,应该,别太伤心了,明天还忙着呢——” 那少女道:“是,爹——” 东方驭龙道:“快睡吧——” 那少女悲声道:“好,爹,我马上去睡——” “嗯”了一声,东方驭龙的声音刹时沉寂在黑暗之中,那少女轻轻拭干了面靥上的泪水,在坟前拜了三拜。 那少女低声道:“阿福,我娘的坟全麻烦你啦。” 阿幅恭身道:“当然,当然。” 那少女带着秋菊,春兰朝外行去,道:“再见啦——” 阿福一怔,忖道:“大小姐今天是怎么啦,忽然客气起来了,平常那副刁蛮之气全没有了,难道说她真的长大了……” 他双肩一皱,又忖道:“怪了,她们怎么不回房去,反而走那条小路……” 他急声道:“喂,春兰,你们带小姐到那里去呀——” 春兰瞪了他一眼,道:“丢不了的,大惊小怪……” 阿福急道:“这么晚了……” 春兰道:“晚又怎么样?多嘴——” 随着话声,她们的身影已消失在夜色之中—— 阿福望着她们的背影,自言自语道:“小姐莫非……不好了,她们出谷了……” 他又摇摇头继续道:“不会,不会,小姐不会让老爷子伤心……” 说着又摇摇头,佝偻着身子收拾供桌上的东西。孤剑生扫描楚天侠影ocr旧雨楼独家连载转载时请保留此信息 第三十四章 洞房生变 清晨,东方尚泛着鱼白色…… 缕缕璀灿的阳光从云端里缓缓投落下来,斜斜投落在屋瓦上,琉璃瓦上街蒙着一层白霜,晨鸡早巳展开那粗亮的嗓子高鸣清唱了…… 东方驭龙踱着轻松的步伐从谷底行来,目光缓缓落在那栋雅致小屋上,登时楞了一楞,道:“萍儿真是太不像话了,今天是什么日子还在睡懒觉,咦,不对呀,萍儿不起来,春兰秋菊也该起来呀——” 他身形疾飘,已跳在石阶上,轻轻叩门,道:“萍儿——” 屋内静悄悄地,连一点声音也没有。 东方驭龙眉宇一锁,道:“不像话,不像话——” 轻轻一推门,那两扇小门“伊呀”一声被推了开来,屋内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而那油灯的油芯早巳枯干,显然有很久一段时间了…… 东方驭龙不解的道:“这几个丫头会跑到那里去呢?” 他高声道:“阿福,阿福。” 阿福蹒跚的跑进屋来,喘吁吁的道:“老爷子,什么事?” 东方驭龙道:“小姐呢?” 阿福一呆道:“小姐?” 东方驭龙说道:“她们到什么地方去了?” 阿福诧异的道:“她们不在么……” 东方驭龙怒道:“在还用问你……” 阿福嚅嚅地道:“老爷子,我也不知道——” 东方驭龙道:“小姐昨天晚上什么时候回房的——” 阿福道:“不知道——” 东方驭龙道:“什么时候离开灵园的?” 阿福道:“老爷子传完话后,小姐就走了——” 东方驭龙“哦”了一声道:“怎么走?” 阿福彷佛记起什么似的,道:“老爷子,她们是从谷口出去的——” 东方驭龙神情一变道:“什么?萍儿难道……” 他突然觉得事态严重了,高吭引啸,直入云霄,震得屋瓦直颤,阿福诧然的望着东方驭龙,多少年来,他从没看过老爷子生这么大的气…… 啸声甫落,四面八方同时响起高低不同的长啸,相互迎合,刹时之间,已有四道人影朝这里驰来。 这四个人俱是一身青衣斜背长剑,俱在四十开外,个个精神抖擞,太阳穴隆隆鼓起,他们站在屋前,恭敬的等侯东方驭龙。 阿福一震道:“老爷子呼唤青衣四杰,谷里发生什么大事了?” 东方驭龙道:“还没发生大事?人都丢了……” 他迅步的走出屋外,目光落在那四个汉子身上,这四个汉子各施一礼,同时问道:“谷主,有何吩咐?” 东方驭龙道:“小女昨夜从这里失踪,今日午前必须将她找回来,否则司马家的婚礼无法按时举行……” 他深长的吸了口气又道:“你们该知道这是件很丢脸的事,我希望不动声色,暗暗进行,务必把小姐请回来……” 那四个汉子同时躬身,道:“是。” 东方驭龙挥手道:“去吧——” 青衣四杰互相看了一眼,一跺脚,各自奔行一个方向而去,他们身形快速,瞬息而去。 东方驭龙回到屋里颓然的坐在那里,脑海中思潮起伏,一丝淡淡的失落充塞在他的胸中,阿福端上一杯茶,悄然的立在旁边。 时光溜转,青衣四杰去了大半天,并无回音回来。 陡然,外面响起一阵鼓乐之声,阿福急忙奔出去,只见司马家派出大批马队,各马上俱坐着一个英挺汉子,每人皆拥有一种乐器,敲敲打打而来…… 司马耀宗在众骑的拥簇下,身穿蓝帽青袍,斜披大红丝带,一副新郎倌的姿态,耀武扬威的下马而来。 阿福急忙回报,道:“老爷子,新郎倌来迎亲——” 东方驭龙暗暗忖道:“我怎么跟司马公子交待——” 他是个倔强无比的旷世奇才,内心虽是惶恐无主,面上却始终镇定如恒,不露丝毫痕迹,阿福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而他却轻松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他淡淡地道:“先奉茶——” 阿福道:“是。” 他惶乱无比,一步深一步浅的跑去。 东方驭龙藉阿福出去招呼的当口,脑海中意念飞闪,忖思如何非常得体的跟司马耀宗解说…… 忽然,外面传来阿福的声音,道:“司马公子,司马公子——” 只听司马耀宗畅笑道:“阿福,我先拜见我的老岳丈……” 话语间,人已掀帘而人,司马耀宗一脸喜气洋洋,眉宇间浮现出一副傲然之色,他进入屋里一眼看见东方驭龙正逍遥的喝茶,心中不禁嘀咕不已。 他急忙道:“岳父在上,小婿——” 东方驭龙身手快速已极,未等司马耀宗身子跪下来,已将他扶了起来,握着司马耀宗的手道:“贤侄,路上辛苦了。” 司马耀宗一怔道:“岳父,今天……” 东方驭龙笑道:“不急,不急,先坐下来说话——” 司马耀宗诧异的道:“岳父——” 东方驭龙道:“贤侄,伯父有话眼你说。” 司马耀宗不解的道:“岳父,你干嘛突然客气起来了,怎么还贤侄长贤侄短的,现在我是你的女婿,你直呼我的名字就好了……” 东方驭龙苦笑一声,道:“贤侄,你不懂——” 司马耀宗一呆,道:“我不懂,岳父,你何不说清楚点……” 东方驭龙正色道:“贤侄,有件事必须告诉你——” 司马耀宗笑道:“咱们都是一家人了,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东方驭龙道:“我知道你很爱萍儿。” 司马耀宗哈哈笑道:“那当然啦,江湖上谁不知东方妹妹是个大美人,我司马耀宗不知道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东方驭龙轻叹一声,道:“那就是我们萍儿命薄——” 司马耀宗一震,道:“岳父,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脸上那股原有的笑意倏然之间消逝得无影无踪,浮上一层厉怖的寒意,双目寒光四射,机凛的瞪着东方驭龙,似乎想从东方驭龙脸上发现什么…… 东方驭龙轻叹道:“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谅解老夫的苦衷——” 司马耀宗道:“萍妹呢?” 东方驭龙摇摇头道:“不知道——” 司马耀宗脸色一片苍白,道:“什么?她不在谷里?” 东方驭龙沉重的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司马耀宗急声说道:“岳父,这不可能——” 东方驭龙语音一寒,说道:“你不相信老夫——” 司马耀宗心中一凛,顿知自己刚才太过失态,露了痕迹,他是个极工心计的人,一念及此,脑海中极快的忖道:“好险,若是惹翻了这个老家伙,不要说东方家的祖产要失去,就是东方家祖传的武功也休想得到,唉,爹的武功虽然盖世无匹,但独对这老家伙有所顾忌,看样子这老家伙的武功果然是我们司马家的克星——” 他急忙换了一副笑脸,道:“岳父,小婿那敢呀——” 东方驭龙“哼”了一声道:“你心口不一致——” 司马耀宗辩道:“不,不。” 东方驭龙冷笑道:“你别不服气,我虽然看不见你心里在想什么,可是从你说话的言辞态度上已看出你很恼恨气愤——” 司马耀宗红着脸,道:“岳父,我是个直肠子的人,有话要我放在肚子里,那比揍我一顿还难过,刚才言语若有冒犯,还请你老人家乡多包涵……” 东方驭龙拍拍他,道:“唉,我不会怪你,现在咱们先想办法把萍儿找回来,她若流浪在外,只怕会出事情……” 司马耀宗眉宇一锁,道:“岳父,她会去什么地方?” 东方驭龙道:“不知道——” 司马耀宗哼了一声道:“岳父,小婿有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东方驭龙道:“当然可以说——” 司马跃宗说道:“以小婿之见,萍妹断不会不辞而别,这其中,显然是另有问题——” 东方驭龙一击掌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个问题——” 司马耀宗道:“这个人居心险恶,施出这一招,不仅破坏你我两家的永久友谊,而且,这简直是故意给我难看——” 东方驭龙道:“这话怎么说?” 司马耀宗嘿嘿冷笑道:“你想想,我爹在江湖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今天他唯一的儿子娶新妇,自然会遍邀武林朋友共观大礼,现在新娘子不见了,请问岳父,这个脸我们丢得起么?” 东方驭龙神色一变道:“怎么办?” 司马耀宗道:“在我个人来说,萍妹不家也没有关系,但是家父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这其中恐怕会有误会……” 东方驭龙哼声地道:“误会?这个我倒不在乎……” 司马耀宗连声道:“是,是,不过,不过……” 东方驭龙急燥的道:“不过什么?” 司马跃宗道:“咱们两家情谊深厚,不致反目相向,不过,眼下最主要的是如何向千百宾客交待,又如何能把这个场面应付过去……” 东方驭龙一呆道:“这倒难了。” 司马耀宗焦急的道:“为了咱们两家的情面,岳父,小婿有个建议——” 东方驭龙不耐烦的道:“我的心早乱了,有话你就快说。” 司马耀宗嘿嘿地道:“小婿的意思是先找一个女的,代替东方妹妹先行婚礼,过了今天,咱们再设法找寻东方妹妹,这样不但是顾及到双方的面子,而且也不会引起别人的猜忌。” 东方驭龙一呆道:“好呀,不过这个人要找谁呢?” 司马耀宗道:“这个倒不劳岳父费心,小婿自己会想办法。” 东方驭龙道:“一切依你,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 司马耀宗长吁口气,道:“岳父,这件事解决了,咱们再谈谈东方妹子……” 东方驭龙道:“我已派出青衣四杰寻去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司马耀宗道:“岳父,你这样寻找,无异是大海捞针,以小婿之见,要找到东方妹子,只要从一个人身上着手就行。” 东方驭龙一怔道:“谁?” 司马耀宗道:“石仁中——” 东方驭龙怒声道:“又是他——” 司马耀宗奸邪的道:“勾引东方妹子离家出走,一定是出自这位仁兄的手笔,没有他,东方妹子绝没有这样的胆子……” 东方驭龙“嗯”了一声道:“不错。” 