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婴》 第一章 乱葬岗 那天是农历十五,可是天上根本就没有月亮。到处漆黑一片。一个走夜路的人,骑着一辆老掉牙的自行车,一手扶着车把,一手举着手电,走的晃晃悠悠。 这个人就是我们村的王大胆,这小子以胆子大闻名乡里。也不知道是为了炫耀胆量,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王大胆经常走夜路。偶尔有人遇见他,也都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一天,王大胆骑着自行车从外面赶回来,经过村外乱葬岗的时候,忽然发现有四五个小孩正在坟头上玩耍。王大胆向来多事,于是把自行车扔在一边,举着手电走过去问:你们是谁家的孩子?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 那几个孩子默不作声的从坟头上跳下来,然后把王大胆围在中间。王大胆用手电一照,这才发现,这几个小孩全都没有脑袋,衣领上只有一个光秃秃的脖子,微微渗着血迹。 王大胆登时给吓的目瞪口呆,手脚发软,抽抽了几下就倒在地上。第二天人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在乱葬岗了。 开始的时候,谁也没有当回事,直到前两天,另一个人晚上回村,在乱葬岗看见王大胆坐在坟头上,一边用手电乱照,一边不舍的追问:到底是谁家的孩子?到底是谁家的孩子 这几声鬼叫虚无缥缈,就在我耳朵边上响起来。 我听的头皮发麻,背上冒冷汗,瞪着站在我对面的姚文闯:麻痹的,你一定要在这时候讲鬼故事吗? 文闯贱笑了一声:活跃活跃气氛嘛。王大胆死了一个月了,他的事迹可是越传越邪乎了。 然后我们两个不再说话。在手电的亮光下,你一铲我一铲得干活。 现在是半夜,我们两个所在得位置,就是故事中得乱葬岗。乱葬岗上坟头摞坟头,我们正在刨其中得一个。还好,到目前为止,我们都没有看见传说中的王大胆。 我叫王天下,桐柏王庄人。是个初中一年级的学生,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得年级,听说乱葬岗上有宝贝,所以趁天黑和我的好哥们姚文闯,半夜扛了铁锹来挖宝。 文闯一边挖一边问:听说乱葬岗上埋得都是绝户,活着的时候比我奶奶还穷,死的时候破席子卷卷就埋了。这里真的有宝贝? 我手里不停:你问我我问谁?我又没来过?不过听说有人在这里挖出来不少袁大头,还有人找到了金戒指。 一番话听得姚文闯神色激动,两眼放光:要是发了财,先让我奶奶吃顿好的。 我往手心里吐了口吐沫,搓了两下,抡起铁锹使劲铲下去:没想到,你小子还挺麻痹孝顺。 不料,这一铲子下去,听到了一声脆响。文闯连忙窜过来:别动。下面有东西。 我小心翼翼把铁锹抽出来,然后和文闯两个蹲在地上,开始用手刨坑。很快,我们从土坑里面捧出来一个罐子。 文闯激动得都要哭了:这里面是不是装着金子呢? 我掂了掂:不能吧,金子能这么轻? 文闯大叫:我知道了这罐子是古董。 我拿手电照了照:不能啊,这罐子跟我们家腌咸菜得罐子差不多啊。不会是这人生前喜欢吃咸菜,所以带下去了一罐吧。 文闯摆摆手:你别闹了,大半夜战战兢兢挖坟,结果挖出一罐咸菜来,传出去都让同行们笑话。咱们把罐子打开看看吧。 看来文闯真的把这罐子当成古董了,小心翼翼拔下木塞子,又揭开几层油纸,生怕给弄坏了。等他好容易打开。我闻到了一股浓烈得酒香。 我一拍大腿:白忙活了,是酒。 文闯抱着罐子一直晃:好想酒里面泡着东西呢,你把手电拿过来看看。 我举着手电从罐口往里面照,看见里面果然有东西。但是这酒很浑浊,根本看不清楚。 文闯从地上拣了一根树枝,然后往外面挑。 很快,我看见一只很小得手,惨白惨白的,被树枝挑了出来,搭在罐口。 文闯没想到里面是这么个东西,大叫一声,把陶罐远远的扔了。 不偏不倚,陶罐正好摔在一块半截砖上,啪得一声摔个粉碎,里面的烈酒流的满地都是,然后,从里面滚出来一个小婴儿,全身赤裸,通体惨白,脑袋正在以一个别扭得姿势扭着,不偏不倚,那张小脸正好对着我们两个。 它的眼睛紧闭,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它正在盯着我们。 我把手电照过去,看见它得身子已经被泡得发涨了,脸上得肉更是挤成一团,根本看不出来样貌和表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它正在笑。 我感到一阵剧烈得恶心,弯着腰想吐。 文闯开始的时候被吓得面色惨白,这时候定了定神,居然敢慢慢走过去,蹲下来仔细看那具婴儿的尸体。 我喊了一声:看什么看,干咱们这行的,千万不要对尸体有太多留恋,不然容易出问题。 我嘴里絮絮叨叨,手上却不停,捡起地上的铁锹,想继续挖,碰碰运气,没想到,铁锹刚刚铲到地面,忽然一声钝响,木柄断了。 我看着断成两断的铁锹,心里一阵紧张,这可是不祥之兆啊。铁锹都是新的,而我才十三岁,没道理把它用断啊。难道,今天晚上要出什么事? 想到这里,我心里更加忐忑不安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还是早点走吧。 我正看着铁锹犹豫,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笑声。这声音半男不女,就像是在我耳边笑出来的一样。 我心里一激灵,猛地回头向后看去。背后什么也没有,除了一颗小树,正在夜风中晃个不停。 我叹了口气:难道是我太紧张了,给吓的幻听了? 忽然,我发现情况不大对。文闯仍然蹲在地上,但是他没有再看那具尸体,反而,他正在回头看我。 文闯的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像是恶毒,又像是嘲笑。 我心里一片冰凉,不由得感觉到,如果那个婴儿能够做出表情的话,肯定和现在的文闯一模一样。 我怯怯的叫了一声:文闯?你玩什么呢? 文闯没有回答我,我看见他嘴皮子动了动,然后发出一声笑声,半男不女,和刚才一模一样。 我几乎要逃跑了,但是文闯正好蹲在我的去路上。如果我选择别的方向,难免要从乱葬岗中间穿过去。我实在没有那个胆子。 我慢慢举起手里的铁锹柄,当作木棍,远远的冲文闯打过去。 文闯本来一直盯着我笑,这时候忽然神色突变,十分惊恐的看着我,然后连滚带爬的逃开了。 我根本没有继续追击的勇气,眼看着文闯让开路,连忙连滚带爬的想逃走。 不料,文闯在我身后喊了一声:天下,你干嘛? 我不由自主停住脚步,扭头看了他两眼,怀疑地问:你不抽风了? 文闯一脸无辜:我抽什么风?你刚才中邪了吧,好端端打我干嘛? 我晃了晃手里的棍子:我看你神色不对劲啊,一直盯着那个尸体看,还冲我笑。我还以为你被鬼上身了呢。 文闯脸上的表情无辜的很:你眼花了吧。 我正要问他刚才遇见什么了,文闯忽然神色紧张的跳起来,拉住我的胳膊:快躲躲,有人来了。 我被他拽的踉踉跄跄,跑到一颗树后面。我探头出去看了看,月光照着乱葬岗,孤零零,冷清清。除了刚才被我们翻出来的婴儿尸体,周围什么也没有。 我不由的很怀疑,回头问姚文闯:哪有人?你瞎咋呼什么? 文闯很诧异得看着我,小声在我耳边说:你看不见?你看那边,那个人举着手电坐在坟头上。 我顺着文闯得手望过去,根本什么也没有。 我有点不高兴了:你不会是想说那个人是王大胆吧。大半夜的,玩这个有点不地道了啊。 文闯忽然脸色惨白:哥们,今天晚上咱们两个不走运了。 我看他神色不对,有点害怕,小声问:咱们不闹,到底怎么了?你可别吓唬我。 文闯大口的喘气:天下,你还记得麻子吗? 麻子是我们村得一个乞丐,常年在村子里要饭。大家都认识他,也乐意把剩饭给他。这人也挺仗义,每天晚上卷着铺盖睡在街上,睡醒了就到处乱晃。万一有个失火偷盗的,他都会喊上一嗓子把大家叫起来。所以大家都说,有麻子在,大伙晚上睡觉都放心。 不料,麻子最后还是得罪了四里乡得贼,他们心怀不忿,给了麻子一个毒馒头,把他药死了。由于没有证据,麻子的案子始终没有找到凶手。 麻子不是我们村子里的人,进不了各家得祖坟,于是大伙把他埋在了乱葬岗,让他入土为安。 这时候我听见文闯提起麻子,不由得有些诧异,接话道:记得啊,你说他干嘛?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文闯面色苍白:我刚才看见他了。 我心里扑通一下,脸上的肉直抽抽:你说什么? 现在文闯脸上的表情是被吓得要懵的样子:他刚才给我打手势,让我们两个快点走,说这里有危险。 我嗓子有点发干,声音都嘶哑了:文闯,你没事吧,他可是死了啊。 文闯脸上的表情忽然又是一变:你听。 不用文闯说我也听到了,一股风声,由远及近得刮过来,带着呼啸声,排山倒海。好像有一列火车冲着你开过来一样。 第二章 惊魂夜 我和文闯躲在树后,文闯声称自己看见了死去的麻子。紧接着,我们两个听到一阵山呼海啸的风声。 这声音不是很大,但是传到我们耳朵里,听的人喘不过气来,像是胸口上压了一块大石头。 我探出头去,发现周围风平浪静,甚至身边的树都没有晃动叶子。但是在几十米之外,有一个黑影正在慢慢移动过来。那里正是声音的源头。 我两腿发软,冲文闯说:咱们快走吧。 文闯哭丧着脸:麻痹吓得腿软,根本走不动。 我神色慌张的点点头:麻痹我也是。 很快,我发现那个黑影其实是一个大旋风,卷着坟头上的土,铺天盖地,慢慢的移动过来。 这时候什么也顾不得了,逃命要紧。我们两个人,四条腿,拄着铁锹,一瘸一拐的逃跑。 本来旋风稀松平常,平时也会经常见到,不至于把我们两个吓成这样,但是今天晚上的情况太特殊了,而且文闯还号称看见了鬼。 旋风的速度不快,但是我们两个的速度也很慢。所以,大旋风始终跟在我们后面。我觉得衣服开始被风带的有点飘。我不知道是出现了幻觉还是怎么回事,隐隐的听到风声中夹杂着笑声,打招呼声,声音飘渺,说不出的感觉。像是邀请我们过去一聚。 我回头,看见旋风中央一个黑影,黑影周围一个亮晶晶的东西,像是一颗巨兽的眼睛,不断的摇摆转圈。 正在着急的时候,忽然文闯一声大叫,身子猛地停住了。 我着急的问:你怎么了? 文闯满脸紧张:有东西抓住我的脚了。 我又是害怕又是着急。低头一看,刚才那个婴儿的尸体正好就在旁边。 原来,罐子打碎之后,罐口却保留下来了,变成了一个陶环。文闯走路不看脚下,一脚踩在这个陶环里面。说来也奇怪,这个陶环像是长在地上了一样,怎么也动不了。而且环小脚大,文闯到底是怎么踩进去的? 我帮着文闯拔了一会,始终不行,眼看着身后的旋风越来越近,让它追上了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我也是急中生智,说道:文闯,这小娃娃是不是想让咱们把它埋了才放我们走? 文闯满头大汗:现在哪有时间埋它啊。这样吧小兄弟,只要我们今天能逃得了,保证满足你的愿望,你看行不行? 文闯这句话一出口,那只脚猛地从地上抬了起来。 虽然陶环还套在脚脖子上,但是我们两个都知道,这个婴儿暂时放过我们了。 我们两个算是捡了一条命,互相搀扶着,连滚带爬往村子里面跑。 本以为出了乱葬岗,旋风就会回去,没想到,这阵旋风一直跟着我们两个。而且,一路走过来,不断的有小旋风加入它。跑到后来,我只觉得身后的吸力越来越大,速度也越来越慢,每往前走一步都要用尽力气。 而且,周围的空气渐渐的开始散发着恶臭。我意识到,总是吸入这样的空气肯定有害无益,但是我现在跑的筋疲力尽,一个劲的大喘,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就算是毒气,也只得吸进去了。 前面,村子已经遥遥在望。但是这几十米的距离对于我和文闯来说,简直比唐僧取经还要艰难。 我咬着牙,一步步的坚持向前走。走到后来,头昏脑胀,全身难受。我开始不由自主的想:不跑了,放弃算了。这个念头出来之后,马上觉得前面的路更艰难了,恐怕连十步都走不过去了。 正在这时候,忽然脚下一绊。我本来就没什么力气,这时候只能顺势倒在地上。 文闯的情况比我要好,一手抓着铁锹,一手试图要把我拉起来。我喘了口气,拉着他的手,挣扎着要站起来。 这时候,身后的旋风赶到了。一下把我的右腿裹在里面,我先是感觉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然后是冰凉,这种凉一直透到骨头里,瞬间整个右腿就不听使唤了。 我的心一下凉了,死亡的恐惧沿着右腿蔓延上来。我开始不由自主的咽吐沫,又被自己的吐沫呛住。 我惊惶失措的抬头看了看文闯,他面色死灰,心里的害怕全都写在脸上了。但是两只手仍然紧紧的抓着我的身子不放,我现在几乎正在被他拖着走。 我看旋风大有把我们两个都吞掉的意思。我的两手不由自主在地上乱抓,一下摸到了文闯扔在地上的铁锹,于是捡起来,用铁锹朝旋风里面一个劲的铲。 本以为鬼怪无形,但是铁锹铲下去,居然铮铮有声,而随着我不懈的努力,文闯居然把我从旋风中拖出来了。 我心中一喜,撑着铁锹居然站了起来。 这时候,文闯捏了捏我的胳膊,然后指了指前面。这小子也已经累的说不出话来了。 我抬头,看见一道破败的土坯墙,墙上写着几个大红字:晚婚晚育,少生优生。我们已经到村口了。 村口有一道影背墙,上面白底红字刷了不少党的标语。说来也奇怪,我们刚刚越过这道影背墙,后面的旋风就戛然而止,再也不敢越过雷池一步。 我们两个已经累到了极点,即使知道旋风就停在后面不远。可是实在走不动了,双腿一软,纷纷倒在地上开始喘气。 我看着墙上的标语:在党的领导下昂首阔步迈进二十一世纪。再看看风力不断减弱的旋风。不由得叹道:没想到,一道影背墙把它挡住了。 文闯躺在地上闭着眼,接话说:嗯,估计是标语比较厉害,跟道士画的符一个意思。 我叹了口气:要么说一物降一物呢。怪不得我爸让我争取入党,原来党员有这么多好处。 文闯的声音很疲惫:是啊,连鬼都怕。真麻痹牛。 我们两个一边说,一边盯着那旋风,风力减弱,灰尘落下,渐渐露出一个人影来。 我们两个很恐惧,偏偏又再没有力气逃走,只好躺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那个人影。人影并不靠近,只是在影背墙划出的界限之外徘徊。 我背上的汗像是海浪一样,一拨一拨的冒出来,撑着地的手肘不由自主的抖动。 那个黑影面目模糊,但是我能看得出来,他举着一个手电。 手电的光照到我们两个身上,变成一个黄色的斑点,然后,我听见黑影问:哪家的孩子?你们是哪家的孩子? 我忽然想起文闯刚刚讲的故事,脱口而出:完了,这是王大胆。 我话没说完,文闯忽然扑上来捂住我的嘴,但是这时候已经晚了,王大胆的手电忽然熄灭,紧接着,我听见几声似笑非笑的声音。然后,周围恢复了寂静。看来,它已经走了。 文闯的手死死的捂着我的嘴,我闻见一股浓烈的坟地味,还有酒味。 我把他的手推开,紧张的问:怎么了? 文闯的表情在月色下显得很古怪。 我全身汗毛直竖:文闯?你可别吓唬我,又怎么了? 我听见文闯咽了口吐沫,然后说:天下,你可能有麻烦了。 这句话听得我心里一沉,但是我还是强忍悲痛得问:到底怎么了?有话直说。 文闯说:我奶奶告诉过我,刚才王大胆这种情况,是冤鬼有心愿未了,所以故意和咱们说话,如果谁也不搭理他,这事也就过去了。可是你偏偏搭话了,他就记住你了,以后,他可能会缠着你。 我听的心里一阵阵发凉,但是这时候也只能挥挥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反正它不敢进村,大不了以后晚上不出门了。 文闯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我们在地上躺了一会,然后挣扎着爬起来,身后就是村委会,我们两个步履蹒跚得走进去了。 文闯走进去之后,一屁股坐在旗杆下面,看来实在累得够呛,估计一会就要睡着。 我已经忙活了大半夜,又受了惊吓,肚子早就饿了。我推推文闯:唉唉唉,别睡啊,给我弄点吃的。 文闯心不在焉:你自己找呗。 于是我爬起来,去屋子里找吃的。 这里是村委会,也是姚文闯的家。不过千万别误会,文闯和官老爷们可是半点关系都没有。 文闯之所以能住到衙门里边来。全都靠他的奶奶:姚媒婆。 姚媒婆一生说媒,但是她不是给活人说媒,而是配冥婚。冥婚这东西很玄,配的好了,地下人保佑一家安康,配的不好了,闹腾的全家不得安生。 姚媒婆不识字,不知道天地五行,不认识卦阴阳,可就是凭感觉,能把冥婚配的妥妥贴贴。一来二去,十里乡全都知道王庄有个姚媒婆,有真本事。基本上我们桐柏县的冥婚全让姚媒婆包揽了。 可是这样也有个坏处,再没人敢娶姚媒婆这样的女子,神神鬼鬼的,放到家里多可怕。姚媒婆从三十岁就开始夜夜哀叹:从来都只有老寡妇配冥婚,我年轻气盛,一心要闯荡出个名堂,结果落得这么个下场。 姚媒婆到老,最终也没有嫁出去,好在她收养了姚文闯。两个苦命人算是凑到一块了。文闯的父母是谁没人知道,从小和姚媒婆相依为命。 据说在二十几年前的那场运动中,姚媒婆忽为了保命宣布不再给人看婚,大伙也没有太为难她,后来改革开放了,姚媒婆也没有重操旧业,可能是当年给吓怕了。然而,老婆子年老体衰,没有什么生计,以前看婚攒下来的东西也慢慢花光了。到最后,破房子长满了篙草,随时有倒塌的可能。姚媒婆几次找到村委会,希望村长书记救济一下,但是总也没个结果。 于是在一个雨天,姚媒婆拉着文闯来到村委会,二话不说搬来锅碗瓢盆就开始做饭。 村委会里的老党员正在开会呢,个个被炊烟熏得咳嗽,但是谁也不敢和姚媒婆吵,一个个灰溜溜走了,大家都知道姚媒婆有手段,能不得罪她还是尽量不得罪。从此,姚媒婆就住在村委会了。 姚媒婆年纪大了,这时候早就睡了。我轻手轻脚找了几个包子,点了一根蜡烛,回到院子里来。 文闯已经睡着了,枕着院子正中的旗杆底座。 我看着天上的月亮,草草把包子吃了。然后我推了推文闯:哥们,别在这睡啊。吃点东西回屋吧。我得赶快回家了,不然被我爸发现了又是一顿打。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去学校说。 文闯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凑到我跟前:有什么吃的?给我也来点,饿死了。 文闯一头乱发,凑在跳动的火苗跟前显得脸色很苍白,忽然,我在这苍白的脸上看见三个红字:王大胆。这三个字像是血一样刻在文闯的脸上。 我顿时起了一身白毛汗,文闯的脸上平白无故出现了这么三个字。难道说,王大胆的鬼魂跟来了吗? 我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会正在狼吞虎咽吃包子的文闯,见他没有什么异样,这才敢用手小心的捅了捅他:你有没有觉得脸上不大对劲? 文闯诧异的看了我一眼,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啊,不过,哎?这是什么?他也摸到脸上的字了。 我的声音很紧张:文闯,你脸上刻着王大胆的名字,不知道谁干的。咱们两个是不是被跟上了。 文闯听了我的话,吓得一哆嗦。手里的包子也掉在地上了。 过了一会,他总算定了定神,小心的说:天下,我摸着脸上的字好像不是被刻上去的,好像是压上去的,你仔细看看。 我听了这话,大着胆子举起蜡烛凑到文闯跟前。没错,这三个字像是压上去的红痕,而且正在慢慢变淡。 这时候,我略一思索,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举着蜡烛走到旗杆底座跟前。上面刻着: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然后,是很多人的名字。这些人当年曾经出资修建村委会。果然,我在上面找到了王大胆的名字。 文闯脸上的字,估计就是在这上面睡觉得时候印上去的。 找到了原因,我们两个都松了一口气。 文闯捡起地上的包子:麻痹的,你小子可算是把我吓死了。 我也叹了口气:你别闹了,我麻痹也给吓得不轻。说着,我转身就要走。 但是文闯一把拉住我,指了指脚腕上的陶环:帮帮忙,把这个东西弄下来啊。 于是我叹了口气,抓住那东西往下拽。但是废了半天劲,一点效果也没有。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拽不下来,砖头砸吧。 文闯点点头:也只有这样了。然后找了块半截砖,咣咣两下,把陶环砸成两半。 只是没想到,砸成两半得陶环依然拿不下来。文闯打算接着砸。但是我拦住他了。 我把蜡烛移过去,自言自语:这玩意不会是长在脚上了吧。 等蜡烛得火光把文闯的脚照亮得时候,我倒吸了一口冷气。陶环犬牙交错得断口已经深深扎在文闯脚脖子里面了。鲜血淋漓,从里面渗出来。 我诧异的抬头问:你自己不觉得疼。 文闯摸了摸脚腕:没感觉啊。 我们两个商量了两句,文闯举着蜡烛,我一手握着他的脚,一咬牙把陶环拽了下来。 看见陶环带着血丝被扔在地上,我都觉得心惊肉跳。但是,文闯像是没事人一样。看来,果然不疼。 文闯毫不为意,和我说了两句话,就各自道别,回屋睡觉去了。 这时候已经是凌晨了,我也不知道几点,反正周围黑的要命。 我走在大街小巷,满脑子都是王大胆。 我越想越怕,开始疯狂的跑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总觉得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我猛的回头,可身后什么也没有。除了月光下,路旁老树的影子静静的躺在那。我更害怕了,咬着牙狂奔起来。 等终于看见家门的时候,我激动的几乎要大小便失禁了。 我推开大门,看见我家的院子,每一样东西都那么亲切。正要悄悄回屋睡觉,忽然,我感觉脑后一阵阴风袭来。我暗叫一声不好。但是这时候再想躲开,已经太晚了。 第三章 梦魇 我知道脑后的阴风已经躲不开了,于是干脆就不再躲。缩着脖子等死。 一秒钟之后,一声脆响响彻夜空。一阵生疼从冲后脑勺传到脑袋顶,然后耳朵开始嗡嗡响,整个头皮都麻了。 我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然后,耳边传来我爸的怒喝:这一晚上,你去干嘛了? 我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我爸凶神恶煞,落在他手里还不如刚才被旋风卷走。 我爸见我支支吾吾答不出话来,更加生气了。揪住我的衣领往屋子里面拽。紧接着电灯被打开,明晃晃照在我的脸上。 我爸坐在椅子上,我站在地上。我妈打着哈欠旁观,我们家又要演出刑讯逼供的好戏。 没人能骗得了我爸。我象征性挣扎了一番,就说了实话:去乱葬岗了。 我爸听说我大晚上去了乱葬岗,登时火冒三丈,伸手把门插拽出来,一脚把我踹倒在地,然后开始一顿乱揍。 我爸打起人来有惯性。这时候惯性出来了根本停不下手,胳膊粗的门插一下下甩在屁股上。我趴在地上嚎啕大哭,惊动四邻,村子里的狗一呼百应跟着叫起来。 过了很久。我爸终于打累了,开始进行说服教育: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起名叫王天下吗? 我一听见这个名字就头疼,死样活气的说:知道,想让我出人头地,光宗耀祖,最好进中央,早日把你们接到北京吃香的喝辣的。 我爸跺跺脚,恨铁不成钢又痛心疾首:那你还跟那个什么姚文闯混在一块?还半夜不睡觉,去什么乱葬岗。明天不上学了吗?你真是气死我了。怎么就不学点好? 我爸越说越气,伸手把我拽过来,又揍了一顿。 我妈在旁边可不光是看热闹来了,而是在掌握火候,这时候见火候差不多了,于是劝道:差不多算了,都三点多了,早点睡吧。 我爸看了看我,恶狠狠的说:要不是你明天要去上学,看我怎么收拾你。你先睡吧,等明天放了学咱们接着说。 当天晚上,我趴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背上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硬生生把我自己疼醒了。我自己伸手摸了摸,根据多年的挨打经验,屁股肯定是肿了。我叹了口气,我爸下手也太狠了。 这时候,我听见有人在窗外小声的叫我:天下,天下。你来一下。 我听这声音很熟悉,我从床头上找到手电筒,忙走到窗前,用手电一照,发现姚文闯在我窗户外面趴着。 我看了看我爸的房间,紧张的说:你怎么到我们家来了?我爸不喜欢你。看见了又该发火了。 文闯不以为意,说道:我来是跟你告别的,我要去找我的亲妈了。 我这才注意到,文闯的肩膀上背着一个小包袱。 我诧异的问:你知道你亲妈是谁? 文闯点点头:当然知道。天下,你跟我一块来不? 我看见文闯的神色很是热切,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看起来很疯狂。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有些害怕,推辞道:大半夜的,哪能说走就走,而且,你找你妈,我跟着干什么。 文闯不理我的话,只是一个劲的问:天下,你来吗? 我想了想,文闯毕竟是我最好的朋友,现在他要走了,还这么诚恳的邀请我一块去,我就算不去,也应该送送他。于是含含糊糊的说:你去哪?我送送你吧。 文闯很高兴:行啊,你快点出来吧。 这时候,我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喊道:天下,别去。 我被这一声吓得一哆嗦。扭头看见文闯站在我床边,满脸焦急的看着我。 我诧异的看看窗外,那里站着另一个文闯。 我顿时遍体生寒,倒退两步,身子靠墙,看着他们两个:怎么回事? 床边的文闯说:天下,别上当,窗户外面的人是假的,是怨鬼,要把你弄到外面害了。 我恍然大悟。没想到,窗户外面的文闯说:天下,你快出来,屋子里面的才是鬼,我刚才是想把你救出来。你也不想想,如果是人,怎么到你屋子里去的? 我这么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正在犹豫的时候,床边的文闯忽然一跃而起,抓住了我的胳膊,就要把握拽走。我拼死挣扎,奈何他力气大的出奇。正在这时候,窗外的文闯也把胳膊伸进来拽我。 屋子里的文闯一边拽一边跺脚:天下,你糊涂啊,你回头看看。 我回头,看见窗外哪里有什么文闯,是一个全身被泡的肿胀的婴儿,正在睁着没有黑眼珠的大眼,用眼白使劲的打量我。 我惊惧不已,正要逃走,忽然感觉胳膊一阵剧痛。我扭头,看见屋子里也没有文闯了,取而代之的是麻子。他正在用一个破碗刮我胳膊上的皮肉,一边刮一边贪婪的笑。 我啊的一声大叫。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两个恶鬼都不见了,天已经亮了,周围飘着饭香,原来,刚才只是一个meng而已。 我低头,看见我的胳膊别在床框上,折腾了一夜,勒出来了一溜淤青。 我起床,草草洗了洗脸就开始吃饭。 我爸坐在饭桌上,我的压力特别大,一个劲埋头猛吃,一句话不敢多说。 我埋头狼吞虎咽了一阵,忙不迭得抓起书包,一边走一边对我爸说:我上学去了。说这句话得时候,我已经快要跑出大门了。 我爸忽然大喊了一声:回来! 我吓得一哆嗦,马上站住脚步:怎么了? 我爸看了我几秒钟,叹了口气:好好学习,争口气。 我唯唯诺诺答应了一声:哎,知道了。然后,转身出门。 我走在乡间的泥路上。前一阵子下了场雨,这条路就被过往的车辆轧成了泥沟,多少天都不见干。 现在距离上课还早。我一边走一边看我在污水里的倒影。今天出门真是太早了。 正在无聊,忽然有人在我耳边喊:大侄子。 我被这一声吓的一哆嗦。抬头看见个脏兮兮得老头。 我心里憋着火,气不打一处来:二大伯,你这是要吓死我啊。 二大伯神秘兮兮,一脸奸笑:大侄子,我看你印堂发黑,最近恐怕是要有血光之灾啊。 我摆摆手:二大伯,我怎么也是你侄子,这话你骗骗外人也就算了,怎么还骗到我身上了。 二大伯哈哈大笑:你小子怎么这么不会说话。晚上放了学来我这一趟,给你算一卦,画个符,保证你平平安安,祛病消灾。 我漫不经心答应了一声,朝学校的方向走了。 我爷爷生了五个儿子。大儿子叫王大,二儿子叫王二。按照顺序排下来,我爸最小叫王五。 刚才和我说话的,就是我二大伯王二。他们兄弟五个时运不济,赶上最艰难的那些年,最后活下来的只剩下两个。 王二整天疯疯癫癫,颠三倒四,到现在还是光棍一个,整天靠着给人算卦招摇撞骗,混口饭吃。所以,我现在是老王家的独苗。所以,我爸对我教育极为严格,盼望着我能出人头地,光大门庭。 我又走了一会,不自觉的,已经到了学校门口了。 早上我爸的话还在我耳边回响,我走到教室里面,叹了口气,打开英语课本,打算背一会。没想到,一看见那些歪歪扭扭的外国字,我就一阵阵困意袭来,歪头倒在桌子上睡着了。 这也怪不得我,忙了大半夜,撞见鬼,挨了打,还做了一晚上噩meng,不困才怪。 这一觉睡得很踏实。直到班主任把我揪起来,一顿痛揍。大棍子正好打在昨晚的伤口上,我实在受不了了,疼的满院子乱窜,四处逃跑。 班主任人称恶人张,最拿手的就是打学生,还从来没有人敢逃跑过,这时候见我居然敢逃,提着棍子就追了上来。 那天早读,全校师生都看见一个逃跑的学生,和一个拿着棍子追的老师。 教室里的学生们全都趴在窗户上看热闹。女孩们笑的花枝乱颤,个别调皮的男生还在大喊:哥们,加油。 恶人张早就恼羞成怒,被他抓住,肯定得打个皮开肉绽。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溜烟跑出校门去了。 恶人张举着棍子在校门口大喊:有本事你别回来,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我心想:好像老子想回去似的。麻痹的。 刚才我就已经注意到,文闯没有来上学。反正在外面闲逛也挺无聊,而且万一被我爸碰上了也不大好解释。于是,我干脆悄悄溜进了村委会。 一进村委会,我就感觉气氛有点不大对劲。但是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我又说不上来。 我只好一边往屋子里面走一边想。等我的脚迈上台阶的时候,我忽然知道哪里不对劲了:今天,这院子里飘着一股熟悉的气味。像是烧了破枕头 我的身子在门口停住了,始终不敢伸手把房门推开,因为我忽然明白了,这种味道,根本就是出殡的时候才能闻见的。也就是说,这里,有人死了? 我正在不知所措的乱想,房门忽然执拗一声,开了。里面露出来一张饱经风霜的脸,正是姚媒婆,她看了看我,轻轻地说:天下。你来了? 第四章 媒婆家的脏东西 姚媒婆一开门,我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 这个寒战让我自己都觉得奇怪。虽然姚媒婆是和死人打交道的。但是我从小就和文闯在一块玩,不可能害怕姚媒婆。今天是怎么了? 几秒钟之后,我忽然意识到,这个寒战不是因为我害怕姚媒婆,而是,她的屋子里面太冷了,阴冷阴冷的。一开门,一阵阴风扑面。这种风直接刮透人的身子,穿多少衣服都没用,冷到骨头里。 姚媒婆见我站在门口不动,皱了皱眉头,说道:进来呀,站在门口干嘛? 姚媒婆对孩子们一向和善,这时候很明显心情不好,连说话的语气也有些生硬,我心里更是惴惴不安了。不会是文闯真的出什么事了吧。 我低着头走进屋子里面,一进屋就找到气味的源头了。果然,在屋子的正中央,一个破枕头正在被放到盆里烧。谷皮和头油混在一块,被烧的冒黑烟,气味怪的要命。 我东张西望,看见文闯盖着被子躺在床上。被子没有把头盖住,应该没什么问题。至少,人应该还活着。不过,在活人房间里面烧枕头,这也太不吉利了。 我咳嗽了一声,正要问问姚媒婆文闯是什么情况。忽然扭头看见门后面摆着两个纸糊的马。还有纸糊的轿子,纸人。 我看见这些东西,心里像是被一个大锤子撞了一下似的。这东西摆明了是给死人用的,谁也不会在屋子里面放着这东西玩。 我紧张的问姚媒婆:这是怎么了?怎么放着这么多纸人。 姚媒婆蹲在地上,一边烧纸钱一边叹气:哎,文闯闹了一上午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今晚。 我看见姚媒婆蹲在地上,一头白发一颤一颤,显得很是可怜。我很紧张,但是我装傻:出什么事了? 姚媒婆站起身来:昨天晚上文闯不知道去哪了,一晚上没回来,你也知道,文闯这孩子一向这么野,我也没有太在意,没想到今天早上我醒了,就发现他这样了。 说着,姚媒婆把被子掀开了。 我盯着床上的文闯,觉得有些地方不大一样,但是具体哪里不一样我又说不上来。 姚媒婆拿了一块毛巾,从脸盆里蘸了点水,在文闯身上一个劲的擦,一边擦一边说:你摸摸他的身子,滚烫。你再看看他的身子,都肿成什么样了。 经过姚媒婆这么一提醒,我才发现,文闯果然比平时胖了不少。我伸手小心在文闯身上戳了一下,他的皮肤果然如姚媒婆所说,很烫,而且一戳一个坑,指头离开了也弹不回来。 我轻轻喊了一声:文闯?文闯? 姚媒婆一边擦一边说:别喊了,没用,烧的都迷糊了。而且姚媒婆的声音忽然低下来,在我耳边轻轻说:这屋子里面进来了不少脏东西。 我心里惴惴不安:什么脏东西? 姚媒婆连忙嘘了一声:你别这么大声,让他们听见了不高兴。然后,她伸出手指,在屋子里悄悄指了一圈,小声说:我是干嘛的?配冥婚的,孤魂野鬼的事,我能感觉到,如果不是有鬼,为什么我这屋子这么冷。我虽然看不到他们,但是那种感觉真真的。 我惊悚的环顾了一圈,下意识里觉得周围趴满了冤魂,白衣飘飘,披头散发,头戴枷锁,鲜血淋漓。 我一哆嗦,觉得这屋子里面更冷了。 姚媒婆一边烧纸钱一边说:虽然我不知道这些鬼是来干什么的,但是我能感觉到,他们没有什么恶意。我给人配冥婚几十年,鬼魂的脾气我很清楚。闯儿的病不是他们害得,只不过,他们总呆在这不走,阴气这么重,哎,对文闯也不好啊,这孩子还病着呢。要是知道他们为什么来的就好了。天下,你经常和我们家闯儿在一块玩,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我支支吾吾答不出来,开始想昨晚上的事。 姚媒婆却没有注意到我的异样,开始一边烧纸钱一边念叨;各位死去的君子,我们家现在不方便,就不能招待各位了,等忙完了这一段,一定好好的给各位烧上点纸钱,还请你们都散了吧。言出必行,说到做到。君子言,无戏言,大家放心。 我惊异的看着姚媒婆,大家都说她老人家不识字,但是这套文邹邹的话说的很不错呀。 姚媒婆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似的,回头对我说:配冥婚的切口,一套一套的,从小跟着我妈学的。念了几十年啦,就算不识字也忘不了啦。 我轻轻的哎了一声。打算把昨天晚上的事告诉姚媒婆。 这时候,文闯忽然从床上坐起来,两只手冲着半空中胡乱的挥舞,被子都被扔到了地上。 姚媒婆惦着小脚跑过去,关切的问:闯儿,怎么了? 文闯双目紧闭,嘴里一个劲的念叨:麻子哥要走了,麻子哥想骑马。 姚媒婆连忙答应了一声,手忙脚乱的下床,从门后面把纸马拿过来,放在火盆上烧:麻子哥,你骑上马走吧。麻子哥,这匹好马就是给你准备的。 说来也奇怪,这间明明封闭的屋子忽然平白无故出现了微风,随后,门帘被风吹开了,就好像有人掀帘子走了一样。 文闯依然闭着眼睛,但是面带微笑冲着空荡荡的门口挥手:麻子哥再见,常来玩啊。 我站在屋子的角落里,早就被这一幕吓得目瞪口呆。这时候我才明白,屋子里那些纸人纸马,肯定是文闯要求准备的。 文闯闹了一阵,就重新躺下,又睡了起来。 姚媒婆给文闯盖上被子,回头想对我说什么。正在这当口,恰巧屋门被推开,进来了一个人。这人就是猪先生。 猪先生姓朱,是我们村的医生,看病中西医结合。而且兼营副业养猪,所以孩子们都叫他猪先生。 猪先生皱着眉头进来,一边把脉一边训人:得了病赶快治,怎么在这烧枕头摆纸人的搞封建迷信呢?把孩子的病耽误了怎么办? 姚媒婆一辈子给人配冥婚,现在被说成是搞封建迷信,可她愣是一点脾气没有,只顾用袖口擦着眼泪:我没有办法呀,孩子一直闹着要,不给就难受。猪先生,我们家闯儿怎么样?老婆子活了半辈子,攒了点钱全都糟蹋净了,实在不行,棺材本你拿走,好歹把孩子救了。 猪先生这服务态度可真是不咋地,一边翻开文闯的眼皮一边又训道:看病救命,你跟我总提什么钱不钱的,没钱就不救命了吗? 姚媒婆就连忙点头:是是是,看病救命,我可是老糊涂了。 猪先生看了一会,给文闯重新盖上被子:不是特别严重,就是发烧水肿,我给开点消炎的输输液,不行的话,咱们赶快送到县医院去。 我眨巴眨巴眼,总觉得事情不是猪先生说的那么简单。姚媒婆还在跟猪先生争论:孩子已经肿成这样了,再输液会不会炸掉的问题。 而我已经没有心思管这些了,因为我听见我们村的大喇叭正在叫我的名字:喂,喂,王天下,王天下。你爸王五找你呢,让你赶快回家。王天下,你爸让你赶快回家。五分钟不回去,打断你的狗腿。你爸原话,五分钟不回去,打断你的狗腿。 我倒吸一口冷气,幸好没跑到远处去,不然的话,今天完蛋了。 我冲姚媒婆喊了一句:奶奶,我一会再回来有事告诉你,现在我得回家一趟。 说完这一句,我撒丫子朝家狂奔。 我心里惦记着我爸的五分钟,一路上跑的像是丢了魂一样。 我爸太绝了,为了找我居然让村长在大喇叭里面喊,现在全村人都知道今天王天下要倒霉了。 路上的乡亲自然听见了刚才的广播,然后又看见疯跑的我,个个哈哈大笑,冲我喊:天下,跑快点,还剩下三分五十秒。 文闯家距离我家也就两条街,平时也就两分钟跑到,但是今天我觉得有点不对劲,我只是跑了一小会而已,但是感觉很累,气喘吁吁,全身使不上劲。身上像是挂了铅球,一步步都很沉重,我呼吸急促,手脚发麻。越跑越慢,勉强着走到我家大门口。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完了,肯定是文闯家的脏东西跟上我了。 想到这里我心里一阵恶心,但是我虚弱的连呕吐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扶着门框,站在门口想喘口气,但是一个巨大的人影把我遮住了。我抬头,怯怯的叫了一声:爸。 我爸一如既往的威严:学校的老师说你逃学,还跟老师吵架? 我连撒谎的心思都没有了,嘴唇发麻,勉强能喊出来一声:爸。但是,这一声也只喊出来一半,剩下的半截声音已经虚弱的听不见了。 我爸只顾着生气,根本没有注意到我的异样。怒气冲冲挥手打了我一个大耳光。 我们父子二人,一个揍人,一个挨揍,像是排练一样已经演练了十三年。我爸知道怎么打耳光最解气,我知道怎么挨耳光伤害最小。 但是今天我实在没力气躲了。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只觉得脑袋嗡嗡响,天旋地转,我再也站不住,双腿一软,向地上倒去。 地面真硬,硌的腰也有点麻。 第五章 鬼怨 我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屋子里开着电灯。我妈坐在床边,一边哭一边骂我爸。 我爸低着头坐在椅子上,面色铁青,一言不发。看起来像是往日一样冷酷无情,但是我注意到,他的手一直在抖。 我动了动手腕,仍然全身乏力。反正我也懒得动,干脆闭上眼睛,继续躺着。 我妈不知道我醒了,还在一个劲的埋怨我爸:孩子小时候不吃奶你打,学不会走路你打,刚学会说话就背唐诗,背不上来你打,背错了你还打,你这辈子除了打孩子你还干什么了? 一番话听得我又惊又气,吃惊的是,我妈一辈子传统,大小事从来没有自己的主见,一直是唯我爸马首是瞻。今天竟然一反常态这么埋怨我爸。简直是在数落了。 我生气的是,麻痹的,我爸居然在我吃奶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打我了吗? 我爸听了我妈的话,叹了口气,听语气也是悲伤的要命:我还不是想让他成才吗?严加管教也是为了他好啊。 我妈本来在抽噎,像是担心打扰我睡觉一样不敢哭出太大声音。这时候,听见我爸这么说,再也忍不住,腾地一下站起来:王五!你说的是人话吗?孩子被你打得睡了一天了,你还这么说?我嫁给你,真是瞎了狗眼。等孩子醒了,我就带着他走,要是醒不了,我就拿你偿命。然后,是咣当一声脆响。 我偷偷睁开一条眼缝向外看去。只见我妈把菜刀扔到地上了。 我爸也从来没有见过一向温婉的我妈发火。不知道是吃惊还是怎么回事,也诧异的呆住了。 过了一会,他缓缓的站起来,走到我床前看了看我。嗓子有些哑:猪先生不是说了吗。晕倒而已,睡一会就好了。 我闭着眼,一动不敢动,要是让我爸知道我装晕,我今天非得再晕一次不可。 然后,我觉得一粒水珠落在了我的脸上,紧接着是第二粒。然后,我听见我爸吸鼻子,声音发抖:天下,以后我再也不打你了,不过,你以后可得争口气啊,咱们家就指望你了。 那两滴眼泪落在我脸蛋上,顺着腮帮子慢慢向下滑落,实在痒得的要命。我咬紧牙关,坚持了两秒钟,之后就再也受不了了。 无奈,我使出看家本领,尽量装作是刚刚睡醒的样子。啪唧了一下嘴,然后翻了个身,趁机把眼泪蹭在枕头上了。 我妈大喜,连忙扑过来,一双手看样子是要捧住我的脸蛋,但是碰到我的时候,又变成了轻轻的抚摸。我妈问:天下?醒了?还难受吗? 这时候不装病简直对不起十三年来挨的打,于是我表现的尽量痴呆;妈,房子怎么在转? 我妈顿时慌了神:不会是傻了吧。孩子,这可怎么办啊。说着,又哭起来了。 我见我妈哭,感觉到玩大了,于是连忙改口:妈,现在没事了,就是有点晕。还有点饿。 我妈连忙站起来:有鸡蛋羹,我给你端,你等着。 我妈脑袋一直看着我,身子却急匆匆往厨房走,差点撞在门框上。 我爸自从我醒了就一直直挺挺站在地上,不错眼珠的盯着我。身子连动都没动。 我被他看的害怕,叫了声:爸。 我爸身子猛地一震,回过神来:哦,天下啊。 我不敢怠慢,连忙回答:哎。 我爸抬头看了看电灯,沉吟道:今天是白露,唐诗中有一句,露从今夜白,你知道下句是什么吗? 我不知道我爸又想怎么折腾我,老老实实回答道:月是故乡明。 我爸满意的点点头:不错不错。看来脑子没有什么事。 说这话的时候,我妈正好端着鸡蛋羹进来了,一边拿着小勺喂我一边骂:孩子都这样了,你居然还在查背书,天底下怎么有你这样当爹的?我嫁给你真是瞎了狗眼。 我妈做人向来和气,说话轻声细语。瞎了狗眼四个字,是她唯一骂人的话,她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已经代表相当愤怒了。 我爸见我无恙,心情好得很,轻轻笑了一声,转身走出去了。 我见我爸走了,挣扎着坐起来:妈,你别喂我了,我自己能吃。你喂的节奏不对,差点把我呛住。 我妈把碗塞在我手里,不快的骂道:白眼狼,当我愿意喂你?话虽这么说,但是我看见她眼睛里满是爱怜和笑意。 我正坐在床上吃鸡蛋羹,刚刚吃了一半,听见街上有人在扯着嗓子骂:王操的王五,你给我滚出来,领着你的龟儿子王天下,统统给我滚出来。 然后我听见我爸的房门剧烈的开关,震的屋子一晃,我爸肯定是出去了。 我妈坐在我床边,气的面色发白,看样子,她很想出去看看,但是又放心不下我。 我也很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对我妈说:妈,我没事,咱们去看看吧。 我妈摇摇头:你刚醒,还是再睡会吧。过一会让你爸把猪先生找来,再给你看看。 我胳膊撑着床,摇摇晃晃得下床,站在地上。拍了拍肚子:没事,放心吧,从小让我爸揍,早就习惯了。 我妈叹了口气,扶着我:你不行就回去躺着,别硬撑着。 我答应了一声,然后我们两个就互相搀扶着往外面走。 外面得骂战早就结束了。我爸正和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借着灯光我认出来,那人正是姚媒婆。 我妈看见姚媒婆也很诧异:姚大妈,你好端端在大街上骂我们干嘛? 姚媒婆冷笑一声:干嘛?然后身子向旁边一闪,露出身后得一辆板车来。 姚媒婆伸手把板车上得被子拽走了,怒气冲冲得说:你们家王天下,把我孙子害成这样,你说我该不该骂? 我看见板车上那个人,几乎要吓得叫出声来。 板车上得,是文闯吗? 我看见他全身赤裸,躺在板车上,整个身子已经臃肿不堪,看不清面貌,像是在水里泡了多少年一样。 忽然,我想起来乱葬岗上得婴儿。我越看越像,文闯现在,简直就是放大了得婴儿。 姚媒婆还在一个劲的哭诉,声泪俱下:今天上午我就找猪先生输液,输到一半就不行了,我求爷爷告奶奶,托人把我们家闯儿送到县里,结果县里根本不收,说治不了,赶紧回来准备丧事要紧。说到这里,姚媒婆已经痛哭失声,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我妈心肠软,看见姚媒婆白发人送黑发人,惨兮兮在夜风中哭泣,早就忍不住跟着抽噎起来。 我爸还算比较理智,声音平静得问:姚大妈,你先别哭,先把事情说清楚,怎么你们家文闯要死了,就要来骂我们家? 姚媒婆一听这个,马上转悲为怒:还不是你们家王天下害得?我们家闯儿亲口说的。 说到这里,门口忽然走进来一个人,高声说道:哎呦,今天怎么这么热闹?我大侄子呢?让你去算卦,我这都等到半夜了你怎么也不来? 我们家现在正个个烦得挠头,谁有工夫搭理王二。我爸干脆拿着扫帚把他赶出去了。他对这个整天游手好闲,不能为王家添丁的二哥还真是不待见。 王二早就不知尊严为何物,在墙外喊我:大侄子,明天一定来啊。 我爸不理会外面的嘈杂,问姚媒婆:你孙子说什么了? 姚媒婆说:我孙子烧的迷迷糊糊,但是一直在喊王天下的名字,我就凑到耳朵边上听,后来终于让我听清楚了,我孙子说的是天下,说到做到。王天下,你到底说什么了,没有做到,把我孙子害成这样? 我走到板车跟前,看着文闯臃肿的身体,他的全身都在发胀,唯有右脚脚腕上无恙,像是那个陶环还在,仍然勒着他的脚脖子。把那里勒出一道深深的沟来。 我扭头对姚媒婆说:奶奶,这事不是我答应的,是文闯自己答应的,他可能是想求我帮他办了。 姚媒婆着急的要命:到底是什么事啊? 我看了看我爸:你可别揍我。 我爸见我现在行动自如,那股狠劲早就上来了,冷冷地说:揍不揍你一会再说,你现在快点讲,不讲现在就揍。 于是我叹了口气,把昨晚上的事一五一十的讲了。 姚媒婆听的脸色苍白,跌足大呼:你们两个也太不懂事了,乱葬岗上的东西事你们随便招惹的吗?那些孤鬼被扔在那,多少年没人管,好鬼也变成了恶鬼。 我爸听了我的事,已经气的脸色铁青,但是一来鉴于我大病初愈,二来文闯还躺在那不知道怎么解决。于是把我暂且放在一边,问姚媒婆:你的意思是,文闯的病是乱葬岗上的鬼闹的? 姚媒婆点点头:肯定是。解铃还须系令人,天下,你们两个必须亲手把那个娃娃埋了。不然的话,不光是文闯,你也跑不了。 第六章 鬼上身 现在月亮都出来了,姚媒婆忽然说要去乱葬岗。虽然知道文闯危在旦夕,但是我内心的恐惧还是让我不抱希望的问了一句:什么时候? 姚媒婆的回答干脆利索:现在。 我回头看我妈:妈。 我妈叹了口气:去吧。别害怕,我和你一块去。 姚媒婆摇了摇头:只能他们两个。 这下连我都要火了,这简直就是故意刁难人呢。 我妈也有些不快,但是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说:不瞒你说,天下今天也病了,睡了一下午,现在才刚刚醒过来。文闯又病这样。他们两个,别说在乱葬岗有没有什么危险,就算没有危险,你看他们身子虚成这样,能去得了吗? 我妈说的在理,这下连姚媒婆也开始发愁了:可是,答应这件事的是他们两个,那娃娃就认准了他们,其余的人,阳气旺盛,惊扰了生魂,恐怕那娃娃不敢出来接受。 这时候我爸发话了:这样吧。我们把他们两个送到乱葬岗下面,然后远远的躲开,让他们自己去埋那孩子,怎么样? 姚媒婆思考了一会,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我是一百个不情愿啊,但是事已至此,实在没有别的选择。 天上的月亮已经有了缺口,再也不像昨天那么圆。我们一行四人走在乡间小路上,全都默不作声。 我爸拉着板车走在最前面,我和我妈并排走在中间,姚媒婆在最后,不知道在低头想什么。 路边是一排排一人多高的苞谷,夜色中像一道黑色的墙,延伸到远方,把我们四个夹在中间。 我小声问我妈:妈,咱们什么时候走? 我妈被我问的一愣:走什么? 我说:你不是说了吗?我醒了你就和我走,死了就跟我爸拼命。 我妈苦笑一声,摸了摸我的脑袋:傻孩子。之后,就不再说话了。 我心里迷迷糊糊的:我妈到底什么意思啊,到底走不走?难道我还要继续在我爸手底下煎熬?那可真是太失望了。 我这种失望的情绪没有持续多久,就被另一个噩耗打断了。我爸在前面停下来,轻轻地说:到了。 我抬头,看见乱葬岗已经在我们前面了。上面凹凸不平,一个个的坟包排列着,像是中原大地上的一个血痂。 我看我妈:真的要去啊? 我爸不耐烦的催促:快点。 我叹了口气,只好拉着那辆板车向前走。 只不过走了几步,就再也没有路了。板车在乱葬岗上开始颠簸,肿胀的文闯也在板车上开始颠簸。 周围静的出奇,只有一两只不知名的蝈蝈在叫。等我走近了,叫声却又戛然而止。 我回头,隐隐约约能看见不远处有三个人影,那是我爸妈和姚媒婆。我算了算距离,如果有什么事,我可以在三十秒钟之内跑过去。于是稍微放了点心。专心拉着板车上乱葬岗。 我刚刚醒过来,身子果然很虚,只是一会的工夫,就已经气喘吁吁。好在,我已经远远的看见了昨天我们挖出来的坑。 我把板车放下,紧张的举着手电,独自一人慢慢靠近。余光扫着脚下,生怕踩到什么让人恐惧的东西。 事情比我想象的要顺利,我早早的就看到了那个婴儿。只是和昨天相比,他已经大为不同。 他的身子已经明显的缩水,变成一个干瘪的幼尸,软塌塌趴在地上,像是一块破布。 我蹲下来,嘴里不住的念佛。昨天的那一半铁锹还在,我用手电推了推尸体,小心翼翼得把他挑到铁锹上。然后,转手扔到了那个土坑里。 随后,本着一不做二不休得原则,我开始疯狂得填土。当泥土把尸体完全盖住得时候,我总算长舒了一口气。看不到尸体,心里的恐惧也就减下去了一半。 之后得事就好办多了,我把土坑填满,又按照姚媒婆得吩咐帮他垒出来一个坟头,随后蹲下来,诚恳得说:这位乡亲,尘归尘,土归土。答应你的事咱们都办完了,你入土为安,早日投胎吧。 这些话自然也是姚媒婆教我说的。说完这些话,我从裤兜里掏出来一把纸钱,用火柴点燃了,在坟前烧了。 然后我长舒一口气,把手电随手仍在乱葬岗。扭头向回走。 手电已经碰过了尸体,我实在没有勇气把它带回去。 我走到平板车跟前。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因为什么原因,我总觉得文闯的身子正在慢慢消肿。 不过,文闯已经睁开眼睛了。 我见他醒了心里很是高兴,拍了拍胸脯:哥们,我可是救了你一命啊。 文闯一张嘴开开合合,像是想要说什么。 我摆摆手:等你的嘴消肿了再谢我也不迟。 但是文闯依然在车上动个不停,而且看脸色很着急,我奇怪的伏下身子,问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时候,文闯的嘴正在我耳边,发出了极小极嘶哑的声音:快走,快走。 我心里咯噔一下,脸色为之一变,难道是有什么问题? 我回头,恰好看见一个巨大的黑影正在慢慢向我移动过来。是旋风,昨天看到的旋风。 这阵旋风的速度于昨天相比已经快了很多,转眼之间已经到了我们俩面前。我甚至连呼叫的机会也没有,就被它完全的包围起来了。 我被困在旋风中,一瞬间,觉得与世隔绝。 我忽然想起来,旋风害怕村委会,于是病急乱投医的把右手放在胸口,大喊了一声:中国共产党万岁,社会主义万万岁。 但是屁用没有,很快,我感觉天昏地暗,阴云四合。我的声音被呼啸的风声吞噬,然后,耳朵里塞满了莫名其妙的东西。 我忽然感觉到整个世界像是疯了一样,天旋地转,小树在疯狂的摇摆,猫头鹰歇斯底里的发出一连串尖笑。月亮和星星在天空中急速的转圈。老鼠和狸猫昂着头对月嚎叫。乱葬岗上的坟头连绵起伏,纸钱在空中飞舞。 随后,我感觉有无数道黑影,像是黑纱,又像是黑烟,绕着我不停的转圈。它们像是毒蛇的芯子,要把舌头从我的鼻子里,耳朵里钻进去。 我咬紧牙关,使劲抵抗者。 随后,它们又蒙上我的眼睛,塞住我的耳朵。我失去了一切感官,顿时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我站在地上,看起来无动于衷,实际上,我的心脏在疯狂的跳,大脑在疯狂的转,全身的血液像是要沸腾了一样,外面像是有一面鼓,怦怦响着急促的鼓点。随着外面的节奏,我感觉有无数双手正在向外拉我。要把我的灵魂拉出来,脱离沉重的肉体,跳舞,旋转,长啸。 我已经忘记了一切,脑袋里只剩下,疯狂,疯狂,疯狂。 正在忘我的时候,我忽然像是听见一声霹雳,紧接着脑子恢复了一线清明,我强迫我自己睁开眼,发现不远处有几个人正在扭打成一团。 手电还倒地上,借着余光,我看见其中三个人分别是我爸妈还有姚媒婆,他们正把一个人围在正中央,好像是在打架一样。 看得出来,中间那个人力气大的要命,连我爸这么勇悍绝伦的人都被他推搡的不住倒退。 我头疼的要命,抱着脑袋喊:你们几个停手吧。 但是他们根本不理我。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把中间那个人制服了。 我拍打着脑袋走过去,自言自语的说:这就是旋风里面的王大胆吗?可把我害惨了。 我走到他的正面,仔细看了看他的脸。 随后,我心里一片冰凉,瞬间起了一身大汗。那个人,和我长的一模一样。不,他就是我。我妈还在旁边嘘寒问暖,紧张的问他:天下,你怎么了? 我惊慌失措,为什么我看到了自己?我已经灵魂出窍了吗?但是我的身体为什么还能够动弹? 忽然,那个人抬起头来,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我,嘴角带着一丝嘲弄的笑,整个表情,简直诡秘至极。 我疯狂的大叫:你是谁? 那个人并不回答,被众人簇拥着,朝乱葬岗之外走去。 我爸低头想去拉板车。他们已经准备回家了。 板车上的文闯忽然大叫:别走,叔,那不是天下,天下被上身了。那是王大胆。 那个人脸色忽变,又开始挣扎。我妈和姚媒婆拼死抓着那个人,抓着我的身体。她们两个已经用尽了全力,指甲抠,牙齿咬,我妈一头乱发披散着,一边哭一边和我的身体撕巴。力气大了怕伤了我的身体,力气小了又担心他逃跑。 这时候,躺在板车上的文闯冲我喊:天下,你还楞着干什么?赶快把身体抢回来啊。等他在你身上扎了根就晚了。 我恍然大悟,向我的身体跑过去,不料,王大胆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一瞬间,我看清楚了他的面目。整张脸血肉模糊,已经腐烂了,一半脸露着骨头,另一半翻着血肉。 我顿时气馁了。但是文闯不住的催促我。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使劲的向我的身子撞过去。 这种感觉很奇妙。好像是钥匙插进了锁孔,钢笔套上了笔帽。但是很快我就开始感觉到痛苦。身体里面的另一个人开始不安份的躁动。 我能感觉到他的思想,有一会,我觉得我就是他,正在被人一下下得砸扁脑袋,又有一会,我觉得他正在咬我,啃噬我的灵魂,要把我赶出去。 我很难受,想大声的呻吟。但是文闯在板车上一个劲得警告我:千万别出声,坚持住,它拿你没办法就走了。 于是我把拳头塞在嘴巴里,死命咬住。 第七章 一夜奔逃 我使劲咬着自己的拳头,力气大的出奇。过了一会,我的嘴里流进去一股咸咸的液体,随后,我尝到腥味。 不知道是牙齿被我崩掉了还是拳头被咬的出血了。但是我已经没有心情管这些了。 我现在的身体简直是冰火两重天,一会冷的发抖,如同掉在冰窟里面,全身的肉都被剁碎了冻成一块一块。一会又热的要命,好像被关在了砖窑里面,真想把全身的皮都撕下来散热。 在我身体里面的那个恶鬼显然想让我知难而退,它很强大,也很恐怖,不住的挤压我的灵魂,我觉得我的身体是悬崖顶端的一块顽石,我的魂魄已经被挤得站不住脚了。 我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表情,我隐隐约约听到周围有人在紧张的商量。 好像是我妈在求姚媒婆救救我。 姚媒婆的声音焦急又无奈:我也没有办法啊,这个 我妈看来是真着急了,口不择言:你给人配冥婚,一辈子都跟鬼打交道,你不知道谁知道? 姚媒婆的声音也带着哭腔,简直是在自证清白:我是真不知道啊,我充其量也就是能感觉到鬼的脾气,再加上信口胡吹,给人说媒,不就是看脾气对付不对付吗? 我妈着急的问:那你倒是觉得。这个王大胆怎么样呢?脾气好还是坏? 姚媒婆几乎要哭出来了:怎么样你看不出来吗? 这时候我听见文闯在扯着脖子喊什么。 我心想,他倒是恢复的挺快,也不过二十多分钟,就已经能大喊了。 我侧着耳朵听,文闯在大声说:我觉得天下快撑不住了,再过一会,就算他不被王大胆挤出去,也没办法把他赶走了。 我妈焦急的问:什么意思? 姚媒婆说:再过一会,要么,天下的魂魄让鬼给挤出去,你儿子变成王大胆,要么,两只魂魄各留一半在身体里面,你儿子变成个傻子。 我妈放声大哭。在夜空中十分嘹亮。 我这时候正疼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听见我妈大哭,忍不住喊道:快想想办法啊,要死人了。 姚媒婆忽然喊了一声:闯儿,咱俩一块。 文闯答应了一声。 我也不知道他们两个要一块干嘛。几秒钟后,我听见姚媒婆扯着嗓子喊:王大胆,你别着急,咱们两个商量商量。我是配冥婚的姚媒婆,有事咱们好好说。 这话一出口,我顿时觉得身上的压力骤减,看来,王大胆被姚媒婆的话吸引了。看来,姚媒婆的大名还是有些份量的。 只见姚媒婆继续说:大胆,我知道,你也是个善良人,也是没有办法,才上了我们家孩子的身。走到这一步,肯定有什么原因。我跟你说,现在回头还不晚,只要你放过这孩子,我给你念往生咒,给你烧纸钱,你也知道,干我们这行的,向来说到做到,骗人不骗鬼。 随着姚媒婆拉家常一样的念叨,我渐渐觉得,王大胆给我的压力越来越轻。但是我总能感觉到,有一件事牵绊着他,让他舍不得离开我的身体。我冥思苦想,努力的窥探这是一件什么事。但是我始终感觉不到。 随着身上的压力越来越轻,我心中窃喜,只要姚媒婆再加把劲,我就能把这只鬼赶走了。 没想到,这个念头一出来,压力陡然大增,王大胆像是受到欺骗一样,变本加厉的报复。我在身体里面左右飘摇,很快就要被赶出去了。 这时候,我听见文闯在喊:王天下,你别乱想,你想什么这只鬼都知道。 文闯这么一说,我瞬间明白了。于是收敛心神,尽量什么也不想。我干这种事很拿手,不就是发呆吗?上课的时候早就练得手到擒来了。 这时候,站在对面谈判的人从姚媒婆变成了姚文闯。 也不知道文闯从哪学了这么多门道,是不是姚媒婆教他的,总之,这两个人的套路很相似。 文闯喊道:老乡,咱们两个说说话呗。有事咱们说开了,总比这样你死我活的好啊。 我感觉到,王大胆又在不由自主的倾听了。但是这时候,我不敢再分心,开始在脑子里默背从小就被强逼着记诵的唐诗三百首。一首一首的背,尽量不去想外面的事。 但是文闯的声音仍然在往我耳朵里面灌,因为这时候,耳朵已经不完全是我一个人的了。 我听见文闯大声说:大哥,给咱们说说你媳妇呗。咱们兄弟小,从来没见过这种事,你能给讲讲呗? 我心里暗骂:文闯这色鬼,都什么时候了还想听黄段子。 文闯还在那说:大哥,你媳妇叫什么名字呀,长的漂亮不?你们有孩子不? 文闯说到孩子两个字,我忽然感觉这两个字变成了两个大锤,左右袭击,猛地砸上来,使劲拍我的脑袋。 我感觉被砸的头都扁了。不由自主的叫出声来。 文闯肯定是听到了,连忙改口:不说孩子,咱们说吃的,大哥,你喜欢吃什么呀。 我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泛起一股香气,巨大的食欲,从大脑传到胃里,又从胃里倒卷回口腔,直冲大脑,瞬间舌底生津,口水乱流。这东西的气味很熟悉,但是我就是想不清楚是什么。 正在苦苦思考的时候,我忽然听见文闯大喊了一声:王天下,木头人! 木头人是小孩们经常玩的一种游戏,比的是反应速度。只要喊过木头人之后,一秒钟之内,所有的人都不能再动,谁要是反应慢仍然在找造型,那就输了。 只不过,我和文闯玩的木头人和其余的人不大一样。我们比的是定力。只要变成木头人,那就要心如止水,放空一切。无论对方在耳边突然大喊,或者手指在眼前乱晃,都不能有丝毫的分心,把自己当作一块无知无识的木头就对了。说白了,这还是从课堂上的发呆进化出来的。 这时候我听见姚文闯喊出一句木头人来,想也没想。下意识的就变成了一块木头。 随后,我感觉有人在我太阳穴上戳了一下,马上,我就感觉脑仁火辣辣的疼,好像是被烧红的铁棍给烫上去了一样。 随后,我感觉那只恶鬼正在我身体里面向外撕裂,像是要把我的身体分走一半。我的大脑,我的心脏,我的胃。身上所有的器官都在被拉扯,都在被撕裂,我感觉它们变了形,被抻得扁平。丝丝缕缕,一点点的断开,偏偏又一点点的藕断丝连。 所有的地方都疼的要命。我忍不住大叫起来。但是叫声也缓解不了这种撕心裂肺的疼。这可是真的撕心裂肺啊。 然后,我感觉我的身体猛地被撕成了两半,我忽然全身乏力,倒在地上,整个身子由疼痛变成了发麻,完全感觉不到任何东西。有那么一会我甚至怀疑,我的身体还在吗? 身上虽然不舒服,但是我忽然感觉到,我的意识恢复过来了,就像是忽然从噩meng中醒来,觉得这个世界终于清楚了一样。 还没等我睁开眼,我就听见姚媒婆哭喊着大叫:快走,快走啊。 随后,是我爸的一声暴喝:你去前面拉车。 然后,我感觉我被人举起来,扔到了板车上。一秒钟的间歇都没有,板车剧烈的颠簸起来,我们几个人,在飞快的逃离乱葬岗。 我闭着眼躺在车上,觉得这里很挤,但是这时候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有人压着我的胳膊,我奋力抽出来,然后大致摸了摸身体。还好,身子仍然是完整的,没有真的被撕走。 我费劲的睁开眼,发现板车上挤着三个人。我,文闯,和姚媒婆。文闯的身体仍然有些肿,不过,没有之前那么吓人了。 我抬头,看见拉车的是我妈,她明显已经崴了脚,跑的一瘸一拐,但是依然速度飞快。这种跑法,绝对是豁出去一条腿不要了。 我心里一阵酸,喊我妈:妈,你疼吗? 我妈在前面头也不回,但是我从她的气喘吁吁中听出来她哭了:好儿子,没白养你,今天就是疼死也值了。 我叹了口气,回头看见我爸在后面跑,两手在疯狂的推车。我这才明白。原来我妈之所以跑那么快,全都是被我爸推的,她不得不跑。 我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火,暗暗恨道:他怎么能这么铁石心肠呢。 也许是我的眼神过于愤恨,被姚媒婆眼见了,她伸出手来,拍拍我的脑袋:孩子,你爸了不起啊。刚才那鬼在后面追咱们,你爸让你妈在前面拉车逃命,自己留在后面推车。万一追上了,你爸这可是打算着回头去拼命,好让咱们走啊。 我忽然恍然大悟,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过了几分钟,姚媒婆轻轻说了句:不用跑了,咱们进村就好了,那只鬼元气大伤,不敢到村子里来了。 然后,我妈慢慢把板车轻轻放到地上,随后两腿一歪,倒在了地上。 我挣扎着爬下来。我妈坐在地上,大汗淋漓,不知道是疼的还是累的,头发散乱,被汗水粘的一绺一绺,贴在脸上。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边喘一边用口型告诉我:好孩子,没事了。 我爸默默地走过来,一言不发,把我妈抱到板车上了。 这是我记事以来,他第一次抱我妈。 第八章 古怪的陶环/ 第九章 恶人张 我妈坐了我的位置,我虽然虚弱乏力,但是好在现在不用跑。我爸拉着车,我和他并排在前面走。我们走得很慢,像是一场饭后的散步。 天已经微微亮了,月光也越来越淡。街上一个人也没有,晨风微凉,一切都很平静,如果不是心脏仍然在剧烈跳动,我几乎忘了刚才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 走到这的时候,即使是我爸,也已经累的没有力气了。 我们没有去我家,反而进了村委会,因为村委会在村口。我们实在累的一点路都不想多走了。 我们几个人,瘸腿的扶着断腿的,一股脑全进了村委会大院。然后,乱七糟的坐在了床上椅子上。 村长书记都有自己的大宅,没事谁也不来这里转悠。于是这里几乎就相当于姚媒婆的私宅了。 我爸体力最好,实际上他现在是这里唯一一个能自由走动的人。他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院子,谁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姚媒婆坐在椅子上一个劲的喘:好厉害,好厉害。 我则干脆坐在地上:姚奶奶,您老人家看了一辈子冥婚,接触过的鬼没有一千也有百,怎么今天怕成这样? 姚媒婆啐了一口:你小子把我当成捉鬼的道士了?配冥婚遇见的是什么鬼?这又是什么鬼?有人敢给恶鬼配冥婚的吗? 我开玩笑:没准王大胆就是因为没个媳妇比较寂寞,这才出来找点事。 没想到姚媒婆开始郑重的考虑我的意见,她托着下巴开始思考:看王大胆这模样,确实是有什么事放不下。这家伙四十多岁死了,还真是个光棍,说不准他真的是因为想媳妇。他今天是来找我的?可是有这么凶巴巴求人说媒的吗? 这时候,坐在我旁边的文闯插了一句嘴:王大胆不是来找你的,他是来找天下的。 文闯这句话提醒了我,我忽然想起来那天从乱葬岗回来,答应了王大胆一句话之后,他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个寒战,看来,这个恶鬼真的跟上我了。 我妈歪在床上,本来已经要睡着了,忽然听见文闯这句话,一侧身子就跳了下来:文闯,你说什么? 我妈问了这句话,忽然又哎呦一声,倒在地上。我连忙把她扶到床上,我看见她的腿已经肿了。 我妈却顾不得这个,还在一个劲的问文闯:文闯,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文闯把那天的情况说了一遍。我妈听的又开始哭了。 这时候,院子里进来两个人。我扭头,看见是我爸和猪先生。 猪先生一进门,看见我们这群人死样活气的或坐或卧,叹了口气:你们这些人啊。 我爸把他让到屋子里,先给我妈看腿。 我本以为我妈只是扭伤了脚,再加上有点累而已。没想到,猪先生只看了一眼,就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一下,屋子里的人全都开始紧张了。我爸问:怎么?很严重? 猪先生却没有回答,而是对我妈说:忍着点疼。然后,伸手捏了捏我妈的脚腕。 虽然之前已经提醒过了,但是我妈还是痛的一声大叫,脑门上刷的一下疼出来了一头汗。 猪先生站起来,急匆匆的对我爸说:老五,快去找车,不能耽搁了,已经断了。要尽快去医院接上,不然的话,有可能落下残疾。 我妈得脸刷的一下就白了。我爸答应了一声,然后急匆匆的出去了。 猪先生叹了口气,吩咐我弄了点热水,然后开始在我妈脚腕上热敷,一边敷一边叹气:你们这是干什么去了。 我们几个人谁也没说,因为大伙全都知道,猪先生脾气暴,而且最不喜欢的就是封建迷信。他是医生,德高望重,所以大家都敬重他,谁也不在他面前提这个。 过了一会,我爸找来了一辆机动三轮车。他和猪先生两个人把我妈抬到车上。 我爸临走的时候告诉我:天下,要是我回不来,你就先在你姚奶奶家住两天。 我答应了,看着三轮车绝尘而去。我妈坐在车斗里,冲我不住的挥手。 姚媒婆歇了一会,叹了口气,冲我们两个招招手:孩子们,忙了一夜,咱们吃点饭睡一觉吧。 我过去搀住姚媒婆:姚奶奶我还得去上学呢。 姚媒婆哼了一声:你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你放心,你爸回来了有我呢。哪有这样的,活生生把孩子累死吗? 我有了姚媒婆这个保证算是心满意足,搀着她一瘸一拐往厨房走找吃的。 姚媒婆颤颤巍巍,这时候现做饭是不可能了,干脆弄了点剩饭菜,在炉子上热热吃了算了。 人老了就是有这个好处,什么都不肯浪费。 饭桌上文闯又开始表孝心了,但是他表孝心的方式很奇怪。 只见他啃了一口冷馒头,把筷子往起一竖:奶奶,你今天真是太厉害了,那一指头戳的,啧啧啧,宝刀未老。 姚媒婆把馒头泡到热水里,被文闯夸的笑眯眯:闯儿啊,我再厉害也不如你啊,都会说成语了,什么刀不老?我说乖孙子,你在学校也得好好学习,别跟奶奶似的,连字都不认识。 文闯一听这个就头疼,低头吃菜,不住的嘟囔:怎么跟王天下他爸似的。 我一听这话不乐意了:文闯,这吃饭呢,你提我爸?我还吃的下去吗? 文闯摆摆手:不提了不提了。奶奶,你今天这是什么招数啊,怎么你在天下脑门上一戳,那个鬼就被逼走了呢。 姚媒婆一边吃饭一边说:也不是什么招数,上了点岁数的人都知道,人这中指上阳气最盛,咬破了往那一点,一般的鬼肯定就受不了。 文闯不失时机的吹捧道:今天这个鬼就很不一般,也就奶奶你,要是换个别人,戳几指头都不管用。 姚媒婆被哄的兴高采烈,笑的合不拢嘴,一边摆手一边说:不行啦,老了老了。 我不由的在心里暗暗赞叹:文闯这小子,在学校无恶不作,但是对姚媒婆还真没得说。真麻痹孝顺。 一时间吃完了饭,姚媒婆又开始叮嘱我,说王大胆显然已经盯上我了,在想到办法之前,最好小心点,白天别出村,晚上别出门。 我都答应了。 然后我们两个帮着姚媒婆收拾碗筷。 文闯端着几个碗往厨房走,忽然脚下一歪,摔倒在地。那几个碗噼里啪啦摔了个粉碎。 姚媒婆掂着小脚跑过去:闯儿,你没事吧。 文闯从地上爬起来:没事,就是脚崴了一下。 姚媒婆伸手把文闯的裤子拉起来。 我看见文闯的脚腕,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文闯的右脚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勒痕。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位置,应该是昨晚上那个陶环套住的地方。 我记得陶环扒下来的时候,文闯脚上鲜血淋漓,但是并没有拽掉皮肉,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呢? 姚媒婆对这个情况显然也没什么心理准备,担心的问:闯儿,你这是怎么了? 我们三个人中,最淡定的居然是文闯,他轻描淡写的说:没事。昨天那个陶环弄下来之后,脚腕一直痒,痒的抓心挠肺的,我就一直抠,结果就这样了。 关于那个陶环的事,我们已经简要的告诉姚媒婆了,但是现在姚媒婆神色紧张的问:那个陶环呢?显然,她觉得陶环有古怪。 我想起来把陶环拔掉之后,扔在了旗杆下面,于是急匆匆跑出去,幸好,它还在。 我把裂成两半的陶环递给姚媒婆:这陶环就是个破罐子的罐口,没什么特别啊,和咱们腌咸菜的差不多。 文闯也附和道:奶奶,你就放心吧,我没事。你看看,咱们屋子里的脏东西都走了。而且我这个脚也没事了,不疼不痒的。 我点点头,确实,姚媒婆的屋子已经不像昨天那么冷了。 只是姚媒婆拿着那个破陶环不住的看,一边看一边摇头:咱们这,肯定没有这种罐子。 我蹲下来:怎么? 姚媒婆指着陶环内槽说:你看看,这里画着一圈小骷髅。谁家腌咸菜用这种东西?还不得胳应死? 我挠挠头:不过那个罐子真的挺面熟的,我肯定在哪见过,可是在哪呢,实在想不起来了。 这时候,我忽然发现姚媒婆的表情僵住了。我凑过去一看,原来陶环的断口不是灰色的,而是白色的,晶莹剔透,说不出的好看。姚媒婆就正盯着这断口出神。 文闯坐在地上高兴的大叫:这里面藏着玉啊。天下,咱们发财了,我早就说那罐子是宝贝。 姚媒婆摇摇头:这罐子肯定有问题,闯儿,这东西留不得,得扔了 文闯一百个不情愿:好多人都去过乱葬岗,挖走的东西多了。咱们把它卖了行不?卖了钱让你吃顿好的。 姚媒婆摇摇头:孩子,奶奶吃不吃好的没关系,这东西邪乎啊。万一再出点什么事,你让我怎么过? 文闯见姚媒婆语气里边尽是悲伤,连忙改口:好好好,扔了扔了。然后把陶环接过来,甩手扔到墙外去了。 姚媒婆仍然不放心,反复问了几遍,确定文闯脚上的伤没有大碍,纯粹是挠痒抠出来的,这才放过他了。 文闯又信誓旦旦的保证,带病坚持,又蹦又跳。姚媒婆这才高兴,和我们说了几句话,各自找床睡了。 忙了一夜,我是真的累了,倒头歪在床上,一场酣眠。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姚媒婆正在烧火做饭。 这时候,门外有人叫唤着跑进来:文闯,天下,你们两个完蛋了,明天等着被收拾吧。语气里面全是幸灾乐祸。 听声音我都知道是谁。 来的人是我的同学千斤。千斤是猪大夫的爱女,全身连骨头带肉不到五十斤,瘦地像是麻秸杆,但是她的名字偏偏叫千斤。 然而,我们从来不称呼她千斤,虽然这个名字足够难听。但我们有个更难听的称呼,叫她木夯(a)。木夯就是一截沉重的圆木,盖房子的时候要把地基砸实,就由两个壮汉抬着木夯,喊着号子一下下的砸。这可不是起外号啊,她的小名就叫木夯。猪先生天天木夯长木夯短,叫的四邻皆知。 我一见她来了,还这么嚣张,马上讽刺道:木夯,出什么事了,这么高兴? 木夯一听我叫她小名,顿时火冒三丈:你这人真是嘴贱。不过你贱不了多久了,张老师说了,明天到了学校好好收拾你。 我一听这话,脖子都梗起来了:凭啥? 木夯满脸幸灾乐祸的笑:昨天你当众逃跑,让张老师下不来台,今天又旷了一天课。张老师放学的时候可是郑重宣布,明天要你好看,我跟你说,现在全班学生都恨不得马上到明天早上。 我哼哼了一声:可真是谢谢你了。告诉我这个噩耗。 木夯走的蹦蹦跳跳,嘴里还客客气气的来了句:不谢。走到灶台旁边的时候,抬脚踢了一下文闯的屁股:还有你,你们两个谁都跑不了。 文闯本来蹲在地上帮姚媒婆烧火,被木夯踹了一脚没好气,骂骂咧咧回头:木夯你信不信我文闯骂到一半,忽然一声大叫,猛地向后蹿,他后面就是灶台,这一蹿差点把锅碰翻了,要不是有姚媒婆拉着,灶火能把他给点着了。 姚媒婆气呼呼的对文闯说:上别的地方闹去。 木夯见姚媒婆生气,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跑了。 我看见文闯给吓的面色苍白,过去拉住他:你至于吗?一个木夯把你吓成这样? 文闯摇摇头,咧嘴笑了笑说:麻痹越长越丑,吓死我了。 文闯的俏皮话说的很好,但是我看他的脸色,一点俏皮的意思都没有。 第九章恶人张 吃了晚饭,趁着天还没黑,文闯陪我回家一趟。我爸妈果然还没回来。 县城距离我们村七十里,再加上要看病,今天他们估计是回不来了。 于是我干脆在姚媒婆家睡了。 这一夜,简直是这两天最平安的一晚上了。我连个噩meng都没有做,就到了早上。 可是,直到吃早饭的时候,我才意识到,真正的噩meng在学校,我的噩meng就是张老师。张老师在我们学校凶神恶煞,人称恶人张,落在他手里,非死即伤。 我和文闯结伴走到学校的时候,时间还很早,但是全班同学都到齐了。个个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看起来,这些人果然是等着看热闹的。 我和文闯像是两头待宰的猪,一步步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早读开始了,张老师还没来。可是我已经坐不住了。 英语课本上的李雷和韩梅一个劲的打情骂俏,借尺子还橡皮,互相问了对方几十遍你叫什么。我心乱如麻,把英语课本重重的合上。 这时候,有人递过来了一个纸条。 我打开,是文闯的。上面潦草的写着: 天下,我觉得今天恐怕要大祸临头,你有什么对策没? 我把纸条揉碎了,心想,真是屁话,我当然知道今天大祸临头。 这时候,又有人递过来一张纸条,这次却是木夯的,写的很恳切: 王天下同学,你我同窗一场,我不会坐视不管的。放心,有我在,一切都没事。你抬头看。 我心中大为感动,真是患难见真情啊。我叫了她那么多年木夯,她居然还肯帮我。只是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办法。 于是我按照纸条上所说的,抬头向前看,木夯坐在第一排,正在回头望我。先是冲我做了一个鼓励的表情,然后扬了扬手里的东西。 随后,伸手抛了过来。我顺手接住,拿在手里一看,居然是一个药瓶,上面写着:专治跌打损伤。 我气愤的抬头,看见木夯正趴在桌子上笑,两个肩膀抖得像是触了电。 正在这时候,班长忽然喊了一嗓子:四蛋的阿婆。 众人齐刷刷站起来,我心里一凉:坏了坏了,班主任来了。 我低着头,杂在众人中站着。 然后,我听见张老师恐怖的声音:坐。短短一个字,暗示他在保存实力,看来,今天他打算好好对付我们两个了。 我低着头,跟着大伙坐下来。没想到,屁股刚沾凳子,就听见张老师阴阳怪气的说:怪了,我怎么觉得今天教室里面多两个人呢。 我一听这话,想哭的心都有了。只好把脸贴在课桌上,打死不敢抬头。 张老师却不着急收拾我们,还在表演他的幽默感:班长,你给我数数,是不是多了两个。 班长这憨货还当真一二三四五的数了起来,过了一会,一本正经的报告:老师,人不多,正好三十个。 张老师大皮鞋在教室里走来走去,像是故意的,把身子靠在我桌子上,然后说:我怎么记得,咱们班是二十个人啊。 班长不知道是傻还是和张老师约好了:昨天有两个同学没来,所以是二十个。 张老师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一直低头盯着张老师的大皮鞋,忽然,那鞋飞了起来,速度飞快的踹到我腿上,然后是一声暴喝:装什么傻?给我站起来。 这一嗓子几乎是在我耳边响起来的。我耳朵嗡嗡响,我的人也嗡嗡响,我心里七上下,哆哆嗦嗦站了起来。我咽了口吐沫,还是不敢抬头。 然而,那双皮鞋却走了。它踱步到另一个方向。 紧接着,我听见一声脆响,像是有人在教室里放了个炮仗。 我被这声音一惊,身子吓得一哆嗦。不由自主的抬起头来,我发现张老师在文闯旁边站着。 文闯显然已经吓傻了,两眼木楞楞盯着桌上的课本,那本书还是倒着放的。他脸色煞白,只是煞白的脸上一个鲜红的五指印。 张老师的大手轻轻的拍文闯的脖子:装傻是吧,我让你装傻。他忽然加大拍打的力度,到后来简直是在用尽全力的抽打,教室里静悄悄的,当真是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只有张老师打人的声音在这里回响,一声声,听的人心惊肉跳。文闯的脑袋被打得拱在桌子上,根本抬不起头来。而他的后脖颈已经红的发亮了。 张老师打了一会,忽然伸手拽住文闯对的衣领:你他妈的还不站起来。然后往外面一揪。 文闯的上半截身子被他扔在过道上,两腿却绊住了自己的凳子。整个人趔趄了几步,身子正好撞在我的课桌上。哗啦一声,我的书全被碰倒了。 我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扶他。忽然一个大耳光打在我脸上。顿时一阵火辣辣的疼,我的耳朵嗡嗡的,马上就有点晕头转向。 但是我没能晕多久,一只大手抓住了我的头发,把我往外拖。我不由自主的跟着走。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和文闯站在了讲台上。 下面就是同学们,众生百相,看的一清二楚。到现在还能乐得出来的,真没有几个。尤其是木夯,坐在第一排,低着头我也能看见她面色苍白,吓得全身发抖。 我在心里叹气:杀鸡给猴看,你们以为看戏是那么容易的事吗? 张老师喝问:你们两个昨天干嘛去了? 我们两个谁也不敢说话。 张老师拿棍子杵我的胸口:干嘛去了? 我嘟囔着:睡觉。 张老师一棍子打在我大腿上:睡觉? 我这时候才发现,我爸打我再狠也是闹着玩的。张老师这才是真打,简直拿我的腿当土坯墙的抽啊。 张老师又拿着棍子杵我:大白天睡觉?你这是什么理由?可笑不可笑?晚上干嘛去了? 我嘟囔了一句:去乱葬岗了。 张老师哈哈大笑:你小子有病吧。 我不敢答话。 张老师把棍子扔在地上,指着文闯对我说:你们不是哥俩好吗?来,你给我把他打哭,打哭了我就饶了你。 我站在地上不敢动。 张老师一脚踹在我身上,喝道:快点! 我慢慢捡起棍子来,苦丧着脸看着文闯,文闯也哭丧着脸。 然后我把棍子举起来,慢慢向文闯抡过去。 没想到,棍子还没挨住他,文闯就闭着眼睛,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张老师大怒:你们耍我呢? 然后一脚踹过来。张老师二十出头,力气太大了,我身子被踹的不由自主向前蹿,正好扑在文闯身上。文闯右脚有伤,本来就不大方便,这一下我们两个干脆滚作一团,栽倒在地。 张老师还要赶上来继续打。这时候,我看见一双大手把他拦住了。 我抬头,看见一个脏兮兮的半老头。 我惊喜的喊了一声:二大伯?你怎么来了? 王二把我和文闯拉起来:我算出来的啊,让你去我那算一卦,你怎么就是不肯去呢?你看看吧,血光之灾,这不是来了吗? 张老师血气方刚,平时就不把疯疯癫癫的王二放在眼里,更何况这时候打得意气风发,根本收不住一身火气,伸手就要来推王二。 只是没想到,王二居然一幅练家子的样子,侧身让过张老师的拳头,然后欺近他身旁,用肩膀轻轻一顶他的腋窝。 我听到咔吧一声脆响。然后,张老师脸上的汗就下来了。 王二嘿嘿的笑:猪先生刚从县里回来,趁他还没睡赶紧去接上吧。 张老师瞪了我们几个一眼,骂骂咧咧的走了。 王二大字不识一个,这时候大手一挥,居然颇有校长的风范,他冲教室里面喊:同学们,继续上课。然后扭头就要走。 我和文闯追到院子里:二大伯,你走了,我们两个怎么办啊。 王二摇头晃脑:你们放心,我交待他几句,以后他不敢揍你们了。 如果以前王二说这话,我肯定当他又在坑蒙拐骗。但是刚才他露了那么一手,我不由的深信不疑了。 王二交代了几句,就从兜里掏出来个罗盘,在学校里面念念有词,迈着步子丈量,不知道又在搞什么鬼。 王二走了。教室里开始嗡嗡响,所有人都在说话。 我和温床全身疼,一瘸一拐的走进教室,瞬间,鸦雀无声。 我们两个人坐下来,煞有介事的打开英语课本。现在全班只剩下我们两个热爱学习的了。 我正盯着韩梅梅看的出神。忽然有人捅了捅我。我抬头,看见木夯站在我桌子边上。 我尽量装出一幅无所谓的样子:干嘛啊,木夯。 木夯一脸歉意:早上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张老师真坏,你没事吧。 我笑了笑,然后又恶毒的拉下脸来:滚。 木夯咬了咬嘴唇,扭头走了。 王二的话终于靠谱了一次。张老师一天都没有出现。中午回家的时候,我看见我爸妈已经回来了。我妈两腿都打了石膏,精神看起来倒挺好。 晚上放学,文闯问我:你二大伯身手不错啊。要不咱们去学两招? 我摆摆手:算了吧,你看他整天坑蒙拐骗的,谁知道他几分真几分假。 文闯不死心:你二大伯不是让你去算卦吗?你去不?我和你一块去。 我摆摆手:几点了?再不回家写作业不光张老师打,我爸也得揍我。 文闯叹口气:好吧好吧,你什么时候去别忘了告诉我一声。 回家到家,吃饭的时候我爸问我:昨天没去上学,老师问你了吗? 我支支吾吾:没怎么问。 我爸叹了口气:你们老师怎么不关心你呢,这能教好吗?不行我得跟他大声招呼,严加管教。严师出高徒嘛。 我一听这话,顿时吃不下去了,把碗放到桌子上,说了声:饱了。然后回屋躺着去了。 第十章 夜半哭声 事情已经过去几天了,我爸妈也安全回家,我本以为从此以后平安无事了,没想到,那天晚上就发生了一些事。 我吃完饭就回屋写作业,好容易写完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了我又困又累,倒在床上就要睡。衣服都是闭着眼脱的。 睡了没一会,我隐隐约约听见外面有哭声,哭的声音很小,但是很真切,就在我身边不远。我本来困的头昏脑胀,不想理会,但是听了一会,觉得这哭声始终在我耳边挥之不去。 不知怎么的,我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这哭声是不是我妈?难道是我妈的腿出了什么问题?不行,我得去看看。 想到这里,我翻身坐了起来。 这么一坐,脑子瞬间清醒了。我忽然发现,这哭声不是我妈的声音,而是一个男的。 我心里奇怪,我爸向来刚强的像是一块铁板,他怎么会哭?不是我爸,那么到底是谁?听声音很近,应该就在我们家。 我侧着耳朵,翻身就要下床。 忽然,我想起一个人来。顿时遍体生寒,身子重重的砸在床板上,再也不敢动弹。 我想起来的人,正是王大胆。 我躺在床上,觉得背上的汗一层一层的出,我不想听,但是又忍不住支着耳朵听。那声音飘飘渺渺,但是绝对不是我的幻觉,的确有人在哭,声音很惨,哭着求我帮忙。 我恐惧到了极点,脑袋一圈一圈的发麻。连大气也不敢喘。我努力瞪大眼睛,但是屋子里面很黑,我什么也看不到。 我不知道它在哪,只好努力的辨别声音的方向,我只觉得它一会在院子里面,一会跑到了屋子里。甚至在我床上,就在我背后,贴着我的耳朵叫我。 我把脊背死死的贴着床,一动不敢动,一颗心跳的砰砰响。我的心里不住的念佛:王大胆啊王大胆,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干嘛就缠上我了呢? 我在床上静静的躺了二十多分钟,忽然,那叫声消失了。 我见机不可失,一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窜到墙边就想开灯。 没想到,我两脚刚沾地,就听见那声音在我背后轻轻的喊:王天下。 我吓得一哆嗦,双腿一软就想往地上倒,幸好前面已经是墙了,我右手在墙上撑了一下,正好把灯弄亮了。 屋子里骤然明亮,那些诡异的哭声,叫声,瞬间消失了。 我的肌肉已经僵硬了,我试着站起来,猛地回头。我听见我的脖子咔吧咔吧的响,应该是脊椎在作怪。 但是我身后什么都没有,除了书桌和一张床。在灯光下,静静的呆在那里。 我看看窗户,外面黑乎乎的,不知道有什么东西。 我想起来几天前的那个meng,窗外有一个文闯,床边也有一个文闯。这时候想起来,仍然让人不寒而栗。 我正站在地上胡思乱想,忽然,那诡异的哭声又响起来了。这次是从地下发出来,沿着我的脚,慢慢向上爬。 我惊恐的地头,看见地上什么都没有。 我实在忍不住了,大叫着一路狂奔,跑到我爸的屋子里使劲摇我爸:爸,快醒醒,外面有鬼。 我爸和我妈累了一天一夜,睡得昏昏沉沉。我冷的瑟瑟发抖站在地上,在哭声折磨中摇晃我爸,最后我自己都想哭了,我觉得那声音正在小心翼翼的靠近我,然后等一个最佳的时机袭击我。 我急得想要揪头发,好在几分钟之后,爸妈被我弄醒了。说来也奇怪,我爸一醒,那声音也不见了。 我把我听到的声音告诉他们。我爸警惕的听了一会,始终没有听到什么。 我妈安慰我说:你是前两天晚上吓坏了吧。没事,别害怕,早点睡吧。 说完,他们两个又睡着了。 我爸鼾声响起,那声音又来了,这次不光是哭,还有笑,一会是惨笑,一会是嘲笑。而且我觉得,这声音距离我越来越近,渐渐的几乎凑到了我的耳朵边上。 我站在我爸妈床前,一个劲的打寒颤。我觉得那东西就在我身后,我能感觉到它,冷冰冰的,往我脖颈里面吹气。 我很害怕,猛地回头,。 但是我后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扇窗户。窗外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 我忍不住,伸手又把我爸叫醒。同时,那哭笑声也停止了。 接连两次被人叫醒,我爸显然很不高兴,听了一会,嘟囔了我几句就接着睡了。 我忽然想起狼来了的故事。这哭声显然是在玩这一套。当我爸妈都不再理我的时候,估计它就来要我的命了。 想到这里,我就不寒而栗,两腿在地上打哆嗦。 我妈看着我:你真的听到声音了?是那个什么王大胆吗? 我点点头:我觉得是,你们一睡,那声音就哭着叫我,你们一醒就又没了。 我妈冲我招招手:你来我这睡吧。妈今天不睡了,别害怕。 我躺在我妈身边,我妈开着灯坐在床上。哈欠连天,却始终不肯睡去。 那声音没有再响起。但是我在meng中总是惊醒。我妈伸手放在我的头上,不住的抚摸我的头发。 我瞬间踏实下来,觉得周围很安定。然后,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我看见我妈仍然坐在床上,强睁着睡眼,眼珠里面都布满了血丝。 我一阵歉疚:妈,天亮了,我不怕了,你快睡吧。 我妈答应了一声,对我说:快去吃饭,然后上学吧。 我点了点头,下床穿鞋,走了两步,再回头,发现我妈已经倒在床上睡着了。 饭桌上又只剩下了我和我爸。我畏畏缩缩的吃饭。吃了个半饱就抓起书包往外面跑。 跑到门口的时候又被我爸叫住了。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干脆直接表态:我知道了,好好学习。 等我到学校的时候,特地看了看文闯的位子。这小子坐在那里睡得正香。 早读的时候我忐忑不安,但是张老师并没有来上课。 下了课之后,我把文闯叫醒。 文闯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看起来像是一夜没睡的样子。不过,这时候也顾不得那些了。我把他就拽到教室后面:哥们,昨晚上我出事了。 文闯睡眼朦胧的环顾了一眼,然后漫不经心的了一声。眼看着就要继续靠墙睡过去。 我连忙把他拍醒:哥们别睡啊。 文闯半睁着眼:你说,到底怎么了? 我凑到他耳朵边上:昨晚上,王大胆来找我了。 本来我以为文闯起码得吓得一哆嗦。但是他居然没什么反映,只是木楞楞看着我:没了? 我心里很不爽:你小子不是吃错药了吧。王大胆来找我了。你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文闯左右环顾了一下,然后挠了挠头:兄弟,不瞒你说,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这么困不? 我摇摇头:不知道啊。 文闯张嘴正要说。上课铃响了。我们只得作罢,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这节课是英语课,也就是说,是张老师的课。 我紧张的在位子上坐着,生怕张老师秋后算账,再接着揍我们俩一顿。没想到,几分钟之后,进来的不是张老师,而是个代课的女老师。班里马上响起不小的一阵欢呼,个别胆子大的还带头鼓起掌来。 女老师年纪轻轻,估计刚毕业,没想到居然这么受欢迎,不由得笑的合不拢嘴,冲我们点头示意。 不过几分钟之后她就明白了,我们这么高兴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伤了胳膊不能来上课的恶人张。 全班同学就像是刚刚解放了一样,笑啊,闹啊,传纸条,上厕所,乱成了一锅粥。女老师一张苦瓜脸,强撑着讲课。实际上班里到处都是嗡嗡的说话声,谁知道她在讲什么啊。 而我和文闯也没有闲着,一个劲的传纸条。约莫半节课的工夫。我用这些小纸条告诉了文闯昨晚上我被王大胆折腾的事。而且通过文闯那拙劣的字迹知道了,原来文闯昨晚上也没怎么好过。 据文闯所说,那天晚上睡了之后,他越想越不踏实,满脑子都是昨天扔掉的那块玉。终于心痒难耐,悄悄爬起来,举着手电去外面找。终于,在墙外的柴堆里看见了亮晶晶的一片。 文闯趴在地上,胳膊努力的伸到柴堆下面,这样一直使劲往里面够,忽然,摸到个冰凉的东西,软软的,这感觉很熟悉,但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什么。 文闯抬头,正要把手电挪过去照照,忽然里面那东西反手把他的手给抓住了。 这下文闯慌了,摸到的东西分明是一只手啊。大半夜的谁会钻到柴垛下面呢?而且这手冰凉冰凉的,根本就没有温度。 文闯马上起了一身汗,趴在地上使劲往外面抽那只手。里面的东西跟他较上了劲,就是不肯松手。 文闯忽然想起来在乱葬岗,姚媒婆用中指把王大胆给逼走。这时候不敢怠慢,有样学样,张嘴使劲一咬,这一下连皮带肉咬下一大块来,随后血淋淋往柴堆里面乱甩。 说来也奇怪,柴堆里面那只手忽然消失不见,文闯猝不及防,摔了个跟头。忙不迭的爬起来,连个屁都不敢放,忙回家去了。 只是这一夜翻来覆去,担惊受怕,再也睡不着了。 第十一章 算卦 我看了文闯的纸条,心里暗暗纳闷,本来想仔细问问清楚,无奈文闯一直趴在桌子上睡觉。我无奈,只能耐着性子等,这一等一直到下午快放学的时候。 我终于和文闯的同桌换了座位,和他坐在一块。 我问文闯:哥们,你到底有没有看见柴堆里面是什么东西? 文闯摇摇头:我要是看清楚了,没准就吓死了,变得跟你那个王大胆一样。 我一听这话连忙摆手:这玩笑可开不得,什么叫我那个王大胆,本来这家伙就缠着我不放,你再这么说,你这不是害我吗你? 文闯愁眉苦脸,说话犹犹豫豫:天下啊,我总觉得这事还没完,不瞒你说,最近我发现啊 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打断他:你先等等,我问你点事。 文闯本来就吞吞吐吐,这时候配合的住了嘴,点头道:什么事? 我低下头,小声问:你实话告诉我,后来你把那块玉,捡回来没有? 文闯神情古怪得看了我两眼,然后咧嘴笑了:还是你小子了解我,天亮了之后,我实在忍不住,偷偷得把玉拿回来了。 说着,文闯从课桌里面掏出来两半玉。外面得陶土已经被他弄干净了,露出里面晶莹剔透得真身来。 我们两个都是什么都不懂得毛孩子,但是看见这块玉得那一刻,毫不怀疑的认定,这绝对是好东西。 但是我比文闯理智一点。我劝他:哥们,这东西不能要,忘了你奶奶怎么说的了吗?没准那些脏东西就是它招来的。这东西虽然是个宝贝,但是命始终比钱重要啊。 文闯却摇摇头:哥们,我是贪财。但是你从小吃得饱,穿得暖,肯定不明白我这类人。我们是穷怕了,哪怕有一点挣钱得机会都不肯放过。你想想,我奶奶是干嘛的?给人看冥婚得。神神鬼鬼得事我从小听的还少吗?可是我还是跟你一块去刨坟。你以为我真信了老师那一套扯淡理论觉得世界上没有鬼?我是没办法啊,为了填饱肚子,吃点好饭,总得冒点险,死了就认倒霉,可是万一活了呢? 我叹了口气,没有再劝文闯。 我只是轻轻的说:要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劲,还是赶紧把玉处理了比较好。 文闯点点头:你放心,我心里有数,过两天就找人把玉卖了。 我正要问他有没有什么门路。 这时候,身后有人说:你们要卖什么? 我回头,看见木夯站在身后。 我这人不记仇,前两天的事我不跟木夯计较,指着她淫笑:准备把你卖到山里去。 木夯大大咧咧,居然接话道:像我这样的,怎么也得卖上几百万,你后半辈子不用愁了。 我上下打量她,故意露出不屑的神色来:你?几百万?一斤肉按块钱算,你也就卖个四五百块钱。 木夯本来跟我打打闹闹,忽然脸色变了一变,闪过一丝不快。我以为她生气了,诧异道:这么小心眼?生气了? 木夯不说话,站在地上,牙齿咬着下嘴唇,慢慢的面有怒色。 我不解,顺着她的目光向后看,发现文闯正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她,欲言又止,神色飘忽。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文闯这样看木夯,心里有点不舒服。 木夯站在地上盯了文闯一会,忽然一声冷哼:姚文闯,你什么意思? 文闯像是刚刚回过神来一样,脑袋一哆嗦,然后马上把目光移开:没什么意思,发呆呢。 木夯哼了一声,扭头走了。 我本想问问文闯刚才怎么回事,为什么那样看木夯,是不是看上她了。但是忽然间又懒得想这件事了。随它去吧。 晚上放学的时候,我和文闯都满腹心事,虽然结伴回家,但是谁也没有说话。 在岔路口的时候, 文闯跟我道别:最近小心点,别着了那些东西的道。 我点点头:放心,你也是。 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我一遍胡思乱想一边往家走,忽然一阵香味把我吸引了,这香味很好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隐隐约约觉得这香味有一丝危险,但是到底危险在哪,却又想不出来。 大街上有很多人,我自然是不怕,被好奇心驱使着,我左顾右盼的寻找气味的源头,然后,我看到一辆卖包子的三轮车。 老板我认识,比我大不了几岁,名叫李志学,不过好名字没有带来好彩头,他早早的就辍了学,然后走村串乡卖包子。 我走到他的包子摊前面,看见三轮车上放着两屉雪白的大包子,揭开盖子,一时间热香四溢。 李志学在学校的时候就认识我了,冲我招招手:天下,吃包子啊。 我摇摇头,李志学的包子很香,我的胃也不由自主的做出反应,刚才对这股香味的一丝害怕也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我的肚子开始饥肠辘辘的乱叫,但是,我没钱。 我想过抢了包子逃跑,但是李志学大我几岁,肯定能追上我,何况我们村太小了,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找到我们家去还是得挨揍。 我叹了口气,扭头就走,但是走了两步又舍不得,忍不住回头看那包子摊。这样一步一回头,冷不防撞到一个人身上。 我回头,看见是二大伯王二。我心里正不爽,没好气的说:怎么哪都有你啊。 王二挠挠胡子:你这小子越来越不懂号了哈。怎么跟二大伯说话呢?再说了,咱们村就这么大,大伙抬头不见低头见,怎么就哪都有我了。 王二一边嘀嘀咕咕一边走向李志学的包子摊:天下别走,一会去我家,我给你算一卦。你最近印堂发黑,恐怕 我摆摆手:你能不能换一套别的词?这话我听了一百遍了。印堂黑是因为我不洗脸,跟血光之灾有什么关系?血光之灾不应该发红吗? 我说虽然这么说,但是也没走。因为我发现王二有买包子的打算,没准他一会能给我两个。 只见王二倒背着手,走的像是一个土财主:志学啊,你妈呢? 李志学正在出神,听见王二问话,揉了揉鼻子:啊,我妈病了。 王二哦了一声问到:包子还是一块钱两个?给我来两块钱的。 李志学点了点头,伸手拽出两张裁成方形的报纸就要包起来。 王二伸手拦住:唉唉唉,别包啊,让我看看。 李志学不明所以,让到一旁。 王二伸出两只鸡爪也似的黑手开始在笼屉里翻翻拣拣。雪白的包子被他一摸,马上出现一个指印。 一时间笼屉里面一片狼藉,惨不忍睹,连我看的都想捂住眼。 李志学忍不住了,拦住王二:二大伯,你要干嘛? 王二居然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挑挑啊,拣着大个的买。 我一听这话,先是愕然失色,接着哈哈大笑,抱着肚子蹲在地上,要不是地上脏,我能笑的打滚。 李志学可笑不出来了,急道:二大伯,包子大小也差不了一口,哪有买包子还看这个的? 王二嘿嘿笑:有便宜不占,那是王蛋。 李志学要哭了:可是你也洗洗手啊,你看这包子脏的,还怎么卖? 王二一手攥了两个包子,也不答话,只是煞有介事的看了李志学一眼,惊叹道:娃娃,你印堂发黑,这两天恐怕是有血光之灾啊。 李志学不了解王二的把戏,只知道他是个给人算卦的,当场就呆了。 王二也不答话,拿着包子冲我扬了扬,扭头就走。于是我跟着包子朝王二家走去。 走到半路我忽然想起来:麻痹,王二好像连钱都没给。 一时间看见王二家的围墙了,我心里一阵阵的发堵。 我不愿意来王二家,因为他家太古怪了。别人都是盖房子,三进三间。他是挖地下室,三米又三米。 我一边叹气一边跟着他下楼梯:二大伯,你好好的干嘛要住地下室? 王二摇头晃脑:这个你不懂,地下室属于地下管,请个神送个鬼都格外的方便。 这种屁话我根本不信。 一时间到了王二挖出来的屋子里面。这里常年点着蜡烛,昏昏暗暗,王二又在墙上挂了卦图,点了香,供着不知道谁的牌位。我盯着他的木板床,越看越像个棺材。 这里是不是冬暖夏凉我不知道,反正我一进来就觉得阴风扑面,全身发抖。 我对王二说:二大伯,你逗了我一路了,把包子给我呗。 王二随手把包子递给我,不满的说:没有这几个包子还请不来你了。 我看了看包子上的指印,随手把包子皮揭了。不满的说:你干嘛总让我来啊。 王二抬抬头,叹了口气:天下,我也老啦,你是咱们王家的独苗,我这一身本事总不能带到棺材里面去,想了想,还是传给你比较合适。 我眨眨眼:你有什么本事?我妈说你不务正业,就会坑蒙拐骗。 王二勃然大怒:放屁!我是坑蒙拐骗吗?我掐指一算,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 这一套我根本不信,于是问他:你干嘛不给自己算算你什么时候娶媳妇? 这个话题是王二的软肋,一听这话,他马上变成嬉皮笑脸了:大侄子,你不信我?好好好,那我就露几手。 只见王二在屋子里念念有词的转圈,然后忽然回过头来,瞪着我说:大侄子,你身上阴气这么重。最近惹上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第十二章 鬼童子 我猛然间听见王二说出我的心事来:这两天有不干净的东西跟着我。不由得一愣。难道说这老头真的有什么本事? 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只见王二满脸市侩,一双小眼更是满含得意,我忽然恍然大悟:二大伯,你又算计我。我在乱葬岗上遇见鬼的事,肯定传到你耳朵里面了是吧。 王二见我拆穿他,也不否认,只是挠挠头:你们家出了事倒是瞒的挺紧啊,连我也不告诉。要不是前几天碰见文闯。我还不知道呢。 我挠挠头:这小子也太不靠谱了,姚媒婆不是不让到处乱说吗。 王二一脸得意:大侄子,我这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本事可不是吹出来的,我一句文闯,看你印堂发黑,最近肯定遇到什么事吧这小子马上吓得屁滚尿流,什么都交代了。 我摆摆手:你还是算了吧,千年的王万年的龟,您老人家前前后后知道一千年的事,你成什么了? 王二也不以为意:你爸那人死板的像是一块木头,你小子说话偏偏像个老鸡贼,怎么样?想不想拜我为师,学学我的本事? 忽然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二大伯,你这个人无利不起早,你让我拜师,到底有什么打算? 王二瞪着无辜的大眼:你是我大侄子啊,算计谁也不能算计你啊。 我嘿嘿笑了一声:不说?那我可走了啊。 王二见我真的要走,连忙把我拉住:大侄子,别走啊,我那什么,其实也没别的什么要求,就是吧,你看我也五十多了,等我老了,你给我端茶送水的养老就成。 我眨眨眼:按道理说,你是我二大伯,我不能不管你啊,你至于费这么大劲让我拜什么师吗? 王二挠挠头,一脸尴尬:主要是我年轻的时候不大懂事,跟你爷爷闹翻了,然后互相谁也不认谁,我当没有他这个爸,他当没有我这个儿子,现在吧,老了老了开始犯愁了,你爸王五多古板,你也知道,要是让你给我养老,我担心他不答应,所以想了这么个办法。 我一听说这事得惊动我爸,当场就怂了,说什么也不敢答应,扭头就想走。 王二一把拽住我:大侄子,你怎么就走了? 我哭丧着脸:二大伯,我见了我爸跟耗子见了猫似的。这事我可不敢答应你。要不这样,你去跟我爸说,要是说成了,别说当徒弟,就是当孙子都成。 王二跺跺脚:你们家没一个好人,你们就见死不救吧你们,等哪天我死了,变成厉鬼找你们去。 我听了这话,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两股战战,不寒而栗,趁王二不注意,冷不丁蹿到楼梯上就往上面跑,临走的时候扔了一句话:文闯好像对你这一身功夫挺感兴趣的,改天我跟他说说。让他给你养老吧,我觉得挺好的。 从王二家跑出来之后,我靠着墙喘了一会,总算顺过气来。 这时候已经是傍晚,家家户户升起炊烟,天正在慢慢变黑,路上还有几个行人,但是已经看不大清楚了。 我背着书包慢慢往家走,心想,为了吃个包子,愣是跟王二纠缠了一个多钟头,我真是太亏了。 我这样边走边想,经过村子里一口水井的时候,听见有人轻轻的叫我。 我扭头,看见是几个七岁的孩子。个个穿的破破烂烂,脖子黑的像是蚂蚁窝,上面上顶着个大脑袋。 我问他们:干嘛? 一个小孩说:我们家大人让你过去一趟。 我挠挠头:你们家大人?你谁家的啊?我怎么不太认得你?你是我们村的吗? 小孩一直抹鼻涕:你去了就知道了,快点走吧。 说着伸手就来拉我的衣角。 我不想去,推辞道:我还得回家写作业呢?你们家离这多远啊。 小孩不由分说,一拥而上来拉我。我见架势不对,挣扎着想走。没想到这几个小孩力气还真大,我挣扎了一会,死活动弹不得。 我比他们高了好几个头,这时候居然被他们给拽住,幸好现在天黑了人少,这要万一让人看见,我王天下还怎么在王庄立足? 正在纠缠不清的时候,忽然啪地一声,有人在我脸上打了个大耳光。 我给打得一懵,晃晃脑袋睁开眼。哪里还有什么孩子们,我面前站着一脸疑惑的文闯。 我摸着脸犹犹豫豫的问:刚才你打我? 文闯理直气壮:是啊,我打的你。你没事跟一堆柴禾较什么劲呢?我要是不打醒你,你今晚上得睡这了。 我回头,看见我的书包挂在身后柴禾垛上,费了老大的劲才取下来。 我想起刚才的小孩,有些害怕,我问文闯:你刚才有没有看见一群孩子? 文闯摇摇头:现在正是吃饭的时候,谁还在外面瞎逛,孩子我就看见咱们俩。 我心中打鼓,把刚才看见小孩的事告诉文闯了。 文闯也有些忐忑:天下,你不会是碰上鬼了吧。 我扭头瞅了瞅刚才的柴垛,旁边一口古井。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好地方。 于是我和文闯越走越快,最后全都玩命的疯跑起来。 远远的看见我家了,我兴奋至极,对文闯说:哥们,我可得回去了。 文闯忽然伸手拉住我,我正向前飞奔,被文闯这么一拽,顿时重心不稳,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我摔的全身疼,爬起来没好气,跃跃欲试想打架:你几个意思? 文闯一脸焦急:天下,现在还不能进去。 我把拳头捏的喀喀响:为啥? 文闯指着我家大门说:你没看出来什么不一样? 我家大门是木头做的,风吹日晒,外面的黑漆已经掉了不少,露出里面的木头来。大门紧紧的闭着。上面明明白白贴着两张门神像,颜色还很新鲜,看来是今天刚贴上去的。 我问文闯:你是说门神像?确实挺反常啊,现在又不是过年,贴什么门神。 文闯满脸紧张:天下,我跟你说,你们家外面为了一圈脏东西,刚才你要是推门进去,没准他们就跟进去了。 我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着急的问:那现在怎么办? 文闯拍拍脑袋:咱们翻墙进去。 翻墙这事难不倒我们两个,前一阵子电视上播武侠剧,我们这些半大孩子还专门练了一阵子飞檐走壁,除了村长家的墙头,全村的墙都被我们翻遍了。 那时候经常有人下地干活回来,一开门看见院子里蹲着个孩子:那是翻进来翻不出去的,只好等着人家开门。 我和文闯在街上蹭蹭助跑一阵,然后借着墙角的一摞砖,腾空而起,两手扒住墙头,然后胳膊用力,两腿上缩,身子向上一纵,横着甩过墙头,扑通一声,就跳到了墙里边。 这一套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沾泥带水。跳到我家院子里我不由得暗暗得意。叫了一声好。 叫完了才发现,我爸正站在院子里,倒背着手看着我。 我刚才的一身侠气顿时烟消云散,肩膀塌下来,怯怯的叫了声:爸。 我爸点点头:练了多久了? 我干笑两声:没多久,那什么,刚才文闯说外面有 我爸摆摆手:我知道,快进屋吧。 我心中大喜,今天回家一不问学习二不问作业,看见跳墙也不揍我。怎么?我爸吃斋念佛了吗? 我怀揣着小心走到屋子里,看见姚媒婆也在,坐在我妈床上和我妈正聊天。 文闯坐在板凳上正吃饭。 我拍了拍他:吃上了哈。 文闯吃的含含糊糊也不搭理我。 于是我也坐下来。正吃着的时候。听见姚媒婆叫我:天下,明天是星期六吧。不用上学。 我答应了一声:是啊,不用上学。 姚媒婆没有再说话。 我觉得气氛不对,姚媒婆好像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我正要问,姚媒婆来了句:作业多吗? 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含糊答道:不是很多。 姚媒婆咳嗽了一声:明天你和文闯帮忙办点事吧。 我问:什么事? 这时候我爸进屋了:天下,明天你和文闯去一趟乱葬岗。 我正在喝粥,差点一口呛死:啥?又去? 这时候,原本坐在床上的姚媒婆来了:天下,这几天王大胆一直缠着你家,总让他这么折腾可不是个事,何况,再过几天就是他的七七了。 我奇怪的问:他七七关我们什么事? 姚媒婆叹了口气:王大胆心里含着怨气,就没办法投胎,要是还没办法让他还了愿,过了七七就变成厉鬼了,到时候,恐怕整个村子都不得安生。 我全身一哆嗦:一定要我去啊。干嘛就找上我了啊。 姚媒婆叹了口气:别害怕,咱们想想办法,还了他的愿就好了。 我满脸不高兴:明天去乱葬岗干嘛啊?烧纸? 姚媒婆摇摇头:找东西。 第十三章 尸变 我连饭都吃不下去了。把碗放到桌子上:姚奶奶,你明明白白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办,为什么要去乱葬岗? 姚媒婆叹了口气:天下,我和你爸妈商量了一下,觉得王大胆出现在乱葬岗有点不对劲。 我问姚媒婆:怎么不对劲? 姚媒婆说:王大胆虽然是光棍,但是也有几个兄弟,所以死了是埋在他们自己家的祖坟里面了,按道理说,就是闹鬼也该他自己坟头上闹,也不该去乱葬岗啊。 我附和:是啊,也不该去乱葬岗啊。 姚媒婆说:我估计了一下,肯定是有什么东西在乱葬岗,把王大胆给绊住了,他的魂回不来,所以想求咱们把那东西给找出来。 我挠挠头:什么东西? 姚媒婆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既然他曾经上过你的身,只要你看见了,肯定能认出来。 姚媒婆一番话说的我心里很是堵得慌。 我爸坐在椅子上问姚媒婆:后天就是王大胆的七七了,明天再去找来得及吗?要不咱们现在就去吧。 姚媒婆摇摇头:不行,现在太危险了。你没见你们家门外面那么多野鬼。 一听这话我想起来家门口的野鬼,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是听文闯和姚媒婆一连说了两次,再加上自己的想象,不由得有点毛骨悚然。 我大着胆子问他们:到底怎么回事?我们家到底怎么了? 姚媒婆叹了口气:咱们几个人在乱葬岗呆了一夜,自觉不自觉的沾上了不少鬼气,那些野鬼向来欺软怕硬,这就跟上来了。不过没关系,他们也就是想要点钱。 这时候我才注意到,桌子上放着好几包纸钱,我爸叹了口气,拿了一摞,估计是去外面烧纸了。 那天晚上姚媒婆和文闯都没有回家,直接在我家睡了。 晚上文闯待在我屋子里,一直聊到凌晨。 据文闯所说,这两天他和姚媒婆也不好过,家里的怪事也是一箩筐。 这天晚上,是我爸唯一一次没有催我写作业,不过,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院子外面烧纸的火光时不时就亮起来,一直持续到天亮。 我爸妈和姚媒婆三个人,轮番守了一夜,也烧了一夜。 那天晚上我根本不敢关灯。 我躺在床上,越睡觉得越冷。我问文闯:哥们,你觉得冷吗? 文闯不答话。我最怕这个了,大着胆子扭头,看见文闯好好的睡在我旁边,但是把脑袋藏在了枕头下面。 我把枕头拿开,看见文闯面色苍白,身子在不住的发抖。 我看见文闯吓成这样,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心里也开始惴惴不安:哥们,你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大半夜可别吓人啊。 文闯慢慢的转过头来,小声说:天下,有件事我怕你害怕,始终没有告诉你。 我一听这个,心里更害怕了。身子也不由自主的抖起来:到底什么事啊。 文闯小声说:自从那天从乱葬岗回来,我就能看见那个东西。 我心里一紧,下意识的意识到文闯说的是什么。但是我还是小心翼翼的想确认:那个东西,是什么东西? 文闯咬咬牙,艰难地吐出来一个字:鬼。 电灯把屋子照的灯火通明,但是听见这个字的时候我还是吓得手脚发软,扭头看见文闯脸色蜡黄缩在被子里,但是两只眼睛好像并不是在看我,而是在看我身后的方向。 我回头,发现深厚除了一堵墙什么也没有。 我问文闯:你看什么呢? 文闯一动不动,也不回答我。就像是一尊雕塑一般。 我不敢再叫他,只是慢慢躺在枕头上,两眼盯着房顶上的电灯,以及房梁之间的蛛网,一动不敢动。 过了大约三分钟,我听见文闯长舒了一口气,像是忽然活过来一样。 然后,他轻轻叫了我一声:天下。 我答应了一声。 文闯的声音很虚弱:刚才你身后有个鬼。 文闯改轻轻一句话,说的我全身寒毛都竖起来了。我只觉得床边一个青面獠牙的东西正在盯着我,脑子里这么一想,瞬间,似乎闻到了血腥味。 幸好文闯接着说:不过那个鬼已经走了,到院子里面领纸钱去了。 我听见文闯这么说,全身才稍微放松了一些,拽过被子蒙在脑袋上,低声说了句:麻痹,有鬼也别告诉我了,老子睡了。 我隐隐约约听见外面文闯苦笑了一声。不过管他呢,老子这一晚上都不会在从被子里面钻出来了。 第二天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我自己仰天睡在床上,被子已经不知道被踢到哪里去了。 其余的问正在吃饭,我揉揉眼睛坐起来。觉得脸上有点扎,我狐疑的摸了摸,还是扎。 我把手放在面前仔细看。心里咯噔一下。我的手怎么了?为什么是这种颜色? 我的手现在变成了一种灰色,这种灰和没有洗干净不同,这种颜色就好像我忽然心里一抽,我知道这是什么颜色了。 小时候村子里死了人,我去他们家玩,调皮的把裹尸布掀开一角,那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双灰色的手。 我惊恐的把两只手搓了搓,有点硬,有点麻木。 可能是我刚才起床的声音被我妈听到了,她叫我:天下,快来吃饭啊。 我答应了一声,慢慢的穿衣服。 脑袋伸到背心里面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昨天晚上文闯的话来:有一只鬼在屋子里。 一想到这个,我背上立刻出了一层汗,我急急慢慢把脑袋从背心里面钻出来。左右环顾,只见阳光明媚,心里稍微安定了些。 我慢慢走到饭桌前面,哭丧着脸想把手伸出来给我妈看。没想到,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我妈忽然脸色灰白:天下,你怎么了? 其余的人抬头看了我一眼,神色也都充满了沮丧我绝望。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墙边照镜子。里面一张灰色的脸,和我的手一样,暮气沉沉,墓气沉沉。 镜子里出现了另外一张脸,是我妈的,面脸泪痕。她摸我的头发:天下。 姚媒婆走过来:快点吃饭,吃完了咱们去乱葬岗,把事情办好了,就全都好了。 我妈扭头问姚媒婆:姚大妈,你是给人看冥婚的,天下这是怎么了? 姚媒婆挠挠头:我真不知道啊。我只会给人看看婚。 这时候,站在旁边的文闯轻轻来了句:是尸变。 啥?文闯两个字让我爸也紧张了。 文闯被我们这么多人围在中间。有点紧张。 我妈和蔼的问:孩子,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的? 文闯舔了舔嘴唇:有人告诉我的。 我妈抓住文闯的胳膊,力气之大,捏的文闯疼的叫了起来。我妈焦急的问:谁说的? 文闯一边挣扎一边说:麻子,麻子告诉我的。昨天晚上你们都睡了,麻子来了。 麻子鬼魂现身我已经见过几次了。但是三个大人是第一次听见,全都大吃了一惊。 文闯终于从我妈手底下挣扎出来:麻子告诉我说,上次王大胆上了天下的身,虽然后来咱们把他赶走了,但是尸气还留在天下身上。现在天下特别招鬼,那些鬼慢慢的聚拢过来,阴气特别重。天下就算活着,也得被那些鬼熬的慢慢变的像是一具尸体。 我听的心如死灰,整个身体空荡荡的,好像医生宣布我已经得了癌症一样。 而我妈已经哭了,一边哭一边不死心的问:有没有什么办法? 姚媒婆安慰我妈:事情是王大胆惹出来的,先把那件事办好了,然后再慢慢吃点补气的药,应该就好了。放心,这种药我会抓,不然整天给人看冥婚哪受得了。 我这时候哪还吃得下饭,催促他们:赶快去乱葬岗吧。 姚媒婆摇摇头:再等一会。咱们几个阳气都不够,要等到中午的时候去,不然的话,可能有危险。而且动作要快,要在下午两点之前回来。 于是我们五个人呆在屋子里。个个坐立不安。 我问文闯:周围还有鬼吗? 文闯摇摇头:白天都躲起来了。 我问;它们躲在哪? 文闯看了一圈:厕所或者比较潮湿的墙角。 我全身哆嗦了一下,把尿意压下去。这次,就算是把膀胱憋炸了我也不敢上厕所了。 这样一直熬到快要中午的时候,姚媒婆终于站起来:差不多了,咱们快点走吧。 于是我们一行五人终于走出屋子,浩浩荡荡的出来了。 今天是个大晴天,初秋的太阳依然很毒辣,但是我丝毫不觉的热,反而觉得很安全。 路上有不少人,来来往往的,有不少人扭头看我。 我知道他们在看什么。想必我这幅尊荣,不惹人注意才怪。我无暇顾及,只是低着头,马不停蹄的向乱葬岗走。我们只有两个小时。 明天就是王大胆的七七,如果这两个小时办不完那件事,我就要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了。 然而,最可悲的是,我甚至不知道要去乱葬岗干什么。 第十四章 冥钱买路 我问文闯:麻子昨晚上找你了? 文闯神不守舍:是啊。 我有点奇怪:麻子总找你干嘛?他活着的时候你们两个有交情? 文闯摇摇头:好像只有我能看见他。他想求我办事。 我好奇地问:让你干什么? 文闯也是一脸茫然:我不知道啊,他吞吞吐吐的,而且我怕的要命,哪敢问他。 我满不在乎的说:麻子又不是什么坏人,你怕什么? 这时候走在我身后的姚媒婆发话了:人怕鬼是骨子里的。人身上阳气重,鬼身上阴气重。人和鬼呆在一块,不论胆子多大,都得打冷战。 我犹犹豫豫的问:就像老鼠见了猫? 姚媒婆点点头:差不多。 我挠挠头,问文闯:那什么,麻子有没有告诉你,王大胆到底想干什么? 文闯摇摇头:麻子死的时候,王大胆已经埋了,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不知道。 我叹了口气,远远的看见乱葬岗已经在前面了。现在正是中午。太阳照在乱葬岗上,一切都一览无余。我心里稍微放松了点。 我们几个走近了,发现乱葬岗前面竖了一块牌子:任何人不得破坏乱葬岗坟地。违者罚款一千元。举报非法刨坟有奖,奖励五百元王庄村委会宣。 文闯看见钱字就把持不住,嘴里啧啧有声:罚一千奖五百,一倒手村委会就挣了五百块钱。以后我也要进村委会。 姚媒婆却说:这样也好,挖坟盗墓的始终不是什么好事,还是禁止了的好。 我实在没心情和他们高谈阔论,挥挥手:咱们快点去吧。 这次我们一行五人全上来了。 但是目的地在哪,没人知道。 我们只好沿着那天的路线,先来到埋了死婴的那座坟,文闯从兜里掏出来一摞纸钱,在小孩坟前烧了。 我问姚媒婆:咱们怎么办? 姚媒婆问我们:你们那天是在哪看见王大胆的? 我扭头看了看文闯。文闯指了指前面:大概就是在那里。 那里已经是乱葬岗的最深处了,即使是刨坟的也不会走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我们五个人一脚深一脚浅的走过去。 文闯在路上显得忧心忡忡。我大着胆子劝他:你别担心,大中午的,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出来。 文闯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在想啊。万一咱们几个被人举报了怎么办?一人一千可就是五千啊。 姚媒婆在文闯头上敲了一下:都什么时候了还说笑话。 这时候,一直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的我爸停住了。然后他转身看着我们:我们到了。 我一边走过去一边问:爸,你怎么知道咱们到了? 然后,我目瞪口呆得看着前面。我情不自禁得说:到了。 在我面前的,是一个锥形的大坑。坑里的荒冢像是被野蛮的切了一刀,有的散掉了,有的还剩下一半悬在半空中,破败的棺材板和白骨散落在坑底。 我看着这个坑出神:这是旋风刮出来的?咱们现在干什么? 姚媒婆指着坑底的一个土堆:你们看,这个坑不小,偏偏这个土堆纹丝不动,看起来就像是旋风故意避开的一样。 我爸马上明白过来,把手里的铁锹递给我:天下,去把那堆土刨开,看看下面有什么。 我向坑底看了一眼,忽然一种巨大的恐惧涌上心头,好像下面有什么危险等着我。我哆哆嗦嗦:不行,我不敢。 我爸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废物,快下去。 我连连后退,冷不防被身后的坟头绊了一跤,翻翻滚滚倒在地上。 姚媒婆对文闯说:闯,你去吧。 文闯摇摇头:我不去。 姚媒婆眉毛一挑:怎么?你也害怕? 文闯摇摇头:不是啊,我怕罚钱。 姚媒婆虚打了一巴掌:还闹?快下去。 文闯接过铁锹,跳到坑里面去了,然后三下两下开始刨那堆土。我们几个人在外面紧张的看着。 很快,铁锹当的一声响。就好像当初我挖到那个罐子一样。 姚媒婆一声欢呼:闯,快看看是什么东西。 文闯小心的把那东西挖出来。是一个手电筒。 看来,王大胆举着手电在坟头上乱照的传言并不是空穴来风。 我爸有点失望:就一个手电筒? 文闯擦擦汗:别着急,我再往下面挖挖看。 这一次,一直挖了二十几分钟。我越等心越凉。眼看时间一分分过去,已经一点多了。 我开始四处张望,希望在别的地方能有什么发现。但是这里再没有什么别的异常了。 说来也奇怪,现在正是夏末秋初的季节,乱葬岗上的草偏偏全是枯萎的。到处枯黄的一片,显得很是凄凉。 这时候,我听见文闯在下面瓮里翁气的说了一声:有东西。 我高兴的回过头来,向坑里面望。这时候,我看见了无比惊悚的一幕。坑壁上,悬着的半截棺材里面,伸出来了一只半腐烂的手,然后是上半截身子。那具尸体挣扎着从棺材里面钻出来,摇摇欲坠打算扑向在坑底的文闯。 我吓得已经不知道怎么说话了,只是指着那里大声的叫喊。 姚媒婆到底见过世面,比我稍微镇定些。冲着坑底大喊:闯,快上来。 这个坑也不过一人高,文闯如果想要窜上来也不过是几秒钟的事。但是今天没那么简单了。 坑壁上的土开始整块整块的向下滑落,速度快得惊人。文闯向上爬一步,又向下滑一步。眼看土坑将塌,要把他埋在里面。 这时候我爸眼急手快,身子猛地趴在地上,上半截身子垂下去,大喊:手。 文闯不假思索的把手伸了出来。然后,我爸抓着他的手,一声大喊。文闯整个人被提了上来。 文闯刚刚落地,只听身后扑通一声,那个土坑就被填满了。 文闯惊魂甫定的望了望那里,然后双膝一软跌坐在地上:我的妈呀。 姚媒婆说:乱葬岗上坟头摞坟头,棺材早就烂了,里面不知道空了多少。你们来这里刨坟,没有漏下去真是烧高香了。 文闯还在那信誓旦旦的保证绝不再来。而我们一家三口已经开始看文闯带出来的东西了。 文闯带出来的东西,确切的说,是一个包袱,捆的紧紧的。 我爸使劲把包袱揭解开,这时候我们才发现,这包袱其实是一件衣服。里面包着一把斧子。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这把斧子就害怕,只觉得它要跳起来,冲我脑门上来一下。 我吓得连连后退。幸好我妈及时抓住我,对我爸说:快包起来,快包起来。 我爸闻言,手麻脚乱的把斧头重新捆起来,抬头问我:你怎么了? 我哆哆嗦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那把斧子就害怕。 我爸嘀咕了一句:难道说,王大胆是让这斧子给砸死的? 姚媒婆接话说:有可能。王大胆上过天下的身,天下这么害怕这把斧子,没准就是被王大胆影响的。 我妈一直搂着我,两眼含泪:孩子别怕,咱们回家,把斧头带回去就好了。 我点了点头,张口要说话,却发现嘴唇很干。我用舌头舔了舔,觉得嘴唇很硬,我有点害怕,不敢相信的伸出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脸,比早上的时候更硬,更凉了。只有唯一的一点温度还在苟延残喘。难道说,我正在慢慢变成一具尸体? 但是没人注意到我,因为文闯坐在地上问了一句:现在几点了? 这句话提醒了我们,我们已经在这里耽搁的够久了。 我爸掏出表看了看:还有十五分钟。 这时候更耽误不得了。我们几个人匆匆往回走。 只是走了大约五分钟而已,前面忽然出现了一个岔路口。两条路一模一样,只是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我爸狐疑的看着这条路:我不记得有两条路啊。咱们是不是迷路了? 姚媒婆也拿不定主意:谁没事往乱葬岗跑啊,不认识路也正常,别管那条路了,咱们快点走,两点之前离开就行了。 于是我们选了一条通向村子方向的路,一溜小跑的往回走。走了几分钟,前面又是一个岔路口,照样是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这下我们全都明白过味来了,什么迷路啊,分明就是鬼打墙。 我抓住文闯:文闯,快看看,鬼在哪? 文闯却不说话,居然冲我笑了笑。那笑容,与遇见死婴那天无异。 我心里一抽。返身想逃跑,但是身后都是坟头,我逃无可逃。 这时候文闯居然在我耳边低声说:我不是文闯。 我已经给吓得什么都不知道了,我想大声喊,但是实际的声音比蚊子哼哼还要弱。我说:你是那个死婴。 文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忽然从兜里掏出来一叠纸钱,挥手仰了起来,纸钱满天飞舞,随风四处飘散。 文闯一边扔一边走,嘴里高喊着:各位乡邻,买条路喽。 三个大人的脸色都很难看,但是谁也没有打扰文闯。他领着我们七转转,忽然,村子已经遥遥在望了。 我回头,看见乱葬岗上只有一条路,根本没有什么岔路口。而那些纸钱还在随风飞舞,好像有人在追逐争抢一样。 我爸长叹了一声:可算出来了,快回家吧。 这时候,文闯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第十五章 撞阴 我爸距离文闯最近,伸手把他扶起来。 姚媒婆也连忙走过去,惦着小脚拉文闯,一言不发得往村子里面走。 我看见他们神色凝重,有点害怕,问我妈:这是怎么了? 我妈紧紧的拉着我,嘴里低声说了句:别说话,快走。然后我们几个人地头匆匆走到了村子里。 一过那道影背墙,所有的人都如释重负,长吁了一口气。姚媒婆和我爸还在手忙脚乱得文闯掐人中。文闯咳嗽了一声,开始慢慢醒转过来。 我想起刚才的事来,忍不住对姚媒婆说:刚才文闯奇怪的很,他说他不是文闯,我怀疑是那个死孩子上了他的身了。 姚媒婆点点头:我知道,闯儿这是撞阴了。 我挠挠头:撞阴? 姚媒婆点点头:我们给人看婚得都这么叫,其实,和中邪差不多。本来十二点得时候阳气最盛,一过十二点,阳气突然减弱。有的人猝不及防,一下子就撞上了。所以中午得时候,最容易鬼压床。哪家新死了人,中午的时候也要特别留意,免得起尸。 我不解地问:既然中午这么危险,咱们还在这个时候来乱葬岗? 姚媒婆叹了口气:没办法啊。别的时候阳气太弱了,咱们几个来了根本就走不了,只能趁这个时候冒险了。 这时候,文闯已经能站起来了,只是两眼木木得,迷茫的看着周围。 我走过去,怀疑的叫了一声:文闯? 文闯低声答应了,然后问我:怎么感觉有点晕?王天下,你是不是偷袭我了? 我听这话是文闯得风格,这才放下心来,一边搀着他一边说:就你这小身子骨,有点晕是正常的,还用得着我偷袭? 文闯虽然醒了,但是身子骨着实不太利索。我们几个人搀着他,慢慢向前走。 现在是午后,午睡醒来得村民一脸惊恐得看着我们五个人。 我们五个,个个满身是土。我全身得肤色看起来像是乍了尸,文闯半死不活被人拖着,像是快要死了。我妈脚上得伤虽然不严重,只是骨头出现了裂纹。但是也打着石膏。这个怪异得组合,不引人注目才奇怪。 我们几个人只当是没看见,低着头,一瘸一拐得回到我家了。 坐在椅子上,我如释重负的长舒了一口气,但是紧接着想起王大胆的七七,不由得又像是一块大石头压在我心口上。 我在心里暗骂:王大胆的亲戚恐怕都不如我们一家人关心他的七七,这是做了什么孽了。 我不敢照镜子,生怕看见自己拿一张死人脸。于是只好坐在板凳上,地头看包袱里的东西。 里面只有一把斧子和一支手电,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和每家每户的都差不多。我爸把那件衣服抖开,姚媒婆和我妈看了一会,都觉得这衣服应该是王大胆的。 我坐在板凳上,声音很是惶恐:咱们现在要怎么办?把这些东西搁到王大胆坟头上就行吗? 我爸摇摇头,指着王大胆的衣服说:恐怕没那么简单。你看,这衣服上好像有血。 我凑过去一看,那衣服胸前有一大块黑紫的污渍。 我爸叹了口气:看来,王大胆让人用斧子在乱葬岗给杀了。他这么念念不忘的,恐怕是让咱们找出凶手来吧。 我挠挠头,现在我的头发一挠就能掉一大把。我说:王大胆不是让鬼给吓死在乱葬岗了吗?怎么又成了让斧子杀的了? 我爸叹了口气:大家都那么传,真的假的谁知道呢? 文闯这时候缓过来了,脑子慢慢变的活泛:叔,我觉得这个事不对劲啊。 我爸问:怎么了? 文闯说:大家都说王大胆是让鬼给吓死的,而且有鼻子有眼,还有小孩什么的。但是当时的情况谁也没有看见啊。王大胆已经死了,又不能给别人讲。那这个故事是从哪传出来的? 我爸也答不上来了,看着房梁思考:有人传闲话,越传越离谱?可是再离谱的闲话也没这么详细的。说的真真切切,像是亲眼看见了似的。 文闯说出了他的答案:我总觉得,这事像是有人故意传出来似的。 说到这里我们都明白了,肯定是有人在乱葬岗杀了王大胆,然后把斧子就地刨坑埋了。之后再编出来这么个故事吓唬人。 王大胆由于不是好死的,心里一口怨气下不去,整天守着那把斧子转悠。正巧碰上我和文闯,就跟上我们两个了。 我妈有点怀疑:这就奇怪了,王大胆要是让人给杀死的,怎么王家的人也不报案呢? 这下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我抬头看看表,已经下午三点半了。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回事,我觉得身上很不舒服。 我在板凳上坐着,有一只苍蝇一直围着我打转。我不断的赶它,但是它飞走了又转回来。过了一会,我发现其他的几个人都在看我。 我不解的问:怎么了? 文闯有点害怕的说:天下,你身上有臭味。 我使劲嗅了嗅,什么也闻不到。于是问他:什么味? 文闯声音很小,好像生怕把我下到一样:尸臭。 我一听见这句话,心里忽然开始一阵阵的犯恶心。不由自主的地头,把几个小时之前吃的饭吐了出来。 我爸站了起来,拍了拍我的背。 从小到大,我爸第一次不是为了打我而碰我。我忽然心里踏实了不少。 我抬头,看着一向威严的爸爸站在我身边。眼神一如既往的坚定。 我问我爸:我不会死了吧。 我爸摇摇头:你放心,你死不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我的心居然踏实了下来。我爸没有说为什么我死不了,也没有解释原因,但是我就是信他。 我爸把我扶起来:明天就是最后期限了,不能再耽搁了,我们现在就找王大胆的亲人问问清楚。 我妈早上走了一上午,腿已经吃不消了,但是又不肯在家呆着,于是拄了一幅拐杖,那拐杖是我爸给她做的,用的是平日揍我的棍子。 王大胆的爸妈早就死了,而他本人也是光棍一个,只有一个哥哥。我们五个人步履蹒跚。除了我爸,其余的几个人走的都像是铁拐李。 铁拐李拐起来,我们一直拐到王大胆他哥哥家。 我爸上前敲门,开门的是王大胆的嫂子。 我爸咳嗽了一声:拿什么,我们想问问王大胆的事。 王嫂忽然脸色一变,语气生硬的说了一句:王大胆不是早就死了吗?问他干嘛?然后随手把门重重的关上。 但是她的门关到一半就再也不能关下去了。因为我爸把脚伸过去,死死抵在两扇门中间。 王嫂惊诧的看了我爸一眼,咬了咬下嘴唇,用力关门。两扇门使劲碾我爸的脚。连我在后面看的都肉疼。但是我爸愣是纹丝不动,虽然脸色涨红,头上青筋直露,但是始终一声不吭。 王嫂停下来,语气虽然仍然生硬,但是看得出来,态度已经大为软弱了:老五,你这是干嘛?自己的脚不要了? 我爸回头指了指我:你看看天下。你们家大胆害得,换了你是我,你要脚还是要孩子? 王嫂看了看我,把门打开了。 然后我们五个走进王嫂家。 我爸虽然把身子挺得像是一杆枪。但是他脚上的伤再也掩饰不住了,现在他也变成铁拐李了。 我爸进屋后,毫不客气得坐在椅子上,倒像是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一样。 王嫂还要倒水,我爸摆摆手:嫂子,你们家大胆到底怎么回事你就告诉我们吧。天下撑不了多久了。 王嫂眼神飘忽:大胆有什么事? 我爸说:我们知道,大胆是让人给杀了,你们把人装进棺材得时候不可能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不报警? 王嫂忽然变得有些木楞楞得:那什么,我家男人也不在,我不知道啊,要不等他回来了你问吧。 我爸来来回回反复的劝说,又是给她看我身上灰色得皮肉又是让她闻尸臭。 看得出来,王嫂很痛苦,但是她咬着嘴唇始终不说话。 我妈开始哭着求她,姚媒婆也苦口婆心得劝,但是始终没有办法。 我爸终于火了,在屋子里来回的踱步,转了几圈之后,一声大吼:你不肯说是不是? 这一声震得房梁上扑簌扑簌掉了一阵土,而我条件反射缩了缩脖子。我爸瞪着大眼,脸上的红肉一跳一跳,好像随时能吃人一样。 我爸整天打我,凶名早就传出好几里地去了。王嫂不可能不怕。实际上,她已经给吓得脸色苍白了。 但是她还是摇了摇头。 这时候,我爸做了一件打死我都想不到得事。 只见他弯了弯腰。我以为他站得累了。谁知道他的腰一直弯下去,然后是膝盖。他的双膝重重的磕在地板砖上。 我爸,居然给她跪下了。 我不敢相信得看着这一切。一向刚强得他居然为了我给王嫂跪下了。 我第一次看见他得头顶。上面已经有了几根白发。 王嫂手足无措的站在地上,忽然哇得一声哭了起来: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第十六章 寻找凶手 我看见我爸为了我跪倒在地,第一反应是想哭,第二反应还是想哭。第一次是不知所措,吓的。第二次是想明白了怎么回事,感动的。 我拖着麻木的双脚,一瘸一拐得扑上去,把我爸拉起来。 王嫂已经泣不成声,坐在椅子上一个劲得拍打自己的大腿:你们干嘛总逼我啊。 我爸得声音很低沉:王嫂,你说吧,没关系,大胆到底是不是你杀得?你们到底有什么矛盾?我不告诉别人,只要能救孩子得命就行。 王嫂忽然不哭了,瞪着大眼,满脸泪痕犹在,但是声音已经转转悲为怒了:老五,你这是怎么说话得?杀人偿命,这种事也能信口胡说吗? 我爸怀疑地问:不是你们杀得他,为什么你刚才不肯说? 王嫂擦了一把眼泪,声音忽然变的恶狠狠得:没错,当时我确实知道大胆是让人杀死得。但是我没说,因为我觉得这个人杀得好。 我听见王嫂语调忽转,不由得一哆嗦。 我爸很是好奇:你们是亲戚啊,怎么这么说? 王嫂哼了一声:亲戚?有人会和禽兽当亲戚吗? 说到这里,王嫂忽然掀开了炕席。我看见下面放着一把菜刀。 王嫂指着菜刀说:我家男人是做买卖得,经常不在家,只要他一走,我都是握着菜刀睡觉,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我爸面色尴尬,似乎已经猜到原因了。但是我和文闯不知道。一个劲得追问:为什么? 王嫂冷哼一声:为什么?王大胆确实胆子大,不过,是色胆包天。自从我嫁进王家,这小子就整天打我的主意。只要稍有不慎,他就要占点便宜。有一天半夜,我在炕上睡觉呢。不知道他怎么翻墙进来了。要不是我凑巧一脚踹到他裤裆里,我真是没脸见人了。从那以后,我就每天带着一把菜刀。就这样,这个王大胆还不死心呢。 我爸失望得问:所以你发现王大胆是让人杀死得时候,就没有报警? 王嫂点点头:我男人和他兄弟真是兄弟情深。所以这么多年王大胆毛手毛脚我始终没敢告诉他。现在王大胆死了,死的好啊。当时我男人在外地,等他回来的时候,我已经给王大胆换上了丧服,好端端躺在棺材里,连他亲哥哥都不知道,让他做一辈子冤死鬼。 王嫂说这句话得时候,那神态那语气,简直狠毒至极。让我不寒而栗。 王嫂恨完了,又嘱咐我爸:这件事,可是不能外传。不然的话,我真是没脸在这活着了。 我爸叹了口气:不外传,不外传。原来,你也不知道是谁杀了王大胆。 王嫂看见我爸面色死灰,意志消沉,似乎有点不忍心,欲言又止。 我马上大声得问:婶子,你要是知道的话就告诉我们吧。王大胆再坏也已经死了,你就当是救救我吧。 我妈听见我这么说,像是也意识到了什么,含着泪开始求王嫂救我一命。 王嫂到底是女人,心软。她叹了口气:其实王大胆的事,我知道一点。在我嫁过来之前,他就一直和外村一个寡妇搞在一块,十好几年了。好像有点欺负人家孤儿寡母的意思。我觉得除了我之外,也就那个寡妇和他有仇,没准人是她杀得。 我妈凑过去问:哪个村? 王嫂吞吞吐吐:你们不会说出去吧。 我爸着急得站起来:你放心,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担心这个。 王嫂犹豫了一下,说:李家庄。 我爸忽然一鼓掌:没错,就是李家庄。从李家庄回咱们村,正好经过乱葬岗,那个寡妇没准就是在乱葬岗埋伏他来着。不过,王嫂,你知道那个寡妇叫什么吗?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跳起来大叫:没错。包子!原来是包子!我已经激动的口不择言了。 王嫂看了我一眼:孩子饿了?我这只有馒头,你吃吗? 我爸又是着急又是生气,恨铁不成钢得看了我一眼: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 我连忙摆摆手:不是吃,是包子。跟他们说不明白,我转身抓住文闯:我在乱葬岗闻见得香味,是包子,李志学家的包子。 文闯瞬间就明白了,而且他没有我这么激动,比较流畅得向大人翻译:王大胆上天下的身的时候,天下曾经闻见一阵香味,应该是李志学家的包子。 我爸皱着眉头:李志学是谁? 我妈接话:就是李寡妇的儿子。 我爸扭头问王嫂:是不是她? 王嫂点了点头。 我爸说了声:多谢。然后,拉着我就往外面走。 我们五个人一起瘸着往外走。去干什么不言而喻,当然是去找李寡妇。 外面已经是傍晚了。我往街上一走,马上觉得凉风飕飕的。 文闯小声说了一句:好多鬼,他们想跟着咱们。 我爸勃然大怒:他们跟来干嘛? 文闯唯唯诺诺:不知道啊,可能看我们五个瘸子好欺负。 我爸仰天长啸:谁敢欺负我儿子,我让它做了鬼也不安生。 我爸平时就不怒自威,这时候怒了就更加威风。瞬间我觉得周围的温度高了好几度。 文闯赞道:叔,您真不是凡人,那些脏东西远远的看着,不敢过来了。 我爸傲然的点点头,然后我们五个人成群结队往村口走。 这时候正是庄稼人从田里回来的时候。一路上我们遇到无数老相识。但是他们谁也不敢和我们搭话,全都贴着墙根溜走了。 走到村口的时候,文闯忽然说:叔,咱们不能再走了。 我爸不解:为什么? 文闯指着前面说:前面就是乱葬岗,那些孤魂野鬼全都出来了,咱们几个病的病伤得伤,根本过不去。 我爸跺跺脚:过不去也得过啊,找不到李寡妇可怎么办。 这时候,有个过路的大着胆子问了一句:你要找卖包子的李寡妇? 我爸扭头看着那个人:是啊。 那人说:我刚才看见李寡妇和她儿子在前面买包子呢。就在前面那条街。 我爸听了这个大为激动,一把握住那个人的手:谢谢,谢谢。 然后拉着我,急匆匆的往回走。 我隐隐约约听见身后那人在嘀咕:不就吃个包子吗?至于吗? 我们一行五人又向回拐过去,把原在我们身后看热闹的人吓得四处逃窜。 我爸拉着我,一边走一边嘱咐:儿子,坚持住。 但是我这时候两腿都有点麻木了。从脚底开始,一直麻到大腿,我偷偷捏了一把,一点感觉都没有,好像那里是两个木棍。 我扭头跟我妈说:妈,把你的拐棍借给我一个。 我妈问我:你怎么了?腿疼吗? 我说:腿没有知觉了,走不了了。 我妈听了,咧了咧嘴,含着泪就要递过来。 我爸蹲下身子把我背起来,对我妈说:自己拄着吧,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我爸的手碰到我的身子的时候,我发现麻木的感觉已经到腰了。我忽然一阵惶恐,瞬间明白过来。这种感觉不是麻,是死。死人是没有感觉的。 我小声在我爸耳边说:爸,我的背也没有感觉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我爸一听这话,身子猛地在地上顿了一顿。但是紧接着他又加快速度向前走。一边走一边说:儿子,坚持住,我马上救你。你放心,你死不了。 我虚弱的答应了一声。 麻木的感觉像是水淌在地上一样,在我背上扩散开来。从下到上,沿着脊柱和肋骨,慢慢的向上延伸,在整个后背和前胸扩散。所到之处,什么感觉都没了,死一般的沉寂。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黑,要是今天找不到李寡妇,我就再也见不着我爸妈了吧。我趴在我爸背上睡的昏昏沉沉,想到这儿我哭了。 我真想大声的哭一场,我还没来得及出人头地光宗耀祖,还没来得及进中央呢,怎么就要死了。不对,不对,都这时候了还进屁的中央。天呐,我还没娶媳妇呢,我只想娶个媳妇再死。不对,不对,我不想死。 我心里恐惧到了极点,我想把我爸抱的紧紧的,我怕下一秒就看不见他了,可是我现在连哭出声音的力气都没有。原来死亡这么痛苦,让你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死过去,无能为力,只能等着。 我爸背着我一瘸一拐走得很快,我们只用了不到一分钟就走到刚才村民说的那条街,但是街上并没有卖包子的李寡妇。 我爸焦急万分,在街上来回地走,仰天长啸:李寡妇,你他娘的哪去了? 周围有几个围观的,但是谁也不敢靠近。我听见有人在小声议论:咱们快点走吧,他们家王二得过精神病,没准这东西遗传,现在王五看起来也像是疯了。 我正沉浸在死亡的悲伤中,这时候转悲为怒,颇有点临死前大喊一声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意思。我趴在我爸背上用尽全力吼道:我二大伯得精神病能遗传给我爸吗?你们几个脑子里装的是大粪吧。 我爸听见我骂那几个人,背着我大踏步走过去。 第十七章 招魂 那几个人本来被我骂得火冒三丈,忽然看见我爸背着人走过来,个个打算要逃跑。但是我爸已经把他们逼到墙角了。 我爸凶神恶煞盯着他们:看见卖包子的李寡妇了吗? 那几个人战战兢兢:王五你没事吧。 我爸不答,只是问:看见了吗? 那几个人想了想:看见了。 我爸马上问:哪去了? 那几个人说:你二哥吃包子不给钱,他们娘俩好像去你二哥家要帐去了。 我爸气地呸了一口:这个败家子,就会坏事。 然后,他冲其余人招招手:去王二家,快。 我们已经折腾了一天,所有人都后悔没有拉一辆板车出来,但是现在找车也来不及了。 我们几个人中,姚媒婆缠着裹脚布的一双小脚倒算是最健全的,其余的人早就瘸得不成样子了。 我趴在我爸背上,知道我自己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麻木的感觉先是包围了心脏,我渐渐感觉不到心跳了,现在它正在包围肺,我的呼吸也开始减弱。但是很奇怪,我不觉得窒息。只觉得昏昏欲睡。 我趴在我爸背上,好像回到了小时候,我爸背着我到处转。给这个瞅瞅,给那个看看,骄傲得宣布,我叫王天下,以后会有一番大作为。我恍惚间看见我爸望子成龙得脸。 我勉强睁开眼,想仔细打量一下这个世界,在我眼前的,是我爸后脑勺上得几根白发,它们在我眼前一晃一晃得。一直晃得我眼皮沉重。 忽然我爸叫我:天下,醒醒,别睡。 我睁开眼,发现我已经被我爸放在了地上,他正伸手拽着我,而我身子软软得挂在他得胳膊上。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我们已经到二大伯家门口了。 我爸高喊:王二,你给我滚出来。 里面没有人说话。 我爸扶着我:走,咱们进去找。 但是我根本迈不开步子。要不是有我爸拽着,我早就倒在地上了。现在我不觉的我还有身体,充其量,我只剩下一个头了,而这颗头也就坚持不了多久了。我的脖子正在一圈一圈的发麻,像是井水一样上泛。 我爸把我抱起来,一瘸一拐的向王二的地下室走。 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哭声。 王二的家里会传来哭声?而且还是女人的哭声。 显然不仅我一个人听到了这声音。其余的几个人也都面面相觑。 其实推测一下,不难知道,这声音一定是李寡妇的,但是李寡妇为什么会在王二家哭? 在我们桐柏,寡妇是一个很敏感的字眼。她们做事往往要比没出嫁的姑娘还要小心,稍有不慎,就会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 而寡妇和光棍的组合,更能让人浮想联翩。 我爸恨恨的骂了一声:王二这个不要脸的,当年爹把他赶出门去真是对了。丢人! 我们几个人骂归骂,还是按照原来的速度向下面走。其实我们的脚全都疼得要命,即使想快点也不能了。 终于走到最底层,进入王二那间黑洞洞的大屋子的时候,我看见门口吊着一块大白布,把里面的内容完全遮住了。 我只能朦朦胧胧看到,里面明晃晃点着几支蜡烛。几个人的影子投在白布上。晃晃悠悠的,说不出的恐怖。 我爸知道我害怕。拍了拍我的肩膀:没事。 我轻轻答应了一声,心想,我现在都这样了,死人不怕鬼缠,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爸把白布掀起来,抱着我走进去,我发现里面有三个人。 一个是王二,一个是李寡妇,另一个是李志学。 王二破破烂烂一件衣服披在身上,正在供台前面点香,李家母子俩跪在蒲团上小声抽噎。 我爸问:出什么事了? 没有人说话。 我爸也不废话,轻轻将我放在地上,然后一把揪起李寡妇:你先别忙着哭,我问你,王大胆怎么死的? 跪在旁边的李志学忽然大吼了一声:放开我妈。然后张牙舞爪的就要向我爸冲过来。 但是他没有得逞。他被文闯拦住了。 文闯虽然一瘸一拐,但是平日里调皮惯了,而且姚媒婆那几亩地他从小种到大,很是有一把力气。想拦住文弱的李志学还是绰绰有余的。 李寡妇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我不知道。 我爸哼了一声:你不知道? 随手从背上把那个包袱取出来,然后咣当一声扔在地上,里面的手电和斧头滚落出来。 我爸指着地上的东西说:你还不承认吗?不承认我们就报警,到时候你可跑不了。 这时候,在一旁挣扎的李志学大喊:是我杀的,那个畜生该死。 李寡妇放声大哭:儿啊,你怎么能这么说。 李志学大怒:我怎么不能这么说?那个畜生天天来咱们家捣乱。妈,你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你吗? 李志学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住了,然后扭头看我们:你们想告我就告,老子在家等着你们。 然后他开始拉李寡妇:妈,咱们走,咱们不在这了。 李寡妇站在地上不肯动。李志学跺跺脚,扭头想走。但是被我们拦住了。 我爸气愤得指着我:你把王大胆杀了,现在王大胆开始找我们家天下索命了。你还想走?你不把这件事说清楚了,你能走吗? 李志学双目通红,看起来像是要发疯一样:我杀的,人是我杀的,行了吧。冤有头债有主,你活着的时候老子杀你一次,你死了老子照样不放过你。去你妈的。 这时候王二回过头来,对我们说:让他们走。 我们几个都不动,我妈,我爸,姚媒婆,文闯,全都围上来,拦着李志学,现在他是我的命。 但是王二走过来,拉着李志学,让他硬生生从我爸妈之间挤过去了。 他们虽然尽力阻挡,但是奈何个个带伤,而且王二还有点三脚猫的功夫。 我爸妈想追,但是王二站在楼梯口拦着,眼睁睁让李志学消失了。 我爸气地脸色铁青,盯着王二,一字一顿:你要把天下害死了。然后他低头把地上的斧子捡起来,一言不发找王二拼命。那种沉默的冷静很可怕。 王二一边轻松招架一边摇摇头:我是要救天下。 然后,王二扭头对李寡妇说:现在你儿子走啦,你可以说了。 我不由的失望,原来李寡妇还什么都没说。 我张张嘴,舌头有点麻,说话有点含糊:爸,别跟二大伯打架了。咱俩说说话吧。 我爸一听这话,怎么可能不知道什么意思。身子顿时软了下来。 我张张嘴,这时候居然不知道说什么了,鬼使神差来了一句:爸,我现在不怕你揍我了,怎么揍都不疼。 我爸握着拳头,看看我,又望望头顶。我知道他想哭,他在忍着眼泪。 这时候,忽然有人把我的嘴掰开了,然后不知道什么东西灌到我的嘴里去了。 我觉得一阵痒,但是又咳不出来。因为我的肺已经死了。 我爸恨恨的看着王二:你干嘛? 王二看了看我,点点头:放心,香灰而已,给天下祛祛邪气。 我嘴里含着一把香灰,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只觉得一阵阵发烫,发暖。虽然口不能言,但是我能感觉到,那种麻木没有再扩散,停留在我的下巴上。再也不能前进一步。 我躺在地上想:恐怕以后就变成个高位截瘫了。不过能活下来已经算幸运了。 我冲我爸眨眨眼,咧咧嘴,努力的露出一个微笑。 我爸见我神色不错,关切地问:好点了? 我眨了眨眼,表示肯定。 我爸长舒了一口气,站起来看着王二,感激之情是有的,但是仍然死要面子很生硬的问:你怎么会这个? 王二摇头晃脑:香灰祛邪,你以为我摆摊算卦全都是糊弄人的? 他们兄弟两个嘀咕着,李寡妇还在嘤嘤的哭。 王二叹了口气:别哭了,把事情说出来吧。说出来,解了王大胆的心结,让他赶在七七之前投胎。你也好回去接着过日子。 李寡妇忽然放声大哭:大胆,你别再恨了。 这一声凄厉无比,简直不是人能发出来的。 随着这一声哭,我觉得全身一阵发冷。 我躺在地上,本来全身无知无觉,这时候居然一阵阴冷传过来,从后背一直凉到前胸。再从皮肉凉到骨头里。 忽然,文闯跌跌撞撞往里面跑:不好了,有鬼,有鬼。 这时候,我看见挂在门口的那块白布开始剧烈的颤动。像是有风在吹一样。 可是王二的屋子在地下啊,哪里来的风? 紧接着,我看见白布上出现了一个黑影。 然后,我听见一个嘶哑的声音说:我凭什么不恨?被人杀了也不恨吗? 这声音很近,就像是在我耳边一样,我努力饿转动脑袋,却什么也看不到。直到几秒钟之后我才发现,这声音根本就是我自己发出来的。 第十八章 恩怨 李寡妇只是一个劲的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而王大胆只是骂,骂的马不停蹄。 我躺在地上,倒像是一个旁观者,听着自己嘴里说出那些话来,除了啧啧称奇之外,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 我爸看了看表,着急道:已经六点了,还有六个钟头。 王二轻轻走过去,推了推李寡妇:你还不说吗?打算让他永不超生,做个孤魂野鬼吗? 李寡妇的眼泪在脸上气势磅礴,一张脸像是水洗了一遍一样。然后她双手使劲揉搓自己的脸,断断续续得呜咽出一句话来:我丈夫是个痨病鬼,早就没有生育能力了。 王大胆还在那骂:我早看出来了,那个病秧子,他活该断子等等。他不能生孩子,那你儿子是谁的? 李寡妇不答,只是哭声更大了。 王大胆忽然语气焦急:是我的?日他娘,是我的? 李寡妇哭着点了点头。 王大胆放声长笑,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悲伤:我居然有儿子?你居然瞒了我这么多年?我有儿子,哈哈,我也有儿子 王大胆笑了一阵,忽然又破口大骂,语气悲愤,凄凉无比:日他娘,亲儿子杀了我啊。日他娘。居然是我儿子,日我听这声音悲中带怨,怨中含怒。简直是以头抢地,拔剑自刎得意思。 我躺在地上,不由得暗自庆幸,幸好老子现在全身动弹不得,不然让王大胆把身子借去玩一回自杀泄愤,这这哑巴亏吃的就太大了。 所有人都被这声势给震住了。见多识广得姚媒婆坐在王二家得椅子上一言不发。我妈面色苍白,拄着拐杖站在地上,甚至忘了坐下。我爸依然笔直得站着,像一座泥塑一般一动不动。文闯蹲在墙角,脑袋冲墙瑟瑟发抖,根本不敢回过头来。 这时候最悠闲得居然是王二,站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过了一会,他冲着白布上得人影喊:大胆,你别瞎鸡巴闹腾了。你这种人渣有个儿子就不错了,还有什么不满意得? 王大胆破口大骂:放你娘得屁。你才是人渣,你根本就是嫉妒,你个老光棍。 王二涨红了脸,指着墙上不知道哪个年代得道士画像:我是修道得,我打光棍是为了保住真元 我爸看不下去了:王二,你有完没完,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心扯这个? 王二好像刚刚想起来似的,一脸善意得提醒:大胆,还有几个小时就是你的七七了,你再不走,可就要注定变成孤魂野鬼了。 王大胆语气很强硬:换了是你,你咽得下这口气吗? 王二冷笑一声:那么,你到底想怎么样呢? 王二这句话一出口,王大胆沉默了。 王二紧追不舍:打算给自己报仇,杀了你儿子吗?你们这一家还挺有意思,儿子杀老子,老子杀儿子。 王大胆支支吾吾: 王二却没有给他说话得机会:还是含着怨气继续在世上飘?等你儿子老死了跟他掰扯掰扯这件事?争出来谁对谁错? 王大胆这次根本是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不过,王二根本没有打算就此罢手,而是接着追问:这两个办法都不愿意试?那你打算害死我大侄子吗?咱们都是姓王得,老辈里都是一个祖宗,你这么干不怕乡亲们把你得坟扒了? 我听见平日里疯疯癫癫得二大伯妙语连珠,真有点怀疑过去得十几年他是不是一直在装傻。不对,有可能他也被上身了,我觉得这个可能更靠谱点。 而王大胆听了我二大伯一番话,再也没有当初得嚣张气焰了,嘀嘀咕咕:那什么,日他娘,我该怎么办。 王二却转头问李寡妇:你儿子知道王大胆是他亲爹吗? 李寡妇摇摇头:不知道。他觉得我是被逼和大胆通奸,气愤不过,所以杀了他。 王二叹了口气:大胆,你都听见了? 王大胆过了很久才说:哎,孩子不懂事,我哪能和他一般见识,算啦算啦。你们千万别告诉志学,我是他爹,免得他接受不了。 王二点点头:这就对了。大胆,你去吧。 王大胆还有些恋恋不舍得意思:李寡妇,那什么,我还想和你说就几句话。 王二却喝道:说什么说?没时间了。随即,一扬手,不知道在白布上撒了什么东西。 白布上本来好端端一个安静得黑影。这时候黑影忽然变成全身血污得男人,胸口插着一把斧头,还在涓涓流血。这个男人,估计就是王大胆了。他好像很痛苦似的,在白布上不断的挣扎。整个身子先是变的血红,然后又变得乌黑。王二的这块大白布就好似一块显示屏。王大胆在屏幕上张牙舞爪,吓煞众生。 这一下来的太突然,我即使躺在地上也差点吓晕过去。而我妈则站得距离白布最近,猛然看到这种景象,猝不及防,下意识得就想逃走,却忘了脚上得伤和手里得拐杖,只是踉跄了一步,就翻倒在地。滚落在我身旁。 而这时候,王大胆痛苦得呼喊声也距离我越来越远,渐渐飘到那块白布上。 白布像是一个牢笼把王大胆困住。王大胆在白布上面痛苦的挣扎,面目狰狞。不住的吼叫,不住的痛骂。他一声声叫着王二的名字:你敢骗我,你不得好死。 这时候我才发现王二的地下室嘭音。凄厉的鬼叫声在地下室旋转不绝,哀鸣不已,我觉得我被王大胆的声音包围,想逃也逃不开。 我们几个人在屋子里面或坐或卧,一个个都不敢看那块白布。却又忍不住不看。 幸好,煎熬了几分钟之后,上面得人影越来越淡,呼声越越来越小。终于,归于寂静。 此时,王二得家中安静得出奇,反而让人有点不习惯。这样的安静维持了几秒钟,终于被李寡妇得一声大哭打破。 李寡妇瘫坐在地上,一声声得哭喊王大胆。 王二叹了口气,蹲在王寡妇身前:已经走啦,别哭了。 李寡妇还是抽噎个不停。 王二像是没话找话一样:你不是被迫得吗?孤儿寡母没办法才从了王大胆,怎们现在看你哭得像是真的一样? 动情中得女人最容易被套出各种秘密。李寡妇一边擦眼泪一边说:开始的时候,我确实是被逼的。我娘家也是咱们王庄人,还在当姑娘得时候王大胆就打我的主意。本以为嫁到李家庄就躲过去了。没想到,几个月后还是让他给哎。开始得时候我也想过死。可是好死不如赖活着,我一个女人,哪下得了这种决心。再后来,我就发现我怀孕了。我那个痨病鬼丈夫病的昏昏沉沉,过了不久就死了。孩子生下来之后,个个都以为以为这是那个痨病鬼得遗腹子。只有我知道不是,因为他病的半死不活,根本就没有心思碰我。我当了寡妇之后,王大胆就更加天不怕地不怕了,三天两头往我家跑。给我带东西,帮我干活。慢慢得我就发现,人这一辈子,不就是凑合着瞎过吗?老天爷让你怎么样,你就得怎么样。所以我慢慢得也就认命了,半推半就得和他混在一块。 李寡妇擦了一把眼泪,已经不再哭了:后来志学慢慢得长大了,这孩子懂事早,学习也好。从来不在我面前提王大胆,但是我知道,他心里什么都清楚。晚上放学回来,脸上经常青一块紫一块得,肯定又是为了我跟人打架了。我知道这孩子心里憋着火,但是没想到他会杀了大胆。直到今天下午,他跟我说了,我这个心里啊,我 说到这里,李寡妇又哭起来了。 王二站起来,走到我爸面前,像是邀功一样地说:小五,你二哥本事怎么样?三言两语就把李寡妇一家给捉来了。今天要不是 我爸却不理王二,只是走到墙角,拍了拍正在打哆嗦的文闯:文闯,你给叔看看,王大胆走了没有? 文闯慢慢抬起头来:走了。早就走了。 我爸喜上眉梢:这么说,天下没事了? 文闯说:嗯,王大胆的心结解开了,天下身上的尸气很快就散了,好好养几天就行。哎,刚才太惨了。二大伯下手真够狠的。说到这里,文闯又开始哆嗦。 王二奇道:你能看出来门道? 文闯还没答话,我爸就张罗着:走走走,咱们回家。天下,来,我背着你。 我被我爸从地上拽起来,然后像背面口袋一样背在身上。 王二还想拽着文闯问东问西,但是文闯哆哆嗦嗦,明显已经吓坏了,说不了两句话就流口水抹鼻涕。再加上我爸和姚媒婆一个劲的催促,众人终于走了。 从王二的地下室出来的时候,我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我趴在我爸背上,我爸晃晃悠悠走了两步。忽然,我觉得一阵眩晕。我试着动了动,费力的吐出嘴里的一口香灰:爸,我难受。 一句话刚刚说完,我忽然觉得天旋地转,紧接着整个世界倾斜了。然后我的脑袋重重的撞在地面上。我看见世界像是一面破碎的镜子,在地上七零落。然后,陷入彻底的黑暗中。 第十九章 别睡在这 天灰蒙蒙的,一条小路笔直的通向远方的沉雾中,前面是无边无际级的混沌,后面也是无边无际的混沌。 我站在混沌中,左顾右盼,不知所措。 转眼,迷雾散尽,我发现我置身于一个陌生的村子。周围是一条条胡同,四通道,密如蛛网。 我站在这村子的正中,看着这么多的路,偏偏不知道应该往哪走。 忽然,我听到一阵朗朗的读书声。我回头,发现身后正是亲爱的母校。我心中一阵窃喜,找到学校自然就能找到家了。 我信步向学校走去,发现大门口站着一个魁梧的汉子,手里拿着木棍,一脸狞笑得望着我。正是张老师。 我撒腿想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腿脚不听使唤,动作慢得像是电视剧里得慢镜头。 张老师赶过来,大棍子迎头打下。 我闭上眼,缩着脖子等着挨这一下。没想到,棍子打到头上,居然不疼,反而暖暖的很舒服。 我心里一激灵,心智猛然清醒过来,我睁开眼睛,看见头顶上一只手,正拿着毛巾给我擦脸。 我眨了眨眼,费力的扭头四处看了看。我不知道我躺在哪里,虽然周围看起来很面熟。然后,我看见我妈坐在我身边。 我长舒了一口气,叫了声:妈。 我妈得声音很疲惫,但是更多得是欢喜:天下,你醒啦。 我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听见我妈在叫我爸:王五,孩子醒了。 我躺在床上。感觉累得要命。于是重新闭上眼睛。这时候,我听见二大伯得声音传过来。 他一边走路一边说话,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真切:当时我只说了一句你印堂发黑,最近有血光之灾。你猜怎么着?把李志学那小子吓得屁滚尿流,拉着他妈来我这消灾。我是谁啊,王半仙,掐指一算,就知道他们有命案再身,稍微吓唬了一下,他们就什么都招了。怎么样,小五?我这么大本事,你答应不答应? 然后是我爸冷冰冰的声音:我问你,王大胆你处理好了没有? 王二声音里满满的全是自信:你当时不是看见了吗?我法器一出手,那小子马上怂了。你放心,他现在估计乖乖在阎王爷那报到呢,没空搭理咱们天下。 我爸嗯了一声,然后简短的说了句:那就好。 我听见王二得声音有点着急:那什么,小五,你倒是答应不答应啊。 我爸咳嗽了一声,语气很是不屑:你能让天下进中央吗?答应你?答应你就把孩子毁了。 我听的好奇,睁开眼问我妈:二大伯让我爸答应什么? 我妈叹了口气:你二大伯想让你跟着他学算卦。天下啊,咱们可不理他这个茬,你就好好上学,考个好大学,以后多挣钱孝敬我们。你看你爸,每天下地干活多累。 我唯唯诺诺嗯了一声。 接着,听见我妈有点不满得说:这个王二,整天神神叨叨得不务正业,难怪他打光棍,现在居然打起你的主意来了,这次别说是你爸不答应,就算是你爸答应了,我这一关他也过不去。 我正想问我妈,怎么对王二这么大意见得时候。我爸已经走过来了。 只见我爸身上插着输液管,王二在旁边举着吊瓶。他们两个并排一路走一路吵。滑稽得很。但是我爸积威之下,我根本乐不起来。 我爸过来看了看我,问道:醒了? 我马上声音洪亮得回答:哎,醒了。 我爸点点头:把胳膊举起来我看看。 于是我费力得举起一只手臂。举起来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我胳膊上也插着输液管。 我爸满意的点点头:看来是真的见好了。天下,你觉得脑子清楚吗? 我老老实实回答:挺清楚的。 我爸嗯了一声:这样,我给你出一道题啊,你看看你能不能答上来。笼子里关着兔子和鸡。一共有十二条腿,四个脑袋,你给我算算 我妈生气地说:你给我一边去。又给孩子出题,这都什么时候了? 但是我已经算出来了,答道:两只兔子两只鸡。 我爸满意的点点头:不错不错。脑子没弄坏。然后走了。王二举着吊瓶跟在我爸屁股后面,还在不停的游说。 我问我妈:怎么我爸也输液啊。他也病了吗? 我妈说:你爸是累的,猪先生给开了点药,说输上点好。 我紧张地问:我呢? 我妈说:你放心,你也没什么事。猪先生说这阵子多吃点什么固本养气得东西,我也不懂,你爸张罗去了。 正在这时候,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吵嚷声:姚文闯,你是不是有病啊,我告诉你啊,你再那么看我,我从我爸药罐子里找点砒霜毒死你。 我听着这声音有点像是木夯,于是费力的抬起头来,发现文闯和木夯果然站在门外。 我妈不满的冲他们两个喊:你们别闹腾了,天下病着呢。 这两个人见我醒了,都迫不及待得想进来。不过,文闯像是怕了木夯一样,只是远远的在后面,不敢靠近。 我问木夯:你怎么在这? 木夯翻了翻白眼:你这是说什么呢?这就是我家啊。 我轻轻哦了一声,怪不得刚才醒过来得时候觉得有点面熟。 木夯推了推我:你怎么弄成这样的?不会是张老师打得吧。 我扭头问我妈:她不知道? 我妈摇摇头,紧接着又给我使眼色,让我别说。 于是我信口雌黄:前两天看见有人违法犯罪,我见义勇为,一个人单挑十个,就这样了。 木夯翻翻白眼:你有这本事,张老师还敢打你? 我妈听见木夯这么说,问她:你们那个张老师又打人了吗? 木夯点点头:婶,你可让叔叔去一趟学校吧。那个什么张老师可真是胆大心黑,打学生得时候简直是往死里打。 我连忙拦住他:可千万别让我爸去。 木夯奇道:为什么?你爸那么凶,全乡都知道,张老师肯定害怕。 我叹了口气:你不了解我爸,我爸这个人最尊师重道。去了学校肯定听张老师得,没准当场再揍我一顿。这么跟你说吧,我爸打我已经变成生活习惯了。我觉得就算我进了中央也逃不过去,我就琢磨着赶快娶媳妇生孩子,弄个接班人把我顶替下来,接着让他练拳。 我妈听我这么说,忍不住笑了。木夯更是花枝乱颤,小身板像是踩了电门。 这时候。我闻见一股肉香。不由得吸了吸鼻子。 木夯却皱了皱眉头:我爸又杀猪猪肉了。烦死了整天吃这个。 我心直口快,随口说出来:你爸这猪先生真不是白叫的 木夯听见我这么说,勃然大怒:你敢说我爸?挥拳就要打。不过拳头到半路上,忽然又停住了,估计是忽然想起来我还算是个病人。 木夯哼了一声:等你好点了再说。然后扭头出去了。 木夯出去之后,文闯才敢慢慢走过来。 我问他:你怎么见了木夯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文闯尴尬的笑,也不说话。 我妈问文闯:闯,你能看见那种东西是吧。 文闯身子一震,猛地抬起头来,满脸得警惕和疑惑:是啊,怎么? 我妈关切得问:那你看清楚没有?王大胆是真的走了吗?不再缠着天下了吗? 文闯心有余悸得点点头:嗯,真的走了,不过太惨了,王二那把东西把它烧得皮开肉绽。全身都没有个人样了。其实在之前王大胆就已经解开心结了,天下早就没事了。放心。 我妈站起来:天下,时候不早了,我去回家做饭,今天晚上你睡猪先生家吧。猪先生说你这两天最好躺着,不要总到处乱动。 我还想说什么。但是我妈已经急匆匆得走了。 文闯凑上来,拍了拍我:哥们。你这次亏大了。 我现在一听这种话就头疼,强忍着问:又出什么事了? 文闯说:你睡了一天一夜,这个星期天算是浪费了。 我长舒一口气:我当是什么呢,吓死我了。你可别忘了,我现在是病号,明天上不上学还不一定呢。 文闯啧啧有声:你得了吧。就你爸那脾气,你不去上学?他饶的了你吗?别说你明天能动,就是不能动,他找个担架也得把你抬去。 我正和文闯斗嘴,忽然发现这小子深色不对。脑袋对着我说话,眼睛却瞟着院子里。而且说出来的话虽然俏皮,脸上却很凝重。 我意识到不对,小声得问:你怎么了? 文闯故意欢快的咳嗽了两声,然后低声说:天下,今晚上你不能睡在这。 我诧异的问:怎么了? 文闯四处环顾,像是防着谁一样:这里不干净。 我疑惑得扭头四处看:不可能啊,挺干净得。忽然,我意识到文闯得不干净是什么意思了。 我低声问:哪不干净? 文闯凑到我耳边:木夯有点问题。 第二十章 两张脸 文闯能看见鬼,这个我深信不疑。这几天经历的事也证明了他没有撒谎。但是我和木夯从小就认识,她能有什么问题? 我看了看院子里面,木夯活蹦乱跳的,虽然身形瘦削,但是绝对没有什么不对劲。 我扭头低声问文闯:我总觉得你这几天看木夯的眼神有点怪,你到底打什么主意呢?我不觉得她有什么问题。 文闯见我不相信他,有点着急。跺跺脚又耐心的解释:从前几天开始,我看木夯的时候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她的脑袋上好像长着什么东西。 我一听这个,心里直突突:脑袋上长着东西? 文闯点点头:那天烧火的时候,木夯踹了我一脚,结果我吓了一跳,差点把灶台撞翻,你还记得吗? 我点点头:记得啊。当时我还问你来着,你说木夯太丑,把你吓坏了。 文闯警惕的看了一眼院子中的木夯:当时确实是把我吓坏了,不过,不是因为木夯太丑,而是因为,我看见她脑袋上还有一张脸。那张脸长在头顶上,很胖很臃肿。一张大嘴正好在木夯额头上,一开一合的,别提有多吓人了。 我想了一下文闯说的场景,不由得腿肚子转筋。然而,这件事实在太匪夷所思了,我情不自禁又徒劳的问了一遍:真的? 文闯见我开始相信了,点点头:真的,所以我这两天一直不由自主的盯着木夯看。而且我发现,那张脸,时有时无,有的时候很明显,有的时候就几乎看不到。 我听到这里,全身起了一股寒意。费力的从床上坐起来:文闯,咱们走,快点,扶着我。 文闯小心翼翼得把我搀起来。现在我像是一个中风的病人,手和脚以奇怪的姿势扭曲着而不自知。幸好有文闯扶着,这才能勉强站着。 而文闯自己本身就是瘸子,走的一瘸一拐,连带的我走路也是一歪一歪。我们两个就这么别扭着往外走,走了一分钟还没有出房间门。 我叹了口气:咱们这个速度,走到家天亮了啊。 文闯满头大汗:你就凑合着吧。什么天黑天亮的,捡条命算了。 我听见文闯这么说,忽然想起前几天的事来,于是很感激的说:要不是你,我早就让王大胆给弄死了。这条命是你帮我捡回来的。 文闯没有说话,但是我注意到我说到王大胆三个字的时候,文闯的身子猛地震动了一下。差点把我摔在地上。 我疑惑道:怎么?王大胆有问题?他还会来吗? 文闯摇摇头:王大胆没什么问题,肯定不会再来了。就算来,也弱小的很,起不了什么大风浪。不过,我觉得你二大伯有问题。他用的那些门道我不懂,但是我能看见鬼,多少也猜到点,我怀疑,王大胆被你二大伯关起来了。 这下轮到我哆嗦了:你说什么? 文闯也不确定,眼神飘忽:我是猜的啊,就是那种感觉,但是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说不上来。等我回去想想。反正你二大伯这人挺怪的,你不能不承认吧。 我点点头:桐柏县,除了你奶奶就数我二大伯最怪。 文闯呸了一声:敢说我奶奶?我撒手了啊。 我连忙央求:别啊,我现在站在屋子正中间,没抓没挠的,你一松手不得把我摔了啊。 我们两个这时候已经接近大门口了。远远的木夯端着一碗猪肉走过来,诧异地问:你们两个这是干嘛? 我抬头看着她,木夯一脸阳光明媚,看不出来什么问题。然而,我旁边的文闯开始剧烈的抖动。 我整个身子像是一块木头,本来就不大协调,这时候被文闯这么一晃,马上就想摔倒。 木夯一看这架势,连忙把碗放到地上,过来扶住我,问道:你们两个想干嘛? 我唯唯诺诺:那什么,回家。 木夯一脸奇怪:回家?就你这样,回家? 文闯面色煞白,冲我说暗语:它的眼睛盯着我呢。 木夯奇怪的扭头:你说谁的眼睛? 文闯连忙低下头:没有谁,天下,咱们快点走吧。 这时候,猪先生过来了:走什么走?他现在这样子能走吗?落下残疾怪谁? 我哭丧着脸:猪先生,哪能动不动就落下残疾呢。 猪先生一脸的不快:我是医生,你是病人,你听我的,乖乖回去躺着。你爸都告诉我了,你小子整天就知道疯跑,营养跟不上,结果晕倒在蛮荒野地里,要不是发现的及时,小命早就没了。然后他又看了一眼文闯,语气生硬的像板砖:文闯,你在我们家吃饭吗? 猪先生向来出了名的心直口快,又臭又硬,嘴上问文闯吃不吃饭,实际上是在说:我们要吃饭了,你没事赶紧走吧。 文闯扭头看了看我,一脸歉意:兄弟,对不住了,我得走了。 我急得抓耳挠腮:你走了我怎么办啊。你麻痹的 文闯自欺欺人得安慰我:估计也没有什么事,你就老老实实呆一晚上吧。 我急得想跺脚,但是两腿硬邦邦得不听使唤,连跺脚也不行。我大声冲他喊:去我家一趟,告诉我爸一声。 文闯模模糊糊应了一声,他人已经走到大门口了,随即拐弯不见了。 我战战兢兢让木夯扶着,走到饭桌前。 猪先生名不虚传,一桌子全是猪肉。 平时我们家也就炒菜得时候放上几块,文闯家更惨,逢年过节连肉都没有,充其量舀一勺猪油调调味。跟猪先生相比,这可真是差远了。 猪先生目光慈祥,盯着低头吃肉得木夯,一边看一边对猪太太说:木夯吃的也不少啊,怎么就这么瘦呢。 猪太太也叹了口气:起早贪黑得养猪,都让这丫头吃了,也没见长肉。 猪先生问木夯:你觉得怎么样? 木夯抬头问:什么怎么样? 猪先生说:吃了半年猪肉了。觉得身上有力气了没?长肉了没? 木夯跟她爸爸还真是不客气:长没长肉你看不出来吗? 猪先生对所有人都是一张臭脸,偏偏对木夯百依百顺:再吃,再吃。今晚上我再研究个方子,给你抓点药哎哎哎,天下,你别光顾者吃肉啊,你这身子骨得慢慢补,不能太猛,不然一会该晕倒了。把那碗粥喝了。 我嘴里塞满了肉,筷子上也夹着,一个劲得低头猛塞,心里却想:这么多肉,不吃白不吃,再不吃没机会了。 木夯意味深长得在一边看着我:听说你爸想让你进中央,你这个吃相行吗? 我一听这话,顿时兴味索然,把筷子放在桌子上:木夯,你怎么这么膈应人呢? 木夯哈哈大笑:我不是怕把你撑坏了了吗。爸,我不吃了。然后转身回屋了。 我看着木夯得背影,想了想把她脑袋上得头发换成一张臃肿得脸,不由的打了个寒战。 我回头,看见猪先生猪太太正在优哉游哉得吃饭。咳嗽了一声,没话找话:木夯挺瘦得哈。 猪先生叹了口气:可不是吗,吃的也不少啊。怎么就是不长肉呢。 猪太太也叹气:还不是年初那场病,病好了之后就一天比一天瘦。 木夯那场病我知道。一连病了一个月。回到学校之后瘦地我都快认不出来了。一时间成为众多胖妞得嫉妒对象。 这顿饭一连吃了四十几分钟。只要是我手脚不大灵活,吃一口掉两口。终于吃完的时候,已经十点半了。 猪先生早就睡了,猪太太哈欠连天得把饭桌收拾了。 我一脸歉意得打着饱嗝躺在了客厅得钢丝床上。这大概是为了让我睡而临时铺的。 老实说这一顿真不错。如果不是木夯有问题,我干脆就一直装病住在他们家得了。 一想到木夯脑袋上得脸,我忽然又有点恐惧。恐惧之后又有点难过。好端端一个人被弄的这么不人不鬼的,真是可惜。 我白天睡了一整天,现在翻来覆去睡不着。文闯临走时我让他告诉我爸一声。我的意思很明显。我爸如果知道木夯不对劲,肯定会过来把我领走。刚刚经历了王大胆的事,他不可能满不在乎。 但是现在都快半夜了,我爸还没有来。文闯到底有没有去我家? 我思前想后,一会是木夯,一会是文闯,一会是爸妈,迷迷糊糊又变成了王二和王大胆。 正在闭着眼胡思乱想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周围的空气有点异样。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附近。 我身子猛地一紧,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 借着外面的月光,我发现好像有人正蹲在我床边。 我心中暗暗叫苦,这可真是让我撞上了。 那东西在我床边蹲了一会,又缓缓站起来,动作迟缓,像是在meng游。我偷眼看去,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气:真是让文闯说中了,这个人分明就是木夯。 第二十一章 奔逃 我想起文闯的话来,木夯头上有两张脸。一张是正常的,另一张普通人看不到。 这时候,月光若隐若现得照在木夯身上。脸却看不清楚。那里是一片模模糊糊地暗影。 我躺在床上,一动不敢动。只求木夯忽视我,自己走掉。 然而,木夯却没有走,始终在我床边乱晃。我有一个毛病,一紧张就要尿急,我现在就开始尿急,但是绝对没有胆量掀开被子去厕所。 忽然,我听见木夯嘀嘀咕咕说了一句话。这声音很陌生,似乎不是木夯的嗓音。我不确定,乍着耳朵去听。这次却什么也听不到了。 我看着木夯黑乎乎地脑袋,想象着她脑门上那张脸,我不由地想逃。木夯也就几十斤地体重,我硬闯地话,绝对可以逃出去。 我跃跃欲试要行动,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瞬间心灰意冷。我想起来我现在病着,别说硬闯出去了,就是正常地走路也很费劲。 我痛苦的闭上眼睛:完了完了,今天算是完了。今天这根本就是任人宰割啊。 正在万分焦急地时候,我忽然觉得有人在我脸上吹气。 我心里一哆嗦,背上马上出了一层汗。我小心地睁开眼,发现木夯正低着头,脑袋对着我的脸。 咕嘟。我咽了一口吐沫。声音大的把我自己吓了一跳。 木夯的脖子像是断了一样,吊在胸口上,晃晃晃悠悠。头发披散下来,说不出的恐怖。 我咬着下嘴唇,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屏住呼吸,再也不敢喘气。 忽然,我心里有点打鼓。木夯这人是出了名的喜欢整人。今天这一出,不会是故意装鬼吓唬我的吧。 于是我强装镇定,其实声音都已经发抖了:木夯,别跟我闹,惹毛了我大嘴巴抽你啊。 木夯完全没有反应,仍然低着头在我头顶上晃来晃去。 我忽然想明白一件事。如果木夯头顶真的有一张脸的话,她现在低着头的姿势,正好是那张脸平视前方。难道,那张脸正在左右张望? 我不敢看木夯,想闭上眼睛。结果闭上眼睛之后发现更恐怖。我在心里暗暗的说:王天下,你要活,你是聪明人,你要活。 想要活就不要怕。我咬着牙缓缓转了转头。如果木夯正在用头顶上的眼睛看东西,那么她应该是在看厨房! 我忽然明白怎么回事了。 我的床放在狭窄的客厅里面,正好挡住了去厨房的路。 这时候,不管木夯是人是鬼,我决定先试着满足了她的愿望。 我的脑袋慢慢移动,从木夯头顶下移出来,然后全身用力,艰难的溜到床下。这个动作我足足做了五分钟。 在这个过程中,木夯只是晃了两晃,完全没有搭理我的小动作。 我心中一阵窃喜,开始试着把钢丝床拽到一边去。 我的两只手抓住床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太高估我自己了,我现在连站都站不稳,别说是拽床了。 我长舒了一口气,在心里默念:一,二,三。然后猛地用力。结果没想到,我的手太虚弱了,根本无力抓住那张床,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后仰,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这声音不小,木夯显然也注意到了,我看见她低着头慢慢向我走过来。 我坐在地上,想爬起来,但是根本没有那个力气。眼看木夯越来越近,我干脆转身趴在地上,手脚并用向前爬。 一边爬我一边在心中暗自庆幸,幸好身体比刚醒过来的时候灵活多了,不然的话,今天非得交代在这里不可。 我爬了一会,终于可以抓住门框,然后扶着它慢慢站起来。 后面的木夯正在我和钢丝床之间犹豫,似乎难以下定决心到底是要追我,还是继续想办法去厨房。 我见机不可失,开始疯狂的向院子里面跑。说是疯狂,其实速度并没有多快。我的两条腿不能打弯,只好直直得,像两根棍子支撑着身体,摇摇摆摆,一跳一跳得逃走。 这样跑了一段,我听见身后似乎有沉重得脚步声,我头皮发麻,忍不住在百忙之中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木夯已经低着头,不急不缓得追上来了。 木夯得速度比我快多了。只是几秒钟得工夫就已经到了我身后。 幸好,这时候我已经跑到了大门口。我把门插拔下来,打算开门。 忽然背心一凉,紧接着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头皮猛地一紧,全身发麻,小肚子一哆嗦差点尿出来。 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怜香惜玉了,我扭头挥着门插打过去。 其实我现在全身木木得,这一下打过去充其量就是给人家挠痒痒。然而,就在我转过头来得那一刻,我忽然看见木夯抬了抬头。 月光正好照在她的脸上,整张脸暗暗得,唯有一双大眼睛,看得清清楚楚,里面没有黑眼球,是一大片得眼白,空洞的打量着这个世界。 我看见木夯得眼睛,顿时吓得手脚发软,门插咣当一声掉在地上。转身就想逃。 木夯伸出两只手来抓我得胳膊,我死命挣脱,艰难得把大门打开。身子前倾,冲劲加上体重,总算把木夯甩开了几秒钟。 有这几秒就够了。我侧着身子,从门缝里硬挤过去。 我看见木夯还在大门里面,干脆随手关门,转身把大门关上了。随即,大门传来一阵撞击声,应该是木夯在撞门。 大门刚刚关好,我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忽然,身后有人轻轻叫我:王天下? 我精神本来就高度紧张,被这一声吓得两腿发软,扑通就倒在地上。 那人却连忙过来扶住我:你没事吧。 我抬头,看见那个人是文闯。 我像是看见亲人了一样使劲抓着他的胳膊,嘴里一个劲得念叨:你麻痹,你麻痹得 文闯见我还能破口大骂,知道我没事,于是扶着我问:咱们去哪? 我这时候已经定下神来了,一边听着院子里的动静一边问:你怎么在这? 文闯叹了口气:我根本就没回家。在大门口坐了一夜了。 我大为惊奇:为什么? 文闯左右环顾:你不知道,我昨天从木夯家出来之后,知道你情况不妙,急匆匆想往你们家跑。那时候天基本上已经黑了,我抬头忽然看见了麻子。麻子还像是活着的时候一样,拿着个破碗来回乱晃。我不敢靠近它,于是换了条胡同。没想到,走了两步又看见它了。这下我知道了,麻子是有意挡着我。于是我大着胆子问:麻子哥,你要干嘛?麻子也不说话,只是在那看着我。 我想起我奶奶的话来。鬼有善恶,有强弱。遇见麻子这种鬼,一般的不用害怕。于是我低着头,硬着头皮走过去,快要靠近麻子得时候,它不见了。 我听见文闯今天晚上这么悲催,不由得也有点同情。不过同情之余是奇怪:你既然走过去了,为什么不回家? 文闯叹了口气:哥们,我也想啊,谁都知道躺在床上比坐在台阶上舒服。可是今天真他妈怪了,我居然在自己村里迷路了,这几条街走来走去,每次都是走到猪先生家门口来。我开始得时候吓得魂飞魄散,玩命疯跑。一直跑的脱了力,干脆认命,我不敢敲门找猪先生,我害怕木夯。于是只好坐在台阶上。等天亮了再说。刚才正是迷迷糊糊要睡着得时候,听见大门有动静。我刚站起来,就看见你出来了。 我听见大门已经没有动静了。紧张得对文闯说:兄弟,真让你说中了,木夯有问题,今天晚上一直追我,不知道想要干什么。 文闯抬头看了看:他们家得灯好像亮了,猪先生起来了吧。要不要进去看看? 我摇摇头:你确定猪先生没有问题?这玩意要是遗传,咱们两个得交待在这。 文闯挠挠头:应该没问题吧,反正我是看不出来。 于是我们两个把眼睛贴在门缝上,把大门慢慢推开一条小缝。向里面张望。 正在这时候,大门忽然洞开,我猝不及防,全身一打哆嗦。 门里面得人也没想到门外会趴着两个人,扯着嗓子大叫了一声。 幸好,借着院子里得灯光,我已经看清楚了是猪太太。 猪太太自然也看见是我,惊魂甫定得问:天下,你没事吧。 我向猪太太背后张望:没事没事,木夯呢? 猪太太忽然很警惕得问:刚才,出什么事了? 我见猪太太神色不大对,连忙说:没事,刚才好像看见木夯meng游了。 猪太太点点头:是啊,自从那次得病,时不时就晚上meng游。你别害怕,你叔已经起床看着她了。哎?文闯,你怎么在这? 文闯嘿嘿一笑:我来找天下出去玩得。 猪太太不满得说:天下现在都病成什么样了,还找他玩?你们大半夜得不睡觉,去哪玩?不会是偷鸡摸狗吧。天下,你快点回去睡觉,文闯,你也早点回家吧。 第二十二章 梦游 我看着猪先生家得院子,被电灯照得昏黄,死活不想再回去。虽然猪太太轻描淡写得说木夯是meng游,但是我总觉得不像。而且我看猪太太神色飘忽,有点心神不定。 我想起来刚才木夯追我的场景,不由得一阵阵发虚,即使现在木夯有猪先生看着,我也觉得慎得慌。 我想现在回家,然而,没想到文闯居然来了句:咱们要不要去看看木夯? 我诧异的回头:你想去看?你不是 我想说文闯害怕木夯,但是想起来猪太太就站在旁边,这样一说似乎不太有礼貌,于是及时的止住了。 幸好文闯及时领会了我的意思,笑嘻嘻的解释道:关心同学嘛。 这个理由实在不咋地,我眨眨眼看着他:你到底想干嘛? 文闯还没有说话,他的要求就被猪太太制止了:大半夜的,好好回去睡觉吧,别闹腾了,我也睡了。 然后,猪太太拉着我的手往里面走。走到门口忽然又回过头来,对文闯说:不行,你这孩子出了名的淘气,我得把你送回去。 文闯一听这话,摆摆手:不用不用。然后一溜烟跑了。 我想起来文闯今晚遇上了鬼打墙,不由得有点担心,想招呼他一块凑合一夜,正好也给我壮壮胆。然而,文闯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街角了。 我叹了口气,跟着猪太太回到家。 猪太太仔仔细细把大门关好,而我再也忍不住,一头钻进了厕所里面。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还。憋了几个钟头的巨尿终于被我撒出来,一时间整个人都轻松多了。 身上少了几斤,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我提着裤子往屋子里面走,看见木夯的房间仍然亮着灯。 猪先生不知道在哪,估计在屋子里面看着木夯。猪太太则在厨房忙碌。 我的床被拽到了一个角落。我躺上去,双目紧闭,却再也不敢睡着。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灯灭了。屋子里又重新陷入一片黑暗。我看了看外面漏进来的月光,想了想,摸黑找了一把椅子,放在木夯房间门口,如果她再出来的话,我好听见动静,然后第一时间逃跑。 猪先生的房间一直传来说话声,看来他们两口子也睡不着了。 过了一会,我忽然听见猪先生愤怒的喊了一嗓子:请什么神?她就是身子虚,病了。就是meng游。我跟你说啊,你别给我弄封建迷信那一套。 紧接着是猪太太的声音:你小声点,天下在外面睡觉呢。 猪先生的声音果然压低了不少,但是我还是能听见他气呼呼说:我爸当年就是这样,病了,不请医生请神婆,结果怎么样?年纪轻轻就死了。我跟你说,我当了医生,就是不能看见再有这种神神鬼鬼害死人的事出现。 猪太太和猪先生又嘀嘀咕咕说了几句,然后就渐渐的没有声音了。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不能睡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渐渐亮了。 我才稍微放了点心,终于睡过去。 在meng里,我也知道我没有睡太久。忽然,我觉得有一粒水珠滴在我的鼻子上,我睁开眼睛。猛地看见木夯低着头正在看我。 第二次了,我再也忍不住,大呼一声,挣扎着就要逃跑,结果手脚不灵活,从床上翻下来,重重的摔到地上。 身后传来木夯的笑声:王天下,你这胆子也太小了。跟你开个玩笑,看把你吓的。 我惊魂甫定的回过头来,看见木夯面色如常,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木夯伸手把我扶起来:我妈叫你去吃饭。 我唯唯诺诺,满脑子都在嘀咕:怎么木夯现在这么正常?难道说昨晚上真的是meng游?我转念一想,不可能啊,文闯明明看到她长了两张脸,而且昨晚上她的姿势 想到这里,我一阵害怕,想挣脱出去,离木夯远点。但是木夯死死的抓着我的胳膊,我没办法,只好任由她扶着走。 饭桌上猪先生和猪太太面色如常,对昨晚上的事绝口不提。我也就不说。 我现在比昨天已经好多了,但是吃饭仍然比别人慢了一大截。 木夯一个劲的催我:王天下,你能不能吃快点?上学要迟到了。 我翻翻白眼:我都这样了,你还让我上学? 木夯拿着筷子对碗里的粥一通乱搅:我打赌你今天得去上学。 木夯话音未落,我就听见门外我爸的声音:天下,今天感觉怎么样? 我瞬间没有食欲了,尽量洪亮的答道:还行。 然后我看见我爸的身影,以及他身后的板车:快吃饭,吃完了我送你去上学。 我哑然。 木夯故意把粥喝的震天响,眼睛嘴巴里都是笑意。 我爸把时间拿捏的很准确,我们出发的时候,正是上学的时间。街上一群群一撮撮全是上学的小孩。 我爸在前面拉着板车,我坐在后面像是一个半身瘫痪的老太太。我觉得很丢人,把脑袋几乎扎到了裤裆里。 木夯蹭我爸的车坐,倒是欢呼雀跃,左瞧右看。要不是板车地方小,我怀疑她还想在上面打滚。 木夯扭头看见我坐在车上,使劲低着头。促狭地凑过来:哎呦,王天下同学,觉得害臊啊。 我没好气:一边玩去。 木夯嘴里啧啧有声:天下,你是不是还不太舒服呀。 我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回答道:有一点难受,手脚都不大灵活。 木夯嗯了一声:看出来了。你这脑袋扎地还是不够深,来来来,我帮你。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一双手按在我头上,使劲往下按。我现在根本没力气挣扎,只能咆哮着威胁她。 木夯一边按一边笑,得意洋洋:你也有今天,哈哈 等我终于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板车后面跟着一群学生,这帮人看了一路热闹。 终于到了学校,我爸和木夯把我扶下来。 我对我爸说:你快回去吧,我自己去教室就行。 我爸估计是有点忙,难得没有去学校找老师聊天,只是点点头:中午我再来接你。 然后我由木夯扶着往教室走。还没走到教室,我老远就看见一群人正在院子里刨坑,不知道想干什么。 我和木夯绕过去,忽然听见一阵啪啪地响声。 这声音太熟悉了,我痛苦的闭上眼睛:张老师,回来了。 我和木夯小心翼翼得走到教室门口。 然后我们两个开始互相推辞,到底该谁去喊报告。 我说:木夯你天生丽质,美艳无双,张老师肯定中了你的美人计。你快去吧。 木夯摆摆手:天下你小病大养,无病呻吟。张老师肯定中了你的苦肉计,还是你去吧。 我们两个谁也不敢推门。猛地听见一声大喝:你们两个不上课了吗?在外面干什么呢? 我惊恐得扭头,看见张老师从窗户里探出头来,正看着我们两个。 这下也不用喊报告了。我们战战兢兢得推门进去。 张老师不说话,看着我们两个一步步走过来。 听说有的人有气场,我觉得张老师得气场就很强。现在他距离我有五六米远,但是我觉得我已经喘不过气来了。 张老师终于走到我面前,盯着我的眼睛看。 我没有胆量和张老师对视,低下头去,正好看见他那双大皮鞋。 张老师得皮鞋在我面前来回踱步,像是在思考。 过了一会,我听见上课铃响了。 我心里盘算:张老师整人得罪名无外乎上课迟到,以及上课不认真听讲之类的。今天没有迟到,而且也无所谓听讲,看你有什么办法整我。 过了一会,张老师清了情嗓子:你们两个,把作业拿出来。 我瞬间就懵了:作业?卧曹,昨天丢了半条命,哪里还记得作业。 我站在地上眼观鼻鼻观心,看起来很淡定,其实是吓傻了。耳边全是木夯翻书包找作业得声音。 然后,我听见张老师轻轻嗯了一声。紧接着拿手掌拍了拍我的脸:王天下,你的呢? 我张口结舌:我的 木夯捅了捅我:天下,把作业拿出来啊,三张英语字帖。 我心说:我写没写作业你不知道吗?真是看热闹不怕事大。 但是我装摸做样得在书包里翻,尽量营造出一种:我真的写了,真的找不到了得气氛。 我觉得张老师肯定要乐开花了,他的声音里甚至满含期待:没带来?弄丢了?猫叼走了还是老鼠拿去垫窝了? 忽然,我看见三张纸,天呐,我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正好是三张英语字帖。妈呀,我什么时候写得?我自己怎么不记得?太妙了。 我哆哆嗦嗦把它们抽出来恭恭敬敬交到张老师手上:老师,我的作业。 张老师脸色铁青接过来,看了两眼。哼了一声:回去坐着吧。 我和木夯如蒙大赦,而我更是喉咙发干,眼睛发酸,全身都大汗淋漓,走在教室里轻飘飘的。屁股终于坐到凳子上得那一刻,我觉得简直太幸福了。 第二十三章 偷窥 坐到座位上的时候,我扭头看了看文闯的座位,那里空荡荡的,看来,这小子又逃学了。但是,我已经无心管他了,张老师大皮鞋一直在我座位旁边遛来遛去,时刻是个威胁。 整节英语课,我认真听讲,大声背诵,聚精会神到了不要命的程度。张老师提问了我不下十来次,我全都答上来了。 张老师最终带着遗憾下课了,不过,下课的时候他兴高采烈的宣布。文闯又旷课了,等这小子来上学了,一定要好好的批评教育。并且意味深长的说,某些经常违反纪律的同学要小心。张老师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绝对会公事公办。 下课后,一帮狐朋狗友围着我纷纷表示祝贺。我是第一个逃过张老师魔爪的人。张老师想整而没整成,这在我校是史无前例的。 我虽然重病在身,但是精神很好,兴致很高,跟那些人鬼扯了一气。 有眼尖的问我这两天发生什么事了,看起来脸色不大对。 早上出门的时候我照过镜子了,虽然有了些血色,但是仍然有点灰蒙蒙的。 面对大家的追问,我只是微微一笑:天机不可泄露。这是我妈千叮咛万嘱咐的,千万不能把撞鬼的事到处乱说,不然传出去,长大了不好找媳妇。姚媒婆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由于我独特的神秘感,众人全都议论纷纷,很快我的重要程度就仅次于张老师了。 这一个课间什么也没干,吹了一圈牛就上课了。 接下来是语文课,语文老师是一个谦谦君子,但是我们这帮人干的就是欺善怕恶的勾当。这节课热闹非凡,简直和菜市场有一拼。 我问文闯的同桌:知道姚文闯干嘛去了吗? 文闯的同桌正在跟后桌女生聊天,听见我问,急匆匆扭头说了句:不知道啊。然后就继续热火朝天的聊去了。 我心里嘀咕,文闯这小子估计是吓得不敢来上学了吧。可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啊,拖得越久,张老师火气越大。这种做法简直是那个成语怎么说来着?杀鸡取卵,饮鸩止渴。 我打算趁着语文课好好睡上一觉,反正那些古文唐诗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就被我爸逼着背了个滚瓜烂熟。 孰料,我刚刚趴下。前桌就捅了捅我。我抬头,看见他递过来一个纸条。 我揉揉睡眼,打开纸条,看见上面写着:不用谢我。留名是大小姐。 大小姐是木夯给自己起的外号。因为她大名叫千斤。连起来就是千金大小姐。她想的倒美。放着热火朝天的木夯不叫,谁会叫她大小姐啊。 我托着下巴看了看纸条,心里纳闷:不用谢你?我有什么可谢你的?当即提笔回到:木夯,我们家最近不盖房,用不着你砸地基。也没什么可谢的。 很快木夯回条:忘恩负义,看下次我还帮你不。 我挠了挠头:真是莫名其妙。倒头趴在桌子上睡了。 耳边还有语文老师自娱自乐的吟咏:禽兽之变诈几何哉?我不由自主的嘟囔了一句:止增笑耳。然后,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口水乱流,中间下了几次课我也不知道。我迷迷糊糊只记得星期一的老师除了张老师都不怎么严厉,于是放心的大睡。 好meng正酣,我被人叫醒了。是我前桌,又递过来一个纸条。我心中不快,心想,下次睡觉的时候一定要贴个条:请勿打扰。 我打开纸条,上面潦草的几个大字:快坐好,你爸。 我只看见你爸这两个字,就已经自动坐好了。然后用眼光向窗外瞄了一眼。我爸伟岸的身影果然出现了。不过,他正在盯着院子,而不是我。 我暗自庆幸,连忙打开眼前的书大声背单词,直到历史老师意味深长的咳嗽了一声。 放了学,我慢吞吞故意拖到最后,我爸果然又来接我了。我看见那辆板车就头疼,但是不坐车又回不了家。只好硬着头皮坐上去。 幸好木夯已经走了。不然一路上有她闹腾,更要命。 学校院子正中央的坑已经挖好了,一帮人正在里面砌砖,不知道要干什么。 我跟我爸说:文闯没有来上学。 我爸嗯了一声。 我说:我想去姚媒婆家看看。 我爸说了句:回家吃饭,吃完饭好好上学,别总想着玩。 我就不敢再说话了。 我妈在家包了饺子,一进家门我就闻见香味了。 我妈见我神色不错,也是欢呼雀跃。 吃饺子的时候,很难得我只掉了四次。而我爸也很难得没有发火。 我爸见我已经能慢慢走路了,便声明不再接我。我欢天喜地的答应了。 下午上学的时候文闯依旧没来。最后一节课的时候我把作业写上了。张老师要爱憎分明,嫉恶如仇,我不得不小心点。 晚上放学,我在路上慢慢挪。忽然周围传来一阵爆笑。我回头,看见木夯正在我身后学我走路。 我叹了口气,嘀咕了一声,继续向前走。走到半路遇见了李志学母子。李志学一脸斗志昂扬的买包子,看见我之后故意把脸别过去了。而李寡妇木楞楞坐在车上,干脆就没有注意到我。 我回到家的时候晚饭已经做好了。我妈说一会要去给猪先生送医药费。我爸大手一挥:让天下去。 我大着胆子说:我走路这么慢,回来都半夜了。 我爸固执己见:你现在是康复阶段,得多锻炼才能好得快。 我埋头吃饭,心想,锻炼干什么?锻炼好了让你接着揍吗? 细胳膊拧不过大腿,实际上我根本没敢拧,从我妈手里接过钱,慢吞吞往木夯家走。 快走到木夯家的时候,我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远远的我看见好像有人趴在木夯家的墙头上。 莫非是贼?我现在身子骨不大方便,没有声张。慢慢的靠近过去。 没想到,距离这个人越近我就越疑惑。看身影,怎么这么像文闯呢?只见这个人脚下踩着一摞半截砖,两手抓着墙头,正在聚精会神的往猪先生家看。 我轻轻的喊了一声:文闯? 没想到我这一声喊出来,那人忽然抖了一下。脚下的半截砖本来就晃晃悠悠。这下干脆塌了。然后我就看见文闯哎呦一声,翻翻滚滚倒在地上。 我挪过去,想把他扶起来,但是还没等我过去呢,文闯已经爬起来了,而且作势要跑。 我喊了一声:是我。 文闯这才回过头来,长叹了一口气:天下,你怎么这么损啊,没事吓我干嘛? 我说:谁吓你了,你就是做贼心虚。看什么呢这么聚精会神,木夯在洗澡吗? 文闯贼兮兮的笑:洗澡在这也看不着啊。 我奇怪的问:你不是最害怕木夯了吗?怎么今天敢来偷窥? 文闯居然正色道:受人所托。 我愕然:受人所托来趴墙头?哪个不要脸的托你了? 文闯挠挠头:麻子。 我一听麻子,顿时紧张起来:文闯,麻子不会是缠上你了吧,你可得小心点,别又跟王大胆似的。 文闯摆摆手:有我奶奶在,他不敢。 我疑惑的问:你奶奶? 文闯点点头:他想配冥婚。 我嘴里啧啧有声:麻子这人野心不小啊。活着的时候就是个要饭的,死了倒想娶媳妇?等等。他想配冥婚,你来这干嘛? 文闯挠头,像是在思考怎么回答我。 我抓住他的胳膊:难道是木夯? 我由于比较激动,所以嗓门大了点,没想到被猪先生家的人听见了。 只听木夯在墙内高喊道:王天下我告诉你,你再叫我木夯看我不打扁你。 我正要答话,忽然感觉到周围一阵风。文闯已经跑的没影了。 我挠挠头,往木夯家里挪。 他们家正在吃饭。又是满满一桌子猪肉。 猪先生热情的招呼我:天下来吃肉啊。 我吞了口口水,捏了捏兜里的票子。心想:不如多吃点肉,把医药费挣回来吧。反正我爸也不在,我也没怎么推辞,坐下就开吃。 没想到,坐下之后我就总觉得不舒服,可能是昨晚的事给我留下阴影了。 于是我把钱掏出来,递给猪先生:我妈让我来送医药费。 猪先生是爽快人,既不推辞也不数,接过来揣在兜里了。随口说:正好明天去进点药。 猪太太热情洋溢的邀请我吃饭。我一来已经吃过了,二来害怕吃完了留我睡觉,连忙推辞,站起来要走。 猪先生随手塞给我一个猪蹄。我千恩万谢得接了。 从猪先生家出来,我没有回家,而是向村委会走去。 因为我觉得文闯有问题,自从挖到那个死婴之后,文闯吞吞吐吐,总像是有事瞒着我,我要问问清楚。 这时候天已经有点黑了,路上得行人开始打手电。我想起前几天得事来,不由得有点害怕。 而文闯得话仍然在我耳边回响:那些鬼,白天躲在阴暗得地方,晚上就会出来,四处飘 第二十四章 夜访文闯 我从猪先生家出来,慢慢向村委会走,走到半路才发现我错了。 因为我的速度真的很慢,而且天黑得很快。 渐渐的,路上再没有什么行人。 这种气氛很不对劲,我转身向回走。 文闯的事我也可以白天问,现在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我往回走了两步,听见有人跟我说话:怎么不往前走了? 我随口答道:黑灯瞎火的,白天再说吧。 说完这句话,我随意一扭头,发现大街上空荡荡的,根本就没有人。我身上立刻起了一层汗。 我心里暗暗叫苦,不是那么巧吧。这么快就又碰上那种东西了? 我一步步挪到街边,背靠着墙,左顾右盼得打量四周。 什么也看不到。我开始紧张,喉咙发干。慢慢咽了口吐沫,我开始贴着墙往家挪。 没想到,试着走了一步,居然走不动,我隐约感觉有人在旁边拽着我的衣服。我心里一抽抽,试探着挣了挣。真的有人拽着我的上衣。 我脑袋开始一圈一圈得发麻。我想回头看看,但是又不敢看。我使劲得挣。忽然听到刺啦一声。衣服扯裂了。 我向前一踉跄,借着这个劲歪歪扭扭得跑了两步。然后回头,看见我刚才站着得地方是一个柴垛。 我长舒了一口气:估计是柴禾挂住衣服了。 忽然,我想起来几天前在这里出现幻觉。被几个小孩扯住衣服得事。不由得全身打哆嗦。 我再也不敢看向那里,瘸着腿,以一个瘸子所能达到的最大速度开始跑。 不知道为什么,我脑子里居然冒出来一句唐诗:天阶夜色凉如水。现在已经快要中秋了,夜风很凉,街上很静。 我耳朵里只能听见我自己粗重得喘息声,以及两脚踏地,频率极不规则得拍打声。除此之外,万籁俱寂。 过了一会,不知道是不是街上太静了,隐隐约约出现了回音,我总觉得,在很远得地方,有一个相同得节拍在与我相呼应。 我喘气,它也喘气。我走路,它也走路。 我低着头,捂着耳朵一阵猛跑。 等我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我渐渐慢下来了。发出绝望的一声低吼。 我并没有跑到家,而是看到了一堆柴垛。 鬼打墙。 我站在街中央,小声得呼喊:麻子,是不是你? 街上静悄悄得,没有人回答我。我的声音在空旷得大街上传出去老远,声音慢慢变散,听到后来像是绝望的嘶吼。 我开始绝望,拖着身子在街上转圈。 我握着拳:王天下,你是聪明人,你要活。你是聪明人,多动脑子就能活。 我睁开眼,把心中得恐惧强压下去。我站在空无一人得大街上,开始一点一点的想。 以我仅有得一些知识。我知道鬼打墙其实是幻觉。你眼睛里看到的东西,听到得东西,都不是真的。 于是我做了个大胆得决定。 我把眼睛闭上,两个手指死死得塞在耳朵眼里。开始一步步得走。 在夜里,一条注定闹鬼得街上,这样走绝对是找死。但是我现在要活,要活就必须先找死,置之死地而后生。 我走了十来步,砰得一声,脑门撞在一堵墙上。生疼。但是我不睁眼。我调整方向,接着走。 现在街上更静了,其实不是静,而是我什么也听不到了。 我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身子撞在一个东西上面,不同于坚硬得墙和粗糙得树,这一次软软的,还有温度,像是一个人。 我睁开眼,发现我仍然站在街上。只是不同的是,街上开始出现了行人。而且一排排房子里面大多亮着灯。 被我撞到的那个人是我的一个本家叔叔,诧异得看着我:天下,你干嘛呢? 我唯唯诺诺,没事没事。 我觉得我又听到了人间的声音。刷锅得,吵架的,打孩子的。 这里距离村委会已经很近了,我咬了咬牙,乡村委会走去。 一进村委会的大门,我就冷的打了个哆嗦。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我暗叫一声不好,这里有脏东西。 我正想要退出去,文闯提着裤子从厕所出来了。看见我来了他也很诧异:天下,你怎么来了? 我苦笑一声:我不想来,我不来行吗? 文闯一脸无辜:什么意思? 我抓住他的胳膊:麻子在吗?把他给我叫出来。这小子活着的时候也吃过我们家的饭啊,怎么现在恩将仇报,跟我玩鬼打墙? 我话音刚落,就见平地起了一个小旋风。 我马上怂了。 刚才豪情万丈的找麻子,只不过是在文闯面前吹个牛,没想到,真的把鬼招来了。 文闯估计是见我脸色不大好,连忙说道:天下,没事,麻子没恶意。不过,鬼打墙怎么回事? 我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文闯挠挠头:不应该啊,麻子刚才一直和我奶奶商量事,不可能去找你麻烦啊。 我摆摆手:算了算了,我也不想计较,找你来是想问点事。 文闯点点头:我就知道你早晚得问我。走,进屋。 屋子里姚媒婆还没有睡。看见我来了,热情的就要拿吃的,但是我把她拦下了。 我知道麻子就在附近,被鬼看着我吃不下去。 我开门见山:文闯,你今天去木夯家看什么呢?你给我讲讲。 文闯看了姚媒婆一眼,挠挠头:那天晚上我不是碰上鬼打墙了吗?横竖在猪先生家周围转。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好在他们家台阶上坐着。后来听见里面有响动,就趴在门缝上看。正好看见木夯追你。 我点点头:你今天晚上是想接着去看? 文闯摇摇头:那天晚上,木夯追你的时候,我看清了她头顶上的脸,觉得很是面熟。但是我没有多想,结果猪太太出来,我再回家的时候,就遇上了麻子。 我奇怪地问:你不是早就遇见了吗?在他的鬼打墙里面。 文闯想了想:麻子说,鬼打墙那件事不是他干的。当时他在木夯家周围瞎转,看见我一直在猪先生家门口转圈。就猜到是鬼打墙,他想过来提醒我,但是这时候你和猪太太走出来了。 我有点惊奇:鬼打墙不是麻子弄的?那是谁? 文闯摇摇头:麻子也不知道。后来回去的时候我遇见他,他把我叫住了。开始的时候我怕得要死。后来麻子说明来意,这才渐渐放松。 我有些不满的说:什么来意?和木夯配冥婚?木夯还没死呢。 文闯裂了裂嘴:也不是和木夯配,和木夯身上的鬼配。 我不由自主站起来:她被上身了? 文闯摇摇头:麻子说,好像要比上身麻烦点。 我又慢慢坐下去:什么意思? 文闯对我说:木夯身上那个东西已经有小半年了。几乎快和她长在一块了。所以,要弄下来,有点麻烦。 我摆摆手:等等。我记得我在乱葬岗被王大胆上身的时候,听见你奶奶说过,被上身之后如果不把恶鬼弄出来,就只有两个可能。要么身子被他霸占,要么,变成痴呆。怎么我看木夯挺正常啊。 文闯抓抓乱糟糟的头发:这就是她幸运的地方了。上她身的人是傻西。这家伙除了想吃东西,别的什么也不会。而且本来就傻,没有影响木夯的脑子。这都是麻子说的。 我一听傻西的名字,有点呆。因为那个又脏又臭的人和木夯实在不搭调。 傻西具体叫什么,没人知道。她是个傻子,整天在学校周围要吃的。从来不洗澡,也没有地方洗,从来不换衣服,也没有衣服换。蓬头垢面,脸上的泥有几寸厚。 这时候我又想起麻子来了,同样是要饭的,麻子可比她体面多了。 学生们一开始都害怕这个人,看见了就远远的躲开。后来发现她人畜无害,而且打不还手。于是纷纷欺负她。 有些人在学校被张老师之流揍了。往往会拿她出气。 放学后打傻西,成了喜闻乐见的娱乐项目。 后来她开始见人就跑,就算给她吃的,也得放在地上,等人走了才敢过来拿。 后来,我们发现她隔一段时间就消失几天,再出现的时候,衣服虽然破败,但是身上好像洗过澡一样。 学生们纷纷盛传,她被附近的小流氓带走了。 果然,几个月之后,傻西的肚子越来越大。她自己本来就疯疯癫癫,更别提照顾孩子了。 实际上,那孩子生下来就死了。 事情有了开头,就再难刹住车。傻西开始频繁的失踪,频繁的怀孕,频繁的生下孩子,又频繁的看着他们夭折。 那些死孩子都被扔在了乱葬岗。连埋都不用埋,任由风吹日晒,猫啃狗咬。相比之下,泡在酒坛子里的那个死婴,简直算是风光大葬了。 后来,傻西的事终于传播开来,惊动了一些喜欢揽事的人。比如猪先生,以及一些不得不管事的人,比如村长。 只可惜,他们找到傻西的时候,她已经难产死了。 傻西的一生很悲惨。她是个傻子,所以经历了一连串的不幸。她又幸好是个傻子,不用清醒得面对这些痛苦。 我听到上木夯身得恶鬼是傻西的时候,不由得有点怀疑:她胆子那么小,也敢学恶鬼上身?而且木夯虽然喜欢开玩笑,但是绝对善良,我从没见她欺负过傻西,为什么偏偏找上她了? 第二十五章 麻子的爱情 我想起来傻西生前被很多人欺负过,但是这些人绝对不包括木夯。这人恩将仇报,实在是太可恶了,不由得有点生气。 文闯说:天下,一开始的时候我也不明白怎么回事。后来听麻子说了之后我才明白,傻西之所以找木夯,是有原因的。 我瞪着眼睛问:什么原因?因为木夯家有猪肉吃吗? 文闯摇摇头:你记不记得,咱俩经常看见木夯送给傻西吃的。 我一拍大腿:记得啊。说到送吃的,那绝对是木夯送的最多。 文闯说:所以,傻西害怕所有人,唯独不害怕木夯。 文闯这么一说,我脑子转得飞快:你的意思是,正因为她不害怕木夯,所以才上了她的身? 文闯点点头:傻西活着的时候也不害怕麻子,不过麻子现在已经不是人了。恐怕傻西自己也不知道是在上别人的身。只知道跟木夯在一块呆着比较安全。凑巧木夯家又大鱼大肉。这一呆小半年,她可不想走了。 我着急了:傻西倒是不想走了,那木夯怎么办?一辈子都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吗? 姚媒婆正在炕上坐着纳鞋底,见我神色激动,笑眯眯拉了我一把,让我坐下来。 文闯指了指墙角:麻子来就是和我们商量,怎么把傻西给弄出来的。 我看了看墙角,估计麻子就在那蹲着呢。但是我既看不到也听不到,只感觉身上一阵阵发冷。我只好尽量当他不存在,对文闯说:怎么麻子就跟傻西勾搭上了? 文闯傻笑一声:谁不想娶个媳妇呀。 我们两个正说着,忽然屋子里平白无故起了一阵风。紧接着阴冷又加重了一层。 文闯本来正在和我说话,但是这时候忽然看向墙角,嘴里时不时嘀咕一声。好像在和谁交谈。 我揉揉脸:这几天经历的事真是太匪夷所思了,我怎么好端端的就跟一只鬼在屋子里呆了半夜? 文闯和麻子喋喋不休,也听不到他说的是什么。 我看看姚媒婆,姚媒婆还在认真的纳鞋底,一针一线很是仔细,但是我觉得她的脸色并不好。可能是感觉到我在看她,姚媒婆抬起头来,冲我笑了笑。笑容很是勉强,好像满腹心事。 我正在发呆,忽然一股暖流袭来,顿时全身上下都十分舒泰。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有谁在屋子里生了个炉子,不过几秒钟之后我明白了,是麻子走了。 我对文闯说:麻子哪去了? 文闯说:回乱葬岗老家了吧。 我说:你们刚才都说什么事了? 文闯挠挠头:商量怎么把傻西从木夯身上弄下来。 我听到这里,拉住文闯:有办法吗? 文闯点点头:有。不过,得躲着点猪先生,要是让他知道咱们搞这个,非得打出去不可。 我点点头:这我知道。对了,明天猪先生好像要去买药材,咱们就趁那个时间 文闯摆摆手:不行,明天还要上课呢。 我差点晕倒:上课?你还知道要上课?你今天干嘛去了? 文闯尴尬的笑笑:这不是忙吗。 我回头看看姚媒婆,她正在出神,好像对文闯逃学的事漠不关心。 我在心里暗暗赞叹,要是我我爸什么时候能到姚媒婆这个境界,我也就放心了。 我想了想,对文闯说:我觉得救命要紧。这样,咱们明天旷一天课,把木夯治好了,猪先生知道了也得感激咱们。 文闯点点头,然后吸了吸口水:到时候肯定有不少猪肉吃。 我看看表,已经快要十点了。我从炕上站起来:那什么,我走了。 文闯也站起来:我把你送回去吧,免得又鬼打墙了。 我和文闯走到门口。我有点好奇:你说麻子怎么就看上傻西了呢?找媳妇找谁不好,干嘛非得找她? 文闯嘿嘿笑了一声:这事我知道,我给你讲讲啊。 文闯学习不怎么样,但是讲故事是一把好手。我听他添油加醋的描述了一番,不由得击节赞叹。 原来当初麻子刚刚来要饭的时候,傻西就已经呆了很多年了。 开始的时候麻子也没有太在意,后来听说了傻西被人带走怀孕的事之后,不由得恨气塞胸,火冒三丈。 就因为这一丝同情,再加上打抱不平的性格。麻子开始整天尾随傻西。知道傻西怕人,所以远远的跟着,从来不靠近。慢慢的过了一段时间,麻子知道傻西经常吃不饱,就会在要着饭的时候拿给傻西一些。一开始是放的远远的,让傻西自己来拿。后来次数多了,傻西就不再怕麻子了。慢慢的两个人就相依为命的开始过日子。 有很多次,那些流氓来找傻西,都被麻子喝止住了,为了这事,麻子没有少挨打。 最后一次,麻子被人打翻在地,眼睁睁看着傻西被人带走,不由得心如刀绞。 等傻西再回来的时候,麻子几次尝试着带傻西走,但是傻西像是不认识麻子了一样,麻子根本抓不住她。 傻西多年挨打,对逃跑实在是太有经验了。那些流氓要骑着摩托车,十几个人才能截住她。 最后傻西难产,死在街上。围观的人不少。麻子心里难受,可是只是远远的看着。没有靠近。 这几年,他跟傻西一起半饿半饱,也算是有了感情。麻子不是什么文化人,没想过什么天长地久长相厮守,可是也没料到傻西最后会是这个结果。  由于麻子知道是谁把傻西带走的,所以张罗着要去告状。但是这个消息不知道怎么的走漏了风声。那些流氓就找人故意给麻子饭吃,然后在饭里面下毒,最后麻子也死了。 做了鬼就总有些事容易想不开。麻子念念不忘的就是傻西,怕她再让人欺负。开始四处找她,最后终于发现傻西居然上了木夯的身。这大半年过的有滋有味。 但是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麻子干脆打算和傻西结冥婚。活着的时候没想过的事,麻子做了鬼倒挺有追求。 冥婚这东西一定要有看冥婚的媒婆主持。所以麻子就开始三番五次的找文闯。 这时候街上真的安静下来了,偶尔有飞跑过去的家猫,和因为无聊而叫几声的狗。 我问文闯:这些都是麻子告诉你的? 文闯点点头:是啊。 我说:想不到麻子一个要饭的,还挺有情有义。 文闯挠挠头:啥有情有义啊,就是找个人凑合着过呗。 我们两个都只上初一,对这种情情爱爱的事并不能理解太多。文闯觉得麻子是想找个人凑合着过。我却朦朦胧胧觉得这件事值得大书特书,写上一笔。 正在我和文闯闲聊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周围的气氛有点不对。 好像无形之后有一股压力压过来。让我不由得一阵紧张。 我下意识的左右环顾,抬头看见有个伟岸的身影打着手电正冲我们两个走过来。 拿手电的人把手电在我脸上晃。我睁不开眼,举手挡住眼睛,忐忑不安的想:该不会是我爸吧。 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那人把手电放下来,略带不满的说:天下,怎们让你送个钱这么长时间?作业写完了吗? 我唯唯诺诺:写完了,课间写完的。 我爸点点头:那就回去背书,一会我检查。文闯,你写完了吗? 文闯一脸慌张:哎呀,我还没写完呢。天下,明天早上早点出门,我等着你啊,有两道题不会做。 我答应了一声,跟着我爸往回走。走了两步又回头把文闯叫住,我把猪先生给的猪蹄从衣服里掏出来,撕了一半给他。 文闯千恩万谢的走了。 我爸赞许的点了点头。嘱咐我好好学习,明天见了文闯好好帮他把作业写上。 文闯连学都不去上,他能问什么题。无非是想让我和他一块把木夯拦住罢了。 我爸见我重伤在身(实际上已经好了一大半了,我在假装还没有康复),也不训我,只是一路上开始考察功课。 从经史子集问到几何代数。我答的满头大汗。不过,总算七七的把我爸糊弄过去了。 等终于到家的时候,我简直如遇大赦。连称头疼,一瘸一拐的进屋,再也不敢出来。 几分钟之后我爸还想找我聊学习,但是我已经鼾声四起,假装睡着了。 我爸叫了我几次。我都没有理。 有句话说得好: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我现在不仅装睡,还装死。像一具尸体一样躺在床上。 我爸没办法,只好出去了。 第二天早上,我起了个大早。我妈甚至还没有把饭做好。我担心木夯早早的到了学校,所以蹲在炉子边一个劲的催。 我妈奇怪:以前起床要喊上一百遍,你爸不进屋你从来不起床,怎么今天转性了? 我大义凛然:想早点去学校学习。 我妈一脸不信的笑:我是你妈,你心里想什么我还能不知道? 我心里一紧:莫非我妈知道我今天要逃学?我仔细想了想,渐渐放下心来:不可能,我妈不可能知道。 饭终于做好了。我吃了几口,就抓起书包离了家。 我爸还在背后嘱咐我好好学习。我已经一瘸一拐的走远了。 我在木夯的必经之路上走。很快碰上了文闯。 这小子脸色很不好看,捂着肚子,佝偻着背。 我关心的问:文闯,你怎么了?病了? 文闯摇摇头:饿的。 我有点奇怪:你们家虽然穷点,但是也不至于断粮啊。 文闯露出一个奸诈的笑:今天去木夯家捉鬼。我故意没吃早饭。去了先啃上几块猪肉再说。 第二十六章 驱鬼 我对文闯说:现在进去吗?也不知猪先生走没走。 文闯很肯定地说:走了,五点多走的。 我诧异:你怎么知道? 文闯嘿嘿一笑:在这守了大半夜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你小子这次这么积极? 文闯苦笑:整天被麻子缠着,我能不积极吗?今天必须万无一失。对了,天下,一会进去之后千万不能告诉木夯咱们要干什么。不然就会像你上次一样,很痛苦。而且她们俩在一块半年了,有可能有危险。 我谨慎的答应了。 我们两个商议了一阵,觉得机不可失,时不我待,不如马上行动。 然后我们两个一人一边,贴在猪先生家大门上,随后,把大门缓缓推开。 院子里放着饭桌。桌上木夯和猪太太还在吃饭。猪先生果然不在家。 我们两个猛地把门推开,瘸着腿瘸进去。 文闯像是打家劫舍的土匪,恶狠狠指着木夯说:别吃了,快点把碗放下。说你呢,木夯,把碗放下。不放我摔了啊。哎呦,你还挠我。卧槽,去你的 文闯虽然叫的声嘶力竭,但是打架这种事,叫的响的往往是挨揍的。文闯顾及木夯是文弱女生,始终没有下重手,而木夯一点没浪费,两只手紧倒腾,在文闯脸上添了好几道。 文闯瘸着腿招架不住,冲我大喊:天下,楞着干嘛,上啊。 猪太太在一边都吓傻了:天下,你疯了?你这是干嘛啊? 我也瘸着扑上去:婶子,等我一会跟你说。 木夯不知道我们要干什么,气地面色通红,破口大骂。但是双拳难敌四手,终于被我们两个瘸子制服在地。 文闯高喊:快麻痹把木夯捆起来。 我大喊:麻痹绳子呢? 文闯从衣服里掏了掏,然后一卷绳子抽了出来:麻痹,给。 我接过来,开始胡乱捆木夯:麻痹你小子真是准备齐全。 文闯一边帮忙按着木夯一边说:麻痹早就说了,今天一定要万无哎呦。 我听见砰的一声闷响,扭头看见猪太太拿着铁锹一下拍在文闯头上。 文闯被这一下拍的也有点懵,紧接着鲜血就从他脑门上流下来了。 猪太太也有点害怕,但是为了木夯估计是豁出去了,转身也想给我来一下。 文闯猛地跳起来,使劲撞在猪太太身上,把她撞了一个跟头。连我看的都咧嘴。 文闯还在高喊:麻痹,捆。 我答应了一声,低头捆木夯。 木夯使劲挣扎,不时的对我拳打脚踢。这时候也没什么章法了,我拿着绳子在木夯身上乱绕,最后木夯像是被包成了粽子一样,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不远处文闯还在和猪太太撕巴。 猪太太一边哭一边和文闯打架,嘴里还不时的喊:救命啊,俩小子抢劫了。 我一看这架势,连忙跑过去,一把捂住猪太太的嘴:婶子,你过来,咱们这边说。 猪太太被我劫持的远远的,我对猪太太说:婶子,我们是为了木夯好。 猪太太使劲挣扎,似乎有话要说。 我把手拿开。 猪太太焦急的问:天下,你今天这是要干嘛? 我对猪太太说:婶。我和文闯看过了,木夯被鬼给附身了。 没想到猪太太一听我这话,居然安静下来了。看来,她也怀疑很久了。 接下来,我把大概的事情简要的说了说,听的猪太太一愣一愣。 但是她还是有点犹豫:这事可不能让你叔叔知道,不然的话他又得发火。 我问猪太太:叔叔什么时候回来? 猪太太说:今天晚上到家。 我点点头:足够了。 然后,猪太太就回避了,躲在屋子里盯着我们两个。 我们给木夯找了个椅子,让她坐在上面,然后又用绳子仔仔细细把她捆在椅子上。 木夯破口大骂,先是数落我的不是,说我忘恩负义。说我不要脸。 我不为所动。 后来木夯语气开始缓和下来,问我们两个:你们到底要怎么样? 我们两个也不说话。 我也不知道木夯开始想什么了,居然面色苍白,一脸的惊恐,开始哀求:天下,你放了我吧。我对你多好呀。 我看木夯一脸可怜相,真是有点于心不忍。但是现在是关键时期,我得狠狠心。 于是我不为所动。 木夯开始哭,先是大哭,像是吓得。然后是啜泣,像是伤心的。 到后来,她只剩下了一句话:麻痹,我真是瞎了狗眼。 我挠挠头,走开:君子远庖厨,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我们把猪先生家大门紧闭,在外面上了锁,然后翻墙进来。免得看病的人打扰。 然后我们两个进了屋子,一边盯着院子里的木夯一边和猪太太聊天。猪太太很焦急,但是还算开明,愿意一试。 这样从早上一直熬到中午,又从中午熬到傍晚。 眼看再过个把小时猪先生就回来了,实在是不能再等了。 我和文闯浩浩荡荡走出去。把热好的猪肉端到桌上。热气腾腾冒着香味,闻一下就止不住的流口水。 我一天没吃饭了,文闯更是连早饭都没吃。 而木夯被我们捆了一天,早就饿的头晕眼花。 文闯撕了一块猪肉,用手提着走到木夯跟前:吃吗? 木夯两眼放光,张嘴就要吃。但是文闯敏捷的躲开,然后填到自己嘴里了。 木夯气地全身发抖。破口大骂。但是骂了一会就停下来了。因为她太饿了,没那么多力气浪费。 我和文闯一人一大块猪肉,搬着板凳坐在木夯对面。埋头大吃,狼吞虎咽。 猪肉很肥,吃一口满嘴流油,咬一口舌底生香。我们故意吃的震天响,又是舔嘴唇又吮手指。 木夯先是小声的哀求,然后开始在椅子上挣扎。 我看见猪太太站在屋子门口几次要出来,但是都忍住了。因为我们吩咐她千万不要出现。 我觉得猪太太很可怜,为了早日结束她的痛苦,我开始更加卖力的吃猪肉。 我只吃了一点就开始打饱嗝了。但是身边的文闯绝对没有停下嘴来的意思。 我感觉文闯不是在表演,而是本色演出。他两只手抓着肉,拼命的往嘴巴里面塞,吃的呼呼带声,又不时的吸溜一下手上的油。 木夯像是要把身子骨摇散了的感觉,使劲的挣扎。过了几秒钟,咣当一声,椅子散架了。 木夯歪倒在地上,不动了。 猪太太神色紧张迈出门来,我连忙摆摆手,示意她别动。猪太太犹犹豫豫缩回去了。 我探着身子观察木夯的情况。木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手脚仍然被死死的捆着。 我身边的文闯太投入了,丝毫没有顾及木夯的异样,一直在埋头大吃。 我正犹豫要不要把木夯扶起来,忽然,木夯动了。这一次,她直接趴在地上挣扎。不过,不用于以往的是,她的头顶正对着文闯。 我马上意识到:是傻西。 木夯在地上使劲挣扎,但是始终不能前进一步。因为她被捆的太结实了。 几分钟之后,木夯忽然趴在地上,不再动弹。这时候,我发现她的头顶慢慢的鼓起了一个大包。 我有点害怕,慢慢倒退了几步。没留神绊倒在刚才的铁锹上,咣当一声,摔了一个倒仰。 我爬起来,顺手把铁锹抄起来。我不知道要拍谁。但是我觉得有这东西在手要安全不少。 以前文闯说木夯头顶有一张脸。我不相信,但是现在我相信了。 因为我已经看到那张脸了。 傻西似乎正在木夯身体内挣扎。我看见她的头皮鼓鼓的,被顶得此起彼伏。渐渐得,出现了一张脸的形状。 这张脸没有眼睛,鼻子也只有一个轮廓,唯有一张嘴,活灵活现,看起来贪婪无比。 我盯着木夯,看的聚精会神,口干舌燥,手心里的铁锹一直打滑。因为我的手心出了很多汗。 那张脸使劲的往外面挣,变幻着形状,像是在嘶吼。 我吓得一步步倒退。而文闯居然面不改色,一直在闷头大吃。 终于,我听见一声轻响,紧接着木夯身体周围出现一阵薄雾,朦朦胧胧把她裹了起来。 我看不到鬼,但是我觉得这层雾不简单,因为它正在迅速的聚拢。 我嗓子都岔了声:文闯。 文闯闻声抬头,看见那团雾忽然大叫一声,转身就跑。 薄雾紧追不舍。 眼看文闯跑到墙边再也无路可逃。 我大喊:肉,把肉扔了。 文闯居然来了句:麻痹我总觉得浪费。 但是情势所逼,眼看雾气侵袭过来。我看见文闯打了个哆嗦。然后咬着牙把肉扔出去了。 很快,薄雾附在肉上。我隐隐约约听到畜生进食才会发出的呼噜声。 我对文闯喊:麻痹,怎么办? 文闯昂头,扯着嗓子喊:麻子哥,快麻痹来啊。 这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 文闯一嗓子喊出去,我瞬间觉得一阵阴冷。 随后,大门洞开,不过,进来的不是麻子,而是搬着药箱的猪先生。 我心里一咯噔:这下玩大了。 第二十七章 发飙的猪先生 猪先生平时斯斯文文,但是绝对不是面瓜。木夯是他的爱女,而他本人又极为痛恨神神鬼鬼的事。 可以说,猪先生的几大忌讳,我们全都犯了。 所以一看见猪先生回来,我就两股打颤。 猪先生进门看见这个景象也是一呆。 两个小伙子在自己家院子里东奔西跑,爱女被捆的像待宰的猪扔在地上一动不动。饭桌倒了,椅子烂了 我正在想措辞怎么解释。猪先生挥手把药箱扔出去了。 文闯距离猪先生最近,被这药箱砸个正着。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只是哎呦了一声。猪先生就一个大飞脚踹在文闯胸口上。 文闯那一声哎呦就像是被剪刀剪断了一样,活生生止住了。估计是被猪先生一脚踹的闭了气。 文闯倒在地上,爬起来想跑,被猪先生一把揪住衣领,一拳打在胸口上。文闯裂了裂嘴,软软的挂在猪先生手臂上,再也不能动弹。估计是打晕了。 猪先生随手把他扔在地上,一边解木夯身上的绳子一边看我:天下,你也有份? 我支支吾吾,两眼四处乱瞟:猪太太怎么也不来澄清一下啊。后来我想明白了,最了解猪先生的人还是猪太太,她看见猪先生回来,肯定早就躲得远远的了。 于是拜佛不如自救,我撒腿想往外面跑。只可惜我身子还没有恢复到最佳状态,速度慢的出奇。 忽然,门外一阵狂风吹过来。我被刮的站不住脚,隐隐约约觉得这风中有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我连忙退回去,身子紧贴着墙。这才勉强站稳。 只见刚才那阵风在院子里徘徊不去,慢慢聚拢,渐渐变成一个大旋风。 每个旋风里面都住着一个鬼。看来,这是麻子无疑了。 旋风慢慢刮倒傻西身边。我听见一阵鬼哭狼嚎声。 这是真正的鬼哭,夹杂着风声与哭声,听起来让人牙酸心颤。 我不想听,但是这声音根本没有办法阻挡。 我听这声音,隐隐约约觉得麻子要把傻西带走,除了劝说还有喝骂。而傻西又坚决不从,一个劲的哭喊与挣扎。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一波一波的刺激我的耳朵。 我摇摇头,心想:麻子把自己的爱情故事说的那么感人,其实好像和强抢民女也没什么分别啊。 几秒钟之后,大旋风走了。傻西也被挟裹而去。风中的呼啸声越来越远,渐渐的再也听不到了。 院子里重新恢复了平静。我看见文闯还睡在地上。而木夯已经被猪先生扶起来,一脸迷茫的坐在台阶上。 显然,刚才的旋风也让猪先生吃惊不小。不过,很快猪先生就恢复过来。眼看木夯已经醒了,便专心致志得对付我。 刚才躲旋风的时候我站在墙角,现在正好变成一个死角。眼看着猪先生一步步走过来,却没有地方逃。其实我根本逃不了,大病初愈,就我这腿脚,勉强能跟木夯打个平手而已。 我心里不由得泛起一股绝望,这是以前没有过的。 斯文人急眼了最可怕。 像我爸那种,打孩子是人生习惯。久而久之熟能生巧。知道怎么下手打得最狠最可怕,而又不伤筋动骨。 猪先生这种斯文人就不一样了,平时温和敦厚,人畜无害。一旦急了眼肯定变成半疯。而且这种半疯由于缺少锻炼,往往下手没轻没重。 文闯刚才就被他打得闭了气,躺在地上现在都没爬起来。现在轮到我了。 我伸出两只手:不是,那什么,叔,我和木夯闹着玩呢。 猪先生根本不理我,一步步走过来。 眼看我全身都要笼罩在猪先生的阴影里,我连忙抱住头,弓着腰,护住要害部位,然后拼了命的往外冲。 刚跑了两步,只觉得背上一阵剧痛传过来。我心说:麻痹,猪先生够狠的啊。 根据我的经验,猪先生应该是用手肘狠狠的锤在我背上了。 我被这一下砸的塌了架。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整个下半身都是麻的。 随后,猪先生把我提起来,随手用绳子捆在院子里的树上。 我还在一个劲的解释:叔,我们真是闹着玩的,不信你问问猪太太不是,你问问我婶子,我们真是闹着玩的,问问木夯也行啊,我们什么都没干。 猪先生不为所动,转手又把文闯捆上了。 然后从井里把井绳拽出来了。 我一看这架势,心都凉了。 浸了水的井绳比鞭子还好使,打在人身上简直痛不欲生。在我家都不轻易动井绳。 