此刻东方驭龙肚子里早塞满了怒气,一听“石仁中”三个字,无异是火上浇油,只见他双手紧紧握拳,恨不能立刻将对方击毙拳下。 司马耀宗“嘿嘿”地道:“岳父,你只要找到姓石的,不怕他不交出东方妹子,嘿嘿,姓石的也太狂了,他居然敢对付起岳父来了,此人若不除去,江湖上的道义全没有了!” 东方驭龙怒哼一声,道:“我非捏死他不可——” 司马耀宗道:“对,我立刻传命下去,命我家的兄弟分头寻找着东方妹子,一有消息,立刻先通知你……” 东方驭龙“嗯”了一声道:“回去告诉令尊,这件事我一定有个交待——” 司马耀宗“嘿嘿”地道:“岳父,这话说得就太见外了,从今天起,你我是一家人了,什么事不能商量,这件事咱们最好别提,先找着东方妹子再说——” 他说得冠冕堂皇,合情合理,东方驭龙再深沉也不觉为之心动,暗暗为自己得到这个女婿而高兴,但一想到东方萍不辞而别,跟一个野小子逃了,心中那股火气不禁又涌了上来,气得咬牙切齿,恨不能立刻劈了对方。 东方驭龙道:“那就偏劳你了……” 司马耀宗笑道:“什么话?那是理所当然的事。” 他故意压低了声音道:“岳父——” 东方驭龙一怔道:“什么事?” 司马耀宗神秘兮兮的道:“姓石的武功……” 东方驭龙冷冷地道:“怎么样?” 司马耀宗故意道:“听说不简单——” 东方驭龙“哼”了一声道:“你和他动过手了?” 姜是老的辣,司马耀宗本来打的是如意算盘,想乘对方盛怒之时,再火上加油,没想到这个老狐狸犹高一筹,不先回答,居然倒打起一耙了。 司马耀宗一凛忖道:“好奸滑的老狐狸精——” 他面上不敢露丝毫形迹,只好干笑道:“这个,这个……” 东方驭龙哼哼地道:“你败了?” 司马要耀宗红着脸,呐呐道:“稍居下风——” 东方驭龙叱道:“年轻人说话怎么这么不老实,败就败了,干嘛吞吞吐吐,这个那个的……” 司马耀宗苦笑道:“是,是。” 东方驭龙道:“输在第几招——” 司马耀宗没想到东方驭龙会问得这么详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答覆这个问题,他本来想说多一点,百招或千招以上,但一想不妥,眼前站的是当世之中几位大行家之一,自己稍露破绽,便会令对方起疑…… 司马耀宗咽了一下口水,道:“大概在五、六十招吧。” 东方驭龙一怔道:“五、六十招——” 司马耀宗以为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急问道:“怎么?岳父,太多啦——” 东方驭龙正色说道:“你攻我一招看看……” 司马耀宗一震,道:“岳父,这怎么可以?” 东方驭龙道:“为什么不可以?” 司马耀宗苦涩的道:“岳父,小婿这点三脚猫功夫,那能和岳父……” 东方驭龙道:“别怕!你尽管动手。” 司马耀宗为难的道:“这……” 东方驭龙怒道:“出招——” 饶是司马耀宗狡猾多智,在东方驭龙这个老江湖面前,却又显得那么渺小和不安,不由他有多思考的余地,挥起掌用足七成劲力劈出去。 这一掌虽是仅仅七成功力,少说也有三、四百斤的力道,任何人受了都会腿裂骨碎,那想到东方驭龙纹风未动,不闪也不避,硬生生的接下这一掌。 “砰——” 那一掌力道甚足,一掌击下,司马耀宗只觉手掌痛人心睥,骨髓欲裂,他骇然的跃身疾退,唯恐东方驭龙藉势追击。 司马耀宗深恐这一掌将东方驭龙伤了,惶恐的凝视着这个身体健朗的老人。 那料到东方驭龙仅是微微一晃,若无其事的站在那里沉思,彷佛有一桩大事情正困扰着他…… 司马耀宗惶悚的道:“岳父——” 东方驭龙“哦”了一声道:“不要紧张,我很好——” 司马耀宗道:“我怕伤了岳父——” 东方驭龙冷笑道:“老夫连这一掌都承受不起,这辈子也不用混了……” 司马耀宗“嘿嘿”地道:“是,是。” 东方驭龙道:“石仁中能在五、六十招时胜你,他的功夫已是一流的了,不过,他与他父亲还差一截——” 司马耀宗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岳父,他还有更厉害的功夫——” 东方驭龙一怔道:“什么功夫?” 要知道一个嗜武如狂的人,一生中对什么都下发生兴趣,独独对新异的武功特别爱好,东方驭龙一听石仁中还有更厉害的功夫,当然是惊骇狂喜了。 司马耀宗道:“他会剑罡——” 东方驭龙神情陡变,道:“真的?不可能……不可能……” 先是惊,继之疑,惊的是近数十年来尚未听过有何许人,能把这剑道极限功夫练成,疑的是以石仁中这般年纪,似乎不可能有如许的成就—— 司马耀宗正色道:“岳父,是真的——” 东方驭龙道:“你怎么知道那是剑罡……” 司马耀宗苦笑道:“不瞒岳父说,当时在快意堂和姓石的动手,我手下弟兄几乎全死在他的剑罡下,连我随身的四大高手也俱非其敌——” 东方驭龙一颤道:“这是真的?” 司马耀宗道:“小婿不敢骗你……” 东方驭龙凝重道:“令尊知道么?” 司马耀宗摇头道:“小婿恐受家父责怪,始终不敢在他老人家面前提起……” 东方驭龙急声说道:“你自己去办你的喜事去吧,老夫必须去通知几位老朋友了……” 司马耀宗急道:“岳父,你何必那么紧张——” 东方驭龙道:“你懂个屁,眼下大祸即将临头你还等闲视之……” 司马耀宗一震道:“大祸临头……” 他尚未会过意来,东方驭龙已匆匆走了出去,只留下他一个人披着大红带子,猜忖着东方驭龙话中的含意—— 烦嚣、吵杂、吼叫的人声终于都过去了。夜已悄悄降临此大地,黑暗似乎吞噬了宇宙。 两根大红烛,熊熊的燃烧着,烛油沿着蜡台流了下来,烛火颤闪,摇曳的影子不停的闪动—— 大红的双喜字横挂在屋的正厅壁上,新娘子头戴大红盖头巾,静静地坐在床沿上,动也不动—— 新郎推门而入,望着床上的新娘子打了一声呵欠,面上显得十分的不快,急步走到新娘子身前停了下来。 他急促的道:“好了,好了,现在不是演戏的时候了。” 新娘子低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新郎道:“这意思还下明显,你可以走路啦。” 新娘冷笑道:“走路有这么容易?” 新郎一楞道:“怎么?有什么难——” 新娘道:“哦!你叫我来我就得来,你叫我走就得走,这么方便呀,告诉你,司马耀宗,请神容易送神难……” 司马耀宗一呆道:“咦,我们当初不是说好的么?你来代东方萍行个礼,礼成,咱们各自分道扬镳,然后,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全属于你的,你爱怎么支配就怎么支配……” 新娘道:“你以为我就看上了那点银子——” 司马耀宗道:“这是说好的事情,你怎么可以……” 新娘道:“我现在不要银子,我对司马家的大少奶奶有兴趣啦,嘿嘿,司马耀宗,你该认了……” 司马耀宗冷笑道:“你作梦——” 新娘伸手把红盖头巾扯了下来,满头的霞佩珠环,露出一张俏丽的脸来,她面上挂着一丝笑意,得意的凝视着司马耀宗。 她冷笑道:“作梦?你看我是不是司马少奶奶——” 司马耀宗道:“当心我杀了你——” 新娘道:“你不敢,以前你对我崔小红说这话,我一百个相信,现在你不敢,因为我也是红花大轿子抬进你们家的,不信你可以试试,只要我一死,你们司马家的人丢不起这个脸……” 司马耀宗道:“把你杀了埋了,有谁知道?” 新娘崔小红冷笑道:“那更笑话了,江湖上如果知道武林盟主司马光武的新媳妇无缘无故失踪,只怕会引起太多的议论和猜测……” 司马耀宗一呆道:“崔小红,你知道我想娶的是东方萍——” 崔小红道:“分别只在这里了,你爱她,她跑了,你不爱我,我来了,不但解了你们家的窘境,而且……” 司马耀宗道:“小红,你何苦?有什么条件你说好了……” 崔小红冷冷地道:“没条件,我只要做司马家的新媳妇——” 司马耀宗没有料到自己会弄巧成拙,虽然暂时解了司马家的尬尴场面,可是却惹来这么一位红粉魔女,似乎道行并不低于自己,他一时乱了章法,急得冷汗直流,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将她打发掉! 他吼道:“你混蛋——” 崔小红大笑道:“你叫吧,你骂吧,最好能把你老子吵醒,让他来看看,或者是……哈……” 她笑声中含有无比的愤怒和不平,而且故意把声音放大,似乎要将整个屋子的人全部惊醒似的。果然,没有多久,屋外已响起了窃窃私议声,同时,也有脚步移动声…… 想想看,一个新媳妇在洞房花烛夜,应该是含羞如月、文雅涩情的情景,超乎异常的畅声狂笑,带愤含怒的争吵声,殊出一般常规,自然会引起别人的非议了。 司马耀宗大怒叱道:“你不要叫行不行?” 崔小红冷冷道:“不行,我非要把你老子吵醒不可……” 司马跃宗讶异的道:“你把我爹吵醒干什么?” 崔小红道:“我要让他评评理。” 司马耀宗怒道:“你敢——” 崔小红冷笑道:“我为什么不敢?” 司马耀宗冷哼一声道:“你该知道,那后果——” 崔小红恨声说道:“你祖奶奶不在乎——” 司马耀宗怒道:“你说什么?” 他实在忍不住心中那股激荡的怒气,挥掌拍了出去。 崔小红急急一退,大叫道:“你打人,你打人——” 尖细的叫声立刻传出屋外,屋外似乎响起一阵脚步声…… 果然,崔小红的吼叫声将正在沉睡中的司马光武惊醒了,不多时,屋外传来他那苍劲的话声道:“什么事呀!宗儿——” 司马耀宗神色一变,道:“爹,没什么。” 司马光武道:“没什么?那三更半夜的吵个什么劲?” 司马耀宗急道:“不吵了,爹,你睡吧。” 司马光武的话声又道:“嗯,洞房花烛夜,春宵无价,快歇着吧——” 话声愈走愈远,渐渐沓沓。 崔小红瞪眼道:“你怕什么?” 司马耀宗道:“祖奶奶,你别把我惹火——” 崔小红声音又高起来道:“笑话,惹火你怎么样?司马耀宗,我要你老子进来评评理。” 话浪一开,又传遍了开来。 司马耀宗双目通红,道:“你再嚷,我就宰了你——” 崔小红大叫道:“你宰嘛!你宰——” 司马耀宗想不到崔小红这个女人这么不讲理,话匣子一开就像破锣似的说个没停,他心里一急,唯恐父亲再来过问,不禁跃起身子,朝崔小红扑去。 崔小红身形一转,叫道:“杀人哪,杀人哪——” 司马耀宗平常只把她当着一个十分平常的女人,看她尚有几分姿色,兴趣来时即予调侃解闷一番,这次东方萍临场逃婚,在没有办法中暂时找她来代替行礼,俟大礼告成即予遣走,没料到此女临阵耍赖,居然使出霸王硬上弓之式,来个釜底抽薪。 她身手快速,居然不逊于司马耀宗。 司马跃宗一楞道:“你会武功?” 崔小红叱道:“你祖奶奶十八般武艺,那样不会——” 司马耀宗神色一变,道:“小红,你是谁?” 崔小红道:“我姓崔,叫小红,半个字不假,如假包退……” 司马耀宗道:“你有什么目的?” 崔小红哼哼地道:“当然有——” 司马耀宗全身一紧,说道:“什么目的?” 崔小红道:“我要做司马家的大少奶奶——” 司马耀宗冷笑道:“这不是真正的理由。” 崔小红“哦”了一声道:“那还会有什么理由呢?” 司马耀宗叱道:“别跟我打哈哈,你到底要干什么?何不说清楚……” 崔小红道:“除了做府上的少奶奶外,别无其他理由。” 