猪先生把井绳抡起来,然后狠狠的摔在我们俩身上。 我本来咬着牙等这一下。等井绳真的到我身上的时候,那种火辣辣的疼从胸口一直传到大脑。再从大脑扩散到全身,我忍不住张嘴:的一声大叫。 孰料,这一声还没有喊完,猪先生第二鞭子又到了。那种剧痛把我的大叫活活闷在身体里面了。 我真想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告诉猪先生:叔,不能这么打孩子,得让人喊出来啊,不喊出来容易受内伤。 但是我根本没有机会说,猪先生井绳甩的呜呜带风,一秒钟一下,活活要把我的胸口抽烂的打算。 旁边文闯早就醒了,疼的哭爹喊娘。只可惜,这两位他从来没见过,更别提现在来救他了。 文闯憋了一口气,哆哆嗦嗦,夹杂着大叫开始求猪先生:叔,我们是哎呦帮木夯卧槽驱驱鬼哎呦婶婶妈呀。 要不是疼的大脑发麻,我肯定得笑死,见过被打得喊爹妈的,喊婶的还是第一下次见。 但是文闯的求饶居然管用。 猪先生的井绳停下来。慢慢走过来问文闯:你刚才说帮木夯干嘛? 文闯哆哆嗦嗦,尽量一脸无辜的说:帮木夯驱 我忽然明白过来,大叫:文闯,别。 但是文闯一个字已经说出来了。 猪先生一听这个更来气了。井绳打得不过瘾,干脆拳脚相加,一边打一边骂:敢在我家搞迷信,敢祸害木夯,我今天非打死你们两个不可。 我爸经常威胁要打死我。但是我知道他的打死是狠狠的打。猪先生现在也说要打死我,但是我觉得他是真的要把我打死。活活打死。 这时候猪太太终于忍不住从屋子里面跑出来,拉住猪先生:别打了,他们两个也是好心。 猪先生看见猪太太居然有点诧异,诧异之后是气极了的冷笑:原来你在家啊?在家就由着他们胡来?你闪开。 听闻猪家两口子伉俪情深,多少年没有动过手。现在看来果然如此,猪先生气到这份上了,甚至连脏字都没有。 眼看猪先生要接着打我们。 这时候台阶上木夯轻轻喊了声:爸。 猪先生听见木夯说话,瞬间软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木夯,怎么样?难受吗?他们打你了吗? 木夯摇摇头,只是轻轻地说:我饿。 猪先生蹭的站起来,对猪太太说:还不快去做饭。 饭是现成的。猪太太把剩饭热了一会,很快香气就飘了出来。 木夯却不着急吃饭,一步步走到我面前。目光锐利如刀,我觉得我正在被扎的千疮百孔。 我清清嗓子,喉咙里都是血腥味:木夯,我们可都是为了你好啊。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 木夯却没有说话,只是在那瞪着我。然后一滴眼泪流下来。 我马上慌了:你这是怎么了。我们也没怎么着你啊,木夯,哎 木夯一句话没说,头也不会的走了。进屋之前她对猪先生说:爸,把这两个人赶出去吧。以后永远别让他们来咱们家,看见他们我就恶心。 木夯的要求猪先生向来答应。 我长舒了一口气:赶出去倒好,至少不用再挨揍了。 只是没想到,猪先生居然扭头对猪太太说:你去王五家,让他把孩子领走。 我一听这个,想死的心都有了。 猪先生不再搭理我,陪着木夯进屋了。 我和文闯绑在树上。看着朦胧夜色。两个难兄难弟,长吁短叹。 过了一会,我听见墙外有人说话。猪太太和我爸来了。 我怯怯的叫了一声:爸。 我爸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猪太太安慰我:天下,今天婶子对不住你。你叔那个脾气,最听不得这个。我跟你爸都说清楚了。你放心。等过两天我让你叔给你赔礼道歉去。 我爸把我从树上解下来。我站立不住,马上就想往地上倒。 我爸把我拉住,然后背在背上。 随即,一手拖着我,一手拉着文闯。慢慢往家走。 我爸先把文闯送回村委会,然后背着我回家。 我趴在我爸背上胆战心惊:爸,我今天逃学了。 我爸嗯了一声:我都知道了,你婶子跟我说了。 然后是一阵沉默。 我轻轻的说:我以后好好学习。 我爸没有说话,只是一步步向家走。 我更忐忑了。 第二十八章 一波又起 远远的我看见我家门口站着一个人。举着手电一直向我们这里张望。 我爸背着我走过去。我发现是我妈。 我妈双目通红,估计是哭过了。 我爸问我:能走吗? 我点点头:应该能。 然后我爸小心得把我放到地上。这一路上我的前胸一直贴着我爸得后背,胸前伤口流出血来,黏在我爸背上。这时候忽然揭开,疼的我倒吸一口冷气,不住的咧嘴。 我妈含着泪往家拉我:他们家也太狠了。 我爸叹了口气:先回家,回家再说。 我妈问我:饿吗? 傍晚的时候,为了把傻西引出来,我吃了不少猪肉,但是后来被猪先生一打一吓,早就饿了。 于是我妈进屋,把饭端了出来。饭还是热的,也不知道她在炉子上热了多少遍。 我爸问我:天下,你实话告诉我,你和文闯今天在猪先生家胡闹,真是为了驱鬼吗? 我从碗里抬起头来:当然是真得啊。爸,自从文闯上次从乱葬岗回来之后,就能看见鬼了。 我爸点点头:你们给人治好了吗? 我拍拍胸脯:当然了,我亲眼看见得,一个大旋风把傻西弄走了。我跟你说,不出三天,木夯肯定吃嘛嘛香,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瘦地跟麻秸杆似的。 我妈摸摸我的头:看你能的。你倒是提前跟大人商量商量啊,平白无故挨这一顿揍,多冤得慌。 我爸轻轻在椅子上拍了一下:只要咱们在理,这个公道早晚讨回来。 我吃了一惊,试探着问我爸:爸,我逃学的事,你不生气了? 我爸摆摆手:一码归一码。逃学的事等过两天你好了再跟你算。猪先生的事,也得跟他说道说道。 我爸打我向来是兴之所至,从来没有记帐的说法。他说过两天找我算帐,基本上就算是放过我了。我更关心的是,他要找猪先生说道说道。 在我们这,说道说道是一个很严重的词,其实就是要上门讲道理。讲道理是好听的说法,其实就是要逼对方认错,往往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 我不由的魂飞天外,想象那个刺激的场面。 据说我爷爷还健在的时候。他这五个儿子号称王家五虎,在街上都是横着走的。只可惜后来遇上大饥荒,谁家孩子多谁家就困难。王家五兄弟死的就剩下两个。再加上后来王二自立门户,我爸有一心关注教育。这名号也就被大家渐渐的忘了。 不过,即使如此,让我爸揍猪先生还是绰绰有余的。毕竟他天天拿我在家演习。 想到这里,我激动的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正在这时候,外面忽然想起一声哭腔:天下啊,你快出来一下吧。 这一声哭简直是惨绝人寰,吓得我一哆嗦。 我爸站起来,走到门口大声问:是谁? 然后,我看见猪太太走到院子里面来了。 我爸现在对猪太太还真是不待见,冷着脸问:你来干什么? 猪太太又是哭又是说:天下,我们家木夯不好了,你们到底把她怎么了?她都不认人了,闹了半夜了。 我爸疑惑的回过头来:你不是给人家治好了吗? 我也慌了,心里没底:我觉得好了啊,当时确实有一个大旋风 猪太太还是一个劲的哭。我爸心烦意乱的摆摆手:天下,来,咱们去看看。 我又一次趴在我爸背上。这一次我爸走的步履匆匆,再也不像刚才平稳。看的出来,他很着急。我妈转身把大门锁上,也跟来了。 我在我爸背上一颠一颠,尽量把上半截身子抬起来。免得碰到伤口,太疼了。 一会的工夫,我们就走到了猪先生家。现在他们家里灯火通明。木夯站在院子里,披头散发,一个劲的骂。我看她嘴角出血,两眼通红,嗓子都哑了。 猪太太好心递过去一杯水。木夯一把夺过来,狠狠的摔在院子里,啪的一声脆响,碎玻璃和水花四溅。 我爸把我放下来。远远的木夯看见我了:哎呦,又他妈来了个叛徒。 我劝她:你这是干嘛啊。 木夯声音很激动:我干嘛?我还想问你们干嘛呢。傻西呢?你们把傻西弄哪去了? 我挠挠头:你还挺在乎傻西。你不觉得没了她活的更爽吗? 木夯大怒:放屁,王天下,我跟你说,你把傻西给我弄回来,不然的话,我杀你全家。 我爸听的很不耐烦,一直用鞋踢地。 这时候,猪先生恨恨的走过来,看着我,却像是对我爸说的:王天下,你们走了,我们家木夯就这样了。你说怎么办吧。 我很茫然:我也不知道啊。 这时候,文闯在旁边说:那个不是木夯,是麻子。 我一惊:什么意思? 文闯说:麻子上木夯的身了。 我不由得气愤:麻子两口子有意思啊。轮着班的上木夯的身。怎么的?两口子想交流经验吗? 文闯摇摇头:听麻子说,好像傻西不见了。 木夯还在院子里大骂。出乎意料的,姚媒婆颤颤巍巍的走出来了:麻子,你年轻,有些事你不知道。你还是别闹了。 麻子把脖子一梗:什么事我不知道? 姚媒婆叹了口气:你先坐下来,这身子不是你的,弄坏了你赔得起吗?你要想知道怎么回事,咱们坐下来说。 麻子果然安静下来,一屁股坐在台阶上。 姚媒婆缓缓的问:你第一次找我来说媒的时候,我没有答应你。直到后来你缠上文闯,我才勉强答应,你可知道为什么?因为我当年发誓,不再给人看婚。今天这事,和当年发的誓有关系。 猪先生不耐烦:你们几个装神弄鬼的干什么呢?什么麻子?我们家木夯是让天下折腾的神经失常了,什么鬼上身。 我爸手掌放在猪先生肩膀上:老弟,你就不能安生着听听吗?怎么说姚大妈也是长辈。 我爸看起来亲热,实际上威胁的意思很明显。只要猪先生出言不逊,我爸就能以不尊重姚大妈的理由收拾他。看来,今天猪先生揍我,确实把我爸给气到了。 幸好猪先生识相,没有再说话。 姚媒婆看了看我爸,说了句:老五,这事跟你二哥还有点关系。 我看见我爸脸色一变:你说的是哪件事? 姚媒婆像是猜哑谜:哪件事你还不清楚吗? 看来,姚媒婆所说的事,我爸也是知道的。 那天晚上,三家人聚在一块,加上麻子这个流浪汉。听姚媒婆讲那段陈年往事。 据姚媒婆说。那件事完全是王二挑起来的。 那时候王二已经三十好几了,但是还没有娶媳妇。原因就是他得过精神病。后来虽然治好了,但是还是没有人肯嫁。 有一次,王二出去不知道在哪玩了几天,再回来的时候,就领回来一个女的。 这女的模样长的还可以,但是脸色很不好,看起来像是重病缠身。更重要的是,她还带着孩子。 王二把这姑娘领回去之后,我爷爷就大发雷霆。说什么不让这姑娘呆在家里。也不许王二和姑娘往来。 王二就因为这个和我爷爷吵翻了脸,两人也是赌气。老子不认儿子,儿子不认老子。 王二领着姑娘,卷卷铺盖就露宿街头了。 那姑娘本来就病着。跟着王二在街上流浪了几天,也就死了。 姑娘死那天,我正在家里吃饭。 这时候,有个三四岁的孩子来请我,让我去他们家一趟,说想要请我看冥婚。 我去了之后,发现院子里躺着两口棺材。原来这孩子的哥哥和爹都死了。 那新寡妇在灵前哭得像个泪人一样,别提多可怜了。 新寡妇说:老的死了,死了就死了,早晚我下去陪他。小的孤苦伶仃可怎么办呢?才十几岁,还没娶媳妇。所以请你来给说个媒。 我一口答应下来。 谁知道找了很多家,始终没有合适的。 这样过了七天。新寡妇又找我。问我怎么还没有办成。 我说:不是我不给找,实在都不合适,勉强说成了,各方面不合适,也闹的家宅不安。 新寡妇着急啊,就跟我说:小的等着出殡呢。这几天做meng总meng见他。 我想了想,咬了咬牙说:前两天在街上走的时候,碰见王二了,车上拉着那死姑娘。我觉得,那姑娘倒和你儿子挺配。只不过。听说那姑娘有过孩子,这不合规矩啊。 寡妇也是当真着急了,问我:有孩子?那有男人吗? 活人有没有结婚我看不出来,但是死人我能感觉到,于是摇摇头:还没,她那个孩子,应该不是正道来的。 寡妇就跺跺脚:这就行,娶得是姑娘,又不是孩子。咱们小家小户的,也别那么多规矩了。 我想了想,祖传的规矩是不能娶有男人的,但是有没有孩子还真没这么说,于是勉强答应下来。但是王二答不答应,我不敢保证。 不料,后来就出事了。 第二十九章 怪病 姚媒婆打算去找王二。这一路上都在嘀咕。 因为她知道王二为了这个姑娘和家里闹掰了,估计同意的可能性不大。 但是四里乡都看遍了,只有这个姑娘最合适,实在挑无可挑,死马当活马医吧。 姚媒婆穿过大街小巷,找到王二临时搭建的一个窝棚。这窝棚不是王二住的,而是给那具死尸遮风挡雨。 姚媒婆到的时候,王二正靠着一颗歪脖子树晒太阳。一脸的平静,并没有什么悲伤。 姚媒婆看见王二是这个反应,不由得心中暗喜,看来,事情有三分把握了。 姚媒婆慢慢走过去:王二啊。 王二忙站起来:哎。 姚媒婆扭头看了看窝棚:姑娘已经走了,怎么还不下葬啊。 王二古怪的笑笑:还不着急。 姚媒婆指了指旁边裹在被子里的孩子:这孩子是你的吗? 王二连忙摇头:我和这姑娘可是清清白白的,没有半点别的意思。这孩子不是我的。 姚媒婆一听王二这么说,心想,看来事情有五分把握了。 姚媒婆又接着试探:二小子啊,你别嫌我问长问短的,那这姑娘是哪来的? 王二说:前两天出去玩,在野地里遇见的,看见她挺可怜的,就想帮她一把。 姚媒婆点点头,笑纹在脸上已经收不住了。事情有七分把握了。 姚媒婆紧追不舍:你就没有半点喜欢这姑娘?不然的话,为什么跟老王大闹?还被赶出来? 王二警惕的看了姚媒婆一眼:你怎么今天问长问短的? 姚媒婆连忙解释:人老啦,嚼不烂,跑不动,每天不知道干什么,就瞎打听呗。 王二哦了一声。见姚媒婆还在瞪着眼睛等答案,于是只好解释说:不是我爹把我赶出来的,是我自己走的。我平时整天游手好闲,难得做一件好事。他却说我惹事,什么家里得粮食本来就不大够,什么这姑娘看起来也活不了多久了,还是别费事了。我一气之下就跟他吵了一架,一不留神,话赶话说了狠话。然后就出来了。 姚媒婆放心得笑了,她心里已经有九分把握了,于是对王二说:我还以为你小子在外面勾搭了一个呢。 王二摆摆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得过病,谁肯嫁给我啊,我还想让你给我说一个呢,可惜你是说冥婚得。 说到这,王二忽然明白了什么:哎?你今天问东问西得,好像是要 姚媒婆见时机成熟,上前一步,蛊惑道:王二,我知道你是好人,你想救这姑娘,可惜这姑娘最后还是死了。我知道她还没有出嫁,注定死了要变成孤鬼,一个人在乱葬岗冷冷清清,你忍心吗?我这里有一桩好姻缘说给她,最近有个十六七的后生,模样不错,脾气也好,死了刚刚七天,和这个姑娘挺配。你觉得怎么样? 姚媒婆号称铁嘴姚,只要她开口,没有说不成的婚。我们桐柏县的光棍对姚媒婆都恨的牙根痒痒,因为姚媒婆只给死人说。这要是换成给活人说,自己何愁娶不上媳妇? 其实姚媒婆之所以百说百中,有两大原因。第一个就是,死人结婚不要嫁妆聘礼,不看是穷还是富。只要没什么生理缺陷,生前没有干过太多坏事就行。而第二个原因就是,姚媒婆不是上来就说媒,往往要旁敲侧击,有了九分把握才会开口。所以一说即中,打响了名号。 现在姚媒婆就带着九分把握向王二摊牌了,本以为王二会答应。没想到,王二古怪的笑了笑:铁嘴姚,这次你可咬到石头子了。 姚媒婆诧异:怎么?你不同意? 王二摇摇头:我没意见,你自己跟那姑娘说去。 姚媒婆心里嘀咕:怎么看王二这意思,好像觉得我说不成? 不过,反正配冥婚有个规矩,媒婆必须要和尸体呆上几分钟,说上几句话。一般的媒婆只当是例行公事,但是姚媒婆不同,她真的能感觉到生魂的喜怒哀乐,所以说,姚媒婆天生就是说冥婚的一把好手。 现在王二让开了路。姚媒婆弯腰走到窝棚里面去。 姑娘的尸体躺在那里,双目紧闭,走的很安详。 姚媒婆也闭上眼,慢慢的,她感觉到姑娘的灵魂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办法交流。姚媒婆很奇怪,侧耳倾听。忽然,她睁开眼睛,一脸惊恐的走出来。 对王二说:怎么会这样? 王二咧咧嘴,没说话。 姚媒婆也没有废话,扭头就走,径直来到寡妇家。 寡妇还在灵前烧纸,哭得悲悲切切。 姚媒婆走过去:那个 她还没说话,寡妇就站起来,一脸期待的问:怎么样? 姚媒婆面露难色:不成,说不成。 寡妇一脸沮丧:王二那混小子不答应? 姚媒婆摇摇头:那倒不是。 寡妇急了:那就是嫌我给你的钱少?姚媒婆,我们家是真的没钱了,你怎么能这样呢? 姚媒婆连忙拉住寡妇:妹子啊,你可别这么说,我什么时候因为钱少不给人说媒的?实话告诉你,那姑娘死之前得了怪病,她那个魂吧,困在身子里面了,根本出不来。所以根本没办法配冥婚。要不你们家儿子先出殡,咱们再找找好不好? 寡妇急了:再等等?姚媒婆,你是拖了七天又七天啊。我儿子还能等你多久?我知道你们说媒的,不就是想等到七七,实在没办法了,逼着我们再加钱吗? 姚媒婆摆摆手,有点生气:你这是说什么话呢? 寡妇哭的声泪俱下:你真是狠呐,本以为和你乡里乡亲的,你会可怜我们孤儿寡妇。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寡妇拽着姚媒婆哭了一阵,又转身扑向灵堂:儿子啊,姚媒婆嫌咱们家穷,不给你说媒。这可怎么办呐。 姚媒婆在这里呆的很是不耐烦。转身就想走,忽然灵堂里平白无故吹来一阵阴风,姚媒婆打了个寒战,惦着小脚一溜烟走了。 后来,寡妇又找了几个人看婚。那些人一见她儿子的字就摇头,连说难配。再听说连大名鼎鼎的姚媒婆都没有配成,就更不敢接这个活了。配冥婚万一配不好,会闹的家宅不安,到时候就是大事了,谁敢乱来。 寡妇家本来就困难,这样一来二去的折腾,很快家底就败光了。 七七那天,姚媒婆正在家里吃饭。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叫骂。 姚媒婆出去一看,原来寡妇找了辆板车,拉着儿子的棺材来了,堵在姚媒婆的门口痛骂。 姚媒婆一开始还争辩:你儿子字难配,怎么能怪我呢?娶不着媳妇怨媒婆,这是什么道理? 但是寡妇这两天已经急得有点疯狂了,哪里听得下去,只是一个劲的骂。小儿子才四五岁,在街上吓得一直哭,引来不少乡亲的围观。 姚媒婆摇摇头,转身关门想进屋。 没想到,右脚刚刚迈进门槛就觉得有点晕。姚媒婆不敢耽搁,连忙关好门回屋,在炕上歇了一会。 没想到,越歇越难受。从这天中午开始,一直到半夜。姚媒婆上吐下泻,没有一刻安生。当真实难受万分,生不如死。 到了后半夜,总算是消停下来。 姚媒婆精疲力竭躺在炕上,难受的直哼哼。 这时候,听见外面屋子里叫她:姚媒婆?姚媒婆? 姚媒婆心里奇怪:我明明插上门了?怎么有人进来?何况现在这个点了? 姚媒婆挣扎着做起来,发现来人是寡妇的大儿子。 姚媒婆吃了一惊,指着他说:你不是死了吗? 那小伙子冷笑一声:我是死了啊,可是忍不住来找你说道说道。姚媒婆,你可是连死了的人都欺负啊。 姚媒婆心里一紧,强忍着劝到:孩子,你妈不懂事,你还跟他一样吗?不是我不给你配婚,实在是你的字跟人家都不合。 小伙子年轻气盛,哪里听得进去这个,大喊大叫:你干不了还接活?还骗我妈的钱?还耽误我? 姚媒婆百口莫辩,只听见小伙子的声音在屋子里乱转:好,你给人说媒是吧?我让你说。以后你给谁说,我就把新娘子抢走。让你一辈子再也说不成,让你穷死,让你饿死。 姚媒婆只觉得这声音绕着自己来回转圈,天旋地转,眼花缭乱,心里越来越难受,终于一歪头,晕过去了。 姚媒婆这一病就是半个月,等好了之后,就宣布:以后再也不给别人看婚了。 以前大伙全都以为姚媒婆是害怕被批斗才发这个誓。其实不是,那时候农村里面,公众场合破四旧讲共产,其实私底下,对神神鬼鬼的事还是很敬畏的,根本没有人想要批斗姚媒婆。 大家听了姚媒婆的事,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我想了想,问姚媒婆:那,那个姑娘的孩子呢?哪去了? 第三十章 威望 那个姑娘的来历,恐怕没有人知道,而王二又声称是在野地里遇到的,见义勇为才把她带回来。 既然姑娘死了,她的孩子怎么样了? 没想到我这句话一问出来,几个大人纷纷看向文闯。 文闯猝不及防,被这齐刷刷的目光看的后退了一步。嘴里有些不自信:那什么。别拿我开玩笑啊。 姚媒婆叹了口气:我那一场大病足足躺了半个月,这半个月,根本就没有出门。病好了之后,身子骨就越来越差了。我一辈子没嫁人,这时候不由得担心,以后走不动了可怎么办。 那天,我正在村子里溜达,猛地就听见一阵小孩的哭声。我循声走过去,看见王二在自己的草棚子里手忙脚乱,抱着孩子不知道怎么办的好。看见我过来了,连忙招呼我帮忙。 我问他:那个姑娘呢?你埋了?王二含含糊糊的答应了一声,只是让我帮忙照顾孩子。 我虽然没有结过婚,但是照顾孩子总比他要强一点,后来,干脆就把孩子领回来养。 文闯啊,我这么多年不告诉你,是想让你有个念想,以为你爸妈都还活着。 文闯已经面色苍白了,毕竟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听自己的身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这个身世太讽刺了。 先告诉你一个坏消息:我们发现一个死人。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这个死人其实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妈。他娘的还有比这个更扯淡的事吗? 好在文闯很快恢复过来,主动把话题引开:所以,傻西是让那个小伙子给抢走了? 姚媒婆点点头:嗯,咱们得把这小伙子找出来。 姚媒婆讲这件往事的过程中,猪先生一直忍不住嘀嘀咕咕,说我们胡说道,说什么封建迷信都是无稽之谈。 我们全都不搭理他。 我问姚媒婆:这小伙子在哪?咱们去哪找? 姚媒婆冷笑一声:猪先生,你就别嘀咕了,怎么找那个小伙子,只有你知道。 猪先生一个劲的摇头:胡说道。什么鬼上身,什么看冥婚,全都是骗人的。 姚媒婆看了看天:猪先生,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好好的一大家子,死的死,走得走,只剩下你们两口子。可是,你也不能一棒子打死啊。怎么的就觉得神鬼都是骗人的呢? 猪先生梗着脖子:怎么不是骗人的?当初花了多少钱请的捉鬼道士。最后怎么样呢?我爹,我哥,我侄子,不还是死了? 我听得云山雾罩,问我妈:怎么回事? 我妈把我拉到一边,小声的说:猪先生以前还有个哥哥,他哥哥娶了个媳妇,生了两个孩子。就是刚才说的那个寡妇一家子。 我诧异的挠挠头: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我妈说:那是因为他们家出过事。就是生你那一年。他们一大家子,个个让脏东西跟上了。没白天没黑夜的闹腾。后来不知道花了多少钱请了道士,开坛捉鬼,折腾了好几天,最后说是把鬼捉了。但是没几天猪先生他爹就死了。再过了一个月,他哥哥,他大侄子也死了。那寡妇跟姚媒婆闹了一气,就带着小儿子不知道改嫁到哪了。也就几个月的工夫。猪先生这一大家子就完了。你别看猪先生家现在顿顿吃肉,再往前七年,他们家穷的还不如你姚奶奶,就是因为那些事,把家底都掏空了。你想想,他能不恨那道士吗?从那时候他就觉得,神神鬼鬼都是骗人的。当初要是送医院,没准就活了。 我妈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猪先生家出了这种事,肯定讳莫如深,谁也不肯说自己家曾经来过脏东西。更何况他是医生,大家生了病都得找他。所以都不好意思传闲话,于是到我们这一代,这种事就都不知道了。 这时候,姚媒婆还在和猪先生掰扯:现在,事儿就出在你大侄子身上,你把他的坟给我指出来,咱们把傻西给救了,你闺女自然就好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明白?咱们把事情办清楚了,省得麻子再缠着我孙子,你说呢。 猪先生这个人倔强的很,在地上来回的踱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他猛地抬起头来,双目潮红:不行,以前就错了一次,我不能再错了。我爹,我哥,我大侄子,都死了,我不能连闺女都没了。你们不许动,都不许走。 然后他扭头冲猪太太说:你去,快去找车,咱们去县里,去省里。送医院,木夯不能再耽搁了。 没想到,猪太太摇了摇头:这次我听姚大妈的。 猪先生眼睛都瞪圆了:你怎么了?傻了?这么多年你可没跟我唱过反调。 猪太太走到姚媒婆身边:那是因为之前你说的对。有了病就是得看医生。但是现在不成了。木夯是让鬼上了身了,不是病了。 然后,猪太太对姚媒婆说:我知道坟在哪,我带你去。 猪先生气的大叫,冲过来想把猪太太拉回去,结果被我爸一脚踹倒在地,半天没爬起来,真是有辱斯文啊。猪先生十几年再村子里积累下来的威望,可真是一朝败尽了。 然后我们簇拥着姚媒婆往外走,连木夯也跟出来了,走的大大咧咧,还真是麻子的风范。 猪先生从地上爬起来,徒劳的喊:木夯,你别去。 麻子回头:呸,我是麻子。什么木夯。 猪先生这时候垂头丧气,嘴里一个劲的念叨:我自己找车,我自己送我闺女去医院。我自己去。然后,他一溜小跑,不知道去哪了。 姚媒婆站在大街正中央。人老了,掂着小脚站的并不稳当。但是声音依然洪亮高亢,在村子里面传出去老远:乡亲们,我是姚媒婆。十几年前,曾经给不少人家看过冥婚。现在你们家家户户安安稳稳,算是我姚媒婆没有看走了眼。现在我遇见点难办的事,能出来帮个忙吗? 这时候已经是深夜的。街上一个人也没有,空荡荡的。姚媒婆的声音飘向远方,回音又慢慢的飘过来,渐渐的变弱。 姚媒婆在街上连喊了三遍。 终于,我看见有手电光从一户人家中冒出来。紧接着,是第二家,然后是第三家。 半个小时之后,全村的人都出来了。打着手电像是举着火把。乌泱泱一大片。 我没想到贫困潦倒的姚媒婆在村子里居然这么有号召力。不由得怀疑地看着文闯:你小子平时哭穷都是装的吧。就凭你奶奶这威望,就是把村委会地公款都拿了也没人吭声啊。 文闯小声地说:你不懂,我奶奶这个人脾气倔。一辈子没让别人帮过忙,这是第一次。 只见姚媒婆在夜风中颤颤巍巍,偏偏没有半点风烛残年地意思。 她看着眼前的人群。大喊了一声:谢谢乡亲们了。 那些人纷纷说:姚大妈太客气了。见外了姚大妈。又没外人嗡嗡响成了一片。 姚媒婆点点头:女的,小孩,回去看着家。有病的,年纪大的,回去歇着。年轻力壮的跟我走。 乡亲们交头接耳,乱了一阵。人群只剩下五分之一。 然后姚媒婆看了看猪太太。 猪太太有点犹豫,小声说:这么多人,传出去都知道我们家木夯撞邪了,这以后要是嫁不出去了怎么办啊? 姚媒婆一脸不屑,颇有些当年的豪情:你是要脸还是要命? 猪太太也真够事儿:能两样都要吗? 姚媒婆指了指文闯:你放心,嫁不出去了这不还有我孙子呢吗? 猪太太一脸的惶恐:俺还想再挑挑。 这下文闯不乐意了:哎,我说婶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妈推了推猪太太:快点的吧。别再耽搁了,大伙可全都等着呢。 猪太太只好在前面领路,一边走,嘴里还长吁短叹。 远远的,我已经看见木夯家的包谷地了。 我们这的祖坟都在自家的地里面。看来,我们已经到了。 姚媒婆挥挥手,冲身后那些男人说:你们分散开,把这片地围起来。两个人别离得太远,最多不超过一丈。围好了之后慢慢向中间聚,把朱家的祖坟给我围起来。 我觉得姚媒婆现在简直是指挥若定的大将军。 那些人唯命是从。夜里静悄悄的,只听见乱七糟的脚步声,和人走到苞谷地的哗啦哗啦声。 过了一会,我听见里面传出声音来:姚大妈,成了。 姚媒婆对我们说:走。 我和文闯跟着大人们往苞谷地里面走。刚进去就疼的呲牙咧嘴。那些苞谷叶划在胸前的伤口上,真是酷刑啊。 我爸听见我们两个在后面唏嘘不已,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你们两个护着点。 夜很凉。我爸的外套还留着他的体温,暖暖的。我们一块把这衣服举在胸前,走的轻松多了。 远远的,玉米地中间出现一大块空地,上面站了好几圈人。人圈中间,是一个个的坟包。 第三十一章 困鬼 我们这群人远远地站在人圈之外。 我担心的问:这么多人,阳气这么重,不会把傻西冲散了吧。 姚媒婆摇摇头:现在快半夜了,人再多也不可能冲散阴魂,这些年轻人身上的阳气不多不少,正好可以当做一堵墙,把他们困在里面。 然后姚媒婆对我们说:女人和小孩留下。文闯和我可以进去。 于是我们都留下。文闯和姚媒婆作为特例,挤了进去。我爸跟他们一起进去了。我爸身材伟岸,像是专门保护他们两个的。 我着急想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好奇心折磨的我抓耳挠腮,恰好看见祖坟旁边有一棵树,我费力的爬上去,向里面张望。幸好平时勤加锻炼,所以现在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但是仍然顺利的爬上去了。 姚媒婆在里面看了一会,对人群说:稍微让让,猪太太,你过来指一下,哪个是大侄子的坟。 那些人稍微错了错身子,让出一条缝来。猪太太远远地看了两眼,然后指着其中一个说:那个坟头上长着猪笼草的就是。 这时候,人群中有人笑了一声:坟头上长满了草,也难怪他不安生。 猪太太大为尴尬。 姚媒婆指着那些人说:都别闹啊。定定神,别害怕,别轻佻。一定要有定力,不然的话,一会鬼上身了,可是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这句话一说出来,众人悚然动容,个别的甚至开始站军姿。一派眼观鼻,鼻观心,道貌岸然的样子。 我趴在树上向下望,只见纵横交错的手电光中,这些人就像是泥塑的一样,颇有些美术课本上兵马俑的感觉。 姚媒婆左右看了看,然后说了句:党员第一排。二十岁到三十岁的第二排,其余的第三排。 村长不乐意了:凭啥党员第一排? 姚媒婆很肯定的说:因为党员有定力,不容易被鬼侵扰。 村长袖子一甩:放屁。老汉五十一了,我要站最后一排。 村长一走,其余的村干部也往后面溜。 姚媒婆不高兴了:你们怎么回事?鬼这东西,你越害怕,它就越猖狂,你要是不信,它反而拿你没辙。就像是苍蝇叮鸡蛋,你没有缝它有什么办法?你们这几个党员正是咱们的顶梁柱,怎么能往后边去呢? 村长瞪瞪眼,噎的说不出话来。 其实今天晚上村长能来,纯粹是出于看热闹的目的,不然的话,他五十多岁了也不可能跟着这些小伙子来捉鬼。没想到来了就被姚媒婆抓了排头兵,顿时不干了。 村长很无奈的好言相劝:姚老太太,乡里乡亲的,别整我啊。 姚媒婆安抚村长:你放心,咱们这么多人,有什么脏东西也得掂量掂量。 村长挠挠谢了顶的秃头: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干嘛非让我在前面啊? 村长正在和姚媒婆纠缠不清,这时候,文闯忽然轻轻喊了一声:奶奶,他有动静。 文闯这一嗓子一喊出来,人群中像是炸了锅,众人虽然什么都还没有看到。但是人头攒动,看起来个个想逃。 这时候,姚媒婆大喊:别动,定住神。谁定不住谁倒霉。 一时间这些人全都不敢动了。 我在树上看的紧张无比,不错眼珠的盯着圈里面。 我妈和猪太太不能进去,也看不到,紧张的问我情况。 我哪有心思回答她们。问三句答不了一句,一直哼哼哈哈。 只见坟头上的猪笼草动了动。我的心也跟着猪笼草动了动。 大伙全都紧张地看着那里,数十把手电把坟头照的亮如白昼。 然而,过了很久,始终没有什么动静。越没有动静,人也就越紧张。 我看看周围,全是一人多高的苞谷。黑乎乎的,静悄悄的。夜风吹过来,苞谷叶哗啦啦的响,似乎有人在里面走。 我有点害怕,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到没有人说话。 忽然,村长轻轻说了句:什么东西在我脚上爬? 然后,他的手电向下。在地上照来照去。过了一会,他惊呼一声:蛇。 随后,他伸手,像是把什么东西远远地抛了出去。 村长的举动带动了大多数的人,人群中一阵骚乱,开始有不少人高呼蝎子蜈蚣。然后纷纷伸手在地上摸来摸去。 我在树上看的分明,后背上一阵阵的冒冷气:这些人手里分明什么都没有,脸上却带着恐惧的表情,不停的做着扔的动作。 文闯和姚媒婆被我爸护在身后,也是一脸惊恐地盯着众人。 忽然,我看见我爸拿手电照了照自己的裤腿,随即弯下腰去。 我惊恐的大叫:爸,别动,是幻觉。 我爸惊诧得抬头看了我一眼。随即,我看见他的目光变得很惊恐,迈步就要向我这边走来,但是被姚媒婆和文闯死死拉住。我心想:坏了,我爸看见我凑热闹爬树,怕是要来揍我了。 我爸被人死死拉着,还是要往我这边冲,嘴里喊着:天下别怕,我来救你! 姚媒婆死死拉着我爸,说:天下爸,千万不能出去这个圈,这都是假的,是它骗你出去的。你一出去,这个圈有了缺口,它可就跑啦。你不能过去啊。 这时候,村长也扭头看向我,忽然一跤跌倒,声音都变了,指着我说:天。。。天下,你后面是谁? 我吓得一哆嗦,连忙回头,发现身后是一根粗树枝,除此之外什么东西也没有。 但是现在那些村民全都不错眼珠的看着我,个个紧张无比。 我心里没底,连动也不敢动,趴在树上轻轻的喊:文闯? 文闯在拼命的拉着我爸,根本没工夫理我。 我想从树上爬下来,奈何两腿打哆嗦。我只好抱紧了树干,不然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 正在紧张的不知所措的时候,我听见我妈声音打哆嗦:天下,他们这都是怎么了? 我也哆哆嗦嗦:妈,你看看我身子后面有东西没? 我妈和猪太太早就已经吓得腿软了,两个人互相搀扶着,又是害怕,又是担心的冲我身后望了望:没,没有啊。 虽然得到了我妈的肯定答复,但是我仍然不放心,一遍遍的回头,恨不得后脑勺上也长两只眼。 正在僵持不下的时候,忽然一阵狂风吹过来。 我暗叫一声不好,想从树上溜下来,但是风裹着土,一秒钟的工夫就把我的眼睛迷住了。 等我再揉开眼睛的时候,发现一个人指着村长,一脸的惊恐。 村长也是一脸的紧张,问道:三闷,你想干嘛? 三闷哆哆嗦嗦:村长,刚才刮风的时候,我看见它上了你身上了。我看的清清楚楚。大家快跑啊,村长被上身了! 三闷这话一出口,众人猛地退了一步,把村长给孤立了。大家想跑,无奈又想到姚媒婆之前的嘱咐,怕第一个跑了倒霉的就是自己。这个圈已经危在旦夕了,再有点风吹草动就围不住了。 村长又是惊恐又是生气:三闷,你小子说什么胡话呢? 三闷不说话,只是两腿打哆嗦,一步步地后退,看起来像是随时要逃跑。 村长又呲牙咧嘴得冲众人比划:你们看看我是被上了身吗?你们仔细看看。来,你看。 村长随手要抓一个人,但是那人跌跌撞撞的逃开了。 这时候,三闷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鬼啊。村长被上身了。对众人使劲的推搡,向外面逃去。 这时候,文闯忽然大喊:三闷,抓住三闷。 众人呼啦一下,把三闷围住了。 三闷惊恐的看着众人:你们疯了吗?村长要吃人啦,还不快跑? 大伙也全都不明白怎么回事,纷纷狐疑得看着文闯。而且有意无意得躲着村长。 村长还坐在地上喘气,一句话说不出来。 三闷先是不满的抱怨,渐渐地火气上来,开始叫骂。等到后来,甚至开始歇斯底里,像疯了一样对众人撕扯。 大家的圈子猛地扩大了一圈,纷纷躲闪。 三闷闹腾了一会,忽然脸色一变。声音也变了调子,指着姚媒婆说:你要赶尽杀绝吗? 姚媒婆咳嗽了一声:我要是真想对付你,就改在白天来了。你想想头上顶着大太阳。又被几十个阳气正旺的小伙子给围住,你受得了吗? 三闷像是很痛苦似得,不断地抓自己的脸。很快,那张脸上就血肉模糊,看起来很是恐怖。 姚媒婆气定神闲:大侄子,你还是收手吧。被阳气蒸的这么痛苦,何必呢? 麻子着急找到傻西,在圈外高喊:是啊,你赶快把傻西交出来,咱们还是朋友多好。 三闷听见麻子的声音,忽然身子猛地撞过去,把人群撞得东倒西歪,然后他从人群中一伸手,准确地抓住木夯的衣服,把她拉了进来。 我心想:坏了,现在麻子上了木夯的身,这两个恶鬼要是闹腾起来,木夯不知道得给人祸害成什么样。 正在着急的时候,一束强光从外面路上照进来,就紧接着,我听见猪先生的声音:木夯呢?我找到车了,走,咱们看病去。随即,我听见苞谷哗啦啦的响,猪先生走进来了。 三闷被人围在中间,手里紧抓着麻子。不时地找机会跑出去。 正在这时候,猪先生走过来了,一看这个场面,惊诧莫名:你们在干嘛?三闷,你抓着我们家木夯干嘛? 三闷声音忽然变得十分无辜:猪先生,他们说木夯疯了,要活埋。 猪先生乍一听见这消息,也不辨真假,拼了命就要挤进来,即使有众人大声呵斥,也已经来不及了。 正是乱作一团的时候,三闷瞅准机会,生生从人堆里挤了出来。随后,身子委顿在地。一动不动了。 我觉得周围温度猛地一降,然后一阵旋风把苞谷刮得东倒西歪。远远地走了。 第三十二章 人心惶惶 猪先生这一来,坏了我们的事。众人全都心里嘀咕,谁也不肯说出来。因为猪先生是医生,大家多多少少要给他点面子。 猪先生还在拉着木夯:木夯,快点跟我走? 木夯直翻白眼:叔,你醒醒成不?怎么一天天办的这事稀里糊涂的? 我爸有点着急:猪先生啊,你可真是坏了事了。你把你大侄子放跑了,大伙可遭了殃了。 我爸这话一出口,人群中嗡嗡的响。大家又开始交头接耳。 猪先生看见大伙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不由得有点泄气,不过,仍然嘴硬说:这个封建迷信 姚媒婆显得很累,干脆坐在了地上:算了算了。我就是个看冥婚的,哪会捉鬼啊,刚才把他困住就已经不知道怎么办了。现在他走了就走了吧。咱们正好干咱们的。 人群中有人发问:那个鬼以后找我们报仇怎么办? 姚媒婆叹了口气:过两天找个捉鬼的道士来看看吧。现在来两个人,把这小子的坟给我刨了。 猪先生不乐意了:哎?你们刨我侄子的坟干嘛? 姚媒婆指指那矮坟头:傻西还在里边呢。 猪先生张张嘴想说话,不过终于还是没出声。 于是众人一阵忙乱。有两个胆子大的人走过去把三闷弄醒了,这小子茫然若失,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扭头看见村长正在恶狠狠的瞪着自己,心里更加忐忑了。 三闷怯怯的问:村长,咋啦? 村长坐在地上,一脸横肉气的直哆嗦:咋啦?刚才村支部开了个会,同志们一致认为你好吃懒做,自由散漫,信仰不坚定,入党动机不纯,典型的投机主义,享乐主义,功利主义。经投票表决,你被开除党籍了,我的三闷同志。 三闷哭丧着脸:这是咋地啦。村长,俺娘可是给你送了五十斤 村长哼了一声,双眼圆睁瞪着三闷,三闷不敢不说话了。 有人求情:村长,刚才三闷是让鬼上身了,他知道什么啊,迷迷糊糊地,您别跟他一般见识啊。 村长看了看那人:鬼上身? 那人点点头:是啊。 村长冷笑一声:作为一个共产党员,你跟我讲鬼上身? 那人知趣的闭嘴了。 这时候,听见那边的人群喊了一声:姚大妈,成啦。 然后人群呼啦一下围上去。我们看见朱家大侄子的坟头已经被刨成了个大坑。里面露出一口土黄色的棺材来。 一看见这棺材,人群中就啧啧有声。大人们纷纷奇怪:这人死了也有十来年了,怎么棺材还没有坏呢? 姚媒婆探下身子看了看,然后伸手从土里拿出来一块朽木头:他的棺材早就坏了,这是他自己做得土棺。这孩子怨气大啊。咱们今天刨了他的坟,不知道以后会出什么事。 村民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办的好。 姚媒婆指了指那口土棺:刨开。 然后转身对木夯说:麻子,傻西咱们已经给你找到了。你就去吧。 麻子点了点头:谢谢姚大妈了。 姚媒婆叹了口气:人有人的去处,鬼有鬼的去处,以后好好的呆着,这么冒冒失失的跑出来,恐怕对你也不好。 我们正说着,忽然听见身后的一声,把我们吓了一跳。 这时候,有村民急匆匆跑过来说:姚大妈,事情不对啊。那个土棺材,挖不动,铁锹都崩坏了。 姚媒婆拍了拍脑门:天下。 我正在树上聚精会神的看热闹呢。听见姚媒婆叫我,连忙答应:怎么了姚奶奶? 姚媒婆指了指那土坑说:去撒一泡尿。 啊?我吃了一惊,在这? 姚媒婆点点头:是啊。快去。 我答应了一声,从树下下来,一百个不情愿的挪到被刨开的坟堆那里。站在坑边背对着人解裤子。 我很紧张,但是现在和平时的紧张又不同。平时紧张了憋不住,今天紧张了尿不出来。 姚媒婆等的不耐烦:还没好啊? 我声音发愁:尿不出来啊。 这时候文闯自告奋勇:我帮你啊。然后身后传来难听的口哨声。 我打了个哆嗦,哗啦啦尿在那土棺材上。 一泡尿撒完,棺材并没有什么变化。 但是姚媒婆自信满满的对村民说:去挖开试试。 村民小心翼翼地把铲子伸下去。这一次,土质松软,瞬间铁锹头没进去大半个。然后铁锹上挑。只听噗的一声,像是漏了气。 木夯本来好好的站在我旁边,这时候忽然轻轻喊我:王天下。 我轻轻答应了一声:啊? 然后就看见她双目紧闭,向地上倒去。 我手疾眼快,连忙扶住她。 这时候,大侄子的坟头上缓缓起了一阵风。然后我听见若隐若现的声音:谢谢。这声音没有温度,听到耳朵里阴冷阴冷的。 随后,周围又恢复了平静。 猪先生脸色苍白愣在地上。 我爸走过去:猪先生,你今天打我们家天下可是打错啦。 猪先生只当是没听见,伸手把木夯从我身上拉开:木夯?木夯? 木夯迷迷糊糊睁开眼,叫了声:爸。 忽然,她啊的一声大叫起来。这一嗓子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去老远。 我猝不及防,被这一声吓得心跳加速,差点晕到地上。 猪先生忙问:怎么了?怎么了? 木夯全身发抖:这是哪啊,怎么这么多坟? 猪太太走过去,使劲把木夯抱在怀里:没事了,没事了,咱们这就回家啊,这么多乡亲呢,放心吧。 我爸问姚媒婆:姚大妈,没什么事了吧。 姚媒婆点点头:没什么事了。明天给麻子办了冥婚,请了道长,咱们就好好过日子吧。今天晚了,赶快回家吧。 这时候确实很晚了。大家成群结队的往回走。 路上,所有的人都在嘀咕朱家大侄子去哪了。有的说跑的远远地再也不敢回来了。有的说去乱葬岗了,有的说正在后面跟着我们。 唯独没有人说这小子釜底抽薪杀到村子里了。不是因为大家没想到这种可能,而是,这种事最好不要想,不然的话,今晚上不要睡觉了。 在村口散伙的时候,我爸嘱咐大伙:木夯还是个孩子,今晚上的事,大家别外传,谁要是传出去了,以后嫁不出去了谁负责啊。 众人嘻嘻哈哈的答应了。纷纷说:有啥可传的啊,这不全村人都在这了吗? 我爸严肃的说:那就别传到外村。 猪先生感激的看了我爸一眼,喊了声:五哥。 但是我爸只当没听见,两眼望天,拉着我往回走。 我走了两步就跟不上了。刚才在苞谷地光顾着紧张了,倒还没什么感觉,现在忽然全身酸疼,每走一步都要倒吸凉气。 我爸只好又把我背起来,一家三口向家里走去。 我家静悄悄的,黑着灯。走进来的时候,莫名其妙的有一种陌生感。 我妈把电灯打开。屋子里瞬间亮起来,但是我还是感觉很不适应,对我妈说:今晚上怎么睡啊。 我妈自然知道我在担心什么,对我说:去妈屋子里,别害怕。 然而,这一夜我们家根本就没有关灯。 我妈和我爸一直絮絮叨叨的小声说话。我困得迷迷糊糊,听了几句就睡着了。但是即使睡着了也不踏实,我爸妈的说话声好像一直持续了一夜。 第二天我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外面大太阳照着,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我心里一紧,连忙爬起来,看了看表,倒吸一口冷气:完蛋了,十点了。张老师还不得打死我? 于是连忙收拾桌子上的书包,收拾到一半看见我爸进屋了。看见我一言不发,伸手把菜刀拿起来了。 我吓得面如土色,转身就往墙角躲。 但是我爸没有跟过来,反而出屋了。 我心里奇怪,从窗户里面向外看。 我爸从鸡窝里面捉出来一只大公鸡,按倒在台阶上,然后菜刀咣当一声,把鸡头斩了下来。 没了头的公鸡还在扑棱着翅膀挣扎。我爸抓着它,把公鸡脖子里喷出来的血淋淋漓漓绕着院子撒了一圈。 我忽然明白了,原来朱家大侄子逃走这件事,比我想象到的要严重多了。 我穿好衣服慢慢走出门去,我爸看了我一眼:睡好了就吃点饭,上学去。 我答应了一声,但是并没有去吃饭,而是走到大街上。 大街上飘着一股怪味。所有人都在用不同的方式驱邪。 这时候,我远远的看见一个人穿着道袍从街头走过来,一边走一边高喊:镇鬼符。五块钱一副,十块钱三幅。 我听着声音有点面熟,定睛一看,这不是我二大伯吗。 等王二走近了,我拉住他:二大伯,你又整什么幺蛾子呢? 王二看了我一眼:你不知道啊?昨晚上出事了,姚媒婆闯了祸,放跑了恶鬼就算了,居然还刨了坟,现在家家户户都做准备呢。我这几张符啊,能保家宅平安,天下,你要不要来一张?便宜点卖你三块。 第三十三章 简陋的冥婚 我说:二大伯,你没弄错吧。我是你亲侄子你还要钱? 二大伯笑嘻嘻地说:小本生意,挣不了几个钱。 我把他那镇鬼符拿出来几张看了看,分明是自己用笔写上去的。寥寥草草的不知道画得是什么,更绝的是,每一张和每一张还不大一样。 我不满地说:二大伯,虽然你经常坑人,但是你这次可是有点过分了啊,你这要是批发来得,你说有本钱还说得过去。这玩意你自己画得,一张就卖五块,这有点太过分了。 王二摆摆手,一脸正色:这可是有我毕生功力在里面的,一张卖五块钱算是便宜的了。 我说:二大伯,你算了吧,我跟你说,大伙拿这事都挺重视的,万一你这假符坏了事,大伙还不得恨死你? 王二还想再说,但是我抽了一把镇鬼符回家了。 王二在后面喊:给钱啊大侄子。 我头也不回:先欠着,等你老了给你养老就当是还钱了。 王二高兴得喊:好嘞。 我回到家,我爸问我:跟谁说话呢? 我说:我二大伯,他卖镇鬼符呢。要了他两张。爸,咱们要不要贴上? 我爸看了一眼我手里的黄纸符:王二这人,年轻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弄了本书,整天神神叨叨,村里都知道他不务正业,你要是信他的啊,这辈子就黄了。贴什么贴?想跟他一样吗?一事无成,废物一块,有什么用? 我爸说的疾言厉色,我本来想商量商量今天不去学校了,现在夜不敢了,乖乖吃了饭,背上书包走了。 昨天没上学,今天又迟到。张老师能放过我?我要是去了估计放学的时候得让人抬回来。我在上学的路上越走越慢,越走越发愁。最后开始绕着村子转圈。 转着转着就碰上了姚媒婆。姚媒婆带着文闯,拿着纸人纸马不知道要去干嘛。 我惊讶的看着文闯:你怎么没去上学? 文闯笑嘻嘻:你不也没去吗?我奶奶要去主持冥婚,你来看看不? 我出生的时候姚媒婆就已经金盆洗手了,这时候居然要亲自主持,这种热闹事必须要参加一下。 于是我帮文闯拿了个纸马,一路笑着走过去。 我们去的方向,正是乱葬岗。 傻西和麻子也算是邻居了。都是无依无靠的人,死后被扔在这里。 可能是白天的缘故,我们走上乱葬岗,并没有觉得渗人。反而像是一场郊游。路旁的野草茂密的长着,脚下的土松松软软的,走上去还有些轻微的响声。 太阳照在身上暖暖的,这真是个好天气。 我们先来到傻西的坟前。远远地看见几个人站在那里。 我们走过去,发现时猪先生,猪太太,还有木夯。 猪先生看见我们俩满脸的不好意思,经过了昨天晚上的事,想必他多年的观念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猪先生热情的说:天下,文闯,一会来我们家吃猪肉啊。 文闯居然经得住猪肉的诱惑,很不给面子的抢白道:听说吃猪肉多了会变成白痴,我还是不吃了。 猪先生脸上马上青一阵白一阵。 我走到木夯跟前:木夯,那什么。 没想到木夯看都不看我一眼:死远点。 我挠挠头:木夯,我怎么你了。 木夯不答话。 我把脑袋歪倒她面前:你怪我那天绑你了?我那时为了救你啊。你怎么恩将仇报呢? 木夯忽然急眼了:我就是恩将仇报怎么着吧。我就是忘恩负义怎么啦?我还小心眼呢,有本事别搭理我啊。 我被木夯骂得摸不着头脑,悻悻然退了回来。 猪太太过意不去:天下,你别往心里去。 我摆摆手:算了,没什么。 这时候,姚媒婆把肩上的包袱解下来,蹲在地上,从里面拿出来几件纸糊的衣裳,嘴里念念叨叨:傻西啊,这是麻子给你的聘礼。麻子是个好人。以后肯定不欺负你,你就踏踏实实嫁过去吧。然后,点火把纸衣裳在坟前烧了。 做完了这一切,姚媒婆站起身来,看了猪先生和猪太太一眼。 猪太太从兜里掏出来几尺绸布:傻西啊,你在我们家住了半年。也算是我的半个闺女了。今天你出嫁,这块绸布就当是你的嫁妆吧。然后,猪太太把绸布摆在了傻西坟前。 姚媒婆说:好啦好啦。咱们也别那么讲究啦,凑合凑合算了,哎?迎亲的轿子怎么还不来? 正说着,远远地传来了一阵吹打声,然后,我看见一顶简陋的轿子被抬过来了。 这轿子简陋到什么程度?没有顶棚,也没有四面墙,只有一个底座,安了四根棍子,晃晃悠悠抬过来。这玩意不像是轿子,倒像是担架。 我心说,傻西是傻,但是今天这事办的也太凑合了。 轿子到了之后,先是放了一阵鞭炮,然后姚媒婆又从包袱里取出来一块牌位,这牌位也简陋的够呛,分明是一块长方形的木板而已,上面的字也不是刻上去的,而是用炭写上去的。 我探探头,看见上面写着:亡女杨西西之位。字迹歪歪扭扭,应该是出自文闯之手。 姚媒婆顺手把牌位平躺着放在担架上,高声喊道:起轿 这一声别提多自信了,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抬得是抬大轿。 抬轿的两个人估计也没把这种轿子当回事,走的晃晃悠悠。 我们转过了一个小土坡,就看见一堆人聚在不远处。 那里,是麻子的坟。 不知道从谁家找来的破桌子,还缺了一条腿,下面用青砖垫着,勉强站在那里。 上面放着麻子的牌位,同样地一块木头板,用两块砖夹在中间,也只有这样,牌位才能立住。 这个简陋的仪式看的我都想捂住眼睛了。 姚媒婆居然还一本正经的:落轿 然后轿子被扔在地上,扬起来一片土。 姚媒婆把傻西的牌位拿起来,依葫芦画瓢夹在桌子上了。 然后,又在牌位前面焚了纸人纸马,摆了几盘瓜果,意思了一下。 随着姚媒婆喊了一声:礼毕 那些瓜果也被看热闹的毛孩子给分吃了。 然后,人群一哄而散,破桌子破轿子干脆扔在这里不要了。 回来的路上我问姚媒婆:您老人家办的这事也太不靠谱了。哪有这样的? 姚媒婆笑眯眯的说:穷人有穷人的过法,富人有富人的过法。难道看见猪先生天天吃肉,我老婆子也要倾家荡产买猪肉吗? 我一时语塞,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来。 这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我回家吃饭。 文闯对我说:下午还是别去上学了。咱们明天一块去,挨打的时候多个人陪着,心里还踏实点。 我点点头: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中午回到家,尽量避免与爸妈正面接触,免得问起学校的事说漏了嘴。 他们吃饭的时候我假装拉肚子,在厕所蹲了半小时。等爸妈吃完之后,才拖着两条麻腿一瘸一拐走出来。 下午的时候,我没地方去,在街上乱溜很容易被人撞见。我干脆去了村委会。 一进门,我就闻见一股血腥味。 我边闻边看,看见屋子里放着一个盆,里面是紫黑的血。 我不明所以得看着文闯:干嘛啊这是? 文闯说:黑狗血,辟邪用得。晚上有行动,你来不? 我点点头:来。 这一下午过得很快。傍晚的时候,我算准了放学时间,回家露了个脸,趁我爸不在,找了个借口溜出来。 姚媒婆和文闯已经打算出发了。 我们今天晚上要送傻西和麻子完婚。 姚媒婆对我说:正经的规矩是两个人合葬。但是他们死的时候连棺材都没有。一挖开里面太恶心,干脆咱们省点事,把他们的阴魂领过去就算了。 这是今天第二次来乱葬岗。但是月光下的乱葬岗和白天实在是有天壤之别。 这里冷冷清清,静悄悄的,只是不时地有一只猫头鹰叫上一两声。这里的猫头鹰叫声很奇怪,像是一个人在狞笑。声音在空旷的夜里传出去老远,更是瘆人。 我裹了裹衣服。跟着姚媒婆和文闯深一脚浅一脚的往里面走。 很快,我们来到傻西坟前。 姚媒婆也不耽搁,估计她老人家也想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先是在地上烧了些纸钱,然后念叨了几句。随后,拿出来一个纸人。绕着坟头开始乱晃。 我看的津津有味,紧张又刺激。而文闯则来回警视,手里紧握着盛狗血的桶和水瓢,一旦有什么不对劲,就要来上一下子。 渐渐地,我忽然听到姚媒婆开始沉重的喘气。 她虽然年迈,但是也只是绕着坟头转了七圈而已,根本没道理喘成这样。 我悄悄问她:姚奶奶,你没事吧。 姚媒婆摇摇头,抬头对我说:奶奶没事。 然而,她抬头的一瞬间,我借着火光看见了姚媒婆的脸,一张苍白的不像活人的脸。除了两颗眼珠是黑色的之外,其余的地方都白的吓人。 我到退了一步:姚奶奶你? 姚媒婆不说话,两个眼珠一动不动的看着我,渐渐地,我发现她的目光开始发散,眼神变得空洞起来。 第三十四章 送魂 我看见姚媒婆眼神不大对,心里忐忑。想跑又觉得不合适,正在犹豫的时候,我看见姚媒婆翻了翻眼白,然后身子软软的倒下来。 我就站在姚媒婆旁边,想去扶又有点害怕,但是不扶良心上又过不去。后来我进了城,看到了外面的花花世界,才明白,不只我一个人对倒地的老太太心存恐惧。 我站在那里只是犹豫了半秒钟,不等我做出决定。姚媒婆忽然伸出双手,一下搂住了我的脖子。 我立刻吓得起了一身冷汗,伸手去推姚媒婆的手,想赶快逃开。但是姚媒婆箍的紧紧的,简直要把我的脑袋揪下来的意思。 我全身冒汗,嘴里大叫:文闯,你奶奶这是要干嘛? 文闯早就看出来这里不对劲了,甩手把桶扔在地上,飞身跑过来。 这时候,我听见姚媒婆喘着粗气喊:文闯,干你自己的活,回去。这声音就在我耳边,热乎乎的塞到我耳朵里,我总觉得全身不舒服。 我扭头看姚媒婆,她正软软的挂在我身上,全靠箍着我的脖子才能勉强站住。 我见她双目紧闭,喘了好一会,这才说:天下,扶我坐下。 我巴不得她坐下,连声答应。 姚媒婆闭着眼:天下,你拿着纸人,接着转圈。 我张口结舌:我啊? 姚媒婆点点头:转到你转不动为止。 我心想:虽然我前两天大病了一场,但是现在也好的差不多了。拿着个纸人转圈,还不得转到天亮?我以为几分钟就搞定,还要回去吃饭呢。 但是看到姚媒婆在地上坐着,喘的不成样子,我只好叹了口气,把纸人捡起来。 没想到,拿起纸人的那一刻,我忽然觉得东西很沉,足足有十来斤重。我怀疑这根本就不是纸人,里面一定藏着什么东西。但是在别人的坟头上,实在不好意思把纸人捅开看看。 我只好两手举着它。开始一圈一圈绕着坟头乱转。走了几圈,我开始感觉到,纸人正在慢慢的变重。 很快,我也开始喘了。我想了想,不可能,没道理我身子骨这么弱。肯定是被阴气闹的。 我抽空看了一眼姚媒婆,她已经调匀了气息,脸上的血色也在慢慢恢复。我咬着牙问:成了吗? 姚媒婆摇摇头:还差点。然后我看她颤颤巍巍站起来,转身走了。 我急得要死,我这时候两只胳膊已经又麻又酸,每走一步都要累的喘一会,姚媒婆这时候又是要去哪儿啊。 再转了几圈之后,我渐渐的感觉到头晕眼花,身子发虚。 两腿走在地上,感觉乱葬岗很软,像是踩在棉花跺上。 正在这时候,忽然有人一把扶住了我,紧接着,我手里的纸人被人拿走了。 我感觉身上顿时一轻,像是压在身上的大山被移走了一样。我睁开眼,看见姚媒婆把那破轿子弄回来了。然后她冲我点点头:咱们两个抬着走。这个纸人里都是包裹着的傻西的阴魂,转圈就是要把傻西的阴魂全部聚拢在纸人里,纸人还会更重的,没有轿子咱们俩都吃不消。 我们把纸人放在轿子上,抬着走,重量就减轻了一半。虽然很累,但是终于坚持到姚媒婆点头:行了。 然后,我们开始马不停蹄得向麻子的坟头走。 文闯提着狗血桶左右警戒,像是在等谁似得。 姚媒婆在前,我在后,轿子走的吱扭吱扭。我开始有点担心,没等到地方这轿子先得烂掉。 好在,远远地我已经看见麻子的坟头。 我心中大喜,只盼着赶快回家休息。就这么一分神的工夫,我忽然觉得脚下一绊。身子站立不稳,向前踉跄了两步。虽然我最后努力稳住身形,站了起来。但是把前面的姚媒婆带倒了。轿子一歪,上面的纸人纸马上翻滚落地,嘭的一声闷响。 我心里奇怪:怎么这个动静? 再看那纸人的时候,前胸已经开裂了,然后里面漏出一股白气来。马上,周围的温度就低了好几度。 姚媒婆叹了口气:来不及啦,只好凑合一下了。 然后,我看见她拿出来一块大白布,手脚麻利得把那纸人裹了起来。嘴里念念叨叨:白天办喜事,晚上办丧事,两个苦命人,以后要和和气气。 然后,姚媒婆取出火柴来。把白布点着了。 火烧的一点都不旺,冒着蓝幽幽的火苗。 过了一会,火光下出现了两个影子,其中一个呆站着,另一个冲我们磕头。 姚媒婆摆摆手:算啦,回去好好过日子吧。 我忽然突发奇想,问了一句:麻子,害你们的人是谁? 周围响起麻子阴冷的声音:算啦,人家有权有势,我也不指望报仇。 我挠挠头:我就是想知道是谁这么坏,万一以后遇见了躲着点。 麻子沉默了一会,像是在思考,然后听见他郑重其事的说:害我们的人,是流氓。 我错愕,这不是废话吗?于是我再问:是哪个流氓啊? 麻子说:就是桐柏的那个流氓。 随后两个人影越来越淡,终于什么都看不见了。随即,地上的火熄灭了,只剩下一堆纸灰。风一吹,也就散了。 我挠挠头:麻子这小子当鬼当傻了吧。谁不知道是桐柏的流氓啊。难道还有外县的流氓跑一百里地来强奸傻西?还不够油钱呢。 姚媒婆心事重重的劝我:天下,在乱葬岗呢,别乱说。 我满不在乎的指指文闯手里的桶:咱们有黑 文闯连忙向我使了个眼色。我聪明的闭上了嘴。然后悄悄问他:这黑狗血,对付谁的? 文闯声音极小:大侄子。 我悚然一惊,看来姚媒婆大晚上出来不仅仅是为了给傻西送魂啊。 这时候,我看了看姚媒婆,她脸色很不好,看来,没有逮到大侄子,她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毕竟,从今天白天的情况来看,虽然村民谁也没有埋怨,但是绝对都很发愁。 眼看已经到村口了。走过那块建设小康社会的影背墙,我长吁了一口气,看来,今晚上没有什么事了。 但是,姚媒婆脸色更差了。这意味着她失去了一个抓到大侄子的好机会。这还意味着,我们要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 一进村,我就感觉气味都不一样了。街上明显的有一股血腥味,而且,不少人家的大门上还贴着王二画的镇鬼符。 我咋咋舌:真是病急乱投医啊,我二大伯还挺有经济头脑。 我正在东张西望的走,忽然文闯说:你们等等我,我憋不住了。然后,他把狗血桶匆匆的塞到了我手里。 姚媒婆喊:别走太远。 文闯闷声闷气的答应了一声:知道了。然后七扭拐,不知道走到谁家的墙角下面去了。 姚媒婆冲我叹气:天下啊,这次我算是做错了。 我知道姚媒婆担心什么,安慰她说:姚奶奶,你也是为了救人啊。 姚媒婆摇摇头:本来朱家大侄子只有一个念想,就是抢走新娘子。只要我这辈子不看婚,等我死了也就解了这个怨了。但是麻子缠上了文闯,我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看了一次。结果大侄子还真来抢,抢走也就算了,我还偏偏又把人给救回来。现在大侄子怨气是越来越大,而且心里那点念想也没了,我担心他会闹腾出点大动静来。 我说:所以今晚上想把他引出来? 姚媒婆点点头:越早找到他越好。 这时候,我听见文闯在我们身后喊:奶奶,不好了。 文闯的声音很焦急,我们心中都是一凛。 急忙转身,循声向后走去。 文闯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在拼命的挣扎。不住的哎呦。我们问了几遍,也不回答。 眼看出了村,呼声正在飘向乱葬岗。 姚媒婆心中着急,惦着小脚跑的飞快。 我忽然觉得不对劲,一把拉住她:姚奶奶,不对劲啊。文闯上个厕所怎么跑到村子外面来了? 姚媒婆已经急得团团转了:谁知道呢,这孩子办事稀里糊涂的。 我们正说着,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道:奶奶,天下,你们去哪了。别玩了,赶紧出来啊。声音正是文闯的,仍然在村子里面。 我只觉得心里一凉,暗暗想到:糟了。 姚媒婆也反应过来了,伸手拉住我的胳膊,小跑着就要回村。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前面已经飞沙走石,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我曾经经历过被旋风吸进去的事,所以知道这东西的厉害,拉着姚媒婆一步步的后退。 姚媒婆给吹得银发乱舞:孩子,不能再退了。不然真的回不了村子了。桶,拿桶泼。 我瞬间明白过来,举起手里的水桶,一桶黑狗血哗的一下,向那阵旋风泼过去。 那旋风根本躲不开,瞬间被泼的销声匿迹。 我大喜:姚奶奶,这玩意也不过如此。 没想到,姚媒婆依然神色紧张,拉着我绕过去向村子里跑。 我不由得诧异:大侄子不是被咱们灭了吗? 姚媒婆一边跑一边喘:天下,这个活还是得文闯做才行。他能看见鬼,咱们都看不见,刚才那一下,只是吓了他一跳,根本没有伤到他。我能感觉出来,他还在。 话音未落,我就听见身后又起风了。 而且风声越来越近,眼看到了我们身后。 姚媒婆大喊:天下,再泼一次。 我跑的是上气不接下气,哭丧着脸:你不早说?刚才全泼完了。 第三十五章 镇鬼符 当时情况万分危急,朱家大侄子马上就要追到我们身后,而我手里的桶已经空了。 死马当活马医,我大喊了一声:黑狗血来了。然后甩手把空桶扔了过去。 没想到这小子精明的很,根本不上当,转眼就到了我们身后。 姚媒婆已经老了,根本跑不快,我几乎已经是在拖着她走。但是即使如此,她的两只脚也倒腾不开。踉跄了几步,就摔倒在地上。 那一刻,我真想自己逃走算了。但是远远地文闯正飞快地跑过来。 我今天要是把姚媒婆扔在这自己走了,恐怕这辈子都没办法再见文闯了。于是我咬了咬牙。俯身把抓住姚媒婆的胳膊,想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也就是在这时候,朱家大侄子追上来了。 我背后先是感觉到一凉,紧接着是火烧一样的疼。 我张张嘴,想大声的叫出来,然而,我开始剧烈的咳嗽,一低头,吐出来了一口痰。随即,嘴里充满了血腥味。 我马上慌了:难道这是吐血了吗? 我的手还拉着姚媒婆。但是我此时已经没办法再用力了。这倒不是疼的,而是吓得。 很快,我听到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痛苦无比,而又凄惨无比。 我回头,看见身后一个巨大的人影。两只手通红通红,正慢慢消失在空气中。 还没等我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那人影就嚎叫着跑掉了。 恰在此时,文闯也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先把姚媒婆从地上扶起来,问了几句话,见她无恙,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心脏剧烈的跳动,许久都换不过来。 然后文闯拍拍我:你小子身怀绝技啊。 我不明所以:什么身怀绝技? 文闯说:刚才我看见朱家大侄子伸出手去抓你的背,结果刚刚碰到你,立马惨叫着缩回来。两手通红像是涮了油锅一样。你小子行啊,鬼神不侵啊。 我摆摆手:你别闹了,我要是当真鬼神不侵,王大胆怎么找上我的? 空气中弥漫着放完炮仗之后的味道,我们不敢多呆,互相搀扶着回到村子里面去。 我走在街上,心想,我今天好好在家呆着多好,干嘛没事出来逗鬼玩啊,这不是找死吗? 等到了家,还好爸妈正在吃饭。我草草吃了几口,就上床睡了。 脱衣服的时候,有几张纸从衣服里面飘出来,落到地上。 我随便瞥了一看,就呆住了。那几张纸,正是王二的镇鬼符。 不过,和之前不同的是,上面一笔一划,都鲜艳无比,好像是用血画上去的一样。 我狐疑的捡起来,用手一蹭,红色沾在了手指上。没有这个道理,这张符从我见到开始到现在至少也一天了,怎么可能墨迹未干?我闻了闻,一股血腥味。 鬼使神差的,我把符贴在了窗户上,以及卧室的门上。心想:没准,今天晚上就是这几张符救了我。 果然,一夜无事。 第二天早上,我心情很差吃了几口饭,然后一路溜达。我又开始在学校附近徘徊。眼看上课的时间快到了,再不去更糟。 我把心一横,叹了口气,扭头走进去。走到半路,听见身后有人叫我:王天下。 我回头,看见是文闯。 我嘿嘿的笑:来上学啊? 文闯摇摇头:来挨揍。 文闯这大无畏的革命情怀让我钦佩不已,即使我从小打到都被我爸打,依然练不成文闯这般优雅从容。 然后我跟在文闯身后,忐忑不安得走到学校里面。 刚刚进门,我一眼就发现在院子正中多了一座塔。 这塔垒的很简陋,青砖和红砖相夹杂着,但是它确实是一座塔。两房高,不能说耸立,只能说直愣愣戳在校园里。 校领导都站在周围,似乎在欣赏,又似乎在挑毛病。盖房班的工头正在点头哈腰的介绍他们的工程是多么的坚固。 我一眼就看到了王二。在一群衣冠楚楚的人群中找到王二实在是太容易了。我不知道王二是怎么混进来的,居然还和校领导打成了一片。但是下一秒钟我明白了,这老头从工具包里掏出来一个罗盘。 我拍拍脑袋:这都他妈什么事啊。 文闯已经在喊报告了。我紧赶过去。进教室的时候,我觉得同学们的眼神很亢奋,那表情,就像是挖好了一个陷阱在等着你跳一样。 我没敢抬头,默默地走到凳子上坐下。自欺欺人的告诉我自己:我二大伯在外面,张老师不敢乱来。二大伯在外面,张老师不敢乱来。 但是那双大皮鞋还是过来了。张老师也不说话,身子靠在我的桌子上,沉默了片刻,清了清嗓子,说:不论是学习还是纪律,都得靠自觉,要是什么事都让老师说,那可就晚了。 我听得心惊肉跳。 张老师顿了顿,谁最近表现不好,不用我点出来吧。 然后我听见凳子响,有人站起来了。我不敢怠慢,也站了起来。 有了上次的经验,我不敢再把脆弱的后脖颈暴漏给张老师,而是缩着脖子站着。 不要和张老师讲道理,张老师的口头禅就是:犯了错就接受惩罚,不要找借口。 这时候,门口有人诧异的问:张老师,你这是干嘛? 我抬头,看见猪先生进来了,后面跟着木夯。木夯虽然和之前一样瘦,但是脸上有了血色,显得很红润,精神很好。 张老师还是要给猪先生点面子的,走过去说:你这是? 猪先生指指木夯:前两天孩子病了,我来送她上学。 张老师哦了一声:原来是病了啊,赶快坐好吧。 猪先生却没有走,而是指着我和文闯问:这俩孩子怎么了? 张老师说:无故旷课两天,我打算处罚一下他们。 猪先生摇摇头:张老师,他们旷课是有原因的,给我家木夯看病去了,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饶了他们吧。 张老师眼看到手的出气包要飞了,很是不爽。语气有些冲:猪先生你自己就是医生,用得着这俩孩子看病?再说了,就他们也能看病。 猪先生很冷静:你觉得我在骗你? 张老师针锋相对:这话谁听着也不像是真话。 猪先生估计从来没被人这么顶过。脸色涨红,也豁出去了,大声地说:木夯被鬼上身了,要不是这俩孩子,我闺女到最后是什么样还不知道呢。我跟你说,他们两个就是我的恩人,你今天要是敢动他,我就不能答应。 我站在那里,心想:乖乖,猪先生念书念傻了吧。这下木夯可嫁不出去了。 张老师是外地来的,住在教师宿舍里,村子里的事他自然不知道。只见他意味深长的看着猪先生,手指在我桌子上一下一下的敲着玩:鬼上身? 猪先生一本正经:是啊。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张老师瞥了一眼窗外,那座简陋的砖塔静静的戳着。 然后张老师忽然换了一副神色,笑着握握猪先生的手:好啦,朱大哥,既然你说话了,我肯定给面子,你放心吧。我是教书育人。你是救死扶伤。咱们干的都是积德行善的事,千斤同学肯定没事。 猪先生诚恳的点点头:谢谢,费心了。 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向我和文闯看了一眼,报之以感激的目光。 教室里面很安静,张老师走了几圈,冲我和文闯说:坐下吧,下不为例。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欢天喜地的坐下,心里还在忐忑不安,生怕张老师反悔。 然而,张老师并没有反悔,我一直平安无事的呆到了放学。 课间的时候,木夯没有像往常一样来后排乱窜。于是我过去,打了个招呼:木夯,看你气色不错哈。 木夯假装没听见,眼睛直愣愣的看着黑板。 我伸出手在木夯眼前晃了晃:木夯,差不多算了啊。刚才你爸都感谢我了,你怎么还这么大火? 木夯咬着下嘴唇,脸色涨红,一言不发。 我看她就快要被我感动了,于是继续煽风点火:不就是绑了绑你嘛。就当是开玩笑呗。你就拿这个态度对我这个恩人啊? 木夯蹭的一下站起来,伸手拿起桌子上的书,咣的一声拍在我头上,嘴里吼道:恩人你麻痹。 这一下闹哄哄的屋子瞬间安静下来。 我脑袋嗡嗡的,疼倒是没什么,关键是丢人啊。 但是我不跟木夯动手,因为我担心下手太重惹上人命官司。 我冷静得看着她,声音严厉的像是一把刀:你凭啥打我? 木夯打了人,居然还哭:我那天那么求你,你都不理我,你知道我多害怕吗?你怎么这么坏啊。你以为你办的漂亮是吧,我得感激你是吧。你觉得你做的没错是吧。你今天是来邀功领赏来了是吧,我给你磕头谢恩行吗?来来来,让让地儿,我要三跪九叩。 我手忙脚乱的逃开了,一直躲到男厕所。麻痹的,猪先生规规矩矩一个人,怎么生出来了这么个货。 我正在叹气,听见身后有人说:大侄子,你也在啊。 我回头,看见王二蹲在旱厕上。 我正在气头上,没好气的说:二大爷,怎么哪都有你啊。哎,对了,我有事问你,你那符怎么回事? 第三十六章 玉环 从小我爸妈就拿王二作为反面教材教育我,说王二不务正业,游手好闲,要是我变得和他一样,那真是活着对不起父母,死了对不起祖宗。 所以这么多年来,我看到王二的第一反应都是不屑。第二反应是恐惧。第三反应是念叨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然后飞速的逃窜。 后来稍微长大点,有了自己的想法,再看见王二的时候,就没有那么过分了,高兴了也会叫上一声二大伯,然而,小时候那种观念已经在我心里扎下根了,所以我总觉得王二是个骗子。 不过最近王二着实露了几手,虽然我总觉得他有什么阴谋诡计,然而,还是忍不住好奇想问问。 王二见我问起他的镇鬼符,脸上又是得意又是期待。但是他的期待之情一闪而过,紧接着变成窘迫:大侄子,我上厕所来得着急,没有带纸,已经蹲了半小时了。你们这的学生太坏了,谁也不给我送,你能给我拿点不?拿回来了我告诉你。 我点点头:你等会。 然后,我从厕所里面探出头来,看看木夯有没有追杀过来在外面给我磕头,发现一切正常,这才小心翼翼得走到教室。 我本以为,风波已经过去了,刚才木夯跟我大吵大闹大伙很快就忘了。没想到,我推开门的那一刻,原本闹哄哄的屋子忽然安静下来。 大家全都扭头看我,脸上挂着异样的笑。 我暗骂了一声,然后绕过木夯的桌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这时候,文闯在后面叫我。我巴不得赶快找点事情做,缓解尴尬。于是连忙走过去:怎么了? 文闯心不在焉的问:你跟木夯这是怎么了? 我满不在乎的挥挥手:谁知道她抽什么风。 文闯又漠不关心的哦了一声。 我知道这不是他的重点,于是问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文闯神色忽然紧张起来,拉着我到墙角,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纸团塞到我的手里。 我狐疑的看着他:什么机密文件? 然后我把纸团打开。这时候,我才发现重要的不是纸团,而是纸团裹着的东西。 那是一个玉环。晶莹剔透。洁白无瑕。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宝物。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玉环和我们在陶环里面找到的两块玉很像。 我翻来覆去的看:你从哪找到的这东西? 文闯神色紧张:这就是那个陶环啊。 我转着圈的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断口,不由得奇怪:那个陶环你不是摔成两半了吗?你小子手工不错啊,粘的一点都看不出来,哎?都粘好了你怎么还没把它卖了? 文闯叹了口气,轻轻跺脚:本来是已经卖了。天下,你是不知道,这事太蹊跷了。 我感兴趣的问:怎么个蹊跷? 文闯说:那天我不是没来上学吗?我自己去了镇上,打听了好久才找了个倒卖古董的。然后卖了二百块钱。 我惊诧:二百?文闯你发大财了啊。 文闯点头:是啊。那人说如果是完整地,两万都买,但是被我摔碎了,就只能给两百。 我吸了口气:两万?那你跟你奶奶一辈子吃猪肉都够了。唉,算了两百就两百,反正是捡的。 文闯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所以当时我就揣着两百块钱,兴冲冲往回走,忽然听见身后一阵急刹车,我回头,那买古董的已经躺在地上了。 我吃了一惊:死了? 文闯摇摇头:不知道,围了好多看热闹的,然后救护车来了,拉到镇医院,估计还有气。 我问:这也就是意外,不算蹊跷吧。 文闯指指手里的玉环:蹊跷的地方在这。昨天晚上我要睡觉,脱了衣服刚躺下,觉得被子里有点硌,伸手就把它摸出来了,当时把我给吓得啊,你说它好端端怎么又回来了? 我听得心里也很忐忑:后来呢? 文闯说:它回来的时候,还是两半的。和卖出去的时候一样。这一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它是跟上我了。我正在床上躺着呢,忽然觉得有人在我脖子里吹气,凉飕飕的,我一睁眼,看见床边还坐着一个我。正在看着我,不怀好意的笑。当时把我吓得,连出声都不敢了。那个我也不说话,就一直这么看着我。 我大着胆子问:你是谁啊,咱们不闹。你猜那人说什么。他说,你不认识我吗,我本来在酒坛里呆的好好的,你们把我埋在土里。现在全身干的要命。你看看。然后我就看见他身上的皮开始裂纹,然后一块一块的向下掉。露出里面的红肉来,血管连着筋,一缕一缕的都干了,贴在肉上。天下,你能想象吗?看见自己的脸裂开,然后掉了一炕。然后那张嘴还在一开一合的跟我说话。 我听得全身打哆嗦:文闯,你麻痹能不能别讲的这么生动。 文闯像是后怕一样看了看周围:然后我一掀被子就跑了,跑到门口一扭头,那东西不见了。我又大着胆子回来,炕上什么也没有,好像那东西好像从来没来过一样。那两块玉也不见了。 我想起来乱葬岗的死婴,而且那孩子是我亲手埋得。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现在虽然是白天,但是我还是就觉得一阵阵发冷:你确定你不是做meng? 文闯指了指自己通红的眼:我麻痹一夜没睡。上哪做meng去。 文闯接着说:后来今天早上,我刚来学校,一开包就看见它了,它莫名其妙在我书包里面了。而且还变成了这样。难道这玩意还能自己疗伤? 我赶紧把玉环塞给他:你自己拿着。 文闯皱皱眉:你小子也太没义气了。 我问他:你怎么办? 文闯咧咧嘴,指着玉环:现在能卖两万了。 我瞪大眼:你不要命了,这东西这么邪门你还卖来卖去的。 这时候,上课铃响了。我只得回去坐好。 上课的时候,我总觉得有什么事没有做。但是仔细想想却又死活想不起来。 于是我一点点向后推。 跟文闯说话之前是进教室,再之前在厕所,去厕所是因为木夯和我吵架。等等,厕所?二大伯! 我忽然想起来王二还蹲在厕所等着我送纸。语文老师正在讲台上抑扬顿挫。但是管他呢,我顺手把语文书撕了两页,揣到怀里跑出去了。 厕所里面已经空无一人了,只是墙角扔着一根树枝,墙上一个大大的米黄色的字:草。 我挠挠头:王二走了?他用什么擦得屁股?我忍着恶心往坑里面看了一眼,看见几张皱皱巴巴的镇鬼符。 那天在学校过的还算平静,除了木夯闹了一场风波之外,再没有什么了。 回到家之后,照样的吃饭,写作业,被我爸问成绩,查背书。我像是一个闹钟,每一个零件都各司其职,在规定的时间到达规定的位置,永远都一样。 好容易折腾到九点钟,电视肯定没有我的份,我脱了衣服倒在床上,长叹一口气,一天天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觉睡的我肚子很饿。我爬起来,揉着眼睛走出来,听见有个声音叫我:天下,你醒啦。 我睁开眼,看见是我爸。立刻站好了:恩,醒了。 没想到,今天我爸很慈祥的看着我,然后递给我一个包子。 我爸从来没这么亲切的看过我,我倒觉得有点不正常。我心里暗骂自己:这可真是贱啊。 我伸手接过包子,凉冰冰的。心想:今天这包子怎么也没热热? 我无意中看了我爸一眼,他的鬓角地方好像粘着点泥。 我伸手想给他弄下来。 但是我爸的反应大的出奇,敏捷的跳开,一脸的慈祥也不见了,疾言厉色的看着我:你要干嘛? 我有点害怕:你脸上有泥。 我爸伸手要摸了摸脸:是吗? 他一抬手,手腕从袖子里面漏出来了,我看见他的胳膊细的要命,而且上面也是一蹭黑乎乎的泥。 我心里害怕,两眼四处乱瞟,尽量镇定的说:那什么,我妈呢? 我爸指了指院子里面:在做饭呢。 我逃跑一样走到院子里,看见我妈坐在火堆边烧火做饭,两手不停地打哆嗦。 我走过去:妈,我看见我爸 我妈脸色苍白:孩子,别出声。一会我让你跑你就快点跑,头也别回。 我吓得全身发抖,和我妈蹲在一块,一个劲地填火,灶膛里已经满是柴火了。 这时候我爸从屋子里面走出来了。他把木梯搬过来,开始上房。 我扭头,看见我爸的裤子坏了一个大口子,里面露出来一截简直是皮包骨头的大腿。随着他在梯子上的动作,大腿上的泥不断地脱落。终于,一大块泥摇摇欲坠,连着腿上的皮一扯而下,随即露出里面森然的白骨来。 我妈忽然喊了一声:快跑。 我疯了一样向门口冲过去。身子重重的撞在大门上。大门锁着。 我惊恐大的回头,正好眼见我爸从梯子上一跃而下。抓住我妈,那梯子咣当一声倒下来,把锅砸翻了。 我抱头痛哭:这是怎么了啊。 忽然,我想到,这是meng,这肯定是在做meng。不可能是真的。 我开始使劲掐我的胳膊,但是根本感觉不到疼。 我在院子里面乱窜,撞墙,故意摔倒,翻跟头。想把自己弄醒。 然后,我看见一束强光。模模糊糊像是卧室的玻璃。 我的眼睛勉强睁开了一条缝。然而,我还在做meng。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拉我的眼皮,要把它合上。 我暗暗和我自己较劲:睁开眼,睁开眼。 终于,我的眼珠看到了玻璃窗。但是大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现实和meng不停地重合。 我一会躺在床上,一会又站在院子里。 我的脑袋昏昏沉沉,混混沌沌,很快就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meng境。 我伸伸手,撑了撑床。我觉得我的身子像是一块木头。但是我顾不得那么多了,我的动作很慢,但是我在动,终于,我打了个滚,砰地一声,从床上掉在了地上。 我在地上瞪着眼躺了一会,地上很凉,我终于醒了。 然后我揉着眼睛走出来。这时候,我听见我爸叫我:天下,来,吃包子。 我惊恐的睁开眼睛,看见我爸正伸着手递过来一个包子。 第三十七章 预言 我看见我爸伸手递给我包子,不由得想起昨晚的meng来,自觉不自觉的,我扭头向院子里看了一眼。 我妈坐在灶台边烧火的身影,映入眼帘。 我心底感到一阵未知的惊恐,难道说,昨晚上meng见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爸见我站在那里东张西望,也不接包子,不由得有点不高兴,把包子塞在我手里说:今天的饭晚了,吃了早点上学去。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我胆战心惊的接过包子,凉的。 我爸见我神色狐疑,不耐烦地说:没跟你说吗?今天的饭晚了,你先吃几个凉包子吧。平时不也吃凉的吗?怎么,今天开始挑了? 我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拿着凉包子就往院子里面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偷偷回头看了一眼,我爸鬓角的地方果然有一片泥。 我的心七上下,紧张的砰砰乱跳,难道说,我爸已经变成鬼了不成? 我慢慢走到我妈身边,坐下来,声音极低:妈,我昨晚上meng见 我妈却没有心情听我讲,对我说:早上跟你爸下地了。现在已经不早了,赶快吃了上学去吧,磨蹭什么。 我无奈,只好站起身来,拿着包子往大门口走,走到门口想起来忘了拿书包,于是又折返回来。 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我爸搬着梯子上房,一边上,嘴里一边说:房顶上都长草了,非得清理干净不可。不然的话,一下雨肯定漏。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爸,眼看meng里的情景一步步变成现实。我爸距离房顶只有一步之遥了。 鬼使神差的,我大喊了一声:小心。 然后跑过去把我妈从灶台边拉走了。 与此同时,木梯咔嚓一声,从中间断为两截。 我爸身子在最上面,猝不及防,伸手搭住了房檐,而那半截梯子从上面掉下来,正好把锅砸翻了。 房檐是一个向下垂的斜坡,我爸扒在上面根本没有办法上去。而且那只手正在慢慢地滑下来。 他虽然一言不发,但是情况之危急,一望便知。 这时候再找梯子接我爸下来肯定来不及了,我妈惊魂甫定,来不及多想,哭叫着冲到屋檐下面。 也就在这个时候,我爸身形急坠,从上面掉了下来。 我目瞪口呆站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我爸砸到我妈身上,然后他们两个全都摔倒在地。 我慌了,再也不记得什么荒唐的meng,连忙跑过去,只见我爸站起来,然后扶起我妈。 我爸走了两步,然后对我妈说:伸伸胳膊腿。 我妈动了动四肢,好像没有什么大问题。 我爸又问:腿没事吧。 我妈前两天刚刚拆了石膏,两条腿还没有恢复到最好。所以我爸很是紧张。 我妈动了动腿:没事,刚才没有砸到。 我爸点了点头,看了看我:你看什么?还不快去上学?早点把我们接到北京去,还用得着我搬着梯子上房吗? 我唯唯诺诺:拿书包,马上走。 然后背起书包,一溜烟的走了。 一路上我都在想,昨天的meng到底是什么意思?meng见的事居然全都发生了?但是和meng里又有一些不同。难道,我有了预知未来的能力吗?我浮想联翩,想到高兴处开始手舞足蹈,嘿嘿傻乐。 那天到了学校一切平静,我一心盼着放学好回家睡觉,看看能再做什么meng,也好验证一下,我今天的meng是巧合还是真的。 然而,在放学之前,我收到一个纸条,上面写着:王天下,回家路上有人揍你。 我心里气坏了,这是赤裸裸地威胁啊。我扭头看了看文闯,把纸条扔过去:你看看,这是谁的字。 文闯是我们班的笔迹鉴定专家。因为他的作业从来都是抄,认得所有人的字。 文闯展开纸条看了看,摇摇头:这不是咱们班的字,还有一个可能,这张字条是用左手写的。 我们两个商量了一会,始终想不出来,到底谁要挑衅我。 我看着文闯:怎么办? 文闯捏了捏手指:怎么办?放了学我跟你一块走,人多就跑,人少直接上。 我点点头。 放学的时间到了。我和文闯都背起书包。今天的书包沉甸甸的,因为里面放的不是书,而是砖头。背在身上能当护身甲,抡起来能当流星锤。 一路上我们像是寻找接头人的特务,在街上慢慢的走,左顾右盼。 然而,马上就要走出学校区了,始终没有什么动静。 我们初中是乡镇中学,盖在野地里面,好几个村子的孩子都来上学。这学校距离我们村子最近,所以大家都叫王庄初中。王庄初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在学校范围半里之内打了架,算是校内矛盾,顶多请家长。如果在半里之外,那就算是社会群殴了。一旦出了事,派出所出动都是轻的,往往村子里面互相勾连的大家族闻风而动,百十号人进行械斗。这也是为什么猪先生在我爸面前那么怂,朱姓在我们村实在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一个姓。 所以我和文闯两个人在学校区转了几圈,没有遇见挑事的人反而很忐忑。因为写纸条的人如果不是虚张声势,敢在学区外动手,那可真是要玩命了。 这时候,我忽然听见有前面人喊我:王天下。 我身子猛地一震,狂喜道:来了。 我和文闯齐刷刷转身,循声跑过去,气势如虹。 跑到半路我忽然放慢了脚步:情况有点不对。怎么喊我的,像是个女生? 文闯听了听,狐疑的说:好像是木夯。 紧接着,又一嗓子传过来:滚开,你谁啊你。 我一听这声音不对头。连忙和文闯跑过去。只见学校拐角处,三四个人围着木夯。 我的身子已经完全复原了。文闯虽然一瘸一拐但是也算好的好不多了。 我们两个走过去,打人前先立威:你们几个谁啊。找事是吧? 一嗓子喊出去,那几个人扭过头来,个个叼着烟。 为首的人我认识,叫王鑫泽,人称鑫哥。我一见这小子,不由得有点头疼。初三的,有名的刺头。 木夯一看见我,连忙从人圈里逃出来,躲到我身边。 鑫哥看着我们俩:这谁啊? 其余的人都摇了摇头。 我对木夯说:你能别在这碍事吗?回家写作业去,明天借我抄抄。 木夯小脸煞白,看了我一眼,扭头跑了。 我一看木夯走了,任务完成。然后向文闯招呼了一声,扭头就跑。 鑫哥那些人不乐意了,大呼小叫追了上来。他们是初三的,腿长力气大,很快就追上了我们两个,顺手一拳打在背上。 我身上背着书包,书包里放着砖头,自然无恙,只是向前趔趄了几步。可苦了打人的鑫哥,一个劲地搓手,疼的直吸气。我心想,这一招好使啊,下次放上仙人掌。 鑫哥等人吃了亏,不肯再从背后袭击,而是后面追击,侧翼包抄,很快把我们两个围住了。 可怜我和文闯的流星锤还没有使出来,就被人识破机关,夺下来扔在了地上。 虽然我俩勇武,但是双拳难敌四手,眼看一场敌众我寡的大战就要爆发。不远处有人高喝了一声:你们干嘛呢? 我和文闯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鑫哥扭头看了一眼,纷纷抱头鼠窜。 我挠挠头,抬头看见张老师走过来了,身后跟着木夯。 文闯小声地说:才出狼群,又入虎口啊。 张老师颇有兴趣的看着我们两个:学会打群架了啊? 我们连忙摆手:张老师,我们是被打啊。 张老师看来有事情要忙,摆摆手:先回家吧,明天上学再说。 我和文闯欢天喜地的捡起书包,把砖头倒出来,背在身上就想走。明天是星期六,不上学,还说个屁。 木夯在我们身后关心的问:你们没事吧。 我摇摇头:没事,不过,你怎么招惹上那些人了? 木夯哼了一声:还不是怪你? 我惊诧:怪我? 木夯点点头:是啊,昨天晚上我meng见你和文闯在这里被他们几个人打。本来我以为是一个meng,但是今天中午我看见他们几个人在男厕外面抽烟,和meng里的人一模一样,我有点担心,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给你写了个纸条。放学的时候走到这,正好看见他们几个聚在那里,我越想越担心,就看了他们几眼,没想到他们就把我围住了,说我瞪他们。幸好你来了。哎,看你今天差点挨揍的份上,我就原谅了你吧。 文闯一连串的恍然大悟:原来纸条是你写的,用的左手吧。原来张老师是你叫过来的,我说怎么那么巧。 但是我却听出来了玄机:你昨晚上也做这种meng了?说实话,我meng见我家的梯子倒了,砸翻了锅,然后今天早上就真的发生了。 木夯惊讶地看着我:我还以为是巧合呢。 我拍拍脑袋: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文闯两手插兜,瘸着腿走的很有个性:别管怎么回事,咱们是惹上鑫哥了。木夯,你没事做得哪门子meng啊,要是没有你,我们哥俩也不用趟这趟浑水啊。 木夯勃然大怒:死瘸子你说什么呢。 这时候,我们几个人已经走到村子里面了,远远地,看见两个大人喝醉了在吵架。我们急匆匆地躲过去,才走了一条街不到,我看见两群人正在拿着木棍铁锹打成一团。 我惊恐的看着这一切,再往前,还有骂街的声音。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我们村一向和和气气,怎么忽然都开始闹矛盾了? 我心里觉得很慌,忽然想起来朱家大侄子还不知道在哪虎视眈眈,更是心乱如麻。 第三十八章 被困的村子 我忐忑不安的回到家,看见我爸妈脸色很不好,皱着眉头坐在屋子里。 我心里很不安,对我妈说:我回来的时候,看见很多人在吵架。 我妈叹了口气:天下,咱们村出事了。 我心中一紧,虽然我已经猜到肯定出了什么事,但是现在听到我妈的肯定,心里更加沉重了。 我问:出什么事了? 我妈叹了口气:中午的时候,我跟你爸都做了一个meng。 我想起昨晚上的meng来,身子向前凑了凑:什么meng? 我妈说:我们做得meng一模一样。meng见你在村子里面玩,然后走到村子外面去了,怎么叫也叫不回来,眼看着你就走远了,再也找不到了。我妈说着,声音都变成了哭腔。 我有些错愕: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我爸接着说:后来下午的时候我出门转了一圈,发现很多人都做了相似的meng,大致内容都是自己的亲人走到村子外面,然后不见了。现在大家开始传,说我们村现在只能进不能出,出去的都得死。现在人心惶惶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也没有人敢试着出村。 我狐疑的看了爸妈两眼,心中一阵狂喜:看来不用上学了。 但是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不能出去就不出去呗,街上那些人吵什么架呢? 我爸说:如果当真不能出去的话,粮食倒好说,咱们农村人怎么也可以支撑几个月,油盐酱醋呢?不知道哪个缺德的开始偷东西,邻居们又开始互相怀疑,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 我答应了一声。心里隐隐约约有些兴奋,可能是年轻人,天生好事,喜欢看热闹吧。如果当时我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肯定没有这么轻松了。 这时候,我听见外面的大喇叭喊:乡亲们,都到村西口来,三闷同志要给咱们趟趟道儿。 我爸妈站起来,急匆匆向外走,于是我连忙跟上。 村口三闷身上戴着大红花,愁眉苦脸的站在影背墙后面,正在跟村长说:为什么是我啊。 村长说:咱们是党员,党员要身先士卒。 三闷不解:我不是被开除了吗? 村长摆摆手:只要你改过自新,组织上还是会接受你的嘛。你放心,这一趟回来了,你就是咱们村的大英雄,还能亏了你?你妈的医药费这就有着落了。还有,你的党籍也给你恢复。 村长提起三闷的妈,三闷忽然身体猛地哆嗦了一下,然后痛苦的点了点头。 紧接着三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冲着村子里面砰砰磕头:娘,三闷不孝顺,心疼钱,没有早点带你去医院,现在想去也难了。娘,三闷不孝顺,要是这一趟回不来,让你白发人送黑发人。 三闷还在一个劲地哭嚷,村长连推带踹得把他赶到村子外面了。 三闷踏过影背墙,就算是到了村子外面。一时间吵吵嚷嚷的人群鸦雀无声。大家目不转睛的看着三闷。 我站在我妈旁边,紧紧的抓着我妈的手,我也说不出来我为什么这么害怕。一时间气氛变得很诡异。 这个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太阳已经沉沉的落下去了一大半,只留一两丝昏沉沉的光线,让人们隐隐约约能看见出村的路。但是这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别说行人,就是一只狗,一只鸟,也见不到。它就静静的躺在那里,等着人踏上去,像是一个蓄势待发的陷阱。 这时候,有人嘟囔了一句:麻痹的,我怎么看着这路像是黄泉路。 周围人连忙嘘了一声:乌鸦嘴,别乱说。 然而,已经晚了,三闷明显的听到了这句话。 三闷站在村口犹犹豫豫,两只手痛苦的抓头发,脸上的表情都几乎要抽搐了。看得出来,他很害怕,但是怕也没有办法了。 他回过头望了望人群,被他目光扫过的人都不自觉的把头低下了,没有人想跟他对视。 太阳开始落山,天就黑的特别快,眼看要看不见路了。村外不远处就是乱葬岗,隐隐约约的在夜色里。 我觉得空气里越来越潮湿,像是起了雾一样,周围和远处全都雾蒙蒙的一片。村子外面的景象现在看起来就像是隔着一面镜子,阴森森的树和庄稼都像是湖里的倒影一样。 我隐隐约约有点恍惚,揉了揉眼睛。外面除了雾气重重,也没有什么异样。我暗自嘀咕了一声:傍晚起雾,有点不对劲啊。 这时候只见三闷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他打着手电,走的很慢,手电的光圈在远处一晃一晃的。大家都看着三闷的背影,大气也不敢出。 慢慢的,三闷几乎就要消失在浓雾中,只能看见亮光随着他的脚步时明时灭,时昏时暗。 到目前为止,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大家都渐渐的松了一口气。 突然,远处传来三闷的一声大喊,手电筒突然掉转方向,光朝着村子里射过来。 手电明晃晃的不正常,但是雾气浓重。我几乎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看到三闷黑乎乎的一个模糊的影子,只能听到三闷像是嚎叫一样的声音。 我妈站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力气越来越大。我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面色苍白,咬着嘴唇,整个人都在发抖。 而我虽然站在人群中,但是雾气侵袭过来,所有的人都开始变得模糊。 我背上的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等嚎叫声停止的时候,雾气渐渐散去,三闷也凭空消失了。只有远处的手电筒掉在地上,手电里的光朝着村子照过来。 乡亲们谁也不肯以身犯险去找他,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个别胆子小的已经绝望的哭了出来。 村长目瞪口呆,面色苍白,看来也吓得不轻,他咽了口吐沫:大伙大伙还是别出去了啊。 乡亲个个出头丧气,又是恐惧,又是狐疑,各自回家了。 也不知道,三闷的娘,最后会怎么样。不过,这时候了,谁还顾得上她? 那天的晚饭吃的很压抑。爸妈谁也不说话。为了避免我爸心情不好拿我当出气包,我早早的躺到床上了。 然而,我爸妈屋子的灯却一直亮着。我不断地听到他们絮絮叨叨的说话声,我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到后半夜,想去上个厕所。 经过他们房间门口的时候,我听见我妈好像提到了我的名字。于是我把耳朵贴在门上,凑过去听。 只听见我妈说:我舍不得。 然后是我爸的声音:舍不得怎么办,粮食不够吃了。 我妈似乎很痛心: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怎么舍得吃了呢。 我爸劝她:你也说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再吃回去也没什么啊。 我妈似乎听进去了我爸的话,但是依然有些犹豫。 而我在门外听得心惊胆战:这是要吃人? 想到这里,我遍体生凉。蹑手蹑脚想逃回去。 正在这时候,我爸房间的门开了。 然后我看见我爸一脸错愕的望着我,而我还保持着弯腰逃跑的姿势。 我尴尬的直起腰来:爸,我上个厕所。 我爸铁青着脸不说话。我余光瞥见他的身后,屋子里火光熊熊,支着一口大锅。 我扭头就走,但是我爸一把将我拉住了,我战战兢兢,踉踉跄跄跟着我爸走。然后就被押送到屋子里面。 一时间气氛很暧昧,大家全都心知肚明,却谁也不肯说破。我看见我妈神色犹豫不定,而我爸的表情则很凶狠,慢慢地,他抽屉里拿出来了一把菜刀:天下,你看我刚买的菜刀怎么样? 菜刀泛着寒光,我唯唯诺诺,满头大汗:还行吧。 我爸那菜刀在手里一个劲地拍:天下,咱们要不要试试? 我悚然一惊:怎么试? 我爸的目光正盯着我的脖子。 我吓得几乎要失禁了。扭头看看我妈。 我妈却始终不说话,低着头缠一个线团。 我两腿开始不由自主的发抖,我按着它们:爸,我想上个厕所。 但是我这话还没说完,我就感觉一道寒意袭来。我习惯性的缩了缩脖子。 然而,我耳边传来一阵切冻豆腐一样的声音,紧接着天旋地转,我听见我妈在尖叫。 然后有水迎面扑过来。我分不清东西南北,也辨不出上下左右。瞬间沉入水底,又浮起来。沉沉浮浮不知道多少次。 我开始头晕,过了很久,我才从水面上稳住,我睁开眼睛。发现我泡在锅里。 我看见我面前有一具无头的身体,这身体很熟悉,根本就是我自己的。我爸正拉扯着它。疯狂地挥舞着菜刀,我手手脚脚被砍下来,扔在锅里。鲜血狂飙,喷的到处都是,我爸满身鲜血,面目狰狞,眼睛里闪着狂热的火光。 我看着我自己的身体支离破碎。和我的头一块在锅里起起伏伏,挤在一块。我的手掌卷曲着泡在水里,就在我面前,不住的乱晃,不时地碰到我的脸。 这时候,反而没有了恐惧。我只觉得全身发虚,然后忽然头顶上一黑,锅被盖上了。 我猜到这是meng,但是meng里的一分一秒都过得很缓慢。 没有谁曾经和自己的尸体呆在一块,即使这是一个meng,但是这个meng无比真实,而且,醒来之后极有可能变成现实。 我不恐惧了,我已经被吓得麻木了。 我泡在锅里,渐渐地周围来时飘出香味。我已经熟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觉得一阵饥饿,想不到,连肚子都没有了,居然还能感觉到饿。 正在这时候,锅盖被掀开了。一阵强光照进来。晃得我睁不开眼。等我适应了这一切的时候,我发现我躺在床上。大汗淋漓,已经把床浸湿了一大片。 第三十九章 人间惨剧 我躺在床上,脑子里还是刚才的meng。我的两只眼睛看着发亮的窗户。外面的天已经亮了,但是还没有到起床的时间。 我身上的汗慢慢变干,一阵阵发冷。扭头,我看见被子早就被我踢到了地上。 我坐起来,想把被子捡起来。身上的汗粘着床单,我顺手把它扯落了。 这时候,我听见爸妈的屋子里传来了一阵说话声,一切都和meng中极为相似。屋子里的灯还亮着,看起来是一夜未关。 我哆嗦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早晨的寒冷还是因为内心的恐惧。我只觉得身上凉飕飕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静静地坐在床上,闭上眼睛,meng中的场景像是潮汐一波一波涌过来。我睁开眼,它不断的和现实重合。 我知道,当现实和meng境严丝合缝的时候,我就被我爸给煮了。 我闭上眼,自己对自己说:王天下,你要活,你是聪明人,多动脑子就能活。 于是我静悄悄的穿上衣服,提着鞋,蹑手蹑脚的从屋子里面走出来。地上真凉啊,我一个劲地打哆嗦。幸好,忐忑不安的走过了我爸妈的屋子,然后走到了院子里。 我在门口穿上鞋,踮着脚尖走到大门口。大门已经上锁了,但是这难不倒我。 我在院子里助跑了两步,然后飞身上墙。 然而,我忘记了前几天曾经大病一场,身手大不如从前,这一跃高度过低,没能跳上墙头,反而整个身子重重的拍在墙面上,砰的一声闷响。 这一声已经惊动了我爸,我听见房门的开关声,紧接着是我爸不快的声音:天下,你干什么? 幸好这时候,我的手已经搭上了墙头。我深吸一口气,大喊了一声:我要活。 然后两只胳膊克服对我爸的恐惧,猛地用力,把我的身子带上去了。 岂料,这时候我爸已经追上来了。伸手拽住了我的右脚。怒气冲冲的喊:大早上你发什么疯。 我趴在墙头上,看见我爸发怒的样子,和昨夜的meng一般无二。我吓得心惊肉跳,全身发抖。但是我不想死,我咬咬牙,大喊:我要活。然后,伸出左脚向我爸踹去。 这么多年来,我爸打我的时候我唯一的动作就是缩脖子等着。他绝对料不到我居然敢还手。不由得呆了。 我见他手上放松,连忙把右脚抽回来,身子一歪,重重的摔倒在墙的另一面。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哭,但是我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就已经泪眼滂沱。 我爸开大门的声音已经在不远处传过来,我不敢怠慢,连滚带爬的跑起来,一边用手背把眼泪抹去。 我心里默念着:我要活,我要活。然后玩命的逃跑,我走了很多小巷子,尽量的拐弯,这样,我爸才不知道我到底跑到哪去了。 实际上,我也不知道我应该跑到哪里去。 现在应该已经是白天了,但是天阴的要命,像是半空中有一块化不掉的浓痰。地上朦朦胧胧的,似乎还有些晨雾。 我望了望,不知道哪里着了火,浓烟滚滚的冒到半空,和地上的雾,天上的云,互相勾连,遮天蔽日。 我像是一个逃犯,在一条巷口探出头来,看看街上没有可疑的人,然后才敢一阵风一样的掠过去,然后又迅速地藏起来。 眼看我已经逃到村口了。 躲在村子里被我爸找到是死,想三闷一样闯出去也是死。前者是等死,后者是作死。可惜,我想要的是活。 正在这时候,我扭头看见了村委会的国旗。我心中一阵大喜:对了,还有文闯。 我兴冲冲跑到村委会,伸手就要推开文闯家的门。但是手按在门上,又猛地止住了。 不对,我爸肯定想到我会来这里。没准,就正在里面等着我呢。 于是我把眼睛贴在门缝上,使劲往里面看。幸好,里面只有文闯要姚媒婆两个人。 文闯正在和姚媒婆说着什么,声音模模糊糊听不大清楚,什么大家寄放在面粉厂的粮食被哄抢,死了不少人,后来莫名其妙的失了火。 姚媒婆嘿嘿的笑:现在大家和我们一样穷了。 文闯就点点头。 我没有细想文闯地话,看见我爸不在,就放心的推门走了进去。 姚媒婆看见我来了,先是错愕了一下,然后欢欣鼓舞,从床上跳下来:天下来啦? 文闯和我是好哥们,每次我来都是互相拍打一下肩膀。但是这次,文闯居然亲热的凑上来,挽着我的胳膊。 我有点不习惯,看着这两个热情的人,和眼睛中莫名其妙的笑意。 我忽然心中一凛,假意问道:文闯,你们家还有粮食吗?我有点饿。 文闯笑嘻嘻地:以前没有,不过现在还能撑几天。 我用余光瞥见姚媒婆正在慢慢地抽出一把菜刀。 我大叫一声,使劲推了文闯一把。也亏了文闯腿瘸,站立不稳,被我推得倒退几步,倒在姚媒婆身上。 然后,我拉开门逃了出去。 没想到,刚才还冷冷清清的大街这时候已经全是人了。这些人大多数扛着铁锹,少数人拿着菜刀。 我不敢靠近,远远地跟着,听见他们在讨论,什么不知道要困在这里多久,所以一定要储备粮食,什么现在先抓一些活肉来吃。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活肉这种东西。不由得有些奇怪,于是悄悄的尾随。 这群人大多是姓王的本家叔叔伯伯,有人看见我了,随手递给我一根木棍,于是我夹杂在其中。 我不知道要去干什么。只是跟着他们乱走。 忽然,有人高喊:这里有肉。然后人群中一阵大喊,蜂拥而去。 我没有看见肉,只看见几个人。那是姓李的一大家子,不知道为什么,也都拿着刀枪棍棒。 但是他们明显的战战兢兢:姓王的,你们不要人多欺负人少。 我们王家领头的喊了一声:要不是你们抢粮,面粉厂会着火?奶奶的,白面没了就吃肉。 然后人群乌泱乌泱的涌过去,一波一波,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哀嚎,怒吼,绝望,贪婪。 光天化日,几十人杀了十几人。 我手执木棍,呆立在最后。看睁睁看着几个活生生的人倒在地上,被大卸块,满地的血慢慢的流过来,流到我脚下。我耳朵里不断回响着钝刀砍骨头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 忽然,我手上一沉,一个全身血污的本家叔叔递给我一把刀,一条大腿:孩子,回家把肉煮了吃了。家里的粮食省着点,能撑几天算几天吧。放心,咱们王家是第一大姓,人多势众,有事就叫叔叔伯伯们,没人敢欺负你。 我脑袋里塞进去了太多的东西,茫然的点点头,直到他们走远了,我才触电般的反应过来,甩手把那条腿扔在了地上,然后倒退了几步,惊恐的看着它。 这时候,我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狞笑。 一伙外姓人正不怀好意的跑过来。 我惊慌失措,来不及捡地上的刀,撒腿就跑,跟上前面的大队伍。 我扭头,看见他们捡起那条腿,然后躲到巷子里了。 正在这时候,我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怒吼声,是我爸的。 我有点害怕,不敢过去。但是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是老五。哪个不长眼的敢动我们王家人? 然后,我们这群人又乌泱乌泱的跑过去,我身不由己,被人群夹裹着冲到自己家门口。 几个外姓人手拿刀枪棍棒正在攻打我家。我妈正站在院子里哭。而我爸站在门外,挥舞着铁锹死守门口。他身上已经见了伤痕,但是依然没有后退一步。 这时候,我早就忘了什么meng,绕过叔叔伯伯,跑得飞快,一马当先,挥舞着木棍冲过去。 我心里怒火中烧,满眼都是我爸身上的伤,我冲到一个人面前,管他是谁,砰地一声闷响,棍子打在脑袋上。那个人惊诧的回过头来,看着我。下一秒,大团的血涌出来,很快流了满脸。随后,他倒了。 其余的几个人听见动静也回过头来,看见身后的人群,手一松,凶器脱手,全都掉在地上了。 他们没有反抗,知道反抗也没有用。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任由我们一刀刀的捅进身体,然后倒在地上。没有人叫骂,顶多是吃痛之后的一声呻吟。 片刻之后,人变成了肉,被大家塞进了背包里。我家门前,只剩下一地血污。 有个伯伯说:老五,守住自己家不容易啦,咱们王家人在一块安全点。 我爸点了点头,领着我妈加入了队伍。 不知道谁领的头,我们开始喊一个口号:杀光外姓人。王庄是我们王家的,平时和睦相处的邻居,在注定的饥荒面前,变成了可以杀了吃掉的活肉。 我跟着走了一段,打家劫舍,把藏起来地外姓人一一找出。 忽然,我想起来木夯。不由得满头大汗:木夯还活着吗? 想到这里,我悄悄地脱离了队伍,飞快的向猪先生家跑去。 猪先生家大门敞开着,满院凌乱。看不见人,只能看到血。 第四十章 浩劫 我轻轻叫了一声:木夯? 没有人回答我。我看着地上的血污,心情低到了极点。 我一步步走到屋子里面去。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声音,像是抽噎,但是若隐若现。 我提着木棍,在屋子里面转来转去。 扭头看见墙上的镜子。我满身是血,木棍上的血还在向下滴。我的头发被黏的一缕一缕,狰狞无比。 忽然,我看见床下面有一只脚。 我狂喜,一把趴在地上,掀起床单。 木夯死死地捂着嘴巴,瞪着眼睛惊恐的看着我。 我喜笑颜开:木夯,你还活着? 木夯张张嘴,发出几个模糊不清的音:别杀我。 然后,就晕了过去。 看来木夯是真的吓坏了,每次刚刚叫醒,又马上晕过去,足足折腾了三次,我才稳定住她的情绪。 村子里的混战从早上一直持续到晚上。这一整天,我和木夯都躲在猪先生家。 我没有问木夯猪先生和猪太太去哪了,因为我知道,他们多半已经不在了。柿子挑软的捏,他们这些小姓,肯定是最先受到冲击的。 天黑之后,外面渐渐安静下来。我拉着木夯摸黑往我家走。 一路上静悄悄的,我感觉很憋闷,不知道为什么,总想大叫两声。但是我知道,现在千万不能发出声音。 木夯紧紧地抓着我的手,我能感觉到她的身子在不住的发抖。 我现在又累又饿,全身疲惫的要命,只想早点把木夯送到我家。没想到几束手电光照在我们俩身上。 对方凶狠的问了一声:谁? 我单手捂住自己的脸,另一只手开始拉着木夯狂奔。打手电的人在后面穷追不舍。 我们穿过大街小巷,不停地绕圈子,终于把他们甩开了。 黑暗中,我看了看四周。这里距离我家不过二百米,只需要十几秒就安全了。 我回头对木夯说:走,我带你回家。 没想到,在惨淡的火光,灯光加月光的照映下,我看见木夯脸上居然挂着意味深长的笑。 这笑容很诡秘,我吓了一跳:木夯,你怎么了? 我一句话没说完,后腰上忽然传来了一阵剧痛。 我惊讶的看着那把水果刀,以及握着水果刀的木夯。 木夯阴狠的说:王天下,你想把我骗到你们家,然后杀了我吃肉对不对?我告诉你我还没那么傻。 然后,她蹭的一下把刀抽出来,环顾四周,匆匆的逃走了。 我捂着后腰的伤口,感觉那里一股热流不断地涌出来。估计血流如注。 这时候也没必要进行什么隐蔽了。我艰难的往家走,走的踉踉跄跄,头昏脑涨。 不出我所料,我家大门紧闭,我不敢敲门,担心惊动周围的人。我艰难的助跑,然后上墙。即使有那一摞残砖垫脚,我还是被墙头磕到胸腔,胸口的气息为之一滞,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身子缓缓的滑下去,扑通一声,掉在院子里。 原本黑乎乎的房间忽然闪出一束手电光。然后我就看见我爸妈满身血污,拿着武器冲了出来。 他们两个看见是我,明显松了一口气。 我妈把我扶起来:没受伤吧。 我摆摆手:没事,现在怎么样了? 我爸说:村子里面只剩下姓王的了。 我妈说:肉都腌起来了。 我听得一哆嗦。 我妈问:你饿吗?我给你弄点饭。 我还没说话,忽然外面响起一阵撞门声。不是敲门,是撞门。 大铁门咣咣的响。然后轰然倒塌。我看见外面七个人,抬着木头,打着手电,气势汹汹的走进来,领头的就是村长。 我爸看着那些人:咱们都是姓王的,你们要干嘛? 村长嘿嘿一乐:现在咱们村粮食没了,电也没了,不知道要困在这里多久,我就合计着哈。咱们王家人还是太多。不过幸好,王家也有亲疏远近,不如先把你们这些旁支都砍了。 村长说道砍了这两个字,身后的人挥舞着刀冲了过来。 我爸估计早就料到了,一马当先越过去。原本文弱的我妈估计在这一天也杀红了眼,开始跟那些人血拼。 我捂着后腰坐在地上,全身乏力,看着这荒唐的一切。 我爸常年打人,自然比村长带来的干部英勇一些,但是对方毕竟太多人了。 我爸冲我大喊:快去找你二大伯,和他在一块,别再回来了。 我答应了一声,艰难的翻墙逃跑。 我在墙头上的时候,我妈忽然叫我:孩子。 我怔了怔:妈? 我妈看了我一秒钟:你二大伯有点三脚猫功夫,跟他在一块,你死不了。但是你要记住。当村子里只剩下你们俩的时候,你千万要逃走。 我点点头,爬到墙外去了。 我不知道我爸能坚持多久,我要赶快找到王二去救他。但是前提是,我能坚持到王二家。 我在大街上虚弱的跑,越跑觉得天越亮。 我有些奇怪,现在天就已经亮了吗? 然后,我听见一阵脚步声。我回头,看见一群人站在我身后。 领头的就是王鑫泽。我知道今天估计是没办法幸免了。我站在那里,靠着墙:鑫哥,你这是要干嘛啊。 鑫哥和村长一样的笑:原来你叫王天下。上次在学校挑刺我还没收拾你呢。现在村长有令,先把旁支杀了。 我苦笑了一声:鑫哥,你别傻了,旁支死了之后呢。 王鑫泽显然没有明白过味来。 我继续撩拨他:昨天能杀邻居,今天就能杀旁支。明天呢?是不是亲兄弟也能杀?鑫哥,我劝你早点把村长干掉,免得过两天也让人给吃了。 鑫哥忽然勃然大怒,一刀向我砍来:让你麻痹废话多。 我笑了,因为我看见鑫哥眼睛里满是对明天的恐惧。 然后我倒下。眼皮越来越沉重。周围聚拢过来很多只脚。围着我,我的身体被人拉扯着,在地上一动一动。但是我不睁开眼,我已经死了。周围陷入绝对的黑暗。 我不知道在黑暗中飘了多久。忽然听到有人叫我:天下,天下。 我睁开眼,周围围了很多人。有木夯,有文闯,有我爸妈。 我摸摸身上,没有伤口。 我慢慢的坐起来:怎么回事? 我妈担心地说:你没事吧,说了一夜胡话。 我摇摇脑袋,果然有些沉重。我瞪大眼,问我妈:我睡了一夜吗? 我妈点点头。 我忽然脱口而出:面粉厂是不是着火了? 文闯诧异:你怎么知道? 我心里一沉,完了完了,看来一切都要发生了。然后,我把我的meng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先是讲meng见爸妈将我煮了,然后又讲meng见村子里的人互相残杀。讲到后来,不由得全身发抖。 木夯和文闯听我把他们meng的那么坏,气愤不已。等听见各种惨象,又脸色发白。 而我妈更是呸道:你小子都瞎想什么呢?咱们是人,不是畜生,怎么能吃人肉呢? 我看着这些正义凛然的人,不由得低下了头。 但是我爸却说:天下说的,也有可能。然后,他冲我妈眨眨眼:你忘了我给你讲的?当年闹饥荒,我们王家五兄弟,死了三个。 我妈忽然一哆嗦,捂着耳朵说:你别给我讲,我不听。 我爸拍拍她:好啦,跟你闹着玩呢。看你吓的那样。 我问我爸:还是不能出村吗? 我爸点点头:村委会有电话,但是始终打不出去。他顿了顿:你去把你二大伯找来。文闯,你去接你奶奶。木夯,把你爸妈叫过来。 我们齐声问:干嘛? 我爸说:天下的meng,没准会变成真的,谁知道呢。我们几家亲近,呆在一块安全点。 我爸这么说,基本上就是肯定我meng里的事会发生了。我全身打了个寒战。 这时候,我听见门外传来王二的声音:不用找我了,我自己来了。 紧接着门口一暗。王二走进来了。 我看见王二身穿黄道袍,手拿桃木剑。腰里别着镇魂铃,怀里揣着黄纸符,俨然一个身怀绝技的老道。不过可惜,他头上拿顶草帽把这种威严给破坏了。 我爸皱皱眉破:你又发疯了? 王二两眼望天:什么发疯,我是要化解这场浩劫。 我感兴趣的坐起来:二大伯,你说的是什么浩劫? 王二大大咧咧坐下来,伸手拿起桌子上的一个苹果:就是你的那个meng。老五说的对,咱们什么也不做,这个meng很有可能变成真的。到时候,咱们王庄可真的就变成人间地狱了。 木夯问王二:到底怎么回事? 王二说:我今天早上占了只先天演卦,卦象显示 我妈打断王二:你能不能别吹了。 王二挠挠头:我猜,这事应该是朱家大侄子弄出来的。打算报复咱们全村人。 文闯咂舌:大侄子这么厉害? 王二的眼神也很狐疑:我也正奇怪。大侄子不可能这么厉害,不然的话,前两天我就出手了。本以为杀鸡焉用宰牛刀,没想到让他做大了,不过没关系。