司马耀宗嘿嘿地道:“你不说我也能打听出来,不过你现在可要委屈一点,你是聪明人,不要我说得太明白……” 原来司马耀宗家大业大,除了一般武林高手经常是他们家的座上客外,仆役丫环更是不计其数,崔小红一争吵,早经惊动了他们,司马耀宗凝神一会,已发觉新居四周已有不少人在偷窥了! 崔小红哼哼地道:“我不明白——” 司马耀宗道:“你非明白不可——” 他挥掌将燃烧的蜡烛挥灭,屋内登时漆黑一片,此人极工心计,乘灯光一灭的刹那,人悄然跃去,崔小红虽然甚有武功底子,奈何经验不足,尚未会过意来,一股凉风已经袭来。 她变色道:“你……” 底下的话尚未说出来,身后已按上一只手掌,只觉身子机凛凛的一颤,一丝死念泛进她的脑海中…… 司马耀宗“嘿嘿”地道:“你再叫一声我就毁了你——” 崔小红在危险之中,却镇定如常,不为对方的语辞所惊,忽然一脚踢翻了桌子,“砰”地发出一声大响—— 司马耀宗急道:“你!” 崔小红道:“谅你不敢杀我——” 司马耀宗嘿嘿地冷哼道:“那可不见得——” 崔小江道:“我来之前已跟我爹娘好了,如果今晚不回去,赶明儿他们就要来看我,那时他们当着天下武林高手的面,向你们司马家要人,看你们怎么交待——” 司马耀宗一呆道:“你……” 崔小红冷笑道:“你也该宽宽心,有道是不是猛龙不过江……” 司马耀宗狠声说道:“我们否认你来过!” 崔小红“嘿嘿”地道:“除非东方萍在这里,否则没有人能代替我……” 他们的话声甚是高亢,屋外的人一字不漏的全听在耳中,正在这时,一连串沉重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屋外有人叫道:“老爷子——” “嗯——” 司马耀宗一听那个“嗯”字,神色随之一变,道:“我爹来了——” 崔小红冷冷地道:“最好让他进来看看你们家是如何的虐待新媳妇——” 司马耀宗狠声道:“我爹来了也没关系——” 屋外传来司马光武的话声道:“宗儿,怎么又吵起来了?” 司马耀宗瞪了崔小红一眼,高声道:“爹,没有呀——” 司马光武话声又起,道:“还说没有呢,这是第二次啦,刚才好像还有什么东西打翻了,是不是新娘子要考考你的武功呀——” 司马耀宗苦笑道:“是,是。” 司马光武步声渐近,又道:“宗儿,东方姑娘家学渊源,武功自成一派,你可不能丢我们司马家的脸哟,不然传到东方岳父耳里,就成了笑话啦……” 崔小红突然道:“叫你爹进来——” 司马耀宗低声道:“你再嚷嚷,我就下毒手——” 他唯恐司马光武听见,急忙高声道:“爹,不会的——” 司马光武嘿嘿地道:“那就好——” 崔小红应了一声道:“用这种手段不算好汉——” 那个“汉”字的余音尚未消逝,司马耀宗的一只手已捂住了她的嘴,她唔唔地挣扎着,却力不从心—— “咚”地一声大响—— 那扇门随着门闩的断落而敞开来,但见门外站着一个身材魁梧、面似紫膛、双眉斜卷的健硕老人,他那双精光白射、似刃似剑的目光在屋内略略一扫,已将屋中凌乱的情景尽落入眼内,面上顿时浮现出一丝令人不解的笑意。 司马耀宗惶恐的道:“爹——” 他自幼在严父的宠爱下,一向傲慢惯了,但是打从他记事开始,对这位爱己如命的老父就有种说不出的畏惧,也许是严父出孝子的关系,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孝或不孝,只觉自己见了父亲就显得非常骇怕,虽然有时候他想装得坚强一点,但瞬息之间,在老父那双威棱的目光下,又会懦弱的低下头去,先前的豪气竟会不溃而散…… 司马光武瞪了他一眼,道:“这简直是胡闹嘛……” 司马耀宗急忙松了崔小红,恭声道:“爹,吵醒你了。” 司马光武微愠道:“不是吵醒我,而是太不像话了。” 司马耀宗连声道:“是,是。” 他轻轻推了崔小红一把又道:“爹,我和萍萍闹着玩的——” 崔小红叱道:“听他胡说——” 司马光武眉头一皱道:“你是个女孩儿家,怎么可以这样说话?” 他晓得自己老友东方驭龙一生中就这么一个女儿,也许太骄宠了,说话也就不甚得体,念在双方多年的情谊份上,他倒不甚计较这些。 崔小红尖声叫道:“我该怎么说话,嗯?” 司马光武眉头锁得更紧了,道:“你爹是怎么教你的——” 崔小红道:“我没有爹——” 司马光武一怔道:“唉,你这孩子愈说愈不像话了,刚刚才成了婚,居然连你父亲都不认了,唉……” 他轻喟的连声叹息,不禁为自己老友的溺爱而感叹,自己也是只有一个儿子,他同样的宠爱不已,但,做父亲的到底还有几分威严,做儿女的尚不敢超越常规…… 崔小红哼哼地说道:“我先要声明一点——” 司马耀宗急躁的道:“你不说话别人不会说你是哑巴……” 崔小红愤怒地道:“你就怕你老子知道——” 司马光武怔怔地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双目机凛凛地凝视在司马耀宗身上,彷佛要看穿他的心事一样。 他沉声继续道:“说,宗儿,不准撒谎……” 司马耀宗惶恐的道:“爹,我……” 司马光武不悦的道:“大丈夫说话该爽爽快快的,不该像你这样吞吞吐吐,唉,为父平常是怎么教导你的……” 司马耀宗不敢吭声,只连声道:“是,是。” 司马光武意犹未尽的继续道:“为父一生在刀尖上打滚,总算熬出点名堂来,我一再的磨练你就是希望你能胸怀大志,养成一种不畏不惧的个性,唉,多年以来,你始终不及为父的一半,看样子咱们司马家后继无人了……” 司马耀宗苦涩的道:“爹,我……” 崔小红说道:“嗯,你老子还有点胆识——” 司马光武目光一冷,道:“你说话怎么这么样的态度——” 崔小红道:“那要先看你是什么样的态度——” 司马光武道:“我看在你是新媳妇,头一天进门的份上,始终不忍心苛责你,你也应该收敛一下自己,多少有点分寸,谁晓得你藉墙上树,愈讲愈不像样了!” 崔小红略略一退,道:“有你一句话,我这个新媳妇的地位就稳住了,那自然得对你恭恭敬敬,公公在上,请受媳妇一拜——” 说着硬欲跪下行礼。 司马耀宗一急道:“爹,她不是东方世伯的女儿——” 司马光武一楞道:“你说什么?” 他未等崔小红跪下去,抬手挥出一股大力,硬将崔小红的身子给抬起来,崔小红心中一凝,知道跪不下去,只得站起来。 崔小红急叫道:“公公,你这是干什么?” 司马光武道:“我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说。” 他瞪着司马耀宗问道:“宗儿,你说什么?” 他忽然发现屋有外有几名家人偷偷望着,立刻挥挥手大声道:“没事的通通走开,当心我用家法——” 那些家丁仆役那敢再稍事停留,未待司马光武的语音消逝,已一个个挟着尾巴跑回自己的房里。 司马耀宗急急地道:“爹,这里面有点误会……” 司马光武道:“什么误会?” 目光犀利,似乎要看穿每个人心中所想的事。 司马耀宗畏惧的道:“爹,你是知道的,东方世伯的女儿向来跟孩儿不太对劲,这次婚姻虽然经双方家长同意,但东方姑娘打心底不愿接受这门亲事,所以在昨天悄悄地走了……” 司马光武怒声喝问道:“什么?她逃婚……” 司马耀宗道:“爹,你是知道的,这次为了孩儿的婚事,你几乎把南北的英雄豪杰全请来了,孩儿奉命前去迎亲,发现东方妹子已不知去向,在这节骨眼上,孩儿和东方世伯无计可想,所以……” 说着他斜睨了身旁的崔小红一眼。 崔小红“哼”了一声道:“他把我当成代用品了……” 司马光武忙道:“糊涂——” 司马耀宗颤声道:“是,爹——” 司马光武叫道:“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先跟我商量商量,嗯?” 司马耀宗苦笑道:“孩儿见爹爹忙着招呼客人,不便打扰,况且这件事也不宜喧嚷开来,权宜之计,只有暂先行礼……” 司马光武哼哼地道:“你自以为聪明,却做了件大大的错事。” 司马耀宗一楞道:“我做错了——” 司马光武嗯声道:“江湖上若知道这件事情固然会耻笑爹爹,但真正丢脸的却是东方老儿,唉,孩子,你好糊涂,现在,这女娃子怎么办才真正使人头疼……” 司马耀宗急道:“爹,崔姑娘——” 崔小红大声道:“公公,你可要秉公处理,他用红花大轿把我抬来,随便一句话就想把我送走,可没那么便宜——” 司马光武道:“那姑娘你想干什么?” 崔小红道:“除非他认了这门亲,否则,哼——” 司马光武说道:“宗儿,她是那里来的?” 司马耀宗颤声说道:“柳头的‘红楼阁’……” 司马光武一震道:“歌妓——” 崔小红毫不觉羞耻的道:“不错,我是个唱小曲的,可是这是你儿子把我请来的,不是我自己要跑来的……” 司马光武似乎自言自语的道:“红楼阁唱小曲,姓崔……难道是她……” 他面色一寒瞬即沉凝的问道:“姑娘,崔大娘是你什么人?” 崔小红道:“不告诉你……” 江湖上只要去过“红楼阁”的,没有不知道崔大娘之名,她艳名四播,手下女儿有数十名之多,个个长得如花似玉,美艳俏丽,琴、书、诗、画,无一不佳,全是崔大娘亲手调教出来的…… 司马光武“嘿嘿”地道:“姑娘,你不说我也能查出来……” 崔小红缓缓地说道:“我是唯一的例外……” 司马光武双目炯炯地瞪着崔小红,道:“看样子你是练过几天功夫……” 崔小红道:“与你大盟主一比,那又差上一截——” 司马光武道:“宗儿,跟她过几招看看——” 司马耀宗道:“好——” 他挫腰拧身,用足劲力一拳捣向崔小红身上,这一招猝然而发,双方又是贴身而立,崔小红在慌乱之下,应变不及,只有急速倒地平弹而出。 她勉强避过一拳,惊魂甫定的站了起来一叱道:“你……” 司马耀宗不是弱者,一拳捣空,并不罢手,如影随形的追踪而至,双掌一分又痛下杀手。 司马光武适时喝道:“罢了。” 他们父子在武力方面的默契似乎训练得相当熟稔,话声一落,司马耀宗已收手疾退,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 司马耀宗疑惑不解的说道:“爹,为什么?” 司马光武嘿嘿地一哼,道:“她已经着了相……” 司马耀宗怔怔地道:“着相?” 司马光武点头道:“不错,刚才我叫你动手,是在紧急情况下发生的,她纵然想隐瞒自己的武功路数,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崔小红闻言大叫道:“你呀,你这个老狐狸——” 司马光武凝神的道:“丫头,巫苹是你什么人?” 崔小红神色一变道:“刚刚你问崔大娘,现在你又问巫苹,老狐狸,你认识的人可真不少呀,怪不得你能当武林盟主呢。” 司马光武微怒道:“你别打哈哈,她现在那里?” 崔小红道:“你到底在问谁呀?” 司马光武道:“巫苹!” 崔小红哼哼地道:“不知道——” 司马光武突然抢身冲了过去,伸手捏住崔小红的右腕,崔小红没料到他的功夫这样深厚,一下子就能拿住了自己的右腕,她只觉全身酸麻,一点力气也用不上。 他冷冷地道:“姑娘,如果我用刀子挑了你后脚筋,让你双足残废,你是否愿意告诉我巫苹在什么地方,来换取你的双脚——” 崔小红面色惨变,道:“我还是不说——” 司马光武道:“除了挑你的脚后筋,我再用刀子划破你的脸,你知道,你这张脸长得此谁都漂亮……” 崔小红颤声道:“你不是人……” 司马光武“嘿嘿”地道:“再割下你的舌头,让你成跛子、哑巴、丑女人,毁脸的人,啧,啧,姑娘,那样活着可没什么意思了……” 崔小红苍白脸道:“你好厉害……” 司马光武哼哼地道:“怎么样?说还是不说?” 崔小红咬牙道:“说——” 司马光武冷冷一哼,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崔小红呐呐道:“她在洪家集的柳树林……” 司马光武道:“她还没死?” 崔小红道:“跟死差不多——” 司马光武“嘿嘿”地道:“是呀,以她那种人,如非受了太多的刺激,绝不会住在洪家集那片乱葬岗,唉,她应该好好活着——” 崔小红冷笑一声,道:“活着,再受你折磨……” 司马光武面上杀机一涌,道:“她该死……” 司马光武“嘿嘿”地发出一连串冷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快速,伸手点了崔小红身上的穴道,伸手挟在肋下。 司马耀宗一呆道:“爹,你……” 司马光武道:“怎么?你真想要她做媳妇?” 司马耀宗苦涩的道:“爹,我那会要这种人,不过……” 司马光武道:“爹会很巧妙的把她处理掉,现在爹还要利用她去见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你赶快去找东方萍。” 司马耀宗焦急的说道:“爹,那姓石的……” 司马光武不屑的道:“谅他一个毛头小孩子也威风不到那里去,你别担心,他找不到这里,我已传命下去,不管是谁,遇到姓石的格杀勿论……” 司马耀宗道:“爹,我们可不能太大意——” 司马光武哈哈大笑道:“放心,放心,一个后生小辈不值得让你害怕——” 说着挟着崔小红往外行去。 司马耀宗问道:“爹,你去那里?” 司马光武一回头道:“去洪家集的乱葬岗会会我那位老朋友巫苹——” 司马耀宗道:“爹,我跟你去——” 司马光武摇摇头道:“不用啦,谅她也强不到那里去,况且她还是个残废的老太婆,你去了,反而让她笑话——” 人影一闪,崔小红已随着他大鸟般的身影斜跃而逝。 司马耀宗呆望着他父亲那远去的身影,怔怔出了半天的神,良久,方始一声浩叹,吹灭了灯……孤剑生扫描楚天侠影ocr旧雨楼独家连载转载时请保留此信息 第三十五章 坟场夜战 夜影西-,凉风习习。 斜斜弯弯的一大排柳树,垂垂的落在小河里,水声淙淙,在夜中听来,呜咽着有似嫠妇哭泣…… 在那一片柳树林后,有名的洪家集乱葬岗霍然出现,但见在那高耸不齐、杂草丛生的坟场上,鬼火磷磷,怪声呼啸,彷佛有无数的鬼魂在哀鸣一般…… 鬼影幢幢中,在这人迹罕至的夜里,一座较宽阔的坟头上,霍然站立着一个身穿白衣的青年,他斜背长剑,目似朗星,凝视远方,似有无限的心事…… 不多时,黑暗中,有两道人影朝这里奔来。 只听一个话声道:“石大哥——” 站立在坟头上的青年“哦”了一声道:“是,萧兄弟——” 萧云道:“是我和仇独——” 石仁中道:“二位辛苦了!” 仇独道:“苦个屁,只不过是跑一段路——” 石仁中道:“怎么样?” 萧云斜跃而至,道:“崔小红果然混进司马家了,她是我的老朋友了,这点小事一定会达成的……” 石仁中皱眉道:“她终究是个妇道人家,万一被那老狐狸发现了……” 萧云道:“石大哥,这个你就不懂了,崔小红今天愿意去司马家可不能说全是为了我们,她不姓崔,本姓巫,她母亲和司马光武有着错综复杂的仇恨……” 仇独不耐的道:“大哥,我们为什么不直接了当的杀进司马家……” 萧云阻止道:“大哥本来有意思直接和司马光武谈谈,可是你知道的,经过这几天的侦察,咱们纵然去了司马家,也无法见着司马光武的面,是以,经过我缜密的设计后,认为唯有请崔小红出马才能将司马光武引出来……” 仇独不服的道:“你为什么看上崔小江……” 萧云道:“这个你就不懂了,崔小红有她特有的条件呀,她不仅和我交情莫逆,连司马耀宗都为她倾倒,在这种情况下她自然而然就成了最适当的人选……” 仇独道:“我不信那娘们能把司马光武骗到这里……” 萧云道:“她说过在这里碰面,绝错不了。” 石仁中道:“女人说的话最不易捉摸,咱们……” 萧云道:“大哥,你这话就错了,本来我以为东方姑娘真的变心了,如今看起来,绝不是这么一回事,她为了你,居然不顾老父的情面,和司马家多年的交情,毅然的离家出走,仅这份情操已足撼人心了……” 石仁中长长叹了口气,道:“我是错怪她了。” 萧云道:“好在为时未晚,咱们只要找着东方姑娘,有情人定能成为眷属,只是她独自流浪,唉,将来……” 石仁中双目精光一闪,道:“好像有人——” 果然,在那寂静的乱葬岗口除了凉凉的风啸外,现在又增加了一种沙沙的步履声,在夜中听来忽添几许恐怖气氛…… 乱葬岗上尸骨凌乱随处都有,野狗争食的惨状,令人不忍目睹,股股尸臭随处可闻,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又是三更半夜,这阵沙沙的步履声,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仇独极目望去,道:“是谁?” 在那阴冷的树影后,一个人影缓缓行来,这人头发披散、衣衫褴褛,手里握一个大长杖,一走一跛的,他走到一座坟上,费劲的坐了下来,从缝补的大布袋里摸出半只脏兮兮的卤鸡一个人狂嚼起来。 仇独低声道:“是个乞丐——” 萧云道:“不是普通乞丐,你想想,一个普通乞丐那会三更半夜的来这种地方,除非这个人是神经病……” 仇独一震道:“是呀,他要吃个鸡也不会跑来这里呀——” 话语间,那个神秘怪人已将半只鸡连骨带肉的全吞下肚去,此刻他将一只大油手在自己身上衣衫拭了一拭,摸摸嘴,一双目光忽然呈现出一片碧蓝色,他呀的一声怪叫,双手十指箕伸,对着乱葬岗上的一座新上土的坟头一挥,但闻一阵沙石风溅声,那完好的一座新坟上坟应声而裂…… 刹时,露出鲜红的一口木棺—— 这怪人呀呀大叫数声,挥掌把那厚有六、七寸的棺盖击碎,掀开盖子,霍然出现一个身穿碧绿夹褂的美艳女尸,这怪人呵呵地一连串大笑,居然绕着棺里的女尸跳起舞来,他手舞足蹈,嘴发怪声,仿佛在作法似的…… 仇独毛骨悚然的道:“盗坟的——” 萧云摇摇头道:“不像……” 仇独不解的说道:“盗坟还有像不像的——” 萧云道:“这个你就不懂了,大凡盗墓的绝不会费这么大的劲把整座坟头挖开,他们只需要劈开棺材头首部分,将尸首嘴里含的珠宝、手上戴的-佩取下即大功告成,而这怪人之意似乎不在财……” 仇独讶异的说道:“那他在干什么?” 萧云凝重的道:“可能是在练一种功夫,或是偷食人脑……” 石仁中然低声说道:“他在练功夫……” 果然,那怪人全身骨骼一阵轻响,双目寒光流闪,鼻孔里冒出两道白气,那狞厉的神情令人不寒而栗…… 他突然举起右掌,掌心中青光一晃,倏地朝那美丽的女尸轻轻拍落,好似小孩子拍球那个样子…… 但见他掌式愈拍愈快,劲道却丝毫未加…… 石仁中双目皆张,发丝怒竖,道:“这种祸患绝不能留在世上——” 仇独不解的问道:“他这是练什么功夫?” 石仁中道:“寒尸掌,要练这种掌法必须吸取地下寒气,用一百个死去不满三天的尸体修练掌力,你们不要看他拍得毫不费劲,其实此刻那女尸的五腑六脏恐怕全碎而化成粉了,他的这种功力似乎还差一截,咱们得设法将他除去……” 仇独冲动的道:“交给我——” 石仁中道:“此刻咱们要等的人还没有到……” 仇独正要移步,道:“管他呢,先干掉他……” 他是个十分冲动的人,人话声一落,人已斜纵而去,几个纵落已到了那怪人身前,沉声道:“喂,你是谁?” 那陆人彷佛置耳未闻一样,掌势不停,一掌一掌的朝棺中女尸拍去,那副目中无人的德性登时使仇踢怒火填膺,一掌劈了出去。 “砰”地一声,那一掌拍去,对方浑然不觉似的,仇独不禁一呆,自己发一掌少说也有百来斤以上,那知击在对方身上,居然未伤丝毫,对方岂不是金刚不坏之身…… 突然,那怪人的掌势一停,回头道:“你是谁?” 仇独这才看清楚对方那张狰狞恐怖的脸,与其说是一张脸,倒不如说是一张被刀刃划碎了、再加上伤痕累累的伤疤的破布,仇独只觉全身冰冷,倒吸一口凉气。 仇独定了定神道:“你又是谁?” 那怪人道:“我根本没名没姓了,你就叫我怪客好了!” 仇独冷冷哼道:“你每夜都在这里拿死人练掌力——” 怪客冷冷地:“不行么?” 仇独道:“你知道,这是伤天害理的事——” 怪客冷冷地道:“不知道。” 仇独大怒道:“丧心病狂的东西,纳命吧……” 他基于一股不可遏止的怒气,只觉全身血液沸腾,怒视着那怪客,运足全身劲力,挥拳捣了出去。 “咚”地一声大响,他那一拳有如击在一口大钟上,那怪客冷冷的一阵怪笑,反手一拳将仇独打倒在地,道:“你这点功夫还敢逞强斗狠——” 仇独虽中了对方一拳,却觉得对方似乎并未用足全力,故运了运气,没有受伤的感觉,他楞楞地道:“你……” 突闻一声长叹道:“小兄弟,你别不自量力,他手下留了情……” 这声叹息彷佛来自幽冥的世界,又冷又轻,仇独全身毛骨悚然,只觉这阵话声是来自棺内,他大惊失色,朝后一跃,低头朝棺中望去。 但见那个美丽的女尸,此刻正缓缓坐了起来,一双眸子,正渐渐启开,这变化太怪了,仇独全身一紧,说道:“你是,你是……” 怪客道:“她是我的女人……” 仇独呆呆地道:“你的女人?” 怪客冷冷地道:“不错,我们在合练一门功夫。” 他目光朝身后一望,道:“另外二位大概是你的朋友吧……” 仇独暗呼厉害,道:“不错。” 石仁中和萧云也被这一幕弄得满头雾水,两人急步行来,萧云朝那棺中美妇望了一眼,道:“你可姓巫——” 那美妇道:“你叫萧云,小红已告诉我了……” 萧云急忙抱拳,道:“巫伯母……” 原来棺中美妇正是崔小红的生母巫苹,那怪客也就是小红之父崔刚,他们夫妇因为身世坎坷,躲避仇家,每夜都在无人的乱葬岗里勤练武功,为的就是报仇。巫苹道:“萧公子,小红已经尽其所能的设法把司马光武请来这里,我们夫妇因为和司马光武另有过节,所以暂时请石公子稍安母躁,待我夫妇和司马光武了断多年恩怨后,石公子再……” 石仁中为难的道:“这……” 巫苹恳求道:“石公子,我夫妇含怨十几年,等的就是这一天,不瞒你说,我夫妇是想藉今夜除去这个恶魔……” 她说得咬牙切齿,发丝抖动,全身也颤抖不已,可见他们夫妇和司马光武的仇恨已不是言语所能解开…… 石仁中长叹道:“想不到武林盟主和贵夫妇有这么大的恩怨……” 崔刚冷冷地道:“你们看看我这张脸,还能再见人么?” 萧云诧道:“崔伯父,这是怎么一回事?” 崔刚咬牙切齿的道:“都是那恶魔害的……” 话语间,崔刚神色一凛,说道:“来啦——” 这原本非常平淡的二个字昔,在他嘴说出来却显得比什么都凝重,巫苹急忙重睡进棺木之中,崔刚则挥手要石仁中等三人疾速隐藏起身子,而他自己则盘膝坐在那碎裂的棺木旁边,暗中却已将全身功力布满双臂…… 飒然声中,果见一个高大身影跃身而至,这人目光似电,肋下挟着一个红衫大姑娘,崔刚一眼便已看出那个少女正是他的女儿崔小红,他尽量抑制住自己激动的心绪,坐在那里有如老僧入定,心里却紧张的有如十七、八个吊桶,上下不定。 