现在我出手也不晚 我爸站起来:你别闹了成不成?你会捉鬼?你平时坑蒙拐骗给人算卦就够丢人的了。 王二却不管这个,环顾了一下众人:我得找几个帮手,跟着我出村走一趟。 大家都知道,昨天晚上三闷出去之后就失踪了,现在王二居然仍然要出去,一时间,大家都不说话了。 第四十一章 合葬碑 王二声称要找两个帮手出门捉鬼,他没有指出来想找谁,但是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我和文闯,傻子都能看出来,他想要的人是谁。 但是我爸妈绝对不会答应的。不答应的原因很简单。他们根本就不相信王二,认为这小子是个江湖骗子。还有就是,出村太危险了,三闷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王二苦口婆心:文闯去不去你们管不着,但是天下必须要去。 我爸妈一脸不快:为什么天下一定要去。他才是十几岁的孩子,能帮上什么忙?王二,天下可是你亲侄子啊,你就忍心?万一出点什么事,咱们王家就断了香火了。 王二抓耳挠腮:你们不懂,那个meng 我爸估计是火了,站起来就想把王二赶出去。但是有个人从外面进来,把门堵住了。 我们抬头看,是白发苍苍的姚媒婆。 我爸看见姚媒婆也有些诧异:姚大妈,刚说要去请你呢。 姚媒婆嘴唇直哆嗦,然后喊了声:王五。 我爸见姚媒婆神色不对,也有些诧异:哎。怎么了? 姚媒婆却不再说话,扑通一声,给我爸跪下了。 我爸吓了一跳,连忙退开,绕到姚媒婆身旁,一伸手把她扶起来了:姚大妈,你这是干嘛? 姚大妈已经老泪纵横了:我对不起乡亲们呐,要不是我招惹了这个朱家大侄子,咱们村也不会弄成这样。 我爸把姚媒婆扶到床上坐下:这要怪就怪那个大侄子,您老人家别太自责,咱们这不是想办法呢吗? 姚媒婆哭了一阵,忽然又来了一句:王五,我也对不起你们家。 我爸更诧异了:怎么对不起我们家了? 姚媒婆说:想要对付朱家大侄子,恐怕你家天下必须得去。 这下我爸真着急了:为什么啊? 姚媒婆满脸后悔:当时为了破开朱家大侄子的土棺,我让天下在他棺材上撒了一泡尿。他肯定怀恨在心。如果咱们什么也不干,别的乡亲会不会有事我不知道,但是他肯定不会放过天下。倒不如让天下去一趟,引得他现身,没准能把那恶鬼制服,活着回来。 我爸重重的了一声。 姚媒婆是长辈,他不好说什么,但是这一已经够了,满含着责备与痛苦。 姚媒婆的眼泪更擦不干了。 王二举着桃木剑信誓旦旦的保证:放心,我保证这俩孩子没事。 我爸妈都没有说话,屋子里陷入了沉默。 如果我去的话,危险是明摆着的,但是如果我不去,全村人都要倒霉。按照我meng中所讲,我们会自相残杀,即使死,也死的非常难看。 过了很久,我爸问我:天下,你想去吗? 我爸做事想来果断,从来没有征求过我的意见,这是第一次。 但是我连想都没想,就回答:去。 我之所以这么自信。一来是见识过王二的镇鬼符。二来是有过几次见鬼的经历。三来是出于好奇。 我妈站起来:不行。 我爸叹了口气:让他去吧,等在这里也是个死。 我妈哭了:让天下去,我是一万个不放心,而且还是跟着这个王二,整天贼眉鼠眼,坑蒙拐骗,这么多年我就没见他干过一件正经事。 王二听见我妈这么说他,居然脸不红心不跳,两眼望天,轻轻笑了笑:我坑蒙拐骗?我要是坑蒙拐骗怎么抓住王大胆的?怎么给天下学校看风水修那个镇妖塔的?怎么知道今天这事是朱家大侄子惹出来的? 我听得感兴趣:我们学校的镇妖塔? 王二摆摆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老五,是男子汉不?紧要关头,屁大点事听老婆的? 我爸跺跺脚:去,让天下去。 我妈重重的坐在床上,一言不发,眼泪一串一串流下来。 王二没有丝毫耽搁,其实也耽搁不得了。面粉厂存着大家一年的粮食,现在全烧了。不出一星期,村里就得乱。 我和文闯跟着王二在街上大踏步的走。 后面跟着送行的亲人,看起来很是悲壮。 王二经过猪先生家门口的时候,停住了,仰天喊了一嗓子:猪先生,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没? 猪先生在里面应道:好了。 然后,猪先生猪太太从家里捧出来两只猪头。 王二让我和文闯接了:拿着,用这个拜祭下死人。 随后,我们三个马不停蹄走向村外。木夯想跟着,但是被猪先生拉回去了。 那道影背墙静静的立在那里,上面斑驳的标语还在。但是如今它成了生死界。我忐忑不安得看着它。 王二回头看了看众人,吩咐道:一会无论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不要信,更不要冲出来。然后,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我妈,又冲我爸使了个眼色。 之后,王二掉头就走,没有丝毫的停留,道袍飘飘,轻轻松松的就迈了过去。 我连忙跟上,听见我妈在身后喊:天下,小心点。 这时候,我两脚已经在界外了。我回头想答应一声,却看见身后根本没有村子。 身后是一片荒冢。上面长满了蒿草,冷冷地伫立在那里。这片荒冢比乱葬岗的规模还要大,一眼看过去望不到尽头。而且叠的很高,我们就在它的阴影之下,好像它随时会压下来,把我们埋住一样。 村子呢?我的家人呢?我们为什么从坟地走出来?我们已经死了吗? 我心里一惊,越想越害怕,两手不由自主的乱抖,端着的猪头摇摇欲坠就要掉下来。 幸好王二发现了我的异样,伸手一把托住。 然后,他吸了吸鼻子,叹道:好大的怨气。 我哆哆嗦嗦:二大伯,这是怎么回事? 王二轻描淡写:障眼法而已,怕什么。然后,他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罗盘。 罗盘本应该指向南方,但是现在指针乱转,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不断地拨弄它。 我看的紧张无比,嗓子发干,咽了口吐沫。 王二的表情显然很诧异:朱家大侄子有这么厉害? 这时候,我忽然感觉到脚下一阵震动,地面鼓了起来。 我不由自主,一边躲开一边东张西望。 身后的荒冢像是活了一样,一层层的倒塌下来。泥土挟裹着棺材,里面半腐烂的尸体露出来。 然后,我耳边传来了一阵笑声。是那种喉咙烂掉一半才能发出来的笑,它就贴着我的耳边,我惊慌的转身,身后只有文闯和王二,他们两个也是一脸的惊恐。 王二忽然伸手把我端着的猪头打掉:扔了这破玩意儿,跑! 然后我们三个人开始玩命的逃跑。身后的笑声一直跟着我们,我们不敢停下来,互相搀扶着,在没有道路的荒野上磕磕绊绊。 百忙之中,我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不少棺材里的尸体被翻了出来,躺在地上的,挂在树上的。七零落,而且大多已经不完整了。 我们现在距离那片荒冢已经有一段距离了。于是一屁股坐下来。 三个活人看着几具残缺的尸体。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力气了,谁也不肯干这种事。 幸好,这些死尸静悄悄的很安静。我们才有喘口气的机会。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那些死尸,总有些异样的感觉,但是到底是什么感觉,却又说不上来。 我气喘吁吁问王二:二大伯,我爸妈是不是在坟里边埋着呢。 王二摆摆手:别瞎想,这都是障眼法,幻觉,没有的事。 我还在疑惑的想:如果是障眼法,咱们刚才还跑个什么劲? 我正要再问,文闯忽然神色古怪的冲我使了个颜色。 我心里悚然一惊。闭口不言,然后偷偷看着文闯。 文闯警惕的看了王二一眼,然后指了指他的裤裆。 我不明所以:这小子搞什么鬼?然后偏头望过去。 只见地上的土已经被文闯挖走了,露出下面埋着的石头来。 那是一块石碑,上面有几个繁体的字,我能辨认出来,上面写着:合葬。然后,第一个名字就是王二。 我大吃了一惊,看了看坐在旁边擦拭桃木剑的王二。顿时大汗淋漓。 怎么?难道王二已经死了吗? 我脑子里千回百转,各种想法纷至沓来:不可能,不可能,王二和我们一块出村,怎么会死了呢? 这时候,文闯小声对我说:天下,你可别害怕,你看看那些尸体。然后,他向前面指了指。 我抬头看那几具尸体,忽然明白我为什么有异样的感觉了。挂在树上,正在风中晃晃悠悠的,分明就是王二。 我头皮发麻,全身开始打摆子。如果树上挂着的尸体是王二,坐在身边的这个是谁? 我用余光扫了扫正在擦拭桃木剑的王二。只觉得他的动作越来越怪异,越看越不像是人。 我心中忐忑,又看了一眼树上的尸体,忽然,我目光一偏,发现王二的尸体旁边,还有另一具年轻的躯体。这死尸背对着我,我无法看到他的面貌。然而,根据那身衣服,我知道,是文闯。 我惊慌失措,扭头看了看文闯。他正耐人寻味的盯着我。 我背后生凉,站起来想要逃跑。但是他一把拽住了我。 我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只是死死地盯着他。 文闯缓缓的抬起手,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吐沫,声音大的连我都害怕。 他的手并没有碰到我,而是指了指前面死尸中得一具,然后用嘶哑的声音问我:面熟吗? 我看了一眼,顿时全身大震。 这尸体已经没有了头。但是,谁会不认识自己的身子呢? 我哆哆嗦嗦:我。难道我也 文闯没有说话,挪了挪身子。然后露出屁股下面压着的字:姚文闯,王天下。 这是一块墓碑,墓碑上写着:合葬,王二,姚文闯,王天下。 第四十二章 饿鬼 二大伯看见我和文闯在一旁神色不定,走过来:你们两个干嘛呢? 然后,我指着那块合葬碑,哆哆嗦嗦:这里,有一块墓碑。 王二走过来,蹲下身开始用袖子擦上面的土。石碑的全貌渐渐地露了出来。原来这石碑比我们看到的要大得多。而且,上面也不止我们三个的名字。林林总总,列了好几行,我粗略的看了看,几乎全村的名字都在上面。 文闯狐疑的看了看我们两个:咱们是不是早就死了?不然怎么会有这块墓碑? 我也紧张道:是不是咱们全村人都死了,自己还不知道? 王二盯着那块墓碑看了很久,像是很有兴趣似得。然后他抬头问我:天下,你觉得你是死了还是活着? 我唯唯诺诺:我觉得我还没死,不过 王二哈哈一笑:不过什么?不过因为一块石碑就怀疑自己是个死人了? 说到这里,王二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符,上面用朱笔乱七糟画着一些图案,但是我也看不懂画的是什么。只见他将那块符贴在墓碑上。 然后,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方法,手腕一抖,那张符轰的燃烧起来。 紧接着,符纸越烧越烈,变成一个巨大的火球,甚至不停地向外面溅火星,我不由自主的后退。眼看那那团火越来越耀眼,然后砰的一声巨响,像是爆炸了一样。升腾起一股黑烟。 过了片刻,浓烟散尽,我看那石碑,完好无损,只是,碑上得文字已经变了。 我疑惑的看着王二:二大伯,你这是变戏法呢? 王二摇摇头,两眼还在紧盯着那块碑:我年轻的时候曾经见过这块石碑,上面的人也早就死了。 我指着那些陌生的名字:就是他们吗? 王二点了点头: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大的怨气了,他们心中不忿啊。想来个翻天覆地,把咱们的名字也写上去。 听王二的口气,这里隐隐约约像是有什么故事,我大惑不解的看着他:这些人是谁? 王二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趁着天还没黑,咱们赶快走吧。 我指指对面的尸体:我在那边好像看见 王二拍拍我的肩膀:这里怨气太重了,已经远远超过咱们三个的阳气了。你们记住,这里看见的事千万不要轻易相信,心里始终记着,自己是一个活人。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有死的念头。 我茫然的点了点头。 王二手里拿着罗盘,死死地盯着那指针,一会左,一会右的乱走。 我和文闯跟在后面。 天虽然亮着,但是灰蒙蒙的,既看不到太阳也看不到云彩。我们像是走在没有边际的荒野上,到处都是小树和蒿草。 我往家的方向望了几眼,只可惜,没有看见村子和村民,只有一大片一大片的坟茔,上面还躺着几具尸体,不过,距离远了,也看不太清楚了。 我看了看走在旁边的文闯,小声的说:我总觉得那块合葬碑不简单。 文闯点了点头:我看见那块石碑上有你大伯的名字。 我指指王二:他? 文闯摇摇头:是你其余的大伯。王大,王三,王四。 我心里悚然一惊,但是很快又恢复正常:他们本来就已经死了,碑上有他们的名字也算是正常。 我们两个只顾在后面嘀咕。一抬头,发现王二已经站定身子了。 我看见他两眼直直的盯着前方。而前面,是我们的村子。 屋舍俨然,行人如织。这时候看见,真是倍感亲切。 我大喜:二大伯,你有本事啊,领着我们转了一圈,找到回来的路了。然后,我三步并做两步就要进村。 但是这时候,王二一把拉住了我。然后指了指那道影背墙:你看清楚。 这时候,我才发现,影背墙上的建设小康社会莫名其妙的变成了抓革命促生产。 文闯面色苍白的走过来,冲王二说:二大伯,里面的人,好像已经死了很久。 王二把桃木剑插回腰间,点了点头。 我忽然觉得有点冷。远远地,在村子里面,大街小巷里乱逛的,都是孤魂野鬼吗? 王二低头思考了一会,对我们两个说:咱们得进去看看。 我有点紧张:那么多鬼,这怎么进去? 王二微笑:别怕,就当是回家就行。有我在,放心。 然后,王二拉着我们两个一步步走进去。 从我们踏进去得那一刻,里面的人就死死地盯着我们。 我紧张的脑门冒汗:二大伯,他们看见我们了。 王二轻描淡写:他们又不是瞎子,当然能看见我们了。 王二一脸的平淡,但是我和文闯吓得哆哆嗦嗦。 那些鬼和我们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但是随着我们在村子里面乱晃,他们的人数越来越多,到后来,几乎是成群结队的跟着。 我觉得我要疯了。我抱着头想蹲在地上:二大伯,咱们别走了,我受不了了,这些人跟在咱们后面,我全身难受。你把桃木剑借我使使,我砍了他们。 王二停下来,问我:你回头看看,你敢吗? 说实话,自从进村以来,虽然知道有鬼跟着,但是我一直都是用余光瞥一眼,从来没有真的回头看过。 这时候听见王二这么说,我回头看了一眼。 那些人衣衫褴褛,瘦骨嶙峋,脸上没有一点肉,一副尖嘴猴腮的样子。他们身上灰蒙蒙的,唯一发亮的地方是那双眼睛,一眨一眨闪着光芒,好像很贪婪。 王二又问了我一遍:你敢砍吗? 我犹犹豫豫: 王二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砍人不敢,砸人呢? 然后,顺手扔了过去。 砖头旋转着落下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一个人的脑门上。然后,我听见一声脆响,像是切开了个熟透的大西瓜。随即,那人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原本木愣愣看着我们的死人,忽然回过头去,把那人围在中间,然后,我听见一阵急促的咀嚼声。 我惊恐的看着王二:他们不是鬼吗。鬼也吃鬼吗? 王二轻蔑的笑了笑:他们是饿鬼。想吃一切可以吃的东西,但是胆子太小,即使有天大的怨气,也成不了气候。没什么可怕的,咱们真正要找的,是朱家大侄子。 王二盯着不远处渐渐恢复正常的饿鬼:就我推测的来说,朱家大侄子肯定借助了这些饿鬼的怨气,所以,才把咱们村搅和成这样。想解决这件事,非得把他找出来不可。只要弄死了他,这些怨气群龙无首,很快就可以散去了。 我正要问王二,朱家大侄子在哪。忽然,文闯冲我们两个说:快跟我来。 然后,他闪身进了一条巷子。 我们两个不明所以,只好紧紧地跟上他。 进了巷子之后,文闯的速度慢了下来,在前面一步步的走,但是始终没有再说话,我们问他为什么要来这里,他也只是若有所思的摇头。 这条巷子很长,两边都是高高地墙。灰蒙蒙的天只剩下了一条线,我们走在墙下的巨大阴影里,像是进入了什么怪物的魔爪。 我在窄巷里面走的很压抑。一想起来这里到处是鬼,就一身一身的出冷汗。 走到一半,王二忽然拉了我一把,我被他这个动作吓了一跳。 只见王二神情古怪的盯着走在前面的文闯,小声对我说:大侄子,咱们不能跟着他走。 我听到这句话很紧张,心脏突突的跳:为,为什么? 王二看了看前面的文闯:他不对劲。 我揉了揉发麻的头皮:哪不对劲了? 王二说:你忘了吗?文闯是个瘸子。 他这么一说,我猛然回过味来了。 刚才文闯奔跑如风,迅捷无比,没有半分瘸腿的样子。即使现在慢慢走,也稳当的很。 我打了个哆嗦:他不是文闯?他是谁?文闯呢? 王二摇摇头:这个人不简单,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掉包。 随后,王二把桃木剑抽出来:走。跟着他肯定没有好结果。 然后,拉着我掉头往回走。 我们刚才跟着文闯一路小跑,进了一条狭长的巷子。等我们打算退回去的时候才发现,我们并没有甩掉那些饿鬼。他们跟上来了。 这些饿鬼眼睛里面闪着贪婪和懦弱的光芒。犹豫不安得堵在巷口。然后,慢慢向我们靠近。 我紧张的拽拽王二:他们要干嘛? 王二咬咬牙,从怀里掏出几张镇鬼符,然后贴在了路中央。 那些饿鬼显然怕了这几张符,在那犹豫不前。但是饿鬼越来越多,后面的推前面的。站在最前的那几只饿鬼不由自主得踩在镇鬼符上,发出一连串的哀嚎。 我看见它们痛苦的仰天长嚎,脸上的皮居然一片一片的脱落下来。变得血肉模糊。 王二拉了我一把:快走。 然后,我们两个匆匆向另一个方向跑去。这个方向,正是文闯带我们来的方向。而文闯,已经不见了。 我从来不知道,我们村还有这样的巷子。我们跑了很久,始终不见尽头。 我拉住王二:不对劲呀二大伯,我怎么觉得鬼打墙了?咱们别再跑了。 王二摇摇头:鬼打墙我还看不出来吗?接着跑。 王二语气坚决的有点不正常,好像知道前面有什么似得。 忽然,我心中莫名其妙出现了一个想法:既然文闯能掉包,那么王二呢? 第四十三章 旧相识 王二曾经告诉我,这里怨气冲天,千万不要相信眼前看到的东西。那么,我应不应该相信眼前的王二呢。 我盯着他,越看越觉得似乎不认识他了一样。这张原本熟悉的脸,变得很陌生。 我脚下不停,仍然在跟着王二奔跑,但是我的心里在不由自主的胡思乱想,如果王二是一只饿鬼乔装打扮怎么办?他要吃我怎么办? 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的看了看王二草帽下得那张脸,脸上满是皱纹与胡茬,如果吃起来,肯定很扎嘴 王二本来跑的风生水起,忽然不经意歪头看了我一眼,紧接着,他面露恐惧,像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样,身子猛地向一边躲。 王二的闪避纯粹是下意识地反应,所以身子一下撞在墙上,猛然倒地。 我不由自主停下来,慢慢走过去,试探着问:二大伯,你没事吧? 王二不等我靠近,迅速的跳起来,然后猛地向后跳了两步,和我拉开一个安全距离:天下,怎么了? 我站在原地不动,死死地盯着王二:我怎么了?你怎么了? 王二犹犹豫豫:刚才我看见你恶狠狠的盯着我,目露凶光,你想什么了? 我知道王二指的是什么,那时候,我满脑子是吃人与被吃。 但是我不肯承认,我矢口否认道:我什么也没想啊,二大伯,你眼花了吧。 王二点头承认:没准是我眼花了。天下,在这种地方,咱们千万得互相信任,不然的话 二大伯没有再说话,而是抽出了一把小刀,伸手把指头割破了,滴在桃木剑上。 我这时候简直聪明绝顶,马上领会,接过小刀依样割了一刀,然后滴上去。 桃木剑没有什么反应,我们两个心照不宣的笑笑。继续向前走。 这条长长的巷子终于有了变化,果然如王二所说,这不是鬼打墙。 巷子猛地来了个急转弯,我们转过去,看见巷子尽头是两扇黑漆漆的大门。 这扇大门很气派,很高大,门上的黑漆锃亮,上面带着叩门的铜环,两个石狮子威武的立在两侧。一看就是大户人家。 大门紧闭,我和王二站在门前犹豫。 现在接近下午三四点了。 我们呆在这个怨气冲天的敌方,一旦天黑,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我问王二:进去吗? 王二点点头。然后用桃木剑顶了顶大门。大门没有上锁,被轻轻的推开了。 王二人还没进去,先甩开一个剑花,在里面虚空砍劈了一阵。 但是里面什么也没有。安静地很。 于是我们两个踏进去。进去之后,就觉出不对劲来了。 怎么这户人家,连个院子也没有?从大门口走进来之后,里面居然是一间屋子。这屋子很高大,在接近屋顶的地方开着两扇很小的窗户,从外面漏进来一点光。 屋子里昏暗的要命。 待我们适应了这里的光线,发现这里没有任何家具。只有空荡荡一间屋子。 但是我觉得很不对劲,总觉得有人在什么地方看着我们。于是我慢慢用眼角四处瞟,这一瞟不要紧。 我猛地发现在我们身后,大门两旁站着两个人。 我吓得一声大叫,向后退了一步。 王二也哆嗦了一下,顺手把桃木剑举了起来。然后他仔细看了看,招呼我:别害怕,假人,假人。 我从地上爬起来。看见那两个人一男一女,长得唇红齿白。两腮上还抹着腮红,两只黑眼珠死死地盯着我们,一动不动。 我看着他们两个,越看越觉得诡异。一步步不住的倒退,直到身子靠在身后冰冷的墙上。 忽然,我明白过味来:二大伯,这玩意,这玩意不是上坟的时候烧的纸人吗? 王二神色紧张,举着桃木剑,一把拉住我:快走,这房子是纸糊的。 我一听这个,吓得全身僵硬,两腿都不知道什么迈步子了。 就在我们接近门口的时候,那两个纸人忽然发出哗啦哗啦的一阵响声,我看见他们动了,抬胳膊抬腿,一侧身,挡在门口。 我猛地看见纸人活了,两腿瞬间发软,要不是二大伯拉着我,我已经瘫在地上了。 我带着哭腔:二大伯,怎么办啊。 二大伯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符:没关系,咱们有这个。咱们有镇鬼符。 我看见王二的两只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了,那张符在手里哗啦哗啦响。黄纸上的图案乱七糟,但是绝对不同于以往我见到的任何一张。 我不由得心头升起一股绝望,一屁股坐在地上,嘴唇哆哆嗦嗦骂道:王二,你麻痹没那本事把我带来干嘛? 王二开始用镇鬼符擦脑门上的汗:别害怕,他们只不过是挡着门,一时半会,还没什么问题。 正说着,忽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这人行动自如,比那两个纸人麻利多了。只不过,灰头土脸,脸色阴沉沉的,看不到一点活人气。 那人声音飘飘忽忽的,对两个纸人喝道:回去。 然后两个纸人又是一阵哗啦啦的响动,慢慢退回去了。 那人走进来,冲我和王二笑了笑。这样一张阴森的脸,带着笑容,实在可怖。 我看这张脸很是有些面熟,但是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然后,他说:二大伯,天下兄弟。我是麻子。 我马上恍然大悟,原来是麻子。 我曾经帮过麻子不少,所以略略放下心来。问他:文闯呢?你怎么在这? 麻子说:二位别紧张,先在这等会,文闯帮我把傻西送走了。至于我为什么在这,这里就是我家啊。 我奇怪的说:你家不是在乱葬岗吗? 麻子不说话,只是微笑的看着我。 我忽然明白过来:这里就是乱葬岗? 麻子点了点头。 这时候,王二已经把桃木剑放下来,又变成了一脸正气冲天,道貌岸然的模样。 麻子对我们两个笑:姚媒婆给办冥婚的时候一切从简,连个椅子也没有,咱们只好站着说了。 王二神色严肃:麻子,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麻子叹了口气:二大伯,我正要告诉你。你们来的这个地方,不是人呆的地方,是鬼呆的。 我两腿一直打摆子: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在阴曹地府吗? 麻子摇摇头:也不能这么说。本来活人阳气旺盛,走到哪里都能把鬼的阴气冲散,所以,你们看不见鬼。但是现在怨气太重了。你们几个的阳气实在微不足道,所以你们看见的世界,是鬼的世界。 王二点点头:这我知道,你告诉我,为什么乱葬岗忽然怨气这么大,好像连我们的村子也覆盖了。 麻子说:二大伯,我想我们小辈不清楚,您肯定知道,乱葬岗的怨气,几十年前就有了,这几年没有人管,更是一天比一天重,像今天爆发出来,根本就是早早晚晚的事。 王二神色犹豫不定:你指的是那些饿鬼? 麻子说:我在这住了一段日子,听说了不少事,你们当年办的事的确不太光彩。 我好奇的问:当年的事?当年什么事? 王二叹了口气:天下,咱们今天进村的时候,你看见影背墙上的字了吗? 我点点头:看见了。 王二点点说:就是那时候的事。当时连年天灾,终于闹了大饥荒,田里的粮食十成收不了一成,就这一成还被拉走了不少。凡是活的东西,全都吃光了。当时就像你做的meng一样,我们全都不能出村乞讨。 我奇怪的问:为什么你们不能出村?也有鬼设了什么圈套吗? 王二摇摇头:这倒不是,不能出去乞讨,主要是怕传出去给乡里丢人。其实出去也讨不到东西,到处在闹灾,没等讨到粮食就饿死了。于是啊,大家就饿着,熬着。终于有个饿糊涂了的人,把邻居家没有满月的孩子偷走了。 我忽然意识到王二讲的是什么,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我想起我的meng来。瞬间冷汗遍体。 王二声音嘶哑,讲了很久。在快要结束的时候问我:天下,你知道老五为什么总想着让你进中央吗? 我说:因为想让我光宗耀祖。 王二呸了一声:放屁,整天弄这么些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有意思吗? 然后,他面色痛苦的看着我:你爸那是怕了。当时,他和老四。他们两个全都发了高烧。当时连饭都没有,根本就没有钱看病,其实,即使有钱也来不及了。于是,咱们家人就商量着,与其都饿死,不如让他们两个做个牺牲,帮我们再熬一段时间。 我全身打哆嗦:然后,就 王二两眼望着屋顶:当时就商量着说要先吃谁。就因为老四比你爸大两岁,身上的肉多一点。所以,先把老四给哎。也幸好你爸瘦弱,这就捡了一条命。第二天,有个在北京给领导做饭的乡亲回乡探亲,看见这个情况,立刻上报。然后,我们就得救了。你爸从此以后,就一直念叨着进中央。不过,他自己是没机会了,就整天折腾你。 我听得毛骨悚然。 没想到,这事还没有讲完。王二忽然泪流满面:等来了粮食。咱们家老太太一边吃一边哭,说当时不该嘴馋,哪怕再坚持一天,老四就不用死了。她就这么吃了一天,哭了一天,然后活活撑死了。 从那时候开始,咱们家的粮食就一直不大够,直到你出生那年,才能勉强吃饱,不过,嘿嘿,咱们家老爷子没享上福,过了几个月就死了。 第四十四章 四只眼睛 我听了王二的话,心里乱七糟的。没想到,我们家还有这么一段。更不知道,原来我爸整天要我进中央是对当年饥荒的恐惧。 我问王二:二大伯,这事都是真的? 王二点了点头:大侄子,你觉得我有必要在怨气冲天的乱葬岗,跟你讲鬼故事玩吗? 我看着王二,想象着他年轻的时候,意气风发,吃自己亲生兄弟的情景,不由得,嘴里泛上来一阵苦咸。 王二看我神色不对,也有些黯然:天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我们是禽兽,但是当时真的没有办法了,饿呀。而且,就像是你meng里的一样,所有的人都那么做,你自己夹杂在他们中间,早就不知道对错了,只觉得大家做的肯定就是对的,就算错了,反正有这么多人呢。 我沉默了一会:怎么没有把你们抓起来呢? 王二苦笑:怎么抓?饥荒死了一半。活下来的都参与了。 王二见我不说话,继续说:后来,这件事就过去了,村子里的人谁也不肯再提,该革命的继续革命,该生产的继续生产,该学雷锋的继续学雷锋,该学大寨的继续学大寨。然而,村子里却不像之前那么太平了,开始一户一户的闹脏东西。 我疑惑的看着王二:怎么闹? 王二指了指自己:比如我,年轻的时候得过神经病,其实就是脏东西闹得。本来已经要死了,幸好来了一位高人,不仅救了我,也救了咱们村。还教了我这一身本事。 我看着王二:高人? 王二叹了口气:可惜,后来这人就不见了,凭空消失。我很肯定,他就在桐柏,但是,始终找不到。那位高人治好了我的病,然后在村西口立了一块合葬的碑,把当年死掉的人葬了。 我听得好笑,阴阳怪气的说:葬了?你们不是把人家吃了吗?怎么,还留着骨头准备炖汤吗? 王二又羞又气:天下,你再乱说,等出去了告诉老五,看打不死你。 我嘿嘿冷笑两声,心想:先能出去再说吧。 王二接着讲:那个合葬是衣冠冢。里面埋得是衣服,或者那些人当年常用的东西。自从合葬碑立起来之后,算是给了当年死的人一个名分,那些脏东西果然没有再闹过。高人临走的时候说过,每隔十年他要再来看看那些脏东西是不是安定。但是,到现在快二十年了,他再也没有出现过。 王二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似乎觉得很是遗憾。 这时候,麻子说:没错,乱葬岗上得怨气,确实是那些人带来的,但是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发作,直到朱家大侄子来了。 王二说:这个朱家大侄子,到底干了什么? 麻子说:朱家大侄子本来就是个十几年的恶鬼,到了这里之后,借着冲天的怨气,越来越凶狠,而他越凶狠,这里的饿鬼就越唯命是从。到现在,乱葬岗几乎是他的天下了。 王二点了点头:这个我知道,麻子,我想到一个办法找到朱家大侄子。 麻子点点头:刚才文闯已经跟我说了。 我们几个正说着。 外面又进来一个人。 我看了那人一眼,喊了一声: 但是那个闯字始终没有出口。因为我不知道眼前这个人算不算是文闯。 因为他的脸是灰色的,灰中带黑,两个眼窝深陷下去,一双眼珠在眼底,看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站在门口,倒退了几步,慢慢的退到屋子中央。 文闯铁青着脸,并没有和我搭话,就像是不认识我一样,走了进来,然后冲麻子点了点头。 麻子对王二说:刚才我看见文闯了,所以让他把你们领到这里来。你们在这种地方乱走,没有人带着,一会就得翘辫子。 王二摸了摸腰间的桃木剑:咱们走吧。 然后,文闯和麻子在前面,我和王二跟在后面。一行四人,排成两排,左顾右盼的在这里走。 这条巷子原本长长的,没有任何岔路,但是我们跟着麻子走了一段,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了一条窄路,然后,我们迅速的穿过去了。 我在后面胡思乱想,问王二:文闯是不是死了? 王二正在整理他的镇鬼符,抬头看了看走在前面的文闯,用目光指了指:你说他? 我点点头。 王二嘴巴咧了咧,看起来想笑,但是在这个地方,估计也没有心情笑,于是又严肃起来:大侄子,你这个朋友可不一般。在你看来,他还活着,但是在我看来,他已经死了十几年了。 我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二大伯这是什么意思? 一路上王二都在把镇鬼符贴在大街小巷,按照他的说法,那些饿鬼根本没有办法甩掉,因为它们会跟着我们的阳气找过来。 我满肚子疑问想找王二问清楚,但是扭头发现他有点不对劲。 本来王二戴着一顶草帽,但是经过连番的奔跑,草帽已经有些破损了。 我从破开的缝隙里,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东西,泛着些光芒。 我偷看看过去,在那个缝隙里面,那东西,忽然眨了一下。 我顿时大汗淋漓,那东西,好像,好像一只眼睛啊。而且眼睛根本还在死死的盯着我。眼神里面满是嘲笑。 不由得两腿发软,再也走不下去。只想找个地方坐一会。脑子里始终有个念头挥之不去:王二头上,怎么会有另一只眼睛?不可能,肯定是我眼花,不可能是眼睛。 刚才一直在跟着他们乱走,直到现在我才注意到,我们已经来到了大街上,我扭头看了看,这里根本就是曾经来过的地方。 他们为什么带着我转圈?我觉得我在被人牵着鼻子走,想到人,我忽然又惊恐的想,他们是人吗? 眼看王二和麻子几个人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再也忍不住了,大着胆子一步窜上去,一把打掉了王二头顶上的草帽。 草帽掀掉的那一刻,我看见王二的头顶光秃秃的,上面一双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我,恐怖至极。 然后,不仅是王二,还有他的头顶,两声叠在一处,发出了惊吓的一声哎呀。 我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切,扭头就想逃走。但是这时候两腿发软,根本就跑不快。 身后的王二一把拽住了我:大侄子,你别害怕,我跟你讲啊 我被王二拽回来,扭头看见他脑袋上四只眼睛,以不同的节奏乱眨着。我惊恐的跳起来,仰天大叫:鬼啊。 王二一把捂住我的嘴:别叫。 我支支吾吾的挣扎。 忽然,王二忽然放开了我,躲得远远地。我不明所以,惊恐的四处乱看。 我发现不止是王二,包括文闯还有麻子,他们三个全都躲开了,站在墙角,一个个瞪着眼,紧张而又期待得看着我。 我惊慌的看了他们一眼,拔腿就想逃走。 然而,我没有跑几步,就觉得身后一阵阴风把我扑倒了。 我回头,什么也看不到。只觉得周围阴冷阴冷的。 我爬起来,想接着逃走,但是很快又被扑倒了。 接连摔了几次,我觉得这根本就是一个猫捉老鼠的游戏,先把老鼠捉捉放放,然后再一口吃掉。 于是我干脆躺在地上,两只眼睛盯着周围的一切。 然后,我看见一团雾气,慢慢的聚拢成一个人形。 我不敢看,但是又不敢不看。 这个人很模糊,不如正常的人清晰,但是我能看出来。他是个年轻人,而且面目很是慈祥。 我心中打鼓:这就是朱家大侄子?看起来好像也不怎么恐怖。 然后我悄悄的向后挪,想站起来逃跑。 这时候,我看见王二举着桃木剑摸上来了。一边偷偷摸摸的走过来一边冲我打手势,意思是让我别惊动眼前的鬼。 这时候,眼前那只鬼忽然伸手拽住了自己的两只耳朵,紧接着越拽越长,一张脸被拽的横过来,眼睛鼻子都成了片状。 我惊恐的看着这一切,脑子几乎都被吓得空白了。 然后,我看见那只鬼把自己硬生生撕成了两半。一人一半躯体,胸腔和肚子里的内脏暴漏在外,血淋淋的。 王二就站在鬼的背后,举着桃木剑准备刺下去。没想到这只鬼居然会来这么一手,顿时也呆住了。 那只鬼猛地回头,正好面对着王二。 王二看了那只鬼一眼,忽然开始打哆嗦,手中的桃木剑几乎都要掉在地上。 然后,我听见王二说话了,声音小的要命:老三?老四? 随着王二这一声喊出来,眼前的两只鬼忽然消失不见。紧接着,半空中有人哈哈大笑:王二,你也太不自量力了,以为凭借一个王大胆,把自己的阳气遮起来,我就找不到你了吗? 我躺在地上,因为一连串的惊吓已经没有办法思考了。脑袋里始终在盘旋一个念头:什么王大胆?什么遮住阳气? 第四十五章 血债血偿 我在地上躺着,开始的时候是不想起来,现在根本已经起不来了,我吓得全身发麻,大脑根本没有办法指挥身体。 我看见天上的烟或者云慢慢聚拢,变成一张脸。 这张脸慢慢的沉下来,几乎压在我们头顶。 我闻到一阵浓浓的腥味,心里一阵一阵的犯恶心。 王二已经把桃木剑丢在了地上,在怀里掏来掏去,取出大把的镇鬼符,我怀疑他要把自己身上贴满。 半空中那张脸嘲弄的笑:你以为,让这么个小娃娃把我引出来,你就能把我杀了?你试试? 王二不答,咬破中指在黄纸上一个劲地画符。 然后,那张脸消失不见了。 周围恢复了平静。 王二像是疯了一样,仍然在黄纸上画个不停。 文闯和麻子跑了过来。 王二嘴里一个劲的嘟囔: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麻子着急的问:二大伯,怎么就完了?咱们好不容易把他引出来,怎么你不动手? 王二说:根本没办法下手。朱家大侄子根本就是要和咱们拼命啊。他已经和这漫山遍野的怨气化为一体了。 麻子惊诧的说:那样不会魂飞魄散吗? 王二点点头:他这是要在魂飞魄散之前先把村子里的人都弄死啊。 我拦住他们三个:你们几个怎么回事?原原本本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文闯一脸铁青的盯着王二,而王二一个劲在黄纸上笔走龙蛇。 倒是麻子扭头看了看我:天下,这事告诉你,你可别生气。 我点点头。 麻子说:你二大伯来之前,想好了对付朱家大侄子的计策。 我问:什么计策? 麻子说:之前,二大伯擒住了一只恶鬼,就是曾经上你身的王大胆,经过历练,这只鬼可以说已经服服帖帖,现在二大伯把王大胆封在自己体内,利用他的鬼气遮住了自己的阳气。 说到这里,麻子古怪的看了文闯一眼。然后指着他说:至于这一位,满身鬼气就更不用说了。 我着急的问:文闯为什么会满身鬼气? 文闯似乎听到了我的话,把脚伸了出来,我看见那只玉环正套在他的脚腕上。 然后,麻子继续说:王二本想把阳气遮住,可以蒙骗一会大侄子,然后,等你把朱家大侄子引出来,再从背后偷袭。 我瞬间一切都明白了:怪不得啊,你们刚才一直领着我在这里乱转,你们转什么呢。我这是被人当诱饵啊,心里不爽到了极点。 麻子接着说但是这一招被大侄子识破了。刚才站在你面前的,是你的三大伯和四大伯。王二吃了一惊,说了句话,顿时漏了陷。等朱家大侄子出现的时候,我们几个才发现,其实遮住阳气也没用,因为大侄子已经和怨气融为一体了,没办法杀了他。 我着急的问:那我们没救了吗? 王二的镇鬼符已经摊了满满一地。这时候,我看见街头街尾出现了不少饿鬼。 王二一边擦着脸上的汗一边吩咐我们:快,把这些符贴到路中央,把他们挡住。 实际上,我们这时候已经被饿鬼包围了。这些符虽然能阻挡一阵,但是根本不可能救命,何况,太阳开始慢慢地落下去。 两边房屋的影子越拉越长,渐渐的把我们罩在里面。 只不过几分钟之后,我们就被饿鬼们围在正中央。 饿鬼的武器是一张嘴,我们的防御是几道符。 那些饿鬼不断地踩在镇鬼符上,被烧得鬼哭狼嚎。而那些镇鬼符,也被一下一下的拉扯着,看起来随时都会粉碎。 麻子背叛了同类,做了我们的奸细,也看的心惊胆战。他向王二献策:二大伯,其实这些鬼全都是被天下身上的阳气吸引过来的,咱们只要想办法把天下弄走就行,咱们几个倒好说。 二大伯举着桃木剑,一直对着对面的饿鬼,像是瞄准一样看了很久,始终没有刺下去:就算把天下弄走有什么用?能逃到怨气的范围之外去吗?再有几天,怨气慢慢侵蚀村子,我们还不是一样的死? 正说着,一只饿鬼被众鬼挤了进来,半边身子被镇鬼符烧掉了,剩下的一半还在呲呲冒着烟。 王二痛苦的喊了一声:婶子,对不住。抬手,桃木剑插进了这只饿鬼的心脏。 饿鬼痛苦的嚎叫了一声,然后魂飞魄散了。 这时候,镇鬼符围成的阵势已经出现了缺口,那些饿鬼接连不断的涌进来。 王二一直痛苦的叫着那些饿鬼的名字。看来,这些人他都认识。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王二忽然停住受了。因为我看见,现在走过来的,是王三和王四。 王二像是丢了魂一样,手一松,桃木剑落在了地上:老三,老四。你们活着的时候,我杀了你们,现在你们死了,我再也下不去手了。二哥吃了你们一次,你们也来吃二哥吧。 然后,王二跪倒在地,闭目等死。 这时候文闯忽然捡起桃木剑,走到缺口处,威风凛凛得挥舞,把他们饿鬼逼退。回头对我们说:我想到一个办法。 本来跪在地上等死的王二听到这句话,忽然睁开眼睛:什么办法? 文闯说:乡亲们之所以活不下去,是因为这些怨气把村子围住了,咱们既然杀不了朱家大侄子,为什么不直接把怨气散掉呢? 麻子听了这话着急的摇摇头:不杀朱家大侄子没办法散啊。这小子现在控制着这团怨气呢。 文闯看了看周围的饿鬼:没错,朱家大侄子能掌握这些人的怨气。但是,如果这些饿鬼不恨了呢?怨气从哪来? 王二忽然明白了什么,猛地走过去:你的意思是? 文闯看着王二:让他们吃饱,血债血偿。 王二的身子猛地哆嗦了一下,脸色瞬间煞白。然后,他重重的点了点头:没错,血债血偿,让他们吃饱就行了。 然后,王二走到我面前,笑眯眯地,神色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只是嘴角有些发抖:天下,逢年过节别忘了给我烧点纸啊。 我听他这话有些不对劲,连忙问:二大伯,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要干嘛? 但是我这话还没说完,忽然觉得身上一阵阴冷,紧接着,软绵绵的,没有什么力气。外面世界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瞪大了眼睛看,只见王二交给麻子一个什么东西。然后,文闯和麻子走过来,拉着我就往外面冲。 那些饿鬼居然没有理我们三个,他们径直向王二冲过去了。 王二已经穿戴整齐。理了理道袍,昂然站在大路中央,一直看着我。 我被文闯抗在肩膀上,一直扭着头看他。 我看见那些饿鬼像是潮水一样涌过去,扑向王二。王二被他们推得不住的乱晃,但是他的眼睛一直努力的看着我。 好几次,他倒了,又站起来。一次比一次时间长,终于,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我全身发麻,趴在文闯的肩膀上。 过了一会,我看见文闯的后背湿了一片,我忽然想到,是我的眼泪。 天已经慢慢的黑了。我们东奔西跑的乱走。 麻子拿着王二的工具包,从里面找出来了一个罗盘。然后盯着指针开始找方向。 我的嘴又冷有麻,张了好几次,终于发吃一点声音:麻子,你也懂这个? 麻子嘿嘿一乐:这东西不就是个指南针吗?有什么难懂的?咱们村在哪个方向来着? 我累的要命,闭上眼睛,心想:这玩意是指南针?去你妈的指南针。 麻子在怨气弥漫的王庄,把罗盘当成指南针找路。我们就这样在他的指引下东奔西跑,一会向左一会向右。一直跑到天黑。 天黑下来之后,周围开始出现各种莫名其妙的声音。一会像是有人在我耳边叹息,一会像是有人在唱歌,有的像是meng中的呓语,有的像是在跟我打招呼。 我趴在文闯的背上,那种麻木的感觉越来越淡,人越来越清醒,心里也越来越害怕。 我问麻子:这玩意怎么回事? 麻子说:周围一些小鬼,跟咱们闹着玩呢。 我忽然想起来,我现在正在跟一个死了很久的人说话,而扛着我的文闯,是一个分不清人鬼的家伙。 我问麻子:刚才我怎么了?为什么不能说话? 麻子漫不经心的盯着罗盘:放心,二大伯把王大胆封到你身子里边了,不然的话,你阳气那么重,咱们根本跑不出来。 我一想到王大胆在我身上,不由得一阵害怕,想起上次被王大胆上身,真是恐怖至极。 麻子见我表情不对,安慰我说:放心吧,王大胆现在已经让你二大伯练的像个白痴一样了。比傻西还傻。 忽然,麻子咦了一声:这指南针怎么开始乱转了。哎?别动啊,哪边是南来着? 麻子和文闯显然不懂这个。但是我知道,附近肯定有什么不对劲。 我冲他们喊:快四处看看,周围有东西。 第四十六章 夜逃 这时候,虽然不至于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但是也绝对够恐怖了。 文闯把我放下来,我们三个站在旷野里,不知道怎么办的好。 我们都不说话,周围静悄悄的,只有风声呜呜的响。 过了一会,我听到一阵声音,像是拨弄算盘,但是又轻微的多。这声音杂乱无章,但是就在我们附近。 我大着胆子问:什么声音?噼里啪啦的。 然后旁边传来了麻子哆哆嗦嗦的声音:是罗盘上得指针一直转啊,特别快。 我心惊肉跳的问:麻子,你哆嗦什么。 麻子理所当然的说:我害怕啊。 我一边擦脸上的汗一边说:你不是鬼吗?你怕什么? 麻子忽然咦了一声。恍然大悟:你说的对啊,我是鬼,我有什么好怕的? 然后麻子开始四处乱转:谁在搞鬼,给我出来。 文闯忽然低声说了句:赶快走,别找死了。 但是还没等我们走。忽然听见麻子惊呼一声,紧接着地上想起一连串的声音。 我看不见他人在哪,着急的大喊:麻子,麻子你怎么了? 我刚刚喊完,忽然旁边哎呦一声,我连忙扭头看,只见文闯被倒拖着,身子没入黑暗中去了。 我全身冒汗。吓得全身发抖。这地方妖气冲天,漆黑一片,现在是剩下我一个人。 我咽了口吐沫,嗓子发干。 我喉咙痒,但是又不敢大声的咳嗽。 我小声的喊:文闯,你在哪呢? 夜里静悄悄的,夜风把我的声音送出去老远,过了很久还在响。 紧接着,我听见声音居然远远地飘了过来,又传回到我耳边,绕着我的身子转圈,不断地重复:文闯,你在哪呢。 我全身打了个哆嗦,冷汗瞬间把全身的衣服都打湿了。我猛地回头,身后什么也没有,声音也戛然而止。 我一步步的后退。,忽然,后脖颈一凉。我觉得有人在我脖子后面吹气。凉飕飕的,每吹一口,脖子都要酸麻一下。 我吓的后背一直出汗,但是被这股阴风一吹,什么汗都干了。 我觉得心脏都停止跳动了。我全身汗毛直树。真的有人在吹气。一呼一吸。 我心里默念:王天下,不要害怕,王天下,不要害怕。 我憋足了劲,胳膊使劲向上一抬,但是什么也没有打到。 我接连不断的回头,转着圈找,但是什么也没有找到。 我不知道它去哪了,正在歪着脖子仔细找感觉感觉。忽然一阵寒气吹到脸上。 我吓了一哆嗦,也冷得一哆嗦。 我结结巴巴的说:朱家大侄子是不是? 那东西不回答我,只是一口口冲我脸上吹气。 这种气很冷,而且很干燥,很快,我的脸就麻了,然后我觉得皮开始开裂。 我想逃走,但是身子已经不听使唤了。我想动,但是身子不听大脑的使唤。 风还在一口口的不停吹过来,我有一种感觉,过一会我就会被吹得皮开肉绽,全身只剩下一副骨架。然后挂在这里,风吹日晒,狼啃狗咬,死的很难看。 死亡的恐惧包围着我。我的意识也开始渐渐的模糊。忽然,我反应过来,这种麻木,和尸变那天的感觉很像,难道说,朱家大侄子想要把我的魂魄吹散,让我变成一具尸体? 这样一想,我更觉得全身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散出来,整个人也越来越越虚弱。 我感到很绝望。冲那东西说: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啊。 说完这句话,我忽然想起来,曾经往人家棺材上尿尿。 然后,我觉得我上半截身子都被那寒气包围了,我觉得全身一阵麻木,耳朵里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有一把锯,要把我切成小块。 正在危急的时候,我觉得脑门上一凉,像是有什么东西钻了出来。然后那东西迅速的向远方逃去。 那股寒气似乎吓了一跳,暂时放开了我,把那东西围住了。 然后,我听见极其轻微的一个声音:我是大胆。 我下意识地问了一声:什么? 那个声音重复道:我是大胆。 我忽然明白了,封在我体内的王大胆冒出来了,这小子估计是觉得我活不了多久了,不想陪着我死,所以想自己逃走。 我听见昔日叱咤风云,搅得四邻不安的王大胆,像是一个白痴一样一遍遍重复自己的名字,不由得唏嘘不已。 但是我没有心情管他了。那股寒气发现王大胆是个脓包之后又返回来对付我,很快我就被吹得不住唏嘘。 只觉得身上的皮肉都要掉了。我心想,再有十分钟,再被它这么折磨一会,我肯定得完蛋。 这样吹了一会,我忽然感觉那股寒气越来越弱。我抬头,看见天上的浓云正在消散。一轮弯弯的月亮露出了轮廓。 我不由自主的嘿嘿笑了一声:看来怨气要散了。 忽然,我听见一个声音贴着我耳边狞笑:别以为你得救了。我死之前肯定先把你弄死。 然后,我感觉有一只爪子,从头到脚,在我身上来回的搜刮。 我觉得很疼,忍不住呻吟了一声。没想到,一说话,马上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要从身体里面被拽出来。 我意识到,那有可能是我的魂魄,于是我咬着牙。 我一点点的和它僵持。我能感觉到,它的力量越来越弱。但是我比他更加虚弱。我觉得我很快就要坚持不住了。 忽然,有人在远处喊了一声:小伙子,你干嘛呢。然后,有什么东西打在了我身上。 我只觉得身上一轻,那股本来就已经很虚弱的力道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我抬头,看见天上挂着一轮月亮,明晃晃的。看来,怨气已经散尽了。 这时候,我听见不远处有说话声。我张开嘴想喊他们。但是一动脸上就疼。 我晃了两晃,全身忽然一松,整个猛然能动了,但是我站立不住,重重的摔了下去。 忽然,我听见有个人喊:小伙子,小伙子。 这声音苍老而嘶哑,我吓了一跳。 我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看见一个老太太坐在不远处,手里举着一根蜡烛。 老太太对我说:小伙子,你来扶我一下。 我不敢去,站在路边问:老太太,你这么晚了不回家,在这里溜达什么呢? 老太太叹了口气:人老了,走路不稳当,摔了一跤,就爬不起来了。这里真冷啊,我想回家躺着。 我看老太太满头银发,长得还算慈祥。于是慢慢走过去。 老太太举着蜡烛,火光一跳一跳的照在脸上。 我看着她满脸的皱纹,慢慢把老太太扶起来。 老太太的身子很轻,估计已经老得没有什么肉了。 她站起来,一脸和蔼得看着我:这是好孩子,是谁家的啊。 我说:我是王庄的,王五家的。 老太太似乎知道我爸的名字,高兴的说:是小五家的啊,好孩子,真是好孩子。 我扶着老奶奶在路上走了一段,始终没有看到文闯和麻子。我问老太太:你家在哪啊。 老太太指了指前面的小屋:就在那呢。 我见这屋子很简陋,只能勉强的遮风挡雨罢了。不由得问:老奶奶,你怎么自己住这啊? 老太太叹了口气:人老了,整天啰啰嗦嗦的,孩子们也不待见,还是自己住着好。 转眼间,我已经把老天太扶到小屋前面了。 老太太叫门:老头子,开门。 然后,那扇门执拗一声开了,里面一个苍老的声音骂道:怎么出去那么长时间,我还以为你偷汉子去了。 老太太哈哈大笑:我这么老了还偷什么汉子?不过,倒是领回来个小男子汉。 老头一听这个马上急了,大骂:哪个不长眼的,敢偷我的 然后,屋门咣当一声,开了,里面冲出来个老头子。 这老头子本来怒气冲冲的,一看见我,忽然愣住了:你小子才多大,就敢干这事? 老太太笑眯眯地:小五家的。 老头子忽然脸色一变,一脸怒容变得笑眯眯地:你是王五的孩子? 我点点头:是啊。 老头子连忙把我往里面让:来来来,进来喝口水。 我哦了一声,懵懵懂懂的跟着他们两个进去。 这老两口很热情,问东问西的,好像对我们家的事很清楚。 我们说了一会,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叫我,我听了听,是文闯和麻子的声音。 于是我站起来,对两人说:我得走了。 老太太略有失望,不过,很快笑着说:好好好,好孩子,去吧。 然后,我告辞出来了。 远远地,我看见,麻子和文闯走了过来。 我问他们:你们去哪了?到处找不到。幸好碰见个老太太,在他们家坐了一会。 他们两个挠挠头:刚才好像是朱家大侄子,但是我们没看清楚。被一团气裹着,动弹不得。挣扎了一会忽然又没事了。奇怪。天下,你说什么老太太? 我回答说:就在这小屋里面。然后我回头一指,只见身后根本没有什么小屋,而是一座坟。 瞬间一股冷气从脚底冒上来。我不由自主的退了两步,扭头就想逃。 后面文闯和麻子跟上来了。 我们走了一会。 麻子对我说:朱家大侄子完蛋了。 其实我已经猜到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问道:你怎么知道? 麻子说:天上已经出现月亮了,怨气散了。大侄子肯定完蛋了。 我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然后,我们互相搀扶着往回走。 走了两步,我忽然明白过味来:怨气没了,是不是我二大伯被饿鬼给吃了? 麻子和文闯都默不作声。 我心里觉得很堵。两腿不知道怎么迈步子,走的踉踉跄跄。 王二死了?这家伙一直神神叨叨,现在居然死了?他活着的时候我很烦他,现在他死了,我倒觉得有点想他。 我站定了脚步:我想回去找他,看看他是不是还活着。 但是麻子和文闯把我拉住了:要看也是明天天亮了再去。黑灯瞎火的,万一再出点什么事,王二死也白死了。 我被他们两个拉着向前走。 麻子嘀咕了一声:往哪边走呢,好像迷路了。然后,他又拿出来那个罗盘,一个劲地看。 第四十七章 收尸 麻子还在端着罗盘找方向。我忽然被脚下的什么东西绊了一跤,一下扑倒在地,脸磕的生疼。 我爬起来,嘴里不住的嘟囔:这什么东西啊,这么硬。 然后我伸手去摸,摸到一块凉而坚硬的东西,上面横七竖的刻着字。我心里悚然一惊:合葬碑。 这时候,麻子一声欢呼:找到了。 我抬头,看见村子就在我们前面。村口还有几点火光,那里影影绰绰站着几个人。 我心中大喜,急匆匆往那里走。走到一半忽然又犹豫了。 这真的是我的村子吗?村口上站着的,到底是人还是饿鬼? 想到这里,我脚下的步子更慢了,瞪大了眼睛使劲看。 只见那里有几个人在厮打,在拉扯。我疑惑的望着那里,踌躇不前。 忽然,有个人猛地蹿出来,健步如飞向我冲过来。 我心中害怕。扭头就想逃跑。但是只跑了几步而已,就听见那人喊了一声:天下。 我全身一震,回过头来,直到她走近了,我才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妈。 我妈拉着我,一个劲地看,手电筒像是医生的仪器,在我身上四处照,嘴里一个劲地问:有没有伤着哪? 在确认我无碍之后,她才拉着我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擦眼抹泪。 我爸看见我妈带我回来,也远远的走过来接着我,一见我就感觉出不对劲来了:王二呢? 我放声大哭:死了。 我泪眼婆娑,朦胧中看见我爸的身子猛地震动了一下,然后,他咳嗽了一声,语气低沉的问:死了?怎么死的?到底怎么回事? 一时间千头万绪,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跟我爸讲。远远地,守在村口姚媒婆也试探着走过来了。 忽然,有人往我手里塞了一个东西。然后我听见耳边一个声音:我走了。 这声音阴冷的很,我吓了一跳,扭头看时,背后什么也没有。麻子已经不见了。 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是一串钥匙。 紧接着,我听见扑通一声闷响。我身边的文闯颓然倒地。 姚媒婆没有呼天抢地的哭喊,只是把他轻轻地扶起来,然后一步一晃往回走。 我进村的时候,看见猪先生一家也站在村口。 木夯满脸泪痕,但是笑的花枝招展。 我累得要命,想起王二来又难受的要命,我想冲木夯笑,但是咧了咧嘴,眼泪先下来了。 我听见我爸吸了吸鼻子,然后我被他背走了。 那天晚上,我被爸妈带回家,略微讲了一遍事情的经过,就昏昏沉沉得睡着了。连饭都没吃。 据说我说了一夜的胡话,但是我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第二天上午,我终于醒来的时候,听见外面一声声的炮响。然后,是哀怨的唢呐声。 然后我看见爸妈白衣白裤走进来:天下,换上衣服,给你二大伯出殡。 我爸的声音很平静,但是我看他两手一直在轻微的抖动。 我挣扎着坐起来。看见床头上放着白粗布草草缝制的衣服。 我套上,瞬间觉得整个世界都悲伤了。 王二没有子孙,所以我来摔盆。 门口烧着王二的枕头。挂着灵幡。 我爸和王二,断绝兄弟之情十几年,终于在他死后变得亲密无比。 出殡的队伍抬着一口空棺材,因为王二的尸体在乱葬岗。况且,有没有尸体还两说。我们与其说是出殡,不如说是收尸。 我们这堆人吹吹打打,一路上不断地有关系亲近的加入我们。有姚媒婆,有猪先生一家。 出殡总是有人呼天抢地的哭。但是今天没有,我们这群人全都在沉默,即使有眼泪也悄悄地擦掉。但是所有人都能看出来,我们这支沉默的队伍是最悲伤的。 远远地看见村口了。队伍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我看见那里聚着一大堆的人,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爸看了看天,回头对抬棺材的说:走啊,怎么不动了? 那些人哭丧着脸,好像他们才是最悲伤的人:五哥,出村有危险啊。 我爸说:放屁,我们家天下昨晚上刚刚从外面回来。 但是那些抬棺材的还是不肯走。 我爸急眼了上去就要打人。 那几个人知道我们王家人的赫赫威名,不敢再争辩,只能抱怨着慢慢往前蹭,能拖几分钟是几分钟。 忽然,我听见前面村口的人群中,有个苍老的声音喊:你们让我出去,为什么不让我出去啊。 然后,是很多人的劝阻声,拉扯声,乱纷纷的,闹作一团。我听得很是心烦。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我爸清了清嗓子,高声喊道:麻痹的这是过庙会呢吗?没事干的回家抱孩子去,一个个的欠揍。 看来他今天的心情很糟糕,我警惕的缩了缩脖子。 然后那些人纷纷回头看我们这堆人。一个头发白了一半的女人跌跌撞撞从里面跑了出来。 这女的身子很虚弱,要不是有人在旁边扶着,走两步就要摔倒。 她看了我们两眼,忽然破口大骂:我们家三闷还没死呢,你们就抬棺材,没良心的,生孩子没屁眼 我爸怒发冲冠,抬了抬手。但是始终没下手。挥了挥手,显得意兴阑珊,他黑着脸说:谁有那个闲心管你们家三闷。 然后,扬扬手就带着我们出村。 那几个抬棺材的越走越慢,渐渐地出溜到了队尾。过了一会见我们好像没什么事,这才敢犹犹豫豫的越过影背墙。 我走了一会,越走感觉越熟悉,犹犹豫豫指着一处地方说:妈,我好像是在这里遇见的那个老婆婆。 我爸看了看,疑惑的说:这里快到咱们家地头了。 几分钟之后,我看见一座坟立在田里,指着那里说:就是那,爸,就是那座坟。等我指完了忽然反应过来,这不是我们家祖坟吗? 我爸快步走上前去,在坟前跪下。一边烧纸钱一边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又开始哭。眼泪大滴大滴得落在坟前的土里。 我妈推了我一把,塞给我一把纸钱,让我在坟前烧了。 我一边烧一边想:这些纸钱是给王二准备的,这下可打了折扣了。 我们正在爷爷奶奶坟前烧纸。听见身后三闷妈的哭声:我的三闷呐 其实三闷也就二三十岁,但是他这个妈看起来简直老的要死了。有的说是病的,有的说是累的。总之,这次看见她,感觉又老了不少,估计是伤心过度。 我爸心烦闷,回头吼道:去别处哭去。 三闷妈还是在那哭喊,忽然,远远地我听见一个人的声音:娘,我在这呢。 然后我就听见三闷妈狂喜的声音:三闷,三闷回来了。 然后,扑通一声。她晕倒了。 我们呼啦一下围上去,猪先生连忙急救。 我向远处看,果然,一个人远远地走过来,看样子,真的像是三闷。不过,这小子好像还背着一个人。 我看了两眼,越看越疑惑,对我爸说:你看,三闷背上那个人,像不像我二大伯? 我爸看了两眼,忽然向前狂奔起来。我不敢怠慢,连忙跟上去。 三闷一见我们两个来了,咧嘴笑了笑。然后身子一软,就摔在地上了。这小子也累得虚脱了。 我和我爸赶快跑过去,三闷背上得人,果然是王二。 我爸蹲下去检查了一番,眉开眼笑:还活着,还活着。 我爸不苟言笑,像这样笑着连说两遍还活着。已经是欢喜之至了。 但是我看王二的情况,却不太乐观。 身上全是伤口,没有一块好皮,牙印宛然,明显是让人咬烂的。不过我心里奇怪,怎么?那些饿鬼没有把人吃干净就散掉了怨气吗? 我站在边上胡思乱想,我爸已经在一连声的叫猪先生了。 猪先生把三闷妈放下,急匆匆跑过来,只看了王二一眼,就一连声大叫:找车,快去找车,送县里,一分钟都不能耽误。 然后众人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二大伯没死,哈哈。我站在蛮荒野地放声大笑,像是一个疯子。 我爸妈簇拥着二大伯去县里了。姚媒婆看看我,也是满脸笑意:天下,来我家吧。 我笑笑:好啊,姚奶奶,文闯呢?怎么没看见他? 姚媒婆微笑着说:还睡呢。 那些抬棺材的也都如释重负,三三两两的走了。 木夯和猪太太打了声招呼,也要去看看文闯。于是我们几个人边走边谈到了姚媒婆家。 刚刚一进屋,木夯就惊叫一声:怎么文闯的脸是这个颜色。 我看了一眼,文闯双目紧闭躺在床上,身上的皮肤仍然灰蒙蒙的,不过,比昨天好多了。 我喊了一声:文闯。 文闯睁开眼睛,不耐烦的瞟了我一眼:正睡觉呢。然后歪过头去,不理我了。 我掀开他的被子,看见脚上那只玉环还在脚腕上套着。而且正好嵌在那道勒痕里面,看起来,就像是专门为他打造的一样。 姚媒婆见我看那只玉环,叹了口气:让他扔了他也不肯扔。不怎么弄得,又套到脚上去了。这孩子还小,可别走我的老路,跟神神鬼鬼的打交道,可不轻松。 我点了点头,想起昨天文闯的异样,简直就是个陌生人。我想等他醒了好好地问问他。 我和木夯在姚媒婆家一直呆到傍晚。直到猪太太来把木夯叫走。 猪太太可能是心中有愧,送来了半个猪头。 姚媒婆兴高采烈的把肉煮了。等饭摆上桌,香气四溢的时候。文闯忽然坐起来,语气清醒的让你以为他这一整天都在装睡。 他说:我饿了。 第四十八章 鬼把戏 整个下午我都在和木夯商量着怎么把文闯弄醒,然而,直到天黑,都没有什么效果。 没想到,现在一碗猪肉,居然让文闯蹭的一下坐起来。 饭桌上文闯如狼似虎,看不出半点大病初愈的样子。不过,他身上的灰色虽浅,仍然肉眼可见,筷子夹菜不像之前那么灵活。接连掉了几次之后,干脆用手抓 姚媒婆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对这种不讲卫生的行为也不闻不问。我长叹一声放下筷子。这小子,手都伸到碗里面去了,还让别人怎么吃啊。 我默默地喝了几口饭。然后对文闯说:文闯,我看你恢复的挺快的,记得上次我身上也是起了这么一层灰色,折腾了将近一个星期才好。 文闯呼噜呼噜的吃饭,忙不迭的点头,含含糊糊得说:是啊是啊。 我看了他一会,然后问他:你知道你这病怎么回事吗? 文闯摇摇头:不知道啊。我还奇怪呢,好好地睡了一觉怎么就这样了。 我挠挠头:好好地睡了一觉?你是不是忘了,咱们可是一块出了村,然后见了饿鬼,又一路逃回来的,还有麻子 文闯忽然把肉放下了:怎么我今天的meng你这么清楚? 我吃了一惊:什么?meng? 文闯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是啊,不是meng吗?我做了一天的meng,可把我吓死了。你看,睡得手都软了。 我疑惑的看着姚媒婆:是我记错了? 姚媒婆对文闯说:闯啊,你是跟着天下还有王二出村了,不是meng,都是真的。 文闯稀里糊涂:怎么我没什么印象? 要看着文闯:你小子不对劲。 姚媒婆说:出村之前那天晚上你就不对劲,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嘟囔着要找王二说事。我问你你也对我不怎么搭理。回来了躺床上就睡着了。我给你盖被子的时候,才发现你把那块玉套在脚上了。哎,我不是让你扔了吗? 看得出来,姚媒婆很失望。 我把文闯的裤腿扒上去,果然那玉环还在。 文闯见这个一张脸马上拉下来了。他摆弄着那只玉环,愁容满面。 我劝他:你别发愁啊,大不了咱们再砸下来。 文闯摇摇头:我不是愁拿不下来。我是发愁怎么卖。你想啊,完整的玉环买两万,变成两半买两百。可是不砸成两半又取不下来 姚媒婆说:孩子,我总觉得这东西邪里邪气的。你戴着它,我怕害了你。 文闯拽了几次没有拽下来,见姚媒婆三番五次说要把玉砸坏,不由得有些舍不得。站起来说:奶奶,你不是说了吗?从王二家回来才套在脚上的,我去王二家看看。 姚媒婆在后面喊:你去王二家干嘛?王二都进医院了。 文闯拉着我一边往外面瘸一边说:万一回来了呢。 我们两个走在街上。天已经渐渐地黑了,虽然有些光线,但是看人已经很模糊了。 文闯忽然问我:你身上什么东西一只乱响?是钱吗?拿出来买点零食吃。 我掏了掏裤兜:你觉得我爸会给我钱?然后,我从裤兜里掏出来一串钥匙。 我对文闯说:那天在村口,麻子给我的。 文闯挠挠头:麻子一个要饭的,他哪来的钥匙?就算是拾金不昧,也应该交给警察叔叔啊。 我摇摇头,把钥匙踹会兜里。 这样一路走着,文闯一直向路边招手,嘴里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我奇怪的问:你干嘛呢? 文闯说:跟我我朋友打招呼呢。 我看看那里,只是一堵墙,除此之外,什么东西也没有。不由得奇怪:什么朋友? 文闯凑过来,小声的说:就是死了的那些东西。 我看着他,虽然早就知道了他有这个能力,不过,心里还是有点不自然:你和他们交朋友? 文闯点点头:是啊,抬头不见低头见,时间长了就认识了呗。 我疑惑的看着他:你不害怕? 文闯茫然的摇摇头:一开始挺害怕的,不过最近好像没什么感觉了。对了,有个游戏特别好玩,你玩吗? 我感兴趣的问:什么游戏?试试。 刚说完这句话,我前面不远处的一棵树忽然晃动起来。枝条扭曲着弯下来,然后直直的向我冲过来。 我吓了一跳,连忙向后退了一步,但是这一退,只觉得身子撞在什么东西上面。 我回头,但是身后空荡荡的,文闯站在很远的地方。 我忽然觉得后腰一紧,像是被人抓住了一样,紧接着一股力量把我扔出去,直直得朝墙上摔去。 我两手乱抓,手舞足蹈,吓得哇哇大叫。眼看就要撞在墙上。忽然,有人提住了我的衣领。把我轻轻地放在了地上。 我已经吓得心脏狂跳了。冲文闯喊:不玩了,不玩了。 文闯有些意犹未尽:还有很多好玩的呢,怎么不玩了? 我说:这是你那些朋友干的吧。 文闯点了点头。 我一想到刚才曾经被一群鬼扔来扔去,不由得心里很堵。 我们两个又走了一段,我不由得有些好奇,问文闯:那些鬼长什么样子? 文闯说:就是他们死之前的样子。 我好奇心大起:我能看看吗? 文闯嘿嘿的笑:你不害怕了? 我嘱咐文闯一句:你让他们远远地站着,别靠太近。 文闯点点头:不过这要看那些朋友心情怎么样。 文闯不知道在墙角说了一会什么,平地起了一阵狂风。刮得人睁不开眼睛。 我两手在眼睛上乱揉。等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周围多了很多人。 他们大多数都穿着丧服。描眉画眼,脸上的妆很是吓人。而且带着一种独特的,只有死人才有的表情。 看得出来,他们很想友好的笑,但是他们一咧嘴,脸上的表情怪异无比,我不由得心惊胆颤,连连后退。 这样退了两步,一扭头,我忽然看见一个鬼全身裹着白布,走的晃晃悠悠,直愣愣冲我们两个过来了。 我连忙招呼文闯:不是远远地看着吗?他怎么走过来了? 文闯有点犹豫:这个,好像不是 但是东西已经走到我们面前了,然后他举起一直手:天下,文闯。 我哆哆嗦嗦:哎,你是 那东西的声音很不满:我是三闷啊,怎么不认识了? 文闯捅捅我:这个是人。 我恍然大悟,看着三闷:你的脸怎么肿成这样?还有你身上这白布,怎么回事?我记得你回来的时候好好地啊。 三闷叹了口气:别提了,回来不是晕了吗?打了一针,结果过敏,全身起水泡,差点命都没了 我愕然。 文闯问三闷:三闷啊,正想找你问呢,你出村之后看见什么了?怎么又把王二背回来了? 三闷左右环顾:告诉你们,你们可别往外传。 我们答应了一声。 三闷神秘地说:我跟你们说,那天我一出门,再一回头,发现我在一片坟地前面站着。你说奇怪不奇怪?幸好我聪明啊,当时就想到,肯定是有什么脏东西把我运过来的。于是我就一个劲地猛跑,赶快从这坟地里边跑出去。免得着了他们的道,没想到刚跑了两步,那些脏东西就追上来了。幸好我聪明啊,鬼怕恶人,我就一个劲地大喊大叫。然后拿着手电砸他们,把他们吓走了。 我和文闯眨眨眼:这三闷是真傻还是装傻? 三闷不理会我们,继续神秘地带说:后来我就找到咱们村子了。你猜猜村子里有什么? 我和文闯故作不知:有什么? 三闷一拍大腿,紧接着又疼的一吸溜:有贼。而且贼不少。我跟你讲啊,那天那些贼是来咱们村踩点的,在街上来回乱晃。我在咱们村活了二十多年?一看他们这些生面孔,就知道不怀好意。 我和文闯关心的问:三闷,那些人是不是干瘦,全身都没有什么肉? 三门摇摇头:不是啊,我看着挺胖得,就是有点灰头土脸的。 我想:估计这不是饿鬼。 三闷还在那得意洋洋:我娘总说我闷,其实我一点都不闷,心思活络的很。我就逮住一个人问:大哥,这里是哪啊?那个人居然敢搭话:这里是王庄。我心想:废话,老子从小在这长大的,还能不知道这是王庄?于是我就假意说:大哥,我有点饿,你能把我领家里吃顿饭不?我想着,就算你知道这里是王庄,总不能随随便便进别人家找饭吃吧,这样一下就露馅了。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还给蒙对了,找了一户没人的人家,还真就端上来一碗饭。 我和文闯自然知道三闷遇见的是鬼,跟鬼要饭吃,也只有三闷这种人才能当成见义勇为的英勇事迹津津乐道了。 然后,我关切的问:然后你吃了? 三闷说:要不说你比我小几岁,就是傻。你想啊,这饭能随便吃吗?万一有蒙汗药咱们办?把你做成人肉包子,连个渣滓都找不到。当时啊,我趁他不注意全扔了。结果你猜怎么着?当然晚上果然不出所料。我就发现这些人不对劲了。 我见三闷讲的眉飞色舞,吐沫星子四溅,不由得感兴趣:晚上的时候,你看见什么了? 第四十九章 密室 三闷住在了鬼家里不知道,还以为是要见义勇为。这让我不由得有点担心他的安危。 不过,幸好他好端端的站在我面前,我才稍微放下点心来。 我问三闷:你晚上都看见什么了? 三闷神秘的说:我就知道这个人绝对有问题,所以我就假装成一个过路的,吃完了饭,又要求借住一宿。那人也真是胆大包天,居然就同意了,他也不想想,这是他自己家吗?可能是见我长得憨厚吧,所以对我格外放心。可惜他没看见我忠厚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敏锐的心。 文闯不耐烦的挥挥手:三闷,别在这发骚了,你到底看见什么了? 三闷嘿嘿一笑:那天晚上我提高警惕,连睡觉都是睁着一只眼的。 我大吃一惊:你居然还睡觉? 三闷理所当然的点点头:一晚上啊,不睡觉,谁熬得住?当时睡到后半夜,我突然就醒了,一睁眼,看见那个人正在我床前转来转去,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不过,成是图财害命。我身强体壮,当然不怕他,只见他走过来,我就想一对一跟他单挑。先把他打趴下再说。结果没想到啊,我睡得太死了,全身都睡麻了,死活动弹不了,嘴也张不开,胳膊也抬不起来。眼睁睁看见他低下头来,不知道要干什么。你不知道这小子当时的眼神有多可怕,我当时就想,这下完了。 正着急的时候,忽然外面有动静。那人听见了,急急忙忙冲出去,他一走,我缓了几缓,终于从床上爬起来,然后悄悄往门口看,你猜我看见什么了?乌泱乌泱的人啊。之前领我吃饭的那个人正在和他们吵。对了,那时候门口好像点着个灯笼,我看了看,新来的这些人倒是长得干瘦。哎?对了,你们怎么知道有瘦子?你们认识?你们不会是一伙的吧。 我面对三闷大义凛然的盘问不由得苦笑:不是一伙的,我们也是听说的。 三闷点点头:我当时就观察了一下,数了数大概有百十号人,这么多人,估计不是偷东西,可能是要打家劫舍了。于是我就打算逃跑。哎?你们俩别笑啊。我这可不是害怕,这是一种策略。红军长征你知道吗? 于是我和文闯板起脸,严肃的听三闷讲。 三闷说:这时候我才发现这房子盖得有点奇怪。到底怎么个奇怪呢?只有两扇小窗户,而且开的丈高。我根本爬不上去。除了这个之外,就剩下一扇大门。但是大门被那些人堵着。当时我这个着急啊,急得团团转。正在危急的时候,他们忽然打起来了。 我眨眨眼:谁打起来了? 三闷说:那些干瘦的人和之前带我吃饭的人啊。这么跟你讲吧,还稍微明白点。我就是伟大的党,之前给我饭的那人就是万恶的蒋介石。当时正是生死关头,眼看要坏事的时候,小日本打进来了。这一下把我救了。我趁他们打得乱成一锅粥,抽了个猛子钻出去就开始跑。 文闯打趣他:听说你笨得要命,没想到,这历史学的不错啊。 三闷瞪瞪眼,居然诧异的问:这是历史吗?这不是村支部会议上的政治材料吗? 我又一次愕然,问他:后来,你就逃走了吗? 三闷吐了口吐沫:逃个屁啊,我跑了两步,后面那些人就远远地跟上来了。我就在村子里喊乡亲们救命,喊乡亲们捉贼。可是谁也不肯出来,太他妈没义气了。跑了一会我见人越来越多,我想往家跑,又怕他们把我正病着的老娘给吓着了。我咬了咬牙,扭头往村外走。 我托着腮帮子:你就跑了一晚上? 三闷点点头:也被逮住过一次。不过那时候我有点肚子疼,可不是吓得啊,我跟你们说,我真的肚子疼。然后就拉到裤裆里了。那些人可能嫌脏,稍微放松了点。然后我来不及换裤子,抽猛子接着跑。一直跑到早上九点,那些人忽然不见了。我累得要命,在野地里睡了一觉。等醒了的时候,看见王二满身是伤在不远处走,我就过去把他背回来了。 我们听了半个钟头,就是为了知道王二的事,没想到,三闷拉屎不脱裤子都讲,讲到王二的时候居然一句话带过。 我们两个哼哼哈哈了几句,很是不满意。 三闷还想和我们俩闲聊:咱们村长好啊,说我立了大功,中午就找人带我娘去看病了,那小轿车,我跟你说 我和文闯已经不耐烦的开始告别了。 我看着三闷晃晃悠悠的背影:真是人憨鬼不欺啊。我二大伯又是镇鬼符又是桃木剑的折腾,还不如三闷两条腿。 文闯替王二打抱不平:那不一样,咱们是在村子里让人给堵上了,三闷这是满野地里乱跑,再说了,二大伯也没打算跑啊,他要是跑,能跑不出去? 说话间,我们已经到了王二家门口。 文闯喊:二大伯,你在家吗? 里面没有人回应。 我说:算了吧,我二大伯住地下室的,你喊破喉咙他也听不到。 文闯一边跟我往里边走,一边说:我怎么听你这话有点图谋不轨呢? 我们两个从大门口拿了火柴和蜡烛。然后下楼梯。 天本来就黑了,我们还要往地下走,真是黑上加黑。 蜡烛点燃了之后,火光突突的跳。我们两个的影子也在墙上一晃一晃的。看起来,好像有四个人在往下走一样。 这里的回音很大,我们两个的脚步声和回声重重叠叠,好像有很多人在同时踢踏。 蜡烛的火光能照亮的范围很小,我抬头看了看,上面是黑暗,低头,下面也是黑暗。 莫名其妙的,我忽然觉得这楼梯没有尽头,我们会在这里走上一万年,永远也出不去。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文闯怪怪的叫了我一声:天下。 文闯的声音在窄小的楼梯间本来就怪,再加上回声,颤颤巍巍的响了好几秒。 我头皮发麻,想起这几天文闯都不大正常,于是警惕的缓缓扭头,看见他的脸在火光下一闪一闪的:咋? 文闯眨眨眼:你说你二大伯为什么要住地下室呢?感觉跟进了坟似得。 我看文闯说话还算正常,擦了一把冷汗:你能不能别成天这么吓人啊,什么坟不坟的,你就不能盼点好?我这整天被你吓的一身身出汗,衣服几乎一天一换,我家的洗衣粉都不够用了。 我正扭头冲他抱怨,忽然一脚踩空,差点摔在地上。原来,我们已经走到尽头了。 楼梯的尽头就是王二的大屋,这间屋子无门无窗。我们直接走进去。 屋子里的长明灯还亮着,墙上还挂着不知道哪个祖师爷的巨幅画像。 我们转了一圈,什么东西也没有。我对文闯说:王二还没回来呢,咱们走吧,我在他这一站,全身起鸡皮疙瘩。 文闯摇摇头:不对,我总觉得二大伯家不是这样的。 我说:你别闹,这是我二大伯,他家什么样我比你清楚。 文闯闭上了眼睛,嘴里缓缓的说:我好像来过这里,就在昨天。这里有一个帘子,二大爷掀开让我进去了。然后里面有一扇门,然后再里面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是什么?肯定就在这。 我看见文闯在屋子里念念叨叨的踱步。 然后,他睁开眼,开始在墙上四处乱摸。 我不解的看着他:你别在这疯啊。 文闯忽然哈哈一声,然后,伸手把一面墙拽起来了。 真的,把那面墙拽起来了。 我大吃一惊,疾步走过去,发现那不是一面墙,而是一块巨大的硬纸板,钉在四外的土层里。墙是画上去的。 我看着纸板上的画,画的真是逼真啊,不仅有灰尘,有一层层的泥土,甚至还有蛛网。 没想到啊,至亲的侄子,活了十几年,居然不知道二大伯家的一面墙是假的? 文闯指着纸板后面的空间:走吧。 然后,我端着蜡烛走进去。一进去就呆了。我二大伯,他老人家,曾经是开小卖部的吗? 那里面简直堆积成山,有自行车,有脸盆,有水缸,有凳子。总之应有尽有,乱七糟的堆在一处。 我们两个再仔细一看,这些东西怎么这么面熟? 这自行车不是木夯丢的吗?当时还哭了一下午,死活找不到。 哎?这本书好像是我的。 我们两个越看发现认识的东西越多。 文闯冲我嘿嘿的乐:天下,你二大伯原来是个贼。 我冷着脸:别,他是你二大伯。 我还在那里翻找。文闯拽了拽我,指着一个角落说:门在那里。 我嘀嘀咕咕:还真有一扇门? 然后我们两个走过去。看见在墙角处果然有一扇小门,铁皮包着,做得很坚固,精细的像是个小媳妇,和乱七糟的王二实在不太搭调。 文闯指了指门上的锁头:天下,怎么办? 我说:能不能撞开? 于是我退了两步,使劲向门上撞过去,跑到一半,我忽然听见裤兜里的声音,于是停下来:麻子给了我一把钥匙。我总觉得这钥匙有用,不会就是开这扇门的吧。 第五十章 守口如瓶 有些东西就是这么鬼使神差。我把钥匙掏出来,往锁眼里一插,严丝合缝。 我大喜,伸手就要拧钥匙。但是这时候,有点不对劲了。 我看见一个黑影,从地上慢慢升起来,然后,水涨船高,一直向上蔓延,眼看着把铁门遮住。 我不知道这黑影是什么东西。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两步,冷不丁撞在一个人身上。 我闪了闪,目不转睛的盯着黑影,嘴里不满的说:文闯,你倒是给我让个地方啊。 这时候,我再看门上的黑影,那分明是一个人影。 我心里合计,影子在这,那么人应该在 我回头,冷不丁看着身后站着一个人。这人站的距离我太近,简直前胸贴着后背。 我吓了一跳,猛地向旁边闪了一步。 这时候再看这个人,白衣白裤,满身血污,张牙舞爪不知道长着几条腿,反正肯定不是两条。他站在烛光前面,侧脸对着我,一言不发。 我吓了一跳,躲躲闪闪就想逃跑,结果这里太过狭小,我一不留神,正好撞到了货架子上,噼里啪啦,打碎了一堆杯子盘子。 这时候,那个怪物扭过头来,声音略有不满:大侄子,你难得来一趟,来了就要拆我家啊。 我听这语气有点像是我二大伯,定睛一看,可不是吗? 我不由得悲从中来,又有点害怕:二大伯啊,你怎么弄成这幅模样啊。人不人鬼不鬼的,咱们是亲戚,你可别害我啊 王二没好气:什么模样啊,还不是那些医生弄的。别在这站着,你给我出来。 我战战兢兢被王二赶到外面。外面的大屋子里明晃晃点着好几只蜡烛。这时候我才看清楚,王二并没有变成怪物,只是身上缠满了绷带,腋下又拄了双拐。刚才光线太暗,没有看清楚而已。 我一眼看见文闯好好地在外面椅子上坐着,不由得有点不满:你还有没有江湖道义?二大伯回来了也不告诉我? 文闯一脸无奈:我还没来得及说呢,你就在里面上蹿下跳的闹腾开了。我要是不躲远点,摔得就不是货架子了,是我。 我懒得和他争论,问王二:二大伯,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去医院了吗? 王二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拄着双拐晃晃悠悠:也不能总住在医院里边啊,医药费也挺贵的。 没人关心医药费,很快我进入正题:二大伯,你到底怎么逃出来的?那些鬼,就这么放过你了? 王二嘿嘿一笑,露出一嘴大黄牙:那些饿鬼早就六亲不认了,他们会放过我?不过,幸好我有一身精湛的本事,当时是拳打四方,脚踢六合。我就这么一路冲出来 我不说话,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王二说了一会,自己也说不下去了。尴尬的挠挠头: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我是凭本事逃出来的。 我和文闯都催促他:快讲讲,到底怎么逃出来的,让我们两个学学,没准一高兴拜你为师了。 王二听说我有拜师的打算,顿时眉飞色舞,兴高采烈。指手画脚,吐沫星子飞溅的讲起来。 原来,我们走了之后,王二就没打算活下来。 那些饿鬼心怀怨气,早就已经失去理智,只知道逮什么吃什么。但是以王二的本事,剑斩刀劈,支撑个把小时,绝对不是问题。 可是,关键王二已经心灰意冷。认为抵抗下去也没有用,只是呆在那里,任凭饿鬼啃食。 那些饿鬼毫不留情,一口一口咬下来,王二起初的时候咬牙忍着,后来的时候痛极大呼。 就在这苦苦纠缠之际,王二忽然心念一动,好像感觉到当年的高人就在附近。但是连呼几声,始终没有回应。好像刚才出现了幻觉一样。 王二自称当年为高人所救,一直以来都想报恩,这时候恩人可能就在附近,绝对不能在这时候死了。 人一旦想活下来,就会千方百计的想办法。但是王二,似乎已经穷途末路了。或许,他可以挥舞着桃木剑冲出去。但是这样一来,饿鬼的怨气无法消散,势必会伤害村子里的人。所以,看起来他只能留在这里,被饿鬼分食。 正在彷徨无计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麻子家的那两个纸人,晃晃悠悠出现在了街角。 王二大喜,从众鬼的包围中冲出来,一把抓住那两个纸人,然后咬破中指,在纸人身上以极快的速度画了一张符,写下了自己的生辰字。随后抽刀刺中眉心,挤出两滴血来,分别滴在两个纸人身上。只是一分钟的功夫,就把这两个纸人做成了自己的替身。 那些饿鬼早就失去神智,对王二的把戏深信不疑。 只可怜两个纸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饿鬼咬得不成样子。那些饿鬼满心以为吃到嘴里的是王二,全然不知只是一团烂纸。他们报了同类相食之仇,怨气也就渐渐的散了。 而王二一路上尽量收敛阳气,不敢快跑,只敢缓步慢行。虽然有纸人做替身。但是纸人身上写着他的生辰字,画着替身符,又滴了眉心血。所以饿鬼咬纸人,如同咬在王二身上一样。只不过,中间转嫁一次,减轻了些伤害罢了。 王二虽然逃了出来,但是元气大伤,走了几步就渐渐支持不住,正在天旋地转,昏昏欲倒之际,遇见了三闷。这才被背回来,不然的话,肯定要昏迷不醒,死在荒郊野外了。 王二讲完了经过,脸上洋洋有得意之色。然后对我说:大侄子,怎么样?拜不拜师? 我挠挠头:这么重大的事还得问问我爸,二大伯,看来你挺有两下子啊。我爸妈呢? 王二说:你爸妈把我送回来就回去了,这个小五倒是不错。关键是你妈,磨磨唧唧的。请她来我家坐坐,她说害怕地下室。小五想把我扶下来让她在上面等着,她又怕黑。最后一层层楼梯我自己挪下来的,我拄着拐杖容易吗我。 我听见他说我妈,有点不高兴,于是岔开话题:对了,二大伯,你那个小屋里面放着什么东西呢。 王二顾左右而言他:什么小屋,你说什么呢?对了,我钥匙呢?麻子给你的对吧,好了,我回来了,你还给我吧。然后,他劈手把钥匙夺走了。 我禁不住好奇心的诱惑:二大伯,你就告诉我呗。反正等你死了这一屋子东西也是我的。 王二嘿嘿冷笑:放屁,我临死的时候一把火都烧了。 文闯在旁边听了一会,这时候走上前来,一拉裤管:二大伯,我奶奶说这玩意是你给我套上去的,你能给摘下来不? 王二一脸无辜:你可别冤枉人啊,谁说是我给你套上去的? 文闯也有点犹豫了:我奶奶说 你奶奶说,你奶奶亲眼看见了吗? 文闯挠挠头:那倒好像没有 王二耍无赖简直是轻车熟路:那不结了,这玩意谁给你套上去的我不知道,反正肯定不是我。 我冲文闯摆摆手:还是算了吧。别跟他较劲了,我二大伯油盐不进,坑蒙拐骗偷,哪一样不干?你看那里边堆着多少东西。麻子生前肯定没少见他。 一番话说得王二老脸通红,拄着拐杖来回乱晃。晃到一张破床上躺了下来。 文闯哭丧着脸:要是弄不下来,两万块钱就没了。 王二嘿嘿奸笑一声:我倒有个办法帮你取下来。 文闯大喜:什么办法? 王二眨眨眼说:把脚锯下来。 文闯大失所望,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又问:二大伯,我问你个事。 王二侧躺在床上:问什么? 文闯说:我听我奶奶说,你认识我妈。 王二一听文闯问这个,忽然坐了起来。直勾勾盯着文闯,一言不发。 文闯紧张的问:二大伯?我妈到底是哪的人啊,她现在在哪?我爸是谁? 王二忽然打了个哈欠: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到时候我自然告诉你。 我插嘴说:现在怎么不是时候啊。 王二指了指满身绷带:大侄子,你觉得我都这样了,你大半夜问东问西的是时候吗? 我知道,王二这人奸猾无比,如果他不想说,可以有一万个理由搪塞过去。但是文闯还是不肯走,在那一个劲哀求:二大伯,你不是想收徒弟养老吗,我给你当徒弟怎么样? 王二站起来,看了看文闯,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笑。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那笑声有点不对劲。好像藏着什么心事一样。 过了一会,王二重新躺在床上,两眼盯着屋顶,阴阳怪气的说:我这身本事,只传给姓王的。 文闯一腔热情闹了个灰头土脸。到底是十几岁的孩子,城府不深。见王二一个品行不端的老家伙居然这么大架子。登时火冒三丈,一转身走了。 文闯走了,我自然也不想在这呆着,扭头想走。王二这次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挽留我。只是轻轻说了句:大侄子,我这身本事肯定得传给你。 我回头问他:学了能进中央吗? 王二哑口无言,不说话了。 第五十一章 报复恶人张 从王二家出来,文闯已经不见了。于是我独自回家。 我爸妈都在家里。我回去的时候,他们正在商量着给爷爷奶奶上坟。 难得见我爸对除我之外的事情这么上心,于是我行事低调,找了点剩饭吃了,然后上床睡觉。 这晚上我总是睡不踏实,一连醒了好几次,后来干脆就开着灯睡。幸好一夜无恙。 第二天早上上学,走在村子里,看见熟悉的人,看见熟悉的同学,成群结队的往学校走,真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正在感叹,忽然听见几声口哨声。 我循声望去,看见学校门口聚着一堆人,个个不怀好意的看着我。我目光敏锐,一眼发现站在最中间的鑫哥。 我一看见这小子,第一反应就是抱头鼠窜,免得被他杀了吃。跑了两步才醒悟过来,那天吃人的事只是meng而已,鑫哥并没有真的要杀我。 于是我停下脚步,忍不住好奇往那边望。我看见他们几个正在说话,一边说一边笑,还时不时看看我。 我忽然想起来,曾经因为木夯和鑫哥结下梁子。现在,鑫哥不会是要对付我吧。 想到这里,我不敢怠慢,低头加快脚步,走到学校里面去了。 学校中央那座寒酸的砖塔还在,寒酸的像是要倒塌了一样。这东西竖在院子里,丝毫没有给我们学校增添什么内涵,反而更衬托了破落。 不过,这东西也有个好处,正好挡住了我们教室。万一迟到了我可以沿着墙根慢慢溜过去,在张老师发现之前想想对策。 不过今天这个功能用不着,我还没走到教室就听见里面人声鼎沸,看来,张老师肯定不在。 于是我打算跟他们开个玩笑,慢慢的走上前去,用手以极慢的速度推开屋门。先是开一条小缝,然后慢慢推开半扇 这是张老师的惯用伎俩,他巡视教室的时候最喜欢用这一招。你想想看,你正在那好好坐着,心惊胆战的等张老师上课,忽然教室门缓缓打开,还偏偏看不见他的脸色,不知道他今天什么心情,会不会拿学生出气。真是太煎熬人了,我们往往被折磨得心惊肉跳。 更可怕地是,往往有些学生闹的比较投入,完全没有注意到门已经慢慢打开了,等他们发现的时候,张老师的大耳光也到了。所以,全校都知道我们班的人是惊弓之鸟,即使大闹的时候也要过几十秒瞟一下屋门。 我今天就是用的张老师这一招,吓吓他们。 效果出奇的好,随着我把教室门慢慢推开,里面很快安静下来。我想想一会他们看见推门的是我的时候,那种放松、懊恼、庆幸、愤怒,各种表情交杂的脸,就不由得想笑。 但是还没等我现身,屋门忽然被人用力拉开了,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右手还保持着推门的动作。 我抬头看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声音都透着绝望:张老师,怎么,您在教室啊。 张老师干净利落,也不废话,大皮鞋高高抬起来,一脚踹在我胸口上。 我被这一脚踹的闭了气,身子翻滚着倒下去,一直在地上躺了两分钟才慢慢爬起来。 等我爬起来的时候,看见张老师已经走到教室里面去了。而教室门又重新关上。 我深呼吸一口气,默念:别怕,张老师也是人,别怕。我连鬼都见过。然后我走上去,哆哆嗦嗦,极其谦卑的敲门,然后恭敬的喊:报告。 张老师宽宏大量,允许我进去了。但是不准在坐在座位上,让我拿着书站在了墙角。 对于喜欢打人的张老师来说,站墙角几乎已经相当于表扬了。 我心里乐开了花,但是脸上带着改悔和羞愧的表情,拿着书站到墙角了。 教室有四个墙角,等我站好之后,四个墙角就都站满了人。其中一个就站着文闯。 我在墙角站了一会,终于明白今天为什么人声鼎沸了。原来,张老师正在开文闯等人的批斗大会。 每个人都要发言,然后小组讨论,我们这些站在墙角的都是惯犯,平时缺点就一大堆。现在哪经得起讨论? 我们的缺点被写在了纸上,张老师明言:多少条缺点就要打多少棍。 张老师冷笑:谁要是不写,成是和这些坏学生狼狈为奸,坏事也干了不少,我们就把他揪出来。 听到这里,我心里早就凉了。木夯回头看了我一眼,一脸无奈,然后在纸上刷刷写了起来。 最后的结果很惊人,每个人都有百十条罪状,经过合并同类项之后,还有二三十棍。 张老师为了节省力气,特别授权班长行刑。 班长名叫吴谦,人称马屁谦。平时戴着眼镜斯斯文文,实际上猥琐无比,打小报告之类的事全是他干的,不然他怎么能当上班长。 所以我们挨揍后往往要长叹一句:咱们是把皮肉交给了恶人张,马屁谦是把灵魂都交给了恶人张啊。 现在马屁谦得了这个任务,兴高采烈提着棍子走过来。一时间,教室里全是打人的闷响 以往被张老师及其走狗打了之后,难友们往往要交流心得,但是今天例外。下了早读,课间的时候大伙全都在讨论王庄的事。 原来,有几个外村的人,星期天的时候想去王庄玩,但是怎么找也找不到王庄,平时通往王庄的路忽然出现了很多岔路,怎么走也走不对。这些人心里害怕,知道是遇见鬼打墙了,于是不敢再试,急匆匆往回走。 本来只有一个人遇见这事也没什么影响。关键是十几个人都遇见了这种情况。于是大伙纷纷猜测,星期天的时候,王庄肯定有什么不对劲。 我们学校虽然叫王庄中学,但是各个村子里的学生都有。下了课同学们就把我们几个王庄人围在一处,纷纷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 幸好,我们口径很统一,一概矢口否认。 这一天,就一直在试探与反试探中度过了。 晚上放学的时候,我背起书包要走,木夯忽然拽了拽我。 我扭头,看见她面色红润,比之前健康了不少。也挺高兴,问道:怎么了?木夯,以后你每天吃猪肉,很快就要人如其名了。 木夯白了我一眼:你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情逗我? 我听见这话,忙问:什么死到临头了? 木夯紧张的说:刚才我在校门口,看见那天的小流氓等着咱们呢。 我心里突突的跳,又不想在木夯面前太怂:这有什么?看我把他们打跑。然后我抬脚就要出去。 木夯信以为真,连忙紧紧地拉住我。 木夯现在虽然病好了,但是仍然属于瘦子行列。我要是想把她挣脱开,绝对是易如反掌。但是我没这么做。我顺坡下驴,停下脚步:木夯,你拦着我干嘛? 木夯嘴里一个劲嘟囔:别去,咱们再等等。 我扭头,看见文闯也在慢吞吞收拾书包,几本书放进去又拿出来,估计也是不敢走。 我知道,鑫哥他们几个即使再有胆子也不敢在学校动手。因为有张老师这个凶神镇守。 于是,我们只能和他干耗。 忽然,我想起一件事来,我问文闯:你不是有几个朋友吗?叫来治治这小子。 文闯居然很诧异:什么朋友? 我哎呀一声: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装了,那些鬼呗。 文闯挠挠头:天下,不知道怎么回事。咱们学校附近,没有鬼。 我心里一凉:没有? 文闯点点头:那些鬼喜欢四处游荡,尤其是现在,天快黑的时候,更是飘来飘去,但是特别奇怪,咱们学校一个也没有。 我长叹了一口气,真是天意啊。 那天,我们偷偷的往校门口看了好几次。我们一直等到天黑,鑫哥一伙人终于走了。于是我们三个人长舒一口气,结伴往家走去。 木夯家离得最近,她回家之后就只剩下我和文闯。 我们两个说起今天挨张老师打的事来,全都愤愤不平。这时候,文闯提议:反正现在夜深人静,不如趁天黑咱们整整他。 我有点犹豫:这么晚了 文闯劝我:反正回家也是挨揍,怕什么。 我想想也是。于是我和文闯回马枪杀到学校。 校门已经锁了。我们两个脱下外套,蒙住头脸,然后翻墙跳了进去。 我们是乡镇中学,学校只有张老师一个外地老师。现在整个学校漆黑一片,只有张老师的宿舍亮着灯。 我们溜墙根摸过去,向里面一张望,空无一人。 我和文闯面面相觑:怎么回事?难不成上厕所去了? 正在这时候,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我们两个连忙躲在阴影里,一动不敢动。捂住口鼻,甚至不敢喘气。 然后,我看见一个魁梧的身影,像是喝醉了一样,晃晃悠悠走到宿舍门口,直接撞门进去,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我和文闯胆战心惊的探头,从窗户向里面看。只见张老师垂着头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我小声说:喝醉了?睡着了? 文闯摇摇头:没闻见酒味啊。 我们两个正在疑惑,忽然,张老师猛地抬起头来,仰天大叫了一声。 这一声嚎叫突如其来,而且声音大的出奇,简直是拼了命,要把喉咙叫破的意思。 我和文闯胆战心惊,趴在外面不住的打摆子,连逃走的勇气都没有了。 第五十二章 混战 我们两个埋伏在张老师宿舍门外面,本来打算趁他睡着了搞点破坏。砸块玻璃,或者在门上留言骂两句什么的。 结果,让我们看见这恐怖的一幕。 张老师看起来很痛苦,仰天喊了两声之后,就一直双目紧闭,眉头紧皱。脸上肌肉扭曲,表情狰狞。 我在门外看的心惊胆战,正要招呼文闯离开。忽然,张老师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两眼圆睁,紧盯着门外。 我马上来了个木头人,定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幸好,张老师并没有发现我。他在屋子里晃了两步,忽然把脑袋向墙上撞去,我听见一声闷响,不由得咧了咧嘴。但是张老师浑然不觉,开始砰砰砰的撞了起来。 有句话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何况张老师又是出了名的喜欢迁怒于人,经常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就拿我们出气。 现在他显然很不高兴,为了人身安全着想,我决定尽快离开。 我冲文闯打了个手势:哥们,快走。 但是文闯一动不动,似乎是看上了瘾。 我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低声骂道:别看了,你不要命了。 文闯脸色煞白的扭过头来,声音极小:哥们,我动不了了。 我呸了一声:真他妈够怂的。 于是我站起来,打算把文闯扶起来。结果没想到,我的两条腿一直哆嗦,抖得根不住。 文闯趴在地上一把拉住我:别哆嗦了,快趴下。 于是我重新趴下,四肢着地稳当了很多。 文闯看了看仍然在撞墙的张老师,冲我点点头:咱们还是爬吧。 反正现在是晚上,周围一个人没有,爬就爬吧。 张老师的宿舍距离学校的围墙只有几十米。我们两个手脚并用,悄悄爬过去。然后准备翻墙逃走。 等我们终于到墙下的时候,才发现平时如履平地的围墙,现在比登天还难。 我两条腿根本没办法站直,更别说起跳了。我对文闯说:咱们去搬点砖,垫垫脚。 文闯忽然捂住了我的嘴。 我不明所以,一扭头,看见张老师从宿舍里走出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张老师大晚上不睡觉,一直在院子里瞎溜。我见他揪着自己的头发,无比痛苦的低吼。 我对文闯说:咱俩叠罗汉上去,快点走,万一让他发现了,今晚上得死在这。 文闯点点头,自觉地蹲下来,我哆哆嗦嗦踩在他的背上,两手抓着墙头使劲向上爬。 可怜我两个胳膊也给吓得没什么力气,双脚在墙面的上乱蹬,墙皮哗啦哗啦往下面掉。 我惊慌的回头,还好,张老师正在专心的捶打一根柱子。 文闯趴在地上,痛苦的说:麻痹的,你能不能快点。咱们是翻墙,不是偷窥,你麻痹站上去怎么不动了。 我连忙答应:别着急,马上就好。 话说我当时正在使劲的时候,忽然一片亮光照在我身上,紧接着听见我爸喊:天下,是你吗? 我一听这话,心都凉了。坏了坏了,这下完蛋了。 我忙不迭的回头,看见我爸举着手电,和看门的老头走过来了。而张老师,正站在柱子旁边,两眼直勾勾的盯着他。 我顿时吓得不敢动弹,怯怯得叫了声:爸。 我心想:这一顿揍肯定是跑不了了。不过,跟着我爸回去也好,张老师再混蛋,也不敢动我爸。让我爸揍总比让张老师揍好一点,肥水不流外人田。 我爸心里憋着火:这么晚了不回家,你想干嘛?你们两个在这干嘛呢? 还没等我说话,忽然我听见一声怒吼。循声望去,只见张老师已经向我爸冲过去了。 我爸也吓了一跳,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张老师:张老师,你这是干嘛?我是王五。 张老师根本不听,整个人向我爸撞过去。 我爸怎么也是当年王家五虎之一。看见张老师这幅模样,身子轻轻巧巧向旁边一闪,把张老师让过去,喝道:你疯了? 张老师果真是疯了。见抓不到我爸,转身向看门老头下手。 老头是校长的远方亲戚,一向养尊处优,师生不敢得罪。这时候猛的看见这么个凶神跑过来,早就吓得魂飞魄散,摔倒在地。 我爸见老头危急,连忙赶上去,一脚揣在张老师背上,把他踹出去老远。 我见我爸为我报了早上的一脚之仇,不由得喝彩:好。 文闯趴在地上骂道:别麻痹叫好了,快下来。 我这才想起来文闯还被我踩着,连忙跳下来,把他扶起来。 现在我爸来了,我们两个胆子壮了不少,不过,仍然两手发抖,脚下无力。我们互相搀扶着,东倒西歪走过去。 我爸还在和张老师打斗。 张老师到底是个文弱书生,也就在学校打打学生还成。现在碰见我爸,根本没有还手的能力。 不过,让我惊诧的是,张老师好像不知道疼一样,一遍遍的冲过来要和我爸厮打。嘴里还带着疯狂的吼叫。 我注意到,张老师整晚都没有说话,唯一发出的声音就是嘶吼。这吼声不像是愤怒,更像是痛苦。 这绝对不是喝醉了。也不是疯了,疯子挨打也知道跑啊。我看向文闯:张老师是不是鬼上身了? 文闯看得两眼直愣愣的,并没有听见我说话。 我拍了他一下:张老师是不是鬼上身了? 文闯打了个哆嗦:我知道,但是我不知道。 我听他这话莫名其妙:什么你知道不知道的?吓傻了? 文闯一脸疑惑:我总觉得我知道怎么回事,但是仔细想想,我不知道啊。好像我应该知道,但是我忘记了一样 我爸至少和张老师打了五分钟。张老师一直在挨揍。但是看得出来,他的力气越来越大,而我爸越来越累。 这时候,我爸也看出不对劲来了,喊看门的老头:快点走,还在这干嘛?天下,文闯,你们把他扶走。 我爸冲我们说了一句话。略微一分神,张老师就冲了上来。我爸想躲,但是晚了一步,张老师力大如牛,一下把我爸撞倒在地,然后整个人扑上去。 我爸伸出两手使劲卡住张老师的脖子。苦苦挣扎,始终挣脱不开。而张老师吼叫连连,面色狰狞,简直是要吃人一样。 我大叫了一声,顾不得害怕,猛地跳过去,一脚踹在张老师的身上。 这是我第一次打老师,不由得有些脚软,张老师身子晃了一晃,并没有被我踹开。 文闯也跑过来,喊道:我帮你。 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出招。张老师忽然一跃而起,扑向文闯。 我感觉就像是一只猛虎抓住了兔子一样。 文闯大叫一声,整个人就被张老师死死攥住。 我爸在地上挣扎着还没站起来,而我已经吓得呆立在地。 眼看文闯就要惨遭毒手,一切都来不及了。 忽然,一声闷响,张老师一趔趄,差点倒在地上。 然后,我就看到了目瞪口呆的一幕。看门老头手里拿着一整块的砖头,疾风骤雨般砸在张老师头上。 老头年老体衰,力气不大,但是架不住他砸的全是同一个地方。 张老师顿时招架不住,连连倒退。我爸一跃而起,看准机会,一脚把他踹回宿舍。然后咣当一声关上门,上了锁。 张老师在宿舍里面怒吼,一张脸重重的撞在玻璃窗上。那窗户上的玻璃马上碎了,碎玻璃割破了他的脸,鲜血淋漓,十分可怖,更恐怖的是张老师根本不在乎这些,只是一个劲地死盯着我们几个。 我爸说了声:快走。 然后我们一溜小跑,向大门口走去。 刚刚走到大门口,身后传来轰的一声。我惊恐的回头,看见远处的教师宿舍,张老师撞破了大门,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冲我们跑过来。 我大叫:快走,张老师来了。 看门老头紧张兮兮的找钥匙,找到钥匙又插不进去锁眼,哆哆嗦嗦钥匙掉在了地上。 我爸一边低头捡钥匙一边骂:我就进来这一会,你他妈锁门干嘛?一屋子破东西谁偷。 老头一边在地上摸一边嘟囔:谁偷?你二哥! 等他们终于找到钥匙的时候,张老师已经要到了。 我爸催促张老头:快开。顺手抄起一个凳子,甩手冲张老师扔过去。 老头一声欢呼:开了。 大门只开了一条缝,然后我们几个蜂拥而出,一边推门一边从门缝里面拼命挤出去。乱纷纷的不知道是谁的腿绊了我一下,我顿时扑倒在地,等再爬起来的时候,我已经感觉到张老师粗重的呼吸。然后我觉得我的后衣领被抓住了。我大叫一声:爸。 我爸回手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的出奇,一把将我拽了出来。我听见身后刺啦一声响,上衣裂成两半,被张老师拽走了。 旁边老头不失时机,猛地关上门。然后干净利落的上了锁。 里面只剩下张老师砰砰的撞门声。 为了防止学生逃学,这大门坚固又高大。我们全都松了一口气。 老头恨恨的骂:这姓张的是疯了吧。幸好老子当年干过教导主任,整天揍学生,练了一身本事,到现在还宝刀未老,哈哈。 我听得一缩脖子。 我们刚走了没两步,忽然文闯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我爸忙走过去,问他:伤着了? 文闯面色苍白,但是他摇摇头:没,可能是吓得,两腿不听使唤了。 第五十三章 寻找张老师 我爸把文闯扶起来:能走吗? 文闯摇摇头。 我爸和张老师大战了一场,也有些腿软,对我说:你帮我,把文闯扶上来。 然后,我爸弯下腰,我帮他把文闯扶到背上。 不经意间,我的手碰到了文闯的脚腕,感觉像是摸住了火苗一样,猛地被烫了一下。 我连忙缩回来,对文闯说:你没事吧。 文闯诧异的看着我:我有事啊,你没看见我都走不了了吗? 我说:我指的不是这个。你的脚。没觉得有什么特别? 文闯摇摇头:就是有些软,不听使唤。 这时候,我爸已经背着文闯往村子里面走了。我只好带着满腔疑惑跟上。一路上我偷偷摸了文闯的脚腕几次,都没有什么异常。我不由得怀疑,难道刚才是错觉? 看门的老头自然不肯再回学校呆着,一路上都在数落他的校长亲戚,埋怨他给自己找的这份好差事。 我爸想了一会,对看门的老头说:咱们最好叫点人,把张老师给捆起来。不然他疯疯癫癫的伤了人,可是不好。 老头同意了。反正他也没有睡觉的地方,早点把张老师逮住,他也好回去睡一会。 进了村之后,我爸先把我送回家,嘱咐我锁好门,然后他背着文闯去了姚媒婆家。临走的时候撂下一句话:把张老师抓住了就回来。 我妈还没睡,一直在等着我吃饭。她见我爸急匆匆出去了,问我出什么事了,我不想她担心,推说不知。 吃完了饭,我拿出书包打算写作业,却发现书包早不知道扔在哪了。我心想,张老师这幅模样,肯定没办法上课了,既然如此,还写个毛的作业? 于是我干脆脱衣服上床了。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早,但是根本睡不着。我等了很久,我爸始终没有回来。我疑神疑鬼的,不断的检查大门,生怕一时疏忽,让张老师闯进来。 半夜的时候,我终于开始迷糊了。忽然,我隐隐约约听见一阵敲门声,我一激灵坐起来,而我妈已经出去了。 我光着脚跳下床,趴在窗户上向外看。发现走进来的是我爸,这才稍微放心了些。 等我爸进了屋,我探头出去问他:爸,张老师抓住没? 我爸摇摇头:我叫了几个人去学校,没有找到张老师。这几天小心点,看见他之后远远地躲开,回来告诉大人,千万别招惹。 我点头答应了。 我妈关切的问:张老师怎么了?又打孩子了? 我爸摇摇头:谁知道他怎么了,估计是疯了。 我爸折腾了一夜,已经很累了,回屋之后很快灭了灯,紧接着鼾声大作。 但是我却怎么也睡不着。隐隐约约的,我总觉得张老师不是疯了那么简单,好端端的人怎么会疯了呢? 我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想睡觉,但是满脑子都是张老师发狂的狰狞,我不由得害怕,于是又重新睁开。 黑漆漆的夜,睁眼与闭眼也没什么区别。 我发现,当我看不到东西的时候,耳朵总是相当灵敏。我躺在黑暗中,所有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忽然,寂静的夜里传来一阵狗叫。这狗叫的很剧烈,绝对是看到什么东西了,叫了一阵之后,声音忽然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硬生生切断了一样。 我心里一激灵,马上不困了。 紧接着,我听见全村的狗都开始叫了起来。此起彼伏,互相应和。狗叫声在村子里传出去老远,整个黑夜都被叫声淹没了。 我觉得不对劲,打算开灯看看是什么情况,于是摸黑下床。 我刚刚从床上坐起来,一扭头,忽然发现窗户上有一个影子。 它贴在那里,像是隔着窗户往里面张望。 我喉咙发干,坐在床上不敢动。只是用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它。现在已经是秋天了,大半夜光着身子坐在床上,我开始不由得打冷颤。 外面的月光很淡,影子也很模糊。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张老师。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不敢轻举妄动。 过了几秒钟,我看见影子动了动,但是绝对没有离开的意思。 我想叫我爸,但是又不想打草惊蛇。 我眼睛死盯着影子,耳朵里听着满村的狗叫声,紧张,烦躁,害怕,各种莫名其妙的情绪涌上心头,我身子冻得发抖,脑门和手心却一阵阵出虚汗。我心内纠结,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正在这时候,我爸屋子里的灯忽然亮了。 就是现在,我连忙大叫一声:爸,窗户上有影子。 我爸肯定是着急了,我听见他从床上跳下来,撞开房门跑了进来。连衣服都来不及穿,顺手抄起我屋子里的椅子,大声问:在哪? 我指着窗户:在那。 然后我们父子俩开始面面相觑,窗户上干干净净,根本没有什么影子。 然后我们穿上衣服,走到院子里。那些狗还在不知疲倦的叫,我看见很多邻居已经把灯打开了。 我们在院子里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我妈也出来了,指着院子里一棵树说:是不是树影落在窗户上了? 我想了想:没准还真是。 我妈叹了口气:这几天是怎么了?总是出些怪事。 我爸在院子里站了一会,那些狗叫声渐渐的停止,夜重新静下来。 我爸摆摆手:都回去睡觉吧,明天一定得把那个张老师抓住。 但是谁还睡得着啊,我瞪着眼躺到了天亮。 那天早上到了学校,我发现不少人都睡眼惺忪,看起来都没有睡太好。 班上闹哄哄的,有一半人都在讨论张老师。确切的说,是在听大黄讲张老师。 大黄是我的同班同学,也是王庄人,和我一样姓王,但是他的真名并没有这么带劲。 只不过因为他有一条狗,名叫大黄。而此人又是爱狗之人,无论和人讨论什么,三句之内,必然要提到,我家大黄如何如何。于是我们干脆叫他大黄。 此时大黄站在教室正中央,讲的吐沫星子横飞:话说昨天晚上张老师吃的有点撑,于是心血来潮,大半夜来我们王庄溜溜食。不成想,走到我家门前,遇见了我们家大黄。这一人一狗,本来就互相看不顺眼,此时狭路相逢勇者胜,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 听到这里,同学们不由得哄堂大笑。 大黄颇有台风的伸出手,压了压笑声,满脸悲伤的接着讲:只可惜张老师凶神恶煞,老弱妇孺尚不放过,何况一条忠心不二,看家护院的猛狗?我家大黄点到为止,张老师却赶尽杀绝。哎,他们两个斗了一百回合。大黄一时疏忽,就着了张老师的道,被活活咬死。不过,张老师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他已经被我家大黄咬伤,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狂犬病发。同学们,大黄为了大家的自由而献出了自己年轻点的生命,请大家为它默哀。 我发现大黄不去说相声真是屈才了。一时间同学们笑成一团。砸桌子的,吹口哨的,此起彼伏。 我拽住他:你确定昨天是张老师? 大黄瞪瞪眼:我亲眼看见的。张老师把我们家狗咬死了。然后周围的邻居全出来了,张老师一瘸一拐的逃走了。 其余的同学也很疑惑:张老师好好地干嘛去咬你们家的狗? 大黄正要说话。忽然推门进来一个人。 大家一看是马屁谦,顿时都不说话了。 玩笑归玩笑,私底下怎么编排张老师都行,但是大家全都瞒着马屁谦,因为他肯定会一字不漏的打小报告。 马屁谦面色沉重,一如痛失爱犬的大黄。他走到讲台上,双眼含泪:同学们,我刚刚去了一趟校长室。校长和看门的大爷告诉我。我们敬爱的张老师,因为操劳过度,积劳成疾,精神方面出现了一点问题。希望同学们好好学习,不要辜负张老师的付出。并且,如果有哪位同学发现了张老师,请及时报告校领导。 我们一阵沉默,个别胆子大的问:确定? 马屁谦点点头。 又有人问:张老师还会再上课吗? 马屁谦惆怅的摇头:哎,不可能了,校长说,张老师得了这个病,就算是治好了,也没有人敢让他教了。 教室里沉默了几秒钟,忽然传出一阵欢呼。那一天,我们是在狂欢中度过的。所有人都在破口大骂张老师。 马屁谦被我们罢免了,但是我们仍然促狭的叫他班长。从那一天开始,班长变成了他的外号。 放学的时候,我和文闯相谈甚欢。结伴往家走。 走到半路上,忽然有什么东西砸中了我的后脑勺,生疼。 我怒气冲冲的回头,看见鑫哥带着几个人笑眯眯得走过来。 我反应迅速,一把拽住文闯:跑。 文闯一瘸一拐,在我的提携下勉强做到了健步如飞。我们两个跑了一阵,眼看鑫哥等人越追越近。 我抬头看见马上就要跑出学校区了,一把拉住他:不能再跑了,出了学校区,事儿就闹大了。 文闯却不由分说把我拖过去,然后继续狂奔。 鑫哥在后面大笑:小兔崽子,你们两个挺有种哈。给我上。 然后,跑过来三四个高大强壮的学生,把我们两个拦住了。 第五十四章 镇妖塔始末 王庄中学是在我们村子外面的荒地上盖起来的。我和文闯刚才一阵猛跑,正好跑到了学校和村子的中间地带。 现在四周都是荒野,正所谓,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鑫哥一伙人能在这里把我们堵住,恐怕做meng都会笑出来。 我无比懊恼:文闯,刚才我让你别跑了,你非要跑,现在怎么办? 文闯扭头看我:你埋怨我? 鑫哥一伙人起哄:狗咬狗,这俩人先窝里斗了。 我心中大火,但是对他们又无可奈何。 这时候,文闯忽然一拳向鑫哥打过去。 我吃了一惊,心想:我们就算再厉害,到底也是初一的,鑫哥一伙人比我们大了两三岁,而且人数又多。这么贸然挑战,不是找揍吗? 鑫哥显然也是这么认为。面带笑容,一脸轻松,迅速的伸出一只手,使劲把文闯的胳膊拧住。然后另一只手握成拳,重重的向文闯头上砸过去。 眼看文闯就要挨揍,我情不自禁冲上去想帮忙。但是鑫哥周围的人七手脚把我抓住了。 就在这时候,我看见文闯的脑袋一歪,躲过鑫哥的拳头,然后身子一侧,肩膀向前一撞,正好撞在鑫哥胸口上。 紧接着,我似乎听见了骨头断裂的声音。再看鑫哥,脸色煞白,痛苦的皱着眉头,身子不由自主的连连倒退,然后一屁股坐倒在地,几秒钟之后,他似乎连坐都坐不住了,上半身颓然后仰,仰天摔倒。 鑫哥躺在地上,挣扎了一下,上半截身子吃力的抬起来,又重重的摔下去,终于还是没能站起来。 那些小兄弟个个目瞪口呆,呼啦一下子跑过去,把鑫哥围在中间。几秒钟之后,他们抬着鑫哥,像是一阵风。走了。 我目瞪口呆看着文闯:你小子打通任督二脉了? 文闯冲我笑了笑,身子忽然软了下来,坐在地上五分钟起不来。 我问他:你怎么了? 文闯苦笑:什么打通任督二脉啊。刚才请了三四个朋友,合力打出那一下。可把我累死了。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你刚才那么厉害,原来是有哪些鬼朋友帮忙。 文闯点点头: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跑到这里来了吧。在学校区我找不到鬼。 我把文闯扶起来:咱们俩快点走,免得他们杀个回马枪。 