那个黑影倏地停下身来,拍醒崔小红,道:“巫苹呢……” 崔小红穴道一解,道:“我娘在棺材里……” 那黑影似是一楞道:“她死啦——” 崔小红冷哼一声,说道:“你敢咒我娘死……” 那黑影目光故意朝这里瞄了一眼,倏然落在崔刚身上,他见崔刚守着一口鲜红棺木,不禁怔了一怔,道:“没想到这里还有人呀……” 崔刚道:“不是人难道会是鬼……” 那黑影“咦”了一声道:“这口音好熟,好像在那里听过……” 崔刚冷哼地道:“不但听过,还见过呢……” 那黑影哦了一声道:“那么大家该是老朋友——” 崔刚道:“不错,多年的老朋友-,真想不到呀,阔别了这许多年了,还能再见面,也真不容易呀……” 他俩那份客气的口语,听在任何人耳中都会觉得两人交谊深厚,不是知己好友,必定是生死兄弟,殊不知两人仇深似海,永无分解之时…… 那黑影嗯嗯道:“老朋友,你到底是谁呀?怎么我一时想不起来……” 崔刚道:“先放下我女儿……” 那黑影讶异的道:“你女儿,哦,你是崔刚!咦,奇怪呀,我听说你已死了,怎么又好端端的活着呢,噢,真不容易呀,在这里能再见面也太难得了……” 崔小红道:“爹,他好坏——” 崔刚道:“别胡说,你司马伯伯人可不坏,就是心黑了点——” 司马光武哈哈地道:“崔刚,你还是那么风趣呀,哈哈,老朋友,我那位大嫂呢,她可是天地间的一大美人……” 崔刚一拍棺材板,说道:“在这里歇着——” 司马光武全身是一震,道:“她死了……” 崔刚道:“唉,好人不长命,祸害一千年……” 司马光武愕愕地道:“她什么时候死的,我怎么不知道呀——” 崔刚道:“老朋友,她是死在你手里呀……” 司马光“嘿嘿”地道:“怪事呀,我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 崔刚恨声道:“你是贵人多忘事,那会想到这些事情——” 司马光武突然一凝的道:“这么说巫苹真死了?” 崔刚道:“生死是大事,谁还跟你开玩笑。” 司马光武放下崔小红,道:“让我看看她……” 崔刚道:“在棺材里——” 司马光武道:“开棺——” 崔刚坐在那里沉声道:“她死都死了,你还看她干什么?” 司马光武哼哼地道:“我要看看这棺材里的人是不是巫苹……” 他最善疑,愈不让他看愈要看,对这种一反常态的行为,刹时看得萧云、仇独两人满头雾水,不知崔刚何以硬把巫苹说成死了。 石仁中却暗暗呼道:“崔刚这一招好厉害——” 崔刚单招护胸,道:“老朋友,你可不能太逼我呀——” 司马光武大步行了过去,道:“老明友,你不是我对手,最好别动手。” 崔刚似是非常清楚自己的斤两,望着司马光武那阴冷的样子不禁长长一叹,司马光武“嘿嘿”一笑,顺手将崔刚往旁边一推,伸手去掀棺材盖子。 那棺材盖子本来就有几分破碎,外面的人可看见里面躺着的人衣衫一角,愈发引起司马光武的好奇,但此人是多年江湖的老狐狸,在这一瞬间脑海中思潮起伏,不同的意念时时闪现脑际,当然他绝不会形诸于色…… 崔刚紧张的暗蓄功力,凝神的望着司马光武每一个动作,甚而他的一举一步一抬手都深具影响…… 司马光武缓缓启开了棺材盖子,巫苹霍然展现在司马光武的眼前,他望着她的样子,啧啧地道:“她还是那么漂亮……” 崔刚道:“几十岁的人了,还谈什么漂亮不漂亮……” 司马光武回头望着崔刚道:“不容易,她死了还有这个样子……” 当他转头和崔刚说话的当口,棺材里的巫苹动作神速的一弹而起,三点寒星照着司马光武身上射去。 崔刚也暴喝一声双掌攻出,攻向司马光武的身后。 这对夫妇一前一后,不差毫厘的猝然出手偷袭,任何武林高手都不容易闪避,司马光武处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果然是神色遽变,但听他暴喝一声道:“崔刚你敢——” 此人不愧是当代武林中顶尖高手,临危不乱的身子斜移一尺多余,回手一掌拍掉眼前的两点寒星,尚有一点寒星因他的闪移,而射上崔刚身上—— 崔刚这一掌是蓄力而发,他没有料到司马光武的功力这般深厚,一掌拍去,有如石沉大海,无声无息,崔刚这一惊非同小可,正欲撤掌,身上已被那一点寒星击中。 陡闻巫苹一声惨叫,人已跌坐在棺材之内。 崔小红颤声叫道:“娘——” 巫苹口中狂吐鲜血,而色苍白如纸,怆然的望着司马光武,全身抖动的道: “恶魔,你又逃过一劫——” 司马光武“嘿嘿”地道:“巫苹,你们夫妇想用偷袭办法谋害老夫,那还差得远呢,可惜这几年分手,你们的功夫还是老套,一点长进也没有……” 巫苹气得全身乱颤,不停的狂吐鲜血。 崔刚惨声道:“老朋友,你伤了我老婆——” 司马光武“嘿嘿”地道:“老朋友,这次你看走眼了,她今天伤成这个样子,可说全是阁下的功劳——” 崔刚吼道:“你胡说——” 司马光武道:“我那会骗你这位老朋友,你该多用点思想,刚才,你那一掌‘寒尸掌’没打到我,却全照顾在大嫂的身上啦——” 崔刚一呆道:“真的?” 他神情一变,额上已涔涔滴下豆大汗珠。 司马光武嘿嘿地道:“我不过是将阁下的掌力引到巫苹身上而已……” 巫苹牙关紧锁,叫道:“恶魔,你好毒……” 崔刚脸色铁青,道:“苹妹,你怎么样?” 巫苹颤声道:“我不行啦,你呢?” 崔刚苦笑道:“我中了牛尾星毒沙,也好不了啦!” 司马光武笑道:“你们贤伉俪真是情谊深厚呀,虽然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却愿同年同月同日死,哈哈,崔刚,你好福气——” 他目光突然一寒,狠声道:“我硬是不让你们死在一块——” 他伸手抓起崔刚,上前甩了两记重耳括子,但见十条血痕高高的鼓起来,司马光武目中凶光四射,一副嫉妒怀恨之色。 崔小红冲上前去,叫道:“恶魔,你敢打我爹——” 巫苹伸手将崔小红抓住,道:“红儿,不要冲动,你斗不过他……” 崔小红道:“我不怕……” 巫苹正色道:“听娘的话,娘已是将死之人!” 崔小红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哀伤,抱着巫苹哀哀的哭泣起来,巫苹双目空洞的望着远方。 司马光武叫道:“巫苹,你还爱不爱崔刚——” 巫苹坚定的道:“至死不渝——” 司马光武叫道:“他现在像个鬼,你还爱他?” 巫苹道:“他的脸也许连鬼都不如,可是他的心却像一张白纸——” 司马光武愤愤地道:“我有地位,有本事,你难道一点都不喜欢我——” 巫苹道:“你心如蛇蝎,毒厉可怖,谁会喜欢你——” 司马光武“嘿嘿”地道:“好,我在你面前活活打死崔刚——” 崔刚叫道:“我本来就活不了多久,你打吧——” 他索性闭上双目,也不反抗的等待司马光武的拳脚攻击,这种不畏死的精神,令凶恶的司马光武也不禁佩服不已。 司马光武一掌扫出,道:“好,你不怕死,我就专打不怕死的人……” “砰”地一声,那重重的一拳有如击在败革上一样,崔刚全身一颤,嘴角上顿时鲜血直冒,喷洒满地…… 正在这时,一个愤怒的声音,道:“堂堂武林盟主,居然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司马光武一收拳,嘿嘿地道:“真想不到,这里还有三位陌生的朋友……” 淡淡的星光从云堆里闪射出微张的光芒,斜耀在石、萧、仇三人那魁梧的身材上,他们从坟后缓缓走了出去,每人面上俱洋溢着一股愤愤不平之色。 司马光武微楞,道:“真失敬,当中这位和本盟主面生得紧!” 他一眼看出萧云和仇独都是快意堂的高手,但对走在当中的石仁中却眼生得紧,所以他目光灼灼的瞪着石仁中,似要看看这位年轻人到底有何与众不同之处。 萧云客气的道:“司马盟主,这位是石公子……” 司马光武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大闹快意堂的石公子,老夫倒失敬了……” 石仁中淡淡一笑道:“盟主,在下向盟主讨一人情——” 司马光武“嘿嘿”地道:“好说好说。” 石仁中道:“请盟主高抬贵手,放了崔氏夫妇——” 崔刚叫道:“石公子,不要跟他套交情……” 司马光武“嘿嘿”地道:“石公子,你听听,我这位老朋友还不卖这个交情呢。” 石仁中道:“大盟主在武林中是脚跺四海颤的大人物,今夜在乱葬岗做出这种事情,传出江湖只怕……” 司马光武目光一闪,道:“你认为能有机会传出江湖么?” 石仁中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大盟主难保……” 司马光武闪厉的道:“传不出去的,永远不会传出去……” 仇独变色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司马光武嘿嘿地道:“你还不懂吗?仇独,亏你在快意堂干了那么多年,怎么连这点门窍都没学会……” 仇独颤声道:“你要杀人灭口……” 司马光武一笑道:“对啦,你总算想通了。” 这一笑,当真是狠厉异常,仇独突然觉得魔鬼并不可怕,司马光武比魔鬼还可怕…… 那淡淡的夜色斜映在司马光武脸上,散发着一股狞厉凄怖的神色,当他说出那种无情无意的言语时,场中诸人,俱为之神情一变,谁都知道,这个老狐狸说得出做得到,他不仅有那份力量,也有一份功力…… 仇独沉声道:“大盟主,你别打如意算盘……” 司马光武“嘿嘿”地道:“有谁能逃出这里一步——” 仇独道:“我就不信——” 司马光武冷冷地一嘿,道:“你何不试试——” 仇独虽然知道这位绝世高手武功盖世,但他血气方刚,也不信他能将这许多人留得下来,目光一转,道:“在下正要一试——” 他自信一身轻功在年轻辈中可说是佼佼者,念头一动,身形陡然跃起,朝着茫茫夜色中迅快的跃去。 他形动如风,快速无比,谁都看得出此人在轻功方面有其独特的造诣,但司马光武却仅仅一笑,站立在夜中纹风未动,只轻描淡写的道:“回来吧,再跑下去只怕阁下要自动回来……” 仇独闻言暗暗冷笑道:“他居然用话来吓我……” 忖念方逝,黑暗中突然一声大喝,仇独那急速的身形迅速的刹住,极目朝前望去,只见一排黑衣汉子各持长短兵刃,拦住了自己的去路。 仇独一楞,哈哈大笑道:“大盟主,怪不得你那么有把握,原来你还留了一手,哈哈,好,大盟主,我认栽了。” 他定下心来,洒脱的缓步踱了回来。 司马光武“嘿嘿”地道:“仇独,你怎么不试啦?” 仇独淡淡地道:“盟主,我承认你棋高一着——” 崔刚沉声道:“老朋友,咱们需要有个商量——” 司马光武冷涩的道:“商量什么?” 崔刚道:“这几个年轻人是无辜的,看在朋友的份上放了他们——” 司马光武道:“老朋友,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我,今夜他们知道我秘密的事情太多了,为了我个人的名誉,这些人不能留下一个——” 崔刚道:“他们不清楚呀,尤其是我们之间的事……” 石仁中微笑道:“崔伯父,你何必跟这种人讨交情呢,由你们的谈话中,我们虽然不能窥视整个事件的全貌,但是由你们双方的谈话中,我们已知这位大盟主是看上崔伯母的美貌,而要硬生生的拆散你们……” 仇独大叫道:“好啊,原来是诱拐人妻……” 巫苹颤声道:“他人面兽心,为了想霸占我,竟把崔刚的脸用小刀子一片片的划破,使他变成最丑陋的男人,在他认为唯有这样才能断了我们夫妇的感情,唉,他对爱情看得太浅了,爱情是无价的,没有任何东西能把一对有真正爱情的男女分开……” 司马光武妒恨道:“我把你们两人的心通通挖出来,看看你们的心到底有多少真意!” 