文闯点点头,我掺着他快步往村子里面走过去。 我们两个快马加鞭一阵急行军,终于逃到了村子里,全都累的气喘吁吁,正要歇一会。忽然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喇叭声。 我和文闯暗骂了一声,让在路旁。随后,看见两辆小轿车带着大团的尘土开过去了。 我站在路边一个劲地咳嗽:咳咳这车,麻痹的,咳咳,谁家这么缺德。 文闯也好不到哪去:好像,咳咳,好像是校长的车。 我们两个一边骂一边往家走。走到半路,忽然发现校长的车停在王二家门口。 我们两个禁不住好奇心,来到王二家,从他的楼梯往地下室走去。 还没走到尽头,就听见下面传来一阵阵的吵嚷声。 我们两个更着急了,连忙加快脚步。 等到了王二的大屋,我看见里面站着七个人。王二,校长,教导主任,还有四个体育老师。 唱黑脸的是教导主任,一直和王二吵。唱红脸的是校长,一直做和事老。四个体育老师估计是壮胆来的,站在周围凶神恶煞,一言不发。 我悄悄对文闯说:校长这是有备而来啊,不知道要找我二大伯什么麻烦。 没想到这一句小声嘟囔,居然让体育老师听见了,一把揪住我就要杀鸡给猴看。 我二大伯哪能让他得逞,虽然身上缠着绷带,腋下拄着双拐,但是两根拐杖舞起来呜呜带风,一抻一钩就把我救走了。体育老师茫然若失,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王二得意洋洋,看了看教导主任,冷笑:找了这么四个草包就想威胁我?你也不打听打听?老子怕过谁?我告诉你,我坑蒙拐骗偷,连杀人都干过。你们敢吗? 校长连忙站出来,指着教导主任说:他也是有点着急了。老王你别见怪。不过,咱们说好了的,你给设计一座塔,保证我们学校平安无事。现在你看看,张老师出了这么档子事,影响多不好。怎么也得给个说法。 王二把眼一瞪:说法?不就是想讹钱? 校长叹了口气:老王,这一下我们学校确实损失不少。你想想,张老师的医药费得掏吧。打坏的东西得修吧,还有损失的生源 王二摆摆手:这样,明天你带我去看看,如果真的是我的塔有问题,你要多少钱,我赔。如果不是我的事,嘿嘿,那咱们可得好好说道说道。 校长点头答应了。然后挥挥手,带着人乌泱乌泱走了。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过头来嘱咐我和文闯:这两位小同学,要为咱们学校的名誉着想,这事可不要到处乱讲啊。 我点头哈腰的答应了。 我见校长走了,问王二:二大伯,校长什么意思?怎么张老师疯了,让你赔? 王二坐在床上:还不是那座镇妖塔。 王二为人向来随便,于是我和文闯也就随便坐下来,我看见桌子上放着几个苹果,于是挑干净的开始吃。 王二靠在墙上,像是在给我们讲,又像是在回忆:半个月前,你们学校的校长听说我是个世外高人,专程带着这些水果来拜访我。 我啃了一口苹果:二大伯,咱们这没有外人,你这些套话虚词就别说了。 王二不理我:当时他支支吾吾,不肯明说,只是问我,会不会驱鬼。后来在我的反复追问下,他才讲了。这事,和你们学校的张老师有关系。 文闯拍马屁:是啊,二大伯你还和他交过手呢。一招就把他胳膊卸下来了。 王二点点头:就是这个张老师。他是住校的。吃喝拉撒睡都在你们学校。据说这个老师挺有学问的。 我不以为然:有没有学问不知道,反正整人的名堂不少。 王二摇摇头:校长可不是这么说的。校长说,这个张老师教书教的很好,而且心地善良。所以很受学生们拥戴,你们校长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把张老师请来的,希望教出个名堂来,把你们学校一炮打响。 我摆摆手:心地善良?二大伯,咱们说的是一个人吗? 王二很肯定地说:当然是一个人了。当时校长把张老师请来之后,前几个月还可以,学生满意,校长也满意。可是没想到,过了几个月,张老师就开始打学生,而且打的越来越狠。你们上几届,有个学生上课说了一句话,结果被打的在家躺了三四天。校长就纳闷,找张老师谈话。没想到,一说这件事,张老师就泪流满面,说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在学校总觉得全身烦躁,不由自主的想打人。其实打完人之后他自己也后悔,但是下一次再有学生不听话,他还是忍不住出手。校长就奇怪了,听说过因为水土不服发烧掉头发的,没听说过因为这个喜欢打人的啊。于是校长就接着盘问,问来问去发现,张老师每天晚上都睡不好,总觉得附近有什么东西。搅得人心神不宁。所以,你们校长就怀疑是有脏东西,想请我去看看。 我说:所以你就指点他们建了镇妖塔? 王二点点头:是啊。我设计的那座塔。你别看模样不怎么样,但是天干地支阴阳五行,总是凡是你能想到的,都配合的极好。我敢保证,方圆一里之内,小鬼都不敢来一只。 文闯点点头:没错。学校区一个鬼都没有。 王二听了这话信心大增,在屋子里踱步:我就说,我的镇妖塔绝对没问题。看来,那个什么张老师发疯,肯定不关我的事。嘿嘿,现在出了事,想找我讹钱,他想的美。 张老师发疯那天,我和文闯是亲眼看见了的,于是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讲出来,给王二提供了一个参考。 没想到,王二听了之后,反而沉吟起来。对我说:大侄子,你还有没有听到过别的什么事? 我想了想:对了,他还咬死了大黄家的狗。 王二满脸疑惑:咬死了狗? 我点点头:是啊。大黄说亲眼看见张老师了。 王二开始沉默起来。过了一会,他叹了口气:真是忙上加忙啊。乱葬岗的饿鬼还没有超度,偏偏又遇上这么档子事。哎,我王二什么时候这么操心过。 我一脸无所谓,开始寻摸着桌子上的几个苹果。 而文闯却坐不住了,几番欲言又止之后,终于鼓足勇气说了出来:二大伯,我妈的事,今天是时候说了吗? 王二斩钉截铁:不是。 文闯一脸沮丧:二大伯,我妈的事,你不能总瞒着我啊。你什么时候能告诉我啊。 王二两眼看着屋顶:等那个人来了我再告诉你。 文闯急得抓耳挠腮:你现在告诉我怎么了?要等谁? 王二摇摇头:现在知道了对你没好处。行了行了,你们走吧。烦死了。 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王二第一次往外轰我。看来,最近他确实挺烦恼的。 第五十五章 看塔 第五十六章 抉择 从王二家出来,我和文闯都隐隐约约有些兴奋。虽然文闯没有打听到他想知道的事。但是这几天值得高兴的事太多了。没必要在这上面发愁。来日方长,慢慢找王二问吧。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却没有月亮。我抬着头,看着天上的繁星。先找到北斗七星,又找到北极星。然后是银河,牛郎,织女 正在惬意的时候,忽然,十几束手电光照在我们身上,四面方都有人在大喝:是谁! 我吓得一哆嗦,眯着眼睛看见对面有一大群人,忙不迭的高声喊:我,王五家的王天下。 旁边的文闯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带着哭腔:姚媒婆家的姚文闯。 那些人哦了一声,把手电关了,重新没入到黑暗中去。 我和文闯眩晕了很久,两眼才能重新适应黑暗。我看见那些人像是游荡的孤魂一样,提着关掉的手电,在街上走来走去。 我拽住一个问:这是干嘛呢? 那人不耐烦的说:能干嘛?抓那个张老师呗。哎呀,小孩子赶快回家,万一碰上张老师了可惨了。我告诉你说啊,神经病杀人可不犯法。 我这才想起来,张老师还是个大威胁,他一天不被抓住,我们就一天不能安生。想到这里,我连忙加快脚步,向自己家走去。 短短的一条街,我居然被盘问了三次。我自己也战战兢兢了一路。 家门紧闭,我紧张的敲了敲门,然后耳朵贴在门上听动静。 过了一会,里面传来我妈试探的声音:谁啊。 我放下心来:妈,是我。 然后大门打开了。我妈手里还抓着一个铁锹。 我被我妈拽进去,紧接着大门被关上了。 家里边只有我妈在。我坐在饭桌旁问:我爸呢? 我妈回答说:抓张老师去了。 我咦了一声:怎么都在抓张老师?我回来的时候看见了好几拨人。 我妈说:村长说了,谁抓住了奖励五百块钱,可不大家都去了。 我不以为然:咱家又不缺那点,我爸跟着凑什么热闹。 我妈说:你爸呀,总觉得自己本事最大,他是不在乎那五百块钱,但是他觉得,离了他别人就办不成事。所以他跟着去了。 那一阵子,街头巷尾都在谈论张老师。张老师从一个普通的人民教师变成了神经病,又被以讹传讹传成了变态杀人狂。到后来,大家都说张老师喜欢吃小孩的心脏。 一时间村子里谈张色变,个别年轻妈妈吓唬整夜啼哭的孩子都会来一句:再哭,再哭张老师来吃你了。 也就几天的工夫,张老师的大名传遍了桐柏,人人都知道,张老师专治小儿夜哭。 当然,这是后话。 我爸快半夜的时候才回来。结果一如既往:没有找到张老师。 那天晚上,全村的灯都亮着,有狗的人家把狗都放开了。个别胆子小的,甚至轮流值夜。 据我估计,如果一个星期之内张老师再不露面的话,大家就被他折磨疯了。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我看见大街上全是人,大伙成群结队,大街小巷的搜索,从村里搜索到村外,再从苞谷地搜索到高粱地。 学校外面,大人在走街串巷的乱找。学校里面,大伙也都在热热闹闹的讨论。 我们班的人像是刚逃出五指山的孙悟空,而新来的班主任就像是文弱的唐僧。根本没有人搭理他那一套。 我正在课上聊得酣畅淋漓。木夯忽然扔给我一个纸条。我打开,上面写着:你二大伯来了。 我扭头,果然看见王二又拿着罗盘,腋下夹着双拐在塔前转来转去,他的身后跟着一群不怀好意的校领导。 我好奇心切,招呼了一下正在睡觉的文闯,我们两个也不管正在讲课的老师,开门就出去了。 王二见我走出去,只是冲我点了点头,就开始忙自己的了。而那些校领导,一门心思放在王二身上,根本就没有打算理我们。 只见王二皱着眉头,拿着罗盘,绕着塔走来走去。越走眉头越皱。 校领导乐开了花:怎么样?王二,是你这塔有问题吧。 王二一脸疑惑:不可能啊,这个塔,这个方位,万无一失,怎么可能出问题呢 我看的挠头,随手往塔上靠了一下,没想到镇妖塔居然晃了晃。 我连忙站直了,对王二说:这塔好像有点不稳啊。 王二嘴里嘟囔:不稳?然后他伸出拐杖推了推。 没想到,王二这一推,拐杖居然把镇妖塔扎穿了,塔身上的一块砖被拐杖顶进了塔里,上面出现了一个大窟窿。 我们所有人都沉默了。 王二目瞪口呆:这塔 校长铁青着脸,吩咐身边的体育老师说:去把包工头找来。 王二低头不语,校长在一旁陪笑:没想到,这个镇妖塔质量这么差哈。 王二抬起头来,昂然说:这一座塔烂成这样,根本没有办法聚气镇妖。你们是不是克扣人家工钱了? 校长赌咒发誓:我哪敢啊。 文闯在一旁把王二拽过来,小声说:二大伯,不对啊,要是这塔没有用,为什么学校区一个鬼也没有? 王二挠挠头,对我们说:这塔肯定是不行。但是这里居然没有鬼,除非,有什么更可怕的东西,连鬼都不敢靠近。 说到这里,王二忽然面色惨白。 我很紧张:学校有什么可怕地东西? 王二摇摇头: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但是我敢肯定这里有,你们两个最近还是别来上学了。 我问王二:你能把这东西捉住吗? 王二摇摇头,苦笑一声:我连人家是什么都不知道呢。还捉什么捉?不过好在它好像没有要出来的意思。我先把它封起来,找到那位高人再说。我最近几天越来越觉得,高人就在附近。 十几分钟之后,包工头屁颠屁颠的跑过来了,他没有独自来,身后跟着一大帮弟兄。 那意思很明显,要是能谈拢了,怎么办都行。要是谈不拢,我这一帮弟兄可不是好惹的。 盖房班这些人大多是一个村子里面的,亲戚朋友互相勾连,包工头也是他们之中选出来的极有威信又有头脑的一个。所以根本不会出现拿不到工资的情况,而且兼具了社团的性质。 有一次有个主顾以建筑质量不好为由不给工钱,结果这些兄弟开着七辆拖拉机,把主顾家能拉走的东西全弄走了。 现在校长一看来了这么多人,铁青的脸马上换成了亲切的笑脸,对包工头说:你们这个活干的,可是不大干净啊。 包工头还不认账:不干净?哪个说不干净?四里乡谁不知道,我这个盖房班,那是质量上乘,造型美观。 王二伸出拐杖,砰砰砰戳下去了五六块砖。镇妖塔半截腰马上出现了一个大窟窿,上半截塔身越看越不稳。 包工头连忙拦住:莫再戳了,再戳倒下来砸住人了。 王二说:你不是质量上乘吗? 包工头见哄不过去,只好耍赖了:反正这个塔也盖好了,你们说怎么办吧,退钱是不可能了。 校长问王二:还有救吗? 王二低头想了一会,对包工头说:你们把塔修好,要多结实有多结实,要求火烧不坏,水泼不进,地震不塌。 包工头点头哈腰:好说好说,只要有工钱。 王二看了校长一眼。 校长点点头:你放心,学校有的是钱。给我好好干。 包工头欢天喜地:兄弟们,又来活儿啦。这次咱们可得认真干活啊。 那天谁也没有心情上课了,大伙全都趴在窗户上看外面。 王二把那座砖塔贴了满身黄色的符纸。然后包工头指挥着众兄弟绕着砖塔开始砌墙。 快放学的时候,老师被校长叫去开会。十五分钟他回来了,在班上宣布:校领导决定放假一周。咱们班的作业是 作业是什么还没说完,同学们轰然一声,已经跑了一大半。 王二和工人们已经走了。调皮的同学们经过那半堵墙的时候总是忍不住踹一脚。很快,整整齐齐的墙就七进出的变了形。 我和文闯知道那一块邪门,远远地绕开走了。 昨天的事我们俩还记着,所以在门口探头探脑的观察。 这时候,身后传来木夯的声音:放心吧。王鑫泽肋骨断了,今天肯定来不了。你们下手够重的啊,我爸都看不了。直接送到县里去了。 我一听这话,立刻放心了。直起腰来:那有什么说的,敢惹我们,这就是下场。 然后,我们三个昂首挺胸走出去了。 走了一会,木夯忽然说:天下,我总觉得有人跟着我们。 我回头看了看,后面是三五成群的学生:放心,现在正是下学的点,大家都回家,这里就这么一条路,不是你跟着我,就是我跟着你。 木夯只好点了点头。 渐渐地,我们发现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很快把整条路都塞满了。 我不耐烦的把前面的人拨开:出什么事了?赶集吗? 但是文闯拽了拽我。这时候我才发现不对劲了。我们周围的都是男生。确切的说,是男人。这些人是真正的社会上的人。 我们三个停住脚步,他们也停住了,齐刷刷看着我们。 我紧张的问文闯:咱们的朋友们呢。 文闯满头大汗:现在还在学校区呢。再说了,这么多人,那些朋友也不敢过来啊。 第五十六章抉择 我一听文闯这话,心就凉了一半,再看看周围高大的成年人,心就完全凉了。 我闭上眼睛,心里默念:王天下,你是聪明人,你要 你们是要死还是要活呢?耳边传来这么个声音。 我睁开眼睛,心中大叫晦气,不由自主的说:当然是要活。 这时候,两边的壮汉闪开,从人群中走出一个矮子来。 说这个人是矮子,实际上他和我们身高差不多,只不过站在那些壮汉中间,就未免矮了一些。 我看这人身上也没有几两肉,年纪比我们大不了两三岁,不免有些轻敌,不过,看那些壮汉对这人毕恭毕敬,不由得又有些紧张。 那人很气派的走到我们面前,目光在我们身上来回扫视,我总觉得,那种眼神,像是看牲口一样。 这个人看了一会之后,就开始盯着木夯,嘴里还啧啧有声。 我心中暗暗叫苦:这小子不会是看上木夯了吧。 木夯在家的时候是千金大小姐,对猪先生呼来喝去的,但是现在,她已经面色苍白,全身发抖了。这时候见这人来回看她,不由得躲躲闪闪,藏在我身后。 那人伸出手,一把将她拽出来。 木夯尖叫了一声,踉踉跄跄向回挣扎。 我心想,这未免欺人太甚了。于是乍着胆子,一步跨出来,劈手把木夯夺回来。 旁边有人起哄:你小子也太不识抬举了,青爷看中的东西你也敢抢? 我心里有点懵:青爷? 青爷是王庄中学的一个传奇。谁也不知道他是从哪来的,甚至很多人都没有见过他长什么样。但是他是所有差生的向往。 如果王庄中学是朝廷的话,青爷就是水泊梁山。当然,这种光荣的比喻是他们自己想出来的。 据我所知,所有从王庄中学辍学的坏蛋都投奔青爷了。 他们成立了一个黑社会性质的组织,到处打架,把附近的小流氓全都收拾的服服帖帖。据说,那时候总有一两个被砍得满身是血的人逃到学校来要求庇护。可是学校哪里管得了,青爷总是带着一帮人手拿砍刀杀进来,有好几次,就在课堂上把人砍了。血溅三尺。吓得老师花容失色,学生们抱头鼠窜。 据说,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们学校建起了高高地围墙,和全乡最坚固的大门。 学生们一届一届的走了,青爷的传说却流传了下来。 有一阵子,文闯也想辍学,加入到青爷的阵营里面去。因为他听说。全乡摆摊的都受青爷节制,定期交保护费,而收来的保护费就被手下的人分了。文闯就是看中了这点钱想去的。只是苦于没有人引进门,所以始终没有参加。 这时候,我听说这个人是青爷。不由得又是害怕,又是吃惊。 害怕的是,人人都说青爷砍人如切菜,不见红不住手。吃惊的是,青爷居然这么年轻,这么瘦小。他是怎么驾驭身后这些大汉的? 青爷见我们一个个目瞪口呆,不由得微笑:怎么样?想活就把这丫头交出来。 然后,他也不来抢。只是面带微笑的看着我和文闯。 我忽然想起一个词来:笑里藏刀。 我忽然急中生智,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来,问道:青爷,咱们又没有什么过节,你干嘛来找我们的茬? 青爷冷笑一声:没有过节?王泽鑫是刚加入我门下的小兄弟。据我所知,是你们把他的肋骨打断的吧。 我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放心不少,据理力争:是王泽鑫有错在先的。他先找我们的茬,放学之后把我们拦住。我们这是这是对!正当防卫。 青爷冷笑:正当防卫?拦了你们一下而已,肋骨断了三根。有这样的规矩吗?你们打断了王泽鑫的肋骨,我是不是就能杀了你们? 我顿时哑口无言。 青爷看了看天:既然你们画下了道道,咱们就按照规矩做足了。你们三个,谁打的王泽鑫,自己站出来。 然后,咣当一声,青爷把一把刀子扔在地上。用手在脖子里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我们三个谁都没有动。 青爷说:不敢站出来?也行啊。据我所知,事情的起因就是这丫头对王泽鑫他们几个指指点点,这才闹了矛盾。这样,你们把她交出啦,我带回去教她两天规矩再还给你们。这事就这么算了。 木夯看着周围的那些人,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下来,死死地抓着我的衣服不肯放手。 如果理智的想,青爷要文闯死,或者把木夯带走几天。两害取其轻,应该把木夯交出去。 但是谁都知道,木夯被带走之后会发生什么。那基本上就是生不如死了。 我没权利决定文闯的生死,也没权利决定木夯的荣辱。 但是青爷偏偏看着我:你叫王天下是吧。我青爷最讲规矩,你们一共三个人,投票表决该把谁交出来吧。我相信,你哥们肯定想让这丫头跟我走,而这丫头肯定又想让你哥们死。这时候,你的态度就尤为关键了。 我真想仰天痛哭,干嘛是我啊,无论偏向哪一边,我都会后悔一辈子。 我极力的仰了仰头。这里还在学校区,但是学生们已经走的一个不剩了。其实有学生也没有用,就算呼救,那些学生也不敢过来。 学校之外,就是荒郊野地,这里距离村子还远,行人本来就少,何况,现在正是吃午饭的时候。 青爷看着我:王天下,你找什么呢?找人吗?你放心,你爸王五来了也没用,我这么多人,吃干饭的吗? 我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这时候,忽然有人挤过来,急匆匆地说:青爷,不好了,大光不见了。 青爷不以为然:大光干嘛去了?就这点事也值当的跟我说? 那人擦了擦脸上的汗:青爷,大光是好端端不见的。刚才他尿急,去那边树底下撒尿。我就回了个头,两秒钟不到,他就没影了。 青爷不耐烦的挥挥手:过去看看。 然后这些人押着我们三个,乌泱乌泱向那颗树下走过去。 树下的尿渍还在。但是周围的确没有人影。 青爷回头问:刚才大光是在这吗? 但是没人回答他。 青爷回头:人呢? 这时候大伙发现,刚才打报告的那个人也没了。 青爷这时候才着急了。大声嚷道:我是桐柏的青爷,哪一位看我不顺眼,站出来咱们说道说道,先把我的兄弟放出来。 青爷很年轻,声音还很稚嫩,在旷野中传出去老远。 但是没有人理他。 青爷忽然大怒,反手一巴掌打在文闯的脸上:是不是你干的? 文闯结结实实挨了这一巴掌,气的怒目圆睁,但是又敢怒不敢言,只能强忍着怒气,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不是。 青爷不信,还要再问。 这时候,我身边的木夯忽然尖叫起来。声音大的差点把我的耳膜震破。 我吓了一跳。连忙按住她:怎么了? 木夯指着自己裤腿上:血。 我低头一看,木夯的小腿处,有个鲜红的血手印,手印未干,显然刚捏上去不久。 这一下所有人都慌了。猛地,周围传来一阵声音,像是有人在撕扯什么,又像是水泡破裂,又像是有人在小声的呻吟。钻到耳朵里,听起来很不舒服。 我心里本来就怕的要命,这时候更是发虚,咽了一大口吐沫,头顶上的太阳晒得我有点晕。 我们左右环顾,什么也看不到。但是这声音就像跟定了我们一样,始终挥之不去。 青爷急道手:快走。 但是没有了两步,就有人报告说:青爷,又少了两个人。 青爷已经来不及管这些了,吩咐道:互相拉着手,退到大路上去。 这句话一出口,我身边的木夯忽然大叫了一声,栽倒在地。整个身子已经深陷到地下去了。 来不及思考,我使劲扑上去,右手抓住了她的头发。紧接着左手拖着她的背,使劲向外拽出来一半。 但是拽出这一半之后,我的力气也用尽了。木夯半截身子趴在地上哭喊,两手不停地抓地。但是她的身子慢慢向下滑,十个手指在地上挠出来十道沟,仍然无济于事。眼看着整个身子又滑了下去,只剩一颗脑袋在外面苟延残喘。 我不肯放手,抓着她的衣服,被她连带的一个劲往坑里面滑,我趴在地上大叫:帮忙。 青爷的人不为所动。但是放开了文闯。文文闯扑上来拉住了木夯的胳膊。 这时候,木夯忽然两眼一翻,晕倒了。 地洞里面黑漆漆的,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我们用力向外拽木夯。正在紧要关头。忽然,从木夯胸口上,伸出来一只残缺不全的手。 这只手只有三个手指,其余的手指只剩下了白森森的骨头。上面带着血丝和残肉,看起来,像是被野兽吃掉的一样。 我一看见这只手,顿时起了一层汗。但是正抓着木夯,又没有办法放手。 这时候,那只手忽然搭在我的胳膊上。我马上觉得一阵凉意传过来。 我回头想叫人,但是一扭头,发现身后的人已经跑得一个不剩了。 我看了看文闯,发现文闯面色苍白,正盯着我左边。 我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慢慢的转头,发现贴着我的脸颊,有一张血肉模糊的脸,整张脸上皮已经没了,眼珠向外凸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从里面流出血来。 第五十七章 拯救 当时我看见这张脸之后,全身吓得发麻。身上的冷汗一层一层的出。我想扔下木夯逃跑。可是看着木夯的脸,我还是硬着头皮死死抓住她。我的身子挣扎了一下,发现有什么东西抓着我,我根不起来。 我扭头,发现这张脸的主人伸出来一只血手,正死死地抓着我的衣服。 我的脑袋嗡的一下,瞬间觉得天旋地转。我的视觉,我的听觉,全都模糊了,只能感觉到我的心脏在砰砰的跳。 我知道我坚持不住了,这是要吓晕了。 我心里默念:王天下,别晕,别晕,晕倒了木夯就掉下去了。我深呼吸,我咬舌尖,能想的办法全都想了。 渐渐地,我感觉我的意识被我强拉了回来。 有人在叫我,起初的时候,声音很远,渐渐地,声音靠近,就在我耳边,我听出来,是文闯的声音。 我还趴在地上,感觉有一只手正在摸我的脸。我睁开眼睛,视线还很模糊。我摇了摇头,把手甩开,嘴里嘟囔:木夯,别怕,我没事。 但是那只手随即又凑上来,开始摸我的鼻子,并试图塞到我的鼻孔或者嘴巴里。 我眼睛努力的睁了睁,发现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手,正是从木夯身上伸出来的残手,两个没有血肉的关节正在我脸上戳来戳去。 我感觉到一阵恶心,更多的是恐惧。 我扯着嗓子大叫了一声,声音尖锐。倒把我自己吓了一跳。 然后,我感觉到有东西在摸我的腿。 我再也坚持不住了,两眼一黑,就栽倒在坑边。只有两只手还在紧紧地抓着木夯。 我感觉我的身子向坑底滑去。又觉得有什么东西拽着我的腿把我向外面拉扯。 我被拖到地上,被提起来,又扔下去,像一个破面口袋,任由别人摔打。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醒过来,发现我躺在学校大门口。几百米之外,就是刚才的荒地。 青爷揪着木夯的头发。文闯鼻青脸肿的躺在地上。 我站起来:这是怎么了? 随即有人来了一拳,我脑袋嗡的一下,鼻子里一热,流下血来。然后有人踹了我一脚。我也趴在地上了。紧接着是很多脚,一下一下揣在我的身上。更可气的是一双皮鞋,像张老师的一样,又硬又重,一下一下踢在我的头上。 我像个死人一样,被那些人踹的一抽一抽。全身麻麻的,居然不觉得痛。这种感觉可真逗。 青爷冲我大喊:你他妈的,老子失踪了四个弟兄。你他妈的,老子四个弟兄不知道哪去了。我他妈弄死你。 这时候,有人说道:青爷,快走吧,有人来了。 青爷骂了一声:把这丫头给我带走。他妈的。你们两个,回头再找你们算账,要是敢报警,全家鸡狗不留。 然后,青爷的人匆匆走了。 过了很久我才缓过来,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文闯趴在我旁边,灾情更重。他睁着眼睛,但是跟他说什么都没有反应。他完全已经被打懵了。 我掐人中,拍脸,想尽了一切办法,文闯始终瞪着眼,木愣愣看着远处。 这时候,远远地盖房班走了过来。我知道,刚才是他们的出现救了我一命。 盖房班的人显然没有注意到刚才的青爷。 包工头笑嘻嘻地说:哎呦,小同学,被打了啊。 我着急的指着文闯:这可怎么办啊。 工头嘻嘻哈哈:没事,没事。咱们年轻的时候经常打架,这种事见得多了。然后,盖房班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候,有人取出来几缸茶水,接二连三全都浇在文闯脑袋上。文闯瞬间茶香四溢,头发上全是茶叶沫子。 但是他仍然直愣愣的,像是个傻子。 包工头又提起水桶,试了试水温,一桶水全都浇在了文闯身上。 这水显然是刚刚从井里提上来的,溅到我身上我都觉得凉。 文闯被冷水一冲,冷热相激,猛地打了个哆嗦。然后,哇的一声,把早饭吐出来了。我注意到,饭里面还带着血丝。 我连声道谢,而盖房班已经开始往学校里面走了。包工头还在好心教我们:小同学,打架挨揍是难免的,想揍人要先学会挨揍,下次抱成团,脑袋肚子藏起来,不然的话,早晚得被打死。 我和文闯很感激的说了声谢谢。 现在,我终于有时间好好看看我们学校旁边的荒地了,经过我们的一番折腾,现在荒地上出现了大大小小几十个陷坑。木夯掉下去的地方是一个,那张脸所在的地方是另一个。 不过,现在那里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只有膝盖高的杂草。天阴沉沉的,像是紧压在那片荒地上一样。我感觉空气很压抑。 我对文闯说:木夯被抓走了。 文闯点点头:我知道。 我说:我想把木夯救回来。 文闯点点头:现在就去。 文闯救人的策略很简单,求鬼帮忙。而且,这也是我们目前能想到的,最简单有效,最安全的办法。 我们开始往村子里面走。去找文闯的那些老朋友。 我沉默了一会,问他:木夯没受伤吧。我看见一只手 文闯摇摇头:木夯没事,只是被吓得不轻,那只手不是她的。然后,文闯心有余悸的看了看那片荒地:不知道这下面藏着什么。 我问他:青爷不见了四个弟兄,什么意思? 文闯说:他的四个人掉在坑里了,咱们三个算是幸运的。青爷的人最后把我们从坑里拖出来了。不过,拖出来也只是为了揍我们一顿出气而已。 我们到了村子里,但是没敢回家。文闯和我一溜小跑到了乱葬岗,想去找几只恶鬼帮忙,最不济,也可以找麻子。 但是到了乱葬岗我们才发现,这里有很多人,王二带头,一群白发苍苍的老人跪了一片,正在冲乱葬岗磕头。 我对文闯说:这可怎么办? 文闯挠挠头:去我家吧。 然后我们去文闯家。不是去村委会,而是去他原来的家。 这小院实在破的拿不出手。连大门口都长满了草。偏偏还有一把锁头锁着门。 我不解的问:就这么个破院子,也值得锁? 文闯说:我奶奶说了,破家值万贯。不能不锁。 我说:我倒觉得,你们家唯一值钱的就是这把锁了。要是回头把锁丢了,那才可惜。 文闯居然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过几天我得把锁带回去。 我们两个身上都带着伤,好容易才翻墙进了院子。 院子里面的杂草已经长满了,我们两个拨开那些草,一步步走向那间破屋子。 这屋门倒是没有上锁,看来,姚媒婆连锁头也不富裕。 文闯推开门。我们两个走了进去。 房顶是漏的。天阴沉沉的,也见不到阳光。屋子里仍然很昏暗,也很阴暗。这里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人了,地面上也长着杂草。 文闯席地而坐,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我知道他在感觉周围的鬼魂。 过了很久,他睁开眼睛,失望的摇摇头。 我沮丧的问:这里也没有鬼? 文闯摇摇头:他们闲散惯了,不肯参与这件事。 我跺跺脚:这可怎么办? 文闯想了想,忽然站起身来,在杂草里面找了很久,终于找出来一个破碗。然后,我看见他龇牙咧嘴的用破碗把自己的手指割破了,鲜血一点一点得滴在碗里。 然后,他把碗放在地上,又重新坐下。碗里的鲜血一点一点的渗到尘土里。 过了很久,文闯才睁开眼睛。他动了动嘴唇想站起来,但是身子一歪,居然向地上倒去。 我扶住他,见他面色苍白,嘴唇发干。 我问他:你怎么了? 文闯苦笑一声:有一只孤鬼想和我交易,他肯帮我,但是从此以后,我要把他当成亲人祭拜,烧纸钱,上供香,让他有家可依。刚才那些血,就算是签字画押了。 我看他精神不大好:要不要歇会? 文闯摇摇头:没事。 然后我们两个艰难的翻墙出来。 我问他:你知道青爷在哪吗? 文闯点点头:以前想投靠青爷的时候,曾经打听过。我知道。 我看了看天,今天的天格外的阴,晚上比平时来的更早。 文闯说:正好。晚上行动,我这个鬼朋友更厉害。 我们经过小卖部的时候,文闯溜进去,偷了一封蜡烛,两只手电,我们准备停当,开始向青爷家进发。 按照文闯的记忆,去青爷家,就必须要经过学校。我们两个经历了中午的事,都有点发憷。 但是木夯在青爷手里,我们又不得不去。商量了一阵,我们决定绕个远,从学校区外面绕开。 这时候,天已经昏暗了,忽然闪过一道闪电,天上响起了一声闷雷。紧接着,迅速的黑了下来。 我扭头看了看文闯:要下雨了。 话音未落,大雨已经瓢泼下来了。 前面就是学校,我们两个咬咬牙,冒雨继续向前走。 地上泥泞湿滑,我们两个打开了手电。 我看着地上的手电光,对文闯说:这种天,带着咱们的鬼朋友吓唬青爷,肯定吓得他半死,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嚣张。 但是文闯没有搭理我。 我长叹了一口气:希望木夯没事。哎,也不知道以后青爷会不会找我们麻烦。 我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文闯始终不吭声。 我有些不满,扭头说:文闯,你想什么呢。 然而,我的手电照过去。身边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人。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会那么倒霉吧。我举着手电,开始转圈的找,但是周围全是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我咽了口吐沫,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乍着胆子喊了一声:文闯 声音飘出去没多远,就被雨声盖住了。 没有人回应我。 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站在野外的雨地里。一阵闪电划过。周围出现了很多黑乎乎的影子。但是我无法分辨那是道旁的树影,还是赶路的行人。 第五十八章 雨夜逃奔 我站在雨地里,周围都是哗哗的雨声。除此之外,什么也听不到。 我举着手电,那些雨点在昏黄的灯光下,像一根根针一样从天上落下来,在手电的光亮下,一闪而过。 我脸上的水成股得流下来,从领子里灌到胸口上,我打了个哆嗦。 然后,开始奔跑。旷野里只有我一个人,趟水的声音很响。 我跑了一阵,自觉不知觉的总觉得我的脚步很乱,这种情况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我长着七只脚,要么,身后有人。 想到这里,我惊恐的回头,手电在身后来回的扫射。但是身后空荡荡的,什么东西也没有。 我忽然发现我不知道要跑到哪里。我不能不去救木夯,但是文闯不见了,我自己去了也白搭。 我觉得一阵绝望袭来。夹在在漫天的雨里,从头顶一直浇到脚底,把我浇了个透心凉。 就在这时候,手电的灯光开始迅速的暗淡下去。我着急的把手电在手里磕,这种雨天,没个亮光,我根本回不去。 忽然,我明白过来,这漫天的雨,肯定把手电浇湿了,电池一旦受潮,怎么磕也没用。 想到这里,我惊恐的向周围照了一圈。我想找到路。但是,还没等我看清楚,手电就暗的只剩下一个红点了。 我绝望的嚎叫了一声。声音很快被雨声淹没了。 我正在手足无措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模糊的声音叫我:天下。 这声音很模糊,似乎不是人发出来的,或者只是噪音,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不由自主得认为是在叫我。 但是我不敢答应。只是歪着头听。 过了几秒钟,我以为刚才是幻觉的时候,同样的地方,传来了一声笑:嘿嘿。 我吓得一哆嗦。这笑声太诡异了。颇有当年乱葬岗酒坛婴儿的神韵。半男不女,奸诈非常。 我一步步得慢慢向后挪动身子,刚走了两步,听到那里模模糊糊的说:别走呀。 我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头皮发麻。身子迅速的调转,向相反的方向飞奔。 我落地的脚步声很大,雨水溅起来老高。我不敢向后看,我知道身后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看不见是好事。要是看见什么东西才有麻烦。 我正在卯足了劲猛跑地时候,一道闪电划过。我猛然间看见,前面似乎蹲着一个人。 闪电一闪而没。周围又陷入黑暗。我只能模模糊糊看见一个人影,没办法看清楚他的脸。 我停下来,犹犹豫豫走过去,小声的喊:文闯? 那个人不理我,仍然蹲在地上。 我不确定他是谁,不敢贸然接近。只好站在雨地里,使劲的观察。 这时候,我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踢踢踏踏的。 我心里悚然一惊。前面一个人,后面又有一个人。其中一个必然不是文闯。 想到这里,我连忙悄悄向旁边退去。我退的很慢,声音很轻。 然后,我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一步一趔趄的走过来。 这时候距离近了,我看见他的左脚一步一崴,同时,那只鞋踩在水里,发出:吱呀一声。 我恍然大悟:难道,刚才就是这个声音把我吓跑的? 我心中燃起一丝希望,没准,这人是个老乡,能把我带回去。 然而,很快我发现事情不对劲。这个人歪歪扭扭的向前走,正好一步踢在前面那人身上。然后,我看见另一个高大的身影站起来。 恰在此时,一道闪电划过。一瞬间把大地照的亮如白昼。 我看见面前站着的两个人很面熟,着装和身材有些像是青爷失踪的两个兄弟。只是,他们两个面色惨白,那种颜色不应该出现在活人的脸上。况且,他们的脸只剩下一半,半张完好,半张遗失,舌头从残缺的右脸里面耷拉出来。 他们没有注意到我,幸好,他们没有注意到我。他们只是呆立在雨地里,晃晃悠悠。 我慢慢向后退,想距离他们远一点。忽然,我的脚踩到了一个什么东西:咔嚓一声。在夜里,这声音显得格外的大。应该是一个塑料瓶。 我瞪大了眼,看见那两个人影晃了晃,向我的方向走了两步。 我不敢动弹,右脚还踩在那瓶子上,不敢抬起来。过了一会,腿都麻了。那两个人影呆在原地,既不走过来,也不再挪动。 我慢慢的抬起脚,那只被踩扁的瓶子也随即弹起来。声音很轻微,恰好被雨声盖住了。我心里一阵庆幸,还好 然后,我慢慢向后退。眼看距离那两个人影越来越远,我心中一阵窃喜。忽然,脚下一滑,身子猛地向后仰去。 我低呼一声,两手在空中乱抓,但是什么也抓不到。整个人重重的摔在地上。把地上的泥水溅起来老高,又浇了我一身。 我摔得头昏眼花,但是这时候什么也顾不得了。因为我听见前面传来两声咆哮,紧接着一阵脚步声向我冲了过来。 我翻身趴在地上,来不及爬起,四脚着地匆匆跑了两步,然后才敢站起来,发足狂奔。 一路上雨水踢踏,而身后的追逐声也没有停歇。 我的手电昏暗无光,拿在手里也没什么用。我胳膊向后一甩,撒手锏扔出去,只听得一声闷响,应该是砸到其中一个人身上了。然然,追逐声并没有停止。他们仍然紧紧地跟过来。 这一路上黑灯瞎火,而我又战战兢兢。被两个死人追了一里多路,摔了无数个跟头。身上早就满是泥水了。 我知道,再这么跑下去,我早晚得被他们追上。正在着急的时候,天地间猛地一亮,又是一道闪电。 我猛地看见,前面隐隐约约是我们学校。 这一夜狂奔,早就跑的不知道方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学校区。 忽然。我心底一亮。想到一个活命的办法。 我一步一打滑,急匆匆向学校大门跑过去。 我的目的地是中午遇险的那片荒地。 我记忆中,荒地距离我们学校大门有二百米。我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步子:一,二,三 正跑到九十多步的时候,堪堪一道闪电划过。我心中大喜。真是天助我也。闪电虽然只是一瞬,但是我已经清清楚楚看见那片荒地的所在。 待我跑到距离两三步之外的时候,我瞅准时机,身子猛地向前一扑,远远地趴在地上。 后面那两位本来就紧跟着,一来猝不及防,二来雨天道路泥泞,他们根本收不住腿,一直跑到荒地里面去了。然后,那里传来扑通扑通,两声闷响。 果然和我预计的一样,他们陷入到地下去了。 我不敢怠慢,从地上爬起来,向相反的方向逃去。 我知道,这块荒地很邪门,很少有学生敢来这里玩,传说中,凡是来这里玩耍的孩子最后都死了。 现在想想,果不其然,到处都是一踩就塌的地洞,哪个还敢来? 我确定了学校的位置,自然而然就知道村子的方向,我向回逃去。我不敢独自去救木夯,因为我知道我根本救不了她,而且没准在半路上就被鬼抓住了。我必须要回去做做准备,然而,至于准备是什么,我还没有想好。 我在荒野里跑了一会,忽然,我看见前面出现了一点火光。这火光很细微,也很诡异。 现在是雨天,下着瓢泼大雨,谁会在雨天点火?更何况,这里又怎么可能点的着火? 我忽然想起灯笼鬼来。这种鬼人畜无害,但是喜欢和人开玩笑。 走夜路的人如果没有照明的东西,往往就会遇见他们。被他们迷上之后,行人会不由自主的跟着灯光走。运气不好的,会走上整整一夜。非要等第二天太阳出来了之后才发现,自己站在坟地里面,身旁的坟头周围有一圈又一圈的脚印。 所以,这时候在雨地里看见灯光,我第一反应就是灯笼鬼。然而,在漆黑一片的夜里,火光的诱惑实在太大了。况且,这火光所在的位置,又是我回村的必经之路。 于是我慢慢走过去,并在心里暗暗发誓:如果有什么不对劲,一定不能留恋,要马上离开。 随着我越来越接近那一点火光。我发现它真的小的可怜。或者,叫它火星更合适。 我只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发现那点光动了动,紧接着一分为二,变成了两束光。 我心中一惊,这又是什么把戏? 我还没想明白,两束又变成了三束。紧接着是四束五束 我停住了脚步:完了,这是遇见鬼窝了。 正在这时候,我忽然发现,在灯光中间,似乎有一个人影。 有了刚才的教训,我学乖了,不敢从正面走过去,而是隐身在黑暗中,慢慢从侧面绕到背面。然后缓步接近。 等我走近了才发现,这个人蹲在树下。周围插了一圈的白蜡烛。蜡烛有大树遮雨,居然能勉强的烧起来。 我悄悄的靠近,屏住呼吸,仔细观察这个人。 他的身材,衣服,都很面熟,这不是文闯吗? 我正要喊他,忽然文闯回头看了一眼。蜡烛的火光映在他脸上,我看到他的脸色是灰黑色,眼神涣散,我吓得猛地一哆嗦,翻身倒在泥地里。 第五十九章 夜探 我看见文闯坐在白蜡烛围成的光圈里面。脸上灰中带黑。翻着两个眼白正看我。 我第一反应是逃跑,跑了两步不放心文闯,又折返回来。站得远远的,看着他。 文闯张张嘴,声音嘶哑:别走,没事。 我站在四五步外,看见文闯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我连忙伸出手:麻痹的,你别过来啊。你是谁? 文闯咧咧嘴:我是文闯啊。 我退后两步:活的还是死的? 文闯无奈的笑笑:别怕,我把鬼朋友封在身体里面了,小事。 我不敢过去:你小子先把话说清楚了。怎么了就鬼朋友,你刚才扔下我干嘛去了。 文闯看起来很累,站在那里说:刚才摔了一跤,爬起来叫你,你也不答应。 我说:放屁,我一回头你就不见了。 文闯一脸无奈:刚才咱们从学校区绕的时候,我忽然两条腿不听使唤,就摔在地上了。然后我坐在地上喊你,结果来了一阵雷,正好把声音盖住了。 我挠挠头:不听使唤了? 文闯点点头:我想接着喊你,但是你越走越远,而且,我那个鬼朋友出了点问题。就没顾上。 我看着文闯的脸,灰黑色在烛光下阴晴不定,他自己也颇像是一个鬼。 我问:什么问题? 文闯说:我那个鬼朋友心惊胆战的跟我说,他不敢经过学校区,要是从这里走一遭,肯定心惊胆战,别说是吓唬人了,看见人都害怕。 我不解的问:为什么? 文闯说:学校里面有老祖宗,他们这些小鬼不敢冒犯。 我挠挠头:老祖宗?鬼的老祖宗?阎王爷? 文闯摇了摇头:不知道啊。鬼朋友支支吾吾说了很久,始终不敢说出老祖宗的名字。 我有点不高兴:所以你就跟你这个鬼朋友在这玩上身?把我扔在雨地里? 文闯摆摆手:什么玩啊。你不知道当时多危急。鬼朋友说了,这个老祖宗厉害无比,方圆几里之内,谁也不敢靠近。当时你已经绕过学校区了,自然没事,我却坐在学校区附近动弹不得。为了保命,我只好两只手撑着地,一步一步挪回来的。 这时候我注意到文闯全身是泥,看起来惨极了。 文闯说:等距离学校区远了,我的两条腿才能勉强使上劲。这时候手电也坏了,天也黑了,我想把你找回来,但是根本没有办法。所以和鬼朋友商量了一番,把他封在我身体里面,由他指点着,把你找回来。顺便,他藏在我的身体里面,让我把他带过去。如果他自己走,是万万不敢靠近的。 我问他:你这一圈蜡烛是在做法? 文闯点点头:差不多吧。我奶奶会一点,但是具体的是鬼朋友教我的。 我问他:咱们现在干嘛? 文闯说:远远地躲开学校区,去找青爷。 在路上,我问文闯:鬼朋友,上你的身了吗? 文闯摇摇头:不是上身,是封在里面。 我挠挠头:有什么区别? 文闯说:上身之后,鬼说了算,封起来,人说了算。这么说吧,打比方你有一辆自行车,鬼上身相当于把你扔下来,他自己骑车跑了。封在身体里面就相当于你骑着自行车,后座上带了一个人。 我点了点头。 这时候雨已经渐渐地停了。天上露出来稀稀疏疏的星星。地上的光线稍微好了一些。 我们绕了一个大远,远远地望去,学校朦朦胧胧的坐落在一片荒野之中,看起来像是假的一样。 这时候,远远地我看见村子方向出现了很多手电的光电。我叹了口气:他们还在抓张老师? 文闯苦笑:没准是来抓咱们俩的。 文闯的话让我想起来木夯,不由得有点心烦意乱。 我没有在说话,我们两个沉默着在夜里走。一心只想赶在家长教训之前救回木夯。 雨已经停了,但是地上的积水还在。我们一步一打滑,小心又着急的赶夜路。 走了一段,文闯忽然说:到了。 这时候,我发现在野地里出现了一个大院子。这宅子很豪华,是二层小楼的样式,里面灯火通明,吆五喝六,看来聚集了不少人。 我不由得奇怪: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怎么青爷在这里盖房? 文闯说:谁知道呢。不过我听说,青爷不是咱们这里的人,几年前来这里闯荡了一番,有了名堂,就在这里盖了个大院子。 我们两个慢慢溜过去,这里是真正的深宅大院,这么高的墙,我们两个根本没有能力翻上去。 文闯扭头走到一个墙角,从怀里掏出那些白蜡烛来,然后慢悠悠又点了一圈。 我看见他坐在摇摆的烛光中,总能想起当年的姚媒婆来。 过了一会,文闯站起来,脸色比之前好多了。 我问他:鬼朋友放出来了? 文闯点了点头:咱们两个等着就成。 我们两个找了个黑洞洞的墙角,蹲在那里,一言不发听里面的动静。 莫名其妙的,楼上的灯忽然灭了。整座大宅里面猛然间一片漆黑。 紧接着,我们听见很多人的脚步声,听起来很慌乱。紧接着,不知道谁扯着脖子尖叫了一声。我听见里面一片哗然,紧接着是几十人的哭喊声。乱成了一锅粥。 我赞许的点点头:你这个鬼朋友不错啊。 文闯拍拍胸脯:那可不咋地?我俩签了合同的。要是不吓人我肯定不给他上供。 这时候,我听见咣当一声,大门被猛地撞开了。里面乱纷纷涌出来四五十人。 青爷的宅子不小,大门也气派。但是再气派也架不住四五十人一块往外面挤。 很快就有人摔倒在地,那些纷纷逃命的人,这时候根本顾不上江湖义气,非但不扶,反而大皮鞋狠狠的踩上去,连蹦带窜的跑出来,一溜烟逃走了。 那些被踩的人顾不得喊疼,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也逃走了。 有几个人稀稀落落的喊了几嗓子:青爷,快走啊。 这已经算是忠心的了。 几分钟之后,青爷的大宅子恢复了安静。 我问文闯:看见青爷了吗? 文闯摇摇头:估计是没有出来。不过放心,他的手下全都跑光了,这时候别说有鬼朋友在,就算是没有,咱们两个也收拾了他。 我点点头:有道理。 然后,我们两个一人点了一根蜡烛,秉烛夜行,到大门口,门口一片狼藉,散落着许多杂物。 这些杂物中最多的是皮鞋,应该是那些疯狂逃窜的人留下的。剩下的是手表,或者钱包。 文闯一个不落的把它们捡起来,揣在自己裤兜里。 忽然,他一声低呼。 我忙回头,问他:怎么了? 文闯面色惊恐的指着地上。我扭头,看见地上安安静静躺着一只断手。 我心脏砰砰的跳,定了定神,勉强笑道:你这个鬼朋友可真是够吓人的哈。手都吓掉了来不及捡。 但是这个笑话没有缓解我们紧张的情绪,文闯连钱也不捡了,跟着我紧张兮兮的往里面走。 周围一片漆黑,只有我们两个晃晃悠悠的烛光,和拖在地上长长的影子。 我对文闯说:你的鬼朋友不会杀红了眼,把咱们俩的手也吓掉吧。 文闯神色阴晴不定,犹犹豫豫:不能吧,我们可是签了合同的。除非他不想要供香了。 我点了点头,端着蜡烛慢慢的穿过院子,走到青爷的小楼里面。 一楼有一间大厅,烛光照耀下,大厅里面杯盘狼藉。估计那些手下刚才在这里喝酒。 我正举着蜡烛四处翻找,一边找一边轻轻喊木夯的名字。 但是始终没有人回应我。周围静悄悄的,只有我和文闯的脚步声。 我小声问文闯:要不然咱们把灯打开吧。青爷一个人应该不能把咱们怎么样吧。这样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敌暗我明啊。 然后我们摸索着找到开关,按了几下都没什么反应,只有噼啪的开关声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发出回音。看来文闯的鬼朋友还挺尽职的。 我跟文闯继续摸索着走,小心翼翼的跨过那一片狼藉。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那一片狼藉里面藏着什么残肢断臂,想到这里,我加快了脚步,只想早点找到木夯,早点回家。我们俩静悄悄的走,谁都没有说话,忽然,我手中的蜡烛迅速的暗淡下去,昏黄的火苗摇摇晃晃下去了一大半。颤颤悠悠的火苗后面,我看见一个身影以极快的速度闪过去。我死死的拉住文闯:文闯,你看见了吗文闯问我:什么?我揉了揉眼睛,可能是太暗了,我眼花了吧。我摇摇头:没什么,看错了。话音刚落,一声沉重的喘息声在我身后响起。连带的我的脖子也感觉到一阵浑浊的冷风。我迅速的回头,除了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待我端着蜡烛回过身,昏黄的火苗已经越来越弱。我连忙用手挡住,但是无济于事,很快。就只剩下绿豆大的一点。 第六十章 鬼朋友 眼看手里的蜡烛要灭。我心中着急,这地方漆黑一片,蜡烛如果灭了,我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我连忙喊:文闯,怎么回事? 但是大厅里面已经不见了文闯的身影。 我又惊又怒:一晚上玩我两次吗? 我正在彷徨的时候,听见头顶上传来文闯的声音:别说话,快上楼。 我抬头看见文闯站在楼梯拐角处,不敢怠慢,连忙闭嘴,蹭蹭两步走上去。 说来也奇怪,我在楼梯上走了两步,手里的蜡烛忽然旺盛的燃烧起来,亮度增加了不少。 我疑惑的看着文闯。而文闯一脸紧张的对我说:楼下有脏东西,你这蜡烛就是证据。 我不以为然:你别闹了,脏东西不是咱们放的吗?你那个鬼朋友? 文闯摇摇头,指了指头顶:鬼朋友在楼上。 我说:别管楼上楼下了,先救木夯要紧。我端着蜡烛层层上楼了。 楼上依然是漆黑一片,不过出现了很多个小房间。我一个门一个门的踹开。 但是里面全都黑漆漆的。 忽然,文闯拦住我:应该在这里。 随后,他把门推开,端着蜡烛走了进去。我看见文闯的蜡烛晃晃悠悠,忽然,噗的一声,灭了。 我紧张兮兮:怎么回事? 文闯退回来,深呼吸一口气:没事没事。可能窗户没关,有风。 他把蜡烛重新点燃,继续往里面走,刚走了两步,蜡烛噗一声。又灭了。 这次我看见了,从门里面伸出来一个人头,把他的蜡烛吹灭了。 我觉得事情不大对劲,一伸手,拽着他的后领子,把他拽了出来。 我对文闯说:不对劲,里面有一颗头,一直吹你的蜡烛。 文闯疑惑的问:头?在哪? 我看了看那扇门,鼓足勇气,一脚踹过去。那扇门被我踹的重重拍在墙上。 紧接着,我听见有人哎呦了一声。听声音,似乎是青爷的。 我一听见青爷的声音,第一反应是想跑。但是转念一想,这时候青爷孤家寡人,正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呸!应该是风水轮流转。 就他那小身板,还不是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想到这里,我伸手在门后乱抓,抓来抓去一把揪住一只耳朵,伸手把他拽了出来。 在烛光下一照,果然是青爷。 我揪着他的头发喝问:木夯呢? 青爷点头哈腰:什么木夯? 我大怒:你装傻是不是?我一拳冲他脸上打去。 青爷忽然大叫:别打别打,是我。鬼朋友。 我停住手:你说什么? 青爷一脸猥琐的笑容:我上了青爷的身了。那什么,你们要找的姑娘是不是她? 然后,鬼朋友指了指屋子里面。 我举着蜡烛走进去。看见木夯被五花大绑捆在上面,嘴巴上还贴着胶布。 我把胶布撕下来。木夯开始嚎啕大哭。 我心乱如麻,一边解绳子一边说:别害怕,没事了啊,没事了。 木夯还是一个劲地哭,上气不接下气。 我于心不忍,跺跺脚:木夯,你哭什么哭,有什么大不了的。以后要是嫁不出去了,找我。 我这话说出来,真是舍己为人,大义凛然。 木夯听了这话,果然止住了哭声。不过,看她的神色有点不大对劲。似笑非笑,像是得逞,又像是嘲弄。 我心中忐忑不安:木夯,你什么意思啊。你这眼神可不大对啊。 木夯脸上还挂着泪珠,嘴里啧啧有声:王天下,你想追我啊。 我被她问的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一个劲地挠头,头皮屑哗啦哗啦的往下掉:那什么,也不是,这个也不是追你 木夯瞪瞪眼:不是追我?那你刚才什么意思? 我犹犹豫豫说:你不是被他们那什么了吗,我见你哭的厉害,所以 木夯一脸疑惑:被他们那什么了?什么什么? 忽然,她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事情似的。反手一个打耳光打在我脸上。 出手比我爸快多了,我根本连准备的机会也没有,下手也比我爸重多了,我半边脸都是麻的。 我心中腾的升起一股火: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要不是当初我帮你赶走傻西,你能有力气打我?要不是今天我救了你,你能有机会打我?真是忘恩负义。 我这一套说辞一瞬间在肚子里转了一个来回,马上就要脱口而出。 忽然,木夯又痛哭起来:王天下,你才被他们那什么了。你不要脸,你诬陷我。 说着,她又开始厮打我。 旁边的鬼朋友哈哈大笑:你看看这姑娘衣服都整整齐齐的也肯定没事啊,你真是蠢透了。 文闯站在门口埋怨鬼朋友:我就是让你吓唬吓唬他们,把他们吓走就完了,你怎么搞的这么大排场?我在门口看见有个人手都断了。 鬼朋友一脸诧异:不是啊。我刚上了青爷的身,还没开始吓唬人呢。 我使劲抱住木夯,免得她十个指甲再把我挠破了相。一边忙里偷闲问鬼朋友:不可能啊,我看见那些人疯了一样逃出去,不是你吓的? 我这么说话一分神。木夯用脑袋使劲顶了我下巴一下。我牙齿咬住了自己的舌尖,顿时疼的捂住嘴巴,蹲了下去。 木夯挣脱出来,哭喊着往门口跑。 眼看就她要夺门而出跑出去。站在门口的文闯忽然拦住她:别走,有人来了。 这时候,我听见楼梯上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文闯躲到屋子里来:估计是青爷的人,你出去应付一样。 鬼朋友收起一脸猥琐的笑容,咳嗽了一声,一脸严肃的迈步走出去了。 我们几个关上门,躲在屋子里,静静的听着。 只是两秒钟,我忽然听到一阵剧烈地拍打声,有人在砸门。 我和文闯对视了一眼,文闯把门打开。 随后我看见鬼朋友疯了一样逃进来,打开窗户,扑通一声,跳下去了。 这一下突如其来,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准备。纷纷目瞪口呆。 紧接着,我听见脚步声已经到了二楼,正在冲我们的房间走过来。 文闯端着蜡烛探出头去忘了一眼。忽然把脖子缩回来。 然后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烛光下,我看见他面色苍白。惊恐的看着我们两个。 木夯要说话,文闯连忙捂住了她的嘴。 然后,他冲我们比划了一个口型:张老师。 我全身打了个哆嗦。张老师心智健全的时候就是一个恐怖的生物,现在疯了之后,简直就如同混世魔王一般。谁敢招惹他。 我紧张的比划着问文闯:咱们怎么办? 文闯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意思是,躲着,别出声。 我指了指窗户,我想像鬼朋友那样,跳窗逃走。 但是文闯指了指他自己的脚,紧接着,我看见他下半截身子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幸好,文闯早有心理准备。身子靠着墙慢慢滑下去,丝毫没有发出声音。 我警惕得走过去,伸手摸了摸文闯的脚腕:果然,那玉环无比烫手。 外面静悄悄的,我清楚的听见张老师的撞门声,翻箱倒柜声。刚才我们的吵闹已经惊动了他,他知道我们就在上面,正在漫无目的的寻找。 我们这间屋子,他迟早要来。 想到这里,我就焦急万分。可是文闯两腿不听使唤,根本没办法逃走。 忽然,我心中有了一个念头,随手搬过那把椅子,然后对准了文闯的脚腕,要把那玉环砸碎。 文闯不知道我要干什么,一脸惊恐的后退。 我们像是在演哑剧,看起来正在激烈的打斗,听起来却没有任何的声音。 然后,砰的一声。门开了。 我眼疾手快,一把拽住木夯,躲在了门后。 文闯算是比较幸运的,刚才一阵躲闪,也正好躺在了门后。 我忽然看见桌子上的蜡烛,不由得一阵懊悔:完了完了。蜡烛还亮着。 不过,张老师似乎并没有怀疑,他左右看了看,就要退出去。 正在这时候,我忽然听见:咕噜噜。一个声音。 正要走出去的张老师马上站定了身子。 我目瞪口呆得看着木夯,她一脸苦相:饿。随后,肚子又响了。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那扇门猛地被掀开了。咣当一声,关得死死的。 我们三个完全暴漏出来,和张老师面对面站着。 张老师全身湿透,头发都贴在脑门上,一张脸被雨水泡的泛白,眼睛发红,直勾勾盯着我。 我哆嗦了一下:老师,你是园丁我是花朵。 我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冒出来这么一句。 总之张老师听了这句话之后,忽然暴起发难。两手使劲冲我脖子抓过来,同时,一张大嘴咬向我的喉管。 我左面是墙,和背后是墙,右面是木夯前面是张老师。这下,真是死定了。 我使劲挣扎,在张老师身上拳打脚踢。但是无济于事。张老师似乎感觉不到疼一样。那张嘴还是凑了上来,露着一口白森森的牙。 本以为死定了的时候,忽然烛光一闪。 我看见木夯拿起桌上的蜡烛,伸手插进了张老师的眼眶里。 随即,周围漆黑一片。 张老师嚎叫着放开了我,不住的倒退,然后,是稀里哗啦一阵乱响,估计是撞到了什么东西。 第六十一章 杀人 木夯在紧要关头救了我,同时她也把屋子里唯一的蜡烛弄灭了。 我们在一片漆黑中,茫然不知所措。 张老师在对面挣扎了一会,渐渐没了动静。 没有动静才是最可怕的,我宁愿他制造出些噪音,好让我知道他在干嘛。 我们三个很默契的都没有说话,这个时候,谁也不敢说话了。 我在黑暗中使劲瞪大眼睛,但是什么也看不到。 这时候跟发疯了的张老师呆在这里,无异于等死。倒不如搏一搏,万一能逃出去呢。我定了定神,伸手去摸门把手。 木门很凉,我的手沿着木门慢慢滑过去,寻找那只把手。终于,我的手指碰到一个坚硬冰凉的东西,我心中大喜,正要攥住它。 忽然,那东西翻转过来,一把揪住了我的手腕。 我忽然明白过来,这哪里是什么门把手,这分明是张老师的手。 我想也没想,使劲挣脱,想把手挣出来。但是根本没有用。张老师的手像是铁做的,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腕,生疼。 然后,我觉得有个东西凑上来。 我大叫:张老师抓住我了。然后,很自然地抬脚便踹。这一脚肯定踢在张老师身上了,但是对张老师根本没有造成什么伤害,他嚎叫着扑了上来。我能感觉到,一个庞然大物把我笼罩住了。 下一秒,我被重重的顶在了墙上。 我想起来张老师白森森的牙齿,摸索着伸出左手,使劲推出去,我的手死死地顶住了什么东西。 正在这时候,屋子里忽然闪过一道火光,地上的文闯点着了一根火柴。 我这时候才有机会看清楚我面前的张老师。 他的脸已经肿胀了,上面有无数的小伤痕。最恐怖的是他的左眼,眼球被挤爆了,里面的液体混合着血液流出来,其余的组织软塌塌的贴在眼眶里。 而我的左手正在死死地卡着他的脖子,他的嘴正在努力的凑过来。 黑暗中,我目不能视物,可以用尽全力抵抗。现在看见张老师这幅样子,加上平时的积威,顿时手脚都软了。 眼看张老师就要咬到我。忽然我感觉到一阵风扑过来。 挨打多年,我自然而然的缩了缩脖子。紧接着,我听见砰的一声巨响。身上的压力顿减,碎木屑从头顶上落下来。 我睁开眼,看见木夯抓着一只椅子腿。而那张椅子已经四分五裂了。 张老师的后脑勺被凿了一个大窟窿。现在他摇摇晃晃,想扑上来,但是明显的站立不稳。 紧接着,火柴灭了。周围又是一片黑暗。 我当机立断,把自己当成炮弹,猛地撞出去。 这一招惊险至极。如果张老师反应快,两手把我抓住,我就完了。我现在是在赌,赌的就是木夯刚才那一下力道足够。 幸好,我赌赢了。 张老师明显没有缓过劲来,我的肩膀撞在他的胸口上,用的就是前两天文闯那一招。但是我没有听到张老师肋骨断裂的声音。不过,放到现在也足够了。张老师被我撞的后退两步,扑通一声,拍在墙上。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我摸到门把手,伸手把门拉开,大喊了一声:走。 然后我在身后抓了两把,一把拽住木夯的衣服,连推带拽把她塞了出去。外面也是黑漆漆的一片,甚至都不知道要逃向哪里,我都有点绝望了。不过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先跑出去再说。 然后我在地上摸,正好摸到文闯的胳膊,来不及把他扶起来,我直接拖着他在地上走。 但是走了两步就走不动了。 文闯在地上大叫:不好,张老师抓住我的腿了。 我一听这话,心里着急,手上加劲,使劲的拽文闯。嘴里大叫:你倒是踹他啊。 忽然,我觉得眼前一亮。周围的电灯全都打开了。 我顾不得电灯晃得两眼发晕,向里面看去。 只见张老师趴在地上,死死地抓着文闯的脚。而文闯脸色煞白的说:我的脚使不上劲。 我回头看看木夯,她正一脸惊恐的看着我们。 我冲她大喝一声:还不快走?然后,我向屋子里面迈了一步,抬脚踢向张老师的脑袋。 但是这一次我没有得逞。张老师顺手抓住了我的脚。使劲一拽。 我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道从脚上传过来,整个人不由自主扑倒在地,正好砸在文闯身上。 我心想,完了。一股绝望从心头升起。我放弃抵抗:算了算了,左右是个死,还是省点力气吧。 我回头看看木夯,想交代两句,但是这时候,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恰在此时,我看见楼梯口冒出几个人来。 我心中一喜:有门。 当即想也不想一脚踹出去。张老师已经向我腿上下嘴了,只不过还没有咬下去,就被我一脚踹中,脑袋歪了一歪。 然后,有几个人抓着我的肩膀往外面拉。 我和文闯成串的被拽出来,后面连缀着张老师。 我看见那些人,正是青爷的手下。 他们个个彪悍无比,手里提着铁棍,一下下砸在张老师头上。 很快,我看见张老师的脑袋瘪下去了。 但是这些人没有停手,一直砸到张老师脑袋变成一张圆饼,五官全都挤在这张圆饼的边缘。 然后,张老师趴在地上,终于不动了。 我脑子里冒出来一个念头:他们杀人了。虽然张老师已经疯了。但是刚才他们的的确确把人杀了。 忽然,我又惊恐的想到:杀人偿命。这种事被我看到,不会被灭口吗? 一时间,嘈杂的走廊恢复了平静。我扭头看看张老师,他的手还在死死的抓着我的腿。 然后,我听见一阵脚步声。 我躺在地上,回头看见青爷走了过来。 他铁青着脸冲我喝道:站起来。 我忙不迭爬起来,腿上还带着张老师的手。 青爷背对着他的兄弟,忽然冲我挤眉弄眼的做了个鬼脸。我忽然明白了,这不是青爷,这是鬼朋友。 鬼朋友的表演很到位:小兄弟,刚才我们可是救了你们一命啊。 我惊魂未定,但是还是配合的点头哈腰:没错,没错。 鬼朋友语重心长的劝我:要是没有我们,你们已经被这家伙给咬死了,可不能恩将仇报。 我连忙摇头:不能,肯定不能。 鬼朋友满意的点点头,忽然又变了个脸色,疾言厉色的说道:要是这事说了出去,全家杀绝,鸡狗不留。 我连忙答应。 然后,我看见鬼朋友斜眼看着青爷的兄弟们。估计是在看他们的反应。 但是很快我就发现,那些兄弟的注意力完全不在我们身上。 我看见有两个人战战兢兢:青爷,咱们兄弟跟着您打家劫舍,什么事都干了,可就是没有杀过人啊。这要不要出去躲两天? 鬼朋友点点头,挥了挥手。 那几个人转身就想跑。 鬼朋友又喝了一声:回来。 然后那些人又纷纷跑回来。 鬼朋友指着地上的张老师说:先把他拖出去扔了。 那些人答应了,把张老师的手从我身上掰下来。拖走了。 这里只剩下一地狼藉,和一大滩的血渍。 鬼朋友对我们说:咱们走。 然后,我们三个跟着他下楼。文闯两腿仍然发软,但是这时候已经能走路了。 我看见院子里齐刷刷站着一大片人。一个个胆战心惊。 我悄悄问鬼朋友:怎么回事? 鬼朋友大声说:这些人扔下老大独自逃命,虽然之后回过神来赶回来救主,但是按照江湖规矩,还是应该挑断手脚筋。这话显然是说给院子里的人听的。 然后,他在我耳边轻声说:这么多人犯了规矩,怎么着也不能全挑断脚筋。我正发愁呢。 这时候,我们已经走到大门口了。那些兄弟不敢跟出来,都在院子里面等着。 我奇怪的问他:人已经救出来了,你还不走? 鬼朋友嘿嘿笑了两声:这里太好玩了,我玩两天再走。 我点点头:没错,青爷一伙人作恶多端,好好整整他们也好。 文闯忽然说:没准傻西和麻子就是他们杀的。鬼朋友,你给我们打听打听。 鬼朋友答应了,他想了想,又警惕的看了看周围:天下兄弟。你最好把张老师的事告诉你二大伯。 我诧异:为什么? 鬼朋友叹口气:你别管为什么了。按照我说的办就成了。还有学校里面的老祖宗,你二大伯动不得。哎,你们最近还是别去上学了。乱糟糟的,我不管了,我回去玩了。 说完这话,鬼朋友返身回去了。 我们三个走了两步,忽然,身边扑通一声,木夯坐倒在地上。 我连忙蹲下来:你怎么了? 木夯咧了咧嘴,然后开始放声大哭。 我不知道她怎么回事,手忙脚乱的擦眼泪。 木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慢慢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害怕。 我一边拍她的肩膀一边说:刚才拿着蜡烛戳张老师的眼睛,提着椅子砸他的脑袋,那么英勇都不见你害怕,怎么现在倒怕了? 木夯哭的摊在地上:那时候你不是快让他弄死了吗? 我安慰她:好了,张老师已经完蛋了,别哭了。 但是根本不管用,木夯的眼泪根本止不住。 我见她哭的手脚发软,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而现在天色已晚,只好把她背起来,一步步往家走。 木夯趴在我背上安静了不少。忽然,她全身发抖指着路旁说:你看那里。 我扭头,看见张老师姿势扭曲的趴在路旁的沟里。 不由得叹道:青爷的两个小兄弟也真够不靠谱的。直接把人扔在这了。 第六十二章 回家 平时凶神恶煞的张老师惨死在路旁,身子难看的扭曲着。 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这些和张老师有深仇大恨的人看见他这样,非但没有高兴,反而隐隐约约有些难过。 木夯更是把头别了过去。 我叹了口气,正要从张老师身边绕过去。文闯忽然犹犹豫豫的说:我怎么觉得张老师正在动? 我心里悚然一惊:张老师脑袋扁成那样了都能动? 我迅速的扭头看过去。 天黑得要命,借着一点星光我只能看见张老师仍然在地上趴着,黑乎乎的一团影子。但是他到底有没有动,实在难以分辨。 我对文闯说:你点上蜡烛照照。 文闯摇摇头:刚死的人身边点蜡烛,招来什么东西可不好。 我想了想:他真的在动?咱们要不要过去补一下。给他来上一板砖? 木夯在我背上催促道:赶快走吧,要是把他砸死了那可就真成了杀人了。 我点点头,背着木夯一溜小跑,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一路上回头无数次,好在身后没有什么异样。那团模模糊糊的影子始终趴在地上,并没有站起来的意思。我给自己放宽心:脑袋都那样了肯定动不了了。 我们几个一路上跑一段,走一段,终于接近村子了。 我叹了口气:终于回来了,这一晚上,可把我累死了。 没想到,一句话说完,周围出现了大片的手电光,齐刷刷明晃晃照着我们。 我做贼心虚:你们还找张老师呢?张老师已经 我话还没说完,里面有人说:我们不找张老师,找你呢。 我看了看那个人:是三闷啊,你过敏好了? 三闷嘿嘿笑了一声:天下兄弟,你还有心思管我呢?然后他窜过来,仰天大笑:逮住王天下一伙啦。 我心里打颤:难道我们几个人杀了张老师的事已经让人知道了?不然干嘛派这么多人来抓我们? 我连忙对三闷说:三闷哥,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多人等我们? 三闷说:为什么等着你们你不知道吗?你们三个一整天不回家,可把你们家长急疯了。于是发动全村人到处找,猪先生财大气粗,更是悬赏,要是谁找到了,一人二十斤猪肉。反正大伙找张老师也是找,干脆,顺路也找找你们。 三闷抓着我大踏步往村子里走,扭头对木夯说:哎,我说木夯,你怎么跟王天下,姚文闯混在一块了?啧啧啧。小姑娘,你入团了吗? 木夯趴在我背上,对三闷爱答不理:没。 三闷耐心的开导:入党入团好处多。你入不入?我当你的介绍人,义务劳动,分文不收,只要给我们家五十斤猪肉就行。 木夯不搭理三闷。 三闷觉得尴尬,只好住嘴。 一时间到了村委会,我看见村委会亮着灯,村长和姚媒婆正在说话。 三闷兴冲冲向村长报告:找到人了。 村长兴高采烈的答应了一声,转身走到办公室里面去了。 姚媒婆看见文闯回来了,惦着小脚跑过来:你可把我急死了,这一天,你干嘛去了? 文闯支支吾吾:我们看见张老师了。 姚媒婆紧张的问:他不是疯了吗?你们受伤没? 文闯张嘴想说话,我把他叫住了:文闯。 我的意思是,张老师的事还不能说,因为牵连到青爷的人。虽然鬼朋友上了青爷的身,但是这种事最好还是不要宣扬出去。不然的话,万一有哪个小弟自作主张,我们就吃不住。 幸好,有另一件事打断了文闯的话。 只听见大喇叭里喊:王五,王五,你儿子王天下找着了。猪先生,猪先生,你闺女木夯也回来了。两人在村委会,速来领人,速来领人。 木夯坐在椅子上,笑眯眯的看着我:王天下,我估计你要倒霉了。 我心里惴惴不安,哪有心思和木夯说这个。 村长从屋子里钻出来,对我们说:你们三个娃,真是搅合的四邻不安,为了找你们,你看看,我到现在还没睡。你们干嘛去了? 不等文闯说话。我连忙答道:我们三个看放学比较早,就想去玩一会,没想到碰上打雷下雨,躲了一阵雨就回来晚了。 看得出来,村长对我这个说法很是怀疑。但是既然我不想告诉他,他怎么问也没用。 过了一会,我爸和猪先生风风火火的来了。 我爸一进门,就怒气冲冲的找我。我躲在人群后,看见我爸没有拿兵器,这才敢战战兢兢走出来:爸。 我爸脸色铁青走过来,一只手正在轻微的颤抖。这是气急了的象征。 我忽然发现,刚才我应该逃跑的。 我心里盘算着,我要不要装晕?是现在装晕合适还是挨了一巴掌之后? 还没等我想明白,我爸揪住我的耳朵就打上了。 起初的时候我还忍着,因为我不想让木夯看了热闹,但是揍了一会之后,实在扛不住。忍不住大呼小叫起来。 我爸打完了第一回合,坐在椅子上喘气:说,你干嘛去了? 我环顾一圈,周围有不少人,我不由得支支吾吾:咱回家说行吗? 我爸大怒,大跨步走过来,开始第二回合:让你回家说,让你回家说。 这时候,我看见我妈气喘吁吁的进了村委会。 于是我有重点的把哭爹喊娘变成了喊娘。 我妈果然把我爸拦下来,对我说:孩子,吃饭了吗? 我连忙捂着肚子:没吃,饿。 我妈拉住我往家走:回家先吃饭再说。 路上我妈一直数落我爸:当着那么多人打孩子,你不嫌丢人啊。 我爸气呼呼的说:还不是让他气的,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问他干嘛去了他还不说。 我哭丧着脸:我没不说啊,我 你还顶嘴?我爸跃跃欲试又想揍我。但是被我妈拉住了。 我妈问我:你到底干嘛去了? 我左右看了看,看见街上没有人,这才神秘的说:妈,张老师死了。 我妈先是如释重负,紧接着又同情地问:死了? 我点点头:让黑社会活活打死的。 这下我爸的满脸怒气也没了,扭头问我:你还跟黑社会勾搭上了? 我连忙解释:没有的事,是他们找的我。 说完这话,我把怎么和鑫哥闹矛盾,木夯怎么被青爷抓走,我和文闯怎么救人,又怎么碰见张老师,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众所周知,我爸当年也不是什么善类,跟着四个哥哥坏事也没有少干。所以听到青爷的帮派很是感兴趣。而且,对于我这种见义勇为,奋不顾身救木夯的行为,似乎也有些赞许。 但是我妈很担心:孩子,你惹上了他们,以后要是总找你怎么办?还怎么过安生日子? 我爸点点头:天下,跟着我,去你二大伯家走一趟。跟王二好好商量商量。咱们王家人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我热血沸腾也顾不得饿了,跟着我爸就走。走到半路想起来:对了,爸,文闯那个鬼朋友临走的时候也让我找二大伯来着。 我爸也没有细想:正好。那就去。 我妈有点犹豫:这个点了,该睡觉了吧。 我爸看看天:他侄子都丢了,他还睡得下去? 转眼间我们三个人走到王二家。 我爸推开大门,径直走进去。 王二的地下室居然亮着灯。这么晚了也不知道在折腾什么。 我爸斗志昂扬,走的慷慨激昂。我还是第一次在王二的地下室这么踏实。 很快,我们来到王二的那间大屋,屋子里面空无一人,床上也是空空如也。 我妈自从进了地下室就一直皱着眉头,一个劲地说阴森森的。 我爸满屋子喊:王二,你在哪呢。王二。 他们兄弟二人虽然和好了,但是我爸仍然不习惯叫他二哥。 过了一会,我听见王二闷声闷气的答应了一声,掀开那面硬纸板钉成的墙,从里面走出来了。 王二看见我爸,兴高采烈:小五来了啊。扭头看见我妈,脸上的表情又是诧异又是不屑:哎呦,这次不害怕了? 我妈根本不搭理他。 我走上前去:二大伯,我们找你有事。 王二点点头,一副了然的样子:要是没事,你妈也不来。 我说:二大伯,你别闹了。你听说过青爷吗? 王二点点头:那个小流氓? 我点点头:今天让他抓去了。 王二气的火冒三丈:方圆十里,谁不给我王二点面子?他居然敢抓你?活的不耐烦了吧。看我怎么收拾他。 我妈冷笑一声:还吹呢。 王二跳起来:你说我吹?我跟你说,我这一身功夫可不是假的。要是天下早点和我学功夫,我跟你说 我爸打断他:学功夫的事以后再说,这个青爷,你有把握是吧。 王二拍拍胸脯:你放心,过两天我把他抓过来给天下认错。 我爸点点头:那就行。没有别的事了,咱们走。 我忙说:哎,等等,我还有事呢。 第六十三章 寻尸 我见我爸转身要走,连忙说:我还有事呢,张老师有点问题。 我爸这才想起来:啊,对,还有张老师的事。 我妈有点着急:总得让孩子吃点饭啊。那个什么青爷没事了,其余的也不着急,吃了饭再说吧。 王二很热情:我这有饭,来来来。 我妈不满地说:你这的饭能吃吗?简直就是个虱子窝。 这下王二可不高兴了。张口就想争辩。 我连忙拦住他们两个:妈,没事,我还不太饿。 话是这么说,王二转身从屋子里面拿出来两个包子。有点凉了,不过,我现在饥肠辘辘,已经顾不得那些了。 刚拿起来要塞到嘴里,我妈喊道:等等。 我不明所以的住手了。 我妈一把将包子夺下来,仔细的把包子皮撕了。 王二面对我妈的侮辱居然面不改色,甚至有点洋洋得意:放心吃吧,这包子是从李寡妇家买的,挑了一下午,最大的两个。揭了皮也比其余的包子大。 我妈把包子还给我,嘴里嫌恶的嘟囔:什么毛病。也不嫌丢人。 我一边吃包子,一边又讲了一遍今天下午发生的事,讲到荒地里的陷坑,里面干枯的手。不由得一阵恶心,差点把刚吃进去的包子吐出来。 然后讲到张老师的脑袋被砸扁,这时候,我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吐了一地。 王二仔仔细细的听了一会,点点头说道:那个鬼朋友说,我应该去看看张老师?还说我打不过学校里面的那个老祖宗? 我点点头,不过想了想这样让王二很没面子,于是改口说:也不一定打不过,那个鬼朋友的意思好像是让你注意他一下,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没想到,王二居然很直白的说:那个鬼朋友说的没错,我确实打不过。 这下,该我愣住了。 王二问我:你刚才说,那个张老师上楼的时候,鬼朋友曾经打开窗户,直接从二楼跳下去? 我点点头:是啊。估计是去叫救兵了,后来我和文闯被张老师抓住的时候,就是青爷的人赶到,把我们给救了。 王二挠了挠一头乱发:我看他不是去叫救兵,他是想逃跑。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逃跑? 王二却没有回答我,而是站在屋子中央,两眼望着屋顶。 过了一会,他对我说:大侄子,今天你辛苦点,跟着我走一趟,咱们把张老师的尸体处理了。 我爸不乐意了:孩子明天还要上学呢。这大晚上的弄死人,晦气不晦气。再被人觉得是咱们把人杀了怎么办? 我连忙说:明天不用上学,放假一星期。 王二点点头:没错。我让校长放假的。 我爸不乐意了:你这不是耽误孩子学习吗? 王二瞪着眼:学校里面的东西多可怕你刚才也听见了,是学习重要还是命重要?而且,这个张老师的事不简单,拖着咱们大家都有麻烦。 我爸说:张老师死在哪关天下什么事?又不是天下干的,咱们凑这个热闹干嘛? 王二摇摇头:张老师不对劲,那个鬼朋友既然让我看看,肯定就有他的道理。 说着,王二把床上的工具包背在身上,那个包上还写着为人民服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电工。 收拾停当,王二招呼我就要走。 我妈和我爸不放心,想跟着。尤其是我妈,絮絮叨叨的说,这么晚了坚决不让我一个人去。 王二想了想:还是算了吧,人太多还要照顾你们。放心,我自己就能搞定。 我也有自己的小算盘,跟我爸一块做事实在是压力太大,于是也就说:我就给二大伯指指路,一会就回来了,你们不用跟着。张老师脑袋都被砸扁了,肯定没事。 我妈还想再说话,我爸摆摆手:你们两个早点回来。 我们答应了。 这时候已经半夜了。 我问王二:张老师的尸体,到底有什么不对劲? 王二说:这得看过了才知道。 很快,我们就走到那条路上。我对王二说:张老师的尸体就在附近。 王二点点头,从工具包里掏出来个手电,递给我,:拿着。仔细看着路边,一会万一看见张老师,马上叫我。 按照我的记忆,张老师的尸体就在路边。我们两个人慢慢走过去。却始终没有发现张老师的尸体。 王二有点着急了:天下,你是不是记错了? 我挠挠头:不可能啊,就是这条路。 正说着,我忽然听见一阵痛哭声,求饶声,乱纷纷的,响成一片。 我抬头,看见我们已经走到青爷的大宅了。 我更加疑惑了:不可能啊,刚才我们从青爷家出来,沿着这条路走了一会才看见张老师的尸体,怎么现在,都走到青爷家了,还是没有找到?他应该在半路上才对啊。 王二忽然转身:跟我来。 这一次,他没有走大路,而是走在路旁,也就是张老师曾经躺过的位置。 王二走的很慢,手电仔细的照着脚下的土地,看的很仔细。 我紧张兮兮的跟在后面。从王二的神情可以看出来,事情有点不大对劲。 忽然,王二低呼一声:应该就是在这了。 我举着手电凑过去,看见这里空空如也。不过,在地面上有一些死掉的老鼠,蚂蚱,以及其余的虫子。 我问王二:这些虫子是怎么回事? 王二用脚踩了踩那只老鼠:这是毒死的。 然后,他看了看身后的苞谷地:张老师,应该在里面。 我看见那些苞谷在夜色中黑乎乎的比人还高,不由得有点害怕:我张老师怎么会在里面?他自己走进去的?他不是死了吗? 王二只是说:咱们必须得去看看。天下,你得跟着我走,跟着我才最安全。 我不由得想起杀朱家大侄子那次,疑惑道:真的? 王二没有回答我,反而转身钻到苞谷地里面去了。我叹了口气。只能跟着进去。我自己绝对没有胆子独自一人呆在这里。 我心中暗暗叫苦:大晚上的钻苞谷地,今天真是吃错药了。但是现在我已经没得选择了,我盯着前面王二的手电光,尽量跟上前面的人影。 随着我的快速行走,苞谷杆像是活了一样不断的抽打在我身上。我觉得苞谷叶肯定把我的脸割破了,只觉得又麻又痛,火辣辣的。 王二很着急,在前面一个劲地催促。 正在急行军的时候,前面的手电光忽然一闪而没,黑下来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该来的还是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进了苞谷地,我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 我咽了口吐沫,润了润因为紧张而发干的嗓子,用连我自己都害怕的声音叫了声:二大伯,你在哪呢?别闹了。 叫完这一声,我就乍着耳朵听。还好前面传来王二的声音:这呢,这呢。 我闻声大喜,使劲向那个方向跑过去。 没想到,刚走了两步,脚下一绊,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手电也飞了。 我的脸使劲磕在地上。这片苞谷地也不知道多久没浇了,硬得很,直磕的我眼冒金星。 我两手撑地,想从地上爬起来,不料右手握到一个软软的东西,还有体温,粘乎乎的正在我手心里乱动。 我马上吓得头皮发麻,瞬间出了一身冷汗。不由得低呼一声,甩手翻身坐倒在地,挣扎着向后退去。苞谷杆成片的被我压倒,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像是有人走过来一样。 这时候,借着地上的手电光,我看见一只蛤蟆惊惶失措的逃走了。 我长舒了一口气,这小东西可吓死老子了。 这时候已经是深秋,夜风正凉。我身上的冷汗被风一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我爬起来,捡起手电,想继续找王二。 这时候,我看见他正在直挺挺站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掩映在苞谷杆里面,露着半张脸,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像是看见了救星一样,三步并作两步蹿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卧槽,二大伯,你别闹了,大晚上的,人吓人吓死人啊。 我说完这话,马上意识到不对。因为我的手抓到王二的肩膀上。只觉得他的肩膀软塌塌的,一捏到底,像是没有骨肉。 我松开手,怀疑的看着他。不对,这不是王二。 我退了两步,见那个人始终不动,慢慢把手电举过去,照了照。 在手电的亮光下,看见一张惨绝人寰的脸。那张脸苍白得很,没有一丝血色,倒是嘴唇通红鲜艳,嘴角倒钩,还带着一丝诡秘的微笑。更重要的是,这张脸已经残缺不全了。 我再也坚持不住,大声的叫了起来。全身的恐惧都随着叫声发泄,直喊的手脚发麻,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然后,我听见周围一阵哗哗的声音。 随后,一阵强光照到我的脸上。我勉强睁开眼,眯着眼看见王二站在我面前,一脸焦急的问:怎么了怎么了? 我心脏砰砰的跳:我刚才撞见鬼了,只有半张脸。张老师,张老师来了。 王二想了想,手电向一个方向照过去:是不是那玩意? 我略微抬起头,看见一个只有上半截身子的纸人挂在苞谷杆上,正在迎风抖动。 我吐了口吐沫:谁这么晦气,在苞谷地里摆这玩意,差点吓死我。 第六十四章 丢魂 王二看见那个纸人,并没有在意:大侄子,你怎么疑神疑鬼的。不定从哪刮来的,也把你吓成这样? 我从地上站起来,看了纸人一眼,仍然有些心惊肉跳。 我正要说话,王二忽然拦住我:等等。有动静。 这下,我连动都不敢动了。只能侧着耳朵仔细听。 今天晚上很安静,没有一点风,但是我隐隐约约听到,前面的苞谷叶正在哗啦啦的响。 显然,王二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手电明晃晃的向那里照去。 苞谷种的很密,手电照过去,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苞谷杆。 我们仔细观察了一阵,那里的苞谷叶正在不住的颤动。 王二拉了我一把:大侄子,咱们去看看。 我一边惴惴不安得跟着王二走,一边说:二大伯,你要不要给我个什么武器? 王二挥了挥手电筒:这铁手电怎么也有三四斤,抡起来狼牙棒似得,够了吧。 我们两个在苞谷地里钻了一会,却始终没有发现什么。而那阵响动也不见了。 王二连声说:奇怪,奇怪。 我举着手电来回乱晃,东张西望。 忽然,感觉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问:二大伯,怎么了? 一边说着,我一边回过头来。 但是只向身后看了一眼,我就吓得心惊肉跳。一张扁平的脑袋就在我身后蠢蠢欲动,不是张老师是谁? 我向后跳了一步,正要招呼王二逃走。 这时候,我忽然发现王二就在张老师身后。 他一边冲我打手势,不要声张,一边从背包里拿出一捆绳子。然后,三绕两绕,把张老师捆住了。 张老师原本勇猛无比,被砸扁了脑袋之后变得行动迟缓。所以王二很顺利的把绳子绕在了他身上。 随后,我看见王二拽着绳头,一脚踹在张老师背上。 张老师本来就摇摇晃晃,挨了这一脚当时就站立不住,猛地向前扑过来。 我就正好站在张老师面前,眼看那张脸就要戳住我,不由得哇哇大叫,倒退着向后跑。成熟的苞谷砸在我后脑勺上,生疼。 张老师最终还是没有扑下来。王二拽着绳子把他拉住了。借着刚才那一脚,绳子已经紧紧的绕在他身上。想解都解不开。 然后,张老师被放倒在地上。王二蹲下来,从背包里拿出一些刀子,改锥之类。 我不明所以:你要干嘛? 王二的神色很郑重:研究研究。 然后,我看见他用改锥在张老师身上扎了一个眼。里面流出黄色的脓液。 我对王二说:二大伯,张老师脑袋都这样了,怎么还能动?他还活着吗? 王二摇摇头:已经死了。来,大侄子,帮我把他的裤子脱了。 我听得目瞪口呆:二大伯,我知道你是光棍,可是,也没必要这样吧。这可是个男的,而且还是死的。 王二敲了我脑袋一下:你小子想什么呢。快脱。 我无奈,只得想办法战战兢兢的把老师的裤子脱下来。绳子绑住的地方干脆就用刀子把裤子割破。这段时间虽然见多了神神鬼鬼的事情,这深更半夜的跟一具尸体在一起呆着,我还是吓的直冒冷汗。 张老师虽然活着的时候凶神恶煞,每次被他的大皮鞋踹的时候,我就恨不得让他早点死。现在他死了,我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可是我又想到那天晚上在青爷家,他明明要杀死我啊,现在死了也是死有余辜吧。 就这样胡思乱想的折腾了五分钟有余,张老师终于被我们扒光了,而他那条烂的丝丝缕缕的裤子,也被扔在了一边。 王二举着手电,开始仔仔细细的观察。我不由自主的盯着他的眼神,心想:这老头真是猥琐到家了。 过了一会,我听见王二的一声。 我扭头看去,王二借着手电光正在盯着张老师的小腿。 我仔细看了看,不由得也发出一声惊呼。 张老师的小腿上,有一处明显的伤口。伤口尚未愈合,应该是新伤。这不算什么,诡异的是,伤口周围长了一层黑毛,像是头发一样。在腿上显得很不协调。 王二用改锥敲了敲,张老师的腿很坚硬,像是用木头做的。 王二点点头:他来了。 我问:谁来了? 王二叹了口气:明天让文闯来我这一趟,文闯妈的事,也应该让他知道了。 我紧张兮兮:文闯妈,和张老师有一腿? 没想到,我问完这句话,忽然觉得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我想吐,但是干呕又呕不出来。 我声音虚弱的叫了一声:二大伯。 王二还在那研究张老师,漫不经心的答应了一声。 然后,我身子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张老师的尸体上。 我心里最后一个念头是:完了,完了。我倒在死人身上了,这可真是够晦气的。 接下来,我就陷入了人昏昏沉沉的meng中,一会像是在坐船,一会像是在晕车。我反反复复吐了不知道多少次。我meng见二大伯促狭得把我的呕吐物从地上收起来,又给我灌下去。好恶心哇 等我终于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在医院。我爸,我妈,王二,都在。 这时候,天已经亮了。 他们个个疲惫不堪,应该是一夜没睡。 而我妈眼睛都肿了,还在不知疲倦的和王二吵架。 我喊了我妈一声:妈,这是怎么了? 我妈看见我醒了赶紧凑过来:天下,怎么样了,还难受吗?你中毒了,吃你二大伯的包子吃的。 王二急得脸红脖子粗:我能害自己侄子吗?那包子是李寡妇卖给我的。 我爸叹了口气:天下,医生说你已经没事了。咱们回家休息休息就好了。 医生说有人在包子里面投毒。幸好我吃的不多,而且吐出来不少。不然的话,现在已经死了。 我问王二:张老师呢? 王二说:我已经把他处理了。 我疑惑的问:怎么处理的?二大伯,你实话告诉我,为什么张老师死了还能动? 王二神秘的小声在我耳边说:张老师,应该是被僵尸咬了。 我吓了一跳,紧张地看着王二:僵尸? 这时候还在医院里面,王二连忙给我使眼色,让我小点声音。 然后,他也犹豫着说:我也不确定,我只是隐隐约约觉得有可能是。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把张老师烧了,他肯定折腾不起大浪来了。 我忽然担心的问:谁咬得张老师?那岂不是还有一只僵尸? 王二点点头:应该就是鬼朋友说的那个老祖宗了。不过你别害怕,我已经建了镇妖塔,暂时把他封起来了。等我研究研究,有了眉目,再把他一举灭掉。 我欢天喜地:是不是很久都不用去上课了? 我爸也不管我大病初愈,挥手就在我后脑勺上来了一巴掌:整天想着这个,能学好吗? 于是我立马闭嘴,噤若寒蝉。 我背我爸背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天刚亮,我看见医院门口放着一辆三轮车,我爸把我塞上去。王二和我妈也记在我旁边,我们一路颠簸得回家了。 经过村委会的时候,王二大呼小叫:把我放下来,我要去找文闯。 我爸把三轮车停下,王二翻身跳下去了。 我妈对我爸说:咱们是不是找李寡妇算账? 我爸神色很坚定:先吃饭,要是她故意投毒害人,我绝对饶不了她。 没想到,我们走了几十米不到,王二忽然从姚媒婆家跳出来,冲我们挥舞着手臂大喊大叫。 但是我妈只当没看见,而我爸是真的没看见。 本来我可以提醒我爸,把车停下来。不过,我现在太饿了,只想吃饭。 回到家,我妈就钻到厨房里面做饭。 我和我爸坐在屋子里,压力颇大。 我们两个谁都不说话,我饿的冒虚汗,吓得冒冷汗。手心里面湿漉漉的。 我爸咳嗽了一声:天下,最近你学习怎么样啊? 我谨慎的答道:还行。 我爸点点头:我给你出两道题吧。 我真想捂住双眼,不再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 我爸喜欢出题,尤其喜欢自己编题目出。一旦我答不上来,他就有借口揍我一顿。 幸好,我妈把我救了。她叫我们吃饭。 我闻见香喷喷的饭味,从凳子上一跃而起。像一只饿虎扑到厨房里面。 这一段饭前半截我吃的很快,狼吞虎咽来不及咀嚼,后半截我吃的很慢,我担心吃完了无所事事被我爸问学习。 正在细嚼慢咽的时候,王二气喘嘘嘘来我家了,不满地说:我叫你们,怎么你们也不理我? 我爸问他:怎么了? 王二说:出事了,那个文闯病了。 我问:什么病? 王二说:猪先生正在看,说是营养不良,昏迷不醒,照我看,纯粹是放屁。 然后,王二挤进来,找了个凳子坐下了。也不用谦让,自己拿了一个碗就开始盛饭。 随后,以比我快得多的速度开始吃饭,一边吃一边说:照我看,那小子根本不是什么营养不良,根本就是丢了魂了。姚媒婆会看冥婚,能感觉到魂在不在,怎么还让猪先生胡来呢? 我问王二:怎么就丢了魂了?能找回来吗?昨天他还好好地。 说话间王二已经开始盛第二碗:这几天他还都去过哪里?除了青爷家那一次之外,还受过什么惊吓没有?没准魂就丢在那了。 我想了想:这几天也就去过青爷家。别的地方对了,学校旁边那块荒地。 王二把脸从碗里抬起来:要是把魂丢在那里了,可真就难办了。 第六十五章 醒来 我着急的说:那咱们别磨蹭了,赶快给文闯招魂吧,不然来阵风吹跑了怎么办? 王二一边吃一边说:这傻小子,哪能来阵风就会跑了呢。你等我吃完这口饭,然后咱们去文闯家仔细看看。 我着急的站起来:还看什么? 王二呼噜呼噜吃饭:刚才没看清楚,远远地望了一眼,姚媒婆就把我赶出来了。 我奇怪的说:不能啊,姚媒婆再不好客也不可能赶人啊。 王二居然有些尴尬:我那什么,捎带着看了看她的锅,看见里面有几个鸡蛋,我琢磨着她岁数大了反正也吃不了多少,我就顺便,一边帮文闯看病,一边吃 我愕然:姚媒婆都穷成那样了,你还偷她的鸡蛋吃? 王二瞪瞪眼:一个鸡蛋能值几个钱?姚媒婆就是小气,还是小五媳妇好,是吧。 王二满嘴饭粒,腆着脸讨好我妈。 我妈只是低头吃饭,根本不搭理他。 一时间王二酒足饭饱,抹了抹嘴,站起来,对我说:走着,大侄子,咱们去村委会看看文闯。 我站起来,抬脚就要走,忽然觉得不妥,又回过头来对我爸说:爸,那什么,我去看看文闯。 我爸点点头:去吧,不愿意学习就别学了。 我一听这话哪里还敢动。但是王二不懂啊,伸手就过来拽我:哎呀,小五都同意了,赶紧走吧。 我连忙大呼小叫表忠心:二大伯,我不去,我还有功课没做完呢,哎呦,你别拽我啊,爸,你看我二大伯,哎呦,我不去 我一路大呼小叫到大门口。我对二大伯说:行了行了,别拽了。然后我们两个一块向村委会走去。 走了一会,忽然发现前面有一个人拉着板车走在路中央。 我眼力好,一眼发现是李志学,不由得勃然大怒,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尽量装的凶狠:李志学,你干的好事。 对于李志学这种老实巴交的人来说,我和文闯这种人就相当于鑫哥。所以我自信今天这种凶狠样子绝对能把他吓住。 没想到,李志学听了我的话居然不为所动,只是低着头,拉着板车往前走。 我心中大火,一拳打在他胸口上:你卖的包子有毒你知不知道?差点把我药死。我跟你说,除了医药费,你今天必须另外赔我一屉包子,不然的话,你就甭想出村。 李志学低着头,一言不发。 王二从后面赶上来,奇怪的问:谁死了? 我一听这话,不由得疑惑:谁死了? 我这才注意到,李志学的板车上面盖着一块白布,里面隐隐约约露出黑色的棺材来。 我不由得到退了一步。 李志学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感情:我妈死了,上吊。他想和王大胆合葬。 说完,头也不回的向前走了。 板车执拗执拗得碾过地面。方向正是王大胆的哥哥家。估计,是去商量合葬的事了吧。 我心中雪亮,李寡妇这阵子肯定不好过,天天睁眼闭眼想着儿子杀了老子,熬了几天,终于熬不住。就上吊了。 我自言自语:不过,她死就死呗,干嘛要毒死我呢? 这时候,我身边传来一个落寞的声音:她不是想毒死你,是想毒死我啊。 我看看站在我身后的王二,忽然恍然大悟:也对啊,要不是你吓唬李志学,她也不可能知道是李志学杀的王大胆,也就不用这么活着比死了还难受。而且,你还把王大胆抓起来,图谋不轨。嗯,她该恨你。 王二不满的骂了一声:还不都是为了你?不然谁愿意趟这趟浑水。 我说你算了吧,文闯说你抓王大胆的时候就没安好心。 我们两个互相埋怨着,一路来到文闯家。 我看见猪先生还没走,正在给文闯输液。 我问猪先生:文闯怎么样了?输的什么这是? 猪先生说:没事,就是营养不良,给他输点葡萄糖。 王二说:猪先生,我看他这个可不是营养不良,你看他闭着眼,怎么叫都没反应,看样子像是丢了魂啊。 猪先生现在对鬼神之说极为敬畏:丢魂? 坐在一旁的姚媒婆说:王二,你见过丢魂的吗? 王二居然不好意思的摇摇头:没见过,就是听说过。 姚媒婆点点头:我就说我的感觉不会错。文闯如果魂魄不全,我肯定能感觉出来。但是现在,我什么也感觉不到,神神鬼鬼这方面,他肯定没问题。 王二尴尬的笑了笑:那可能是我看错了。然后犹犹豫豫就往外面走。 姚媒婆一直警惕的看着他,伸手把盛着鸡蛋的锅盖上了。 我跟着王二出来:你不是说丢魂了吗? 王二挠挠头:大侄子,实话跟你说吧,其实那些捉鬼的本事我根本没用过。只是在书上看过两次。姚媒婆天生的对魂魄有感觉,我们还是相信她的比较好,不然的话,万一耽误了文闯的病,又多一个人想毒死我。 我错愕:你就会点纸上谈兵的功夫,就敢带着我去抓朱家大侄子?敢带着我去找张老师?二大伯,你是我爷爷亲生的吗? 王二摆摆手:滚蛋,没大没小的。你在这玩吧,我去学校一趟,看看镇妖塔修的怎么样了,顺便试试那个什么老祖宗。 我叮嘱他:还有学校前面的荒地,那里边有很多陷坑。 王二点了点头,走了。 那天我在文闯家呆了很久。文闯始终昏睡,没有醒过来。 姚媒婆问我:文闯是不是和张老师打架的时候受伤了? 我摇摇头:也没有啊。 正说着,木夯来了,还带来了一大碗猪肉,递给我:饿不? 我刚吃完饭,但是看见这碗肉,马上又饿了。 我吃了一会,忽然想起来,文闯对猪肉情有独钟,没准让他闻闻能醒过来。 结果这一招今天失灵了。别说闻了,就是塞到嘴里都没反应。 但是姚媒婆坚持文闯魂魄完好,肯定能醒过来,我们也就不再勉强。 下午的时候,姚媒婆出去买东西。只剩下我和木夯帮他看门。忽然听见有人说:快把王二叫来。 我扭头,看见文闯好端端坐在床上。 我大喜:醒了?你这一天睡得可真不错啊,有肉都不吃了。 没想到,文闯看我的神情很冷漠:把王二叫来。 我听这语气不对劲,心里有点不痛快:文闯,不会说话了? 文闯更无礼了:我再说一遍,把王二叫来。 我指着他:你少给我来这套啊,你以为你是谁?咱俩从小玩到大,你给我摆什么谱? 文闯不屑一顾:你再不把王二叫来,文闯这条命就没了。 我挠挠头:你睡糊涂了吧。你不就是文闯? 文闯坐在床上:我不是。你快去叫王二。 我听得胆战心惊:你到底是谁? 忽然,我一眼瞥见文闯脚腕上的玉环,现在它几乎变成了血色。 我胆战心惊,对木夯说:看着他啊,我马上回来。 跑了两步我不放心,一把拉起木夯,然后对文闯说:你自己好好呆着啊,别乱走。 然后我拽着木夯去找王二。 木夯在路上点头赞道:算你小子有良心,你要是敢把我自己留在这,你就别想好好过了。 我一路上长吁短叹。总算跑到学校附近。远远地,我就看出什么不同来。 两天没来学校,我发现了很多不一样的地方。 首先是学校里面的砖塔。隔着围墙我就看见,盖房班的人在砖塔外面又套了一层。外面这一层塔全是上好的红砖,石灰石子用了不计其数。而且这座塔盖得宏伟气派,外面甚至在贴瓷砖。 两座镇妖塔一层套着一层。这老祖宗该是有多厉害。 我喊了两嗓子:二大伯,二大伯。 木夯指着学校旁边的荒地说:好像在那边。 这时候,我才发现王二端着罗盘站在荒地旁边。,皱着眉头一个劲地看。 我走过去:二大伯,文闯醒了,但是他说他不是文闯,非要见你。 我这话一出口,猛然看见王二肩膀耸动了一下,然后看见他把罗盘扔在地上,着急的一直拍脑门: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快走。 走了两步,又冲那些盖房班的人喊:天黑之后别在这逗留。出了事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还有,马上砌一圈墙,把这荒地给我围起来。 我和木夯跟在王二身后疯跑,很快到了村委会。 一进大门口,王二就大呼小叫:我是王二,我来了。 然后他撞门进去。 我看见里面坐着一脸疑惑的姚媒婆,而文闯好端端睡在床上。 王二坐在椅子上,端起桌子上的水一饮而尽。然后喘着粗气说:怎么又睡着了? 姚媒婆神色狐疑得看着王二:刚才这孩子醒了一次,不过,一直说胡话。 王二摇摇头:那不是胡话。他说什么? 姚媒婆说:他想让你去救他,说他在青爷手里。 第六十六章 养鬼/第六十七章 斗法 姚媒婆满脸疑惑,我也是满脸疑惑。 我对王二说:文闯这不是好好躺着呢吗?怎么又说是在青爷手里呢? 王二说:刚才他说的,应该是魂魄。 姚媒婆很肯定地说:不能,闯儿的魂都在呢,完完整整的。 这次王二没有马上被说服,反而问道:你有没有觉得,文闯的魂,和之前不大一样? 姚媒婆微微闭上双眼,仔细感觉了一会:没什么区别,不过,我总觉得他好像不认识我了一样,好像很不愿意呆在这里。 王二说:因为,现在文闯身体里面的,根本就不是他本人。是另一个魂魄。 姚媒婆斩钉截铁:不可能。是不是他自己的魂我还分不出来吗? 王二眨眨眼:如果是同时出生的双胞胎呢? 姚媒婆愣住了:文闯?双胞胎?怎么我不知道? 王二指了指文闯脚腕上的玉环: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姚媒婆愣住了,嘴里喃喃自语:我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王二站起身:奇怪了,青爷就是一小混混,怎么还会勾魂了?而且隔着这么远?想不通,想不通。 我担心的问王二:二大伯,你有把握吗? 王二看着我:当然有把握,我跟你说,我这一身功夫,水里来火里去 我摆摆手:你别吹了,我听实话。 王二嘿嘿一笑:实话是吧,实话就是我全是看书看来的,还没有实践过。不过,捉了王大胆又捉朱家大侄子,好像都挺顺利的。 我说:原来你就是个赵括啊。 王二成不知道赵括是谁,不过能猜到不是什么好话。信誓旦旦的说:大侄子,你要是不信我,你可以跟着来。到时候我让你见识见识。 我说:别,这次我肯定不跟着去了。昨晚上找张老师的时候差点把我吓死。 我们正说着,姚媒婆忽然哭了起来。 我紧张的问:姚奶奶,你怎么了? 姚媒婆说:我本以为文闯是病了,吃点药就能好,没想到真的丢了魂。这可怎么办。王二,你可赶快救救他吧,你要是不行,咱们就从外面请个道士。 王二气的跳起来:你这是什么话?我不行?我现在就去把魂给找回来。大侄子,走。 我摇摇头:我不去。 王二回过头来:走吧走吧,去不去的看个稀罕。特别好玩。 我摇摇头,指了指木夯:跟她玩也挺好玩的。而且没有危险。 王二拽我:整天和丫头片子混在一块干嘛。你看二大伯我过的多有意思。走走走,咱们抓鬼去。 我死死抓着门框:我不走,你干嘛啊。哎呦,二大伯,把我放下来,我叫人了啊,救呜唔 王二把我扛了起来,我张开嘴刚要叫,他伸手在我下巴上一扭,顿时我感到一阵酸麻,再也发不出声音来了。 王二扛着我大踏步往村子外面走,引来无数路人围观。木夯不放心,在我们后面一路跟着。 王二一路上还劝我:大侄子,你就把我这一套本事都学走吧。咱们王家人,我也就看你还有点出息。 我心想:这麻痹不是废话吗?王家现在就剩我一个了。 过了一会,王二居然诧异的问:大侄子,你怎么不说话啊。想学又不好意思承认是吧。行行行,那我就当你同意了啊。 王二这一路上走的很得意。肩膀上扛着我好像一点也不累。 我现在的表情很定很扭曲,我趴在王二肩膀上,眼睛看着后面的木夯。 起初的时候木夯紧张兮兮,后来一路跟过来,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这时候已经笑得走不了路了。 忽然,王二把我放到地上,两手在我下巴上一捏,我动了动嘴,觉得我能说话了,当场就要破口大骂:二大伯你 王二连忙捂住我的嘴:小点声,到了。 我这时候才发现,青爷的大宅子已经近在眼前。不过,和几天前不同的是,这宅子到处都贴满了符咒。而且,这些符和王二的不同,画的很有气势,一看就是出自行家之手。我大略看了一圈,这些符有三四种。虽然是手写,但是每一种都一模一样。和王二的千变万化,截然不同。 忽然,我的目光看到了一张符,和王二的镇鬼符很相似。我看着王二嘿嘿的笑:二大伯,这个同行好像比你高明不少。 王二挠挠头:是个道士? 我一看是道士,不是什么鬼魅,心里早就乐开了花,是人就好说,可以讲道理,不行咱报警啊,明的不成来暗的,总能治得了他。于是我一身轻松对王二说:二大伯?咱们是不是要打上门去,你们两个斗斗法? 王二一直擦脑门上的汗:不成不成,这小子道行太高了。鬼魅无形能勾人魂魄还好说,有对付的法子。没想到,这小子一个道士有这么大的本事。这麻痹要成仙啊。 说完这话,王二扭头就走。 我乐得哈哈大笑,拽住他:二大伯,你把我扛了这么远过来,屁事没有想让我自己走回去?不行,你还得把我扛回去。 王二倒也不计较这些,抬手又把我扛起来。 木夯不满的说:二大伯,你没事一趟趟的溜人玩啊。 王二一路走一路嘀咕:不可能啊。他为什么要勾走文闯的魂魄?难道是为了不可能,拿走魂也没用啊。难道是调虎离山,想把身体也弄走?可是凭他的本事,我也不算是只老虎啊。他怎么又跟青爷混在一块的? 我趴在王二肩膀上听王二嘀嘀咕咕,一路上如坠云里雾里。 我对王二说:二大伯,我知道青爷为什么要对付文闯。 王二一边走一边问:为什么? 我说:肯定是鬼朋友上青爷身的事露馅了,人家请了道士把鬼朋友给抓了。然后顺藤摸瓜逮住了文闯。 王二放满了脚步:原来是这样。不过,他怎么能勾走文闯的魂魄呢。大侄子,你给我详细说说。 于是我把我和文闯怎么找鬼救木夯,怎么和鬼朋友做交易,怎么滴血签合同,保证以后给他上供烧纸之类的事仔仔细细又说了一遍,做了很多补充。 木夯在后面听得感动不已,要不是考虑到自己身材瘦小,几乎要把王二换下来,她自己背着我。 然而,王二听了这番话,身子猛地顿住了。把我放到地上。一个劲地叹气:你们太傻了。鬼的话能信吗?尤其是常年没人搭理的孤鬼。这种鬼就像是光棍一样,整天没事了就一个人瞎琢磨,一肚子坏水。总想沾光 我看了看王二,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怪不得你买个包子都要挑挑大小。对了,木夯,你的自行车 王二臊的老脸通红,扭头对木夯说:木夯,你吃饭了吗? 我没心思和王二瞎扯,问他:二大伯,你倒是跟我们说说,怎么就不能跟鬼做交易了? 王二顺手把我扛起来,扭头又向青爷家走去:你们不知道,鬼朋友教文闯的那个仪式确实是定契约,不过,不是什么烧纸上供。而是养鬼。不是一般的养,是用自己的身体养,用自己的运气养。鬼发达了人也发达,鬼倒霉了人也倒霉。凡是定了契约的人,等于一辈子都要受鬼的制约了。 我惊叫一声:卖身契? 王二说:也差不多。这和南边那些养小鬼的有相通的地方,虽然方法不同,但是效果很相似。不过,比养小鬼更可怕。是邪术,抽大烟一样的邪术,痛快一时,害人害己。怪不得,那个道士抓住了鬼朋友就能把文闯带出来。他们两个的魂魄现在已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了。麻痹的,我以为这小子有多高的道行呢,看吓得我这一身汗。 我趴在王二背上,担心不已。 木夯在后面担心的问:二大伯,文闯一辈子就被那只鬼给控制住了吗? 王二大手一挥,差点把我从肩膀上掉下来:你放心,有你二大伯在,有什么办不了的? 我担心的问:又是从书上看的?没有实践过? 王二满不在乎:这次就要实践了。那话怎么说来着?摸着石头过河。 我不满:你这不是放屁吗?你摸着石头一遍一遍的过,文闯的命可只有一条啊。你摸爽了,呆水里不出来。别人怎么办? 王二心情大好,把我放下来:大侄子,你就放心吧。 我站在地上,看见我们距离青爷的大宅还有一段。但是路中间站了四五个人。都是青爷的手下。 那几个人不怀好意的看着我们三个:老头,你扛着孩子在这路上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了,这是练什么功夫呢? 王二还没有答话,忽然有个人把我认出来了,指着我说:这不是那个王天下吗?那个张的事他可是知道。 我连忙摆手:不关我的事啊,我没有说漏嘴。 王二提了提我的领子:别在那缩着脖子,有我在呢,怕什么。 然后,他对那些人说:把你们头头叫出来。 那些人不满地说:老头,要不是看你年纪大了早把你揍了。你知道我们大哥是谁吗?桐柏青爷。 王二哦了一声,那你就告诉他:桐柏王二来了。 第六十七章斗法 人家是桐柏青爷。我们这是桐柏王二。虽然一样的句式,但是光这名字就差了十万千里。 那几个人听了之后哈哈大笑:王二。你弟弟不会叫王三吧。 王二居然认真地回答道:是啊,我弟弟叫王三。 那几个人开始狂笑:大叔,你有几个弟弟啊。 王二面不改色:加上我,兄弟五个。 那些人笑的更欢了:你爸使使劲怎么不多生几个,万一凑够个呢。 我一听这话,也太没礼貌了。我正在生气。只见王二一步窜上去。啪啪啪啪。甩了几个大耳光。 我心想:王二这下可要倒霉了。我有心拉着木夯逃跑,但是想了想,把自己二大伯扔在这逃走,这要是传出去,可真是别活了。 于是我对木夯说:快回去叫我爸。不对,把咱们村姓王的都叫来。除了那个王鑫泽一家别叫。 木夯犹犹豫豫,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好。 这时候,青爷的手下已经冲上来了。三四个人一瞬间把王二围在中间。 一个个狞笑着:老东西,我现在打你这叫正当防卫。 然后他们个个伸胳膊出腿的踹过来。 王二居然气定神闲,毫不慌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四面来袭偏偏方能应。一时间借力打力,居然把那三四个人全都打倒在地。 然后,他退了一步,回头冲我笑道:大侄子,我这一手怎么样? 我早就看的心驰神往,不由得点头:厉害,很厉害。 那几个人早就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进了青爷的大宅。 王二冲我们两个摆摆手:咱们走。 我知道王二是要进青爷的大宅,我对木夯说:你别进来了,快走吧。 木夯摇摇头:有二大伯在这呢。我不怕。 我叹了口气:恐怕你二大伯都没这份自信。 我们两个跟着王二慢悠悠往青爷家走。还没走到门口,青爷就带着一大帮人出来了。 我偷眼望了一眼。只见青爷已经憔悴了不少。两个黑眼圈分外明显,而且不住的咳嗽,看来那个鬼朋友可把他折腾的不轻。 而青爷旁边,站着一个人。虽然没有穿道袍,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人仙风道骨,我不由的想,青爷宅子外面那些符咒,肯定就是他画的。 青爷年纪虽少,但是很老成,走过来冲王二一抱拳:二大爷。 王二勃然大怒:你怎么骂人呢? 青爷连忙解释道:我们家乡把年老的都叫做大爷,您又自称排行老二,自然是二大爷了。 王二摆摆手:我不跟你计较这个。你把人交出来。 青爷嘿嘿笑了一声:咱们跑江湖的,说好听点是义字当头。说白了,其实就是欺软怕硬,谁拳头厉害就听谁的。刚才二大爷露了一手,我们很是佩服。 王二不耐烦的挥挥手:胡子都没有还装什么老成。知道我厉害就赶快交出来。 青爷嘿嘿笑了一声:二大爷别急啊。关键是,我们这也有个高手,您老要是能把他打败了,别说是要人了,要我这宅子都行。 王二挠挠一头乱发:打哪个? 青爷指了指身边的人。 那人原本一派道貌岸然,仙风道骨的样子,听见青爷让他参战,忽然一脸市侩:老板,这个活可得另加钱。 青爷的钱都是跟小商小贩收来的,别人的钱花着不心疼,点头道:去吧,给你加五百,赢了加一千,死了算我头上。 那人连忙点头,然后纵身向前跳了一步。 我一看这架势,心都凉了。刚才这一步身手矫健,绝对也是练过的。 这次王二不敢轻敌,两个人你来我去,过了几招。忽然,两人同时咦了一声。又分开站定。 那人盯着王二:你师父是谁? 王二昂然道:我没师父。 那人摇摇头:不可能。 青爷在一旁催促:还打不打啊,快点。 那人冲青爷抱拳:不好意思,手底下的功夫我赢不了他。 青爷气急败坏:这点事都办不了? 那人说:您先别着急。然后他回头问王二:你是来要人的,敢问你要的是什么人。 王二说:明人不说暗话,要的是你抓住的生魂。 那人忽然咧嘴笑了:看来你也是干这一行的,这样吧,我不拦着你,你要是能把那小子带走,随你的便。 青爷诧异的看着那人:你说什么? 那人对青爷说:放心,他们带不走。 青爷的人让开了,王二昂首阔步走进去,架子大的几乎要把大门拆了。 一进门,我就感觉到一阵阴风扑面,看来这里果然不大对劲。 王二伸手在工具包里掏。掏了一会,似乎是丢了什么东西,又把脑袋钻进去找。 过了一会,他问我:大侄子,我罗盘哪去了? 我挠挠头:我怎么知道? 木夯说:好像扔在学校的荒地上了。 王二一拍脑门:没错没错,我把这茬给忘了。然后他回头问那人:你能借给我个罗盘吗? 那人面无表情,点了点头,转身从一个黄色大箱子里面取出一个精致的罗盘,郑重的交在王二手上:别磕别碰。 王二点头答应了。 然后我们三个紧盯着罗盘的指针,慢慢的走进去。 青爷家的院子里面出现了一个大土堆,不知道是干嘛用的。 王二端着罗盘慢慢绕过去,带我们来到了屋子里面。 一进屋子我就发现了,屋子正中央被挖了一个直径一米多宽的深坑,黑漆漆的看不见底。看来外面那些土就是从这坑里面来的了。 坑边上有一道软梯直通下去。王二想也没想,把罗盘揣到怀里,一步步下去了。 然后,他在下面开始叫我,让我也下去。 我看了看木夯,木夯并没有表示有多害怕。 我们两个慢慢没入坑中。外面的底世界随着我脑袋的下降被慢慢隔开。 我忽然惊恐的想,如果青爷趁我们下去,吩咐上面的小伙填土怎么办?我们不就被活埋了吗? 我越这样想就越觉得害怕,下面黑乎乎的,洞口里的黑暗蔓延过来,像是把我们吞到嘴里了一样。 但是上面的木夯还在不住的催我,我只能抓着梯子,摸着黑一步步向下走。 忽然,我眼前出现了一丝亮光。我回头,看见我们已经到了洞底。身后是一间大屋子,里面点着灯。 我从梯子上跳下来,看见王二又把罗盘拿出来研究。 我向那间大屋子望了一眼,不由得疑惑:二大伯,怎么这地方和你家差不多啊。 王二神色阴郁,看了我一眼。然后慢慢走了进去。 走到大屋里面转了一圈,他干脆把罗盘揣在怀里了。然后径直向墙角走去。那里,果然有一扇小门。 我越来越疑惑了:二大伯,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这里和你家一模一样? 王二向里面张望了一眼,对我们两个说:里面有个极厉害的阵法,你们两个千万不要进去,等着我。 我紧张的点了点头:你可要快点啊。 王二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像是期待又像是紧张,慢慢走了进去,还随手把门关上了。 我看这里的土很新,这个地方绝对是刚刚挖出来的。屋子中间还立着几根柱子,顶着头顶上的土层,估计是为了防坍塌。 木夯紧张的抓着我的胳膊:天下,我害怕。 我心说:你怕?我还怕呢。 但是我不能这么说,我得安慰她:你放心,你刚才不是说我二大伯有本事,肯定没事吗? 木夯战战兢兢:但是现在他也不在啊。 我叹了口气:肯定没事,你放心吧。我二大伯水里来火里去,拳打四方,脚踢六合。那是人中龙凤的人物。这一套词是王二用来自吹自擂的,现在我原封不动的照搬过来,自欺欺人的安慰她。 虽然我冠冕堂皇的安慰木夯,但是我心里也很忐忑,两眼一直直勾勾盯着墙上挂着的长明灯。 这种灯和庙里的油灯不同,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的油盛到碗里烧。火苗很小,时烧时添,长久不绝,所以叫长明灯。 我正盯着那盏灯看。忽然,火苗晃了一晃,似乎要灭了。 我心中一紧,幸好那点火光只是闪了一闪,又重新亮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我听见那小门里面传来王二的叫声:妈的,什么东西,哎呦 木夯紧张的拉着我:二大伯怎么了? 我心里着急:二大伯有危险。我得进去看看。 木夯拉着我:他不是说了吗?千万别进去。再说了,你进去也帮不上忙啊。 我着急的跺脚,幸好,王二喊叫了一阵,声音渐渐平静,估计是搞定了。 我一颗心悬起来,始终放不下,在小门旁边侧着耳朵听。 过了一会,听见二大伯如释重负的声音:好了,你们两个能进来了。 我终于放下心来,拉着木夯就要进去。 木夯拉着我的胳膊:二大伯不是说千万不要进去吗? 我指指小门:你没听见刚才他让咱们进去吗?一切都搞定了,放心吧。 然后,我们两个慢慢的走了进去。 一进去,我就觉得一阵阴风扑面,简直刮得人站立不住,而且身上冷得要命。只觉得哈气成冰。 第六十八章 镜子 我们两个走近小门里面之后,马上觉得这里阴森森的,冷风吹过来,瞬间变成了冬天。 我打了个哆嗦,抱怨道:王二没事了就夸他的地下室,什么冬暖夏凉,什么不漏雨不透风。现在看看,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啊,你看这里冷得。 一边说着,我一边打量这里。里面的空间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在四个角落点着白蜡烛,黄色的火苗一直乱跳。这点火光照亮周围还行,但是想看清楚屋子里面的内容,那可不行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屋子很黑,但是距离近了,能勉强看到对方。然而,距离的远了,就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黑,好像飘着一层雾一样。只有四支蜡烛的光,能传过来,距离的老远就让我看到。 木夯双手冰凉,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指甲都要抠到我的肉里面去了。 我一边把她的手使劲掰下来,一边安慰她:别害怕,万事有我呢。 木夯声音都打哆嗦:有你顶什么用,万一出了事你连自己的命都不一定救得了。 我斗嘴的脾气上来了:你不能这样想啊,万一出了事,有我在你还多个垫背的呢。 说完这话我就后悔了,太晦气了。 木夯在一边着急的说:二大伯在哪呢?怎么也看不见人? 我想想也是啊,王二让我们两个进来,怎么自己倒不见了? 于是我轻轻喊了一声:二大伯,你在哪呢? 周围没有任何声音,静悄悄的连我自己的心跳都能听到。我紧张的要命,忽然很想撒尿。 木夯又开始掐我的手,声音都带着哭腔:二大伯去哪了? 我安慰她,别急,咱们找找,可能这里太大了,他没听见。 我拉着木夯开始走。这间大屋子只有四个墙角点着蜡烛,其余的地方雾气朦胧。我们两个人,四只脚,鞋蹭着地慢慢往前挪,唯恐绊一跤。 一边挪一边轻轻的喊王二,但是这小子死活不出来,也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偏偏这里黑乎乎的,我五点二的好视力也用不上。 忽然,木夯低呼一声,把脑袋贴在我身上,使劲闭着眼睛,全身发抖,死活不肯抬头。 我顿时慌了:木夯。你怎么了? 我的声音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听起来,也有点不正常了。 木夯不说话,甚至连头都不抬,只是伸手一个劲地指着我左面。 我咽了口吐沫,惴惴不安的拿眼睛瞟了瞟。猛地看见左边几米远的地方有一个人。 这人手里提着一个白色的灯笼,不住的晃晃悠悠。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在灯笼惨白的光线下,他的身影一直晃来晃去。 我乍着胆子,试探着叫了一声:二大爷? 那边的人根本不搭理我,手里的灯笼一直在慢慢乱晃,既不靠近,也不远去。我慌了。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忽然,我感觉背后有人拍我的肩膀,我吓得一哆嗦,猛地回头。 就在我身后,有一个人,一张脸几乎是贴着我的后脑勺,我瞬间出了一身冷汗,抱着木夯慌乱的向后退了两步。 这时候我才看清楚,站在我身后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像是风干了的苹果。一头白发乱糟糟的摊在头上,正在一脸诡秘得看着我。 她的右手还没有放下去,保持着刚才拍我肩膀的姿势。 我被这个人吓了一跳。哆哆嗦嗦的说:你是谁? 我心里惦记着刚才打着灯笼的人,余光向那里瞟了一眼,很奇怪,再也找不到那个人了。 面前的老太婆忽然不知道从哪端出来一个粗瓷大碗:孩子,口渴了吗?喝碗水吧。 我听见老太婆的声音嘶哑干涩,难听无比。端着碗的手不住的打颤,一双手像是鸡爪一样,又瘦又小,指甲倒有几寸长。 木夯在我怀里吓得一直发抖。我的声音也被带的发抖:那什么,老奶奶,我不渴,你自己留着喝吧。 老太婆殷勤的劝道:孩子,你客气什么,让你喝你就喝吧。说着,拿着碗往我嘴边送。 我一个劲地向后腿,嘴里哆哆嗦嗦:您老人家不会是拐小孩的吧。喝了你的水迷迷糊糊就跟着你走? 老太婆忽然脸色大变,恶狠狠剜了我一眼。 我一看这眼神,顿时吓得全身发麻。侧身对着老太婆,抱着木夯慢慢后退。 老太婆在地上站了一会,低头咳嗽了一声,再直起腰来的时候,一张脸变得如沐春风,和蔼的很:好孩子,到了奶奶家,就喝碗水吧。 我站的远远地,根本不敢过去。木夯在我怀里小声的抽噎起来。 忽然,远远地传来了一阵笑声,这声音如银铃一般,好听极了。 紧接着,走过来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子。她不屑的看了老太婆一眼:您老人家都老成这样了,又脏又难看,给人家水,人家敢喝吗?别说这小娃娃了,就连我,跟您老人家住了这么久,看见你那张脸,晚上都要做恶meng。 这女的说着,就步履轻盈的走过来,伸手递给我一个桃子:小兄弟,姐姐给你个桃子吃。 这个女人一出现,我瞬间心里踏实了不少,觉得周围也亮了起来。木夯肯定有和我相同的感觉,慢慢从我背后走出来。站在我身边。 我忽然觉得嗓子里干渴难耐,伸手就把桃子接过来,刚要往嘴里面塞。 木夯看着我,脸上泪痕犹在,拽了拽我的衣服,小声说:别吃她的东西。 我诧异:我渴死了,吃个桃怎么了? 木夯满脸不高兴,眼神乱飘:你别吃,我觉得不对劲。 我嗓子里干的要冒烟了,看见木夯这么磨磨唧唧,不由烦躁,张嘴就要把桃往嘴里面塞。 不料,木夯忽然伸手给了我一个大耳光。那桃子也被打掉了。我半张脸都是麻的。 挨了这一巴掌,我整个人忽然清醒起来。而且嗓子也不像刚才那样干渴了。我忽然心里一阵害怕:这是什么地方?我没事干嘛要吃桃子?对面站着的又是谁? 那女的看见桃子掉了,忽然勃然大怒,一张脸变得臃肿不堪,嘴唇乌黑,指着木夯骂道:臭丫头。然后就要扑上来。 木夯吓得哇哇大叫,我又何尝不是。两腿一软,就想往地上倒。 但是这时候情况危急,我绝对不能倒,我挣扎着稳住步子,拉着木夯就往远处跑。 那女的一边骂,一边在我们身后追赶。白发苍苍的老婆婆端着瓷碗拦住我们的去路,声音焦急:孩子,喝碗水吧,孩子,快喝碗水吧。 我伸手一挥,把她的碗打掉了,那个碗在上啪的一声,摔成了四五瓣。 老太婆忽然蹲在地上,放声大哭,眼里的血汩汩的流出来:我的碗啊,你摔了我的碗。她伸出两只手去捡地上的碎碗,瓷片割得手指鲜血淋漓。 我听老婆子的哭声惨绝人寰,一直绕着我的耳朵打转,不由得心惊肉跳。 我身后的木夯跟着我跑了几步,忽然就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我眼看后面的人追上来,来不及再等,一把将木夯背在身上,撒腿狂奔。 跑了不知多久,周围黑乎乎的,我已经找不到当初进来时候的那一扇小门。 幸好,身后的女子和老太婆都不见了。 我跑了一会,觉得精疲力尽,把木夯放下来,问她:你能走吗? 木夯脸色苍白,身子不住的发抖。但是她点了点头。 我拽着她,在这里摸索着,我想走到墙角的蜡烛旁边,找到蜡烛就能找到墙角。然后我们沿着墙走,即使绕上一圈,也能找到门。 木夯声音很小,她问我:刚才的两个人,是不是鬼? 我点点头:估计是。不过现在没事了。鬼怕恶人,我就是恶人,把她们吓跑了。 木夯轻轻笑了一下:放屁。但是这笑容很短暂,木夯很快又变成了一副哭脸。 眼看着,我们已经接近了蜡烛。忽然,我看见对面走过来一个人,提着灯笼,和之前见到的人一模一样。 我不由得提高了警惕。紧握着木夯的手,冲着前面的人喊道:是谁? 没想到,我站在地上不动,那个提灯笼的人也站定了。 我狐疑的走过去,心中思索:原来蜡烛不是在墙角点的,蜡烛之后,还有空间。 木夯紧握着我的手,手心里湿乎乎的全是汗:天下,那个人是谁? 我摇摇头:不知道,咱们还是绕过去吧。 没想到,诡异的事发生了。 我们两个向左边绕,那个提灯笼的人也向左边绕。我们两个向右边绕,那个人也向右边绕。好像故意拦住我们的去路一样。 我深呼吸一口气,嘴里默念:王天下,你要活,要活就不要害怕,鬼怕恶人,你要凶狠一点。 于是我小声的把我知道的脏话全都骂了一遍。果然效果很好,胆气壮了不少。我心中大喜,一路怒骂着走过去。 没想到,提灯笼的人居然毫不畏惧,和我面对面的走过来,只不过,距离尚远,看不清楚而已。 忽然,木夯说:天下,你看这个人,他走路和你一样。 我听得一愣:什么叫走路和我一样? 忽然,我明白了。木夯指的是这个人走路的节奏。 我迈腿,这个人也迈腿,我伸胳膊,这个人也伸胳膊。完全都是在模仿我。 我定定神,大跨步走到蜡烛跟前。 然后,发现那里站着另一个我。 我眨眨眼,他也眨眨眼。 我笑了:木夯,别害怕。这是一面镜子。 木夯躲在我身后,声音透着惊恐和绝望:这要是一面镜子,我在哪? 我忽然出了一身冷汗:镜子里,怎么没有木夯?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我手里也没有提着灯笼。 忽然,我看见镜子里的人笑了,那种表情很怪异,我确信我这辈子都做不出来。 第六十九章 灯笼 我看见另一个我,提着灯笼,隔着蜡烛站在我面前。 他向我露出一丝笑容,诡秘无比。 我身上瞬间大汗淋漓,想逃走,但是身体不听使唤。只能直挺挺站在那里。 这时候,我看见他冲我招了招手,让我走过去。 我心里大声的呐喊:快跑,快跑。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身体一步步的向前,无法停下来。 我感觉到木夯在我身后哭喊着拉我,但是我已经不能控制我自己的身体了。 忽然,我感觉我的身体碰到了什么东西,我的脸像是贴在了水面上一样,周围出现一层层的波纹,整个世界开始破碎和激荡。 等一切都风平浪静的时候,我看见木夯和另外一个我就站在我对面。 我心中诧异:刚才木夯不是在我身后吗?怎么突然进镜子里面去了? 我立刻回头望了望,身后什么人也没有,这次是真正的漆黑一片了。 我动了动,发现我自己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于是加快脚步向木夯走过去,想把她从那个我身边拉开。 结果,我的身体像是撞在玻璃墙上,我能看见木夯,但是怎么也走不过去。而另一个我,这个时候也软绵绵的倒下去了。 木夯站在我对面,一脸惊恐的看着倒下去的另一个我。我看见木夯抱着那个我跪在地上大哭,面色苍白。还时不时惊恐的撇我一眼。 我低头,看见我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盏白色的灯笼。 忽然,我听见对面的木夯一声尖叫。 我抬起头,看见刚才的两个女人已经追上来了。 木夯还没来得及动,就被她们两个一左一右拉住,像是要把她抢过去。 木夯圆睁着眼睛,大声的哭了几声,忽然脖子一歪,晕倒在地。 那两个女鬼见木夯晕倒了,也不再拉扯她,把她扔在地上。年轻的女子指着年老的说:活着的时候你就算计我,现在我死了,你还跟我抢? 老太婆冷笑一声:你活着的时候就不孝顺,现在死了还是这么凶,活该你不能投胎转世。 年轻的女子勃然大怒,猛地扑上去。 老太婆弯下腰,拿脑袋撞她的肚子,一边撞,嘴里恨恨道:好,刚才有两个人,咱们一人一个本来挺好,你非要跟我抢,现在好了,只剩下一个。谁抢了就是谁的。 我看见两个鬼厮打在一起。使劲的拍打那面镜子,但是我始终不能穿过去。木夯晕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我大声地叫她,让她逃跑,但是她一动不动。 我这时候忽然明白,不是木夯走到镜子里面来了。是我自己。我被困在镜子里了。 我正在焦急的时候,忽然看见黑暗中走出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我兴奋的大喊:二大伯。 王二向我这里看了一眼,着急又不满的说:不是告诉过你们两个别进来吗? 我还要再说话,但是他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然后悄悄接近两个正在厮打着的厉鬼,随手抽出一把匕首,以极快的速度刺向她们。 那两个厉鬼察觉到王二,瞬间神色狰狞无比,把王二围在中间。 王二以一敌二,只仗着手上的匕首,左支右绌。斗了一会,居然渐落下风。我心中焦急,目不转睛的看着。 这时候,那年轻的女子忽然伸长手臂,猛地向王二的脖子扎过去,王二猝不及防,猛地向后躲闪。 年轻女子似乎已经料到了王二会躲,也不追赶,俯身把木夯抱了起来。 那老太婆一见这个,张嘴一口咬在年轻女子背上。 年轻女子披头散发,恶狠狠的踹了老太婆一脚。 王二借这个机会已经缓过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一把匕首瞅准机会,在两个厉鬼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刺上去。 两只厉鬼受伤,嚎叫着逃走了。 王二颓然坐倒在地,缓了几秒钟。 然后,王二背起木夯,看样子是打算离开。我看见另外一个我就躺在我脚底下,王二走过来也把他抱了起来。 我焦急的拍打着那面墙:二大伯,二大伯。那个是假的,我才是真的。 王二看了我一眼,张了张嘴,像是不知道说什么。他沉默了一会,来了一句:灯笼不要灭。 然后,他背着两个人没入黑暗中。 现在,这里只剩下我一个。 我靠着那面镜子坐下来,眼睛不停地向外面张望,希望王二回来救我。那盏白灯笼被我扔在地上,隔着白纸,能看到里面跳跃的火苗。 镜子外的蜡烛也在燃烧。只不过,我总觉得它的火光要阴冷的多。 我等了很久,始终没有看到王二的身影。恐惧越来越重,几乎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忽然,我听见脑后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王天下? 我身子一哆嗦,慢慢的回过头来。我看见一个干瘦的老人,两眼放着精光。 他手里也提着一盏灯笼,正在不怀好意的看着我。 我忽然想起王二的交代,连忙把灯笼捡起来,有意无意的放到一个距离他很远的地方。 我尽量镇定的问他:你是谁? 那个老头嘿嘿笑了一声:我是文闯交的鬼朋友啊。 我忽然打了个哆嗦: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我怎么能看见你? 鬼朋友回答的很坦然:因为你也死了。 我惊慌失措:不可能,我活的好好地,我怎么会死了? 鬼朋友亲切的笑:咱们是朋友,我怎么会骗你呢? 我忽然想起来,之前王二说,鬼朋友与文闯定得契约实际上是骗了文闯。文闯一辈子都要受制与他。 我心里不由得一颤。再看他的表情,怎么都像是不怀好意。 我决定不相信他的话,我问他:文闯呢? 鬼朋友把灯笼向后挥了挥,我看见文闯就站在鬼朋友身后,一脸痴痴呆呆的样子。 我护着我的灯笼三步并做两步走过去:文闯,你怎么了? 文闯面色苍白,眼窝深陷,嘴唇动了动,说的全都是不相干的呓语。 我焦急的拍打文闯,但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这时候,鬼朋友悠悠说了句:天下,刚才你在外面的事我全都看见了,幸好你没有喝那碗水啊。 我一听这个,连忙向鬼朋友打听到:对啊,这里是怎么回事? 鬼朋友说:那两个女的好像是婆媳。这两个人活着的时候都不是什么善茬,他们家男人死了之后,这俩人就开始算计,整天吵个不停,甚至吃饭的时候互相下毒。结果两个人都死了。死了不能投胎。刚才就是来找替死鬼的。 我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是找替死鬼的,不过,外面那么多人,他们干嘛要在这找? 鬼朋友苦笑了一声:你以为谁愿意来这里?还不是被那个臭道士抓来的?这婆媳两个争斗了一辈子,从活着的时候一直吵到做鬼。身上的怨气简直源源不绝。那道士估计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把她们封在这里。啧啧啧,你看这里多阴森。 我听的心惊肉跳。正要再问。忽然,鬼朋友收起一脸猥琐的笑容。满眼都是期待的目光。 我沿着他的目光向外看了看,远远地,外面墙角上的蜡烛灭了一盏。紧接着,是第二盏,然后是第三盏。这里有四个墙角,每个墙角都点着一支蜡烛。我看了看镜子外面的那一只,现在只有它还亮着了。 我不由得惴惴不安:蜡烛灭了,说明什么?我看了看鬼朋友兴奋的神情,心想:他是鬼,我是人。他这么兴奋,是不是要有什么坏主意? 正在胡思乱想,我看见王二大踏步得走了过来。我一阵兴奋,连忙喊了一声:二大伯。 王二冲我点了点头。 我看见他独自一人走过来,不由得一阵惊慌:木夯呢?木夯在哪? 王二叹了口气: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然后,我看见他盘腿坐下来。对着镜子外面那只蜡烛不住的吹气。 那蜡烛很奇怪,火苗看起来弱不禁风,但是王二连吹几次,居然吹不灭。过了一分钟,我分明看见王二满头大汗,脸上很是疲惫。不过,这时候,蜡烛的烛光终于慢慢的消减下去。 王二眉间出现了一丝喜色,两个腮帮子高高的鼓着,终于,烛光暗淡,噗的一声。熄灭了。 就在烛光熄灭的一瞬间,我忽然发现周围亮了不少。我一看才发现,这里是一个狭小的小屋子。我站在墙角,面前是几张符咒连成的界限,画地为牢一般把我困在这里。 二大伯坐在地上喘了一会,然后站起来,看着我的眼睛:相由心生啊,大侄子。刚才你迷迷糊糊,灵魂出窍,跟着幻觉,自投罗网跑到这里来了。现在我把符揭开。你一刻也不能耽误,一会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要快。然后,他指了指对面的墙角:跑到自己身上去。 我扭着脖子看了看,在镜子外面,有一个人倒在地上,看衣着打扮,是我自己的身体。我全身一哆嗦,痛苦的想,难道我真的死了吗? 王二把手放在符纸上,大声喝道:转身。 我抬腿就要跑,忽然听见这一句话,想也没想转了个身。 身后是一脸诧异的鬼朋友,和畏畏缩缩的文闯。 我们两个全都没来得及思考,王二的大喝已经响了:夺了他的灯笼。 我想也没想,一把将鬼朋友的灯笼抢了下来。与此同时,耳边传来王二的大喝:转身跑。 我转过身马不停蹄向对面跑过去。只听见身后呜呜带风,是鬼朋友的哭声骂声,恐怖无比。 开始的时候,风声在我耳边,随着奔跑,距离渐渐拉开,变成脑后,背后我来不及回头,身体近在咫尺,我纵身一跃 忽然,我猛地睁开眼睛。刚才的一切像是做meng。我看看两只手,空空如也,并没有灯笼。 第七十章 幌子 做meng的时候,你总以为meng里的东西是真的。直到醒过来之后,你才发现meng里的内容荒唐又模糊。 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我坐在地上,回想刚才的事,就像是做了一个噩meng。 我正茫然得四处张望,忽然一阵阴风迎面扑过来。我心说,坏了,鬼朋友扑上来了。 然而,那阵阴风只是接触到了我的衣服,并没有像之前一样侵入骨头里。 我抬头,看见王二正把一个玉环收回去。 我咦了一声:这不是文闯的玉环吗? 王二看了我一眼:文闯的在他自己脚上套着呢。 我狐疑的看着王二:你也有这个?你刚才拿这玩意干嘛了? 王二把玉环揣在兜里:这个玉环能藏魂。我把文闯和鬼朋友的魂魄放在里面,咱们带回去,他就得救了。 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忽然间觉得这个游手好闲的二大伯有点陌生,好像真有那么几分世外高人的感觉。 我问王二:木夯呢? 王二看了看外面:好好地在那呆着呢,你放心吧。 然后,他又狐疑的看了一眼,指了指我刚才被困住的墙角:好端端的,你怎么会自投罗网呢?你干嘛要往这里面钻? 我挠挠头:我也不知道啊,里面有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招呼我,我就走进去了。 王二疑惑的嘀咕:一模一样的人? 他蹲在地上,翻来覆去的看那些符咒,忽然,他伸手从符咒下面抽出来一张。我看见上面画着一个小人,写着我的生辰字。 王二一见这张纸,忽然说道:天下,我看这人好像是冲着咱们来的啊,文闯,应该只是一个幌子。 我惴惴不安:什么意思啊,咱们也没干什么坏事啊。 王二忽然一脸郑重:大侄子,这人来者不善,二大伯要是不行了,这身本事就只能靠你传下去了。 王二这话一出口,我忽然紧张起来,莫名其妙的觉得像是武侠片里大侠临终留下什么遗产。何况,王二这几手功夫我也看到了,确实有点内容,不由得,我有点动心了。 但是转念一想,王二喜欢吹牛是出了名的,这次,应该也不例外。 于是我没有马上答应,摆摆手说:二大伯,我倒是想学,就怕耽误学习,我爸不乐意啊。 王二居然没有像以前一样和我开玩笑,而是严肃的点点头:你爸那,我去说。 我看他这么郑重,一颗心不由得紧张起来:不会是真的吧。 王二把那张纸揉成一团揣在兜里,然后从那扇小门走到外面。木夯正靠墙睡着,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 在外面的大屋子里面,我看见那些布置和王二家的简直是一模一样,不由得看的出神了。 王二把木夯叫醒,不满的对我们两个说:本来他那个阵势没什么稀奇,结果你们两个进来,让我费了老大的劲。 我不乐意的说:不是你让我们进去的吗? 王二瞪瞪眼:放屁,我什么时候让你们出去了。 我指指木夯:木夯也听见了。木夯点点头。 王二却忽然看着墙上的长明灯,吸了吸鼻子。 王二挠挠头:难道是迷魂阵里的那些鬼?真是太猖狂了。 我挠挠头:什么迷魂阵? 王二一边爬梯子往上走一边说:这个阵叫做迷魂阵,里面怨气重,冤鬼多。不懂的人,死在里面也不知道怎么死的。但是对于我们行家来说,简单的很,把那四只阴烛吹灭就行了。 我跟在王二屁股后面往上爬:阴烛是什么东西。 王二嘿嘿一笑:大侄子,你要是跟我学了,你早就明白了,那四根蜡烛,看起来和普通的蜡烛没什么区别。关键就在于它的火烧的是阴火,所以越烧越冷,想把这种蜡烛吹灭,得用你自己的阳气。但是你想啊,本来就黑乎乎的,谁愿意去吹蜡烛?再说了,就算你敢吹,用不对方法,总也吹不灭,还不得把自己吓死? 王二说得得意洋洋,天花乱坠。我和木夯在后面听得心驰神往。 我们回到地面上的时候,看见青爷,道士,等等一干小弟都在屋子里坐着喝茶聊天。 我们三个灰头土脸,像是老鼠一样从地底钻出来。看见外面围着这么一圈人,不由得有点尴尬。 那道士站起来,点点头赞道:果然有点门道。 王二把那张写着我生辰字的纸拿出来:这是什么意思? 道士满脸笑意:开个玩笑而已。 王二哼了一声:开玩笑?你抓住文闯,是想让我出来吧。 那道士点点头:没错,就是为了找你。我在这呆的时间也不短了,早就听说桐柏疯王二,有点门道,今天终于见到了,果然非同凡响啊。 王二嘿嘿笑了两声:为了见我,也没必要祸害我们村的孩子吧,你这可就有点不讲道理了啊。 道士抱着胳膊:这小子歪门邪道,和鬼定契约,祸害人。我看你也是干这行的,这是大忌,损阴德的,你说我该不该出手治治这小子? 王二冷笑一声:随便,大侄子,咱们走。 然后,王二拉着我就要走。 青爷不乐意了,挥挥手让人把我们拦住,然后跳出来对道士说:老道,我请你来捉鬼,怎么?你和这放鬼的认识?你们玩我呢? 道士冷笑一声:你给我钱,我帮你捉鬼。鬼我弄走了,钱也收到了。你管我认识不认识呢? 青爷大怒,把手里的茶杯摔在地上:还没人敢这么玩我。给我打。 青爷并没有说打谁。本来我还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想围观一下青爷和道士内讧。但是几秒钟之后我就发现,青爷的人连我们也想打。 幸好,王二和道士都不是善茬,两人联手,就如猛虎下山,三下五除二打倒了一大片。 青爷脸色铁青,不敢说话了。青爷的人也全都远远的站着,不敢靠近。 王二旁若无人,拉上我想继续走。 这时候,道士把王二叫住了:这位大哥,请问,你这一身本事,跟谁学的? 王二头也不回的要走:自学的。 道士在后面追问:怎么个自学?没有师父? 王二不怀好意的看着他:从书上学的,没有师父。 忽然,那道士恍然大悟的样子,表情有些讥讽:从书上学的。那么你的书,是买的?还是借的?还是 王二不说话,铁青着脸拉着我和木夯往回走。道士还跟在身后问东问西。但是王二再也不搭理他了。 道士跟了几步,叹了口气:大哥。改天再去找你。然后,拐到一条岔路上了。 王二站在半路,死死盯着他的背影。 我回头,看见道士的影子被夕阳拉的老长,独自一人急匆匆地在田野里赶路,凄凉无比。 这时候,我看见青爷站在大门口,冲我们喊:你们给我等着,此仇不报非君子。 然后,他躲进了宅子里,重重的关上门。 王二笑了一声:报仇?然后,他拉着我们两个往回走。 路上,我问王二:二大伯,怎么救文闯啊,对了,我好像还抢了鬼朋友一个灯笼,那是什么东西? 王二说:那灯笼不是鬼朋友的,是文闯的。人死灯灭。所以鬼朋友两手空空。只有肉身还活着,而魂魄被人勾出来的,会提着灯笼。一旦灯笼灭了,人也就真的死了。鬼朋友抢了文闯的灯笼,估计是想借尸还魂,这小子,野心可真不小。 一路说着,太阳已经偏西了。我们经过学校的时候,看见荒地已经被一圈围墙围了起来。而学校里面的镇妖塔也建好了,气势宏伟,比之前高了四五米。通体贴着黄色的瓷砖,在夕阳下烁烁放光,倒显得学校寒酸了。 我们没有在学校过多停留,我心里记挂着文闯,一路上使劲催促王二。 天擦黑的时候,终于到了村委会。 一进门,我看见猪先生,猪太太,以及我爸妈,满满的坐了一屋子,都在着急的等着我们。 我们一家对猪先生可以说有恩,猪先生什么也没说。不过看得出来,他很不乐意木夯跟我们混在一块,弄的灰头土脸的。 王二看了看众人:你们先去院子里面等着。姚媒婆和天下留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平时以坑蒙拐骗闻名乡里的王二,这时候说起话来,极有分量。大伙全都走了。我妈不放心的看了我一眼,也被我爸拉着出去了。 然后,王二把那块玉环取了出来。 姚媒婆一看见那玉环,马上狐疑的盯着王二,然后伸手把文闯的裤腿拉起来。那里,果然有另一只玉环。一模一样,像是天生的一对。 王二问姚媒婆:有酒吗? 姚媒婆摇摇头:我这没有,村委会办公室有。 王二扯着嗓子向外面喊:小五,从村委会办公室拿点酒。 然后,我听见哗啦一声,像是玻璃窗被打碎了。几秒钟之后,我爸递过来两瓶茅台。 王二点了点头:凑合着用吧。 然后,他关好门窗,把酒倒在锅里,煨在姚媒婆的炉子上。然后对我说:天下,你别害怕,就当是睡了一觉。 然后,他伸手敲了一下我的后脖颈,我两眼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七十一章 安魂 我被二大伯敲在后脖颈上,身子软绵绵倒下去。残存在脑海中的最后一个意识是:王二,你太不仗义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到我的意识渐渐恢复过来了。 我睁开眼睛,发现我好好的躺在床上。旁边就是熟睡的文闯。 炉子上的酒冒着热气,满屋子都是酒味。 王二和姚媒婆不知道在说什么,声音很低,总之两个人的神情都是紧张兮兮。 忽然,我看见锅里面升腾起一团白气随后渐渐聚拢。最终形成了两个人形。 开始的时候,他们模糊不清,渐渐地,随着时间的推移,白气越来越多,我看清楚了,这两个人是鬼朋友和文闯。 看得出来,他们两个很虚弱。从锅里面爬出来,跌倒在地上。王二眼明手快,伸手把那块玉从锅里捞了出来。对两个魂魄,却好像没什么兴趣。 我躺在床上,软绵绵没有一点力气,两只眼珠努力的左右环顾,我看见王二又在屋子里面拉起来了一块白色的大布。像是要看电影。 这时候,我忽然发现,旁边文闯的身体里面,钻出来了另一个文闯。他敏捷的跳下床,站在屋子里面。 现在,姚媒婆窄小的屋子里有了三个文闯。很快,我就看得眼花缭乱,分不清谁是谁了。 这时候,王二走上前来,手里捏着一张符,在我身上抖来抖去。 我很想怒喝一声:你把我当鬼了吗? 但是我根本说不出来话来。好像两片嘴唇有几千斤似得,虽然用尽了力气,依然不能发出什么声音。 王二的符抖到我腰间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身上一松。紧接着感觉全身舒泰。 我不由得想乐:怎么王二这符用起来,好像是拔火罐似得。 然后,我看见王二捏着那道符,不知怎么一抖,忽然轰的一声,烧了起来。 黄符燃烧,地上的鬼朋友马上跳起来,顾不得身子虚弱,踉踉跄跄,扑过来就要抢。 这时候,站在旁边的文闯忽然一脚踹出去,把鬼朋友踹到了墙角。随即,他接过了黄符。 黄符到文闯的手里之后,慢慢的变成了一只白灯笼。 我恍然大悟:王二把属于文闯的灯笼从我身上拿走了。 文闯接过灯笼之后,并没有回到身体上面,反而弯下腰去,把趴在地上的另一个文闯扶了起来。然后,把灯笼塞在了他的手里。 地上的文闯本来痴痴呆呆,木木愣愣,手里麻木的接过灯笼,忽然整个人都有了神采。 他一眼看见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吓得向后退了一步,紧接着又看了看床上的我和第三个文闯,满脸都是困惑和惊恐。 这时候,缩在墙角的鬼朋友哎呦哎呦的叫起来。好像很痛苦似得。 文闯不明所以,一手拿着灯笼,一手凑过去,想把他扶起来。 二大伯,姚媒婆,两个人都大呼不可,拦在他面前。 这时候,鬼朋友忽然一跃而起,上来就要抢文闯的灯笼。 文闯也意识到不对劲,连连后退。 另一个文闯眼疾手快,紧揪住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摁回到身体里面。 紧接着,我看见他的身体猛地坐了起来。 鬼朋友看见文闯已经回到自己的身体里面,不由得勃然大怒,一张精瘦的脸忽然纷纷裂开,露出里面半腐化的烂肉来。 接着,他仰天长嚎,发出一阵恐怖的鬼叫。 不知道为什么,鬼朋友这一嗓子喊出来,原本好端端坐着的文闯忽然瑟瑟发抖。像是承受不住这种声音一样。 姚媒婆扑上来,大叫:孩子,你怎么了? 王二气定神闲,一把抽出腰间的桃木剑,剑尖上挑起一张黄符,左摇右摆把鬼朋友逼在墙角。 他回头对姚媒婆说:放心,鬼朋友骗文闯和他定了血契,我把血逼出来就好了。 这话让鬼朋友听见了。只见他忽然脸色大变,连连告饶。 但是王二不为所动,挥舞着桃木剑冲上去。剑尖上的黄符哗哗乱响。 鬼朋友不敢硬碰硬,一个劲地逃窜。王二也不痛下杀手,只是一个劲得把他往白布方向赶。 终于,鬼朋友抵受不住,身子被桃木剑逼得贴在了白布上。 王二牛气冲天,挥舞着桃木剑向前一指,剑尖的黄符猛地燃烧起来。鬼朋友被黄符一惊,身子猛地向后躲。紧接着,身后的白布像是有什么吸力一样,把鬼朋友吸上去了。 鬼朋友左右挣扎,哀嚎连连,始终不能逃出白布的范围。 王二气定神闲,从怀中掏出玉环,一遍一遍的在白布上擦拭。 我看见鬼朋友的影子越来越淡,声音越来越小,终于,一切归于平静。白布上只剩下一个血红的指印。像是签订契约时候摁上的手印。 王二点点头,把白布取下来,团了团,扔在了锅里。 然后,取出一只白蜡烛,点上了。 看到这里,一切都平静下来,我觉得我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慢慢的,我闭上了眼睛。 忽然,我觉得有人在拍打我,我睁开眼睛,发现爸妈都在旁边。 我妈欢天喜地抚摸我的脸:醒了,孩子,你醒了。要是那个王二把你弄坏了,我非剁了他不可。 王二就站在旁边,一脸阴郁的听着我妈咒骂,但是,始终没有还嘴。在我印象当中,好像我妈经常给王二脸色看,而王二一直涎着脸讨好,从来不敢跟我妈发火。真是奇怪。 过了几分钟,王二清了清嗓子:你们都出去一下,我要跟两个孩子说点事,该回家做饭的做饭,做好了再回来找。 猪先生猪太太巴不得把木夯领回去,这种神神鬼鬼的事,对他们的心脏来说真是太摧残了。木夯依依不舍的望了我一眼,只得跟着爸妈走了。 我妈气呼呼的瞪了王二一眼:我不走。 我爸叹了口气,拽了拽我妈:走走走,回家做饭去,我心里有数。 我妈看了我爸一眼,嘴里不满道:你有数吗?你哪次有数了?话虽这么说,但是还是站起身来跟我爸走了。 走到门口,又回头对我说:天下,你这个二大伯十句话有九句话是假的,坑蒙拐骗,什么坏事都干,你可别上当。 王二居然能腆着脸说一句:小五媳妇,我送送你吧。 我妈连理都不理他,跟着我爸走了。 我坐起来,左右看了看:文闯呢? 文闯就坐在我旁边,有气无力:我在这啊,哥们,大活人你看不见啊。 我摇摇头:我说的是另一个。 文闯一脸苦笑:你别闹了成不?我这病着呢。奶奶,我是不是发烧了,做了一天噩meng。 姚媒婆拿着个手帕擦眼泪:孩子,你这哪是做meng啊,我们废了老大劲把你从鬼门关给拉回来。 这时候,二大伯走过来,拉开文闯的裤腿,敲了敲他脚腕上的玉环:天下,你说的那个不是文闯,他叫武闯,在这玉环里面。 文闯更茫然了:什么什么?你们这是说什么呢? 王二看着他:文闯,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娘的事吗? 文闯点点头:是啊。 王二坐在凳子上,看着文闯说:要说我能认识你娘,和姚媒婆可大有关系。 姚媒婆连忙摆手:王二,你又要胡咧咧了不是?我是说冥婚的,你们两个大活人,没事扯上我干什么? 王二嘿嘿笑了一声:姚大妈,你忘了?我遇见文闯娘那一年。已经快四十了。我得过精神病,虽然四处托人说媒,可就是找不到个媳妇,眼看这光棍是当定了。于是只好每天喝酒,喝醉了就什么都忘了。那天,我醉醺醺的遇见你 听到这里,我心里一抽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不由自主的看看王二,又看看姚媒婆,心里摇摇头:不能不能,姚媒婆比王二大上那么多,而且老成持重,肯定不会乱来。 果然,王二接着说:我就向你诉苦啊,我说我打光棍,丢人现眼。你非但不劝我,你还笑话我,说什么,我是大活人,你没有办法,要是我死了,没准能给我配个冥婚。还说让我先去坟地里边挑挑媳妇。那天我真是喝多了,晃晃悠悠,真的就往村外走。 这下姚媒婆坐立不安了:王二,我见你这人也不讲究,心眼应该不小,跟你说笑呢,怎么你还真去了?还记恨我这么多年? 王二摆摆手:姚大妈,你长着我一辈,我可没怨你。那天我喝醉了,迷迷糊糊就往外面走,偏偏,还真有一家人在出殡。我也不知道是谁家。就跟在哭丧的人后面走,一直跟到了他们家祖坟。到了地方,扶着一棵树就看热闹。一直看到棺材下葬,坟头垒起来,亲人们都散了。 其余的人都走了,我喝的迷迷糊糊走不了。干脆就在树底下坐下来了。我想看看墓碑上刻着的是谁。是男是女。要是死的是男的,我就走。要是死的是女的,我就先订上。结果我爬过去还没看清楚,就睡着了。 我这一觉睡到后半夜,晚上的风凉啊,冷风一吹,我人就醒了,那时候酒劲早过去了,我全身酸疼。正要爬起来回家,一睁眼,看见一个人蹲在我身边,不知道要干什么。 第七十二章 凤凰 王二越说越兴奋,手舞足蹈,吐沫星子飞溅。讲到激动处,还要现场演练一番。 这时候正说到半夜时分,王二在坟头上睡醒。猛然间睁开眼睛,看见旁边蹲着一个人。正凑在王二身上,不知道要干什么。 王二讲就讲吧,还一定要比划一下那人的动作。这时候天已经黑了,姚媒婆又没有电灯,点着个煤油灯把屋子里照的影影绰绰。王二学的惟妙惟肖,凶相毕露,把我们吓得个个面色苍白,哭爹喊娘。 文闯哆哆嗦嗦:二大伯,蹲在你旁边的是鬼吗?不是说我妈的事吗?怎么讲起这个来了? 王二叹了口气:那个就是你娘啊。 文闯惊讶的要跳起来了:你说什么? 王二摆摆手,让文闯坐下,然后接着讲:当时我刚刚醒来的时候,确实吓了一跳。但是马上,那股怕劲就过去了。我一个快四十岁的老光棍,有什么可怕的?何况,当时我弄到一本书,里面全是讲捉鬼的,不管真假,我也看了不少。这时候真看见一个,正好练练手。 王二接下来的语气居然有些失望:只可惜那人见我醒了,居然站起身来。月光下一脸的歉意。 我一看,这肯定是人了,拍拍屁股想回家。 这时候,那人叫住我了,听声音像是女的:大哥,我饿,能给口饭吃不? 我当即就乐了:要饭要到坟地里面来了,这可真是千古第一回。正要逗她几句,忽然听见哇哇的哭声。 我这才发现,这女的怀里还抱着孩子。 当时我就动了恻隐之心。我就想啊,我这辈子打光棍,肯定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了。不如现在帮帮这人,积点阴德吧。 于是我把这女的领回家去了。半路上,我问她叫什么,她告诉我说叫凤凰,至于从哪来的,为什么带着孩子要饭。就始终不肯说了。 我见她不说,反而放下心来,因为一个人若真的想要图谋不轨,肯定会编个瞎话,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藏着掖着。 当天晚上,我把凤凰领回家。那时候,小五媳妇正怀着天下。老头子也还在世。 他们见我大半夜莫名其妙领回来一个女人。先是错愕,紧接着又为我这个光棍高兴。等发现这女的还带着一个孩子,又不由得失望。后来想了想,我这样的,能找到个媳妇,就很不错了,有孩子就有孩子吧。于是又变成了随他去。 我看见他们三个脸上阴晴不定,一会开心一会难过,像是魔怔了一样。 幸好,几秒种后他们开始生火做饭,热情款待凤凰。 那天晚上凤凰像是没见过吃的一样,风卷残云,把桌上的饭一点不剩全吃了。 那时候真是其乐融融啊。 我有心娶了凤凰,等吃完饭,稍微试探了一下。没想到,就被凤凰严词拒绝了。我闹了个大红脸。那时候脸皮薄,受了这次打击,就再没有非分之想。 老头子见我估计娶不到凤凰,就着急的问我:凤凰要住多久? 我回到:应该不会很久吧。 当时我只是顺口一说,没想到,第二天就出事了。 那天,小五和老头子出门办事,家里只剩下我和小五媳妇,还有凤凰。 小五媳妇待人一向热情,拉着凤凰问长问短,但是我总觉得,凤凰心事重重,心不在焉。 小五媳妇也没有在意,以为凤凰是初来乍到,住的不习惯。 晚上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忽然,我听见小五媳妇一阵呼喊声。 我连忙爬起来,冲进去一看,凤凰正张牙舞爪得压在小五媳妇身上,张着嘴要咬她一口。 我一看这还了得,连忙跑上去,连踢带打,把凤凰拽了下来。 可怜小五媳妇大着肚子,被这么一折腾,顿时就动了胎气,连夜让人送到县医院去了。 那天我把凤凰捆起来,等到了白天,问她怎么回事,她只是哭,说不知道,可能是meng游。 但是看她的神色,我能肯定,她知道怎么回事。 但是问了很久,她始终不说,我也只得作罢。 小五媳妇一住院就是几天,后来才知道,被凤凰这么一吓。早产了。天下小时候又瘦又小,小五媳妇总担心养不活,整天以泪洗面。所以,对凤凰简直是恨之入骨,对我,也整天冷着脸。 后来,他们回来了,和我激烈的吵了一架。 除了我之外,其余的人都打算把凤凰送到派出所。但是我不同意,用人格担保凤凰不是坏人。 最后,我决定带着凤凰走。免得她再继续伤人。其实这几天在家我也看出来了,凤凰一到晚上就不大正常,好几次我不得不把她捆住。 我本来打算带她去看病,找个大点的医院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想到,还没有出村,她就不行了。 我只好在村外搭了个草棚子,勉强遮风挡雨。其实这时候对于凤凰来说,风雨已经不算什么了。 凤凰临死的时候告诉我,说她其实有两个孩子,是双胞胎,怀里这个是大儿子,叫文闯。还有一个死了,叫武闯。然后,交个我一只玉环,说两个孩子,一人一个,另一个,陪着武闯葬了。 我问她武闯葬在哪。她说葬在乱葬岗了。 后来,我偷偷地在乱葬岗找过武闯的坟。我跟你们两个小孩可不一样,我不是为了偷东西,我是想时不时给武闯烧点纸什么的。不过,找了几个月,始终没有找到,也就算了。 后来,前些天你们两个找到酒坛里面的婴儿,我就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要是在咱们这,肯定没有人会把孩子塞在酒坛子里面泡了。 后来,朱家大侄子作怪,文闯拿着玉环来找我。我一眼就看出来他不对劲。问了一会,来人果然承认,自己是武闯,借了文闯的身体来的。并且,他拿出来一个把玉环,套在了脚上。 文闯你不是找过我,想知道玉环怎么到你脚上去的吗? 那天的情形太恐怖了,你这个弟弟伸手把脚上的关节全都掰得脱了臼,一只脚扭曲着,看得我都害怕。果然不是自己的身子不心疼啊。 然后,他就把那只玉环沿着软面条一样的脚塞到脚腕上去了。随后咔咔一阵乱响,又把脚扭了回来。 从那天开始,我就注意到那只玉环。不断地冥思苦想。后来,我终于想起来,年轻的时候得到的那本书上说过,这东西叫定魂环。套在小孩脚上,保佑长命百岁的。当年凤凰给我这个玉环,肯定是想让我套在文闯脚上。等文闯长大了,自然也就拿不下来。可惜,我没想明白这个道理。不过,一切都是注定的,你看看,这玉环不还是套上去了吗? 只不过,你脚上的玉环是武闯的,而武闯的魂魄又依附在上面,你们兄弟二人,可真是在一块了。 这也算是好事,武闯依附在你的身体上面,你们俩就能一块长大,有事一块担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王二说到这里,我觉得有点过分了,再亲的兄弟,也不愿意整天带着个魂过日子啊。 果然,文闯阴沉着脸:二大伯,要是王三王四和你一块过,你愿意吗? 王三王四是王二的一块心病。文闯一说这个,王二猛地站起来,看样子是要恼。 我连忙岔开话题:二大伯,后来凤凰怎么样了?就那么死了吗? 王二叹了口气:本来,我也以为她死了。当时,我都已经在给她想办法找棺材了。但是,到晚上的时候,我忽然发现她就活过来了,像之前一样,见人就咬。幸好我反应快,没有被她伤到。但是一到白天,她就死了一样。 所以,那天姚媒婆来说冥婚,我让她随便说,我知道,凤凰太蹊跷了,姚媒婆肯定说不成。 最后果然不出我所料,姚媒婆走了。那天晚上,我正抱着孩子,愁眉苦脸的坐着,忽然那听见草棚子里面有动静。我回头一看,草棚子里面已经空了。凤凰就这么消失了。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明白是为什么。直到后来,才慢慢怀疑,凤凰是传说中的僵尸。 文闯蹭的一下站起来:我妈是僵尸? 王二叹口气:我也不确定,只是猜测。所以一直没告诉你,怕你接受不了。直到张老师出现。我才觉得,是时候了。 我慢慢站起来:二大伯,你该不会说,文闯妈是学校里面的老祖宗吧。 王二叹了口气,又摇摇头:我不知道,不可能啊,没道理,可是 我见王二神色犹豫,像是有什么话要说,正要细问。 这时候,外面忽然有人高喊:文闯同学在吗? 我们几个都很诧异,开门一看。院子里面停着一辆警车,还有个老太太在哭喊:你们还我儿子 王二走过去问:怎么回事? 警察举着手电筒乱照:王庄中学的张老师失踪了。张老师的家属报了案,我们来调查一下。你们是张老师班上的学生,你们两个知道吗? 我和文闯异口同声:不知道 第七十三章 口供 警察的警车就停在院子里,这让我们惴惴不安,觉得他们是专程来抓我们几个的。 两个警察看了看我和文闯:你们是张老师的学生? 我们两个点了点头。 警察指了指我说:你先来,另一位小同学等一会。 然后,我被带到了村长办公室。 警察让我坐在椅子上,其中一个开始问,另一个在本子上记。 那些问题无非是,最后一次看到张老师是什么时候,当时我在干什么,平时张老师和谁有矛盾之类的。 这些问题我都不能说实话,说实话肯定得把我抓走。 因为最后一次看见张老师的时候他已经死了,而且,平时和他有矛盾的,也就我们几个经常挨揍的学生。 于是我开始瞎编乱造:最后一次看见张老师是上星期,当时正在上英语课。平时张老师热心教育,也不怎么出校门,所以,要说有矛盾,还真说不好。不过,我听说我们学校的校长不大地道。在学校盖了一座塔,花了不少钱。可是张老师的宿舍玻璃坏了都不给换。张老师应该挺不满意的。 做笔录的两个警察连连点头。然后,问了我的名字,让我签上字,放我出来了。 我刚走到门口,听见里面喊:姚文闯同学进来一下。 这时候我正从办公室出来,正好和文闯走了一个对脸。我忽然心中一紧:我们两个万一回答的驴唇不对马嘴,引起警察的怀疑怎么办?这时候,我真想拉住文闯,先和他串串供,但是警察在屋子里面看着,我只好一个劲地挤眉弄眼,眼睁睁的看着他进去了。 王二和姚媒婆正在拉着张老师的老母亲说话。 我看见这老太太白发苍苍,伤心欲绝。不由得觉得很可怜。 我听见王二对她说:老太太,你儿子不见了,找警察这么乱问没有用,你就认准了校长,天天到门口找他。过几天他受不了了,肯定想办法给你找儿子,找不到就不走。最后实在不行了,就找他要钱,不给就闹。什么?你不知道校长住哪?这没问题,明天我带你去,不过有一样你可得记住了,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我把王二拽到一边,小声说:你怎么这么损呢?张老师不是你弄走的吗?你让人家找校长,这不是骗人吗? 王二直瞪眼:大侄子,你可别冤枉人啊,我从来没见过什么张老师。 这时候,村长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文闯一身轻松的走出来。 我紧张的走过去,文闯:你怎么说的啊,没有把我供出来吧。 文闯摆摆手:哪能呢。我告诉他说,我已经逃学很久了,然后反问他,怎么?张老师失踪了吗? 我说:这就完了?那你怎么在里面呆了这么久? 文闯说:我说了这话之后,两个警察叔叔就开始批评教育我,说什么好好学习的重要性,啰里嗦跟你爸似得。一直说了这么久,好容易把我放出来了。 这时候,我悬着的一颗心已经放下来了。我看看院子里的警车,心想:要是实在不行,就把青爷供出来。反正人不是我杀的。 王二拍拍我:走吧,咱们回家。 我和王二两个人慢悠悠往家走。 我想着村委会里面的警车,始终惴惴不安。 王二看出来我满腹心事,对我说:别发愁,无凭无据,没人怀疑你,更何况,大伙都知道张老师疯了,没人知道是你弄死的。 我点点头:有道理。但是一秒钟之后我反应过来:二大伯,我什么时候弄死他了?这事跟我可是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二大伯摇摇头:你怎么说也算是个从犯。 我说:您老人家可不是从犯,反正最后一个看见张老师的是你,把他尸体处理掉得也是你。要是漏了陷,你也别跑。 我们两个就这么呛了一路。 最后我问二大伯:你说张老师,好好地怎么就变成僵尸了呢? 王二说:我看过他的尸体,张老师身上有伤口,而且是新伤,要是我猜得没错,应该是被学校里面的老祖宗给咬了。 我问王二:学校里面的那个老祖宗到底是谁?是文闯妈? 王二摇摇头:我不知道。 我叹了口气:文闯这小子也真够晦气的。本来没妈,后来有了妈可惜是死的,到现在忽然又变成该死不死的。 二大伯拍了我后脑勺一下:小五让你背古文把你背傻了吧。舌头捋直了说话。 我嘿嘿的笑了一声。 这时候,已经接近王二家了。我想起他家的地下室,就不由得想起青爷家的地洞。本来就对王二家反感,现在基本上是恐惧了。 我问他:为什么那个道士挖的地洞和你家那么像?你们两个是不是认识? 王二又摇头:不认识。 我站住了,拉住王二:二大伯,今天你得说清楚了。 王二挠挠头:要说认识,那确实是不认识,但是要说没有点联系,那也不可能。说实话,我那地下室,还有捉鬼的本事,都是从一本书上学来的,我就猜啊,这个人可能是来要书的。 我看着他:什么书? 王二嘿嘿的笑了一声:我年轻的时候得了精神病,整天寻死觅活,这事你知道吧。 我点点头:知道啊。后来还有个高人救了你。 王二点点头:那位高人是个云游的道士,背着铺盖卷,走到哪睡到哪。当时他把我治好了之后就要走。我心存感激,就买了几包点心,想去谢谢他。然后,在咱们村外一棵大树下面找到他了。当时他正在睡觉,我就把点心悄悄的放在了地上。 我恍然大悟:然后他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材,就把这本书传给你? 王二摇摇头,神情居然有些尴尬:我放下点心之后就要走,一扭头,看见他怀里露出来一本书。我这心里就痒痒啊,抓耳挠腮的,然后忍不住就偷了他的。 我目瞪口呆:你这是去谢谢人家吗? 王二一脸无辜:大侄子,我也不想偷啊,我就是控制不住,看见别人的东西总想拿走,其实拿了我也没什么用啊。我总觉得可能是我这个精神病没有好彻底。 我点点头:照这么说,今天那个道士是找你要书来了? 王二点点头:这个人肯定和当年的高人有点什么关系,估计是他徒弟。哎,没想到啊,一本破书,十年了,他们居然还找我要。太小气了。 我问王二:你打算怎么办?还给人家? 王二摇摇头:有些东西我不稀罕,偷走就是为了过瘾。还了也就还了。但是这本书不行,我得留着,把你教会了。 我诧异:我正想问你,干嘛一门心思想总想让我跟着你学? 王二看了看我:你不想学? 我嘿嘿笑了一声:以前还真不想,觉得你那玩意是坑蒙拐骗,不过现在我觉得,好像挺爽的。 王二点点头:那就好,看你态度不错,去我家看看?我有好东西。 我摆摆手:别,你家太恐怖。 王二一把拽住我的胳膊:走,我带你去看看张老师。 我一听这话,连忙问:你不是把张老师处理了吗? 王二一边把我往家里拽一边说:对啊,处理了,谁说处理完了就不能看了? 我无奈,只得跟着王二往地下室走。 一路上,我又是紧张,又是期待。隐隐约约的,我总觉得王二要带我进那间小屋。 果然,王二把我领进去,七扭拐来到那道小门前,掏出钥匙,开始开那扇门。 我紧张兮兮的看着王二屋子里那一堆破烂,开门的声音哗啦哗啦响,终于,王二说了声:开了,进来吧。 我想起来青爷家那个地洞,我和木夯走进门去之后,里面的内容太恐怖了。 我现在看着王二家一模一样的门,不由得有些忐忑。 王二看了我一眼:磨蹭什么。然后一把将我拽了进去。 里面居然亮着电灯。把所有的地方照的一览无余。 我心里踏实了不少,紧接着是疑惑:二大伯,你这里和那个道士不一样啊。按照规矩,这里不应该摆一个迷魂阵吗? 王二说:你别闹了,他挖那个坑是为了困鬼,我挖地下室是为了住人。意思意思就算了,弄个什么迷魂阵放在家里,你以为我神经病还没好啊。 王二一边说着,伸手拉来了个帘子,电灯的亮光照在后面,一个人呼的窜了出来。 我吓得连连后退,身子撞在墙上。 那人只是向前窜了一步,并没有扑到我身上,因为他四肢带着铁链,被死死得拴在了墙上。 我靠在对面的墙上,惊魂未定。瞅了两眼就发现,这人是张老师。 他的头还是扁的,皮肤已经变成了灰黑色,整个人抽动不已,连带的铁链子哗哗作响。 我疑惑道:你不是把张老师处理掉了吗?你指的是拴在这? 王二得意的指着张老师说:青爷那伙人把张老师的脑子砸坏了,但是有一部分功能还能用,这要是活人就死了,只可惜张老师是僵尸,所以勉强还能行动。你看,他已经开始尸变了。很快,就会变成真正的僵尸。 我叹了口气:在自己家里栓僵尸,你还说自己不是神经病?你就不怕警察把你抓住? 第七十四章 又见张老师 虽然知道张老师有铁链拴着,肯定挣脱不开。虽然知道王二就在身旁,随时能跑过来救援。但是我看见张老师饼状的脑袋,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我远远的绕开他。看见王二正把怀里的玉环掏出来,浸泡在一坛酒里,随即,封上了酒坛口。鬼朋友估计从此就被封在酒坛里面了。 我忽然想起来,在乱葬岗遇见的那个酒坛。想必,当年文闯妈也是这样把自己的孩子封进去的吧。 我对王二说:你把张老师关在这,是不是有点缺德?张老太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该有多伤心? 王二叹了口气:不然怎么样?把他放出去伤人吗? 我说:把张老师彻底弄死啊,我就不信砍掉脑袋他还能动。 王二看着张老师:大侄子,你不明白,咱们发现张老师比较早,所以青爷那些人误打误撞,才把张老师打成了这样。再等上一星期,等他的皮肤变成黑色,身上的肉变硬,再想对付他,那可太难了。你想想,张老师都这么难对付,学校里面的老祖宗呢? 我狐疑的看着王二:你把张老师关在这里,是想研究他? 王二点点头:我只有一本书,对付小鬼我敢试试,但是对付僵尸,那是拼出命去了啊,我能不小心点吗? 我点点头:这也有道理。忽然,我想起来一件事,连忙抓住王二的胳膊:二大伯,不好了。 王二见我神情紧张,忙问:怎么了? 我说:青爷抓我们那天,学校旁边的荒地上失踪了几个人,估计是掉到地洞里面去了。晚上的时候又有两个人追我,结果我趁天黑,把他们引到荒地,也陷进去了,二大伯,他们不会也被咬了吧。万一到时候跑出来,把村子搅和的四邻不安,怎么办? 王二笑了:大侄子,你有这份心思就挺好,放心吧,我让盖房班砌了一圈墙,又贴了几道镇鬼符,这符威力不小,驱魔辟邪,肯定没事。那几个人即使中了尸毒,一时间也没办法产生什么变化,关键是学校下面的老祖宗,不好办,不好办。 我看见王二这么说,心里也踏实下来。 我看看一直在张牙舞爪,试图挣扎的张老师。对王二说:二大伯,我总觉得,咱们是不是应该告诉张老太太一声?不然她也太可怜了。 王二说:大侄子,你不知道,张老太太才不关心这个呢。 我听王二好像话里有话,问道:什么意思?张老太太不关心什么? 王二说:你们张老师多大了? 我想了想:三十不到。 王二又问:你看张老太太呢? 我想了想:七十了吧。 王二点点头:这就对了,岁数根本对不上。刚才我就已经打听清楚了,张老师不是张老太太亲生的,是她的养子。今天她这一番折腾,无非是想弄点钱。至于张老师是死是活,她好像也不是很关心。 我这时候恍然大悟:怪不得,学校里面有人说张老师不孝顺,跟他妈妈关系特别不好,整天吵架,大老远跑到我们学校当老师,一年年的也不回家。 王二说:所以我才告诉她,想捞钱,去堵校长。在咱们王庄折腾没用。 我们两个说的正热闹。忽然。我耳边传来阴阳怪气的一声:你们两个大男人,背后嚼舌头的功夫,可比那些老婆子强多了。 这声音阴冷阴冷的。听到耳朵里让人不寒而栗。 我冷不防听见这声音,吓了一跳,连忙向门口方向看去,门口空空荡荡的,看不见人影。。 王二伸手拿起桌子上的桃木剑,一个箭步窜了出去。 我跟着王二走出来,外面的大屋子里,也是空空如也。 王二的大屋没有电灯,只有两只蜡烛,在静静的燃烧着。把这里照的很昏暗,很阴森。 我惊慌的看了王二一眼:刚才听错了? 王二摇摇头:不可能两个人都听错。 我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是到底哪里不对劲,始终想不明白。 忽然,我发现墙上的那幅画像比平时清楚了不少。我略一思索,就发现画像旁边的长明灯,多了一盏。 王二是不可能多点一盏灯的,这小子买包子都要挑,肯定舍不得。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起来青爷家的地洞,那里有盏致幻的灯把我折腾的不轻。 想到这里,我下意识向四个墙角看了看。 那里,果然有四支蜡烛。正在冒着不太明亮的火苗。我的心都凉了,果然怕什么来什么啊。 我惊恐的对王二说:二大伯,那个迷魂阵又来了。 没想到,我一回头,看见王二正一脸诡笑得坐在床上。 不同的蜡烛从四面方射过来明暗不定的光亮,把他的脸照的阴晴不定。 我退了一步:二大伯,你怎么了? 王二不说话,只是看着我笑。 我两眼偷偷的乱瞟,想找到楼梯,但是这间屋子方方正正,根本没有任何出口。 我后退了几步,尽量距离王二远一些。 我告诉我自己:王天下,别害怕。别害怕。 这个阵我进去过,破阵的方法王二也告诉过我。我能做到。 我慢慢的向墙角挪。走到一只蜡烛跟前,然后我坐下来,想把蜡烛吹灭。 我的身体刚刚接近蜡烛,就觉得一阵阴冷传过来。我心里暗暗的想,怪不得这玩意叫阴烛,果然阴冷阴冷的。 我低头,一口气吹了过去。火苗非但没有被吹灭,反而旺盛了不少。 我想起来,王二曾经说,吹灭这盏灯,靠的是阳气,不是风。 我不知道什么是阳气。但是有了青爷家的经验。我知道怎么对付阴气。我开始小声的臭骂,把各种脏话骂了一遍,想象着我正在和一个同学吵架,然后将他打的遍体鳞伤。我越骂越投入,渐渐的怒火中烧,热血沸腾。 就是现在,我一口气吹了过去。蜡烛应声而灭。 我心中大喜,站起身来,打算吹灭第二盏。 没想到,我刚刚转身,就看见王二站在我身后,一双眼睛恶狠狠盯着我。脸上笑意全无,下巴上黑白相间的胡子茬像是冬天里的冰霜。 我吓得身子猛地一抖,瞬间出了一身汗,不由自主倒退一步,身子撞在墙角,生疼。 王二没有动,只是冷冷地看着我。 我定了定神,心里忐忑不安。满脑子乱纷纷的,但是只有一个念头徘徊:王二,老子再也不来你家了。 过了一会,我见王二始终没有什么反应,迅速的一晃身,抽了个猛子从他身边跑出去,幸好,他没有伸出手把我抓住,也没有再追上来。 我跑到屋子中央,心里砰砰的跳。 王二在我离开之后,居然蹲下来,两只手开始点那支蜡烛。他在那点了很久,但是蜡烛始终没有被点着。 我看了一会,忽然惊恐的发现,王二只是在摆弄一个点蜡烛的手势,他手里根本就没有火柴。 我心里一片冰凉。王二不会在这时候犯了精神病吧。继而又想,王二把张老师捉回来研究,他会不会已经被咬了? 想到这里,我偷眼观察,想仔细看看王二,但是屋子里很昏暗,影影绰绰的,看不太清楚。 我眼睛盯着王二,一步步的后退,来到第二个墙角。 我必须把所有的蜡烛吹灭。吹灭了才能逃出去。 我如法炮制,蹲在蜡烛前面。心里开始骂人,尽量让自己愤怒起来。但是这一次,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了。 我骂两句,就回头看看。还好,王二仍然蹲在那里点蜡烛。我死死的盯着王二的背影,嘴里虚弱的重复着脏话。这时候,根本没有任何怒火了,全都被恐惧所代替。 蜡烛静静的燃烧,没有任何声音。我觉得身上一阵阴冷。 忽然,我听见有人在耳边叫我:王天下,王天下。 我全身打了个哆嗦,来不及站起来,蹲在地上向后逃。 然后,我惊恐的看见,烛光中出现一张脸。是鬼朋友的。 鬼朋友的脸狰狞而贪婪:王天下,你是不是想把蜡烛吹灭。 我不说话,只是惊恐的盯着他。盯一会,还要看看蹲在不远处点蜡烛的王二。 鬼朋友的声音很得意:不知道怎么用阳气吹蜡烛对不对? 我还是不说话。 鬼朋友发出一阵难听的奸笑:王天下,咱们两个可是朋友啊,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你要是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我点了点头。 鬼朋友忽然变了一副脸色,诚恳的说:你遇见了这么多鬼,应该知道,中指里的血,带着不少的阳气。你听我的,咬破你的中指,把血挤出一点来,滴到蜡烛里面。这阴烛肯定就灭了。而且,再也点不着了。 我狐疑的看着他,大着胆子问:真的? 烛光中的鬼朋友催促道:你要快点,不然的话,被你二大伯用阴气点着了阴烛,就会来抓你了。他平时抓那么多小鬼,就是为了炼阴气,点阴烛。 我看看蹲在地上的王二,不敢怠慢连忙把中指塞进嘴里。狠心要下去,一股血腥味弥漫在口腔里,我把手指咬破了。 我捏着中指慢慢的凑近蜡烛,忽然,我想到一件事,猛地把手指缩了回来:不对,不对劲。鬼朋友是不是在骗我和他订血契? 第七十五章 报仇 当时我意识到鬼朋友可能另有企图。万一我中指上的血滴下去,蜡烛不灭,而稀里糊涂和鬼朋友订了血契的话,我这辈子就完了。 鬼朋友见我犹犹豫豫,着急的催促道:你还磨蹭什么?你回头看看。王二已经把蜡烛点着了。 我心中一惊,心想:这下完蛋了。连忙回头看了一眼。 没想到,身后的王二仍然蹲在那里,那只蜡烛仍然黑乎乎的,根本没有被点着。 我不由得诧异,回头嘟囔:你是不是看错 忽然,我觉得手掌一沉,紧接着的一声。我大慌,连忙回头。只见我的中指摁在烛心里,蜡烛已经熄灭。一滴血摊在蜡油上。白色的蜡烛,红色的血。触目惊心。 我心里一片冰凉,完了,这下全完了。然后,我瘫坐在地上。 周围静悄悄的,只能听见我自己的心跳。 忽然,鬼朋友的声音在我耳边又出现了:天下,你还等什么呢? 我一哆嗦,回头,身后什么也没有。 我知道他就在附近,我痛苦地说:你是不是骗我订了血契了? 鬼朋友忽然发出一阵奸笑,听得我心惊肉跳。他说:你二大伯那么厉害,我还敢吗?我只求你快点破了这个迷魂阵,让我也好逃走。 我坐在地上想了想:反正血已经滴出去了。就算订了血契也无可挽回,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吧。 于是我站起来,走到第三支蜡烛跟前,狠了狠心也把它弄灭了。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支蜡烛了,我看着它,沿着墙角慢慢小心翼翼的走过去。 周围一切无恙,我慢慢坐下来,只觉得两条腿发沉,我心里想着,只要把它弄灭,就可以出去了。 我侧过身,靠在墙上,觉得虚弱的没有力气。我着急灭了最后一盏蜡烛,可是竟然抬不起手来。 忽然,听到耳边有极细微的声音。是两个人在说话。 我听到一个女的声音:你看,他就要不行了。咱们现在快动手吧。别等他灭了蜡烛,就没机会了。 男的说道:一会他不行了,谁先来? 我心里悚然一惊。环顾一周,却没有发现人。 我心里疑惑,难道又是像那婆媳俩一样的厉鬼?要趁着我没破阵之前找替身吗? 这时候,鬼朋友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快灭蜡烛啊,你想死吗? 想到这里,我心里一阵焦急,想快点把蜡烛按灭。我使尽全身力气想抬起胳膊。但是这胳膊好像有几千斤重一样,我抬起来一半,又重重的垂了下去,这一下耗尽了所有力气,整个人都瘫坐在地上了。 这时候,那女人的声音响起来:王二要来了,咱们可抢不过他。 我心里又是一颤:怎么?二大伯真的要害我? 正想到这里,我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我心中暗叫不好,贴着墙慢慢的转过头,果然,王二两眼通红的冲我走过来了。 我想逃跑,可是全身发软,根本跑不动。我心中惊慌:完了完了,看来是真的耗尽阳气了。难道只能在这里等死吗? 眼看着王二面无表情晃晃悠悠的走过来,离我越来越近。 我惊慌的叫了声:二大伯。 王二不说话,还是一步步的逼近。他突然伸出手,手指尖几乎要碰到我的鼻子了。 我觉得头皮发麻,心脏要炸开了。我使尽全身力气大叫了一声,心中的恐惧让我猛地挥舞胳膊,我想把王二的手打开。没想到,手掌按到一个什么东西上面,紧接着,我开始天旋地转。我倒在地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别抓我,别抓我。 我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只觉得世界从清晰变得模糊,又从模糊变成清晰。 我挣扎着站起来,隐隐约约发现这里已经恢复了原貌,而王二也已经不见了。我低头,发现我的手指按在蜡烛上,第四只蜡烛已经灭了。 难带刚才是幻觉?我挠挠头,我扶着墙走过去,把多出来的那盏长明灯弄灭了。 然后,我走在楼梯上,扶着墙向外爬。 在我爬出地下室之前,我就听见外面隐隐约约有打斗的声音。 我憋了一口气,手脚并用的爬上去。 等我看见外面的时候,已经累得瘫软在地了。外面已经接近黄昏了,人影都开始模糊。 我趴在地上,看见王二正和那个道士打成一团。 看了一会我就发现,这次和在青爷家不一样了。在青爷家是比试,点到为止,双方都很克制。 但是现在,王二和道士已经是在拼命了。两个人都鼻青脸肿,仍然拳拳着肉,只要能伤害到对方的招数,无论多难看都使出来。 过了一会,王二渐渐落了下风。我看见他一条腿使不上劲,很是吃亏。 我缓了一缓,悄悄从地下室爬出来,随手捡了一块半截砖。慢慢绕到道士身后。 道士全神贯注和王二扭打,根本没有注意到我。 我喘了口气,砖头挥舞的呜呜带风:去你妈的。然后,砖头猛地拍在道士脑袋上。一声闷响,道士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血成股的流出来,沿着脖子流到肩膀上,把衣服都染红了一大片。 道士转过身来,怔怔的看了我一眼。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王二两眼通红,满脸怒气,恨恨的踹了道士一脚。 我忽然想起来刚才在地下室的事,心里一阵惊慌:二大伯,刚才在地下室不是你吧。 王二揉揉打肿了的脸:什么地下室? 我试探着问:你怎么遇见这道士的? 王二说:咱们俩不是在小屋里面说话吗,然后这小子偷听,我就追出来了。没想到,他忽然在我腿上扎了一刀,不然的话,我早打死他了。 我放下心来:这么说,刚才在地下室里面神神叨叨的王二真的是我的幻觉。 然后,我把地下室里的事说了一遍。 王二一脸诧异:他还敢在我家摆阵?这小子到底想干什么? 我也诧异:你们打得死去活来,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王二摇摇头:我不知道啊。 之后,我们两个一人抬腿一人抬肩,像是杀人抛尸一样把道士弄到王二的地下室去了。 王二找了条绳子,把道士仔仔细细捆起来,然后用破布把自己的大腿给缠上了。随后,他看了看道士的脑袋,也拿了块布条随便绕了几圈。 忙完了这一切,他钻进小屋不知道干嘛去了。过了一会,我听见他跑出来,痛心疾首的大叫:我养的小鬼怎么都跑了。 我连忙那个把在迷魂阵中听到的事说了一遍。 王二跺跺脚:妈的,全趁乱跑了。 这时候,我听见哎呦一声,道士醒过来了。估计脑袋还在难受,他不住的哼哼。 王二走上前去,一把揪住道士的领子:你神经病吧,好端端的为什么害我? 道士居然理直气壮:我还想问你呢,你为什么害我师兄? 王二气极反笑,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来:我不揍你,你给我好好说清楚,我怎么害你师兄了。 道士昂然说道:我一看你这一身功夫就想到 王二忽然猛地站起来,一脚揣在道士胸口上:想到你麻痹。 道士倒在地上,面色痛苦,不说话了。 王二喘了口气,摆摆手:你说,我不打你,你好好说清楚,咱们是文明人,说开了没什么。天下,把他扶起来。 我伸手把道士扶起来,道士喘了一会:当时我看你这功夫我和师兄的很像,我问你跟谁学的你又不说 我说你麻痹。王二跳起来又一脚把道士踹倒了。然后他平静了一下,摆摆手:刚才太激动了,对不住,你好好说,我不打你。天下,把他扶起来。 我伸手要扶,道士苦笑一声:还是算了吧。 道士对然拒绝,但是我还是把他扶起来了。 道士继续说:我师兄已经失踪快二十年了,我打听来打听去,知道他最后出现的地方是桐柏。恰好你又和他的功夫那么像,我问你跟谁学的,你又支支吾吾不说,而且眼神慌乱想逃走。看样子,是你把我师兄害了,然后得了他一本书 王二跳起来,怒气冲天:我害你麻痹。 看样子,他又想一脚踹上去。 我连忙拉住他:不能再打了。再打就打死了。 王二平静下来,器宇轩昂的说:我王二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从来没有做了事不肯认的,实话告诉你,我没有害你师兄。 道士追问:那你的书怎么来的? 王二义正词严:偷得。 我从来没有见谁能把偷东西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道士哦了一声,也不知道信没信,说道:那你一定见过他了?知道他去哪了吗? 王二摇摇头:不知道。再也没见过。 道士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真心:二哥,是我冤枉你了,你把绳子给我解开吧。 王二冷笑一声:给你解开?你先告诉我,你在我家都干什么了?这些蜡烛,还有我的小鬼,是不是你弄得? 道士竹筒倒豆子,什么都说了:我早就在你家踩过点了,把你装鬼的法器也弄漏了。然后布置好蜡烛等着你们。刚才你们两个从外面回来,一头钻到小屋里边谈话,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动静,我就悄悄把蜡烛点上,布了这么个阵势,打算把你大侄子困住,然后再把你引出来打斗。免得一对二,吃了亏。迷魂阵一催动,你养的那些小鬼自然而然就陷入到迷魂阵里面了,这样一来更好,迷魂阵的威力也就越大。 第七十六章 前途无量 道士以为自己的阵法万无一失,所以放心和王二单挑,并且趁他不备,用匕首划了他一刀。本来胜券在握,马上就能擒住王二,不成想我居然能破阵而出,而且从背后给他来了一板砖。结果,这位信心满满的道士居然被我们两个给抓住了。 道士输的心服口服,一个劲地夸我年少有为,前途无量。 我听道士这么说,不由的飘飘然的,认为我自己是个天生的人才。我开始心驰神往:没准我就是那万里挑一的人物,真要是跟王二学上两年,可能就白日飞升了。 王二也不说话,只是在旁边一个劲地嘿嘿冷笑。 直到几年后,我真的跟着王二学了点本事。王二才告诉我,我之所以能破阵而出,并不是我有多厉害。 原来,迷魂阵之所以叫迷魂阵,关键就在于和。 迷,指的是一旦有人陷入其中,会出现很多真真假假的幻觉,分辨不清,意乱神迷。总也走不出来。 魂,指的是阵中往往游荡着孤魂野鬼,怨气颇重,对人不利。一个不小心就会着了道。 但是道士在王二家布置的迷魂阵,确实把我迷住了。这个质量可不怎么样。 关键就在于,这小鬼是从王二家弄出来的。而王二只是个自学成才的半吊子,养鬼的质量实在不怎么样。那些鬼都是屈打成招,被迫呆在王二家的,现在有机会逃走,个个心思活络的要命,所以,全都当了鬼奸,不但没有害我,反而手把手教我把阵破了。 但是当时道士不知道啊,一个劲地认为我将来前途不可限量。王二见我听得很有兴趣,也不说破。 王二问那道士:你来桐柏,就是为了害我? 道士摇摇头:我是为了找师兄。今天这事,只是一时气愤,临时起意。二十几年前,我师兄失踪了。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他,一路找,一路给人捉鬼驱魔,做法超度,挣点糊口钱。 那天正好走到桐柏,我看见有一家人在路上哭。我走过去问他们怎么了。这家人告诉我说,邻居家婆媳两个,整天打架,搅得四邻不安。上个月两人互相投毒,把对方害死了。本以为以后清净了,没想到,一旦半夜的时候,那院子里仍然传来争吵声。这一家人呆在家里,每天战战兢兢,从来没睡过安稳觉。今天小儿子无缘无故说看见那婆媳两个坐在自己家里,这家人害怕,匆忙躲出来,连家都没有了。晚上还不知道去哪睡。想起来伤心不已,所以抱头痛哭起来。 我听了这话,也没有多说,带上法器就到宅子里看了一圈。使了些手段,把那两个鬼捉住了。 我听这道士说的轻描淡写,使了些手段就把鬼捉住了,好像比王二本事高了不少。不由自主的看了王二一眼。王二却满脸的不以为然。追问道:后来你又怎么遇上青爷了? 道士说:本来我打算把两只恶鬼惩戒一番,教他们别再为非作歹就算了。谁知道,偶尔从那老婆子嘴里打听到,他曾经见过我师兄,就在桐柏这里。所以,我在桐柏县明察暗访了很久。师兄没找到,却听说了王二你这么个人物。当时我就怀疑,你把我师兄给害了。但是我不知道你的道行,所以没敢轻举妄动。 这时候,正好那个什么青爷的人请我去看看,说是他们老大有点不对劲。我去看了一眼,分明是让鬼给跟上了。于是我使了些手段,把鬼给捉了,没想到,捉了之后才发现,这鬼居然是受人指使的,一人一鬼,居然订了血契。用鬼害老百姓是咱们这一行的大忌,所以,我二话没说,顺藤摸瓜,利用那个鬼,把背后那人的魂魄也拘了过来。没想到,嘿嘿,居然钓到了王二你这条大鱼。 王二,你也别怪我怀疑你,用这种阴招害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吧。你跟这种人勾搭在一块,能是好人吗? 我说:文闯可不是什么坏人。谁知道你们这个还有忌讳啊。 然后,我把文闯能看见鬼的事,挑着说了一点。 道士听得一愣一愣,完全忘了自己还被绑着,嘴里嘟囔着:这个文闯,倒是个人才啊,前途不可限量。 我说:哎?怎么文闯也前途不可限量?这是你的口头语吧。 道士忙陪笑:哪能呢。我一般不给人这么高的评价。 听到这里,王二已经把气消了。心平气和的把年轻时候的事讲了一遍。怎么遇见的那位高人,怎么治好的神经病,怎么一时手痒偷书。 道士听得连连点头:二哥。我也不是那么不识好歹的人。现在仔细想想,你在村子里住了这么多年,左邻右舍的互相认识。不可能那么坏。刚才听了你这一番话,我才知道今天真是鲁莽了。抱歉,抱歉,海涵,海涵。 王二挥挥手:天下,给他把绳子解了。 我依言把绳子解开。 道士很感激,一抱拳就要走。 王二把他叫住:这就要走? 道士诧异:还有什么事? 王二满脸的不怀好意:我养这么两只鬼容易吗?你都给我弄跑了。你怎么赔我? 道士懊悔的跺了跺脚:你早说呀,我之前刚刚把那对婆媳放了,早知道,赔给你就行了。 王二摆摆手:我对那个不感兴趣。这样吧,你帮我做一件事。 道士问:什么事? 王二指了指自己的小屋子:那里边的僵尸,你看见了吧。 道士咽了口吐沫:你要干嘛? 王二问:知道怎么杀吗? 道士点了点头:想杀他不难,我使些手段 王二摆摆手:行了行了。我跟你说,我屋子里这僵尸不算什么。关键是在王庄中学下面还有一个。明天咱们两个一块去,把它收拾了。 道士一脸浩然正气:义不容辞。 王二问道士:在哪住? 道士答道:和我师兄一样。四海为家。 王二摆摆手:你就直接在我这睡了吧。我去做点饭。 我一听做饭,忽然想起来我还没吃饭,连忙问王二:现在几点了? 王二挠挠头:不知道啊,我这又没有表。 我扔下一句:没有表你不会偷回来一个啊。然后蹭蹭往我家跑。 路上已经天黑了。我心里一个劲地嘀咕。疯跑了两天,一点书没有看,而且还不按时回家吃饭。 这要是赶上我爸心情好,没准训两句就过去了,万一要是心情不好呢。没准又是一顿打。 我惴惴不安的王家跑,街上一个人也没有。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我看见有个人在我家附近徘徊。低着头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我心里奇怪:谁啊这是,怎么看身影有点熟悉? 我悄悄摸过去,越走越近,慢慢的看清楚了,这是个女的,穿着宽大的衣服。低着头像是在想事情。 我张张嘴,正打算问她一声。 忽然一阵风吹来,居然把这人吹的飘了半米。 我心里一哆嗦。这人可真是飘过去的。 我不敢怠慢,连忙找了个墙角藏了起来。然后,探头出去看。 我心里既然怀疑她是鬼了,很快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这个人光这两只脚,松软的垂着两只胳膊,两条腿。 脚尖向下,根本就没有沾地。整个人根本是飘在半空中,左摇右晃,来一阵风,甚至会吹的转一圈。 我心惊胆战的研究,头皮一圈一圈的发麻。 猛然间,我意识到,这个姿势,根本就是一个人在上吊。 忽然,夜风把那人吹的转了过来。一张脸正对着我。 我一眼就看见,她两个眼球向外凸着,嘴里吐出一条猩红的舌头,在下巴上垂着。一张脸憋成紫红色。即使是这样,我还是一眼认出来,这是李志学的妈,李寡妇。 事发突然,我不由自主轻轻叫了一声。 随即我反应过来,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大气不敢出一口。 但是已经晚了。李寡妇猛地抬起头来,两个凸出的眼珠紧紧地盯着我。 我连忙把身子缩回去,紧靠在墙上,心脏砰砰的跳。 过了很久,我再没有听见什么动静,这才敢慢慢探出头来,发现那里空空荡荡,再也没有李寡妇的身影。 我试探着走了几步,见没什么危险。于是一阵风似得向家中跑去。 不料,刚刚走到大门口,忽然一个东西冲我面门飞过来。 我眼疾手快一缩脖子,只听咣当一声,那东西砸在大门上。随即,像是天空中下了一阵急雨,淋淋漓漓浇了我一身。 我吸了吸鼻子,一股小米饭味。 我回头,看见刚才飞过来的是饭锅。 然后,我听见屋子里,我爸妈正在震天响的吵架。 这种情况不多见,我妈总是让着我爸,所以他们几乎不吵架,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两个人吵成这样。 我不敢进屋,躲在院子里听了一会。 原来,我爸见我总在外面疯跑,有心恶我一顿。我妈不同意,一定要给我留着饭。两人越说越呛,就这么大吵起来。 我爸脾气上来,顺手就把饭锅扔出来了。 我躲在院子里听明白了这一切,更不敢进屋了。 第七十七章 上吊 我躲在院子里,明知道出现越晚我爸越生气,但是我就是不敢进去。 躲着躲着,我就想明白一个道理。现在进去,是个死。过一会进去,也是个死。既然左右是死。我还是先躲在墙角,苟延残喘的多活一会吧。 这一躲,一直躲到半夜,我爸妈早就吵完了,但是房间里面仍然亮着灯。过了一会,灯也灭了,周围陷入一片黑暗中。 我和我爸十三年的父子交情。可以说对彼此非常了解。我爸一般情况下来得快去得也快,按道理说明天早上不会找我麻烦,就算找的话,也要轻微的多。 想到这里,我把鞋脱下来提在手里。然后光着脚一步步向屋子里面走过去。 夜静悄悄的,没有声音。我也静悄悄的,没有声音。 光着的脚踩在地上,有点凉。我打了个冷战,尽量加快脚步,慢慢的打开房门。躺在床上,蒙上被子。完美。管他明天出什么事,我先睡他个昏天暗地。 这一天真够累的,我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忽然感觉很饿。饿的心烦意乱。 我从meng中醒来,忽然想起来,我根本就没有吃晚饭。 我微微睁开眼睛,发现天快要亮了。窗户有些发白。不过,屋子里面,仍然黑乎乎的。 我饿的肚子难受,干脆爬起来,轻手轻脚的想找点东西吃。 从屋子里走出来,我忽然发现外面椅子上坐着一个人。我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原来是我妈,两眼直直的盯着门外,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轻轻叫了一声:妈? 我妈没有理我,继续在那坐着。 我忽然想起来,昨天晚上我妈刚刚跟我爸吵了架,肯定心情不好。 我妈和我爸脾气不一样,我爸来得快去的也快,点火就着,暴跳如雷,但是睡一觉就什么事都忘了。而我妈轻易不生气,生气也不跟别人说,往往要心情抑郁很久。 于是我不敢招惹她,轻手轻脚得钻进了厨房。锅已经在昨晚上被我爸扔了。我找了很久,只剩下两个鸡蛋。 鸡蛋也行,我狼吞虎咽的吃了。然后喝了一肚子凉水,自欺欺人的营造出酒足饭饱的样子来,然后准备回屋睡觉。 没想到,刚刚走进屋子里面。 我看见一个人,吊在房梁上,正被晨风吹的打转。眉目分明,居然是我妈。 我这一惊非同小可。先是吓得身上一哆嗦,然后就吼了一嗓子。 我手忙脚乱的大喊,肩膀努力的把她的脚顶上去。 我爸估计是听到了我的哭喊,从屋子里面跑出来,一把将我妈抱了下来。 我哭喊着:妈,你这是怎么了,好好地。妈。你说话啊。 我妈双目紧闭,一言不发。 我爸着急了,抱着她一个劲地乱晃。 终于,我妈剧烈的咳嗽了几声,缓缓的睁开眼睛。看见我们围着她。不快的说道:都看着我干嘛?还不快去睡觉。 我爸语气里又是痛心又是埋怨:你好好的上什么吊啊,不就和你吵了几句吗?你至于吗? 我妈叹了口气:没事了没事了,都去睡吧。然后,走到自己屋子里面躺下来了。 我爸嘀嘀咕咕跟进去,关上了房门。 我躺在床上,很久都心惊肉跳。这一下,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了,脑子里胡思乱想,各种情绪五味杂陈的涌上来。 我不知道我躺了多久,忽然听见院子里有我二大伯的声音:小五,天下呢? 然后我听见我爸说:还睡呢。 我一骨碌身爬起来。走到院子里,发现王二和昨天的道士都在我家。 王二冲我挤眉弄眼:小五,让天下给我干点活行不? 我爸漫不经心:这有什么不行的?去吧。 于是王二拉着我就要走:来吧,大侄子。二大伯管饭。 我回头冲我妈喊了一声:妈,我去二大伯家了。 我妈坐在床上,轻轻的答应了一声。 我看我妈好像还在生气的样子。没有多想,急匆匆跟着王二走了。 我问王二:咱们是不是要去逮那个老祖宗? 王二点了点头。 我心里一阵激动,随即又担心的问道: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王二嘿嘿笑了两声:你放心吧,你二大伯这一身本事,水里来火里去 拳打四方,脚踢六合,是不是?我摇头晃脑的替他把剩下的两句念出来。 王二嘿嘿一笑:大侄子,从今往后,不管是捉鬼降妖还是干什么,我都得带着你去。从今天开始,你先在一边看着,慢慢的,我要把本事教给你。我是开山祖师爷,你就是第一代大弟子,回头我想想,咱们这一派起个什么字号。来,接着。 王二随手递给我两个包子:吃吧,刚才跟李志学买的。 我一边吃包子一边说:你不怕包子里面有毒啊。 王二嘿嘿笑了一声:这次我学聪明了,挑最小的买的。他再想给我下毒,可毒不到我了。 我忽然想起昨晚上看见李寡妇的事来。正要跟王二说说。忽然,对面传来一阵叫骂声,紧接着,一个人飞奔而来。 等这个人走近了,我喊了一声:文闯?你起得够早得啊。 文闯满脸急色:早,早。然后,他绕过我们就想跑。 但是道士伸手把他拽住了:你就是文闯?久仰久仰,果然一表人才。 文闯现在穿着一件至少俩月没洗的黑坎肩,上面的油渍烁烁放光,一脑袋头发乱糟糟粘连在一块。就这么个邋遢样。道士居然能肉麻的说出:久仰久仰,一表人才的话来。 但是道士虽然肉麻,可惜文闯不领情。使劲的挣脱道士的手,骂道:久仰你麻痹,把我放开。 道士错愕:你怎么这么说话。 下一秒钟,我就知道文闯为什么这么说话了。因为熟食店老板一路叫骂着赶了过来:小兔崽子让你抢东西,我非得把你抓到村委会去不可。 文闯被道士拽着胳膊逃不掉,只能愁眉苦脸的看着老板:我家就在村委会啊。你想抓就抓吧。 我和王二嘿嘿的乐,这种情况我们不是没见过。姚媒婆不是坏人,但是疼孙子,到了村委会,老板也没办法。 正在这时候,远远地警铃大作,一辆警车开了过来,老板像是见了大救星一样,站在街上大呼小叫。 文闯剧烈的挣扎,对道士痛骂不已:麻痹的,你要害死老子了,快放手。 没想到,道士从怀里掏出来一叠人民币,捅捅熟食店老板:多少钱? 老板惊诧的回头,然后恭恭敬敬的抽走了一张。 恰在此时,两个警察走过来了。我一看,老熟人,就是之前给我们录口供的那俩。 警察问:你们干什么呢?刚才好像看见你们在叫我们。 我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幸好文闯够机智,从怀里掏出来两只鸡腿:那什么,这个是乡亲们孝敬老总的。 俩警察的脸色马上就不对了。 王二忙拍了一下文闯的脑袋:这孩子,村口电影看多了,话都不会说了,这是警察叔叔。 文闯马上改口:那什么,乡亲们的一点心意,警察叔叔办案辛苦了。 警察看着文闯两只黑手,摇摇头:我们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你们啊,忙着吧,我还要继续去劝那位老太太。你说那么大岁数了,怎么这么能闹啊,你们校长都快疯了。 我们五个目送警车远去。熟食店老板也喜滋滋的走了。 道士看了文闯两眼:这位小哥,听说你很有两下子? 文闯不知道指的哪方面,顺口答道:马马虎虎吧。 我对文闯说:我们要去抓老祖宗,你要不要去看看热闹? 文闯啃着鸡腿:也好啊,走着。 这一路上,道士说了不少吹捧文闯的话。按他的那意思,文闯简直是天降圣人,学文能治国,学武能安邦,出家能成佛,修道能化仙。 幸好文闯蹉跎了十三年,年年考试倒数第一,还有那么点自知之明。 我们几个走了一段,很快,远远的看到了学校。 王二的镇妖塔已经完全建好,在朝阳下烁烁放光,看起来果然很有灵性的样子。 道士问道:老祖宗就在塔下? 王二自信的答道:我没有看到,但是据我推算,绝对在塔下。 我对二大伯说:旁边的荒地里面,也有几个人被咬了。 王二点点头,对道士说:咱们先把这几个人给逮住。 然后,我们掉头向那片荒地走过去。 按照王二的吩咐,荒地已经被一道围墙给隔开了。我们还没走到围墙下面,就看见那里横七竖躺着十几个人。 王二大惊:难道那些东西跑出来了?不可能啊? 正说着,躺在地上的人忽然爬起来,指着王二破口大骂:乡里乡亲的,我们的工钱你也敢赖?说好了完工就给钱的,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们校长有本事啊,居然找了警察站岗。有本事他别开学,不然我们天天在这堵着。 第七十八章 矿井 王二诧异得看着盖房班的一帮人:你们一直在这等着? 包工头满脸疲惫:可不咋地?难道跟校长要债?挨警察的枪子儿? 道士微微一笑:其实那是基层民警,身上不配枪。 包工瞪瞪眼睛:真的? 道士微笑点头。 王二问:这两天,没什么动静吧。 包工头挠挠头:没有啊,能有什么动静。 王二点点头:那就好。然后,冲我们招呼了一声,双手抓住围墙,飞身跃起,轻轻巧巧就跳了过去。 我和文闯不由得赞道:没想到二大伯这么大岁数了,翻墙爬树的本事还这么厉害。 我们三个紧随其后,也跳到了墙内。 墙外包工头还在喊:王二,你早说要进去,我给你留道门啊。 墙里面荒草凄凄,和原来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加了一道围墙,平添了不少恐怖。虽然只是一墙之隔,仿佛外面的声音一瞬间都听不见了。我觉得我们几个人就像是狩猎场里的猎物,被不知道隐藏在哪里的猎人虎视眈眈。 我们已经知道这里有陷坑,所以全都不敢轻举妄动,贴在墙边商量。 我问道士:你有把握吗? 道士一脸自信:等一会我使些手段,把这几个僵尸抓住。二哥,那些僵尸在哪呢。 王二望了一眼荒地,又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应该在地洞里面吧,看来,咱们得下去一趟了。 我想起那天搭在木夯身上的手,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王二塞给我一张符:大侄子,拿着,昨晚上我画的,镇尸符。 我小心翼翼的接过那张画的凌乱不堪的黄纸。 与此同时,道士也掏出一张黄符,递给文闯:小兄弟,我见你一表人才,日后定前途无量,这张镇尸符,就算是见面礼吧。 文闯这时候已经知道了,前几天就是道士把他的魂拘走的,所以也没什么礼貌,大大咧咧的接过来了。 我扭头瞥了一眼,奇道:你们两个的符怎么不一样? 道士一本正经:我这是师父教的,代代相传,不可能错。 王二老脸通红:一样一样,一个是手写体,一个是印刷体。 我拿着王二的符愁眉苦脸:你这手写体也太潦草了,我怕僵尸认不出来,这可怎么办。 王二拽着我的胳膊向前走:你怎么这么多废话。 我张牙舞爪的挣扎:二大伯,这里有坑,可别漏下去了。 话音未落,我忽然觉得脚下一软。我暗叫一声不好,还没来得及反应。顿时觉得身子向下一沉,连人带地面,扑通一声,掉了下去。 瞬间尘土飞扬,天昏地暗。 这坑有一人多深,我和王二摔得东倒西歪。 这时候,上面出现了两个人头。是道士和文闯。 他们两个问:怎么样?把你们拉上来不? 王二东张西望了一下:不用拉,你们也下来吧。 等文闯和道士下来之后。我发现坑里面四通达,蛛罗密布。 我心惊胆颤的看着那些管道一样的深洞:二大伯,这什么东西啊。咱们村以前还打过地道战? 王二掏出罗盘:什么地道战。这里应该是个矿井。以前大炼钢铁,一边砸锅炼钢,一边找铁矿。就在这挖,挖了几年什么也没挖出来,就废了。咱们走吧,都跟紧点,别走散了。 我手里捏着镇鬼符,夹在王二和道士中间,走的战战兢兢。 这矿道倾斜着向下,越走越深,越走越黑。 道士和王二都不用手电,而是举起了火把。 我不由的担心:二大伯,我怎么觉得不对。我们老师说,矿井里面有瓦斯爆炸,不能点火。 王二说:你懂个屁,那是煤矿,咱们这个是铁矿。再说了,这里荒废这么久了,就算是轮胎也早漏气了。举火把照亮有个好处,万一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阴气一来,火苗乱晃,咱们好知道啊。 王二话音未落,他手里的火把,噗的一声,灭了。 我大叫:来了。 文闯安慰我说:没事没事,道士的还亮着。文闯话还没说完,道士的火把也灭了。 这时候,我听见站在最前面的王二抽出了桃木剑,在身前一个劲地乱晃。 桃木剑耍出呜呜的风声,像是有人在黑暗中吟唱。 道士一连声的喊:点火,快点火啊。 然后,我听见站在最后面的文闯,哆哆嗦嗦划火柴的声音。这声音在安静地矿道里,声音格外的大。 终于,我听见一声脆响,出现了一点火花,瞬间着照亮了周围。 没想到,火光只是一闪,随后就灭了。 我惊慌的说:怎么灭了? 声音在矿井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回答我,好像周围就剩下我一个人一样。 我惊慌失措,心里暗骂:麻痹的,每次都是我这么倒霉。 我正要再喊一嗓子,身后传来了文闯抖得不成样子的声音:天下,你你刚才没看见啊。 我什么也没看见,但是被文闯的声音吓得不轻。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发抖也是会传染的。我哆嗦着问:看见什么? 道士轻轻说了句:别说话,点火。 然后,我听见文闯又在划火柴。终于,火把亮了。 这时候,我看见矿井壁上有一张黑漆漆的嘴巴,露着牙齿,狰狞的张着,像是在嘶吼,这张嘴距离我很近,简直是贴在我脸上的,他正在呲牙咧嘴的看着我。我吓了一跳,身子猛地向后一退撞在道士身上。 道士安慰我说:没事,没事,已经镇住了。 我定了定神神,这才发现,矿井壁上已经被贴了十几张符。密密麻麻几乎把一面墙都要盖住了。 我回头问道士:你贴的? 道士点点头。 我赞叹一声:手法真快啊。 王二伸出手去,掀开符看了看,只见下面一张完整的脸,表情狰狞,像是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王二用手敲了敲,那张脸噼里啪啦往下掉,露出里面黑乎乎的内容来。 王二说:死了很久了,都变成泥了,不用贴符。 我挠挠头:不对啊,如果不是这小子的话,刚才为什么火把灭了? 我话还没说完,忽然一只手垂到我眼前。 我还没反应过来,这只手迅速的向我的脸抓过来。我的鼻子马上闻见一股血腥和泥土混合的味道,我惊慌失措,连忙大叫着向后躲。那只手迅速的抓住我的头发,把我向上提。 王二猛地转过身来,抓着我的腿向下拉。紧接着,上面掉下一个人来,扑通一声,砸在我身上。 道士大叫:快闪开。 正在慌乱的时候,矿道里忽然暗了一下,火把掉在了地上。文闯也摔倒了。 我躺在地上,挣扎着想爬开,但是那人死死地抓着我的肩膀。 我惊恐的睁开眼,看见他嘴巴里面露出带着血丝的獠牙,正要恶狠狠的冲我咬下来。 我躺在地上大叫:青爷的跟班。 这时候,那张嘴已经咬下来了,我避无可避。只能闭目受死。 然后,我听见咔的一声。僵尸在我头顶,咬住了什么东西。但是我完全感觉不到疼,我已经被吓得麻木了吗? 我试探着睁开眼睛,发现僵尸嘴巴里塞着一个木楔。身上贴了不知道多少张符。僵尸仍然在挣扎,但是气势弱了很多。王二正在把他拉起来,和道士一起,手脚麻利的捆上绳子。 我远远的爬开,然后慢慢站起来。看着他们两个已经把僵尸捆好了。 王二指了指绳子对我说:别怕,黑狗血浸过的。天下,来你把它钉死,用桃木楔。 我唯唯诺诺,看着面目狰狞的僵尸:我? 王二塞给我一把斧头,伸手把僵尸嘴里的木楔取出来,僵尸随即发出一声嘶吼。 我战战兢兢走过去,王二鼓励我:别怕,这种事,杀了第一个,就不怕第二个。照着心脏钉。哎哎哎,左边是心脏,哎呀,不是你的左边,僵尸的左边。这里,对,使劲。别砸着手。 我面前的僵尸,几天前还是活人。桃木楔一寸寸的钉进去,我甚至能感觉到桃木楔挤开皮肉,用力扎破心脏的声音。 僵尸在我面前大声的吼叫终于,声音越来越弱,慢慢的不动了。 我感觉全身脱了力,一松手,斧头掉下来,砸在我脚面上。生疼。 道士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文闯:没事吧。 文闯摆摆手:没事,没事。 道士拉了他一把:咱们走吧。 但是文闯软软的挂在道士胳膊上:不行,腿软,走不了了。 道士看了文闯两眼:天分倒是有,就是胆子小了点,要是多锻炼锻炼,肯定前途无量。小兄弟,你看杀僵尸也不难嘛,想办法制住他,木楔钉进去就好了。 文闯点点头:我知道。我不害怕,可是两腿就是使不上劲,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王二把火把点着:都放机灵点。至少还有三个这样的僵尸。而且还有老祖宗。咱们快点走吧。 第七十九章 残手 文闯走不动路,道士俯身把他背了起来。一路上文闯都在战战兢兢的抱怨,说什么太高了,脑袋要磕到矿井顶上的石头。什么万一上面再出现一个僵尸,第一个抓走的就是他等等。 道士不耐烦,抱怨道:小兄弟,我看你有天分才背你的,怎么你胆子这么小? 文闯大怒:老子才十三岁。换了你,十三岁的时候敢来这种地方吗? 道士嘿嘿笑了两声:十三岁的时候我都杀过人了。 文闯一听这话,默不作声了。 这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们全都站在地上,屏气凝神,不再发出一点声音。 那阵脚步声很杂乱,不像是一个人能发出来的。 我惊恐的看着大家:来了。好像是一群。 王二向后张望了一下,连忙对我说:跟我走,后面有一个死角。 我们走了两步之后,矿井忽然来了个急转弯,我们就藏在这死角的后面,静静的听着远处的声音。 道士把文闯放在了地上,他和王二站在了最前面。 我和文闯躲在后面,手里全都捏着一张镇尸符,相对无言,身子抖得不成样子。 火把插在地上静静的燃烧着,我看着跳跃的火光,感觉心脏在随他们一起跳跃。 由远及近,那声音迅速的靠拢过来,看来,这些僵尸是冲着我们来的无疑了。 我和文闯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退。极短的时间之内,声音已经近在咫尺,王二看准时机,一声呼和,率先从死角里面跳出来,桃木剑猛地挥了出去。 道士一手拿着斧头,一手拿着桃木楔,紧跟在王二身后,寻机就要向僵尸胸口砸过去。 我探头看见那僵尸全身一震,像是没有料到死角后面有人一样,惊极大呼,发出一声惨叫。向后退了一步,然后,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我心里纳闷:好像还没砍到身上啊。 一时间矿井里静悄悄的。王二喊了一声:火。 我把火把拿过去,火光照映下,躺在地上的分明是包工头。 王二奇道:怎么是他? 这时候,紧跟在包工头后面的人也跑过来了,是两个警察,跑的气喘吁吁,两人都举着手枪,跑过来一脚踹到包工头身上:谁说老子没枪?没枪就能随便打警察了吗?我去你的。 道士摆摆手,无聊的叹了口气:别管他们了,咱们继续走。 那两个警察喝道:走什么走?你们几个在这里干什么?做什么交易? 王二张口结舌:我们想 两个警察忽然把手枪举起来:都蹲下,不许动,跟我回去说清楚。哎,说你们两个呢,拒捕还是怎么着,蹲下,没听见啊。 我蹲在最后面,愁眉苦脸的说:警察叔叔,我们已经蹲下了呀。 警察喝道:不是你,你身后那两个。 我疑惑的回头:我身后?我哎呦。我后面分明走过来两个僵尸。 我来不及多想,不由自主的向前逃,但是被两个警察拦住了。 我大叫:僵尸僵尸。 警察还没有反应过来,警惕的看着我。 王二和道士已经冲上去,一人一脚,把两个僵尸踹倒了。 这两个人,应该也是青爷的人。根基尚浅,要收拾起来并不难,难就难在两个警察跑过去去,一把拽住王二和道士:你们两个要干嘛?在警察面前打架吗? 与此同时,两个僵尸从地上爬起来,已经向我们冲了过来。 王二来不及解释,一个手肘把警察打倒,然后桃木剑猛得扎过去,我听见噗的一声闷响,这把剑没入僵尸的身体。 木头做的剑,在这个时候好像锋利无比。 但是再锋利的剑也不能同时杀死两只僵尸,另一只已经扭头向他冲了过来。 王二的桃木剑来不及拔出,伸手在怀里掏镇尸符。但是慢了一步,僵尸已经来到他面前,一口向他的脸上咬了过去。 我痛苦的看着这一切,完了,来不及了。 恰在此时,瘫坐在地上的文闯伸手猛地拽住僵尸的脚,用力向后拉,僵尸站立不稳,上半身偏了一偏,一张利嘴堪堪落空。王二逃过一劫,不敢怠慢,随即肩膀猛地上耸,使劲磕在僵尸下巴上。 僵尸脑袋猛地向后一仰,但是没有摔倒。随即伸手把王二抱住了。 就在这时候,道士终于挣脱了警察,单手拿着桃木楔,一掌打在僵尸背心。 又是一声闷响,桃木楔被他用手生生按了进去。 那僵尸抽搐了几下,就软软的倒在地上。 两个警察目瞪口呆,估计常年呆在基层也没有见过杀人的。拿着手枪的手哆哆嗦嗦:你们,你们杀人。 王二终于把桃木剑抽出来:这些不是人,是僵尸。然后亮了亮腰间的黄符:我们是道士。 两个警察狐疑的看了我们几眼,战战兢兢的转身想离开。 王二叫住他们:这里应该还有两个僵尸。你们遇见那年轻的,没准能误打误撞逃出去,遇见那年老的,恐怕就完了。不如跟着我们走吧。 两个警察神色犹豫:你威胁我? 王二在裤子上蹭蹭桃木剑上的血,这个动作真是野蛮极了:我也是为了你们好。 两个警察最后决定跟着我们走,不过,看他们两个的样子还是很犹豫。 我们把包工头叫醒,现在队伍变成了七个人,会杀僵尸的只有两个,这无论如何不能算是一件好事。何况,文闯两条腿软趴趴的,只能由包工头背着。 路上我问包工头:你怎么惹上警察叔叔了? 包工头一脸晦气的指了指道士:还不是这个外乡人,告诉我警察手里没有枪。正好这时候警车开过来,我就叫了一帮弟兄扔石头。结果两位民警同志从车上下来。我的兄弟们害怕,一哄而散,我不怕,还想着一个打两个。结果人家就拔出枪来了。我没办法啊,翻墙逃进来,结果,没跑了两三步,就掉到这里来了。 道士一脸阴郁,假装没听见,低着头一个劲研究罗盘。 王二本来和道士齐头并进,忽然把手放在背后,冲我们摆了摆。 我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全都紧张无比。 然后,只见王二越走越慢,渐渐地,把道士一个人晾在最前面。 我轻轻地问:怎么了?二大伯。 王二指了指道士:这小子有点不对劲。 我心里一紧,举着火把向后望了望。大家全都面色苍白,被这里的恐怖气氛搞得神经兮兮的。 我小声的问王二:他怎么不对劲了? 王二说:刚才我看见他两只手捧着罗盘。但是忽然,有一只手在我背后捏了一把。你想啊,正常人怎么会有三只手? 我们正说着,前面的道士忽然发现情况不对,扭头看见我们远远的跟在后面,也吓了一跳: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因为我们全都吓得目瞪口呆。 我看见道士站在那里,从他的后背上慢慢伸出来一只手,像是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但是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它会发起攻击。 这只手干枯乌黑,血肉都贴在骨头上。有两根手指已经没有了皮肉,露出灰黑色的骨头。 这只手,分明是曾经搭在木夯身上的那一只。 道士见我们神色不对,也吓得不敢乱动,只是小声的问我们:怎么了? 我悄悄对王二说:这手不是他身上的。 王二点了点头:别惊动它。 文闯趴在包工头背上,对两个警察说:用枪啊,快用枪打。 警察已经吓得要尿裤子了:什么枪? 文闯着急的说:你们两个不是有枪吗?瞄准点,把手打下来。 警察说了实话:那枪是吓唬人的,里面根本没有子弹。 王二摆了摆手,提着桃木剑,慢慢走了过去。 矿道里静悄悄的。王二走到道士面前,把别在道士腰间的斧头抽了出来。 然后,他把斧头慢慢的伸过去,去挑逗那只手。 这个动作真是大胆极了。 然后,我看见那只手猛地抓住了王二的斧头。王二的手臂抖了一下,然后轻轻的向外面拽。 道士站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眼看从自己背后拽出来一只残手,手臂上还长着一层黑乎乎的毛。 然后,那只手臂终于被拽出来了。王二轻轻说:火。 没想到,这句话刚刚说出来,那只手臂猛地跳起来,沿着斧头迅速的跳到王二的胳膊上。 王二闷哼一声,那只胳膊像是再也使不上力气一样,软软的垂了下去。 道士眼疾手快,趁那只手臂还没爬上王二的肩膀,手里的火把猛地一挥,把它扫了下去。 然后,我就看见那只手像是活的一样,迅速的逃到黑暗中去了。 我跑过去,问王二:二大伯,你胳膊没事吧。 王二长舒了一口气:你从工具包里,给我拿几贴膏药出来。 我正心急火燎的在工具包里面找。道士忽然捅了捅我,指了指远远的包工头几个人。 我狐疑的看了一眼,没有发现什么。于是低头重新在工具包里面翻找。忽然,我的动作停下来,心里嘀咕:那边有四个人,怎么,刚才我好像看见五个脑袋? 第八十章 死去的同伴 我心里犹豫,怀疑是刚才看错了,于是重新抬起头,仔细地向对面看过去。 火把举在一个的手中。他站在最前面,熊熊的火光照亮了众人的脸。 一,二,三,四我放下心来,还好是四个人。 等等,那是什么?我正要回头的时候,忽然发现,最后面那个警察,好像有两只左耳朵。不对,不对,他身后肯定藏着一个人。 对面的几个人见我频频回头看他们,早就心惊胆颤了。纷纷东张西望。 忽然,我听见一连串的尖叫声,他们迅速的散开。只留那个警察呆在原地。 那警察直挺挺站在地上,瞪着眼睛,一言不发。然后,我看见他的嘴巴里面渗出血来。一只细长的指甲从他喉咙里冒出来。 王二和道士一声呼啸,飞奔过去。王二一只胳膊已经动弹不得了。而道士跑动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倾斜的。 他们两个重重的撞在警察身上。那警察砰的一声,从嘴里喷出鲜血。然后,重重的摔倒在地。连同后面的僵尸,压在身下。 王二也不废话,单手抽出桃木剑,使劲向下扎过去。 举着火把的警察大喊了一声:别。 但是已经晚了。王二的桃木剑势如疾风,一下扎到警察身上。他要把两个人同时扎穿。 然而,事与愿违,我看见剑尖抵在警察胸口上,再不能向下一寸,剑身弯成一个弧形,啪,一声脆响,断成了三截。 王二的桃木剑,变成匕首了。 王二弯着腰呆在那里,有一秒钟动弹不得。 不知道是痛惜爱剑,还是惊讶。 但是留给他思考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身下的僵尸用力把警察推在一边,嚎叫着站起来。 道士一手镇尸符,一手桃木楔,但是看得出来,他的动作已经慢了不少。 僵尸似乎知道镇尸符的厉害,吼叫着连连后退,然后一溜烟逃走了。 僵尸逃走,谁也没有敢去追。王二和道士忽然脑门上涌出一串一串的大汗珠子,两人重重的坐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 我连忙走过去。王二吩咐道:膏药,快。 我在王二的工具包里翻找。很久都没有找到什么膏药。 王二急了,大吼:那些破布就是。 我一脸怀疑得拿出一堆破布片,这些破布片很不规则,有的近似三角,有的近似正方形。而且这些布花花绿绿,分明是床上铺的床单。 王二大叫:别磨蹭了,快给我贴上。 包工头跑过来,帮我把那些自制膏药贴在王二的手臂上。那手臂已经发黑了。 道士在一旁闭着眼睛,嘴里咬牙说道:我,我也来点。背上 我把他的上衣掀起来,看见他的背上像是挨了一鞭子一样,黑乎乎的一长条。 两人贴了膏药之后,神色平静下来,靠在矿道上喘气。 王二闭着眼睛问:道士,你觉得怎么样? 道士也闭着眼:单是一只手就这么厉害了。本主不知道多可怕。不过没关系,等我使些手段 王二摇摇头,苦笑一声:你还是算了吧。看你一本正经的,吹牛倒是面不改色。 我问王二:二大伯,你们两个没事吧。 王二摇摇头:没事,被那只手扎了一下。贴上我这糯米膏药,把毒拔出来就行了。 道士神色很诚恳:二哥,昨天我知道你这本事是自学的之后,一直以为你是个土包子,只是看了本书,半懂不懂的装神弄鬼而已。没想到,你办事处处不依常理,却又十分巧妙。我们都知道糯米解尸毒,像你这样制成膏药的,绝对是独一份。 王二少有的谦虚:我这是出生牛犊不怕虎,哎。只可惜,我这把剑断了。 说起这把剑,我们不由自主的看向那警察。这时候,我们忽然想起来,刚刚死了一个同伴。 可能是僵尸杀多了,我们一时间忘了尊重生命这回事。 活着的警察把火把交在文闯手上,他把同伴的遗体摆好。从他胸口取出来一块硬板。他两眼含泪:这小伙子刚毕业。第一次出任务。紧张,衣服里面都垫着这个。说是防身。我还告诉他,帮着老太太找儿子能有什么危险,用得着这么紧张吗?没想到,真的有危险,即使左小心,右小心,还是救不了命。 道士拍了拍他:算啦。生生死死的事我见得多啦。别为死人操心,多为自己想想怎么活下去吧。 道士一边说着,一边捡起王二地上的断剑头,抬手刺进了死人的胸口。 警察错愕又愤怒:你这是什么意思? 道士叹了口气:不这样,过一会他变成了僵尸更麻烦。 王二站起来,对众人说:走吧。既然来了,就把事情办好。不过,我得交代一句,一会看见了老祖宗,谁也别逞强,能不接近它就别接近。 警察急了,指着地上的小警察:他的尸体呢? 王二看了看说:先把老祖宗解决了再说。 然后,我们举着火把继续向前走。走了一会,火把的光已经渐渐的暗了。王二从工具包里取出来个黑瓶子,在火把上浇了点黑乎乎的油,火苗瞬间亮了。 这时候,道士忽然说:你听,什么声音? 我们全都安静下来,听见远处有一阵细微的声音。分辨不清是什么。 王二把手臂上的膏药撕下来,活动了一下手臂,向我们挥了挥手:走。 没想到,只是转了一个弯,王二忽然剧烈的哆嗦了一下,火把差点掉在地上。 我在后面忙问:怎么了? 王二摇摇头:没事,没事。 然后,他绕开什么东西,走过去了。 我低头,看见那是一具白骨。瘫坐在地上。我哇哇大叫着跳开了。而刚才听到的声音,也已经很真切了。就在前面,像是有什么人在牵动铁链发出的声音。 我看着黑乎乎的矿道。我们几个人像是走在地狱中,前面是带着脚镣的孤魂野鬼,被牛头马面押送着,一步一踉跄。 王二把工具包卸下来,扔在地上。什么镇尸符,半截桃木剑,桃木楔,汽水瓶装的黑狗血,绳子。黑油。等等,全都掏出来,一人一样,拿在手里,然后郑重其事的说:咱们走,到了地方,机灵点。也别太害怕。 本来我们几个人虽然害怕,但是还不至于怕成那样。让王二这么一说,顿时有几个连路都走不动了。 王二带着我们走了几步,忽然,我觉得眼前一黑,火把猛地暗了下去。我连忙取出手里的黑油,向上面使劲浇了一把。火把这才慢慢的缓过来。 我们已经走出了矿道,来到一个更大的空间,火把的亮光再也照不到墙壁了。这里没有风,但是很冷。不算潮湿,但是充斥着淡淡的血腥味。 我小声的问:老祖宗就在这里吗? 声音哆哆嗦嗦的传开,又弹回来。我更害怕了。 这里静悄悄的,再没有了铁链的声音。只有我们几个人粗重的呼吸声,和火把哔哔啵啵的燃烧声。 王二把火把接过来,一步步试探着向前走。忽然,他踩到了什么东西,咯吱一声响。 王二小心的把火把向下,我看见那是一片瓦,被踩成了两半。王二忽然轻轻笑了一声:我猜测的不错。上面是镇妖塔。这僵尸就在镇妖塔下面。看来,塔下的地面也塌了。大家小心,拿好手里的东西,多看着点周围。 王二的声音刚落。猛地,旁边传来了一阵嘶吼。 王二把火把迅速的挥过去。 火光掩映,我看见一面墙,贴墙站着一个人,全身都被铁链捆着。 他全身的皮肉都已经深陷下去,显得瘦骨嶙峋。僵尸。这里果然有僵尸。 这只僵尸在吼了一声之后,就变得很平静,一直靠在墙上,像是懒洋洋地看着我们。 我看见他的四肢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扭曲着。这种姿势,正常人肯定做不出来,除非,他的手脚是断的。 不对,这只僵尸没有四肢,他的一直手臂不翼而飞了。 我忽然明白过来,我们之前看见的手臂就是他的。 我仔细看了看僵尸。虽然已经残缺不全,但是仍然可以分辨出来,他生前是男的,相貌也依稀可辨。 我强颜欢笑,想缓和一下气氛。回头对文闯说:还好啊文闯,不是你妈。 文闯面色很差,他趴在包工头背上,脸上的表情在火把下看起来,甚至有点狰狞。 我见文闯脸色不对,不敢多说,扭头对王二说:闹了半天,这僵尸是被关着的啊。二大伯,有什么法器没,赶快掏出来啊。 王二两眼愣愣的看着僵尸,一动不动。 我喊他:二大伯? 王二就像是傻了一样,不动弹。 我有点恐慌,连忙后退了一步。然后看了看道士:大叔,我二大伯怎么了? 道士也不说话。 我正在惊慌,忽然听见身后包工头带着哭腔:天下,这怎么回事? 我胆战心惊:我也不知道啊。 然后,我就看见那道士一步步向僵尸走过去。两眼迷离,像是中了什么邪术一样。 第八十一章 塌陷 我眼看着那道士一步步走过去,已经接近僵尸的攻击范围了。但是道士浑然不觉,僵尸也很平静。两个人像是多年的老友。在静静的对视着彼此。 忽然,道士回过头来,对我们说:快看,这里有字。 他这句话刚刚说完,忽然,僵尸暴起发难,呼出了一口黑气。 道士猝不及防,等他恢复意识想向后逃的时候,已经太晚了。百忙之中,道士只能头向后仰,重重地躺在了地上,然后他连滚带爬的逃了回来,我看见他一张脸都有些乌黑。 道士跑回来之后一言不发,一把将王二腰间的膏药抢过来,不由分说往嘴巴里面塞。 我看着那些脏兮兮的床单被道士吃进去,不由得咧了咧嘴。 这时候,王二终于动了动。 我担心他像道士一样中邪走过去,连忙一把拉住了他。 王二神情古怪的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道士:怎么是他?我看见他的时候还是好好地。 道士在地上闭目养神,一个劲地微微摇头。 我问王二:是谁? 王二叹了口气:就是当年那位高人。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是他。王二叹息了一会,对我们说:别害怕,这僵尸被铁链锁着,上面又有镇妖塔,他就算再厉害,十成也剩下了不到一成。放心,放心。 王二连说了两个放心。僵尸忽然挣扎了一下,我觉得头顶都在乱晃。 我惊恐的回头,看了看包工头:这次你没有再偷工减料吧。 包工头连忙摇头:没有没有,这次绝对结实。 王二伸手把我手里的黑油拿出来:放把大火把僵尸烧了吧。烧了就没事了。 坐在地上的道士忽然说:不能烧,这里太封闭了,如果咱们来不及跑出去,尸毒随着烟跑出来,咱们全都得中毒。 道士一说烟,忽然,我闻到一股烟味。我奇怪的说:哪着火了?怎么有烟? 紧接着,这里的烟味越来越大,我们开始频繁的咳嗽。再过了一会,视线都有点不清楚了。 警察指了指刚才我们来这里的时候走过的矿道:在这里,从这里冒出来的烟。 我举着火把走过去,果然,浓烟滚滚,从里面冒了出来。 忽然,我感觉里面有个人影,在浓烟中一闪而过。我还没来得及多想,里面忽然伸出一只手来,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 这只手冰凉冰凉的,很坚硬,力气很大,完全没有血色。我瞬间明白过来,是僵尸。 我低呼了一声,用力向后挣,但是这一挣没有挣脱僵尸的手,反而把它从矿道里面拽了出来。 僵尸不由分说,张着嘴扑了上来。 我来不及多想,顺手把火把塞在了它嘴里。 火把顿时一暗,眼看就要熄灭。 僵尸的嘴被封住了,但是两只手仍然张牙舞爪,试图抓住我,我见识过它锋利的指甲,不敢和他对抗,只是用手死死地握着火把,把它的头用力向后摁,然后嘴里一叠声的大喊:帮忙啊,快帮忙啊。 包工头和警察是指望不上了,这两个怂货早就吓得手脚瘫软。 幸好,王二飞奔过来,手里拿着断剑,一下插到僵尸胸口上。 僵尸吼叫了几声,颓然倒在地上。 道士已经站起来,但是看起来仍然很虚弱:咱们快走吧。不然的话,得熏死在这里。 这时候,我才发现,这里已经格外的呛人,而且几步之外就看不清人影了。我们在浓烟里一阵乱咳,咳声中夹杂着僵尸的吼叫和铁链的颤动。 我着急道:咱们走了,僵尸怎么办? 