崔刚道:“你会更失望,在我们的心里全是爱……” 司马光武愤怒的一脚把崔刚踢开,道:“爱你的鬼——” 崔刚原本受伤极重,经司马光武这重重的一脚踢倒以后,张口喷出二口鲜血,满面愤怨的瞪着司马光武。 巫苹颤道:“你没伤着吧?” 崔刚喘气道:“没什么。” 司马光武看见他们两个伉俪情深,无异是火上加油,妒火上升,他目中似是喷火,凄厉的一声长笑,自眉梢始,谁都看得出来,正有一股杀机弥漫开来。 他“嘿嘿”地道:“我要你们死——” 石仁中适时的踏出半步,道:“盟主,你先冷静——” 司马光武哼声道:“冷静?哼,石朋友,你这是管闲事还是教训我——” 石仁中道:“这已经不是管闲事,而是有关生死的大事了,你刚才不是说过么,知道你秘密的人都得死……” 司马光武道:“不错。” 石仁中道:“在下斗胆向盟主请教一事——” 司马光武道:“你问吧。” 石仁中道:“快意堂,可是盟主的分支……” 司马光武恨声道:“不错,可是它已被你破坏了……” 石仁中道:“盟主,那么在下有一事请教了……” 司马光武“嘿嘿”地道:“说呀,老夫不喜欢吞吞吐吐的人……” 石仁中道:“江湖这许多年来连着发生许多血案,全是快意堂的杰作,在下想知道那些血案是不是你主持的……” 司马光武道:“快意堂的工作是做买卖,只要价钱开得合理,顾客肯付钱,我们便负责把买卖做好,达到快意恩仇的目的……” 石仁中道:“你不觉得残忍……” 司马光武冷冷道:“石朋友,这两个字在我说来已经麻木了……” 石仁中冷笑道:“盟主,你枉为武林之主,我真奇怪,像你这副德性的人怎么能做武林盟主呢?他们难道……” 崔刚呸声道:“什么武林盟主,根本就是用卑鄙手段……” 石仁中一楞道:“卑鄙手段——” 崔刚恨声道:“他为了达到盟主的目的,暗中不知杀害多少白道高手,那时许多人敢怒不敢言……” 司马光武大吼一声,道:“崔刚,闭上你的嘴——” 崔刚道:“我偏要说,把你那张丑陋的脸说给他们听,让他们都知道你的心肠有多毒,你的面目有多憎恶……” 司马光武“嘿嘿”地道:“反正你要死了,要说你就说吧。” 崔刚哼哼地道:“你怎么惨害我都不管,唯有毒害仁义君子石龙君……” 话未说完,司马光武已大喝道:“住嘴——” 石仁中变色道:“崔伯父,石龙君是死在盟主手里——” 崔刚沉声道:“不错。” 石仁中全身颤震的道:“他为什么要杀害我爹……” 崔刚一震,道:“什么?石龙君是你爹……” 石仁中道:“正是家父……” 崔刚一呆,道:“你就是我们的小主人……” 石仁中微咽道:“崔伯父,你……” 崔刚哽着声,道:“我是黑河九杰的老九……” 石仁中目中泪光一闪,道:“黑河九杰……” 在他那紊乱的脑海里,刹时浮现出幼年逃命的片断情景,他彷佛又看到许多叔叔伯伯为了救助自己,而惨然死于非命的情景…… 崔刚道:“是啊,我们都是令尊的手下九杰……” 石仁中道:“崔伯父,你说,我爹是怎么死的……” 崔刚道:“都是他……” 他怨毒的指着司马光武,司马光武突觉全身一震,面上在瞬息之间有着数个不同的变化。 石仁中大喝道:“盟主,你要有个交待……” 司马光武嘿嘿地道:“片面之辞,你能尽信么?” 石仁中一呆道:“你不承认……” 司马光武道:“没有真凭实据的事情谁能相信……” 石仁中怒声说道:“崔伯父就可以做证……” 司马光武嘿嘿地道:“我找两个人说你杀了人,行么?” 石仁中道:“没有事实当然不行。” 司马光武道:“这不结了么?仅凭崔刚那小子几句话你就相信啦,石朋友,年轻人有干劲是对的,但却不能盲目……” 这个老狐狸能在武林中被其他各派举为盟主,自然有其相当的能力,他得理不饶人,藉机训石仁中一顿…… 巫苹喘息道:“司马光武,你真要凭据?” 司马光武“嘿嘿”地冷哼一声,道:“那是自然……” 巫苹转首道:“崔刚——” 崔刚思了一声道:“什么事?” 巫苹道:“你记得我们主人临死前曾交待过……” 崔刚道:“保护小主人和那柄‘穿月’剑……” 巫苹道:“那柄神剑有何神异之处需要咱们冒死保护……” 崔刚一楞道:“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 巫苹道:“这其中的道理太明显了,如果那柄神剑仅仅是锋利的话,绝不会那么多人为它而死……” 崔刚道:“难道还有秘密……” 司马光武神情变色道:“崔刚,巫苹,你们两个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巫苹冷冷地道:“只怕你的心事被猜中了……” 石仁中一震道:“当年追杀在下的全是快意堂的人,司马盟主,这事你不会不知道吧,在下也想听听你的解释——” 司马光武嘿嘿地道:“本盟主不愿谈这件事——” 崔刚道:“他怕说多了漏了底……” 司马光武怒声道:“崔刚,你找死。” 此人虽为武林盟主,气量却是非常狭小,话音一落,挥手一掌拍了出去,这一掌功力甚厚,崔刚身负重伤,自是无法抗拒或闪移。 正在这时,石仁中一移身形,右掌疾出,硬将对方击出的掌劲接了下来,但闻“砰”地一声,双方身子俱是晃了一晃,暗中俱被对方强劲的功力所慑服。 崔刚大叫道:“好狠呀,你要杀人灭口……” 司马光武道:“你们这些人不会留下一个活口……” 萧云道:“我等也没打算能活着出去,大盟主,咱们都是仇深似海的对头,何不干脆来个了断。” 司马光武道:“你们可以把什么都算在老夫头上,老夫并不在乎别人加多少罪在我身上,有本事你们尽可动手……” 石仁中冷冷道:“盟主,你这一招好绝……” 司马光武冷哼道:“绝?这那能算绝,你拿不出证据才叫绝呢。” 巫苹呻吟道:“证据在剑柄里……”孤剑生扫描楚天侠影ocr旧雨楼独家连载转载时请保留此信息 第三十六章 快意恩仇 这话从她嘴里冒了出来,全场俱为之一震,崔刚顾不得身上严重的伤势,疾跃了出去,道:“我怎么没想到这点……” 他抓着石仁中的手臂,急声道:“石老弟,那柄神剑……” 石仁中道:“在这里……”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苦苦追寻多年的父亲死因,居然会将这秘密藏在神剑的剑柄里,以往,他只知道这柄神剑名贵非凡,锋利无比,却不知道快意堂千方百计的追杀自己抢夺此剑,原来主要是想消灭掉这份隐密…… 司马光武突然跃了过来道:“把剑给我……” 他身手快速异常,伸手朝石仁中的长剑抓去。 石仁中沉声道:“慢着——” 他此刻猝受攻击,不及变招,但他的手却握在剑柄上,一见司马光武迅快攻来,藉机一撒长剑,一溜冷电般的剑芒闪射了出来,朝着司马光武的手臂划去。 司马光武吓得跃身疾退,道:“好小子——” 石仁中驭剑斜立,道:“不要轻举妄动,当心伤了……” 崔刚道:“把剑柄旋开……” 石仁中瞪着司马光武,道:“不急,司马盟主不太喜欢我看那个秘密……” 司马光武“嘿嘿”地道:“不错,那一份不属于你的秘密……” 石仁中道:“但是,它却握在我的手里。” 司马光武嘿嘿地道:“现在断言还过早……” 仇独道:“石大哥,他想抢……” 石仁中道:“仇兄弟,他有本事就抢吧。” 司马光武道:“石朋友,你只要把这柄剑留下,老夫愿网开一面,放你单独逃生……” 石仁中哈哈大笑道:“盟主,你这话不是太好笑了……” 司马光武道:“好笑,老夫并不以为然……” 石仁中道:“你不会忘了家父的仇还没了结呢……” 司马光武说道:“你是聪明人,不该再谈这件事,你应该看得出来,凭你那点本事,固可扬名江湖,但要说到报仇,则差得太远,老夫随便施个眼色,你也受不了……” 石仁中哼声道:“盟主,在下想现在跟你讨教讨教……” 司马光武道:“你不配——” 石仁中道:“盟主,这话太-了。” 仇独大声道:“他妈的,什么狗屁盟主,说这话简直跟猪一样——” “咻——” 他的话音方落,黑暗中忽然射来一枝飞箭,劲疾无比的照着仇独的胸前射来,真是又准又狠…… 仇独那能防备对方会有此招,哎呀一声,一枝锐利的长箭已穿胸而过,鲜红的血喷射了出来,流溅而落。 仇独颤声道:“石大哥——” 石仁中扑过去道:“仇兄弟……” 仇独呜咽道:“帮我报仇……” 石仁中含着泪道:“我会血债血还……” 当他说完这六个字后,在仇独那痛苦无比的脸庞上立刻绽现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含着那丝痛苦的微笑逝去。 萧云吼道:“有种的站出来,别躲在暗中伤人!” 石仁中目中杀机一涌,道:“盟主,你手下不会全是畏首畏尾之徒吧……” 司马光武嘿嘿地道:“个个都是天地间的英雄好汉……” 石仁中道:“把他叫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这样一位大人物……” 司马光武尚未回答,暗中已有人叫道:“老夫来了。” 冷暗中,只见一个瘦骨如柴的老头子,踏着乱葬岗上那杂乱的草茎缓缓的行了过来。 司马光武“嘿嘿”地道:“陈乾,见见石朋友!” 陈乾冷傲的说道:“无名之辈,他不配……” 石仁中愤怒的把仇独放在地上,站起来道:“怪不得阁下手法那么准呢,原来是陈孤弟子……” 萧云吼道:“姓陈的,暗箭伤人,好卑鄙……” 陈乾冷冷一哼,道:“他对盟主无礼,该死……” 萧云道:“陈乾,在下要领教领教阁下的神箭绝技——” 陈乾不屑地道:“你找死——” 萧云冷嘿一声,道:“你也不会好到那里去……” 陈乾怪笑道:“老夫要跟姓石仁中较量较量……” 司马光武得意的哈哈笑道:“对,你只要把姓石的那柄剑拿下来,本盟主有重赏!” 陈乾道:“那还不简单……” 这个瘦骨如柴老头子太过于目中无人了,他不仅没把萧云放在眼里,甚而连石仁中也没瞧上,话音一落,一手直往石仁中的胸前抓来。 休看陈乾年纪已经老大,那一身干净俐落的手法却是江湖上少见的身手,石仁中一震,略退一步,长剑倏地颤闪挥来。 陈乾似乎被石仁中这快速的剑招所震住了,一收手,双袖飞洒,数缕寒光无情的朝石仁中疾射而来。 石仁中道:“袖里箭……” 他目中透着一股凶烈的杀机,身形一掠跃起,宝刃在空中一转,那几道袖箭顿时被劈落尘埃。 陈乾一楞道:“好身手。” 他不退反进,双手箕张,环臂而抱,十指朝石仁中的咽喉之处捏来,这一招怪异乖绝,殊出场中诸人意料。 陈乾自恃武功高绝,未将石仁中放在眼,所以在近身相搏的刹那,毅然大胆的,出这一怪招。 陡然,寒光疾切的一闪而没—— 血液突然喷洒了下来,只听陈乾一声惨嚎,两条手臂齐肘之处全被削了下来,陈乾痛得哀声大叫,跄踉地摔在地下。 陈乾哀叫道:“盟主——” 司马光武冷冷地一哼,道:“给我丢人……” 陈乾似乎没有料到司马光武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说出这样无情无义的话,楞了一楞,望着地上那两条血淋淋的手臂,惨叫一声,一头撞向墓碑上。 血影四下一溅,陈乾脑浆四溢,倒地而死。 司马光武嘿嘿地道:“石朋友,贵朋友的仇终于报了……” 石仁中愤怒的道:“没有——” 司马光武一怔道:“陈乾已死,怎么还没有呢?” 石仁中恨声道:“还有你……” 司马光武“嘿嘿”地冷哂道:“那可不容易啊……” 石仁中道:“盟主,你别太自信了,在下就要讨教……” 司马光武突然叹了口气,道:“石朋友,你年纪轻轻,前途尚大有可为,何苦要往死路上走,你只要留下宝剑,本盟主保证……” 石仁中不屑的道:“你说得真容易,家父的仇咱们该怎么个解决……” 司马光武道:“那太简单了……” 石仁中道:“怎么简单?” 司马光武道:“令尊的仇,老夫负责把那元凶交出来……” 崔刚叫道:“那元凶就是你,你会把自己交出来?” 司马光武叱道:“胡说,杀害石龙君的当然是另有其人……” 此人真是阴狠毒辣的老狐狸,他为了洗刷自己的罪状,竟想出另一套计划,以消灭证据…… 崔刚道:“除了受你的主使外,还会有谁?” 司马光武眼珠子一转,道:“当然另有其人……” 巫苹喘道:“石少爷千万别上当,这个人撒谎脸都不会红,他除了会胡说八道外,每句话都是狗屁连篇——” 司马光武瞪眼道:“巫苹,你不该说这种话,至少我曾喜欢过你……” 巫苹不屑的道:“我不希罕……” 崔刚道:“石少爷,你只要看了那封密函就可真相大白了。” 石仁中道:“不错。” 司马光武狠声道:“石朋友,我劝你不要自寻烦恼,把那柄剑交给我……” 石仁中冷声道:“盟主,你可以抢呀……” 司马光武冷冷地道:“你认为我办不到……” 突然,黑暗之中突然响起一连串蹄声,这阵蹄声密集而杂乱,好像根本不止一个人,三更半夜,又是在这鬼气森森、荒凉无比的乱葬岗附近,这蹄声就太耐人寻味了。 司马光武眉宇一皱,忖道:“谁会来凑这个热闹,难道来人没发现……” 忖念未逝,已听一声大叫道:“少盟主到……” 蹄声渐近,司马耀宗当先骑至身后的马鞍上,跨坐着一个憔悴无此的少女,那少女似乎已身心劳顿,显得软弱无力。 司马耀宗一跃而下道:“爹——” 司马光武不悦的冷声道:“你来干什么?” 司马耀宗道:“我来送人……” 司马光武一怔道:“谁?” 司马耀宗道:“东方姑娘——” 司马光武不悦的道:“她是你的妻子,你送来这里干什么?” 司马耀宗道:“我好不容易把她找到,对爹来说,非常的有用,爹,你知道东方姑娘在石仁中心中的地位么?” 司马光武脑中意念一闪,忖道:“是呀,我怎么没想到这点……” 他朝石仁中嘿嘿一笑道:“石朋友,你不会不认识她吧……” 石仁中心中一震,目光缓绥朝东方萍身上望去,只见她精神萎靡,彷佛大病初愈的样子,她似乎没有看到石仁中,只是茫然的望着夜空…… 萧云低声道:“大哥,她就是东方姑娘……” 石仁中嗯声道:“正是她……” 司马光武嘿嘿地道:“石朋友,她为了你,居然不跟我儿子结婚……” 石仁中道:“司马大盟主,请你尊重她……” 司马光武狠声道:“她既然不愿嫁给我儿子,我们司马家中也不希罕,她既然爱的是你,你可以把她要回去……” 他深沉的一笑又道:“不过,你要付一点代价……” 司马耀宗急声道:“这……” 司马光武怒叱一声,道:“怎么?你真这么没有出息呀,天下的女人多得是,环肥燕瘦任你选,爹不信讨不到一个更好的……” 司马耀宗急声道:“爹,你不是说过,东方世家的……” 司马光武压低声音道:“蠢货,爹会吃亏么……” 司马耀宗被他爹爹骂得不敢再吭一声,他偷偷望了东方萍一眼,只见她茫然的望着夜空,什么事也不晓得,暗中叹了口气,他轻轻在东方萍身上拍了一掌。 东方萍哎呀一声清醒了过来,道:“不要脸……” 东方萍这才发现自己处身在一个极端荒凉和恐怖的坟场,她目光略略一扫,忽然发现石仁中就站在自己的身前,楞了一楞,全身竟泛起一阵轻微的颤抖。 她低哑的道:“仁中……” 石仁中黯然的道:“东方姑娘……” 这声“东方姑娘”在他嘴里说出来,真是艰涩生冶,痛苦非常,而传进东方萍耳中,更是肝肠寸断,彷佛他们之间已陌生了许多,顿时,使她觉得时间真会冲淡双方的友情,在她心灵中,她不信友情与爱情会消逝得那么快…… 东方萍颤声道:“我终于见着你……” 她似乎再也克制不住自己那激动的情绪,移身朝石仁中扑来,那知她的动作虽快,司马光武的动作比她还要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硬扯回来。 司马光武嘿嘿地道:“东方姑娘,你不要太冲动——” 东方萍叫道:“司马伯父,你不该这样对付我——” 司马光武道:“你冷静点,我现在正和你的他谈判呢,他如果真的喜欢你,自然会把你救出去,如果他根本不喜欢你,你还是嫁我的儿子算了……” 东方萍呸声道:“你作梦——” 司马光武道:“那好,你给我乖乖的等在这里,不然休怪我不念交情,又要点上穴道,让你动弹不得……” 东方萍道:“你不怕我爹……” 司马光武冷冷地道:“你爹还有脸?哼,有你这样的女儿,他的老脸早让你丢光了……” 石仁中沉声道:“大盟主,你这种行径可不像个英雄人物……” 司马光武道:“咱们谈谈条件……” 石仁中道:“什么条件?” 司马光武道:“假如你真喜欢东方姑娘,阁下只要把那柄剑留下来,你便可带着她离开这里,不过那也只能限定你们两个……” 石仁中道:“在下若不愿意呢?” 司马光武道:“那表示你根本不爱东方姑娘,她痴痴的等你寻你,甚至于逃婚,种种事迹,在她来说全不值得……” 石仁中心弦一颤,忖道:“这老狐狸好利的一张嘴,居然先咬我一口……” 他淡淡地道:“盟主,你用心可谓良苦……” 司马光武“嘿嘿”地道:“本盟主不怕你不从……” 石仁中道:“在下并没有答应……” 司马光武神情一变,说道:“你不爱她……” 石仁中正色的说道:“不,我爱她,不过,这是两回事,我不能因为她而放弃了这许多的朋友,她也不会为了个人的爱,而遗弃这许多肝胆相照、有血有性的英雄……” 东方萍凄然的道:“仁中,你说得对,我们不能因为个人的幸福而丧失那么多人的生命,要死大家都死在一块——” 巫苹叹道:“好一个善良的女孩子,我们的红儿就差远了……” 崔小红不敢吭声,只好那里偷偷抹眼泪。 司马光武呆了一呆,道:“东方姑娘,你不要命了……” 东方萍道:“我爹跟你有多年的交情,你翻了脸连他女儿都不认,仅这一点,已显出你这个人是多么狠辣,我就是想活下去,只怕你也不会放过我……” 司马光武哈哈大笑道:“好厉害的丫头,你果然有点眼光!” 东方萍道:“司马伯父,你可曾想过后果?” 司马光武一震,道:“后果,什么后果?” 东方萍道:“伯父,我爹的斤两你不会不明白,他要查一件事没有查不出来的,你如果杀了我,他老人家一定会找上门来,那时伯父纵有苏秦、张仪之舌,也难舌底生花!” 司马光武嘿嘿地道:“你认为令尊会知道么?” 东方萍肯定的道:“我相信我爹的本领,他要知道一件事,江湖上还没有人能瞒过他的耳目!” 司马光武道:“你有没有估估伯父的能力……” 东方萍一呆道:“这个……我倒没想过……” 司马光武嘿嘿地道:“姑娘,我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天衣无缝!” 陡闻有人哈哈笑道:“老朋友,你未免太自信了一点……” 但见黑暗中一个灰淡的影子像一道幽灵一样的冉冉而来,这人神情洒脱的缓步而来,却在威武中含有一股令人不可抗拒的杀机。 东方萍一震道:“爹——” 东方驭龙“嗯”了一声道:“有爹在,谁也不怕……” 司马光武内心一惊,忖道:“该死,他怎么来了,咦,那些埋伏的人怎么不阻拦他呢?” 他苦涩的一笑,说道:“亲家公,你也来啦——” 东方驭龙哼道:“谁和你亲家?” 司马光武急声道:“老兄弟,你怎么啦,不认这门亲事?” 东方驭龙冷笑道:“不认啦——” 司马耀宗急上前道:“岳父,你不是说……” 东方驭龙怒道:“谁是你岳父,你少胡叫一通,司马光武,我女儿还好没嫁进你们家,不然三天不到她的一条小命就没了……” 司马光武陪笑道:“老朋友,这是误会……” 东方驭龙哼声道:“误会,若不是老夫亲耳听见,还真以为是误会呢。” 他拉着东方萍的手,道:“萍儿,跟爹回去……” 司马光武满面陪笑道:“请,请,事过之后,兄弟当登门请罪——” 东方萍摇头道:“爹,我不走!” 东方驭龙一怔道:“为什么?” 东方萍凄楚的道:“我要跟石仁中在一起!” 东方驭龙怒气上涌,道:“那小子别理他!” 东方萍颤声说道:“爹,孩儿离不开他!” 东方驭龙一呆道:“你那么爱他?” 东方萍那苍白的面颊上利时掠过一层红晕,她不胜娇羞的低下头去,看在东方驭龙眼里,不禁暗暗摇头。 东方驭龙固执的道:“你先跟我回去,那小子若真喜欢你,他会上咱们谷里来求亲!” 东方萍道:“爹,不行,他现在很危险!” 东方驭龙哼声,说道:“你是要爹帮助他?” 东方萍点头说道:“爹,难道说不应该?” 东方驭龙道:“好,爹就守在这里,看看再说!” 司马光武一听大急,道:“老朋友,你不会和我反目吧!” 东方驭龙哼一哼,说道:“那可不一定!”- 司马光武“嘿嘿”地道:“老朋友,你最好聪明点,当年姓石的案子,你也逃不了责任!” 东方驭龙一怔道:“好呀,你要把我拖下水……” 司马光武“嘿嘿”地道:“你当然不能置身事外!” 石仁中双目通红,道:“司马光武,你说他也有一份?” 那个“他”字不用问也知道指的是东方驭龙。 东方萍一惊道:“爹,你……” 东方驭龙一笑:说道:“孩子,紧张什么?” 东方萍哇哇地哭出声来,道:“爹,你不该参与那件事……” 司马光武嘿嘿地道:“你爹不但参加了,而且还是主角呢!” 东方驭龙冷冷地说:“司马光武,我心安理得,你说破了嘴也没人会相信。” 石仁中道:“崔伯父,现在我要替我爹报仇了!” 一股浓烈的杀机迅快的燃烧在他的眉宇间。 崔刚道:“你看看血书再动手!” 石仁中悲声呼叫道:“愿爹在天之灵佑我!” 他目光凝注在司马光武身上,缓缓启动那柄神钊的柄端,果然,那柄剑暗含旋钮,一经旋转,立刻露出一道缺口,里面藏着一块叠好的血巾! 他的心,怦怦直跳,双手不禁抖颤起来! 司马光武一双目光四下流转,似是有所举动! 东方驭龙冷冷地道:“大盟主,你不要乱打主意,让这孩子看完那道血书,只要在江湖上打过滚的人都知道,石龙君的血书是藏在剑柄里!” 司马光武嘿嘿地道:“东方兄,你难道不想看看那道血书里写什么?” 东方驭龙道:“不看也罢!” 司马光武道:“听说石龙君寻得武林秘笈‘天龙八式’!” 东方驭龙目光为之一亮,旋即摇头道:“不感兴趣!” 石仁中慎重的将那血巾启开,目中顿时泪如泉涌,全身不停的抖颤,但见他双唇颤抖,喃喃自语,谁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崔刚急声叫道:“石老弟,令尊说什么?” 石仁中双手捧血巾大呼道:“爹,孩儿替你报仇!” 崔刚道:“石老弟,不要激动,先冷静下来!” 石仁中目中怒煞之气一涌,道:“司马盟主,你是主凶!” 司马光武“嘿嘿”地道:“令尊若这么写,本盟主也不想赖了。” 石仁中道:“家父说你们曾在始信峰顶比剑!” 