道士说:这次咱们太轻敌了。等过两天,准备好了再来。反正它被铁链锁着,跑不掉。 包工头终于发言了:两位,别说没用的了。这里黑乎乎的又有烟,咱们从哪走啊。 我看了看矿道,如果从那里走的话,没等出去,肯定就先熏死了。 王二指了指头顶:从上面。 一人多高的地方,就是头顶,包工头把文闯放下来,然后和王二叠罗汉,把王二顶了上去。 王二拿着斧子一个劲得砸头顶上的泥土。那里本来就有几道胳膊粗的大裂缝,被斧头一砸,泥土大块大块的脱落下来。 忽然,王二大喊了一声:快闪开。 然后,我听见轰的一声,上面塌下来了不少烂砖碎瓦。清新的空气灌进来,我们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头顶上出现了一个大窟窿。王二被包工头顶着,率先爬上去,然后把绳子垂下来,一个个将我们拉上去。这时候,我们几个人都爬上了地面,外面是一层砖塔。 包工头很兴奋:幸好当初打地基的时候偷工减料,不然的话还真跑不出来 包工头话音未落,地面忽然晃了一晃,大家都脸色一变。 这时候,我们站在砖塔里面,砖塔建的晃晃悠悠,随时都用可能倒塌,王二谨慎得拆着那些砖,慢慢的,拆出来一个洞口,然后,他钻了出去。 我们小心翼翼的走到洞口前面,警察把文闯塞了出去,然后也跟着爬了出去。砖塔里面就剩下我和包工头。我站在洞口前,刚要出去,忽然,脚下一晃,地面又开始塌了。 本来地面已经被王二砸出来一个大窟窿,能坚持到现在完全是被包工头偷工减料的地基支撑着的。只可惜这地基既没有钢筋也没有水泥,纯粹是用大泥片粘连起来的。现在被我们这些人踩来踩去,很快支撑不住了。 我见地面上那个窟窿越来越大,来不及多想,低头就往洞口里钻。尘土飞扬,满耳朵都是隆隆的倒塌声。我头昏脑涨,感觉后面有人在使劲推我,外面有人抓着我的胳膊用力拉我。 忽然,我觉得脚下一沉,身子不由自主的跟着向下一顿,吊在半空中。有什么人正在向下拽我。我这一惊非同小可,一叠声大叫:是谁,快松手。二大伯,帮忙啊。 我抬头看见砖塔塌的只剩下一面墙。二大伯和警察站在砖塔外面,一人一只胳膊死死地拽着我,把我向上拉。 我低头,看见砖塔内的地面已经所剩无几了,包工头满头鲜血,正在痛苦的抓着我的两只脚腕。他吊在半空中,零星的碎砖从头顶掉下来,重重的砸在头上。 我感觉他的眼神都有些迷离了。 我连忙冲他喊:没关系,坚持住,我们把你拉上来。二大伯,使劲啊。 我虽然说着没关系,可是我感觉我的脚腕都要被他扯断了,只能使劲的用力吃着劲儿。 二大伯和警察咬着牙,大吼着拉我,我低着头嘱咐包工头坚持住。 忽然,我看见他的后背上出现一只断手。这只手沿着他的后背爬上来,很快,搭在他的脖子上。 是老祖宗的断手。 我痛苦的低呼了一声:二大伯,那只手又来了。 道士尸毒没有清理干净,使不上力气,但他在上面看得一清二楚,连忙大喊:包工头,别乱动,只要不动就没事。稳住。 包工头自然知道后背上出现了一只手,因为那手已经爬到了他的头上,手掌罩在脸上。 包工头闭着眼睛,连说话都不敢了。 我们沉默着向上拉,道士把他和王二所有的法器都掏了出来。眼看我上半截身子已经被拉上来。 忽然,砖塔上面掉下来一块碎砖。不偏不倚,正好砸在那只断手上。 我心中一凉,完了。 那只断手抽搐了一下,忽然从里面钻出来密密麻麻的黑毛。然后,全都扎进了包工头的脸上。 包工头抽搐了一下,一张脸迅速的变黑,紧接着是整颗头,是后背。我惊恐的望着包工头,他的两只手也在发黑。 紧接着,我觉得两腿一松。包工头撒了手,连同那只断臂,重重的掉了下去。 我听见下面传来扑通一声闷响,与此同时,我也被人拉了上来。 我惊魂甫定的看了一圈,大家的神色都不大对。 砖塔外面是水泥塔,两塔套在一块。我们从砖塔里面逃出来。正站在水泥塔里面发愁。中间的地面已经塌陷的差不多了,外面只剩下狭窄的一圈地面。我们分散着贴在水泥塔的墙面上站开。 王二掏出匕首,开始撬那些水泥墙面。外面薄薄的一层水泥掉下来,露出里面的红砖来。 王二开始大笑: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啊,包工头用的还是泥片。 但是我们谁都笑不出来了。 王二用匕首一个劲地撬。终于,砖块开始松动,王二快速的拆出来一个勉强能通过的墙洞。 道士忽然说:二哥,我觉得不对劲啊,咱们这样一来,不等于把镇妖塔给拆了吗? 王二苦笑了一声:塔拆了可以再盖,人死了就没办法再活了。 这次他没有率先钻出去,反而先把我塞了出去。 我脑袋刚露头,耳朵就被人揪住了,简直是直接揪着耳朵提出来的。 我惊恐的看了一眼外面,然后惴惴不安的说了声:青爷好。 外面的天灰蒙蒙的,阴沉的很。但是还没有黑。 青爷领着几百个小兄弟,在镇妖塔外面守株待兔,出来一个捉一个,很快我们全都被他逮住了。 青爷很得意:我说了要报仇,你们还不小心点?大早上没事钻什么地洞?啧啧啧,老子用烟熏了半个钟头不见人出来,就知道还有出口,怎么样,让我逮住了吧。 道士着急的说:小兄弟,你可坏了事了,本来我们要 道士的话还没有说完,地面一阵晃动,塌陷又开始了。 这一次,情况尤为惨烈,整座镇妖塔扑通一声倒下去。我们忙不迭的纷纷逃窜,身后夹杂着僵尸的吼叫,出现了一个大坑。里面烟尘弥漫,全是碎砖。 第八十二章 不死之身 等周围全都平静下来的时候,学校正中央出现了一个大陷坑。 我们趴在坑边,个个惊魂甫定。青爷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快刀仍然架在我们的脖子上。 那个警察被两个小流氓抓着胳膊,咳嗽了一声,很没有气势的说:我可是警察啊。 青爷慢慢走过去,矮小的身子仰头看着警察:警察?你也就在户籍科写写户口本吧。怎么的?还想抓我? 那警察很没骨气地说:谁要抓你了。我的意思是说,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你把我放了吧。 青爷向左右使了个眼色,那几个小兄弟把警察放开了。但是挡着路,不让警察离开。 青爷冷笑着看了我们几眼:你们几个还都在啊。好,省的我一个个找了。然后,他指了指那一百多个流氓:看见没有,咱们这有头有脸的混混都来了。道上混的,谁不给我青爷几分面子?偏偏你们几个,刺头啊。也好,今天我就剃剃你们这几颗刺头。拿刀来。 旁边有人忙不迭递过来砍刀。 我看着明晃晃的砍刀,心想:在矿井里没有让僵尸弄死,结果栽在青爷手里了,怎么想也有点亏。 青爷拿着刀一步步逼近,忽然,坑里面轰的一声,又塌了一次。 青爷被这声音吸引,探头看过去,咦了一声:这是什么玩意? 我扭头看了一眼,是那只断手。一半露出来,一半仍然埋在碎砖里面。 青爷探下身去,用刀撩拨那只断手,边撩拨嘴里边嘟囔:你们几个该不会是去盗墓了吧。 道士着急的说:小兄弟,那只手不能碰,赶快离远点。 话音未落,我看见那只手一把抓住了砍刀。 青爷一惊,猛地向后退,但是他忘了扔掉手里的砍刀,那只断手紧抓着砍刀,被青爷硬生生从废墟里面拔了出来。 我大声喊:松手,快松手。 但是这时候已经晚了。 那只手已经爬上了青爷的手臂。 我大喊:千万别动。 青爷过的刀口上舔血的生活,大概从来不知道什么叫等死,挥舞着想把断手甩下去。 但是断手死死地抓着青爷的胳膊。很快,青爷的右臂软塌塌的垂了下来。 青爷身后的一百多号人,一大部分都是其余帮派来助威的,一见这架势,顿时一哄而散。 而青爷自己的小弟,也逡巡犹豫,个个做好了逃跑的准备,没有一个敢上前的。 文闯距离青爷最近,伸手把那只断手拿下来,随手扔在坑里。 青爷看了文闯一眼,嘴里嘟囔了一句:谢兄弟。然后,颓然倒地。 我诧异的说:文闯,你腿不软了? 文闯看着我,挠挠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远远地我看见那只断手已经从坑里面爬上来,速度快的要命。 文闯转身想逃,但是只跑了两步,断手忽然抓住了他的小腿。我看见断手上的黑毛越发的长了,一下扎进文闯皮肉中。 文闯闷哼一声,栽倒在地,细小的血珠流出来,沿着黑毛滴在断手上面。 断手忽然缩了一下,放开了文闯。 王二已经冲了过去,眼疾手快,一叠镇尸符贴了一圈,把断手困在里面。 断手在镇尸符围城的圈子里来回游走,好像畏惧什么似得始终不敢冲出来。 王二长舒了一口气:没事了,没事了。困住了。 文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晕过去了。 青爷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软塌塌躺在地上,半截身子都要黑了。 王二从腰里掏出来两块膏药,贴在文闯腿上,又看了看青爷:这也不够啊。 我蹲在文闯身边,拍了拍他的脸:文闯? 文闯睁开眼,居然能轻轻的答应一声,我放下心来。 这时候,青爷的小弟们眼看自己的老大活不了了,顿作鸟兽散。瞬间走的一个不剩。 我看看周围,除了我们四个之外,只剩下警察,仍然站在地上,没有逃跑。 我不由得赞道:警察叔叔好胆识。 那警察忽然两腿开始哆嗦:哪啊,我这是吓得走不了了。一句话说完,他忽然一屁股坐倒在地。全身发抖,过了一会,甚至连坐都坐不住了,一侧身躺在了地上。 道士吸了一口僵尸的黑气,身子虚弱的很,勉强站起来:走,咱们走。回去重整旗鼓。 王二挠挠头:里面的老祖宗怎么办? 道士看了看那陷坑:应该砸烂了吧。 正说着,我忽然听见从地下传来一声怒吼,中气浑厚,直冲云霄。 紧接着,坑里面的碎砖烂瓦就像是烧开了的水一样,乱纷纷四处滚动。然后,从里面冒出来一个人头。 是老祖宗。 他居然毫发无损。张开嘴,仰天长啸,我模糊中看见一股黑气冲天而出。 随即,老祖宗挣扎了一下,身边的砖瓦纷纷脱落。上半身挣扎着从地下钻了出来。 我失声叫道:二大伯。 王二已经飞奔着靠过去了。 趁老祖宗身子仍然埋在废墟中,王二欺近身前,手里拿着桃木楔,一掌打在老祖宗头顶。 我听见一声闷响,桃木楔居然裂成两半,老祖宗的头像是精钢所铸,没有受到半点损伤。 王二甩了甩手,估计震得发麻。 忽然,我看见老祖宗身上冒出几寸长的黑毛,瞬间,天好像更阴了。天上明明没有太阳,可是这一身毛偏偏油光闪闪。 王二一看这架势,不由得着急。顺手把怀里的一叠镇尸符掏出来,左一张右一张,像是摆摊一样慢慢的贴满了坑底。 本来挣扎着想要逃出来的老祖宗,动作明显的减缓,只是一个劲地吼叫不绝。 王二从坑里跳出来:黑狗血呢? 我手忙脚乱递过去一个汽水瓶。我现在知道王二为什么用死沉的玻璃瓶装黑狗血了。这玩意扔出去简直就是手榴弹啊。 瓶子扔在老祖宗附近,磕在碎砖瓦上,砰的一声散开,淋淋漓漓浇了他一身。 老祖宗吼叫着把脸转过来,不像是受伤了,倒像是愤怒了。 这声吼叫当真是惊心动魄。如果之前的恶鬼是通过影响我的心智让我心惊肉跳。这一次,则完全是出于恐惧,被老祖宗的气势所震慑。 老祖宗明明半截身子埋在废墟中,我却想掉头逃走。 王二显然也心惊胆战,想走又不能走,只是低头一个劲地默默贴符。很快,地上像是鱼鳞一样,布满了一圈圈的黄符。 道士坐在地上,摆摆手:够啦,够啦。 这时候,王二终于抬起头来,伸了伸已经酸了的腰。坑中央的老祖宗像是被成千上万的黄符镇住了,在坑中不再有太大的动作。 道士摆了摆手:你们先回去,这个小兄弟的伤不能拖。我在这看着师兄。道士说的小兄弟是青爷。 王二拉了他一把:我在这看着吧。你也伤的不轻。回去调养一下,晚上来替我。 道士也不逞强,点头答应了。然后拉着我往回走。 警察全身发抖,但是好在身上没伤,于是他背着青爷。我和道士扶着文闯。 校门口停着警车,我们一路呼啸着回家了。 路上我问警察:现在几点了? 警察看看手表:下午三点。 道士叹了口气:真是倒霉,早上明明有大太阳,结果下午就阴成这样,如果有太阳的话,想要制住师兄,应该没有那么难。哎,现在只希望熬过今晚,等明天了。 到了村子里面,我走下车,然后我们三个费力的把青爷和文闯弄下来,抬到王二的地下室。 警察一直不停的叹气:原来真的有鬼,原来真的有鬼。死了这么多人,怎么交代,可怎么交代。 道士气喘吁吁,一边给自己治伤,一边在王二家找糯米,给文闯和青爷驱毒。 忙了一阵,青爷和文闯的情况都稳定下来。我累得瘫倒在椅子上。忽然,感觉饿得要命。 王二家从来没什么吃的。我对道士说:我回家了,你别忘了晚上去替我二大伯。 道士答应了。 我这一天,又是惊吓又是累,还亲手杀了一只僵尸。 我觉得身上臭的要命,胃里一阵恶心。 等我终于走到我家的时候,我忽然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但是到底哪里不对劲,我又说不上来。 院子里静悄悄的,我轻轻走到屋子里面。 我妈坐在凳子上,背对着我。桌子上还摆着中午的剩饭。 我忽然感觉很奇怪,我家即使有剩饭,也不会一直在饭桌上摆着。 我正要叫我妈一声,忽然听见她嘴里正在喃喃自语。 我悄悄走过去,听见她嘴里不住的嘟囔:活着有什么意思,不活了,活着有什么意思,不活了。 我又惊又怕,岔了声喊道:妈,你怎么了? 我妈回过头来,脸上的表情让我心情一下跌倒了谷底,那是一种失望,绝望,伤心,所有的坏心情夹杂在一块的一张脸。 她手里捏着一条绳子,嘴里还在喃喃自语: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第八十三章 发威/第八十四章 血符 我看见我妈这样,顿时吓得够呛,一把将她手里的绳子拽下来,扔在地上:妈,你这是干什么? 我妈根本不搭理我,只是嘟嘟囔囔,俯身就去捡绳子,我把她拉开,但是我妈木愣愣的,绕开我,又要去捡。 正在拉扯的时候,我爸回来了。后面还跟着猪先生。 我听见我爸在院子里跟猪先生说:我中午就说了句,饭有点做多了,可能语气重了点。她就不行了,要死要活的。 猪先生频频点头:这个病我听说过,可能早期的精神病症状。 我勃然大怒,一步跳出去:谁精神病了,你才精神病呢。 猪先生耐心的解释:精神病和家族遗传有关,也和周围的环境有关。你二大伯曾经得过精神病,没准对你妈有什么影响。 我正要说话,忽然听见我爸惊呼一声,跑到屋子里去了。 我回头,看见我妈把绳子拴在房梁上,脑袋已经伸到绳套里去了。 我爸把我妈抱下来,看得出来,他心里烦躁的要命,气急败坏的说:你能消停点吗?我就说了你一句,你至于吗? 我眼看我妈一脸绝望的表情,像是傻了一样嘴里一直嘀嘀咕咕。 我不由得一阵心酸,心里怒气上翻,不由自主冲我爸吼道:你怎么总跟我妈吵架啊。你自己能不能先消停点啊,我妈都这样了,你还吼什么吼。就你嗓门大啊。 喊完了这一嗓子,我才意识到我刚才干了什么。 我爸一愣。我活了十三年,一直在我爸面前畏畏缩缩,现在居然敢冲他喊。不仅他愣住了,包括我自己,甚至是猪先生都有些诧异。 我爸脸上的肉气的有点抖:你怎么跟我说话呢? 我的手已经有点发麻了,紧紧地揪着裤子,反正一不做二不休,豁出去了,我声音有点发抖,于是用大音量掩盖:我这么说话怎么了,你做的不对还不能让别人说了啊。 喊完这一句,我的脸有点麻,我开始有点喘。 我爸的权威不容挑战,尤其是在猪先生这个外人面前。他指了指门外,凶狠的说:滚。 真是求之不得,我正在怎么发愁逃跑。于是我转身出门,尽量走的正常点,掩饰正在剧烈发抖的双腿,我嘴里却不甘示弱:走就走。 这一句话终于把我爸点着了,他一步冲上来,大吼:混小子,我他妈打死你。 我从来没听过我爸骂得这么狠,这次估计是真的要把我打死了。 我两腿发软,但是拼了命的往外跑,经过屋门的时候被门槛一绊,翻身摔倒在地。 我爸就在身后,我来不及爬起来,就势在地上滚了几滚,然后手脚并用逃出大门。 我爸追了我几条街,终于被猪先生劝回去了。 我看见身后追兵已退,再也没有力气站着了。双腿一软,坐在地上,从手掌到胳膊,从额头到脖颈,都是麻的。 我的心砰砰的跳,大口大口的喘气。 忽然,一个声音对我说:天下,你在这干嘛呢? 我抬头,原来是木夯。 我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没事啊,我玩呢。 木夯一脸怀疑的看了我两眼,然后说:刚才你爸去我家了,说你妈病了,她没事吧。 我叹了口气:没什么事,就是这两天有点不高兴。我心里却想,完蛋了,猪先生回家后肯定要把刚才的事告诉木夯,我这伟大光荣正确地良好形象可是被破坏了。 木夯狐疑的看着我,然后说:刚才看见姚媒婆了,她问我有没有看见文闯,等他回去吃饭呢。你看见他了吗? 我说:正好,你去帮忙告诉姚媒婆一声,就说文闯今晚在我们家睡了。 木夯奇怪的问:文闯在你们家? 这时候,我忽然觉得脸上一凉。 我抬头看了看,紧接着,又是一个水滴掉在脸上。 我嘴里嘟囔了一句:下雨了? 忽然,我想起一件事来,急匆匆对木夯说:我先去办点事回头见啊。 木夯还要说话,但是我已经跑远了。 我心里记挂着还在学校的王二。 等我跑到学校的时候,雨已经下起来了。 看门的老头已经住到校长家了,学校的大门开着。我跑进去,远远的看见里面有一只火把,在风雨中飘摇。 我远远的喊了一声:二大伯。 王二答应了一声:是天下啊。 我看见他盘腿坐在地上,岿然不动,一手举着火把,任由风吹雨打,一派仙风道骨的样子,简直太厉害了。 王二扭头看了我一眼,居然一脸失望:没有带伞? 我手足无措:没有啊。 王二又问:也没有带吃的? 我有点气馁:也没有啊。 王二一脸苦笑:大侄子,那你是来干嘛了? 我居然有点心虚:下雨了,我怕你出事啊。 王二点点头,一脸欣慰:好孩子,好孩子。 我们两个正在这肉麻兮兮。忽然,身前的坑里面传来了一阵怒吼。 我们两个惊魂未定的向前看去,只见老祖宗又在奋力的挣扎,雨水落到他的身上,那些黑毛被打湿了,紧紧地贴着身子。 而周围的黄符被雨水打湿,软软的贴在地上,有的已经破损了。 忽然,王二暗叫了一声:不好。 我扭头看去,只见老祖宗身上的黑毛被雨水冲落了,一团团的落下去。然后,里面长出来一层绿毛。紧贴在身上,诡异无比。 我惊慌失措的问王二:二大伯,这是怎么了? 王二声音也有些慌乱:我不知道啊。不过,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正说着,老祖宗仰天嘶吼了一声,我听得心惊胆战。老祖宗开始用力的挣扎,身子慢慢的从废墟中拔出来。 王二看了我一眼:大侄子,二大伯要是不行了,你务必要学会我的功夫,那本书就在那堆破烂里面。你能找到。 我不明所以:二大伯,你要干嘛啊。 王二没有回答我,反而飞身跃起,身手矫健的跳到坑里,然后,我看见他从怀里掏出一沓镇尸符,试图向老祖宗身上贴过去。 但是,根本是徒劳的。 王二的镇尸符太弱了。 我听他说过,符咒这东西,不是谁画都管用的,功力高的人画,威力就大。小孩子即使照着描下来,也没什么用。 王二显然功夫不到家,镇尸符贴在老祖宗身上,老祖宗的动作只是缓一缓,但是伸手就把符咒拽下来了。 王二不知疲倦得做着这件徒劳的事,好像就是为了让老祖宗的动作延缓那么一秒钟。即使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秒钟根本不能改变什么。 我看见他在坑中不住的游走,绕着老祖宗转圈,躲着老祖宗的攻击,伺机贴上一张小小的黄符,像是一个孤独的英雄。 忽然,老祖宗像是终于被惹烦了一样,仰天嘶吼,随即,我来看见坑里的砖瓦又是一阵震动。 我失声喊道:二大伯,小心。 但是王二脚下一歪,还是摔倒在地。 他奔跑了太久,而且,毕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 老祖宗吼叫着爬出来,手脚上都缠着铁链。他的姿势很奇怪,手脚像是断掉的一样别扭的向背后弯曲着。而且,铁链末端还拴着两块巨石。 但是着丝毫不影响什么。他用仅有的一条胳膊,两条腿,撑着碎砖瓦,爬的飞快。 王二狼狈的逃窜,但是已经晚了,老祖宗转眼已经到了他身后,胳膊使劲的挥过来,想要把王二抓住。王二奋力的向前一跃,躲开了胳膊,却没有躲开铁链。 铁链像是鞭子一样抽在王二身上,力道大的出奇。王二像是风中的纸片一样飞了起来,然后重重的落在地上。 我连忙飞奔过去,嘴里大叫:二大伯,还活着没? 王二挣扎着抬起上半截身子:小兔崽子,你怎么说话呢。 我听这话不像是有伤,顿时放了点心。然而,马上我就看见王二脸色一变,一口血雾喷出来。他仰天躺在了地上。 我已经跑到王二身边了,雨水裹着血水,从他的脸上往地上流。 我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一阵咆哮从不远处传过来。 我绝望的看了一眼,老祖宗从坑中跳跃着奔跑过来,铁链在地上蹭的发出一连串的尖叫,隐约中我甚至看见火星。 根本没有时间逃跑,即使我能逃走,王二也肯定完蛋了。更何况,我现在完全吓呆在了地上。连逃跑应该用哪个器官也忘了。 忽然,我耳边想起一阵刺耳的喇叭声,然后是尖锐的警笛。老祖宗猛然间听见这声音,居然动作为止一顿。 紧接着,我听见一阵油门的轰鸣,然后,我看见一辆警车从侧面冲过来,重重的撞在老祖宗身上。 老祖宗再强大,到底也是人变得,体型摆在那里,被警车撞得滚了一滚,发出一声嚎叫。 但是,很快他就重新转头,一瘸一拐的冲了上来。 与此同时,警车的两道门被推开,两个人从上面滚下来,连滚带爬的远远逃开。 这两个人,正是警察和道士。 第十四章血符 学校里蓦然出现这么多个目标。老祖宗一时间甚至不知道先攻击谁好了。 我瞅准机会,拉着王二向后退。大雨浇在身上,也浇在地上。王二双目紧闭,仰面朝天躺着,被我拖着走,像一具尸体一动不动,在地上留下一道泥痕。 我本以为这下得救了,谁知道,这一阵疾走彻底吸引了老祖宗的注意。 我感到一阵血腥从背后袭来。我回头,老祖宗正冲我飞奔而来,看起来尚有几十米远,但是按照他的速度,也就几秒钟的事。 我正在手足无措的时候,忽然一个人跑到我面前。 我抬头一看,是道士。 道士身手矫健,一点也不像是刚受过重伤的样子。他和王二一样,手里拿着一叠黄符。 老祖宗咆哮着冲过来,道士不敢正面交锋,拉着我向侧面躲了躲。 王二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看不能幸免。 这时候,道士疾步上前,欺近老祖宗身侧,轻伸猿臂,一张黄符拍出去,正中他的后脑。 我看见老祖宗像是被烙铁烫住了一样,仰天嘶吼,半个脑袋都变得通红。 我在旁边看的胆战心惊又暗暗诧异:怎么?道士居然这么厉害? 然而,道士虽然厉害,终究还是不能置老祖宗于死地。 老祖宗动作虽然迟缓,但是还能动,而且周身是毒,道士根本不敢太靠近。 老祖宗在脑袋上用力拍了一下,黄符被扯成两半撕了下来。 随即,他伸手去抓道士。 我看见王二躺在地上,老祖宗在他周围爬来爬去,有好几次差点踩住,不由得暗暗担心。 正在这时候,我忽然听见一声惨叫。 我回头,看见那只断手已经从黄符围成的圈子里面逃出来,正在追赶那个警察。 我着急得跑过去,跑到半路忽然又想起来:即使我过去了能顶个屁用。这时候我肠子都悔青了,为什么不早点跟王二学功夫。 正在这时候,我听见身后一个急促的声音:天下,天下。 我回头,眼前的一幕把我惊呆在地上。 道士已经被老祖宗抓住了。他奋力挣扎,但是力道越来越弱。老祖宗并没有咬他,但是嘴里呼出来的黑气已经让道士抵受不住。 他一张脸变得漆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我敢肯定,再有十几秒的工夫,他就会变成一个人干。 我不知道怎么办,难道我要冲上去把老祖宗拉开?我没有那个胆量,也没有那个本事。 正在手足无措的时候。道士痛苦的喊了一声:师兄。是我。 老祖宗的动作居然缓了一缓,我大为诧异:难道,他还认得道士? 紧接着,我看见道士趁老祖宗稍微放松的一瞬间。艰难的从怀里艰难的掏出来一张镇尸符。然后,双目含泪,伸手按在老祖宗身上。嘴里痛苦的说道:师兄,对不起了。 瞬间,老祖宗身上像是着了火一样,我看见胸口那片绿毛都在燃烧。老祖宗仰天长嚎,一把将道士按在地上。脸上的表情狰狞又痛苦。 道士显然也不好受。老祖宗显然把痛苦都发泄在了道士身上,我看见他的身子被老祖宗按在地上,像是一块面团,简直揉搓的不成样子。 道士艰难的说了句:天下,用桃木楔。 我低头捡起地上的桃木楔。道士瞪着眼睛,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是指了指那张符。 我会意,从地上捡起了一块半截砖,豁出命去跑到老祖宗身侧,隔着镇尸符使劲钉老祖宗的身子。镇尸符烧过的皮肤略有松软,我只砸了一下,桃木楔就扎进去了一寸多。 我本以为,老祖宗被镇尸符折磨得头昏脑涨,根本无力顾及我的小动作。 没想到,桃木楔给它带来的痛苦要远甚于镇尸符。老祖宗忽然从地上弹跳起来,顾不上摊在那里的道士,转身向我扑过来。 我一见势头不好,扭头就跑。老祖宗紧跟在身后,速度快的惊人。 我嘴里哇哇大叫:道士,救命啊。 道士瘫在地上连爬起来都难,谈何救命。 忽然我觉得后背一阵阴气扑过来,我知道老祖宗来了。 我来不及回头,反手把砖头扔了继续跑。也不知道砸中没砸中,反正效果都差不多。 跑了两步,我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地上的雨水溅了我一脸。我根本来不及擦,两手撑地爬起来要跑。 忽然,背上像是有千斤巨石压下来一样。我又重重的趴倒在地。 我胸腹憋闷,根本无法再喘气。背上一阵剧痛,像是要被扎穿了一样。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这次是真的完了。我趴在地上,脑袋里乱纷纷的。动又动弹不得,只能闭目等死。 但是,过了很久也没有动静。 忽然,有个人犹犹豫豫叫了我一声。 我抬头,看见那个警察一脸犹豫,远远的看着我。 他见我动了,紧张的问道:你没事吧。 我反正已经是要死的人了,心灰意冷又意兴阑珊,喘着气说:有事没事你看不出来吗?让老祖宗压在背上,能好受的了吗? 警察疑惑的说:我看他像是死了。 我呸了一口:好像老祖宗之前是活的一样。不过,老祖宗好像真的不动了。 我费力的拱了拱后背。只觉得老祖宗从我身上倒下去,翻了个身掉在泥地里。 我这时候看见,他胸口上那只桃木楔已经深深的扎进去了。我忽然想起来刚才后背上那一阵生疼,估计是老祖宗摔倒在我身上的时候,硬生生顶进去的。 我哆哆嗦嗦站在地上,脸上慢慢露出了微笑:这家伙,终于,终于,死了。 我正在得意忘形的时候,老祖宗的身子忽然抽搐了一下。这下把我吓得不轻,我连忙远远地跳开。 老祖宗没有站起来,只是手脚在地上一个劲地抖,像是发了羊癫疯一样。 忽然,我听见身后的汽车里传来了当当当一阵响声。 我疑惑的回头望了一眼。 警察连忙紧张的说:别开车门,我刚才想办法把断手关进去了。 话音刚落,我看见车门上出现了一个手印。 这只断手,居然有这么大的威力。 我们两个惊恐的看着那辆警车,毫无疑问,这车不能困住断手多久。 想想一会它逃出来之后,我们两个不由得发抖。 这时候,远远地我看见道士招了招手,我跑过去,道士艰难的说:烧,把师兄烧了。 我抬头,对警察说:道士让咱们把老祖宗烧了。这玩意也没地方捡柴禾啊。下着大雨,怎么烧? 警察苦笑着指了指警车:我这工作估计保不住了。没准还得进号子里蹲几年。 我们两个费力得抬起老祖宗。这家伙死沉死沉,像是石头做的。 我们把它举到车顶上,个个累的气喘吁吁。 警察捡起坑边的斧子,用力把汽车油箱砸坏了。混着雨,空气中飘起一股汽油味。 然后,警察拉着我走远,把火把扔在了车上。 道士一张脸已经没有人样了。胳膊腿别扭着弯曲着,每喘一口气都要吐出血沫来。 但是他挣扎着爬起身来。 我走过去扶住他。 他远远地朝那团熊熊的火焰跪下,嘴里喃喃自语:对不起,师兄,。对不起。我找了你二十年,见到你的第一天就要把你杀了。天呐。 然后,他努力的弯腰,想磕头。 我看见他的胸腔上面有一个坑,肋骨显然断了。 道士咬牙忍着疼,一定要磕这个头。他的脑袋重重的撞在地上。然后,瘫倒在地上。 我看他满头大汗,嘴唇发白,已经是疼晕过去了。 我和警察检查了一番,幸好王二和道士都还有气。 我看了他一眼,相对苦笑:走吧,还是咱们两个背人。 说是背人,其实我们根本没有那个力气了,我们扶着王二和道士,走的气喘吁吁。 前两天还高大威严的警察叔叔,瞬间和我成了哥们。 我喘着气叹道:原来道士这么厉害。 警察也叹了口气:不是道士厉害,是你那个小兄弟厉害。 我诧异:我那个小兄弟? 警察点点头:叫什么来着?对了,文闯。当时回去之后,大家不是全都中毒了吗?别的人哼哼半天爬不起来。唯独你那个小兄弟,过一会就能动了。这时候,道士忽然就想起来,那只断手捏住文闯的腿之后,一遇见文闯的血,马上撒手了。 我点点头:好像还真是啊。这是什么道理。 警察叹了口气:谁知道什么道理啊。不过那个道士跟文闯要了点血,然后走到那间小屋里面了,随手抹在张老师身上。哎呦,张老师给烧的皮开肉绽的。 警察顿了顿,忽然恨恨道:老子找了那么久张老师,原来是让你们给关起来了,还给弄成那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太特么狠了。 我连忙解释:这可跟我们没关系啊,张老师是让人咬了,给变成僵尸了。 警察点点头:这个我知道,道士都告诉我了。哎,后来道士拿着文闯的血画了好几道符,让我开车把他送过来了。哎,老祖宗是除掉了,死了的人可怎么交代呢。 我们两个慢慢一步一喘,一直到半夜才走到村子里。 好不容易到了王二家,我看见我爸站在门口。 我吓得一哆嗦,扔下背上的王二就想跑。 但是我爸叫住我了,声音带着哭腔:天下,你妈出事了。 第八十五章 要人 我听了这话,心里不由得一紧。甚至忘了害怕。 我问我爸:我妈怎么了? 我爸一脸死灰:死了。 我心里一凉,觉得全身都很虚,我软软的在地上走了两步:别闹,我妈到底怎么了? 我爸在脸上抹了一把,吸了吸鼻子:死了。 我摇摇头:别闹,我我,我回去看看。 我走了两步,两腿发软,然后,不由自主的坐下来,身子正好压在王二的腿上。王二刚才被我扔在了地上,被我一压,居然醒了过来。 王二睁开眼睛瞧了瞧:大侄子,你就这么折腾我啊。 我嘴里嘟囔着:我要回家看我妈。然后我就挣扎着站起来。 王二扭头问周围的人:小五媳妇怎么了? 我爸阴沉着脸不说话。 警察好心提醒道:死了。 王二也吃了一惊:好好地怎么死了? 警察费劲的扶着道士:我怎么知道啊。王二,你赶快给想个办法啊,这道士情况不大妙啊。 王二躺在地上摆摆手:你先把他扶我家去,用膏药驱驱毒什么的。再给我拿过两贴来。小五,你扶着我,跟我好好说说,你媳妇怎么了。 王二根不起来,在地上躺着都喘。我爸试了几次,见他一动就疼得冒冷汗,只得作罢。 王二躺在地上,微闭着眼睛:怎么死的,跟我说说。 我爸坐在地上,声音低沉,第一次不那么刚强,听口气,真的把王二当成哥哥了:前两天我跟她吵了一架,把饭锅扔了。从那天开始。她就开始没完没了的寻死觅活,自杀了好几回。 王二闭着眼睛躺在雨地里:自杀了好几回? 我爸点点头:一直闹腾着要上吊,开始的时候我还看着他,今天下午,一个没看住。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断了气了。 王二猛地睁开眼:一直都是上吊吗?没有喝农药,跳井,撞墙,割腕? 我爸急了:王二,你怎么说话呢? 我爸没明白什么意思,王二的话却让我心里一动。我连忙说:二大伯,吵架那天晚上我看见李寡妇了,当时忘了跟你说。 王二猛地动了动,看样子是想坐起来,但是疼的哎呦一声,又重重的躺下去:你看见李寡妇了? 我点点头,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 王二长舒了一口气:小五,你媳妇可能还有救。 我和我爸全都喜出望外:真的? 王二嗯了一声:不过,也得看她的造化。看样子,是被李寡妇给跟上了。天下,你去我屋里拿一叠镇鬼符,顺便把文闯叫上来。 我忙不迭的走下去。看见青爷已经醒了,满脸怒气的坐在王二的破床上。文闯脸上则有一个鲜红的五指印。 警察正忙着给道士贴膏药,还在往嘴里塞糯米。 我心里烦躁,也懒得管。东找西找,找了一叠符纸揣到怀里,看见桌上扔着几贴膏药,顺手拿了。我对文闯说:跟我走一趟。 文闯答应了一声,跟在我身后。 我轻轻对文闯说了一句:我妈快死了。 文闯马上换了一副沉重的神情:怎么回事? 我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上楼梯。 外面王二还躺在雨地里。 王二一看见文闯,马上把他叫过去:你去和天下,把镇鬼符,在村子周围,所有出村的路上都贴一张。你能看见鬼,顺便找找有没有小五媳妇的魂。贴完了之后来这找我。 我爸也想跟上来,但是王二把他叫住了:小五,你帮我把膏药贴上,然后去找辆板车。 我和文闯不敢怠慢。拿着镇鬼符满世界的贴。还好,这时候雨已经停了。镇鬼符静静的贴在地上。我看着他们,心里很异样,薄薄的一张纸,能救得了我妈吗? 文闯说:走吧,去找二大伯。 我摇摇头:你自己去吧,我要去看看我妈。 文闯叹了口气:好吧。 我独自一人走在夜里。路还很滑,我走的心神恍惚,不时的摔一跤。 我走进家门口,大门敞开着,里面黑着灯。感觉冷冷清清的。 我慢慢走进去。伸手想拉开灯。 忽然我耳朵里听见一个声音:松手。 这声音很轻,像是我妈。我连忙喊了一声:妈,你在哪? 那声音戛然而止,周围静悄悄的,我站在黑洞洞的屋子里面,仔细侧着耳朵听。 这是我第一次迫不及待地想见到鬼魂。但是,之后再也没有什么声音了。 于是拉开灯。屋子里面瞬间被照亮了。 我看见饭桌还在,上面有两个空碗,估计是我爸妈的。还有一只碗,里面满满的盛着一碗饭,放在我的位置上。估计,是给我留着的。 我不由得鼻子一酸。 我已经看见我妈了,在她自己的床上,像是睡着了一样。 我走过去,看见她脸色发紫,没有一丝生气,脖子上一道勒痕。 我轻轻叫了声:妈。 我妈不理我,静静的睡着。 我哆嗦着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凉的。 我觉得身子有点软,于是坐在床上。我累了一天,也饿了一天。回家后碰上这种噩耗,精神简直要崩溃了。 我忽然想起来,我二大伯不是说还有救吗?我站起来,决定去找王二。 这时候我忽然发现,屋子里面平白无故起了一层雾气。白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雾气中好像有人在走动。我叫了一声:是谁在那。 人影一闪而没。 我迅速的追过去,却什么也看不到。 忽然,我听见身后有人悲伤地叫我:天下。 我回头,看见是我妈,脸色苍白,没有任何血色,正在直愣愣的盯着我。 我心中大喜:妈,你没事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妈。 我走过去,我妈却远远的躲开我,始终不让我靠近。 我着急的问:妈,你这是怎么了? 我妈躲在远处:天下,我好惨啊。 我妈这一声喊出来,我忽然觉得身上阴冷阴冷的。脑子里一激灵:难道是我妈的魂魄? 我正要说话,忽然,白雾中一个绳套甩了出来,一下套在我妈的脖子上。 我妈惨叫一声,舌头伸出来老长,一路惨叫着被拖到白雾里面。 我哭喊着追过去,可是那边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我大声地喊:妈,你在哪,妈。 但是根本没有人回答我。 我想前猛跑了两步,忽然一下撞在墙上。 我猛然睁开眼睛,发现我仍然坐在屋子里,电灯亮着惨白的光。照着我妈惨白的脸。她安安静静的坐在床上。 我想起meng中的情形,隐隐约约想起来,拿着绳套带走我妈的,好像就是李寡妇,不由得,我心底里升起一股恨意来。 外面的天已经要亮了。我站起来,胳膊腿都是麻的。 这时候,我看见门口过来一辆板车。拉车的是我爸,坐车的是王二。后面跟着拄着拐杖的文闯。 我快步走出去:二大伯,快看看我妈,还有救吗? 王二被我爸扶着,一步吸溜一口冷气:人呢? 我们把他扶进去,王二看了我妈一眼,然后伸手摸了摸额头。他想了想,对我爸说:摸摸胸口是不是还是温的。 我爸会意,过了一会,喜道:热乎的,还没有凉。 王二点点头:那就还有救。 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虽然昨夜刚刚下过雨,但是天依然灰蒙蒙的。没有太阳,很阴沉,空气中像是飘着许多小水珠,湿漉漉的。 王二说:你们两个把镇鬼符贴好了? 我们点头答应:贴好了。 王二对我爸说:把你媳妇拉上。去李寡妇棺材跟前要人。 王二这一声要人,颇有当年王家五虎的风范,气势汹汹,当仁不让。 我爸拉着板车,我们几个在后面推着。我忘了我有几顿饭没有吃了,但是我根本吃不下。 路上我们凶神恶煞得逮住了几个乡亲,问明白了,李寡妇的棺材在王大胆哥哥家门前。 我们把我妈拉过去。 看见李志学一言不发的站在棺材前面,门口大胆嫂子正在破口大骂。 王二坐在板车上,上半身被两块木板固定着,看起来像个偏瘫,神情却像个黑帮老大。 天下,把李寡妇给我揪出来。 我满腔悲愤,上去就开馆。 李志学也是满腔悲愤,伸过手来阻拦。这下子下手没轻没重,一把将我推倒在地。我摔在地上,后脑勺磕在班车上,生疼。 王二很平静,只说了两个字:打。 我爸走过去,一脸平静,一个耳光甩过去。把李志学打的脖子一歪,倒在地上。 不愧是熟能生巧。我爸这耳光,又疼又响,无论是从视觉还是听觉,都挺解气。 然后,王二从班车上摸出一把斧头来:把棺材撬开。 棺材盖用长钉子钉着,王二给我的斧子砍柴倒合适。要是开馆,那就有点不对路了。 我接过斧子来愣了愣神,忽然,我明白了。提着斧子快步走过去,一下下得砍那口黑漆棺材:让你祸害我妈,让你祸害我妈。 李志学万念俱灰坐倒在地上。王大胆的嫂子已经吓傻了。 棺材很快四分五裂,露出里面的尸骨来。 第八十六章 辱尸 李寡妇的棺材被斧子砸裂了,劈开了。散落一地。 里面的尸体躺在棺材板上,摇摇欲坠。 王二吩咐我:把尸体砍了。 我一下愣在那里了。砍棺材我敢,但是砍尸体,这是不是有点过了。 王二哼了一声:自己上吊自杀,不能投胎,就找替死鬼。这种事真是卑鄙无耻,让她死无全尸都是轻的,识相的就赶快出来认罪,还有的商量。 然后,我听见他低声吩咐文闯:你给我看着点。一看见她露头,马上给我指出来。 我马上明白王二的意思了。 王二这是要用尸体要挟李寡妇,逼她现身。 这道理我懂,千万不能破坏尸体,只能吓唬,不然的话,弄巧成拙,李寡妇破罐破摔,把我妈撕了票就完蛋了。 我眼看救我妈有门,不由得心中一阵大喜。于是越发卖力,一斧头剁在棺材板上。 棺材底掉了一大块。李寡妇的尸体头发散乱,狼狈不堪。 王大胆的嫂子站在自己家门口,一个劲地叹息:真是作孽啊,这些人。然后重重的关上门,躲进去了。 本来木愣愣坐倒在地的李志学哭喊着扑了上来:你敢动我妈,我跟你拼了。 我心想:正好,正愁不够热闹。 我爸暂时充当了打手的角色。别看现在他老人家一板一眼,严肃冷酷。当年跟着几个哥哥也是无恶不作的主。现在眼看我妈躺在板车上,早就急眼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道义。 我爸一把揪起李志学的衣领,大巴掌左右开弓,打的山响。李志学从小没爹,何曾见过这个阵仗,挨了几下,即使不疼,也被我爸吓哭了。 有哭声最好,李寡妇要是真的心疼孩子,就该早点出来。 我一边有一下没一下的砍棺材,一边听得心惊胆战,毕竟这么多年了,我都是被我爸这么揍过来的。童年阴影像是放电影似得一遍一遍在脑海中闪过。我不由得缩脖子,握着斧头的手都有点哆嗦。 这时候,我听见王二着急的问文闯:来了没? 文闯也着急的说:没有啊,看不着。 王二急了:天下,把寿衣扒了。 我又是一愣:二大伯,这损的有点过了吧。 王二吐了口吐沫:过什么,她不是不要脸吗?咱们就不让她要了。 我还是不敢下手,王二居然忍着伤走过来。 他上半身被木板夹着,伸着两只胳膊:天下,你不敢来,二大伯来。 我忽然明白过来这个老光棍在想什么,急道:二大伯,现在救我妈要紧,你可别乱来啊。 二大伯在我耳边说:傻小子,我这是逼她出来呢,她是要当缩头乌龟,咱们就把她扒光,让祖祖辈辈的人都笑话她。 我疑惑的点了点头,眼看着王二粗暴的撕李寡妇的寿衣。 忽然,他的手停住了。两眼看着李寡妇的尸体。 我伸了伸脑袋,看见李寡妇的肩膀用一块花布包着,但是这块花布显然不够大,露出下面一块黑色的胎记来。 我问王二:怎么胎记还用布包着? 王二摇摇头:这不是胎记。 然后,他手脚麻利,把李寡妇的上身扒了个精光。 我看见那块花布其实很大,不仅包着肩膀,还包着胸口。它在李寡妇身上不知道缠了多少圈,然后又在胸前打了个结。 王二两只手哆哆嗦嗦,急切地解开那个结,像是一个急色鬼。但是他的表情庄严肃穆,像是在开党代会。 那个结被解开了,王二费力的把花布一圈一圈从李寡妇身上摘下来。 眼前的景象把我吓了一跳,我不由自主的想后退。 但是王二叫住了我:天下,别动,扶着我点。 于是我不得不看那具赤着上身的尸体。整个胸部都是一片乌黑,从胸口一直蔓延到小腹和肩膀。皮肉已经萎缩干枯,皱巴巴的贴在骨头上。 王二指着李寡妇的胸口说:你看这里。 我看见在心脏附近,有一个伤口。由于皮肤已经黑了,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我惊恐的问王二:这是怎么回事? 王二肯定的说:她死之前被咬了,伤口太靠近心脏,根本没有办法补救。 我惊诧的问:是张老师? 王二摇摇头:李寡妇死了三天不到,普通的尸毒不会扩散这么快。咬她的僵尸,至少十年以上。 我惊诧莫名。脑袋里乱纷纷的理不清头绪。 王二回过头来,对我爸说:小五,先别打了,我问点话。 我爸刚才两只手就没有停,把失去我妈的悲愤全都发泄在李志学身上了。现在李志学的脸肿着,红通通发亮,像是一个大皮球。恐怕李寡妇复生,也认不出来她这个宝贝儿子了。 王二走过去,也不说话,盯着李志学的脸蛋。然后他用低沉的声音说:李志学,我问你话,你老实跟我说,要不然。。。他把一手长指甲晃了晃:你的脸就等着破相吧。 李志学吓得哆哆嗦嗦,早就崩溃了。主动说:二大伯,你想怎么样啊。我好好的找王大胆合葬,没招谁没惹谁啊,这是我妈的遗愿啊。 王二问:我问你,你妈为什么死? 李志学呜咽着流泪:我也不知道啊,那天早上我起床和面,想做包子,出来一看,我妈就上吊了。 王二想了想:上吊之前正常吗? 李志学摇摇头:不正常。 王二马上来劲了:怎么不正常? 李志学说:她每天晚上都哭,哭到三更半夜就出门,后来我偷偷跟了她一次,原来,她去了王大胆的坟头。我这才知道,我妈也不是那么恨王大胆。所以我妈死了,我看见她的遗书,二话没说就来找王家人合葬。 王二一脸失望的哦了一声。忽然,他像是想起什么来似得,问道:你妈之前,有没有要自杀的想法? 李志学说:没有啊,我妈还说攒够了钱让我娶媳妇呢。说是要留个香火还帮我看孩子什么的。我也没想到,几天前还说的好好地,怎么突然就哎。李志学又哭了起来。 王二想了一会,挥挥手,对李志学说:把你妈拉上。跟我来。 李志学被王家两个凶神折磨的服服贴贴,屁都不敢放,拉着板车跟上来。 文闯叹了口气:李寡妇可真耐得住性子,到底也没出现。 王二坐在车上,就在我妈的脚边,一直喘气。 我问王二:二大伯,到底怎么回事?我妈能救活吗? 王二说:天下,你放心吧,你妈的魂魄应该还在,不过,有问题的是李寡妇,她可能知道点什么。 我不解的问:知道什么? 王二说:僵尸是不死之身。如果没有人降服,能活几千几万年。而且凶悍无比,百米内鬼魅不敢靠近,有的牲畜也会躁动不安。 我瞪着眼:这么爽? 王二叹口气:有什么可爽的,这种东西,魂魄禁在身体里出不来,不能投胎转世,而且无知无识,其实和魂飞魄散也没什么区别。 我诧异:二大伯你怎么知道? 王二说:高人那本书上的原话。天下,这个李寡妇肯定是被僵尸咬了,她不想变成僵尸,永远不能投胎。所以,想了个办法,就是上吊自杀。 我一脸疑惑的看着王二。 王二继续解释:在看见李寡妇之前,我也没有想到这种办法。现在想想,被僵尸咬到之后,不会马上死。这时候上吊,脖子里吸不到气,特别痛苦,魂魄使劲挣扎,在临死的一瞬间,有可能从身体里面挣脱出来。虽然过程难受,但是这是唯一的机会。其余的死法,魂魄都会在身体里面留一段时间,往往就被禁住了。自杀而死的鬼不能投胎,所以,李寡妇又来找替身。 我不由得说:这个李寡妇这么聪明? 王二点点头:关键就在这。这办法她是怎么想出来的?她关于僵尸的知识是从哪听说的?所以我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我们一路说着,已经来到王二家门前。迎面看见警察正急匆匆地走出来。整个人洗的干干净净,衣服上的泥也没有了。 王二问他:你干嘛去? 警察愁眉苦脸:回去打报告啊。警车没了,同事死了,还死了个包工头,这可是不小的命案。趁着现在事情没闹大,赶紧通知上级吧。 王二安慰他:小伙子别着急,要是饭碗丢了,跟着二大伯学捉鬼。 文闯反问:你不是只教姓王的吗? 王二假装没听见,指挥着我爸:快把你媳妇抬进去。那个警察,为人民服务一下,把这个寡妇也弄进去。 我们来到王二的地下室。看见青爷躺在床上,两眼木愣愣望着天花板。看见我们进来,翻身坐起来,一脸警惕的看着我们。 而道士也已经醒了。不过,那张脸始终黑漆漆的,又干又瘦。恐怕再也恢复不过来了。 王二把我妈和李寡妇放到那间小屋里面。着急的对道士说:有事。 道士声音很虚弱:什么事? 王二神秘的说:关于僵尸的。 道士自从杀了自己的师兄之后,一直痴痴呆呆,这时候听见僵尸两个字,双眼居然有了些神采,他着急的问:什么消息?找到害我师兄的人了吗? 王二挠挠头:那倒还没找到,不过,我觉得快了。这样,你先帮个忙,把我兄弟媳妇救活。 第八十七章 拘魂 道士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我都快死了,你看我能救人吗? 王二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这个道士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道士一脸漆黑看不出来脸色,不过听语气好不到哪去:你也知道我是道士啊?那你还用和尚们的话在这劝我? 我着急的说:你们两个能不能别在这扯了?赶快想办法,不然我一脚一个全都踹出去。 现在王二和道士全都身负重伤,能勉强醒着说话完全是靠多年练功支撑着,这要是别人,绝对在抢救室呆着呢。所以我说这话绝对是有把握的。 道士叹了口气: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王二,我听警察说你兄弟媳妇死了。我怎么救?我可没办法起死回生。 王二说:不是让你起死回生,是让你把魂给招回来。她是被李寡妇的吊死鬼抓去做替身了。 道士诧异了一声:这么缺德的事?那个李寡妇不怕坟头让人给平了? 王二叹口气:她是豁出去了。然后,王二把发现李寡妇被僵尸咬中胸口的事说了一遍。 道士听得直瞪眼,干瘦脸上似乎只剩下这两个大眼睛:你确定这办法是她自己想出来的?真是险中求胜,匪夷所思,巧夺天工。 道士连说了三个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意在王二面前摆弄文采。但是我却明白,道士已经惊诧的不知道怎么表达了。 道士缓了缓神:我总觉得,这种奇思妙想,哪怕是咱们这些有功夫的都不容易想到,她一个普通村民,恐怕是瞎猫碰上死老鼠,撞出来的吧。 王二笑了笑:万一不是呢。 道士点点头:没错,没错。得把她的魂魄拘过来。 然后,道士指挥者文闯和我爸来回的摆香案,上贡品。 我已经快要饿晕了,瘫软在椅子上,闭着眼往嘴里塞东西。 这时候警察已经准备着走了,看见道士要做法拘魂又忍不住要看。 王二轰他:你赶快忙你的去吧,学校里面死了人,现在天色还早,过一会大家都起床出来溜达,万一发现了,我看你怎么办。 警察点点头,转身就要走,走到一半又回来,诚恳的说:王二,那个张老师,你打算关他到什么时候? 王二说:当初关他,不过是想在他身上试验一下,好验证验证书上驱僵尸的法子灵不灵。现在老祖宗也死了,关着他也没什么用了。我也正在发愁,拿他怎么办。 我说:把他还给那个老太太不就行了? 王二摇摇头:张老师怎么说也是僵尸,虽然被砸成那样,弱了很多,但是仍然有一定的攻击力,放出去,恐怕要出事。 文闯一边摆香案一边说:送到精神病院不得了?我看张老师这情况和那些打人骂人的精神病们也差不多。 王二不悦道:怎么说话呢?谁说精神病都是打人骂人的?精神病能和僵尸一样吗?瞎胡闹。 这时候我才想起来,王二也曾经得过精神病。 警察想了想,诚恳的说:王二,你要是信我,就听我的。找一根铁棍,照着张老师脑袋上再来那么几下。把他砸死。然后埋到镇妖塔下面,就说是不慎被碎砖瓦砸死的。 这话一出口,我和文闯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怎么大人的世界这么恐怖。 警察看我们两个神色不对。尴尬的笑了笑:小兄弟,咱们是熟人我才这么说话,我不是坏人。而且那个张老师有危害性。这么处理,大家都比较省心。 我和文闯忙点头:知道,知道。 我笑了一声,指了指一直躺在床上沉默不语的青爷:只可惜便宜了这小子。张老师的脑袋明明是他砸扁的。 青爷低低吼了一声:滚。像是一头受伤的狮子。他现在心情应该差到了极点吧。危险的时候小兄弟们一哄而散,躺了一夜,好容易捡了条命,却连个找他的人都没有。整天听我们几个瞎扯,想走却又走不了。 警察的提议最后得到了大家的赞同。 王二说:现在张老师是僵尸,不能因为咱们曾经认识他,就区别对待,我这个人最公平了,文闯,你去把他杀了。 文闯摇摇头:不行,我距离僵尸近了就腿软。 我诧异道:我记得你救青爷的时候,挺利索啊。 文闯笑容很不对劲,挠挠头:我也不知道啊。可能当时情况太危急了。那什么,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 王二叹了口气:大侄子,我和道士肯定动不了了。你爸和警察又不是这一行里的,不然,还是你来吧。 我看了看众人,只得一步步走过去。 小屋里面,张老师被铁链拴着,铮铮作响,看见我之后,张牙舞爪的扑上来。 我叹了口气:你凶狠点吧,你再狠点,我好下得去手。 门外的警察不住的催促,我只好慢慢的拿起桃木楔,一下下钉在张老师胸口。 他抽搐了一会,就不动了。 警察用一块床单把张老师裹了裹,独自扛走了。他知道我们几个人要救人,没有要求帮忙运尸。 我走到外面的时候,看见香案已经摆好了。道士不能行动,请文闯代劳。 两人一个说,一个做,居然配合的有板有眼。 道士先取出来几张符咒,然后在地上摆了一大盆水。那几道黄符在文闯的剑尖上晃来晃去,忽然化作一团火球,绕着那盆水旋转不休。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的见到道术,比王二不伦不类,一半自学一半随意发挥来的正统多了。 随着黄符在水盆上面旋转不休,我们看见里面居然被火光照应出一些影像来。 里面像是有几个人影,正在慢慢的走动,然而,到处都是白蒙蒙的,和我meng中的景象类似。 慢慢的,里面白雾消散,出现清晰的影像。我一眼就认出来,这不是王大胆家吗? 王大胆死后,他的房子就归了大胆哥。大胆嫂子把那里当成了菜园子。种了不少菜,墙根下又移栽过来葡萄架,沿着墙一直爬到房顶上。 忽然,我在葡萄架下面看见蹲着一个人,面色苍白,神色痛苦,不是我妈是谁。 王二点点头:葡萄架下面阴气重。躲在这里,正常。 道士问:看到李寡妇没? 我们全都摇头。 文闯说:她肯定就在这里,我能感觉到。 忽然,一道白影从葡萄架下面蹿出来,拉着我妈就要逃走。 我一叠声大叫:就在这,就在这。看到了。 道士大喝一声:拘魂。 与此同时,文闯手中的桃木剑一震,剑尖猛地向前一抵。符咒化成一道金光,飞进水中的图像里面。 然后,我听见一阵凄厉的鬼哭声。那盆水剧烈的震荡起来。那些图像早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团升起的水汽。 那盆水像是被煮开了一样,剧烈的震荡,向外面泼出来不少。 渐渐地水汽凝聚,出现两个人影。分明是李寡妇和我妈。 我喊了一声:妈。就要走过去。 王二连忙喝道:不能过去。 我不解的问:为什么? 王二说:你妈是被勾走的魂魄,不属于鬼,本身就很脆弱,再加上她平为人柔弱,你这一过去,生气太重,恐怕对她有什么损伤。 我一听这话,马上站在那里不敢动了。 我妈和李寡妇只是两道朦胧的人影,像是水汽聚起来的一样。 我妈沉默的站在那里。被李寡妇拉扯着。 而李寡妇一直在凄厉的嚎叫:王二,你害了我们家大胆不算,现在还要来害我。 王二气定神闲,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你们家大胆是你儿子害的。你是自己上吊自杀的。关我什么事?你自己做了吊死鬼,又跑来勾小五媳妇的魂魄,这事闹到阎王爷那里,恐怕你都没理。 李寡妇的气焰果然下去了不少:不管怎么说,王二,你总是对不起我,要不是你,我也不用过的那么苦 王二冷笑:你用毒包子毒了我一次,也算是报了仇了吧。怎么又来找小五的麻烦? 李寡妇简直是在哀求了:我那天到处找替身,一直找到半夜,终于看见你弟弟正在和媳妇吵架。我一时昏了头,才打她的主意。王二,我知道你有本事,你放了我,咱们有话好说。 王二嘿嘿笑了一声:不把你拘过来,你还以为我王二只会些花拳绣腿。现在知道怕了? 李寡妇沉默不语。 王二摆摆手:大侄子,你先把你妈的魂送回去。拿着。 他递给我一直蜡烛,让我捧在手里,一边走一边喊:妈,咱们回家了。妈,咱们拐弯了。妈,咱们进门了。 随着我一声声的喊,我看见我妈怔怔得从李寡妇身边走开,慢慢的跟着我,走到王二那间小屋里面。 然后,我按照王二的吩咐,把蜡烛放在我妈枕头边上:妈,你累了,躺下来歇会吧。 我妈果然缓缓躺下,但是,人却没有马上醒来。 第八十八章 鬼谈 我妈躺下之后,过了很久,始终没有动静,我心里着急,探头出去想叫王二。这时候,正好看见他递过来一碗水。 我见那个碗脏污不不堪,里面的水也不是很干净,水面上飘着黑乎乎的一层不知道什么东西。 我问他:这是要干嘛? 王二把碗递给我:先在身上撒一半,然后剩下的喂她喝了。 我诧异:这么脏。 王二说:你懂什么,这是烧了符的水,快去,喂完了出来,还有事找你呢。 我只得把碗接过来,然后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撩拨着水往我妈身上撒,这种感觉,真有点观音菩萨手执净瓶洒下万点甘露的意思。 我正在那胡思乱想。忽然听见我妈轻轻地动了一下。 我心中大喜,连忙凑到她耳边,叫道:妈? 我妈紧闭着双眼,两片嘴唇动了动,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我连忙把那破碗端过去,小心翼翼的喂水。 我妈看起来意识并没有完全恢复,但是能不自觉地吞咽,我渐渐放下心来。 常听人说,只要吃得下东西,就还有救。 一碗水喂下去,我看见我妈的脸色渐渐的有些好转,虽然还是很苍白,没有什么血色,但是和之前的死气沉沉想比,已经是天壤之别了。 忽然,我看见我妈的嘴唇动了动,紧接着,像是要说什么。 我连忙把耳朵凑过去,问:妈,怎么了? 我妈的声音很虚弱,很含糊,好像还不太适应自己的身体,咿咿呀呀的,但是听了一会我听明白了,她说的是:天下,给你留的饭你吃了吗? 我鼻子一酸,嗓子都有些哑了,连忙点头回答:吃了,吃了。妈,你饿不? 但是这次我妈再没有动静了,看样子,是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外面传来王二的声音:大侄子,你死在里面了吗?蜡烛让他亮着,你出来。 我走出来,看见王二和道士正在盘问李寡妇。李志学很怂的坐在椅子上,两眼看着李寡妇。 我问王二:我妈没事了吧。 王二点点头,递给我一沓纸钱:去外面胡同口烧了。 我想听听李寡妇说什么,接过纸钱,站在那里不动。 王二火了:快去。不想你妈醒了之后有麻烦就快点。 我叹了口气,拿着纸钱蹬蹬蹬跑出去。在胡同口点着了。 这时候已经是上午了,但是阴沉沉的像是傍晚。 纸钱一会的工夫就烧成了灰烬,忽然,前后左右来了七个旋风,瞬间就把我围在中间。 我心里一惊,不由自主喊道:别乱来,我有镇鬼符。 但是那些旋风根本不理我,仍然围着我团团打转,我闭着眼睛站在乱风中。过了好一会,才尘埃落定。 再睁开眼的时候,我看见地上干干净净,刚才的纸灰已经被一扫而空了。我忽然明白过来,这些旋风不是来找我麻烦的,是来抢钱的。 我不敢在外面多呆,转身跑了回去。 还没走到大屋里面,就听见道士和王二一连声的追问:你为什么要上吊,是不是因为被僵尸咬了? 李寡妇垂着脖子掉在半空中,声音幽幽地:没错,我这辈子过的太苦了,家破人亡啊,还被僵尸咬伤了。怎么什么坏事都被我给赶上了。 李志学坐在椅子上简直懵了。 王二神色激动:果然是僵尸咬得,怎么咬伤的? 李寡妇说:那天半夜,我发愁的睡不着觉,其实,我这阵子根本就没有睡好过,我躺在床上,一闭上眼就看见王大胆。我翻来覆去折腾了半夜。忍不住穿上衣服,去王大胆的坟地看看。我带了点纸钱,又给大胆点上香,拜了几拜,说了几句话。这时候,我总觉得后面好像有人,我一转身,就看见有人在我胸口上狠狠的咬了一下。我又疼又害怕,一下就倒在地上了。那个人还想接着咬我,这时候,远远地有很多人在喊话,还有一大片的手电光,越来越近,那个人就远远的跑了。我在地上坐了一会就回家了。到家之后,我一看那伤口,马上就明白,这是被僵尸咬了。 王二问:你怎么知道是被僵尸咬的?你被僵尸咬了之后为什么要上吊? 李寡妇犹豫了一会:因为我曾经遇见过一个人。 道士神色紧张:是不是一个道士?长得很高大? 李寡妇摇了摇头:是一个女人。那是十几年前了,我们家志学才两岁。志学这孩子,从小就懂事。每天晚上就安安静静的,不用我操心。但是有一天晚上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一直哭个不停。我哄了又哄,他怎么也不肯睡。我心里奇怪,打算找个医生看看。结果,刚走到大门口,就发现门外坐着一个人。 大半夜的,这个人马上把我吓了一跳。我转身就想回家。但是这人拽住我,嘴里说:大姐,能不能给一口吃的?我这才明白,原来是要饭的,而且听声音是个女的。于是把她领进去。 那天在灯底下我看了看这姑娘,见她长得倒也眉清目秀的,就是脸色不太好,我也没有多想,觉得可能是饿的时间太长了吧。 志学还在里屋哭,那女人吃了饭,问我:大姐,孩子好养吗?我总怕养不活。这时候我才发现,这姑娘大着肚子,看样子,也怀了几个月了。 我就跟她说,孩子好养,但是你到处要饭可不一定了。现在大伙谁家也不富裕,自己吃都勉强,你还带着孩子。几句话说的那姑娘就落了泪。 我见她身子骨真是不好,于是就邀请她在家里多住几天,把孩子生下来再说。也许大家都是女人,也都有孩子的缘故,很快,她就跟我熟了。 有一天,她死活不在我家住了。我就奇怪,问她为什么。这姑娘支支吾吾,终于说了实话,说她被僵尸咬了,一到晚上就控制不住。这两天情况越来越厉害,她见我人好,怕半夜疯起来伤了我,所以一定要走。 我一听这话,可是大吃一惊。紧接着,这姑娘撩起衣服让我看了看,我看见她整个上半身都快黑了。那模样,哎,可真是吓人。 我心里害怕,又是好奇,问她到底是怎么弄伤的。这姑娘不肯说。只是告诉我,万一哪天她真的变成了僵尸,肯定六亲不认,再也没有一点人性。而且那魂总得封在身子里面,再也不能投胎转世。 我可怜这姑娘,忍不住问她,就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吗?这姑娘说:办法也不是没有,除非在变成僵尸之前,用特别痛苦的办法自杀,让鬼魂自己从身子里面挣出来。比如上吊。我就问她:你为什么不自杀?问了这一句之后我又觉得这话有点不合适,怎么能逼着人自杀呢?但是这姑娘并不在意,摸着肚子说,她想把孩子生下来。而且,还想找一个人。但是要找谁,她却没有说。 我就和这姑娘说了一天,到了晚上,她死活不肯再住,就走了。 王二点点头:所以你发现自己被僵尸咬了之后,就上吊了? 李寡妇声音幽幽地: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我思前想后,想了整整一夜,又舍不得孩子,又不想变成僵尸,眼看着那一大块黑慢慢扩散到整个肚子上都是。我不知道当年那姑娘是怎么回事,我总觉得我这情况严重多了。没准不到天亮就变成僵尸,把志学也咬了。我也是没有办法呀,就上了吊了。 王二点点头,想了一会:你不知道那姑娘是谁?那天咬你的僵尸呢? 李寡妇说:不知道。那天的僵尸也没看清楚,天太黑了。 文闯早就愣在那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我们几乎都已经猜到,这个姑娘就是文闯的妈妈。 道士叹了口气,显得意兴阑珊,对李寡妇说: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再去祸害别人找替死鬼? 李寡妇一阵冷笑:不然怎么办呢? 道士诚恳的说:你这样干,罪孽深重,就算能投胎转世,不知道几辈子才能重新做人。 李寡妇的声音阴冷阴冷的:不知道几辈子才能做人,总算有机会做人。难道我要像孤魂野鬼一样,一直这么飘下去吗? 道士想了想:这样吧,只要你听我的,我使些手段,让你有机会重新投胎。 李寡妇大喜:真的?说了这话,又踌躇道:听说葬在一块,做了鬼也能做夫妻。你们能把我和王大胆合葬吗? 千不该,万不该。我多嘴说了一句:王大胆的魂早就不知道让王二弄到哪去了,就算是合葬也不成了。 一句话让李寡妇发了疯,屋子里平底起旋风,刮得人睁不开眼。 我耳朵里全是李寡妇凄厉的嚎叫:你还我王大胆,王二,你个害人精,我跟你没完。 本来王二和道士两大高手在这,根本轮不着李寡妇放肆。可是,王二和道士都身负重伤,一个让木板夹着,一个根本动弹不得。 一时间,人心惶惶,谁也拿李寡妇没办法。 第八十九章 善后 李寡妇忽然发飙,我们全都手足无措。 本来她被王二和道士镇住,服服帖帖,一时间急火攻心,头昏脑涨,才在这犯浑。 结果犯了一会发现,我们这些人根本就是黔驴技穷,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于是开始肆无忌惮,看样子,是想把我妈的魂魄抢回去。 这时候我真急眼了,叫道:王二,想个办法啊。 没想到,都这时候了,王二还想着尊卑,居然怒道:叫我二大伯。 这时候,李寡妇刮起来的旋风已经冲击了那间小屋不下十来次。但是她始终进不去。 我这时候才发现,原来我爸威风凛凛站在门前。鬼怕恶人,我爸就是恶人,一身煞气愣是把李寡妇挡住了。 我想冲过去帮忙,忽然一扭头看见李志学。这小子戴着眼镜,瞪着眼睛静静的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知道这小子看起来老实敦厚,但是从他砍死王大胆这件事就能看出来,他绝对不是什么善茬,今天我们跟他结下了梁子,以后少不得要防着他点。 但是这时候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我一跃而起,一脚将李志学踹倒在地,然后挥拳就打。 一边打一边高喊:刀呢,快点给我拿过来,先把这小子剁了再说。 李寡妇居然不闻不问,依然向小屋里面冲。 我爸凶相毕露,英气逼人,死死地守着门口,就是不让她进去。 这时候,文闯递给我一把菜刀。 我一刀砍向李志学的脑袋,李志学吓得脸色煞白,连忙一歪头,然后,他的耳朵就掉了半个。 李寡妇见我来真格的,转身扑回来对付我。 恰在此时,王二艰难的把木板解下来,喘着粗气从怀里取出来那只玉环,然后咬破舌尖,吐了点血在上面,随即,把玉环抛了过来。 李寡妇开始凄厉的尖叫,但是已经晚了,玉环所到之处,灰尘下落,水汽消散,原本不可一世的李寡妇简直是一溃而散的架势。 然后,周围恢复了平静,那玉环也不偏不倚,恰好落在我怀里。 我从李志学身上站了起来,扭头看了看众人。王二解下木板,倒在地上。我爸面色苍白,也有些支持不住。只有青爷,坐在床上,一脸嘲笑的看着我们几个。 对于他这个局外人来说,今天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是闹剧。 我把木板给王二系上。 王二点点头:有这块板舒服多了。 我把玉环递给王二:你打算拿李寡妇怎么办? 王二把玩着玉环,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正好,我要养小鬼,就拿她试试吧。 道士微微摇了摇头:二哥,不能这样,太损阴德了。 王二叹口气:说着玩的。这样吧,咱们想办法找到王大胆的魂,然后给他们俩撮合到一块算了。 我一脸无所谓:随便。 王二看了看我:你去。 我跳起来:凭什么我去啊,关我屁事。 王二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大侄子,不瞒你说,我养鬼,炼鬼的本事不到家。把王大胆给养坏了,这小子变成了王小胆,上次借他的阴气去乱葬岗,更把他吓得不轻。后来就把他给丢了,不知道在哪藏着呢。我要是去找他,阳气太盛,把他吓跑了,小孩才行,像你这样的。 我不情愿:找什么找啊,就这么着吧。我还得学习呢。 一句话说完,我意识到不对了。 果然,我爸原本坐在地上喘气,忽然听到学习两个字,马上来了精神:天下,你好好学习,今天晚上我抽查功课。 王二摆摆手:小五,你消停点吧,不把王大胆找到,李寡妇能让你们家好过吗?都什么时候了还查学习。僵尸来了能拿圆规扎吗? 我爸不说话了。 王二满意的点点头:天下,今天晚上你就辛苦点,让文闯陪你去。 我死样活气的答应了。 昨天晚上折腾了半夜,今天又折腾了一早上,我们个个困得要命。 文闯告辞回家睡觉去了,临走的时候答应我晚上过来。 王二把李志学轰走了,然后我们几个打算睡一觉。 岂料,刚刚躺下,就听见外面警笛声大作。然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们全都惊醒了,穿上衣服向外一看,外面有几十个警察。 我心中暗道不好:难不成我们这几天干的事败露了?我环顾了一圈,并没有之前的那个警察哥们,心里就更加忐忑了。 这时候,警察头头问了一句:哪个是王二? 王二见了鬼都不怕,这时候却面色死灰,声音紧张的要命:我是。 头头看了看他:你设计的那个什么镇妖塔出了问题。砸死人了,希望你能配合调查,跟我们走一趟。 王二还没说话,上来两个人给他戴上了手铐,然后押走了。 我看了看我爸,我爸说:走,咱们去看看。回头又嘱咐道士:你看着点家。 道士歪在那里,气呼呼的说:我都这样了,来个贼我也挡不住啊。 但是谁管他,我和我爸急匆匆往学校里面走。 走到学校大门口,我发现里面停着很多车,甚至有挖土机和吊车。看起来像是一个工地。 远远地我就看见王二,正在被人押送着指认现场。 我连忙走过去,问押送他的警察叔叔:我二大伯,这个,得判几年啊。 王二勃然大怒:怎么说话呢。你才判几年。 我吓了一跳:难不成是枪毙? 王二大骂:放屁,老子没事,你看看。 他把手举起来给我看了看,上面的手铐已经摘了。然后他指了指两边的人:这两个人看我年老体衰,扶着我的。 这时候,身后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兄弟,别来无恙啊。 我扭头一看,正是那个警察,不由得喜道:警察叔叔。 那警察摆摆手:叫我老李就成。 我问老李:我二大伯这是? 老李满面春风:放心,就是例行公事,我都交代好了。 我看见老李这架势,不像是要被撤职,忙问:你也没事? 老李神秘的说:本来局长要办我,幸好,我舅舅是开钢铁厂的,帮我挡了一灾。 我不明白:这两件事有关系吗? 老李在我耳边说:我舅舅有的是钱,给局长送了点,我不仅没有被开除,反而升职了。 我错愕。 老李说:咱们经历过生死,我当你是弟兄才跟你说的,这事可不能外传啊。 我忙点头:肯定的啊。你放心吧,我又不傻。 老李拍拍我肩膀:以后有什么事,来桐柏找我。我现在还能说得上点话。 我点了点头。 这时候,那个大坑里面的碎砖瓦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了。有人下去,把包工头和张老师的尸体相继拖了上来。很快装到车上拉走了。 老李在我耳边说:放心吧,上头都已经交代好了:包工头领着黑社会在校长家闹事,被我们抓捕,情急之下跑到这里面来,结果被自己的豆腐渣工程给砸死了,谁也怨不着。至于张老师,给他个见义勇为奖,帮忙抓歹徒,不幸身亡。 我不由的在心里暗暗赞叹:这话不是假话,句句属实,但是偏偏就把真相掩盖下去了。 我们看了一会,等王二被放回来的时候,就互相搀扶着回家了。 王二一路上都在叹息: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有钱就是好。天下,你以后可得挣大钱。 我爸反驳:有权能使磨推鬼,还是有权好。天下,你以后可得进中央。 他们两个一路上都在争论,有权能带来有钱,还是有钱能带来有权的问题。 我听得心里乱糟糟的,因为我对这两样都不感兴趣。我现在只想睡觉。 回家的路上,我看见好几拨人,有战战巍巍惦记着赔偿款的张老太太,有哭的呼天抢地的包工头一家。 我在王二的破床上,一觉睡到天黑。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看见我妈已经清醒了。 我欢天喜地跑过去,我妈虚弱的冲我笑了笑。她脸色已经大好了,只是脖子上的勒痕始终还在。 我跟我妈说了一会话,就被王二叫过去。然后递给我和文闯一人一个白纸糊成的灯笼,里面点着白蜡烛,怎么看怎么觉得鬼气阴森的。更何况,这灯笼上还写着大胆两个字。 我对王二说:大半夜的,你让我们两个举着这玩意出去,就算是写上大胆,也得害怕啊。 王二说:这大胆不是提醒你们俩的,是给王大胆看的,他看见你们,自然就会跟过来了。 我一听这话,心里更害怕了。 王二看了看表:差不多了,来来来,你们两个用这根上吊绳系住腰,一人攥一把纸钱。去吧,沿着那天咱们从乱葬岗回来的路,一边走一边喊,要是这蜡烛有什么反应,就是找到王大胆了。 我听得心惊肉跳,真想撂挑子不干了。 但是王二不同意,一个劲地催我:快上路吧,时辰差不多了。 我呸了一口:二大伯,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什么叫上路?怎么就时辰到了? 这时候,文闯在我身边幽幽的说了一句:二大伯说的没错,我奶奶说过,咱们这一身打扮,就表明了自己是鬼,一会出去了,要遵守阴间的规矩。 第九十章 是人还是鬼 我不由的头皮发麻,不由得问:什么是阴间的规矩? 文闯挠挠头:听我奶奶的意思,大概就是,人家让咱们干什么,咱们就干什么,心里得记着,咱们是鬼,不是人,不能像以前那样在路上走了。 我听得云山雾罩,只好点点头。 王二把我们两个送出去,临走的时候嘱咐我们:这两盏灯笼不要灭。凡事小心点,听文闯的。 我答应了一声,心里烦躁,不耐烦的走了,王二在后面似乎还在说什么,但是我已经懒得听了。 今天白天就没有太阳,到了晚上就更加阴沉沉的。 我跟在文闯后面在路上走了一会,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我被这种沉默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来,于是没话找话:文闯啊。 文闯答应了一声:干嘛? 我也不知道我要干嘛,于是找好没话找话的乱问:听道士说,你的血好像挺厉害。要是没有你的血,我们可弄不过老祖宗。 文闯好像有心事,话很少:是嘛。 这样一来,我更没有话说了。 忽然,我想起来一件事,不由得大汗淋漓,拉着文闯猛地回头往家跑。文闯不明所以拉住我:你要干嘛? 我着急的说:你忘了?李寡妇刚刚在乱葬岗让僵尸咬了,咱们这大半夜的去那儿,不是找死吗?僵尸肯定就在乱葬岗。 文闯拽住我:放心,你跟我走吧,保证你没事。 我不肯走:你别逗我行不?你见了僵尸两腿发软,都走不动路,你怎么保证我没事?难道你留下来让他咬两口,给我争取逃跑的时间?万一你不好吃呢? 文闯手上用力,尽量稳住我不让我跑了,一边拉扯一边说:你来之前,二大伯都跟我交代清楚了,你放心,僵尸不会咬我们的。 我诧异:为什么啊。 文闯指了指手里的灯笼:因为我们现在是鬼啊。 我瞬间觉得一阵阴风飘过。 文闯说:僵尸对我们不感兴趣。但是普通的鬼怕僵尸,如果有僵尸的话,咱们就得远远的躲开,一般情况下,僵尸是不会为难我们。 我战战兢兢的答应了,然后左顾右盼的跟着文闯走。虽然文闯拍着胸脯保证没事,可是我还是心惊胆战。走的格外小心,时刻准备着看见僵尸之后撒腿就跑。 手里的灯笼晃晃悠悠,白蜡烛的火光也晃晃悠悠。我时不时的回头看看,街上冷冷清清的,只有我们两个的影子在身后乱晃,像是跟着些孤鬼什么的。 我不由得有些担心,对文闯说:咱们周围,有没有鬼? 文闯回答的理所当然:当然有了,而且还不少呢,就跟白天街上的人一样。不过不要紧,咱们和他们是同类,他们不会把咱们怎么样的。 我手心冒汗:我跟他们不是同类,我是卧底啊,你可别这么说了,听的人心里紧张的要命。 文闯嘿嘿的笑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这声音有点古怪,我看了他一眼,脸色如常,倒也没什么异样。 但是我心里总是不踏实,我忽然记起来,自从乱葬岗那一夜之后,每次我和文闯单独出来,文闯总是要出点状况,把我吓得半死。 想到这里,我又看了文闯一眼,在灯笼的火光下,我忽然看见他嘴角上泛,慢慢出现一抹微笑。 文闯绝对是个粗犷的小伙子,这种婉约中带点文艺的微笑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脸上。现在他这副表情,可以说是诡异之极。 我有点踌躇,深呼吸了一口气,大着胆子喊了一声:文闯? 文闯带着那神秘的笑容扭过头来:怎么了? 我说:你笑什么? 文闯脸上笑意越来越明显了,但是他的声音却平静又诧异:我没笑啊。 我看见那张脸简直是在嘲笑,不由得想扔掉灯笼逃跑。 正在这时候,我的脚踢到了什么东西,把我绊住了。 我低头看了看,脚下什么也没有。明明是平整的地面,可是我偏偏走不过去。腿到前面自然而然的拐弯,像是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把我挡住了。 我急得一阵冷汗,怎么身体就不听使唤了呢? 正在着急的时候,文闯拽了我一把:这里走。 他的手冰凉冰凉的,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 我不想跟着他走,但是被拽的踉踉跄跄。 一脸古怪的文闯领着我走到路边,然后取出几张纸钱,在灯笼里面点燃烧了。 然后,我们两个继续向前走。 恐惧让我不再好奇,我只想什么时候挣脱文闯的手,好早点逃回去。 但是文闯在我身边幽幽的说:刚才是一座城墙。为鬼设的城墙,出出入入得交买路钱,刚才我领着你从城门底下走的,顺便打点了一下看门的小鬼。 我唯唯诺诺:没想到阴间也这么黑。 文闯嗯了一声:在哪都一样,阴间的鬼还不是阳间的人变得?你指望他们死了就改邪归正了吗? 然后,我们举着灯笼开始往乱葬岗走,一边走,一边小声的喊:大胆,大胆。我们接你来了。 我的声音哆哆嗦嗦,而文闯的声音飘飘渺渺。 我实在忍不住了,拉住他:哥们,我二大伯是王二。 文闯脸上仍然挂着古怪的笑,但是听见我这句话之后居然打了个哆嗦,声音发抖:我知道啊。 我大着胆子威胁他:你要是知道,就别跟我这装蒜,装神弄鬼的,要是让我二大伯知道了,弄死你。 文闯一脸神秘,嘴角含笑,眼睛里射出不屑又恶毒的光芒。但是他的声音却无辜又恐惧:天下,你怎么了?大半夜的,在这种地方你可别吓唬我啊。 我心里忐忑,怎么文闯这表情和声音对不上号啊。 我正在着急的时候,忽然耳边传来悠悠的一声:天下,我来了。 我心中大喜:大胆,是你吗? 那声音回答说:是我啊,是我啊。 我知道我是在跟鬼说话,但是这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我说:那你快点跟着我走吧。李寡妇在我二大伯家等着你呢。 那声音悠悠的说:我不敢走啊,我害怕。 我心里暗骂:我还害怕呢。 但是我只能强忍着惧意,语重心长的劝他:别害怕,有我和文闯保护着你呢。 这时候,那声音冷笑了一声,声音难听的让人牙酸:你保护我?嘿嘿,你连你自己都保护不了。 我心里猛然一紧,连忙问道:你什么意思? 那声音说:你看看你身边的那位,是人还是鬼? 这时候已经接近乱葬岗了,我看见文闯脸色铁青,双目紧闭,手里提着灯笼,一动不动,直挺挺的站在地上。 我心里打了个哆嗦。 这时候,那声音说:这小子早就死了好几个月了,今天带你来,是想把你当替身。 我小声的说:你放屁,文闯跟我是哥们。 那声音不以为然:不信你拿着手指探探他的鼻子,看看他还有气没? 我见文闯像是老僧入定,对周围一切不闻不问。我哆哆嗦嗦把手指接近我文闯的鼻子下面,感觉了一下。 果然,没有任何呼吸。 我的心理咯噔一下,吓得一哆嗦,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嘴唇。 我心中一凉,完了完了,这可把他惊醒了。 但是文闯没有反应,仍然在那站着。 我透了一口大气,摸了摸脸上的冷汗。 大胆的声音又在我背后响起来:我说的没错吧。嘿嘿。 我小声的了一声。 正在这时候,我听见文闯喉咙里咕噜一声。 我心里一惊,连忙盯着他看,只见文闯紧蹙着的眉头正在慢慢舒展。我不知道什么意思,看的目瞪口呆。 这时候,大胆急道:天下,还不快跑?等他醒了你就完了。跟着我走,快。 我什么也顾不得了,扭头向后跑去。大胆的声音一直在前面指引着我。一直跑的远远地。文闯手里的灯光再也看不到为止。 这时候,我抬头看了看四周,我不知道我在那,旁边只有一棵大树。周围全是半人高的野草。 我小声的喊:大胆。咱们回去吗? 这时候,原本怯弱的声音忽然变得奸诈起来:你还想回去? 紧接着,周围出现了数十道黑影。 瞬间,冷风凄凄惨惨的吹过来,我耳朵里全是他们的狞笑。 我急得想哭:这是怎么回事? 大胆的声音响起:天下,你不认得我的声音了?我不是王大胆,我是鬼朋友啊。 我手里一哆嗦,着急的问:你想怎么样?当初在王二的地下室里,可是我把你放出来的,你可不能恩将仇报啊。 但是,我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忽然,我感觉到一股冷气从我脖颈里面灌进来。瞬间我全身打了个哆嗦。 紧接着,我看见身前的灯笼火光飘忽,似乎马上就要被吹灭了一样。 我心中大急,连忙伸手护住。忽然,我想起临出门的时候,王二嘱咐我们,手里的灯笼不要灭。 这时候,那阴风愈演愈烈,不仅从背后,甚至身前,脚底,四面方的涌过来。 我给我自己打气,嘴里喃喃自语:没事,我们是同类,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我们是同类,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 忽然,灯笼的灯光一闪。我瞬间想到:如果,灯笼灭了,我们还是同类吗? 第九十一章 王小胆 来的时候听见个鬼字都心惊胆颤,现在却巴不得想要做鬼。我意识到这个灯笼是我的护身符。一旦熄灭,恐怕我就得原形毕露,从假鬼变成真人。 我左右望了望,周围黑乎乎的。只有我手里的灯笼闪着些亮光,这些亮光照映下,隐隐约约几个黑影在我身边转来转去。 我紧张的要命,想到过一会被周围这些孤魂野鬼上个七次身,折磨得不成人样,没准就真的变成他们的同类了。 想到这里,我小心翼翼守护着手里的灯笼。没想到,我越是紧张小心,这烛光就越是飘忽,到最后,居然一灯如豆,眼看就要熄灭。 我急得满头大汗,满耳朵都是鬼哭狼嚎,我又急又怕,恨不得把我自己点着了把烛光给续上。 正在着急的时候,我忽然感觉到一只凉冰冰的手,悄无声按在我的脖子上。我一哆嗦,吓得背上一阵大汗。 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的好,只能感觉身后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慢慢凑上来,贴在我背后,我感觉后脑勺一阵凉意。然后,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分不清是男是女:王天下,别害怕。 我心想:我能不害怕吗? 我哆哆嗦嗦的回头,看见身后站着一个人,正是文闯。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放在我的脖子上。 我心里的惧意像是潮水一般涌过来,我强忍着,大着胆子看了看他的脸。 文闯的表情又变了,这表情很奇怪,半张脸在愤怒,半张脸在微笑。 我哆嗦了一下,手里的灯笼又暗了一分。 这时候,文闯说:别害怕,那些鬼吹不灭你手里的灯笼。声音依然古怪的要命。 我现在只想赶快逃回去,去他妈的王大胆。 我问文闯: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干嘛总放在我的脖子上? 文闯淡淡的说:你一害怕七情六欲全都表露出来。阳气太盛了,这支蜡烛一灭,那些鬼就有机可乘了。我把手放在你脖子上,帮你分担点。 文闯见我两腿一直打摆子,手里的灯笼忽明忽暗,风雨飘摇,知道我害怕,干脆直接来了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没错,我不是文闯,我是武闯。 我心里咯噔一下,以往的种种猜测,疑惑,全都解决了,心里反而慢慢安定下来。 恐惧源于未知,我知道文闯的问题出在哪里,反而有了些勇气。 我张了张嘴,来了句:我是你哥的好朋友。 武闯点点头:我知道。我对你没有恶意。 我又张了张嘴,忍不住说:你能把脸上的表情收一下吗?我看着害怕。 武闯脸上的表情更诡异了,声音却很无奈:在酒坛子里泡了几十年,肉都肿了,早就不会控制表情了。 我忽然想起乱葬岗的死婴,一个人泡在漆黑的酒坛子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直煎熬到我们把它打破。不由得,心中有些异样。 武闯说:这里阴气很重,何况你们两个是这么一副打扮。由不得我不出来。 我看了看手里的灯笼,总算恢复了些亮光。而那些黑影仍然远远地在我们周围晃。 我对武闯说:咱们走吧,这些鬼想要干嘛啊。 武闯拉着我的手开始向远处走,那些鬼不断地在我们面前飘来飘去,做出各种恐怖的景象。 武闯说:他们都是没人供养的孤鬼,想要投胎还不知道要等多少年,整天饥一顿饱一顿,所以想骗你定血契。都是那个鬼朋友招来的。嘿嘿,也真没亏了他的名号,在哪都能找到朋友。 我心想:这个鬼朋友可真是执着。为了个血契,值当的吗?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武闯的表情和声音都诡异无比,但是跟着他走,我心里踏实了不少。 武闯一边走,一边幽幽的说:这里的是王二的大侄子,你们问问鬼朋友,王二是什么角色。他的大侄子你们也敢惹? 我小声嘀咕:别说啦,赶紧走吧,王二是什么角色我最清楚了。 我和武闯大踏步走出来,幸好,一路上再也没有遇到什么刁难。 走了一阵,武闯忽然站住了脚步。 我心中一紧:不会是僵尸来了吧。 武闯摇摇头:放心。 然后,他四处看了看,轻轻地叫了一声:大胆?我们来接你了。 看得出来,武闯想尽量喊得亲切,但是他的嗓音本来就奇怪,还要故意假装温柔,我站在他身边,感觉根本就是个拿着毒苹果请人吃的老巫婆。 武闯喊了两声,周围没有任何反应。 武闯对我说:你喊。 我点点头,轻轻对着旷野里面喊:大胆?你在哪?我来接你了。 周围没有什么声音,我坚持不懈:大胆?你在哪呢?我来接你了。 忽然,我觉得周围有点冷,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我意识到,很可能是王大胆。 我大喜,连忙更加亲切的喊:大胆,我们来接你了。 我能感觉到,那团冷风正在慢慢的试探,慢慢的接近我,又谨慎的退回去。来来回回试探了不下十来次。 我在几分钟之内,被这冷风吹得牙齿打颤。还要憋着一肚子怒火,和颜悦色的叫他。 武闯在我旁边一个劲的打手势,让我沉住气。 终于,王大胆慢慢的靠过来,没有再向后退。然后,我觉得一团阴气扑面而来,随即,钻到身前的灯笼里面。 那只白蜡烛的火苗瞬间旺盛了几倍不止,可奇怪的是,周围的亮度并没有增加。 武闯说:走吧,在这支蜡烛烧完之前赶回去。 我低头看了看灯笼里面的蜡烛,发现燃烧速度惊人,不由得加快脚步往回走。 一路上,我感觉手里的灯笼越来越冷。不停地左手换到右手,右手换到左手。 村子已经遥遥在望,但是这时候,蜡烛也将要燃尽了。 武闯也着急了:天下,走快点。万一蜡烛熄灭了,再想把王大胆找回来可就难了。 我心里急得冒汗:王大胆?干脆叫他王小胆算了。为了找他,老子这一晚上担惊受怕。还要再来一回? 我们刚刚走到村子里面,眼看着蜡烛只剩下一丁点。 武闯把我手里的纸钱拿出来,在城门口烧了,然后我们两个进村。 现在距离王二家还有几条街,但是蜡烛已经瘫软的不成样子,眼看就要熄灭。 我着急的说,这可怎么办啊。 正说着,忽然旁边胡同里拐出一个黑影来,一下拦在我们俩身前。 我心里着急,这时候什么也顾不得了,骂了一声,就要硬闯过去。 忽然,我发现这个人和我们打扮一样,也是手里攥着纸钱,腰间系着绳子,手里提着一只灯笼,只不过,他的灯笼黑乎乎的,并没有点亮。 我把灯笼举起来,照了照这个人的脸,居然是青爷。 青爷神色很不爽的说:王二让我来接应你们一下。 然后,也不废话,把两只灯笼的灯罩拆下来,重新换了一根蜡烛。 这样一来,我们从容多了。 在路上,我看见青爷一脸落寞。不由得心情大好,阴阳怪气的说:看来文闯把你救回来,还有点小用处,不然的话,我以为你吃干饭的呢。 青爷冷笑了一声,并不搭理我。 接着,我开始暗暗讽刺青爷的诸多罪状。比如和人打架,不同帮派间的火并,收保护费,强奸傻西,等等。 其余的事青爷都是一副不以为然,甚至得意洋洋的表情。直到我说起傻西的时候,他才争辩道:傻西的事,不是我干的。我青爷虽然没做什么好事,但是最讲规矩,从来没有坏过道义。 我啧啧连声:你别逗了,你们这种混混,不是什么事都干吗? 青爷是个暴脾气,一下恼了,从身后抽出一把砍刀来。 我吓了一跳:你要干嘛? 但是还没等他动手,他就开始剧烈的咳嗽,然后手臂无力的垂了下去。 我哈哈大笑:青爷,就你这个身子骨,还是安心养老吧。不行,你不能安心养老,等明天我就找老李报案,说你是杀人犯。 青爷哼了一声:我告诉你了,傻西不是我杀的,是流氓杀的。 我被这种弱智的狡辩气笑了:青爷,你别逗我了,你不就是流氓? 青爷摇摇头:姓刘的刘,忙碌的忙。这小子在县城有钱有背景,和我也算认识。他折腾傻西,也就图个乐子,你们要是想报仇,还是去找他吧。 我挠挠头:你不是逗我呢吧,怎么会有人叫这个名字? 青爷笑了笑:据说这小子生下来,他爹正忙着,家人问他取什么名字,他爹顺口答道:正忙呢。生什么孩子?就叫忙吧。登记户口本的眼疾手快就给写了个刘忙。 我这时候忽然想起来,我们曾经问麻子,害他的人是谁,麻子含糊其辞说了个:流氓。 难道,真的是这个人? 转眼间,我们已经走到了王二家门口。青爷忽然说道:快走。 然后提着灯笼拐到一个小巷子里面。 我见他神色紧张,忙问:怎么了? 青爷指了指不远处,我看见从斜对面巷子里探出来几颗脑袋,随即,一闪而没。 第九十二章 布阵 我看见斜对过巷子里的几颗脑袋一闪而过,不由得问道:那边是人是鬼? 青爷轻轻地冷笑一声,嘴里全是不屑:是人。王天下,你不是想找刘忙吗?我猜,很快你就见到他了。 我稀里糊涂跟着青爷在巷子里躲了一会。青爷口风很紧,什么也不说,过了一会,一言不发领着我们从巷子里面走出来。 我们回到王二家的时候,看见我妈已经下床了,在椅子上坐着,和我爸聊天,而王二正在和道士讨论着明天找那只僵尸的事。 看得出来,道士休息了一天,神色已经大好了。至少能够下床,缓慢的行动。 他们两个一脸的轻松,似乎对那只传说中的僵尸并不是特别在意。 我妈见我回来了,满心欢喜:天下,没什么事吧。 我连忙把灯笼放在地上,绳子解下来:没事,没事,挺顺利。妈你怎么样了?我妈笑着说没事了。 王二看了看灯笼里的蜡烛,点了点头。 我爸站起来对我说:走吧,咱们回家。对了,文闯你回去吗?哎?文闯? 文闯已经倒在椅子上睡着了。 青爷一言不发,把一身披挂卸下来,和衣躺在王二的床上。 王二家这两天可真是热闹极了。看得出来,光棍了几十年的王二,这几天倒也很高兴。 我爸跟王二说了一声,就告辞离去。 王二叫住我爸:你等等,这个你拿着,回去之后,大门上啊,窗户上啊,都小心着点。 我爸接过来一看,原来是几张镇尸符。 道士在一旁笑道:有必要吗?从这些小鬼的反应看,僵尸距离我们还远,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王二笑了一声:这可是我的亲兄弟。有备无患。 我伸手又从王二怀里拽了几张符:有备无患,多多益善。 回家的路上,我爸叹了口气,半开玩笑的对我妈说:以后我可不敢和你吵架了,你这一招高明啊。 我妈很尴尬,解释说:我前两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有个人在我耳边劝我,说这么活着没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的好。我迷迷糊糊就听她的话,当真觉得活着不如死了好。 我知道这个人是李寡妇,但是现在大晚上的。在大街上讲这个显然不合适。何况,还有一只从未露过面的僵尸。虽然道士说不在附近,但是,也实在够我忐忑的了。 我们一家三口已经两天没有回家了。刚刚进门的时候,总有一种陌生感,直到几小时后,才慢慢的找回家的感觉。 我爸和我妈态度转变的很快,从之前的对王二不屑一顾,变成现在的言听计从,仔细的把那几张镇尸符贴上了。 那天晚上我们家的灯一夜未灭。不过,一直睁着眼睛等天亮,守着我们的,从我妈变成了我爸。 那一夜,不知道是因为劫后余生,还是因为王二的镇尸符,我睡得很安慰。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我看着外面的太阳,想起来我妈死里逃生。不由得欢呼雀跃,心里乐开了花。 但是几分钟之后,我就不再高兴了。 因为我听见大喇叭里面喊:老乡们注意,老乡们注意,王庄中学,今天重新开学了,王庄中学,今天重新开学了。上学的孩子们,别忘了上学。 喇叭的声音未落,我爸的声音就响起来:天下,起床没有?你们学校开学了。 我死样活气的答应了一声。像是行尸走肉,洗漱吃饭,背书包上学。 学校里面的大坑已经被填上了,地面平整,好像那里从来没出现过什么镇妖塔。 同学们议论纷纷,各种传言不胫而走。 有的说张老师半夜懒得去厕所,在塔下尿尿,把镇妖塔尿塌,砸死在下面了。 有的说张老师就是妖怪,镇妖塔就是镇他的。结果和镇妖塔同归于尽。 有的甚至说镇妖塔下有条蛇,什么张老师把塔推倒,跟着妖精逃走了。真是越传越离谱。 这事只有我知道,肯定是那只手沿着地面的裂痕爬上来,挠了正在附近溜达的张老师一把。 我本来想和文闯说说这两天的事,不过,他又没来上学。自从张老师出事之后,这小子逃学就越来越猖狂了。 中午放学的时候,我叫住木夯,从裤兜里把那几张镇尸符掏出来,递给她:回去了贴在门窗上,保平安。 木夯诧异:这是干嘛的? 我说:我要是告诉你了,你可别害怕。 木夯点了点头。 于是,我把这几天的经历添油加醋说了一遍。杀死老祖宗,制服张老师等等,详略得当突出了一下我在其中起到的关键作用。 一番话听得木夯惊奇不已,又是紧张,又是佩服。 我们两个一路说说笑笑。忽然,前面传来此起彼伏的呐喊声。 这声音吓了我一跳。我抬头一看,几十个年轻人聚集在王二家门口。神情激动,高声喝骂。 我暗叫一声不好,连忙把木夯户在身后,慢慢的走过去。 只见文闯提着一把砍刀,威风凛凛站在王二家门口:这是第几波了?是爷们的上来。 那些年轻人高声叫骂:你他妈谁啊,把青爷交出来,咱们相安无事。 文闯身上沾着不少血,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不过,看面色,应该不是武闯。 只见文闯提着刀喊:你们想趁火打劫?青爷既然在我这养伤,我就不能让他死。要是谁有胆量在我这把刀下面走一遭,我就让他进去,把青爷揪出来带走。 我心中暗暗叫苦:文闯这是吃撑了吗?青爷跟我们非亲非故,替他出的什么头? 这时候,木夯拽了拽我的衣服:天下,你看。 我沿着木夯的手看过去,只见一个人慢慢走出圈外,正是鑫哥。 鑫哥嘿嘿冷笑:文闯,你跟青爷非亲非故,而且还有点小仇,你这是何必呢? 我心中叹道,就是啊。 文闯也嘿嘿冷笑:鑫哥,你不是青爷的小弟吗?怎么?今天也落井下石来了? 鑫哥仰天大笑:;老子早就投靠了别人啦。一边说着,我看见他悄悄抽出藏在身后的砍刀来。 我大叫一声:文闯,小心。 但是为时已晚,鑫哥一把砍刀已经欺近文闯身前。 论力气,文闯不如鑫哥。论速度,文闯也不如鑫哥,论打架经验,更是不行。 但是今天鑫哥明显的手下留情了,砍刀本来可以砍中,但是他明显的偏了偏,看的出来,是想吓唬文闯一下。 但是文闯不领情,一刀照鑫哥脑袋上砍过去。 鑫哥抬起胳膊想阻挡,结果一声惨叫。胳膊上白肉翻出来,瞬间被鲜血染成红肉,一道触目惊心的大口子出现在鑫哥胳膊上。 就这样还不算晚,文闯像是杀红了眼一样,砍刀一竖,照鑫哥肚子上捅了过去。 鑫哥连喊疼也不敢了,抱头鼠窜,连滚带爬的往回逃。 其余的小混混一见文闯一副玩命的架势,一哄而散,拥着鑫哥匆匆走了。 我和木夯目瞪口呆站在街边。看着街对面的文闯。 文闯一把砍刀垂在地上,上面还淌着血。我觉得我快不认识他了。 我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文闯? 文闯看见是我,努力的挤出来一个笑容。 我指了指地上的血迹:你这是干嘛呢?被鬼上身了? 文闯摇了摇头:这些人来要人,起初的时候我跟他们讲道理,没想到,这些人听不进道理去,没办法,只好打架,结果,越打越狠,就这样了。你别说,现在想想,跟做meng似得。 我痛心的说:青爷跟咱们又不熟,你吃撑了啊,砍死了人怎么办? 文闯叹了口气:觉得他挺可怜的,出了事,小弟们全跑光了,以前的那些仇家倒冒出来了,要是把他交出去,恐怕不出一个钟头,不死也得打残废。二大伯和道士出门了,只有我在家,我就帮他一把。 我诧异的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变成活菩萨了? 我们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王二家的地下室。 木夯对我说:下午还有课呢,我得回去吃饭。 我点点头:也对啊。咱们来这干嘛? 我们正要上楼梯,忽然听见外面又是一阵叫骂声。 文闯脸色一变,把砍刀拿起来:又来了一拨。 我拦拦住他:不用着急,我有办法。 我带着文闯和木夯匆匆走到王二的大屋里面,看见青爷神色淡然的坐在椅子上。还在不住的咳嗽。看来,那天的伤并没有好利索。 看见我们进来,无所谓的问:终于决定把我交出去了? 文闯摇了摇头。 我在屋子里翻找了一会,找到道士的包袱。果然,里面有几只蜡烛。我知道,这玩意就是阴烛。除了这些短蜡烛之外,还有一只长的,我闻了闻,一阵腥甜的香味,估计是致幻的。 我在迷魂阵里面走过两次,原理也大概知道,但是从来没有自己摆过。今天行不行,就看它了。 我把文闯,青爷,木夯,全都轰到那间小屋里面。然后把装着李寡妇魂魄的罐子抱出来。摆在外面的大屋里面。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已经传过来,我两手发抖,速度极快的把四只阴烛点上。然后把灌口封着的黄符一扯两半,把罐子打开了。 瞬间,周围冷了好几度。四个墙角上的蜡烛火焰陡然明亮。 我不敢怠慢,忙在长明灯旁边点燃致幻蜡烛,憋着一口气,使劲往小屋方向跑过去。 第九十三章 牛刀小试 蜡烛点好之后,有那么一瞬间,我恍惚了一下,只觉得周围的世界略微有些晃动。 我暗暗告诫我自己:这是假的,都是幻觉,千万不要信。 然后,我奋力的向小屋跑过去。 木夯知道迷魂阵的厉害,早就嘱咐他们捂住口鼻,无论听见什么,看见什么,都不要相信。 远远的,我跑过去,文闯伸出一只手,猛地把我拉了进去。 我躲到小屋里面,算是略微松了一口气。 我回头,看见外面的屋子开始慢慢变黑,烟气升腾,原来的样貌正在渐渐消失,各种哭声,叹息声,在屋子里面飘来荡去,我心中一阵激动:要成了。 可就在这个紧要关头,楼梯上跑下来一大帮人,个个手里拿着砍刀。为首的人脸上一个月牙形的伤疤,更显得狰狞。 这时候,青爷小声说:刘忙果然来了。 我看着这个刘忙,心中暗暗赞叹:果然是人如其名。 这时候,迷魂阵还没有完全形成,但是也有些模样了。刘忙贸贸然闯进来,也有些诧异。站在那里不敢到处乱走,只是一个劲大骂:臭娘们,你给我滚出来,老子今天肯定要办了你。 木夯吓得脸色苍白:这关我啥事啊。 文闯指了指青爷:说的是他。 我看了看青爷:臭娘们? 青爷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忍不住剧烈的咳嗽了几声。 这几声咳嗽不慎被刘忙听到了,他忽然扭头,挥着砍刀喊道:在这里。 然后,一帮人乌泱乌泱的冲过来。 我们几个全都大惊失色,现在被人堵在小屋里面,这要是一拥而上,还不得剁碎了?而且看这些人气势汹汹,和鑫哥一伙截然不同,鑫哥是打架的,这个是要命的啊。 我着急的在王二的小屋里面翻找,瓶瓶罐罐,没有一样东西用得上的。唯一的武器是一把桃木剑,这东西对付鬼还行,对付人简直是开玩笑。 正在着急的时候,我听见外面一阵惊呼。 我连忙扭头出去看,只见外面的大屋里,阵法已然形成,到处漆黑一片,只能看见无数人影在里面乱晃。刘忙一伙早就晕头转向了。 开始的时候我有些担心,刘忙带着那么多人进来,不知道能不能困住他们。观察了一会,我发现我是多虑了。 李寡妇在迷魂阵里面耀武扬威,从没见过这种场面的小混混吓得屁滚尿流。 我们把小屋的门关上。亮着电灯,很明亮,很安全。外面的狂风暴雨跟我们都没有关系了。 木夯说:我还要去上学呢。 我摆摆手: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要上学?你没见外面多危险,几十个人拿着刀。 木夯着急的说:我可从来没有逃过学。 我得意的笑:以后跟着我,多逃两次就不这么害怕了。 木夯着急的跺脚,在屋子里面团团乱转,过了一会,她试探着问我:他们要抓的又不是我,我出去应该没事吧。 我挠挠头:这么跟你说吧,木夯,就算没有刘忙一伙人,你能出得了迷魂阵吗? 木夯快要急哭了:你把那玩意弄走。 我挠挠头:我不会啊。 于是我们只好大眼瞪小眼,四个人面面相觑坐在屋子里面。 过了一会,穷极无聊。我问青爷:你外号是臭娘们? 青爷勃然变色。 文闯一脸神秘指着青爷说:她是女的。 我和木夯都吓了一跳:女的? 青爷脸色涨红,表情阴晴不定,倒没有说话,我已经有几分信了。 我问文闯:你怎么知道? 文闯说:那天我给她中了尸毒昏迷不醒,我给她换药 我嘿嘿奸笑:怪不得你今天见义勇为,原来 我们两个正说着。忽然听见咣当一声,青爷拿出一把砍刀,一下剁在桌子上。这下,屋子里的人全都沉默了。 我心里激动不已,起伏不定。在桐柏叱咤风云的青爷居然是个女的。 怪不得,怪不得,这家伙个子这么小,而且长得也并不凶悍。不过,她是怎么当上黑帮老大的? 我看了看木夯和文闯,两个人也是又迷惑又激动。看来,连文闯也不知道青爷的来历。 我几次张口欲问,但是看见桌上的砍刀又忍住了。我不断地提醒我自己:忍住好奇心,别管她是男是女,我可是亲眼见过她砍人的。就在教室里,领着一帮小兄弟,砍得一个大汉满身是伤。 我们几个满怀心事,躲在小屋里面。 忽然,我听见外面传来王二的声音:天下,是不是你在里面,快出来。 我走到门边就要出去,忽然,又硬生生忍住了。幻觉,这一定是幻觉。上一次的惨痛教训还历历在目。 但是紧接着王二又叫道:天下,是不是你摆的迷魂阵?你这是干什么? 文闯走过来说:不好了,没准真是二大伯回来了。他和道士身上都带伤,肯定不敢进阵。 木夯着急的问:那可怎么办?我什么时候能上学? 我犹犹豫豫:等蜡烛烧完了就差不多了吧。 忽然,我想到一个办法。 我对文闯说:咱俩去。 文闯后退一步:你自己摆的阵,为什么把我也拉上? 我拽了他一把:你怎么这么重色轻友呢,让你去你就去。 我不由分说,把文闯拉了出去。 我不知道我的办法行不行得通,但是我打算冒险试试。 我们两个走到迷魂阵里面,周围瞬间黑乎乎的,再也找不到回去的方向。 周围阴风阵阵,这里就像是传说中的地狱一样。无论胆子多么大的人来到这里都会害怕,这种害怕是几千年传承下来的,根本无法克服。 也不知道是由于内心的恐惧,还是因为弥漫的阴气,我开始不住的打哆嗦。 我没有着急的往里面走,而是站在那里静静的等。 直到文闯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声:你好,天下。 我笑了:你好,武闯。 武闯说:听说王二凭借一本什么书,就把自己学成了半仙。可以和名门正派出身的道士不相伯仲。现在看看,你也不错嘛,居然能想到这个法子,把我找出来。 我努力地笑了一下:武闯,这个阵里面有李寡妇。你带着我走,尽量别跟她起冲突。 武闯点点头:你放心吧。 然后,我们两个慢慢向墙角走过去。武闯的路线很奇怪,时左时右,不断地拐弯,烛光悠悠的,距离我们时远时近。忽然,周围一亮,蜡烛已经在眼前了。 我们两个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只有这里的呼呼风声。 武闯鬼气阴森,没办法对付阴烛,现在只能靠我。 我按照鬼朋友教的,咬破中指的指尖,把血滴在蜡烛上,蜡烛随即灭了。 我冲武闯点点头:咱们走吧。 于是,武闯又带着我开始绕圈,一路上,我看见刘忙的小兄弟神魂颠倒,估计是被李寡妇折腾的不轻。只可惜,李寡妇要找的是吊死鬼,王二的房顶是光秃秃的土层,根本就没有房梁。这些人脱下外套,解开腰带充当上吊绳。只可惜,根本就没有地方挂上去。 这些人算是捡了一条命。 我忽然想起来,一旦迷魂阵破了,刘忙恐怕又要生事。于是干脆,趁他们神志不清的时候,用他们手里的上吊绳一路绑过去。等绑到刘忙身前的时候,我仔细看了看他脸上的伤疤,那里明显少了一块肉。 等所有的蜡烛都灭掉之后,周围渐渐恢复正常。我看见王二和道士正坐在台阶上喘气。两个人神色很是疲惫,但是一脸微笑的看着我。 忽然,武闯坐倒在地,疲惫的对我说:天下,小心。 我不知道要小心什么。紧张的看着他。但是他已经闭上眼睛了。 我忽然想到,糟糕,李寡妇。 现在迷魂阵已经破了,李寡妇还在外面。想起上一次她发飙时候的恐怖场面,我就不寒而栗,更何况,我还当着她的面,用菜刀剁下来李志学半个耳朵。 我想到这里,连忙高声叫道:二大伯。 王二还没来得及说话,我就觉得我被一阵阴风包围了。 我一叠声的大喊:等等。我有话说。我买过李志学的包子,照顾他生意。不对,我没有恶意,那什么,我们好好说。 我感觉李寡妇扼住了我的脖子,我两脚在地上乱蹬。这种上吊的感觉果然万分痛苦。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用尽全力喊道:我知道王大胆在哪,昨天晚上我找到他了。 瞬间,我觉得脖子一松。紧接着,一个阴冷的声音问我:在哪? 我扭头对王二说:二大伯,把王大胆亮出来。 王二错愕了一下,随即会意,在怀里一个劲地掏。 我模模糊糊看见一个白影,向王二飘过去。 王二掏了一会,忽然喊了一声:收魂。 随即,把手从怀里抽出来,我看见他拿着一个玉环。 王二把装着李寡妇的玉环重新封在罐子里。他看了看地上东倒西歪绑着的人,问我:你摆迷魂阵为了对付这些人?他们是谁? 我挠挠头:不认识啊,一些小混混,一会去村委会给李哥打个电话,让他把这些人抓到派出所去。 第九十四章 刘忙 文闯在地上躺了一会,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恢复正常。 我问他:刚才有没有什么感觉? 文闯挠挠头:迷迷糊糊,像是做了个meng一样,不过我知道都是真的。麻痹的,你小子总阴我。 刘忙等人被绑在地上,不断的对青爷痛骂。 我问青爷:你们两个不是有交情吗? 青爷一脸冷笑,抬脚踢了刘忙脑袋一下:看不出来吗?就是这种交情。 文闯叹了口气:有王二在这,也就用不着我啦。这个迷魂阵这么厉害,你肯定没问题了。我回家了,好久没回去了。 文闯一边说着一边往回走,我告诉他:回去了给李哥打个电话。说这里有人带刀行凶,麻烦他来一趟给抓走。 文闯挠挠头:就是那个警察?我不知道他电话号码啊。 我挠挠头:我也不知道对了,你打试试。 文闯郑重的点点头:有道理。然后他走了。 青爷忍不住问:文闯穿的像个要饭的,他家有电话? 我笑了笑:文闯住在村委会,隔壁就是办公室,他翻进去打个电话还不跟玩似得。 王二和道士像是九十岁的老太太,走的小心翼翼,穿过那堆破烂,在小屋里面缓缓坐下。随手关上了铁门。把五花大绑的刘忙等人留在了外面。 然后,王二吩咐我:去把灯灭了。 我依言把电灯关上,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忽然,一点火光闪现,道士划着了一根火柴,然后从包袱里取出来一支蜡烛点上了。 随后,他开始在在周围一张一张的烧纸钱,直到纸灰在附近堆了厚厚的一层。 然后他又取出来了一张皱皱巴巴的黄符,在蜡烛上烧了。 黄符燃尽,蜡烛的火焰一下蹿起来老高,我看见里面有个人影一闪而没。 我问王二:这是怎么回事? 王二嘿嘿笑了笑:没想到我王二的名头还很响,我和道士转了一圈,没有找到僵尸,反而遇见了鬼朋友。我气定神闲一报名号,这小子居然吓得俯首帖耳,根本不敢反抗,就被我们给抓来了。 道士盘腿坐在地上,喘了口气:鬼朋友。鬼朋友,你出来。 紧接着,我看见蜡烛焰中央闪现出一张人脸来,眉目宛然,分明就是鬼朋友。 我一见这个,顿时乐了。我说:这小子二进宫了吧。 鬼朋友一听见这个,开始求饶。 道士说:鬼朋友,你之前没办什么好事,幸好也没造成什么危害,今天我也不为难你,只想跟你打听点事。 鬼朋友一听这个,顿时眉开眼笑,拍着胸脯说:我的朋友遍天下,阴阳两界全都吃得开。 道士说:前两天,李家庄的李寡妇被僵尸咬了,我们想把它找出来。所以想跟你打听一下,这附近有多少僵尸。还有没有人被咬? 鬼朋友支支吾吾说:我们这些小鬼,最怕的就是僵尸,你老人家知道,我们喜欢阴气重的地方,阳气太盛了就觉得像是被火烧一样。但是僵尸这东西,他怎么说呢,阴阳不协调啊,满身煞气,别说离得近了,远远的看一眼都要心惊胆颤,所以我们一直躲着他们所以吧,你这个问题,还真是有点 王二见问了这么久,始终没问出个头绪来,着急道:鬼朋友,你别绕弯子,李寡妇的的确确是让僵尸咬伤的,那天你到底看见什么了? 鬼朋友哭丧着脸:我能看见什么?我那天还被您老人家抓着呢。要不是后来我想办法逃走了,没准得和那个王大胆一样,被你给折腾的半死不活。 王二叹了口气:这么说,你是不知道了? 鬼朋友声音都带着哭腔:二大哥,我是真不知道。没准那个李寡妇的伤口是自己挠痒痒挠的,你问清楚了再来逼我啊。 王二和道士都叹了口气,看起来,神色不快。 正说着,外面响起一阵警笛声。我站起来:肯定是李哥来了。 道士和王二把一堆装神弄鬼的破烂收起来。鬼朋友被装到罐子里,高声叫道:王二,不是说好了放我走吗? 王二冷笑一声:放你走?哼哼。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什么时候讲过信用? 等我们走到外面大屋的时候,发现李哥已经从楼梯上下来了。后面还跟着两个年轻的小警察。 李哥问:天下,谁持刀行凶了?这要是抓回去,可得关几天。 我指了指躺在墙角的刘忙一伙:就是他们几个。对了,我们这几个月前死了两个人,应该也是他害死的,一个叫麻子,一个叫 我话还没说完,李哥摆了摆手,走过去,打量了一下刘忙:刘忙怎么是你? 刘忙一脸痞子样:小李啊,还不快给老子松开,我要告他们,那个罪名叫什么来着? 旁边有小混混接话说:非法拘禁。 刘忙点头:对,非法拘禁。 李哥在刘忙身上虚踹一脚:你给我消停着点吧。然后他和两个警察三下五除二把人都放了。 我错愕:怎么。你们认识? 李哥摆摆手:都是自己人,来来来,握个手,不打不相识。 刘忙一脸阴笑伸出手来,我没奈何,只得伸出右手去握,没想到,这小子把手又抽回去了。然后他指了指青爷,比了个手枪的手势。随后,领着一帮小混混,就这么走了。 我心有不甘,站在屋子里不住的瞪眼。 李哥拍了拍我的肩膀:天下,你怎么惹上他了?今天有我在这,他还能收敛点。以后,你们可要小心了。 我说:李哥,他不就是个小流氓吗?至于吗? 李哥摇摇头:他家有权有势,咱们得罪不起。行了,也不早了,我还得回县城去呢。 我们把李哥送出门去了。 道士问王二:咱们怎么办? 王二两只手抓了抓一头乱发:这个僵尸,他娘的到底在哪呢。要是找不到,我这一颗心始终悬着放不下来。 道士叹了口气:现在,也只好慢慢打听了。对了,这几只鬼你打算怎么办?养着? 王二摇摇头:不养啦。鬼朋友是坏,不过还不至于十恶不赦,关两天放了算了。至于王大胆和李寡妇,都是苦命人。对了,今天就让他们两个见见面吧。然后我跟姚媒婆说说,给他们办个冥婚,也算是功德一件。随后,他把罐子上的黄符揭开,把王大胆放了出来。 这时候小屋里面黑乎乎的,只是点着一根昏暗的蜡烛。然而,王大胆像是有什么畏惧似得,使劲钻到桌子下面找了一个最黑暗的角落藏起来了。 王二又把玉环放到酒里面煮,过了片刻,李寡妇虚弱的爬了出来。显得很是狼狈。 但是她的声音却恶狠狠的:王二,你敢阴我? 王二摇摇头:不是阴你,你看看这是谁? 王二指了指墙角,那里面蹲着一个黑影。估计是王大胆。 李寡妇看见王大胆,欢天喜地飘过去,不成想,王大胆远远的躲开,始终藏在角落里,不敢露头。 李寡妇的声音伤心又惊讶:大胆,你怎么了? 王大胆不回答,只是躲着。 我小声的对王二说:二大伯,王大胆被你给养坏了,见谁都怕,跟傻西似得。 王二不屑的说:放屁,老子的技术没那么差。 这时候,李寡妇终于把王大胆逼到了墙角:大胆,你为什么躲着我?你怎么了?你说话啊。我是李寡妇啊,你不认识我了? 终于,我们听见王大胆哆哆嗦嗦说了句:怕,好可怕。 李寡妇放声大哭:死鬼,我有那么可怕吗?你嫌我上吊了样子丑是不是?说这种话给我难堪。 王大胆嘴里嘟嘟囔囔,声音全被李寡妇的哭声给盖住了。 道士听了一会,说道:李寡妇,他好像不是怕你。 李寡妇哭声顿止:真的? 这时候,我们清晰的听见王大胆说:僵尸,好可怕。吓死了,僵尸。 王二大喜:什么僵尸?你见到了? 王大胆微微抬头看了看我们,又紧张的低下头去:看见了,好可怕。 王二和颜悦色的说:僵尸去哪了?你知道吗? 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王大胆不是被吓傻了,而是被吓坏了。我们又是人又是鬼的安慰他,过了一会,他终于慢慢缓了过来,虽然说话仍然结结巴巴,但是已经算是正常了。 王大胆说:我让王二养了一段时间之后,元气大伤,又在乱葬岗外边被扔在半路,差点就魂飞魄散了。后来,每天昼伏夜出,小心翼翼,终于回到自己的坟地里面。那几天,李寡妇一直来我坟头前面哭。我正打算现身劝劝她,忽然,周围的邻居纷纷逃跑,原来,僵尸来了,我也想跑,但是又想带着李寡妇一块走。可是这僵尸速度太快了,转眼已经到了附近。僵尸已接近,我就吓得几乎要魂飞魄散,只能眼睁睁看着李寡妇被咬了。 第九十五章 夜袭 王大胆说到看着李寡妇被僵尸咬了。这时候,作为一个男人,或者确切的说,是男鬼。他应该挺身而出。 然而,僵尸的煞气让他根本动弹不得,甚至,有让他魂飞魄散的可能。 直到那僵尸呼啸一声,离开之后,他仍然昏昏沉沉,像是傻了一样。 他眼看着李寡妇捂着胸口离开,不由自主的跟上去。耳朵里回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听来的一个声音:毛疯子。 王大胆不由自主地念叨着这个声音,昏昏沉沉跟着李寡妇走。 然而,他已经元气大伤,越走越慢,眼看李寡妇渐渐走远,再也跟不上了。于是只好藏在草丛里,昼伏夜出。轻易不敢露面。 僵尸给他造成的恐惧已经留下了后遗症,他变得格外胆小,畏首畏尾。直到我和文闯提着灯笼去找他,在阴烛的召唤下,他才犹犹豫豫的出来。 王二听得失望极了:这么说,你不知道僵尸是从哪来的?也不知道去哪了? 王大胆摇摇头:太反常了,他好像忽然就出现在附近一样,我连躲开的时间都没有。等它靠近的时候我觉得魂魄都要被煞气冲散了,哪还有时间研究这个。 王二叹了口气,沉吟道:毛疯子,毛疯子。听起来像是个名字,有谁叫这个吗? 所有人都摇了摇头。 道士叹了口气:也罢,明天咱们去村子里面发些镇尸符,以防万一吧。同时,仔细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 王二叹了口气:也只好如此了。然后他摆摆手:散了散了,该吃饭的吃饭,该上学的上学。 木夯惊呼一声:哎呀。忘了去上学了。二大伯,现在几点了? 王二嘿嘿笑了一声:我家没表。 我摇摇头:早就让你去偷一个,你又不听。你看看,外面堆那么多破烂有用吗?真不知道你偷来干嘛。 木夯看着那堆成山的杂物惊讶道:都是偷的?二大伯,你不累吗? 王二忽然想起来什么,连忙拉着木夯往外走。 但是已经晚了,木夯指着一辆自行车说:二大伯,你偷我自行车?王二,你这个小偷。 王二老脸臊的通红。我们全都哈哈大笑,连一直绷着脸的青爷都忍不住了。 木夯气呼呼的往外走,我做了苦力,帮她把自行车搬到地面上。 出来了之后才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都这个点了,还上哪门子学。 木夯爱车失而复得,暂时忘却了逃学的内疚感,冲我摆摆手,骑上自行车回家了。 那辆自行车放了太长时间,有点锈,走起来吱呀吱呀,难听死了。 木夯离开之后,我独自一人慢慢往家走。这两天发生了太多事,我有点蒙头转向。心里总是隐隐约约觉得不踏实。 这时候还不太晚,但是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我张望了一下,只有一个人,在我前面,举着灯笼慢慢走。 