司马光武道:“为争天下第一,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石仁中道:“始信峰顶一共有四个人参加,你,东方谷主,还有一位苍州老丐,家父曾赢了苍州老丐和东方谷主——” 司马光武不屑的道:“他却败在我手里——” 石仁中冷哼一声,恨声道:“那是因为你用了手段——” 司马光武“嘿嘿”地道:“这件事东方谷主也曾参与,我有没有用手段,东方谷主应该很清楚,任何事情要逃过他的眼睛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东方驭龙沉吟道:“我不曾发现他用手段——” 石仁中道:“家父在胜了东方谷主和苍州老丐后,司马盟主可曾假献殷勤的端一杯始信峰顶的凉泉给家父喝。” 东方驭龙道:“有,那时老夫因功力耗用太多,盘膝坐在地上调息,无意中看见司马盟主舀一碗凉泉给令尊——” 石仁中说道:“毛病就出在那碗泉水上——” 东方驭龙一惊道:“怎么?” 石仁中道:“家父血巾上交待得很清楚,司马盟主发现家父的剑法超绝,他绝非敌手,于是藉送水的时候在水里洒了一点‘解功散’,家父没料到他会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喝下了那碗泉水之后,才知道上当!” 司马光武道:“一派胡言,令尊可以要求择日再比——” 石仁中道:“武林中一诺千金,谁愿意轻易失言,家父全身功力被解功散化解无遗,与司马盟主交手自非其敌——” 东方驭龙“啊”了一声道:“怪不得石龙君和司马盟主动手时,出手不如与我动手时那样凌厉呢,原来是这个原因——” 石仁中愤慨的道:“家父落败之后,立刻下山,司马盟主知道事机已泄,唯恐让武林道的朋友知道真相,遍发武林帖,邀请各派拦截家父,各派与家父俱有交情,明是拦截,暗中却在保护,司马盟主丧心病狂的居然命快意堂追杀家父与在下,黑河九杰与家父有生死之谊,毅然出面保护在下……” 崔刚叹气道:“可惜,黑河九杰死伤殆尽……” 石仁中恨声道:“他们没有白死,有人要偿命的……” 司马光武“嘿嘿”地道:“真没想到石龙君留的血书还写得那么详尽……” 石仁中沉声道:“你可认罪……” 司马光武冷嗤道:“你已然都知道了,老夫也不必再瞒了……” 石仁中叫道:“你为什么非置家父于死地不可?” 司马光武深沉的道:“那只怪他有着太高的武功,也怪他有颗太聪明的脑袋,老夫有许多事都坏在他手里……” 东方驭龙冷冷地道:“有一件事你还没说出来——” 司马光武哼声道:“什么事?” 东方驭龙道:“武林中若以声望武功而论,石龙君只怕在你我之上,少林悟圆方丈、武当百非道长虽在武林中俱是个响当当人物,但比起石龙君犹差一着,阁下深知要登上武林盟主宝座,非除去石龙君不可,故……” 司马光武叱道:“东方兄,你不该陷我于泥沼……” 东方驭龙冷冷地道:“老夫早知你的居心,只是不愿道破……” 司马光武叫道:“你已然看出来了,为什么不事先通知姓石的……” 东方驭龙哼哼地道:“老夫看不惯石龙君那种傲态,况且武林中人个个眼高于顶,老夫纵是警告于他,他也不一定卖这个帐……” 司马光武连哼数声,目中怒焰陡张,呈现一片凶光…… 他“嘿嘿”地道:“东方兄,老夫和你相交一场,今天……嘿嘿,休怪老夫不念交情,说不得要将你留在这里了……” 东方驭龙“哦”了一声,说道:“老朋友,你真够交情呀,居然在这节骨眼上还这么照顾我,哈哈,老朋友,只怕你枉费心机了……” 司马光武“嘿嘿”地冷声说道:“那可不一定……” 他朝司马耀宗一施眼色道:“孩子,你先退后——” 司马耀宗那敢抗命,急忙领着他的手下退后数尺—— 但闻“咻”地一声哨响,四周刹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从那黑暗的草丛后,涌来十余个黑衣彪形大汉,这些人俱是手戴虎皮手套,腰挂大皮袋,袋里隆隆鼓起,显然是不寻常的武器。 东方驭龙眉头一皱道:“老朋友,别叫他们出来丢人现眼……” 司马光武摇头道:“东方兄,你千万别太小看他们,这些人虽然武功不怎么高强,但那手上的巧劲我敢夸空前第一……” 萧云神色一变,低声道:“石兄,这些人是司马光武一手调教出来的火焰队,与人敌对凶辣难防,咱们最好能在他们未出手前先予除去……” 石仁中嗯声道:“他们个个穿戴手套,其中一定有古怪——” 话声方落,左侧那个黑衣人,突然伸手直入大袋中,抓了一把朝外直扬,但见乌光流闪,发出一片剥剥之声,刹时烈焰飞扬,沙石和草木全是烈焰—— 崔刚道:“烈焰沙——” 他的话声在黑夜听来特别令人惊心,那司马光武目光在崔刚身上一掠,立时嘿嘿大笑道。 那批黑衣大汉仿佛有默契一样,未等司马光武指示,个个已将烈焰沙抓在手中,一声大喝,全部洒去—— 崔小红惊道:“爹——” 她见一蓬蓬无情的烈焰沙在空中飞舞,朝着爹爹身上飞去,顿时顾不得自身的危险,直跃而去。 蓝蓝的焰火刹时从崔刚身上散发开来,他竟然被那无情的火焰吞噬在里面,嘴里发着痛苦的惨叫—— 巫苹叫道:“小红,小红——” 崔小红不知危险急扑往崔刚身上。 她尖叫道:“爹,爹——” 崔刚叫道:“小红,别来——” 他们距离得太近了,小红的手方触在崔刚身上,那蓝焰像长了眼睛似的,刹时烧着了她的全身…… 萧云目皆欲裂,叫道:“在地上滚,小红——” 崔刚痛苦的大叫一声,闻声急忙在地上翻滚,谁也没有想到那无情的焰火居然是愈滚愈烈—— 腐蚀的焦臭味,已随着火势而传了过来—— 巫苹吼道:“崔刚,我也活不了。” 这个女人的性子好刚烈,一见自己的丈夫和女儿全陷身火势之中,惊悚之下,一下子咬断了舌根,满嘴鲜血惨然死去。 东方萍哀声呼叫道:“爹,好霸道的火沙……” 司马光武“嘿嘿”地道:“老夫不相信谁能逃过这个毒沙阵……” 萧云一见崔小红和崔刚全倒跌在火焰中,知道他们已无生望,他伤心之余,大吼一声,拔出一柄长剑,朝着身边一个黑衣汉子剌去。 “哎呀——” 那一剑又快又急,又是猝然而发,那漠子不及闪避,顿时,穿剑而过,倒地即死。 司马光武叫道:“姓萧的,你也给我死——” 无数的烈焰沙密密麻麻的朝萧云身上罩下。 石仁中急道:“萧云,小心——” 萧云彷佛根本没听见一样,他势如疯狂,根本不顾那些无情的毒沙,挥舞着长剑,冲入人丛,连着又杀了两个黑衣大汉,但自己也是多处受伤。 萧云狂裂的一声大笑道:“大哥,我死了你给我报仇……” 说完,带着一身的蓝火反朝司马光武身上扑去。 司马光武变色道:“拦着他——” 他儿子司马耀宗一听爹爹叫人拦着萧云,为求表现一下自己的武艺,斜侧里一个箭步,伸手抱着萧云,两个年轻人顿时纠缠在一起—— 司马光武急道:“混蛋,谁要你抱他,那火有毒……” 他的话太晚,司马耀宗的身上已烧了好几处,他拼命的想把萧云推开,可是萧云的手紧紧抓着他,他只觉喉结一紧,全身疼痛难当,呼吸愈来愈困难—— 司马耀宗颤道:“爹,救我——” 司马光武吼道:“解药,解药——” 他上前一脚踢在萧云身上,萧云闷哼一声,人已断气而死,那些黑衣大汉同时朝这里涌来,有人叫道:“报告盟主,解药没带来……” 石仁中悲愤的道:“害人的毒沙,我要你们通通死……” 但见耀眼的剑光在空中一闪,一溜剑影在空中疾快的一闪而过,只听数声惨叫过后,那十几个黑衣大汉俱倒卧在血泊之中—— 东方驭龙骇道:“剑罡……” 东方萍呼道:“仁中,杀得好……” 石仁中满面杀气,道:“我要给那些死去的人报仇……” “呸——” 司马光武悲吼道:“你还我一个公道……” 此刻司马耀宗因为受不了那痛苦的灼伤,而惨嚎连连,他脸色青紫,显然毒沙上的剧毒已发作了…… 石仁中道:“正好,司马光武,咱们来做个了断——” 东方驭龙不屑的道:“死了儿子怪别人——” 司马光武叫道:“不怪他怪谁,他如果不来找麻烦……” 他转眼一见自己那十几个黑衣大汉全在血泊,不禁怔了一怔,刚才只因太关心儿子,而没注意是怎么一回事,心思一动,顿时怒发直竖—— 他吼道:“东方兄,你不该下这么狠的手……” 东方驭龙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司马光武道:“这里除你而外,老夫实在想不出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居然能在举手间连杀这么多的人……” 东方驭龙冷冷地道:“你认为是我干的——” 司马光武道:“不错。” 东方驭龙道:“那你就算在我的头上好了……” 石仁中双目通红,道:“老贼,杀死他们的是我——” 司马光武“嘿嘿”地道:“是你?只怕你没这个本事——” 石仁中道:“那你就试看看——” 那冷艳的剑光凌空飞起,像一道银色的匹练,冷寒无情的朝着司马光武全身罩下—— 司马光武大骇道:“剑罡……” 刹时,江湖上多日的传言在他眼前已有了证实,失传百年的剑道最玄奥的剑罡神技,果然又再一次出现江湖—— 他疾快的拔剑,挥剑如风,向对方那疾落的剑光迎去,他妄想以自己那浑厚的功力来抗拒这百年神技…… 双方剑光一触而分—— 只听“刷”一声轻响,司马光武的长剑已断裂为二截,不幸的是那凌厉的剑刃和剑气居然透入衣服和肉,将司马光武的臂膀齐根削落在地。 鲜艳的血立时喷洒满地—— 司马光武厉叫道:“姓石的,你好狠心——” 石仁中寒着脸,道:“在下要杀了你祭灵……” 司马光武痛颤的道:“你不要逼人太甚……” 石仁中道:“当初你追杀家父的时候,可曾想到今日……” 司马光武吼道:“好,我儿子也死了,手臂也断了,活着跟死也差不多少,老夫就成全你……” 果然,那司马耀宗已死去多时,身上的蓝色火焰尚在燃烧,一股股焦臭味散发开来,令人欲呕…… 司马光武望着他儿子凄然的道:“儿子,别怕,爹来了——”他不畏那无情的毒火,伸出单臂将司马耀宗搂在怀里,蓝色焰苗子立刻烧到他身上,他似乎已不知道灼伤的痛苦,抱着他儿子喃喃地自言自语,谁也没听见他在说些什么,只知道他在亲吻着他儿子的面颊…… 石仁中突然叹了口气,道:“他不该做尽太多的恶事……” 东方驭龙道:“那毒火上身谁也活不了,他是自作自受……” 石仁中长剑斜举泣道:“爹,还有各位为我们死去的叔叔伯伯们,孩儿已为你们报仇了,愿你们在天之灵能够安息!” 东方萍颤声道:“仁中,你没受伤吧?” 满脸关注之情,一种脉脉的情意洋溢于言表…… 石仁中苦涩的道:“谢谢你,萍萍,在下要回家了……” 东方萍一怔道:“回家干什么?” 石仁中道:“在下要回家祭父……” 东方萍道:“我跟你去……” 石仁中-震道:“你……” 东方驭龙叹息道:“仁中,我把她全交给你了,她将来幸福与否,全看你的了,祝福你们……” 说着一晃身,人已朝黑夜之中奔去—— 东方萍叫道:“爹——” 石仁中也高叫道:“伯父……” 东方萍道:“不,你该叫岳父……” 石仁中一呆道:“这……” 两人不禁莞尔一笑,顿时一种幸福的甜蜜传人两人的心湖里…… 夜渐去,黎明将至—— (全书完)孤剑生扫描楚天侠影ocr旧雨楼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