我漫不经心走了两步,忽然心里咯噔一下:不对啊,现在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人举灯笼? 想到这里,我心中忐忑,该不会是 我远远的跟在后面,轻轻地走,不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那个人戴着一顶草帽,个子不算太高,很瘦,应该不是成年人。我在黑夜中仔细的观察,看见他腰间系着绳子,手里似乎也拿着一沓纸钱。 我不由得疑惑:难道,这个人也是去找魂的?没道理啊,村子里会这一套的也就王二和道士,他们两个要来这一套,我不可能不知道。难道他们有意躲开我?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事? 想到这里,我又是紧张,又是好奇,咽了口吐沫,慢慢的跟过去。 忽然,那人侧了侧身子,然后点着了手里的纸钱,他应该是在经过城门。这时候,我才第一次看清楚了他手里的白灯笼。上面分明写着三个大字:王天下。 我心里一惊,全身的汗就都冒出来了。 我揉揉胸口:我在这啊,我还活着啊。这是要干什么? 那个人举着灯笼慢慢的向前走,我心里害怕,我想掉头回家,但是我又没办法不跟着,上面写着我的名字,我一定要弄清楚。 我心里乱糟糟的,脑子里各种念头都跑了出来。 我安慰我自己,或许,这什么也代表不了,只是有人喜欢打着灯笼走夜路而已。但是这个想法不到一秒种就被我否定了。 没有人这么变态,大晚上不用手电,用这么阴森的白纸灯笼,甚至上面还写着我的名字。 解释来解释去,都只有一种可能,王二和道士有阴谋,瞒着我在找魂。 但是灯笼上写着我的名字。也就是说,他们想找的是我的魂。 可是,我明明好端端的活着啊。难道我已经死了? 不对,不对,不可能。 我想看看我还有没有影子,听说鬼是没有影子的。我看看身后,可惜,今天连月亮都没有,我什么都看不到。 我忽然想起来一个恐怖的传说。有的人死了之后,他自己还不知道,像是生前一样四处闲逛。直到有个旧相识看见他,诧异道:你不是已经死了吗?这人才恍然大悟,化作一滩血水。 我摸了摸我身上,仍然结结实实的,没有任何腐烂成血水的迹象。 我正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忽然发现,前面的人已经停下来了,伫立在夜里。一动不动。 我看看周围,不知不觉,我跟着他已经来到了村外。 旁边就是苞谷地,我悄悄的钻进去,躲在里面。 忽然,那个人回头了,举着灯笼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喊:王天下,你在哪?我来接你啦。王天下,你在哪? 这声音很熟悉,但是我一时间就是想不起来是谁。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至少我可以肯定,我认识这个人。 于是我从苞谷地里面钻出来,质问道:你是谁?谁让你这么干的?是不是王二? 那个人缓缓的走过来,声音轻柔的像是一个恶毒的阴谋:王天下,我来接你啦。 我问:你到底是谁? 那人轻轻说道: 然后,他把草帽慢慢摘掉。 我全神贯注得看着他。 忽然,火光一闪,他把灯笼抛了过来。 我意识到情况不妙,撒腿就跑。但是已经晚了,那人紧跟在灯笼之后,一个箭步跨过来,一把拽住我的胳膊。 灯笼已经在地上烧着了。火光熊熊,我看见这人分明是少了半个耳朵的李志学。 我张口结舌:怎么是你?怎么回事? 李志学一手拿着菜刀,一手揪着我的衣领,狞笑着说:昨天你们装神弄鬼的时候我就想砍你一刀了,不过,我又想一个一个来。怎么样?王天下,不用这一招,你不肯跟着我来村外吧。 我忽然明白过来:李志学被我砍了一刀,肯定心有不甘,偷偷跟着我们,伺机报复。他不知道这一套是用来干嘛的,但是他肯定知道这玩意能把我吸引过来。难为他装得有模有样,明明是普通的灯笼,还假装遇见了城墙。看来这小子昨天是仔细观察我们了。 我心中暗暗懊悔,不应该对王二有所怀疑,不然的话,刚才在村子里大喊一声,现在大伙还都没有睡,肯定能冲出来把李志学给逮住。 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又没有李志学力气大,这次可真是栽了。 李志学还在那得意洋洋,拿着菜刀狞笑着比划:你们王家就没有好人,先是败坏我妈的名声,王二又把我妈的魂拘走,尤其是你小子最坏,先是砍我妈的棺材,后来又砍我的耳朵。这笔账,我一样一样跟你们算。今天,先拿你小子开刀。 我心想: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江湖道义了。大声说:李志学,你知道吗?其实王大胆是你的亲爹,你把自己亲爹给杀了,你就等着天打雷劈吧。 李志学听了我这话,宛如晴天霹雳。顿时愣在那里。 我当机立断,一脚踹在他裤裆里。 今天我真是太阴损了,不过,不这么阴损很有可能被李志学给砍了。我只能先发制人。 趁着李志学蹲在地上,一时间爬不起来,我抽身往回跑。 没想到,眼看就要进村,忽然出现一大片手电光,伴随着一声大喝:是谁。 我听这声音很熟悉,心中大喜:是我,王天下,有人要揍我。 我逆着手电看不清这些人是谁,等跑到跟前的时候,不知道谁给了我一脚。我小腹一痛,顿时倒在地上。 这时候,我才看清楚。打着手电的那些人是刘忙一伙。 我捂着肚子,不由得心里一片冰凉:你怎么还没走啊。 刘忙嘴里叼着根烟:老子在这有哥们,没事了就来玩玩,不过今天不是来玩的,是跟你小子算算总账。 我扯着脖子大喊:救命啊,我是王天下。刘忙要 这时候已经接近村口了,随着我的叫声,有几户当真亮了灯。 刘忙一伙一见这架势,连忙捂住我的嘴。刘忙喊道:带他走。 这时候我才发现,附近停着几十辆摩托车,一时间车声隆隆,我就要被他们挟持走。 第九十六章 绑架 我被几个人摁在摩托车上,眼看就要带走,我当然不能束手就擒。 于是高喊:救命啊,刘忙杀人啦。 车声隆隆,这些摩托车一拧油门,把我的声音盖过去了。 这时候,前面路上忽然出现了一个人,他挥舞着菜刀喊:你们是谁?和王天下一伙的?又想仗着人多欺负人少? 几十个车灯正好打开,明晃晃的照着他。我定睛一看,居然是李志学。 这小子一手捂着裤裆,一手拿着菜刀,木愣愣站在路边。 这小子长得呆,实际上奸滑的很。这时候见情况不大对,连忙摆摆手:认错人了。然后转身就往苞谷地里面跑。 刘忙可不管这个,喊了一嗓子吼道:先把他弄走再说。于是两个小伙飞身扑上,把他从苞谷地里拽了出来。 然后李志学也被摁到了摩托车上。 我大概的数了数,摩托车至少有十几辆。在乡间小路上开的飞快。 我两手被反绑着坐在后面,一旦遇见什么坑坑洼洼,摩托车就猛地一颠,我像是腾云驾雾一样被颠起来老高,完全是靠着惯性才能跟上屁股下的摩托车,过了很久才又落下去。 我两只手被绑着,没办法抓扶,只好两腿用力,紧紧地夹着摩托车,但是根本不顶用,还是有几次险些被甩出去。 我对骑摩托车的混混说:大哥,咱们能走慢点不?我怕掉下去。 小混混居然和蔼的回答我的话:少麻痹废话,怀疑老子的技术是不是?老子十岁骑摩托车,两个轮子绕了地球不知道多少圈。麻痹的,信不信我给你来个后空翻。 一句话没说完,我猛然觉得车身一颠,摩托车前轮像是轧住了半截砖,一下歪了。 车速本来就极快,小混混顿时控制不住,摩托车斜刺里窜出去。东扭西歪,总算是控制住方向,没有翻倒在地。 只可惜可后面的摩托车,根本来不及反应,前轮蹭住我们的后轮,猛地倒在地上。 周围的摩托车全都停下来,我战战兢兢的回头,看见后面的小流氓正从地上爬起来,冲我们骂骂咧咧。身上倒也没什么伤。 刚才带着我的小混混说:麻痹的,老子说了吧。这就叫技术。不然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的就是你了。 我扭头看了看,李志学正躺在地上爬不起来。小混混刚才指着的就是他。 这小子正好坐在倒了的那辆摩托车上面,由于两手反绑,根本不能像骑车的小流氓那样跳车逃生。只能死死地摔下去,摔得头破血流,倒在地上,被车后轮压着一条腿。 我咧了咧嘴,根本幸灾乐祸不起来。因为我知道,照他们这种骑法,早晚我也得摔下去。 刘忙从前面走过来,看了看李志学:看看他死了没。死了就扔到苞谷地里面去,活着就叫醒了接着走。大半夜的,在这看什么看。 有两个小混混跑过去,把摩托车抬起来。 李志学睁开眼睛,晃晃悠悠站起来,对刘忙说:哥,我能不能跟着你混? 刘忙看看他:跟着我混?为什么跟着我混? 李志学诚恳的说:我觉得你够狠,跟着你混有前途,我和王天下这小子有仇,和他们一家都有仇,我想报仇。 刘忙乐了:想跟着我混,好啊,先拜个山门。 李志学愣了:什么是拜山门? 后边有人在他腿弯里踹了一脚,李志学站立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刘忙笑道:就是磕头拜师啊,蠢货。然后,拿手在李志学脸上拍了两拍。随后,对众人说:给他解开吧。 随即上来两个人,给李志学把绳子解开了。 李志学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默默地跟上去了。 很快,我们从乡间小路走到了沥青浇筑的水泥路上。摩托车平稳了不少,但是也快了很多。我战战兢兢,提心吊胆了一晚上,脑子里反复的想:当年傻西被刘忙一伙抓走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个情况? 等终于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我已经不知道身在何处了。 这里是一个大院子。很大,也很破,看起来像是荒废了很久。我被绑在一棵树上。无奈的看着周围这一切。 李志学做了刘忙的跟屁虫,一口一个哥的叫着。但是刘忙似乎并不喜欢李志学这小子,动不动就拳打脚踢。 李志学在这帮小混混中的地位也是最低下的,那些小混混很喜欢和他开玩笑,比如把他几百度的眼镜藏起来,比如把烟头扔到他的头发上,李志学全是笑脸相迎。 我被绑在树上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小混混们折腾了一夜也累了。刘忙交代了几句,比如睡醒了再来收拾我之类的。 然后,大伙全都回去睡觉了。院子里只留了三个人。李志学和另外两个小混混。我在树上使劲挣扎,想把绳子弄断逃跑。 因为我知道,现在不跑,等刘忙一伙睡够了,没准我就长眠不醒了。 有好几次,我眼看要逃掉了,可惜被李志学发现,又重新把我绑回来。这小子也累得够呛,两眼布满血丝,但是就是不肯放过我。来来去去几次之后,我终于放弃了。 中午的时候,我正站在院子里打瞌睡,忽然,右胳膊上一阵剧痛传过来。我惊恐的睁开眼睛,看见刘忙一张脸狞笑着看着我,他的右手攥着一把刀,正插在我的胳膊上。 我痛得忍不住大叫起来,头上的汗珠子成串的掉下来。 刘忙似乎很享受得看着我这种表情。他身后的两个小混混一脸麻木,而李志学嘴角的肌肉在不停地抽搐。 我见李志学良心未泯,不由的喊道:李志学,咱们俩怎么也算是老乡,我知道你上学的时候品学兼优,和这些人混在一块真是委屈了你了。 李志学似乎被我说动了,一步步走了过来。 刘忙扭头看着他,威胁的意思很明显:怎么,你想造反? 李志学不说话,伸手把刘忙手里的刀夺了过来。 刘忙丝毫没有料到李志学会夺刀,愣了一下,那把刀居然被李志学拿到了手里。 刘忙勃然大怒,正要动手。只见李志学手腕一翻,那把刀已经插在了我胳膊上,顿时血流如注。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疼的直翻白眼。耳朵里只听见李志学说:谢谢刘哥给我这个机会,我想把他的耳朵割下来。 刘忙诧异的看了看李志学,做了个请得手势:好啊,割。 李志学慢吞吞走过来,正要动手,我忽然听见门口一声大喝,冲进来两个人。 刘忙脸色一变,带着两个混混拿着刀迎上去。 我被绑在树后面,只能听见身后兵刃相交,根本看不见人。 李志学不为所动,只是拿着那把刀在我耳朵上来回比划。冰凉的刀带着血腥贴在我耳朵上,我知道他要下手了。 当时也是急中生智,也怪刘忙一伙绑人的时候不够用心。我的两只脚是自由的,这时候看准距离角度,一脚猛踹过去,正中李志学的裤裆。 李志学一天之内中了两回彩,终于坚持不住,捂着那里慢慢的倒了下去。我见他面色苍白,满脸痛苦之色,终于两眼上翻,瘫倒在地上不动了。 我心里一抽抽,这一脚不会给踹死了吧。不过这时候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我努力地向后扭头,但是这棵树偏偏死死地挡住了我的视线。我用力挣扎,一时间这绳子也挣脱不开。 忽然,我发现太阳从东南角照过来,正好把这几个人的影子投射到我面前。 我看见三个高高壮壮的人,手里拿着砍刀,估计是流氓一伙。另外有两个瘦小的,也是手里提着刀,估计是刚才冲进来的人。 起初的时候,刘忙一伙占尽了上风,渐渐地,我发现瘦弱的两个人根本是玩命的打法,往往对方砍过来根本不进行躲避,只是一味挥刀砍过去,只求把对方置于死地。 刘忙的人渐渐落了下风,最后仓皇的逃了。 我捆在树上大喊:是谁? 然后,从背后闪出两个人来。这两人身上有不少伤口,脸上更是有不少血污。一个是憨笑的文闯,一个是冷峻的青爷。 这两人把我从树上解下来。我心中大喜: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青爷挥挥手:路上说,别在这里耽搁。 我们三个人都受了点伤,一瘸一拐的外面跑。远远地,我看见周围不少人影。 刘忙反应很快,他的人眼看就要把我们包围了。 我着急的说:这怎么办? 青爷拉了我一把:回来。 我们三个人登时转身又往院子里面逃去。青爷走了几步,在墙根底下摸索了一阵,居然伸手拽起一截绳子来。 我惊诧的看着青爷,他伸手把一块水泥板拽了出来。然后,露出一个洞口。 我惊讶的看着他:这?这怎么回事?密室? 青爷推了我一把:快下去吧,这是菜窖。 眼看青爷和文闯已经下去了,我咬咬牙,也跟着跳了下去。 第九十七章 地窖 青爷小心翼翼的把水泥板移回来。重新盖在洞口,上面落下来一层灰。这里瞬间变得黑暗。 青爷小声嘟囔了一句:希望那些粗枝大叶的小混混不会发现菜窖被动过了。 说完这一句之后,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们三个人不敢说话,在黑暗中沉默着。耳朵里只有其他人沉重的呼吸声,和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只听见院子里刘忙高声喝骂:人呢?麻痹人呢? 但是没有人回答他。 紧接着,刘忙又吼了一嗓子:李志学那个怂货呢?麻痹跑哪去了? 众人纷纷说:不知道啊。 外面折腾了一阵。终于听见刘忙喊道:给我把所有的路口都封住,凡是经过的人,挨个找。麻痹的,这个臭娘们。 然后,院子里面乱纷纷的,渐渐恢复了安静。 我摸着身后的土墙慢慢的坐下来。心里满肚子疑问:你们两个怎么会到这里来? 文闯在我身边小声说:还不是因为昨天晚上你那一嗓子?喊得震天响,像是杀猪一样。村委会正好就在附近。我当时正在拉屎,连屁股都来不及擦就追出来了,不过,还是晚了一步。 我问他:你等等,你后来擦屁股了没? 文闯沉默了一会:好像忘了 我推了他一把:那你离我远点。 文闯悻悻然的哼了一声。紧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估计坐到其余的地方去了。 然后,我听见他在不远处的黑暗中说:我一见情况不妙,连忙跑去二大伯家了。 我点点头:真是好哥们。你要是找我妈,肯定得把她急死。 文闯接着说:你放心,王二已经替你撒谎了,安抚住你妈了。他和道士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利索,所以让我带着鬼朋友先赶过来。青爷江湖中人,仗义,愿意跟我一块来救你。鬼朋友路子广,认识的朋友多。很快就打听到这里。原来,刘忙把你带到县城来了。天下,咱们在县城外面的郊区呢。 我点点头:原来我被他们用摩托车运了四十多里地。要说县城我还没来过几次,这次可真是托了刘忙的福了。 文闯说:我们一路上拦了几辆车。刚找到这,来没来得及喘气,就看见李志学拿着刀要对你动手,所以什么也顾不上了,就冲进来。 我点点头,问他:鬼朋友呢? 文闯不知道从身上拿出来一个什么东西,对我说:在这呢。咦?怎么没了?哎?鬼朋友又逃跑了。 我叹了口气:算了算了,跑了就跑了吧。 然后,我把昨天晚上的事说了一遍。 文闯听得一愣一愣,连一向不苟言笑的青爷都惊呼几声。 文闯小声说:李志学这小子这么有心计?以前还真是没看出来。 我两个叹息了几声。陷入了沉默。 然后,几乎是同时,我们开口问道:青爷,这个菜窖是怎么回事? 青爷不说话。 文闯问:青爷,你睡着了吗? 青爷忽然低声怒喝:脏手拿开。别碰我。 文闯委屈的说:这里黑乎乎的,我不用手摸,怎么知道你还在不在啊。 青爷怒道:废话,这里屁大点地方,我还能去哪? 文闯说:万一这里有什么密道,你偷偷溜走了呢。 青爷不屑的说:一个菜窖,有必要挖密道吗? 我打断文闯的废话,问青爷:青爷,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个菜窖?你来过? 我听见她声音有些悲伤:这里就是我家啊。 我和文闯都吃了一惊。青爷是外地来的不假,但是没想到,她的家居然就在县城郊区。隐隐约约的,我总觉得这件事和刘忙有些关系。 青爷问我们:你们多大了? 文闯抢着说:十三,我十三岁。 青爷嗯了一声:我比大你几岁,我十五了。我十三岁的时候跟你一样,也是上初一,不过,后来辍学了。 青爷叹了口气:我上学那会也算是个三好学生。我爸是菜农,在县城郊区种菜,每天早上去市场上卖。这个菜窖,就是用来放菜的。 我脱口而出:你爸呢? 青爷淡淡的说:死了。 我真想把我自己的嘴缝上。 青爷估计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这种事,今天打开了话匣子,居然把什么都告诉我们了。 她的声音幽幽地,满含着悲伤:我爸一心想让我出人头地,我知道他辛苦,所以学习很努力,终于考到了县城最好的初中。 不成想,等到了那里才发现,里面除了有权的就是有钱的,真正凭成绩进去的根本没有几个。 那时候青爷我穷的叮当响,胆子也小,很快成了这些人欺负的对象。每天放学总有一帮男生在校门口等着我,我一出去,这个推一下,那个绊一跤。每天走一路,哭一路。 后来,这种情况越来越厉害,开始有人动手动脚,先是拽头发,后来开始扯衣服。我不敢告诉我爸,越来越讨厌上学,于是渐渐地开始逃学,有一天我终于鼓起勇气去学校了,老师却告诉我,我长期旷课,被开除了。 被开除那天我忐忑不安的回家,不知道这个秘密能瞒住我爸几天。没想到,一进家门就有一大帮人站在我家院子里,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连忙挤进去,看见我爸躺在院子正中央,身上盖着白布。已经死了 青爷讲她爸爸死的时候,声音听不出来半点悲伤。然而,就是这种隐忍不发,让我觉得她可怜又可怕。 青爷的声音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很快我就知道了,我爸是车祸。撞他的人就是刘忙他爸。对方在医院养了一个月救回来了,我爸当场死亡。 那天不知道是星期几,我去学校拿我留在那里的东西。在校门口听见刘忙趾高气扬的对周围的哥们说:撞死她爸又怎么样?稍微给点钱,还不是连个屁都不放一声?周围的一帮小哥们全都点头称是。 刘忙是我的同班同学,欺负我的时候这小子最积极,所以我冲上去就想揍他。这小子不留神,被我一口咬在脸上,掉了一大块肉。但是接下来我就没占到什么便宜,被那些人按在地上臭揍一顿,要不是警察来了,那天我就被打死了。 我本以为警察能伸张正义,没想到,刘忙居然认识那些警察。幸好,有个警察可怜我,说了两句话把我放了。就是那天来王二家的李哥,他没认出我来,但是我感激他一辈子。 我虽然被警察放了,但是县城呆不下去了,刘忙说我咬花了他的脸,要告我。告完还不算,还要让他的小兄弟见一次打一次。 所以,我就揣着我爸的赔偿款逃了。正好走到王庄的时候,我就想,既然女生受欺负,那我就当男生。于是我理了平头,穿上男装。我又想,既然老实人受欺负,那我就当混混。于是我买了把砍刀,开始挑事,一言不合就砍过去。刚开始砍人的时候,手底下没轻没重的。这样一来,反而大家都怕了我的狠劲。居然有人跟着我混。我就这么一路砍下来,居然闯荡出来点名号。没想到,还没来怎么样呢,手底下那些人就都散了。什么义气,狗屁。 我说:刘忙听说你的小兄弟都走了,所以回来趁火打劫? 青爷嗯了一声:傻西你知道吧。其实刘忙曾经来王庄挑过几次事,我们也互相打了几架。不过谁也没有占到便宜。估计就是那时候,傻西让他给碰上了,被带走泄愤。说起来,傻西的死还跟我有点关系。我做了这里的老大,却罩不住她。 青爷说完了,我和文闯都陷入了沉默。 黑暗中只有青爷的叹息:没想到,这次回来了却发现,连家都让刘忙给占了。 我咳嗽了一声,想要转移话题。 然后,又被文闯抢先了一步。 文闯说:青爷,你们家这菜窖挺高级啊,还是洋灰抹了的。 青爷说:胡说道,菜窖让洋灰抹了之后不透气,容易坏菜。这菜窖是直接挖的,周围全是土。 我摸了摸身后的土墙,确实是潮湿的土层,哪有什么洋灰。 但是文闯坚持自己的说法。并且怀疑我们两个在这里憋糊涂了。 我叹了口气:有没有火啊,点个亮看看不就行了? 文闯掏了一阵:等等啊,我带着火柴呢。 然后,我听见一声脆响,黑暗中闪出一点火花来,瞬间把我们周围照亮了。 我看见我们三个人成品字形坐在地上,个个靠着墙壁。只不过,我和青爷背后确实是泥土挖的。而文闯背后,果然是水泥的。 我把他拽开:你走开,我看看。 文闯向一边让了让。我看见他身后根本就是一道水泥铸成的门。 我诧异的看着青爷:你们家的? 青爷摇摇头:没有,原来肯定没有。 第九十八章 白毛 在文闯的火柴光下,我看见菜窖里面居然出现两扇水泥门。门上面甚至挂着一把大铁锁。 我奇怪的看了两眼,发现门上有一个小洞,我把眼睛凑上去,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这时候,文闯手里的火柴忽然灭了。我们重新陷入到黑暗中去。 青爷轻声问我:里面有什么东西?看到了吗? 我摇了摇头:什么也看不见。黑乎乎的一片。 文闯贪财的本性暴漏出来:里面不会有金银财宝吧。刘忙家的小金库。 说着,他又划着了一根火柴。 我劝他:你别折腾了。这上面挂着一只大铁锁,咱们根本进不去。不如养养精神,等刘忙走了,咱们几个溜出去。 文闯看了看那把锁,喜道:放心吧,这种锁我会开,和村委会的是一个型号。 说着,他从裤兜里掏出一支蜡烛来。 我不解的问:你有蜡烛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黑漆漆坐了这么久,很爽吗? 文闯把蜡烛点上:这个蜡烛不能轻易用,这是阴烛。摆阵用的。王二说了,你小子摆的那个迷魂阵挺不赖,让我把蜡烛带上,万一到了危难关头,能救你一命呢。 我心说:我上次摆阵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怎么,王二还真打算让我靠这个?一招鲜吃遍天? 我帮文闯举着蜡烛,文闯手里攥着两根铁丝勾那把锁。 阴烛攥在手里,阴冷阴冷的,很快,上面结了一层水珠。绿油油的火光照在文闯的脸上。显得很是阴森,倒不如刚才什么亮光也没有,漆黑一片来的踏实。 青爷站在我们两个身后一言不发。忽然,她拽了拽我的衣角,把我向后拉了一步。 我看着她,轻声问:怎么了? 青爷一脸狐疑,咬着下嘴唇,她指了指文闯:他好像在笑。 我回头,看见文闯脸上又露出那种古怪的笑容。像是藏着什么阴谋,很快就要置我们于死地一样。 现在我们三个被关在菜窖里面,周围漆黑一片,只有一盏阴烛飘着绿光,文闯露出这种笑容来,实在够渗人的。 我忽然明白过来,王二准备这些阴烛,恐怕不是让我摆阵用的,我有几斤几两他清楚的很。跟小流氓小混混打交道,哪有时间从容摆阵?这几只阴烛,是为了把武闯给请出来。 我不知道现在在开锁的是文闯还是武闯。不过,无论是谁,这兄弟俩已经够吓人的了。 我不知道怎么跟青爷说清楚文闯和武闯的事,只好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文闯没事。他这张脸有点问题,一冷了就控制不住表情。你现在觉得冷不冷? 青爷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候,我听见一声脆响。门锁开了。 我举着蜡烛凑过去。武闯使劲拽了那两扇水泥门一下,紧闭的门裂开了一道缝,里面飘出来了一阵淡淡的腥气。 我正要看看里面是什么。忽然,武闯回过头来,一脸狞笑得看着我。 我被这表情吓得一愣,后脑勺起了一层汗。 虽然早就见过武闯的这种表情,但是这时候乍一看,还是吓了一跳。 我定了定神,诚恳的说:武闯,你要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脸,能不能拿袖子遮着点?我看着害怕。 武闯不理我,只是狞笑得看着我。 我忽然有点怀疑了,战战兢兢的问:你到底是不是武闯? 菜窖里一片沉默,我举着蜡烛一步步的后退,身子贴在潮湿的土墙上。 青爷就站在我身边,慢慢把砍刀抽了出来。青爷是女中豪杰,然而,今天我发现她也不是百无禁忌。 青爷双手握着砍刀,然而,那砍刀仍然不稳,正在细微而快速的抖动,反射着绿油油的烛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菜窖里面跳跃一样。 终于,武闯的嘴唇动了动,发出嘶哑的一声:天下。 我一哆嗦,阴烛差点掉在地上。 武闯的声音向来半男不女,如同未变声的孩子一样。现在忽然发出嘶哑的一声,我心里真是没什么准备。 武闯看着我,忽然抖了几抖:别过来,快跑。 这句话没有说完,他就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我连忙蹲下去,把文闯扶起来,让他靠在墙上。他全身冷冰冰的,脸上还带着古怪的笑容。 青爷摸了他一把,小声惊叫道:他死了? 我摇摇头:没有,这是他弟弟。 我把指尖咬破,滴出点血来,把阴烛弄灭了。 这玩意阴气太重,有它亮着,文闯永远都别想缓过来。 然后,在黑暗中,我简要的讲了讲文闯的身世,以及附在玉环上的武闯。 青爷听完后,叹了一口气:我本以为我已经够惨了,没想到,还有比我更惨的人。这文闯真是可怜。难为他整天神神经经的犯二,倒看不出来有多悲伤。 青爷说这话的时候,我根本想象不出她拿刀砍人的凶悍模样,反而觉得应该是一脸温柔。 忽然,青爷说:文闯是不是醒了?我听见他喘气了。 我把手指凑到文闯鼻子下面,试探了一下,奇怪的说:没有啊。 青爷肯定的说:你仔细听,绝对有。三个人的呼吸声。 我背上忽然起了一层汗:眼前的文闯绝对没有喘气。那么第三个人哪来的? 我屏住呼吸,仔细听菜窖里面的动静。 果然,有呼吸声。不过,不是我身前的文闯发出来的。而是在身后。 我身后,就是那道水泥门。 我头皮一麻,猛地站起来,身子紧贴着土墙。两眼直勾勾盯着水泥门的方向。虽然前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 青爷也意识到不对劲了,对我说:水泥门里面有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要是有人还行,我直接砍了,万一是别的,你行吗? 我仔细听了一下,摇摇头,嗓子有些干哑:不像是呼吸声,倒像是有风在吹窗户纸,咱们别自己吓自己了。 青爷沉默了一下,忽然说:不对不对,你仔细听听这声音,一呼一吸,分明是有人在喘气。 我的手使劲在裤子上蹭了一下,把手心里面的汗蹭掉:要不咱们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青爷轻轻的嗯了一声。 这时候阴烛是不能用了。我在文闯身上找火柴。 文闯现在全身发凉,任由我摆布,真的像是一具死尸一样。我忽然想起他脸上的古怪笑容。不由得一阵惧意。 幸好,我很快找到了火柴盒。 我把火柴划着了,一只手举着火柴,另一只手,借着这一点点亮光,慢慢的把沉重的水泥门拉开。 青爷忽然惊呼一声:果然有人。 这一声吓了我一跳,连忙把火柴凑过去,还没等我看见里面的内容,不知道哪来了一阵风,把火柴吹灭了。周围顿时黑了。 我吓了一跳,正在不知所措。忽然觉得我的衣角被什么抓住了。我心里一惊,正要往回夺。 这时候,耳边响起青爷急促的声音:后退,快退回来。 我向后退了四五步,脊背贴在土墙上。 青爷喘了几口:里面关着一个人。 我耳朵仔细的听着水泥门的方向。那里的呼吸声更加清晰了。只不过,一直呆在原地,并没有向我们靠近的意思。 我问青爷:什么人?男的女的?活的死的? 青爷回答的很干脆:来不及看清楚,不过,肯定是个人。 我掏出火柴:再划一根。 我感觉我们三个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借助着这一点点亮光,想要努力的活下去。 火柴的火光很微弱,但是这已经足够了。 我慢慢凑上去,一步步接近水泥门,心里也慢慢的恐惧起来。 水泥门后面的空间很狭小,说是一间屋子真是夸张了,充其量,它只是一个柜子。 就在这柜子正中,直挺挺站着一个人。这个人身上穿着衣服,不过,已经脏污不看,破破烂烂。 露在衣服外面的手,脖子,上面都长着长长的白毛,很浓密的一层。看起来渗人无比。 我不知道这个人长什么样子,因为他全身都贴满了镇尸符。鲜红的字体,红的发亮。其中一张就正好贴在它的脑门上,把它的脸给挡住了。这里关着的是僵尸。 僵尸的嘴里不住的呼出白气,吹的脸上那张镇尸符不住的飘起来,又落下去。我们刚才听到的呼吸声,估计就是这个。 我连忙拉着青爷退开:是僵尸。没想到,菜窖里面居然藏着一具僵尸。 青爷握着砍刀问:僵尸也喘气吗? 我摇摇头:它不是在喘气,它是在吐气。那些白气,是它肚子里面的尸毒。 这时候我的手一阵疼。火柴已经烧到手指上了。 我摇了摇火柴盒,火柴已经用光了。在这种地方,守着一具僵尸连个亮光都没有,简直能要人命。我当机立断,在火柴烧完之前把火柴盒点着了。 我举着火柴盒吩咐青爷:快点把文闯弄醒,咱们得赶快离开这。 青爷一边使劲拍打文闯一边着急的说:这僵尸,早不吐尸毒,晚不吐尸毒,怎么咱们一开门,他就开始吐了? 青爷无心的一句话忽然听得我心里一紧,难道这有什么联系不成? 我扭头向那僵尸看过去,只觉得他脑门上的镇尸符被白气吹的摇摇欲坠。 第九十九章 毛疯子 青爷使劲的拍打躺在地上的文闯。可是文闯像是一具死尸一样,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脑子里乱纷纷的,思考呆在里面比较安全还是呆在外面。 外面有刘忙一伙人看着,这些人凶神恶煞,我们三个出去,没准给砍成生活不能自理。 但是里面有僵尸,一旦惊动了,我们必死无疑。幸好,现在僵尸好像被符咒禁制住了,没有什么异动。 我正在那胡思乱想,只觉得菜窖里面迅速的暗了下来。 我低头,看见手里的火柴盒马上就要烧完了。 我咬了咬牙,掏出阴烛,重新点上了。 在阴烛点上的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僵尸的喘气声忽然加大了。我扭头,看见白气浓重,吹得他脸上的符咒高高飘起来。露出下面一张毛茸茸的脸来。 我正在疑惑,忽然听见青爷说了声:醒了。 我扭头,发现文闯的脸并没有恢复正常,仍然是一脸的诡笑。 他躺在地上,还没有睁开眼,先说了句:我是武闯。 我点点头:我知道。 然后,我看见他睁开眼睛,左右看了看,忽然着急道:你们怎么还没有走?赶快把阴烛灭了,这只僵尸全靠镇尸符镇住尸气,这支蜡烛烧的这里阴气太盛 文闯的话还没有说完,青爷忽然叫了声:快走。 我回头,看见僵尸身上的黄色符纸迅速的变黑,就像是被看不见的火烧了一下一样。 只是几秒钟的工夫,那些镇尸符就失去了原貌,变成一片片黑色的纸灰,从僵尸身上散落了一地。 紧接着,我听见了一声嘶吼。 僵尸,动了。 这吼声全都闷在菜窖里面,来回激荡,差点把我的耳朵震聋。 我心惊胆战,忽然明白为什么王大胆被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青爷已经在推菜窖顶上的水泥板了,而武闯直愣愣站在那里,并不动弹。 我招呼武闯:快走啊,快走。 武闯像是傻了一样。 我连忙拉了他一把,没想到,武闯应声而倒,躺在地上不动了。 我这才忽然想起来,武闯是鬼,虽然附在玉环上,靠文闯的兄弟血脉供养,但是改变不了他害怕僵尸的事实。 我心中大急,只好一把将文闯背在身上。 青爷猛地把菜窖的盖推开。菜窖里面瞬间一片明亮。放在地上的阴烛被外面的阳光一照,瞬间熄灭。 这时候,我听见外面的人在大声的呼喊:不好了,毛疯子又跑出来了,快叫人,快叫人。 我心中悚然一惊:原来,这就是毛疯子? 青爷已经爬上去了,伸手拽我:你想什么呢,快出来啊。 我这才回过神来,努力的向外爬。忽然,后背一沉。紧接着我感觉文闯正在向后滑落。 我一手抓着菜窖口,反手回去拉文闯。 不料,一扭头正好看见张牙舞爪的僵尸。他双目通红,正伸着一双利爪抓过来。 我吓了一跳,心中一惊,文闯扑通一声滑了下去。 恰在此时,僵尸的爪子到了,尖利的指甲一下扎进的文闯的后背。 我看见文闯猛然惊醒,紧接着发出痛苦的一声叫嚷。背上冒出鲜血,淋淋漓漓滴在僵尸的两只手上。 这时候我什么也顾不得了,反身跳下去,一脚踹在僵尸的身上。 僵尸被我踹的倒退了两步,一下坐倒在地。他的两只手冒着黑烟,已经烂掉了。 而文闯也双膝酸软,瘫倒在地上不住的喘气。 我忽然发现,这只僵尸比老祖宗容易对付多了。 眼看僵尸要重新冲上来,我一把抽出文闯腰间的砍刀,一刀砍上去。 青爷曾经讲过砍人的感觉,如果刀足够快的话,切上去像是冻住了的馒头。今天我用砍刀砍僵尸,感觉却像是砍在木桩上一样。僵尸身上多了一道浅浅的豁口,但是行动丝毫不受影响,依然向我们跑过来。 我大喊一声:文闯,来点血,他怕你的血。 文闯在地上哼哼唧唧,哪有时间弄血,僵尸已经迎头冲了过来。 这时候已经没有办法了,我把刀一竖,对准僵尸的心脏扎了过去。僵尸丝毫没有停留,身子直直的撞在刀尖上。 砍刀虽然没有明显的刀尖,但是怎么说也是精钢铸成。僵尸撞上来之后,居然并没有像桃木楔一样捅进去。反而,被挡在体外。 我被僵尸撞得站立不住,举着刀不住的向后推。身子重重的撞在土墙上。 现在我手里拿着一把刀,这把刀抵着僵尸的胸口。而僵尸嚎叫着,张着嘴,使劲的压过来,想要咬我一口。砍刀已经有一些弧度了。 文闯躺在地上喊了一声:快闪开,松手。 我来不及细想,一转身将刀柄抵住土墙,斜刺里逃出去。 紧接着,我闻见一阵腥臭。那僵尸喷出一口白气。全都吹到了墙上。随即,一声脆响,砍刀断成两截,其中一半贴着我的脑门飞出去,一下打在水泥门上,擦出一串火花。 僵尸并没有给我们太多时间,转身又冲了过来。他的两只手已经被文闯的血伤害的残缺不全,没有什么杀伤力了。 可是在这窄小的地窖里避无可避,僵尸靠着一张嘴就能把我们咬死在这,就算不用嘴,光是那些白气,也能让我们身中尸毒。 我想带着文闯逃出去,偏偏这小子两腿动弹不得,我急得满头大汗。 正在这时候,头顶上一暗,青爷跳了下来。 我急得跺脚:你嫌这里太宽敞吗?一个文闯我还照顾不过来呢。 青爷哼了一声,叫道:文闯,对不住了。随即,挥舞着刀砍过去。 文闯坐在地上,猛然看见青爷挥刀砍过来,吓得哇哇大叫:你要干嘛?不由自主的,伸出胳膊去挡。 如果砍人是一项艺术,青爷已经是殿堂级的艺术家了,点到为止,收放自如。 砍刀贴着文闯的胳膊划过去,没有伤筋动骨,只是划伤皮肤,薄薄一层血线,贴在了刀刃上。 随后,青爷转身,挥刀斩在僵尸脖子上。 我心中忽然一片雪亮,跺跺脚,大声赞道:漂亮。 文闯的血像是硫酸一样,腐蚀着僵尸的皮肉,青爷得砍刀挟着转身一挥的力道,瞬间就砍下去了一半。 我心中大喜,眼看僵尸的脑袋要被砍下来。忽然,头顶上伸出来一柄铁剑,一下砸在青爷的砍刀上。 青爷到底年轻,而且是一个女孩,被这一下震得倒退两步。 随进,我看见上面跃下来一个秃头,长着一脸大胡子。手法快的让人看不清楚他在干什么。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僵尸身上就被贴满了镇尸符。 就在这一瞬间,莫名其妙的,我感觉到菜窖里面弥漫的煞气不见了。 王二说,镇尸符谁都会画,但是要看功力大小决定效果。 这秃头凭借着几张符,居然能完完全全镇住僵尸的煞气,这份功力,真是了不得。 眼看僵尸被镇住,站在地上动弹不得。脑袋歪在一旁,连吹气声都变得极其微弱。 我说道:哎,这位大叔,你这功夫挺不赖啊。 没想到那人恶狠狠瞪了我一眼,然后一脚踹过来。 我被踹的闭了气,身子撞在墙上,连骂人就骂不出来了。 但是青爷替我骂了,她不仅骂,还挥舞着砍刀砍了过去。 但是秃头太厉害了,伸手抓住青爷的手,把她的刀夺了下来。 这时候,我忽然想到。我们三个毕竟还是在刘忙的地盘。这秃头既然是刘忙请来的,肯定把我们三个当成敌人。 这下好了。我们全都被抓住了。连捆都不用捆,我们被人一个挨一个的从地窖里面拽出来。 院子里面已经站满了人。大部分是成年人,西装革履,一脸老成。从他们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所以更加的可怕。 刘忙带领的小混混个个没有了以往的神气,怂怂的瑟缩在一个墙角。 忽然,文闯小声对我说:李哥。 我扭头,看见李哥砸在一群警察里面,正望着我。 我向他微笑了一下。 没想到,李哥微微叹了口气,不再看我。 我心中正忐忑。这时候,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人对秃头说:大师,我弟弟怎么样? 秃头摆摆手:没事了,没事了。只不过,脖子掉了一半而已。 我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弟弟? 那个中年人看了我们三个一眼,脸上仍然很平静。不过看得出来,他正在强忍着怒火。 紧接着,我听见一声怒吼:刘忙,你给我过来。 刘忙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像是耗子见了猫,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爸。 中年人冷冷的说:让你在这看着,你却把这么三个人塞到里面去?前两天出了一次事,我没罚你,今天怎么说? 刘忙一个劲的擦头上的冷汗:他们是自己钻进去的,我也不知道啊,刚才找了一遭,偏偏就忘了找这里了。 这时候,李哥走上前来:刘哥,这三个孩子怎么处置?你看我们警局的人也来了,要不,交给我们?保证你满意。 中年人冷笑一声:不用啦。还是私了吧。然后,他对秃头说:大师,你就把这三个人带回去吧,想这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秃头两眼放光,欢天喜地地答应了。 第一百章 秃子 中年人把我们三个交给秃头,李哥等一众警察居然丝毫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秃头把我们三个带走。 秃头挑衅似得故意走到李哥面前。握了握他的手,脸上带着嘲笑:警察同志,辛苦了。 李哥一脸苦笑:为人民服务。 秃头对刘忙一帮人挥了挥手:来几个人,帮我看着他们点。 于是来了三个年轻人,扭着我们的胳膊,跟着秃头走出来。秃头似乎对我们很放心一样,即使青爷腰间仍然插着砍刀,他也并没有在意。 这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大太阳照着,当真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可秃头竟然毫不在意,就这样大大方方的把我们押走了。 路上也有人斜着眼看我们一眼,但是大多数人都不敢吱声,加快脚步溜走了。 几百米之外,就是县城的高楼,那里灯红酒绿。而我们脚下是大片的农田,和稀稀落落的平房,这里住着的,大概都是菜农吧。 过了一会,秃头伸手推开了一个院门。回头看了看我们几个:进来吧。 这小院里面有几间屋子,很破败,很阴暗,大白天都点着蜡烛。 秃头把我们领进去,摆摆手,冲刘忙的三个小兄弟说:从此以后,这三个人就是我的了,我让他们做猪做狗,他们就是猪狗,我让他们为官作宰,他们就是官宰,你们不可以阻拦。听见没有? 那三个人连忙点头。 秃头嗯了一声:你们走吧。 这三个人答应了一声,连忙走了。看他们步履匆匆,似乎对秃头很是畏惧。 我咽了口吐沫:大叔,你认识王二吗?王二是我二叔,跟你家挺像的。 秃头坐下来,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我们三个,并不回答我的问题。 过了一会,他笑道:你们几个胆子不小啊,敢去惹毛疯子。 我连忙陪笑:无意的,无意的。大叔,我们不知道啊,不知者无罪,你把我们放了吧。 秃头抱着膝盖,在椅子上一晃一晃:放不放你,看你们的表现了。 我们三个人都不知道这秃头想干嘛。他在屋子里面晃晃悠悠,什么正事也不干。我们三个站在地上,都有点不知所措。不过看样子,他并不想害我们。 后来,我大着胆子问:大叔,看样子,你和刘忙一家,好像不是一伙的。 秃头哼了一声:我当然和他们不是一伙的,他们一家人能配得上我?只不过,据说是在十几年前,他们家有人得了神经病,见人就咬,而且身上长出毛来。带到很多医院都没有看好,反而得了个毛疯子的绰号。这家人只好把毛疯子锁在家里,到处求医问药。不知道怎么的,最近打听到我了,我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僵尸,于是,给镇住了。我一向云游四海,这几个月一直住在桐柏。 我尽量表现的很崇拜:大叔你手段真厉害。不过,你为什么不把僵尸给杀了啊。 秃头忽然走过来,看了看我:杀不得。刘忙家人不同意。所以只好养着。何况,我也想找出当年咬他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一阵紧张,问道:那个人,你找到了吗? 秃头两眼望天:还没有找到,不过,也差不多了。据说这小子没疯的时候不务正业,在野地里看见个姑娘长得不错,上去就想非礼,再回来的时候,就被咬了。 随即,他踱步到文闯面前:这几个月我一直打听啊。然后就听说,十几年前,你妈曾经来过这里? 文闯咽了口吐沫,尽量镇定的说:我今年十三岁,你问我十几年前的事,我怎么知道。 秃头点点头:有道理。随即,他伸手在文闯头上敲了一下。 文闯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我大惊,忍不住说道:你这是?我话还没说完,秃头也给我来了一下,我两眼一黑,就再也站立不住。 我软软的倒在地上,听到青爷正在大呼小叫。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火焰熊熊,在我面前晃动。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拉着手跳舞。他们尽情舒展着身体。互相扭曲,缠绕。 我使劲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发现我正盯着墙上的蜡烛。我想了一会才明白,我仍然躺在秃头的地下室。 我的脑袋很沉,像是睡了很久一样。我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一扭头,正好看见文闯满脸痛苦的坐在不远处。 我诧异的看着他,只见他脸色涨红,面目狰狞。蜡烛的火光映在他脸上,显得飘忽不定。他正在死死抓着脚腕上的玉环,脸上和手上都青筋暴露,整个身体在微微颤抖。 我第一个念头是文闯晕过去之后武闯出现了,可是很快就打消了这种想法。此时文闯脸上的表情是恶狠狠的狰狞,跟武闯的诡异文艺范完全不沾边。 看着这张既不是文闯也不是武闯的脸,我突然觉得很陌生,想起来了我之前的meng,meng里的文闯想要吃我,就是这种表情。 想到这儿,我吓了一跳,趁他没有发现。慢慢的向后退。我身后躺着青爷,她仍然躺在地上昏睡,一只手紧抓着砍刀,即使睡着了也没有放松。我打算把她叫醒,给我自己壮壮胆。 我两只眼睛盯着文闯,慢慢向后挪。 正在这时候,忽然我的手忽然按住了什么东西,冰凉。 我心里一惊,连忙回过头来。原来是青爷手里的砍刀。我不敢再动,生怕惊动了不远处的文闯。 可惜,恰在此时,青爷醒了。砍刀从她手里滑落,一声脆响,砸在地上。 文闯猛地抬起头来,两眼通红看着我。 我被这眼神吓了一跳,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文闯瞪了我一会,忽然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汗,等满头大汗擦完,他神色居然恢复正常:我觉得这玉环碍眼。我一个大男生,脚腕子上戴着这个玩意,有点太娘娘腔了。刚才怎么也拽不下来,一着急,有点生气。 我见他神色如常,试探着说:文闯,我觉得你有点不对劲。 文闯神色正常的近似无辜:你就别整天疑神疑鬼的了。 我们两个人的说话声彻底把青爷吵醒了。她从地上一跃而起,砍刀竖在身前:秃头呢? 文闯指指床上:在那睡觉呢。 我轻轻走过去,只见秃头双目紧闭,胸口起起伏伏,像是在沉睡。 我诧异的看着文闯:他怎么睡着了? 文闯一脸无辜:我也不知道啊,我醒来的时候他就这样了。 青爷冲我们挥挥手:别说了,快走。 我们三个人悄悄的溜出来。院子里空无一人。院子外面同样没有什么人。 我心中一阵窃喜,三个人开始在路上狂奔。 这里是青爷的家乡,青爷带我们走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一路上披荆斩棘,衣服都刮坏了,总算在天黑之前找到了大马路。 我们三个人打算拦车,但是那些车全都不肯停下来。有一辆拖拉机慢的像是蜗牛,我们三个人摆手之后,它反而一路踩着油门走了。 我低头看了看青爷手里的砍刀:我说青爷,你提着这么个玩意,难怪没人肯拉我们。 青爷把砍刀抗在肩膀上,一脸匪气:这帮没出息的。 正说着,我忽然听见好像有人在叫我。 我回头,看见一辆三轮车呼啸而来,开车的是猪先生,木夯坐在车上正冲我挥手。 我心中大喜,连忙跑过去。 还没等我说话,木夯就着急的问:你们是不是跟王二走散了?我刚才在路上看见他们两个了。 我们三个不由分说,乱七糟上了车。我对猪先生说:猪先生,接一下我二大伯行吗? 猪先生点点头。三轮车掉了个头,向回开去。 很快,我看见路边有两个人影。正是王二和道士,他们两个身上的伤显然还没有好利索,走路一圈一拐,两个人低着头,一人手里捧着一个罗盘,看样子是在找路。 我站在三轮车上喊:二大伯,别找了。就你那破玩意,等你找到我了我都让人剁成饺子馅了。 二大伯看见是我,心中大喜,连忙一瘸一拐的走回来。 一会的工夫,我们几个都上了三轮车。 道士这一天显然累的精疲力竭,坐在三轮车上叹道:这三轮不错啊,挺宽敞的。 木夯嗯了一声:我爸拿来卖猪的,一次拉个七头。没问题。 道士不说话了。 我在车上把今天遇到的事讲了一遍。王二连连点头:既然毛疯子被人镇住,那我就放心了。估计当年文闯妈把人家给咬了,这事别往外传啊,不然人家万一找上门来,姚媒婆可赔不起。 道士却疑惑道:据你说的,他几张符就能把白毛僵尸制住,连尸毒都散不出来,这份功力,非同小可啊。 王二挠挠头:这功力,算是什么水平? 道士想了一会:咱们两个,再加上我师兄,咱们三个联手,勉强能在他手下死里逃生。要是我师父在的话,咱们围攻一下,没准能赢。不过可惜,他老人家死了二十多年了。 道士这话一出口,我们全都惊呆了。 道士继续说:不过,天大地大,厉害的人多了去了。他有这份功夫不奇怪,奇怪的是,天下你说他也就看起来三十来岁。这怎么可能? 第一百零一章 老魂 道士对秃头很是怀疑,一直捏着下巴思考,过了一会,他慢慢的说着:这个秃头,摆明了一个身怀绝技的世外高人。今天他费尽周折把你们绑走,却只是把你们打晕,然后自己呼呼大睡,再让你们溜走?我总觉得这事情有点不对头。 我说:没准这家伙像是那个李哥一样,也想偷偷做点好事。 道士摇了摇头,一脸的怀疑。但是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决定,等身上的伤好了一定要去试探试探。 王二叹了口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还是安分着点吧。万一跟他闹什么矛盾,你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就你这点三脚猫功夫,还不够人家过瘾呢。 我说:二大伯,话可不能这么说,首先,你和道士的功夫也不相上下,道士不够人家过瘾,你老人家也好不到哪去。其次,那个秃头好像一直在找文闯的妈。咱们跟他打听打听,没准能把人给找到。 王二骂了一声:放屁,老子功夫厉害着呢,拳打四方,脚踢六合 文闯好像对找妈不太感兴趣,他扭头问道士:学校里面的老祖宗,是你师兄? 道士点点头:是啊,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文闯挠挠头:谁把他锁在那的? 道士摇摇头:不知道啊。 文闯若有所思:他临死的时候,就没有留点什么遗言? 道士忽然奇怪的问:文闯,你怎么忽然对我师兄这么感兴趣? 文闯啊了一声,说:我就是忽然想啊,你师兄和我妈前后脚来到王庄,没准就是他把我妈咬伤了。 其实文闯说的这种可能大家都想过。只不过,时隔多年,争论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之后我和木夯聊了几句,原来今天已经是星期六了,木夯跟着猪先生来县城逛着玩,顺便买点中药。 我们在猪先生家的破三轮上颠簸了一路。眼看到家了。 王二对我说:大侄子,你以后可得小心着点李志学。我担心他回来报复你。 我点了点头,从猪先生家的三轮车上跳下来,回家了。 等走到大门口的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不妙。昨天晚上我一夜没回家。不知道王二是怎么跟我爸解释的,临走的时候忘了跟他串串供,这要是万一说漏嘴了,我爸又得发火。 想到这里,我转身要出门。但是我妈已经看见我了:天下,你回来了? 我唯唯诺诺:哎,是啊。 这时候我脑子里迅速的盘算着:要不然,我把实话说了吧。不行不行,一旦说实话就会牵扯出昨天下午逃学的事。 我脑子里胡思乱想,一扭头,看见我爸的身影在屋子里面一闪,正要走出来。 我心想:这下可完蛋了。 我连忙走到我妈身边:昨天王二来咱们家没? 我妈点点头:来了啊。 我紧张的问:王二怎么说的? 我妈奇怪的看着我:这孩子,怎么说的你还不知道吗? 我着急的跺跺脚:妈,你就别逗我了,快告诉我啊。 我妈无奈的说:昨天晚饭的时候你们两个一块来的啊,他说在路上看见你了,顺道把你送回来。真是逗笑,你都这么大人了,还用送?我看他就是为了蹭咱们家那顿饭。 我听得云山雾罩:把我送回来?昨晚上你看见我了? 我妈瞪着我:天下,你没事吧,昨晚上我看你脸色就不对,你说脑袋不舒服早早的上床睡了。怎么今天前言不搭后语的? 我心想:我昨晚明明不在家,怎么我妈说看见我了?难道王二凭空造出一个我来?不过别管怎么样了,估计今天能逃过一劫。 我心里正窃喜呢,我爸已经走出来了,对我说:让你去买的酱油呢? 我两手空空,支支吾吾:买酱油?那什么,我忘了。 我爸有些生气:出门买个酱油买了一下午,回来说忘了,刚才我看你带呆愣愣的就没搭理你,你整天都琢磨什么呢。钱呢? 我惶恐不安,我哪来的钱啊。于是顺嘴编瞎话:丢了。 我爸一个大巴掌扇过来:我让你不学好,丢了?我看你是想偷钱,说,买了什么吃的了? 我委屈得争辩:我什么也没买啊。 我爸更生气了:我让你犟嘴。 这天我哭了,哭的很委屈。虽然每次挨打我都哭。但是以前是假戏真做,为了博取我妈的同情,把我救下来。但是今天是真的,很委屈,太麻痹委屈了。我什么时候偷钱了我。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翻来覆去。越想越不爽。两只眼睛盯着外面明晃晃的月亮,气的咬牙切齿。 人一旦失眠了就容易起夜。我披衣下床,来到院子里。 这时候已经是秋天了,虽然白天还很热,但是晚上已经有点凉了。我走到厕所里,冷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厕所黑乎乎的,我哗啦啦的尿尿,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想起这阵子遇见的怪事。乱葬岗的死婴,灯下文闯古怪的笑容。还有莫名其妙出现在我家的另一个我。 我忽然感觉到毛骨悚然,越想越害怕,可是偏偏这泡尿就再也尿不完。我心急火燎,却又无可奈何。 突然,我听到一阵喘息声,就在附近,离我很近。我摇摇头:不对,肯定是幻觉,我太害怕了,所以听错了。 我给自己壮胆,但是那喘气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真切,几乎就在我身边,我头皮发麻,紧张的回头,身后是一堵黑乎乎的墙,明明就什么都没有。 我的疑虑刚刚消减了一些,忽然,贴着我的脑瓜皮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天下。 我的尿被这声音吓得戛然而止。马上出了一身白毛汗。来不及提裤子,我转身就要往厕所外面跑。 这时候,那声音又说:天下,是我。 我试探着抬头,看见月光下一张苍老的脸,正趴在墙头上,死死地看着我。 我吓得魂都要没了。刚才没尿完的那半泡尿再也收敛不住,淋淋漓漓的洒了出来。 幸好,那个人又说了一句:我是姚媒婆。 我定睛一看,果然是姚媒婆,一头白发正在夜风中发抖。 我哆哆嗦嗦,心里仍然不安定:姚媒婆,你怎么半夜趴墙头上吓人啊,跟你们家文闯似得。 姚媒婆声音带着哭腔:天下,文闯不对劲了,我没办法了,大半夜才来找你啊。 我心里一紧,问:文闯出什么事了? 姚媒婆却说道:你先给我把门开开。小点声音。 我蹑手蹑脚打开门,姚媒婆就站在门外。 她一把拽住我的手,拉着我就往外面拖,力道之大,让我怀疑她的苍老都是装的。 我忽然觉得姚媒婆今晚上有点凶狠,一只手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腕,我甚至被她捏的有点疼。 我心里害怕,用力的挣脱开来。 这时候,我们两个已经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了。 我后退了两步,站在一个安全距离看着姚媒婆,声音发抖:姚奶奶,大半夜的你别吓我啊,你想干嘛? 姚媒婆忽然哭起来:天下,奶奶心里着急啊,这件事一时间又来不及找别人。又不能让你爸妈知道,谁愿意总搀和这些神神鬼鬼的? 我摆摆手:您别哭,到底怎么了,告诉我。 姚媒婆擦了擦眼睛,月光下,我看见她脸上又是悲痛又是惊恐:天下,你们回来之后,文闯就不对劲了,和以前不一样。我觉得,他像是不认识我了一样。 我忽然想起在秃头家,文闯面目狰狞和脚腕上的玉环较劲的一幕,不由得,心中忐忑。 姚媒婆见我不说话,声音忽然放低了很多:我刚才试探了一下,你知道我能感觉到别人的魂。你猜我试探到什么了? 我心里哆嗦了一下:感觉到什么了? 姚媒婆说:我感觉到那个魂,至少有几百岁,比我认识的任何人都老。 我心里砰砰的跳:什么意思? 姚媒婆犹犹豫豫:我觉得,那个魂,根本不是文闯的。 我揉揉脸:怎么可能?这样,姚奶奶,咱们俩先悄悄的去看看情况,实在不行的话,我陪着你一块去找我二大爷,怎么样? 姚媒婆点点头:其实我也不敢保证,所以先来问问你,毕竟你们经常在一块玩,你了解他。 我心里说:我以前是了解他,不过,最近是越来越不了解了。 一会的工夫,我们已经快要走到村委会了。忽然姚媒婆拽了拽我,把我拉到路边的阴影里。 我抬头一看,只见一个人从村委会走出来,他东张西望的看了两眼,幸好没有发现我和姚媒婆。 我心中直打鼓:看这身形,分明就是文闯啊。 我和姚媒婆远远的跟着文闯,只见他一路疾步,走到村边影背墙那里。黑暗中,我隐隐约约看见停着一辆警车。 我脑海中一个大大的问号,这到底是要干嘛? 第一百零二章 换魂 我和姚媒婆沿着墙根蹲下来,藏在暗影里。我冷的哆哆嗦嗦,也吓得哆哆嗦嗦。 我们处在下风口,夜风轻轻的吹着,正好把两个人的谈话吹了过来,听得真真切切。 我看见警车上下来一个人。那人恭恭敬敬的说了声:师父。听声音,像是李哥的。 我心里奇怪:师父?这不可能是在叫文闯,难道,周围还有另一个人? 但是紧接着,我明明白白听见文闯答应了一声:有志,你来了啊。 我心中惊诧不已:文闯什么时候知道李哥的名字了?还做了他的师父?难道真让姚媒婆说中了?不对不对,李哥怎么又认识几百年的老魂了? 这时候,我听见李哥抱怨:师父,你到底想怎么着啊?那个秃头不是才三十岁吗?你怎么这么快又换了一个?我看见你捏在我手心里的纸条了。您老人家真是把我愁死了。 只听文闯老成的说:你懂什么?你小子什么事都办不好,我只好亲自出马了。我问你,当时你真看见墙上有字了? 李哥叹了口气:师父,我什么都没看见,我就听见那个道士说了一句:墙上有字,然后我还没来得及看呢,那老祖宗就一口黑气喷出来,把道士毒的不轻,紧接着两帮人就打起来了。等最后我清理现场的时候,那些土都碎成粉了。哪里还有字。 文闯不屑道:他算什么老祖宗?一个毛头小子变了僵尸而已。你师父我一出手,他算个屁。 警察又是奉承又是抱怨:师父您老人家说得对,可是您这么大本事也不教我一点。不然的话,我早把墙上的字看得清清楚楚,告诉您老人家了。 文闯顿了顿:后来那个小道士,就没有再提这件事? 警察疑惑的说:他好像是忘了这茬一样。再也没有提过。我试探着问了两次,这道士总是岔开话题,我怕他起疑心,就没有多问。 文闯嗯了一声:我今天也试探他来着,这小子也是绝口不提,不知道打什么主意,麻痹的,这几个小东西,一个比一个心眼多,等老子有空了,一个一个收拾他们。 这两个人说了一会,警察问:师父,你今天叫我来,到底有什么事? 文闯叹了口气:你不说我还忘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换魂吗? 警察说:知道啊,看中了文闯年轻呗。不对您老人家没这么肤浅,啊,我明白了,你想打入敌人内部,探听点老祖宗的消息。 文闯冷笑了一声:你果然不大聪明,不过,幸好还不算太笨,总算及时想明白了。我跟你说,今天我没有细想,只是觉得文闯这小子,和当年那只母僵尸颇有渊源,和他换魂,恐怕好处更多一点,没想到,换了之后,才发现我大意了。 警察关切的问:怎么了?被他们看出破绽了吗? 文闯说:那倒没有,只是我换完了魂才发现,这小子脚上套着一只玉环。这玩意叫锁魂环,厉害无比,套在我脚上,我几百年的修为都使不出来。现在,嘿嘿,你师父等于是废人一个了。更气人的还在后面,我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这锁魂环里还住着一个鬼,我虽然勉强把他封住,但是效果怎么样,还真不好说。所以我得速战速决,早点把这里的事解决了,再换一个人。 李哥无所谓的说:把玉环摘下来不就得了? 文闯叹口气:摘不下来,现在锁魂环已经触肉生根,和这小子的腿长在一块了。 李哥瞎出主意:那就给他砸坏。 文闯声音里透着无奈:不能砸,这些人精明着呢,要是砸坏了,肯定得怀疑我。今天天下那小子就差点起疑心。 文闯停顿了一会像是在思考,然后他说:你这样,有志啊,明天你配合我一下,他们在矿井里不是杀了几只僵尸吗?你就说他们牵扯到命案里面了,死者家属要告,把他们全都给我抓走。然后吓唬他们,看看能不能问出来点什么东西。 李哥答应了。 文闯叹了口气:刘忙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起疑心? 李哥自信的回答道:没有,一点事都没有。 文闯叹了口气:那就好,要是这些人知道,上次毛疯子逃跑是我故意放出去的,恐怕得和我大闹一番。他们家有钱有势,如果少了他们家,以后咱们在桐柏就不好活动了。 我听见李哥嘴里嘀咕了几句,忍不住说道:师父,我还是不明白,你好好的干嘛把毛疯子放出来啊,现在刘家人都没有以前那么崇拜你了。 文闯哼了一声:把毛疯子放出去,无非是想试探试探王二有多大的门道。结果,嘿嘿,我真是太拿他当回事了。 李哥也跟着笑:师父,你什么时候让我当上警察局长啊? 文闯不屑的说:就你这笨脑子还想当局长?你先把明天的事给我记清楚了。你来了要这么说 然后,我听见文闯一字一句的教李哥,怎么抓我们,说什么话,用什么表情。然后骂骂咧咧的让李哥一字一句的背熟。 直到这时候我才明白,精明干练的李哥其实和三闷也强不到哪去。他一肚子的业务能力都是这老魂背地里教出来的。 我蹲的腿都麻了,生怕再这么蹲下去会被发现。于是拉了姚媒婆一把。我们两个悄悄的退回到村子里面去。 等到了安全地带,姚媒婆一脸惊恐的问我:他们在说什么啊。 我其实也没有听太明白,但是大概意思我懂。现在住在文闯身体里面的,极有可能是那个秃头,而文闯自己的魂魄,成是和他调换了。这秃头暗地里干了不少坏事,包括把毛疯子放出来咬伤李寡妇,包括打听老祖宗的事。 我对姚媒婆说:姚奶奶,你说对了,这个魂不是文闯的。你赶快去我二大伯家,把王二和道士都找来。对了,要是那个青爷在的话,让她也来,拿上刀。我在这看着他们。 姚媒婆答应了一声,匆匆忙忙的走了。 我躲在村委会的院子里面,只是蹲了一会,就看见文闯从外面回来了。 他东张西望的四处看了看,见没什么异样,就推门进屋了。 我刚要走到窗下看看情况,忽然,屋门又开了。 我看见文闯从里面走出来,轻轻的喊:奶奶,你去哪了? 叫了两声没人答应,他嘴里嘀嘀咕咕:这个死老婆子,大晚上的跑哪去了。 然后,他转身进屋,关上了门。 我悄悄的走过去,趴在窗根底下向里面张望。 文闯已经躺在床上,桌上明晃晃的蜡烛都没有吹灭。 我看见那支蜡烛,忽然心中一动,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一只阴烛来。 这玩意还是从文闯身上搜出来的,没想到,今天倒派上用场了。 我知道,阴烛一点,周围的阴气会越来越重,到时候,武闯肯定会从玉环里面钻出来。只要找到武闯,剩下的事就好办多了。 想到这里,我从灶台边找了一盒火柴,把阴烛点燃了,然后把门轻轻推开一条缝。 阴烛开始静悄悄在屋子里面燃烧。 我心中大喜,这秃头要完蛋了。 夜,很安静,没有任何声音。我把门轻轻的关上。然后又重新溜到窗根底下。 我要看看效果。 我的脑袋凑到窗边,两只眼睛向里面张望。忽然,我看见一张脸,紧贴在窗玻璃上,正在饶有兴致的盯着我,分明是文闯。 他的嘴角带着嘲讽的笑容,正在冲我挥手致意。 这一下当真是突如其来,猝不及防。我吓得一哆嗦,第一个反应是转身就跑。 紧接着,我听见房门一声响,有人冲个出来。我忍不住回头,但是还没看清楚身后的情况,一个拳头就击中了我的鼻子,顿时,我眼冒金星,整个人都懵了。 我被文闯抓住了,根本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文闯看了我一会,捡起地上已经灭掉的阴烛:跟我玩这个?你才几斤几两? 我看着他:你不是文闯,你是那个秃头。 他点了点头:没错,我就是那个秃头。 我豁出去了:你也不是秃头,那个人的身体也是你偷来的,你到底是谁? 他得意的看着我:不记得啦,换了那么多次,张三李四都叫过,忘了我自己原来叫什么了。 然后,他凑上来,在我耳边轻轻的说:你信不信?明天,我可以叫王天下。 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要把我的魂魄换走,占用我的身体。虽然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匪夷所思的事,但是我已经感觉到有点害怕了。 我想了想,乍着胆子说:你做不到,锁魂环把你的功夫都锁住了。 他挑了挑眉毛:你小子把我的话都听去了?看来,我是不能留你的活口了。不过,你暂时还不能死,不然的话,我明天的计划要受影响。 第一百零三章 越狱 我看见这个百年老魂在地上来回踱步,像是很发愁的样子。他嘴里喃喃自语:王天下啊王天下,你何苦来坏我的好事呢? 过了一会,他像是打定了主意:现在,也只有给你做了替身了。随后,我看见他在纸上刷刷的写着什么。 他一边写一边嘀咕:脚上套着这么个东西,根本做不了替身。他咬了咬牙:实在不行,只有把这锁魂环砸坏,反正已经露馅了,等等 他忽然回过头来,鼻子几乎贴在我的脸上:还有谁知道我的秘密? 我闭目不答。 老魂揪住我的耳朵使劲拉扯:你怎么知道我的事的?你在哪偷听的? 我疼得呲牙咧嘴,但是就是不肯张嘴,我知道,再坚持几分钟,姚媒婆就会带人过来,到时候,这个老魂肯定完蛋。 本来他手段极高,可是千不该,万不该,他要和文闯换魂,现在几百年的功夫都被锁住,真是自作自受。 老魂见我不说,拿起菜刀作势就要砍下来,忽然,他把菜刀扔在地上:不好,肯定是那个老婆子。到底还是露馅了。 说到这里,他咣当一声,把菜刀扔在了地上,飞身而出。看样子,是要出去找姚媒婆。 我听见他在外面走了两步,忽然又转身回来,把房门给锁了。 我心中大喜:你真是太不了解年轻人了。这种房门也能锁住人吗? 我两手两脚都被绑着。这时候见老魂惊慌失措的追出去,实在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于是什么都顾不得了,在地上跳着要逃出去。 我在屋子里面跳了两步,身形不稳,咣当一声,腰眼正好撞在桌子上。我哎呦一声,弯下腰,一张脸贴在桌面上,疼的想要流泪。 等我缓过来的时候,我看见桌子上放着一张纸,上面明明白白写着我的出生年月日。 我心里一阵紧张:这个老魂连我的生辰字都知道?他刚才说要给我做一个替身,这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没有时间疑惑了。我艰难的爬到桌子上,站起来,肮脏的鞋底把我自己的生辰字踩得七零落。这可真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倒转着身子撞那扇破破烂烂的玻璃窗。 这窗户是木窗框镶着玻璃,不过那些玻璃已经断断续续的碎了,被姚媒婆用塑料布代替,风吹日晒,已经腐朽了。 我撞了几下,窗户就应声而开,歪歪扭扭挂在窗框上,摇摇欲坠。 我正在高兴的时候,忽然,院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我心中一紧:完了,太快了,来得太快了。 我心里着急,想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没想到,脚下越着急就越站立不稳,砰的一声,重重的摔了下去。 院子里不算太黑,天上有圆圆的月亮照着。我的背正好磕在窗户下面的台阶上,疼的像是断了一样。 我瞪着两个大眼,看着天上的月亮,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 然后,我看见一张脸出现在我头顶上方,正恶狠狠的看着我。不是老魂。 我艰难地抬了抬脖子,看清楚了这个人。我不知道我应该惊喜还是应该恐惧,站在我面前的人,居然是李志学。 我把李志学当成了救命稻草:李志学,咱们往日的恩怨一笔勾销,你快救救我。 李志学一脚踹在我脑袋上:想什么好事呢。 然后,他抓起我的头发,把我在地上拖着走。 我心里暗暗盘算:让李志学抓走也好,这小子虽然阴损了点,但是应该不至于要我的命。那个老魂就不一定了,百年老魂,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呢。 我躺在地上,听天由命的被李志学王外面拖,顺便苦死脱身之策。忽然,我听见外面大街上传来一声哭喊,听声音,像是姚媒婆的。 我心中一片冰凉:完了完了,这小脚老太太肯定是让老魂给抓住了。也不知道她通知了王二没有。 我越想越绝望,姚媒婆肯定没来得及去王二家,不然的话,王二肯定会跟她结伴回来。 李志学显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使劲踹了我一脚:要是敢出声,一刀捅死你。 我心想:我有毛病才出声。 李志学把我拖到门口面,他自己捡了一根粗木棍,静静的在门口等待着。 街上姚媒婆的哭喊声持续了两秒钟,忽然戛然而止。 随后,我听见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老魂扛着姚媒婆回来了。 刚走到院子里,老魂就把姚媒婆重重的扔在地上,长舒了一口气:麻痹的,累死老子了。 李志学就在老魂身后,看准机会,大喝了一嗓子:姚文闯。 老魂差诧异的回头,正好迎上了李志学的木棍。砰的一声闷响,木棍断为两截。 老魂的额头上流出血来。我看见他晃了两晃,站立不住,坐倒在地上。 李志学大喜:害我们家你也有份。今天连你一块弄死。 我心中一团糟乱:如果李志学不把老魂弄死,我们几个早晚得倒霉。如果把老魂弄死,文闯呢?文闯还能回来吗? 我正在踌躇的时候,听见老魂坐在地上,发出极其嘶哑的一声:你又是哪个? 一直以来,老魂的声音都和文闯一般无二,现在他挨了李志学一下。头昏脑涨,不由自主的,显露出他本来的声音来。这声音透着苍老和恼怒,听起来,果然有几百岁。 李志学吓了一跳,握着半截木棍退后一步,想了想,可能又觉得不甘心,又向前两步,打算给老魂再来一下。 老魂盘腿坐在地上,气定神闲的看着慢慢靠近的李志学:你是王天下叫来的救兵? 李志学木棍挥出去:救个屁兵。 老魂忽然以极快的速度踹出去一脚,这一脚正中李志学的裤裆。李志学手里一松。木棍咣当一声掉在地上。然后,他捂着裤裆,一脸痛苦的蹲了下去。 老魂撑着地,一脸艰难的爬起来,走到李志学面前,怒气冲冲的说:不是一伙的,来凑什么热闹?把我当成文闯了?你麻痹也真够二的。 之后,老魂看了看坏了的窗户,又看了看躺在门口的我。冷笑一声:没错,我几百年的功夫确实被这个锁魂环给封住了,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对付你们几个小东西,还不是绰绰有余? 随即,他弯腰从姚媒婆身上摸出房门钥匙。把房门打开。把我们三个人一个一个往屋子里面拖。 虽然老魂号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是看得出来,李志学的一棍子给他的伤害不小。他把我们三个拖到屋子里面之后,很快就气喘吁吁,坐在床上喘了老大一会。 老魂定了定神,拿起桌上的菜刀,用刀背碰了碰脚上的玉环。声音很清脆,很好听。 老魂把菜刀高高举起,使劲向玉环上磕下去。我闭上眼睛,等待着那一声凄惨的脆响。 一秒钟之后,我没有听见脆响,却听见一声惨叫。老魂抱着脚腕不住的唏嘘: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这么疼。 老魂满头大汗,额头上的汗珠子成串的流下来。 他的手放在脚腕上揉搓了一会。伸手把姚媒婆提了起来,开始剧烈的摇晃姚媒婆的身子。 姚媒婆晕晕乎乎的睁开眼睛,神色痛苦:文闯,我养了你十三年啊。 老魂不管这个,一边剧烈的摇晃一边恨恨的说:老东西,快点老实交代。 姚媒婆这时候终于清醒过来,脸色苍白,满眼都是惊恐:你不是文闯,你不是我们家文闯。 老魂根本不理会姚媒婆,指了指脚腕上的玉环:这是怎么回事? 姚媒婆摇摇头:不知道。 老魂冷笑一声:你收养了文闯十三年,你会不知道?锁魂环入肉生根不假,但是毕竟不是人身上的肉,刚才我砸它,为什么我自己这么疼? 姚媒婆忽然笑了:什么入肉生根我老婆子不懂。不过,刚才你疼就对了。 老魂一脸铁青看着姚媒婆。 姚媒婆冷笑了一声:这只玉环里面,住着的是文闯的双胞胎弟弟。两个人在娘胎里就骨肉相连,何况现在?你砸这只玉环当然和砸文闯没有任何区别了。 老魂疼的头昏脑涨,无处发泄,对着姚媒婆使劲大吼起来。 这时候,我忽然发现坐在我身边的李志学一直在喃喃自语。我侧着耳朵听了听,觉的他好像在和什么人说话。 我瞧瞧周围,绝对没有人。我心里怀疑,难道,李志学已经给吓傻了?但是看他的脸色,似乎有很郑重。好像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想了想,看着暴跳如雷的老魂,把嘴巴凑到李志学耳朵边上,小声说:李志学,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脱身? 李志学不屑的看了我一眼。 这个眼神更加肯定这小子肯定留了什么后手。 于是我蹿腾他:现在坐在炕上,冲姚媒婆大吼大叫的人,不是文闯,是一个几百年的老魂。不想死的话,咱们就早点逃出去,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第一百零四章 阴烛阵 半夜的时候,我被姚媒婆从家中叫走,后来又是偷听,又是逃跑,这时候,天已经快要亮了。 我知道,天亮之后李哥就会带着人来,把我们全都抓走。可惜,我偏偏被困在姚媒婆家,无法脱身。 老魂虽然百年功力被封,但是手底下这几招还真不含糊,我们几个人没有一个是对手。 正在着急,不知所措的时候,我忽然发现李志学一直在我身边喃喃自语,看样子,像是跟谁交流。 在我的再三追问之下,李志学终于得意而又不屑的说:我正在跟鬼说话。 我奇怪的看了看他:鬼? 李志学点了点头:他说他叫鬼朋友。我们在刘忙家认识的。 我心中一片雪亮:你们是不是签合同了? 李志学点点头。 我忍不住提醒他:你知不知道这样,你这一辈子就完了。以后凡事都要听他摆布。 李志学冷笑一声:你以为我这辈子还没有完吗?我已经家破人亡了。都是你们害的。 我不想跟李志学争辩这个,尤其是在这种时候。我对李志学说:你赶快,让鬼朋友通知王二,能通知到的都叫来。 李志学一翻白眼:你算老几,老子干嘛听你的? 我着急道:难道你不想逃走了吗? 李志学冷笑一声:要是能逃走,我先要你的命。 我一脸无奈的点头:随你的便,快去。 李志学又低语了几声,过了一会,冲我阴惨惨的一笑:王天下,你就等着吧。 我期待的等着。两眼直勾勾盯着老魂。它现在很烦躁,不停的在地上来回的走动,大声的呵斥我们。 时间一分一秒走过去,王二始终没有来。这下,连李志学都有些忐忑不安了。 我回头向外看了看,那扇窗户被老魂死死地拴住,再也不可能撞开。清晨的薄雾在塑料布上形成一片白蒙蒙的水珠,外面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知道,天已经要亮了。 老魂坐下来歇了一会,睁开眼,怒气冲冲的对我说:等事情办成了,老子先宰了你。武闯。 我一愣,心想:我是王天下啊,怎么把我认成武闯了? 我尝试着安抚他:老魂,你到底想办什么事啊。万一咱们商量商量,不用这么麻烦呢。 老魂双目通红,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老子要什么?要王二的那本书,还有小僵尸临死前说了什么。武闯。 我尽量忽略他的前言不搭后语:老魂,这样,你去把我二大伯找来,我跟他商量商量行不? 老魂开始用手疯狂的挠头发,我隐隐约约觉得,这个动作是文闯经常做的。他一边挠头,一边恶狠狠的说:不用你费心了,等一会有志来了,你们全都得完蛋,武闯。 我听得头都大了。 李志学在一旁奇怪的说:他为什么一直提武闯? 这话让老魂听到了,他等着通红的眼睛看着李志学:什么武闯?我提过武闯吗?武闯。 这时候,我忽然发现老魂的嘴角动了动,然后,勾勒出一抹神秘的微笑。 这微笑很诡异,我看见这笑容,马上想起来:是武闯。 这时候,老魂在屋子里不住的团团转,我看他已经接近疯狂了,两手抓着头发,嘴里一个劲地嘟囔:武闯,武闯,武闯,武闯速度快的要命,状如疯魔。 而且,他自己根本没有察觉到,他一直在叫武闯的名字。 姚媒婆被折腾了一晚上,一头白发乱糟糟的贴在头皮上,现在她惊恐地看着我:天下,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正要说话,忽然感觉有点冷,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我张张嘴想要说话,却看见从嘴巴里哈出的白气。 我奇怪的说:现在明明是秋天,怎么冷成这样? 老魂本来在地上团团团乱转,这时候忽然像是惊醒了一样,猛地拉开了房门。 我瞬间感觉一阵阴风灌进来,整个人都要被冻住了。 再看老魂,整个人呆立在门口,木愣愣看着门外,他脸上的笑更加浓厚了,然后,我看见他向前垮了一步,犹犹豫豫要出门。 迈出去这一步之后,他整个人都在发抖,我看见他双手握拳,脸上青筋毕露。像是在痛苦的挣扎,然后,我看见他慢慢的把腿收了回来。 我意识到,外面有什么不对劲。 老魂站在门口犹犹豫豫的挣扎,根本顾不上我们。我艰难的站起来,一步步轻轻挪到老魂身后。 我只是向院子里看了一眼,外面的景象已经足以把我惊呆了。 蜡烛,成千上万的蜡烛,在院子里密密麻麻的排列着。王二和道士两人坐在院子里面,人人手里拿着一把桃木剑。双目微闭,一派得道高人的模样。 而在院门口,居然密密麻麻站着不少的人,全是我们村的村民,看来,王二和道士为了对付老魂,把能叫来的人都叫来了。 我看见老魂脸上时而微笑,时而狰狞,很明显是在挣扎,更像是和谁在争执,他努力地抵御着院子里面那些蜡烛。 我想也没想,身子一撞,把他推了出去。 老魂被我推出去之后,踉踉跄跄,站到那些蜡烛中间,再也无法后退一步,我看见他开始痛苦的嘶吼,不住的抓挠自己的头发。 王二和道士岿然不动,像是在比定力。 我看见他们两个一脸凝重,显然,很重视这次的大战。 我正在门口看的出神。 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一回头,看见姚媒婆面色苍白,嘴唇干裂,双目无神的望着我,手里还拿着一把剪刀。 我吓了一跳,连忙向前跳了一步,出其不意,绊在门槛上。一下死死地摔在地上。一张脸拍在水泥地上,登时鼻血长流。 这时候,我觉得双脚一紧,像是被人攥住了。我惊慌的回头,看见姚媒婆挥舞着剪刀,把我脚上的绳子割开了。 我长舒一口气:姚媒婆,也真有你的,给我松个绑也弄得这么吓人。 我爬起来,把两只手也递给她。 姚媒婆拿着剪刀的手不住的发抖,哆哆嗦嗦的把我手腕上的绳子剪断。然后,身子颤颤巍巍的向后仰。 我一把扶住她:姚奶奶,你怎么了? 姚媒婆微微睁开眼,摇摇头:没事,有点累。天下,扶我躺会。 我把姚媒婆扶回床上。李志学正在屋子里奋力挣扎。看见我拿着剪刀走进来,他恶狠狠地说:快点把我放开。 我把剪刀扔到墙角:你当我傻啊,把你放开了能有好吗? 我根本没有多少时间和李志学斗嘴。疾步走到门外。 外面的天灰蒙蒙的,头顶上像是有一层阴冷的雾气,低低的压在我们头上。 老魂站在蜡烛中间。一个劲地嚎叫,并且指着王二和道士不停地怒斥。 忽然,我看见他身上出现两个人影。 我以为我看错了,我揉了揉眼睛,没有看错。 身子仍然是文闯的身子,但是我看见两个淡淡的人影冒出来,一个是武闯,另一个是个陌生人,他们两个在争抢,在拉扯,都想占有这具躯体。 情况一目了然,这个阵势是用阴烛摆成的,阴气之盛,几乎可以和当年的乱葬岗想比,可以让生人看见魂魄。 而武闯,就在这个时候冒出来了。现在他正在和老魂争夺身体。 武闯文闯本是双胞胎兄弟,彼此血肉相连,按道理说,武闯把这身子收回去,绝对是易如反掌。 然而,老魂有几百年的道行,虽然被锁魂环封着,但是在和武闯拉扯之际,居然丝毫不落下风。 这时候,我听见王二喊了一声:放鬼。 随即,我看见远远站在门口的青爷跑过来几个罐子。 那罐子被王二接在手里,极其麻利得除下上面的符纸。眨眼之间,阴烛围成的阵势里面多了三个人影。 我定睛一看,居然是李寡妇,王大胆,和鬼朋友。 王大胆畏畏缩缩,藏在最后面,鬼朋友见风使舵,始终不肯出力,唯有李寡妇,两手死死地抓着老魂,奋力的把他往外面拽。 武闯在身子里面推,李寡妇在身子外面拽。老魂功夫被限制,又深陷阴烛阵,眼看就要落败。 忽然,院门口响起一声大喝:都不许动,你们干嘛呢?随即,院子里面涌进来大批的警察。 我心中一动:完了。 王二不为所动,只是喊了一嗓子:乡亲们,把这些警察给我拦住。 随后,村民们向警察冲了过去。 我忽然明白,当初那个新上任的警察为什么要在胸前垫上硬板了。因为,在基层这种地方。一个村子里的人往往互相勾连,警察稍微处理不好,就会带来全村人的围攻。法不责众,没人敢把一村人都抓走,那咱们就打吧。 今天我们王庄人就把警察给打了。不过,李哥显然有备而来,这些警察不仅人数众多,而且装备精良,再加上训练有素,很快,就把村民们压制下去。 眼看警察就要大批的冲进来,青爷忽然一声呼啸,拔起腰间的砍刀,冲入战阵。 开始的时候,谁都没有把这个十几岁的少年当回事。 但是随着血肉横飞,鬼哭狼嚎声此起彼伏。那一天,所有人都重新认识了青爷。 第一百零五章 驱魂 乡亲和警察打架,无非是出一口气,拳头和拳头之间的碰撞。而青爷不同。她抽刀见血,纯粹是玩命的打法。 那些警察眼看青爷挥舞着砍刀,如同猛虎入羊群,根本不在乎死伤。不由得一脸惊恐,纷纷退却。抱头鼠窜的同时还在互相询问:这是谁?这到底是谁?什么?青爷?王庄一带那个流氓头子? 实际上,不仅警察退去,乡亲们看见青爷杀红了眼,心中也有些忐忑,纷纷站在一旁。 几分钟之后,大门口的战场上就只剩下了青爷一个人。砍刀低垂,鲜血滴到地上。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青爷静静的站在门口,门外的警察始终不敢再上前一步。 李哥着急的在门外大喊:你们干什么吃的?这么个小孩都搞不定?警棍呢?盾牌呢?向前冲啊。 那些警察个个推诿,谁也不敢上前。 这时候,院子里的老魂已经无力回天,大半个身子被拉出文闯的身体。 道士和王二坐镇在阴烛阵中,一动不动,像是两座雕像。好像这个阵势是由他们两个镇住的一样。 只听见老魂痛苦又惶恐的叫了一声:有志,快救救我啊。 李哥急了,单枪匹马的往院子里面冲,嘴里高叫着:小子,你不是能砍人吗?有本事你把我砍了。 青爷有些怔怔:你救过我,我不砍你。 李哥一愣,迅速的绕过青爷,向阴烛阵跑。 但是他没能跑过来,后面有人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领,使劲拖回去了。那人身材高大,面色严峻,是一员久经战场的猛将,不是我爸是谁。 老魂的嘶吼更加痛苦了。李哥听得着急,嘴里大喊:师父,我马上来救你。随即,他转身,右手使劲向我爸脸上打过去。 我爸面不改色,左手伸出,紧握住他的拳头,随即右手在他肋骨上擂了一下。李哥倒吸一口气,面色猛然间变色苍白,痛苦的弯下腰去。 我爸心有不忍,问道:你没事吧?老老实实在院子外面呆着,办完了事自然放你进来。 我爸的话还没说完,李哥忽然用脑袋使劲往我爸胸口上顶过去。我爸猝不及防,被李哥的脑袋重重的撞了一下。这一下正撞在心口上,我爸脸上现出一丝痛苦之色,捂着胸口慢慢的退了两步。 我大喊了一声:爸。飞奔着就要冲过去。 但是王二在阴烛阵中喊:大侄子,别动。 于是我只好站在屋子门口,远远的看着我爸。幸好,他慢慢的抬起头来,冲我笑了笑。 我的心稍微放下一点。 王二和道士紧闭着双眼,像是在暗暗发力。我猛然间看见头顶上的雾气正在慢慢的向下压。 老魂痛苦不堪,身子已经几乎完全被拽出来了,只剩下两只脚,藕断丝连,依依不舍。 忽然,老魂痛苦的嘶喊了一声:有财,你忤逆不孝啊。 这时候,我看见道士身子猛地一震,随即阴烛阵里的烛光剧烈的摇晃,瞬间灭掉了一半。道士像是受到了什么重击一样,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再也不能像之前一样,威风凛凛的坐在地上,反而瘫软下去。 道士的反常,王二全都看在眼里,但是他不为所动,依然靠着剩下的一半阴烛加紧施法。 猛然间,我听见一声轻响,像是琴弦断掉。余音不绝。 老魂终于被拉了出来。朦朦胧胧中,我看不清楚他的面貌,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有些面熟。 武闯拿回了自己的身体,像是精疲力尽了一样,坐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 老魂被拉出来之后,我就渐渐觉得,王二已经控制不住阴烛阵了。他站了起来,开始在原地不住的转圈。 老魂站在阴烛阵中,身子周围慢慢的聚拢起一团雾气,浓雾在他的身子周围涌动,像是有几条看不到的龙一样。 李哥呆愣愣站在阴烛阵外:师父,这可怎么好。 老魂放声长啸:王二,你连山门都没有拜,就敢来对付我?现在我是魂,你是人,这阴烛阵中,咱们好好较量较量。 随即,我看见他两手一震,那些雾气开始一圈一圈的涌动。而老魂的面目也开始变得清晰。我使劲看了看,像是一个穿着道袍的道人。 我心中暗暗替王二着急,把老魂放出来,这下可麻烦了。 王二一边来回走动,一边挥舞着桃木剑。一副黔驴技穷,玩火自焚的样子。而道士软塌塌的坐在地上,根本一点忙都帮不上。 老魂一声冷笑,疾风掠过阴烛,阴烛火光忽然大盛,一路向王二冲过去。 王二大喝一声:给我拦住。 阴烛阵里的三个小鬼螳臂当车的冲过去,但是老魂气焰正盛,他们三个根本就是一触即溃,四散奔逃。 老魂转眼间已经冲到了王二身前,眼看就要下手。这时候,王二嘴角抹过一丝微笑,不慌不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环。 老魂惊慌失措的叫了一声:还有一只锁魂环? 这时候已经晚了,锁魂环所到之处,老魂身子周围的雾气迅速的消散,他气焰顿减,看起来虚弱不堪,好像随时都要被困在玉环中一样。 李哥站在阵外,焦急的喊了一声:师父,坚持住啊。然后,他抬脚走到阴烛阵中,艰难的赶过来。 老魂本来被锁魂环压制的不知所措,这时候,忽然一声呼啸,转身向李哥冲过去。 李哥本来低着头在阴烛阵中费力的走过来,这时候感觉到事情不对头,连忙抬头一看,老魂已经冲到面前了。 李哥惊慌失措又痛苦不堪的哀嚎了一声:师父。 随即,我看见他的脸色变了一变。由痛苦变成阴损,恶狠狠瞪了王二一眼,转身向大门跑去。 王二大喊:拦住他,他是老魂。 青爷站门口,挥刀封住他的去路。 老魂轻伸猿臂,挡开砍刀,一拳打在青爷肩膀上。青爷倒飞出去,身子撞在墙上,又掉下来,扑倒在地。挣扎了两下,就不动了。 老魂得意的笑了一声,抬脚想冲过去想再来一下,但是他只走了一步,身子忽然一顿,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王二大叫一声:能动的快上,这小子不行了。 王二这一嗓子,却没有得到多少人的响应。 目睹了刚才这一切的乡亲们自然知道,李哥和刚才的老魂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些乡亲,敢于得罪官家,却天生的对鬼神有敬畏之心。 围观的人群中,只有我爸捂着胸口跑过去,肩膀撞在李哥身上,把他撞了一趔趄。我担心我爸吃亏,再也顾不上什么,飞奔着跑过去,用的是和我爸相同的招数,把自己当成炮弹,身子使劲砸上去。 李哥一下撞在墙上,摇摇欲坠。我心中大喜:今天,你小子要完蛋了。 就在要乘胜追击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后脑勺突然一声巨响,接着传过来一阵麻木。我回头,看见李志学恶狠狠的看着我:我要报仇。 我天旋地转就要倒,我蹲在地上,两只手撑着地面,勉强支撑。 我爸再也顾不上李哥,转身一脚踹在李志学身上。李志学倒地,木棍脱手。 他挣扎着爬起来,向门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嚣张的大叫:只要我李志学还活着,你们王家人就别想过安生日子。 而门外,李哥已经逃了,警车发动,呼啸着绝尘而去。 那些警察互相看了一眼,搀扶着伤者,纷纷的走了。他们可能会回来抓人,但是今天,他们绝对没有胆量再挑事了。 我还站在门口发愣,王二叫了我一声:大侄子,别看了,回来帮忙。 我回头,发现地上的阴烛全都灭了,头顶上的雾气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阳光。 我爸和王二正在扶起道士和青爷。 他们两个都受了伤,精神很不好。 乡亲们走了之后,我才发现人堆里的木夯,身子还在微微发抖,而两只眼睛已经哭肿了。 我走过去拍拍她:没事了,看你那点胆量。 这话一出口,木夯反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现在姚媒婆的屋子里躺了四个人。猪先生正在手忙脚乱的诊断。 其实,不用他诊断我都知道。姚媒婆年纪大了,平时吃得又差,被几百支阴烛发出的阴气侵蚀,人一下就不行了。当务之急,是让她吃点好的。 青爷就更明显了,被人重拳打在肩头,这是打晕的。 果然,这两个人过了一会就悠悠醒转。 只有道士,平白无故在阴烛阵中吐出一口鲜血,至今昏迷,而他的嘴里,一直在喃喃自语,不知道说些什么。 现在阴烛已灭,武闯也昏迷不醒的睡在床上。 王二对我说:大侄子,你跟我去县城一趟,咱们把文闯的魂魄找回来。那个院子你还记得吗? 青爷从床上坐起来:我也去。那个地方我熟。 我苦笑一声:你就算了吧,我保证,你现在已经是通缉犯了。 第一百零六章 画符 老魂终于被我们赶走,这里暂时恢复了平静。但是文闯的魂魄留在了县城的院子里面,我们必须把它取回来。一刻都不能耽误。 我担心的问王二:二大伯,你身上的伤,好点了吗? 王二摇摇头:身上的伤倒没什么,关键是那个老魂太厉害了,今天靠着锁魂环勉强胜了他,万一再碰上,咱们几个跑的了吗? 我们正在这发愁。忽然听见床上传来道士微弱的声音:放心,他已经元气大伤了,躲着你们还来不及。 我们齐刷刷扭头,看见道士微微睁开了眼睛,对我们说:他用的是换魂术,这种方术,损人利己,每用一次,肯定要元气大伤,没有十天半个月绝对缓不过来,现在几天的时间,他居然连换了两次。我猜,这一个月他都不会露面了。 有了道士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王二还想追问些什么。但是道士好像很累的样子,慢慢闭上了眼睛。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猪先生的三轮车已经准备好了。我们正在商量由谁去。 王二看了看我:大侄子,你二大伯我身上有伤,小鬼勉强还行,碰上个大家伙恐怕就不顶用了。这里能动弹的,也就你还会点道术,你得跟着我去。 我眨眨眼:二大伯,跟着你去没问题,不过,我什么时候会道术了? 王二瞪着我:跟着我捉了这么多次鬼,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了,要是连这点悟性都没有,咱们还是拉倒吧。 我叹了口气,王二说的也是,现在能帮上忙的,也就是我了。 我看了看我爸:我妈没事吧。 我爸摇了摇头:瞒着她呢,你小心点。 王二在一旁拍拍胸脯:小五,你是不信我还是怎么回事?这么多次,水里来火里去,大侄子哪次受伤了?你就放心吧。 然后他指了指青爷:你也来,给我们指路,大侄子,你背着文闯。 我看看青爷:不行啊,她现在躲警察还来不及呢,去县城,那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王二挠挠头:这可怎么办。 忽然,我心里有了个主意:木夯,你去找两件衣服。宽松点的。 木夯一脸疑惑:你要干嘛? 我说:拿衣服干嘛?穿啊。 木夯骂道:你有病吧。 我把她推出去:快点,啰嗦什么。 木夯拿来的衣服我交给了青爷,让她换上了。青爷虽然一脸的不愿意,但是这时候也没办法了。 几分钟后,青爷穿着女装出现在我们面前,头上戴着帽子遮住小平头。乍一看,还真有点认不出来。 王二满意的点点头:快走吧。 然后我吃力的背起文闯,我们三个坐在了三轮车上。王二开着车,一路风驰电掣向县城驶去。 在路上,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大声的问:二大伯,前天我晚上我让刘忙一伙人抓走,一晚上都不在家。但是我妈却说那天晚上我回去了,还是你把我送回去的,怎么回事? 王二得意的笑:你二大伯手段不错吧?其实我是用纸人给你做了个替身。上面写上生辰字,再偷偷在你们家点了只迷惑人的蜡烛。你那爹妈,稀里糊涂就信了,哈哈。 我听得心驰神往,要是我学会了这一招,上课的时候来个替身,那不就随便逃学了吗? 一个多钟头之后,远远的,我已经能看见县城里面的高楼。 青爷说了声:就在这下车吧。咱们悄悄的走过去。 于是我们把三轮车锁在路边,跟着青爷从小路上穿了过去。 青爷带的路七扭拐,我们几个人跟在后面不知道拐了多少弯,忽然,前面豁然开朗,出现一大片的农田和稀稀疏疏的院落。我们已经到了。 青爷指着其中一个院子说:就在这里。 我们像是做贼一样四处张望,然后悄悄的摸过去。现在还没到中午,头上有大太阳。我觉得很安全。 接近院子之后,王二抽出了桃木剑,举在身前警戒,青爷抽出了砍刀,倒退着走在最后。我站在中间,背着文闯。 我们三个像是鬼子进村。不,像是路军反扫荡。 院门没有关,里面一览无余,什么东西也没有。我们继续往里面走。 王二用桃木剑轻轻顶开屋门。那扇木门发出执拗一声响,听的人牙酸。 我紧张兮兮的向里面张望,看见床上好端端躺着一个人,我心中大喜:还在,秃头的身体还在。 紧接着,我又紧张的问王二:二大伯,身子还在,魂还在吗? 王二擦擦脑门上的汗:别催我,现在还太远,我也不清楚。我们走近了看看。 我们三个人慢慢走到屋子里面,每一步都很小心,生怕中了什么机关。 踏过门槛的那一刻,我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哆嗦,这里明明一切正常,或许,就是因为太过正常了。 这里静悄悄的,除了床上的秃头,空无一人。那具身体像我们走时候一样,平躺着,睡得很安详。 桌上那只蜡烛安静的燃烧着。 一切都很正常,保持着我们离去时候的样子。 王二伸手掏出了怀里的定魂环,举着桃木剑走过去,冲那具身体轻轻的喊:文闯,我们来找你了,文闯? 这时候,青爷忽然说了句:奇怪,昨天晚上这蜡烛就在烧着,怎么?过了一夜还没烧完? 我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连忙叫了一声:二大伯,别动。 但是这时候已经晚了。床上的秃头猛地坐了起来,翻身一跃。随即呲牙咧嘴的冲王二咬了过来。 王二惊呼一声,后退一步,桃木剑使劲挥了出去,正好刺中秃头的身体。 不料,那身体居然一触即散,好像没有形质,紧接着,我看见里面冒出来一阵阴风,重重的击在王二身上。王二退了一步,吐出一口血来。 这时候再看地上,哪里还有什么躯体,只是一个纸人而已。 王二早已站立不住,坐在地上,焦急的吩咐我:完了,是个替身,赶快把这蜡烛吹灭,别着了它的道,快走,扶着我。 我一口把致幻蜡烛吹灭,背上背着文闯,青爷扶着王二,我们四个人急匆匆地向门口冲。 没想到,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一阵怒吼。 这声音太熟悉了,我心惊胆战的说:二大伯,不好了,是僵尸。 话音未落,我看见门口一暗,毛疯子恐怖的身影已经闪了进来。 它和几天前一样,全身披着白毛。一双手已经残缺不全,脖子也掉了半个,不过,这不妨碍它凶神恶煞的跑进来。 我大喊:二大伯,镇尸符呢,快点啊。 王二已经瘫倒地上了,嘴角的血都顾不得擦,着急的说:手忙脚乱的,哪有什么镇尸符。 我一把将文闯扔在地上,随手抓住屋子里的一个破凳子,伸手冲毛疯子扔了过去。凳子砸在毛疯子身上像是砸在了墙上一样,凳子粉碎,而毛疯子只是顿了顿,没有什么影响。 眼看它已经冲我们三个人飞奔过来,青爷当仁不让,手拿砍刀一下挥了过去,刀刃上寒光闪闪,一下斩在它脖子上。新伤连着旧伤,毛疯子站立不定,身子一踉跄,撞塌了旁边的破桌子。 但是他没有死,只是摇了摇头又要冲上来。这时候,王二把桃木剑扔给了青爷:用这个,扎心窝。 青爷身形瘦削,很快笼罩在毛疯子的阴影里。幸好,毛疯子总算对桃木剑有些畏惧,处处畏首畏尾,不然的话,青爷早就被咬死了。 青爷江湖出身,靠的就是砍人的本事,这时候桃木剑握在手里,居然也舞的颇有气势,只可惜,毛疯子身上的白毛像是铠甲一般,硬生生把桃木剑挡住了。青爷几次得手,把剑身都压完了,偏偏剑尖不能刺进去一点。 青爷急得大叫:快点想办法啊,想用这把糊弄人的剑把毛疯子累死,然后逃走吗? 我跺跺脚:二大伯,没有镇尸符你倒是现在画一张啊。 王二面色苍白的摇摇头:画镇尸符要求心神合一,再加上自身的阳气。我本来身上就有伤,刚才又被阴气击中,就算画出来,也没有用。 我着急的想撞墙:那怎么办? 王二瞪了瞪我:你画。 我诧异:我?我没学过啊。 王二满怀希望的看着我:迷魂阵你也没有学过,不是照样会摆了吗? 青爷在屋子中左支右绌的和毛疯子纠缠,这时候着急的破口大骂:麻痹的你们好了没? 我咬咬牙:好,我画,纸呢? 王二从身上掏出来几张纸,递给我:正好,这几天有点拉肚子。 我一看,纸倒是上好的黄纸。不过,王二用这玩意擦屁股,总觉得有点不太好。 镇尸符我见过,也就是几个字:敕令,大将军到此。 这时候事急从权,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咬破中指,刷刷刷像模像样的画了一张,然后冲青爷扔过去:镇尸符来了。 青爷大喜,一把接过来,顺手贴在毛疯子脑门上。 第一百零七章 大围捕 王二受伤,身体虚弱的脸都白了。我临危受命,实际上是赶鸭子上架,照猫画虎,画了一张镇尸符。 青爷不明所以,兴冲冲贴在僵尸脑门上。 然后,她站立在地,看毛疯子的反应。 毛疯子真的顿住了。我心中一阵大喜,看来我果然是这方面的天才。 可是,还没等我高兴一秒钟,毛疯子忽然一挥胳膊,把站在他身前的青爷重重的击了出去。 僵尸力大无穷,青爷虽然身经百战,但是毕竟是个女生,更何况没有心理准备,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顿时被打得趴在地上站不起来。 然后,毛疯子胳膊轻轻一扫,把镇尸符弄掉了。原来,他刚才的一顿,也只不过是因为镇尸符遮挡了视线而已。 眼看毛疯子吼叫着冲我跑了过来,我心神恍惚,六神无主,身后就是一个墙角,根本无处躲藏。正在这时候,忽然,毛疯子脚下一绊,身子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王二在屋子里大呼小叫:大侄子,快跑,天呐,可疼死我了。 原来没王二见我眼看不能幸免,坐在地上咬牙把腿伸出去,使劲绞在毛疯子两脚之间,拼着一条腿不要了,也要把僵尸拦下来。 毛疯子虽然倒了,王二的腿被这么一踢一踹,也好不到哪去。 不幸中的万幸,毛疯子杀伤力比老祖宗小多了。不然的话真的遇上一个连黑毛都能放尸毒的主,我们几个必死无疑。 我一手搀扶着王二,一手拖着昏迷不醒的文闯,在屋子里仓皇逃窜,左右躲闪。王二这个没良心的还在冲青爷大喊:赶快爬起来挡一挡。 青爷已经爬起来了,一边冲王二破口大骂,一边挥舞着桃木剑把毛疯子逼在墙角。 王二坐在地上,喘了一口:大侄子,画镇尸符的时候一定要一气呵成,心神合一,不能有半点分心。 我着急的挥挥手:知道了。 随即,挤了挤中指上的伤口,在黄纸上笔走龙蛇的画了起来,我嘴里念叨着:心神合一,心神合一。这次果然一气呵成,我自己很满意。 扭头看了看王二又有些忐忑:行吗?这次? 王二叹了口气:贴上试试吧。 于是我大叫一声:青爷,镇尸符又来啦。 青爷破口大骂:麻痹的这次要是还不行,我就把文闯剁了贴僵尸身上。 青爷虚晃一招,桃木剑在僵尸脸上猛地刺过去,僵尸后退一步,青爷就趁着这个机会,伸手把镇尸符接过来。顺手又贴在了僵尸脑门上。 这次她学聪明了,一旦贴上就远远逃开。 这次毛疯子连停顿都没有,伸手把镇尸符给弄下来了。 青爷又破口大骂,跳上去挥剑挡着毛疯子。这时候,她已经大汗淋漓了。 我有点丧气:二大伯,不行咱们把文闯剁了吧,我也觉得用他的血比较靠谱。 王二拍拍我的脑袋:闭上眼,心神合一,什么都不要想。按照我说的写。敕令,大将军到此。 我闭着眼,脑袋里一片空明,只有王二的话在里面一圈圈的旋转。 忽然,我听见王二惊呼一声:成啦。大侄子你真是天才。 瞬间,我感觉一阵暖流在身体里面涌动。我低头,看见地上一张符纸,上面七扭歪写着几个字。字迹潦草的我自己都不认识。 我有点犹豫:行吗这个?这也太难看了。 王二把符从地上拿起来:凑合一下算了,闭着眼写的能好到哪去?重要的是心诚。形式都是狗屁。 王二喊了一嗓子:丫头,镇尸符又来啦。 青爷向后跳了一步:麻痹的,自己贴去,别又折腾我。 然而,这次不用再试了。毛疯子在我们周围大呼小叫,就是不敢过来,好像对镇尸符颇为畏惧。 青爷一见大喜,伸手从王二手里把镇尸符抢走,然后冲毛疯子脑门上贴过去。毛疯子绝望的嘶吼了一声,身子重重的撞击了一下旁边的窗户,窗户被撞碎了,他从那里逃了出去。 王二大呼一声:追。 我一下坐倒在地:不歇了? 王二摇摇头:不能歇,万一毛疯子跑出去随便咬人,事情就麻烦了。 我背起地上的文闯,青爷扶着王二。我们四个一瘸一拐的从屋子里面冲出来。 远远的,我看见毛疯子已经逃出院子了,外面只剩下一个白色的背影。 王二大急:快点,来不及了。 等我们几个人追到外面的时候,才发现我们几个真是多虑了。 外面有成百上千的人。正在从四面方赶过来。有刘忙,有警察,还有不少穿便装的年轻人。这些人慢慢聚拢企图把毛疯子困在中间。 只可惜,这里除了菜田以外还有大片的荒地,里面树密草深,毛疯子躲进去后,再要找它,就不得不费一番功夫了。 刘忙带领着一众小兄弟,一路大呼小叫赶过来:不好啦,毛疯子又逃出来了 我们几个一看见刘忙,都不由自主的低下头,想匆匆逃走。 但是刘忙已经发现我们了,招呼了一嗓子,一伙人就把我们围了上来。 刘忙嬉笑着看着青爷:哎呦,我说是谁呢,这不是青爷吗?怎么这幅打扮啊?改当人妖了? 旁边有人装腔作势的提醒他:刘哥,人家本来就是女的。 刘忙假意生气:放屁,青爷能是女的吗?女的应该叫姐,能叫爷吗? 青爷听到这里,再也忍无可忍,伸手把腰间的砍刀拔了出来。 刘忙人多势众,根本不害怕,笑嘻嘻地说:听说咱们青爷是靠着单挑起家的,我还就不信了,就你这小身板,能挑得过谁?老子在你的地盘上弄死傻西,你没有办法,弄死麻子,你也没有办法。就你这样,还当老大? 青爷忽然出手,砍刀快的让人猝不及防。胳膊一甩,眼看着冲刘忙面门上挥了过去。 刘忙手忙脚乱,顾不得思考,扑通一声坐在地上,这才勉强避过。 青爷毫不相让,砍刀落空的同时,一只脚早已踹出,砰的一声,正中刘忙小腹。 刘忙在地上滚了几滚,爬起来大骂:你他妈找死,兄弟们,给我打。 但是刘忙的小兄弟谁也不敢上前,毕竟,青爷也曾经是称霸一方的人物,即使兄弟们都散了,余威还在。 这时候,我忽然听见武闯在我背上轻轻嘟囔了一声:文闯来了。 我一惊,连忙回头问道:什么? 武闯闭着眼,像是仍然在昏迷中:文闯来了。 这时候,我忽然看见从菜田里,猛地钻出来一个人。 那个人脸上的肉几乎都已经被咬烂了,黑乎乎的挂在那里。看衣服身材,分明就是那个秃子的身体。 刘忙正好就站在秃子身前,听到身后动静不对,一回头,正好看见血肉模糊一张脸。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发足狂奔。 秃子并没有追击,而是摇摇晃晃的走过来,绝望的冲王二喊了一声:二大伯,救我。随即,栽倒在地上。 我惊慌的看着王二:二大伯,这是怎么了? 王二满头大汗:估计被僵尸咬了,大侄子,镇尸符呢?先给他贴上。 我们正在手忙脚乱的忙活,忽然听见一声惨叫。 我们循声望过去,看见刘忙和毛疯子纠缠在一起,互相厮打着从草丛里滚了出来。 远远地,一个中年人着急的大喊:快救我儿子,快救我儿子。看样子这人正是刘忙的爸爸。 过了几秒钟他又加了一句:可以弄死毛疯子,只要救我儿子。 瞬间,一大帮人乌泱乌泱的赶上来。 王二低声说:这里的事咱们不要管,马上走。快点。 本来王二走路都要青爷扶着,这时候事急从权,也不再倚老卖老了,我背着文闯,他们两个扶着秃头的身体,一路疾行。 这时候,身后传来几声枪响。我回头,看见一帮警察已经把毛疯子围在中央,用手枪打它。 毛疯子哀嚎了几声,终于倒地不起。而刘忙,痛苦的躺在地上,捂着喉咙一个劲的抽搐,看样子,明显是被咬了。 青爷指挥我们走了一条小路,在刘家人想起我们之前找到了那辆三轮车,然后一路疾驰,向王庄逃去。 王二开着三轮车嘱咐我:大侄子,看着点秃头。千万不能让尸毒扩散到胸口。 我把秃头的上衣扒了。还好,情况还好。秃头只是整个脑袋黑漆漆的,脖子以下,安然无恙。 青爷担心的问:还能救得回来吗? 我说:一旦变成僵尸,文闯的魂魄就永远的被锁在这身子里面了。咱们今天这一趟折腾,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三轮车在大马路上开的飞快,那张镇尸符贴在秃头脑门上。安安静静,风吹不动。 我不错眼珠的盯着秃头。那些黑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蚕食他的身体,渐渐的整个脖子已经变黑了。 我大叫:二大伯,不成了,脖子已经黑了。 王二毫无预兆的一踩刹车,从上面跳下来:看来赶不回去了。只能在这里冒险一试了。 第一百零八章 勒杀 我们走的这条大我们走的这条大马路是通往临县的,村子都远远的在公路两旁,这时候找一户人家并不容易。我看秃头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想着他身体里的文闯,我的心里一阵一阵犯酸。 青爷死死的捏着秃子的手,跟他说话:文闯,再坚持会就好了。文闯,别睡着,我们马上就把你弄出来。 正在念叨着,王二一个急刹车把三轮车停在路边,指挥着我和青爷,背着文闯,扶着秃头的身体,一个劲的在农田里面走。 这里的农田都是种菜的,一望无余。 我见他脚步急匆匆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忍不住问:二大伯,咱们还要走多远啊,来不及了。 王二抬头望了望,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里不知道是谁家的祖坟。 我们走过去,把文闯和秃头并排放在坟头上。王二掏出怀里的阴烛点了起来。 现在已经接近中午了。这阴烛一点上,我瞬间觉得周围的温度低了好几度。 王二护着火苗说:中午的时候,有那么一会阴气极重,咱们大概有半个钟头的时间。晌午加上阴烛,再借着坟头上的阴气。冒险试试吧。 阴烛静静的燃烧着,王二沉默的低着头,看着蜡烛在地上的影子。 天上的太阳正在慢慢的移动,蜡烛的影子也在慢慢变短。 周围开始变得阴森森的,明明是白天,明明是大中午,可是天上的太阳像是没有温度了一样,周围的光线也像是被遮挡了一样。一切都变得阴沉沉,凄惨惨。 祖坟周围的小小空间,一会的工夫,居然和其余的地方有了天壤之别。 当蜡烛的影子变成最短的时候,王二随手在地上画了一条线。吩咐青爷说:盯着这条线,一定要在影子超过这条线之前把事情办好。 青爷点了点头。 王二使劲的拍了拍武闯:醒醒,醒醒。 一会儿功夫,武闯悠悠醒转,看了看我们,又看了看阴烛和坟头。忽然一脸惊恐的说:王二,你要在这里把魂魄取出来?你知道有多危险吗?现在是白天,又在没有遮挡的地方。万一稍有不慎,可是要魂飞魄散。 王二正在快速的打一个绳结:来不及了,再不取出来,恐怕永远都取不出来了。 然后,他把绳结套在了秃头的脖子上。 我意识到,他要用李寡妇那一套,把文闯的魂魄逼出来。 王二招呼我:天下,按着点,这老不死的身体力气大,你给我按死了。正要动手的时候。忽然坟头上平地起了一阵旋风。旋风刮起坟头上的尘土。我的眼睛马上睁不开了。 只听见王二大喝:你要干什么? 然后,我听见一个阴惨惨的声音:我倒要问你,你要干什么?这是我的坟。 王二的语气一下缓和下来:伙计,我们这有个人被僵尸咬伤了。现在必须要救他。借宝地一用,等过两天,一定多给你烧些纸钱。 我睁开眼睛,看见一个满脸胡子的粗鲁汉子,他的头发和胡子都很浓密,身体也很结实,但是一张苍白的鬼脸把他出卖了。他已经死去很久了。 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测秃子,忽然一脸惊恐:这是僵尸,不好 王二摆摆手:放心,还没有尸变。 那汉子急得身形都乱了:现在是中午,随时会尸变,你可把我们家害惨了。 王二一脸无赖:既然知道随时会尸变,那就别在旁边碍手碍脚的。说着,王二拽着绳子把秃子的脑袋提了起来。 秃子的脸被咬烂之后,一直昏昏沉沉的,现在被人勒住脖子,顿时挣扎了起来。我死死的按着他的身体,把他按在地上。 青爷见文闯痛苦,忍不住喊:兄弟,坚持住,马上就好了。 借着阴惨惨的蜡烛,我看见文闯在里面痛苦的挣扎,但是,他就像是穿了一只不合脚的鞋一样,死死地卡在里面,抽不出脚来。 秃头的身体力气大的出奇,我几乎是整个人趴在他身上,死死扣着他的双手,他还是不断挣扎,我的身体都要掀翻了。 我知道文闯一定很痛苦,我紧闭着眼睛不再看他。秃头的指甲已经深深卡在我的胳膊里面,生疼。 武闯坐在一边,一直在叫文闯的名字。但是文闯始终没有办法逃离秃子的身体。我再睁眼看的时候发现尸毒已经蔓延到肩膀了。我大声喊:王二,快想想办法啊。 王二急得满头大汗:武闯,你去把他拉出来。 我看见武闯闭上眼睛,然后,慢慢从身体里面爬出来。只是,他的脚腕仍然套在玉环上面。 随即,我看见武闯伸出去一只手,使劲抓住了文闯,用力的把他往外面拖。 忽然,我看见文闯身上的尸毒开始迅速的扩散,转眼间已经到了胸口,正在向心脏蔓延。 我惊慌失措,一转眼,看见地上蜡烛的黑影,正在慢慢的超过那条线。而青爷一脸关切的看着文闯,早就把烛影的事忘了。 我大急,喊道:过了,过了,过线了。青爷,你麻痹干嘛呢。 青爷木愣愣扭过头来:过线了?什么线?哎呦。王二,不好了。王二已经看到烛影了,满头大汗顾不上擦,大叫了一声:大侄子,快点帮忙勒住秃子。 我跑过去,和王二一块勒紧秃子的脖子。 文闯的魂魄在秃子身体里面使劲的挣扎,而那具身体却在慢慢的变得坚硬,一点点想要把文闯困在里面。 武闯趴在地上使劲拽:不行,拉不动。二大伯,找个人帮忙。 王二扭头,一眼看见站在一旁,满脸惊恐的鲁莽汉子,大声说道:兄弟,帮个忙,拉这小孩一把。 那汉子一步步的向后倒退:不行,不行,这是僵尸,我不敢。看样子,他转身想逃。 王二急得要命,先是好言相劝,接着诱以重金,最后黔驴技穷气的破口大骂。 文闯的胳膊和头已经被武闯拉了出来,但是大半个身子仍然在身体里面,而胸口上的尸毒已经形成包围,把一颗心脏死死地困住。 这时候,青爷扑通一声给那个人跪下了,脑袋贴着地:大哥,求你救救他。 那汉子远远地站着:这姑娘,你别这样,我是鬼我真的不敢。 青爷只是趴在地上不起来,一个劲的磕头。 过了一会,我听见青爷开始啜泣,然后是大哭。 青爷从来都是一脸刚强,这是我第一次听见她哭。果然三年不鸣,一鸣惊人。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声,连我都不禁动容。 那汉子叹了口气:算啦算啦,姑娘,你起来。 汉子伸手过来要扶。青爷随即站起来。不成想,刚才一阵磕头把头顶上的帽子弄掉了。不仅露出了小平头,那张脸也完完整整的露了出来。 那汉子看了青爷一眼,忽然哆哆嗦嗦,伸手指着他说:你是,你是,你是王庄的青爷。 青爷神色顿时慌了:你认识我? 那憨厚的汉子忽然脸色一变,顿时狰狞起来:我们家小三子就是让你给砍伤的。你害的他到现在都娶不到媳妇。我弄死你还有你们,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瞬间,坟地上旋风大作,把我们几个围裹在中间。 我顿时觉得天昏地暗,周围全是鬼哭狼嚎。 王二和我抓着绳子,跳脚大骂,但是很快,我们都不骂了。因为我们渐渐感觉到难受。周围的阴气太重了。 阴烛火光大盛,武闯的力气也在大增。但是他始终无力把文闯拽出来。 青爷徒劳的挥舞着砍刀,痛苦的喊叫:对不起,文闯,我把你害了,对不起。 王二像是想起什么来似得,大声的喊:丫头,千万别多想。防着 王二的话还没说完,我忽然觉得一阵寒光闪过。 我扭头,正好看见青爷翻着白眼冲过来,她面色狰狞,嘴里大呼小叫着什么。手里的砍刀明晃晃砍向我和王二。 王二面色苍白,嘴里都透着绝望:完了,被上身了。 青爷江湖出身,一把砍刀不知道沾过多少人的血。如果王二身体无恙,我们自然不怕,关键是王二接连受伤,已经虚弱不堪了。剩下我们,根本就没有办法对付她。 这时候见砍刀挥过来,根本什么也顾不上了。我和王二撒手扔了绳子,齐刷刷跳开。 王二冲文闯大喊了一声:孩子,把魂魄缩进心脏里。 这时候,文闯的上半截身子已经被武闯拉出来了,人也清醒了不少。这时候听见王二这么说,连忙答应了一声。 青爷见我和王二逃开,也不追赶,一刀又向文闯的身体砍过去。 我心中大急,马上扑过去,抱住青爷的双腿,手上一使劲,把她拽倒在地。 青爷如癫如狂,嘴里大吼着:弄死你们,弄死你们,弄死你们。然后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我护着文闯,奋不顾身的想把青爷的砍刀夺下来。 青爷挥手给了我一拳,我顿时觉得鼻子一酸,有鼻血止不住的从里面流了出来。 这时候,我听见王二一声欢呼。 我扭头,看见他挥舞着桃木剑把秃子的心脏挖了出来。尸毒早已扩散到胸口。 我看见,那颗心脏都是黑的。 第一百零九章 师父 /第一百一十章 师兄的秘密 王二从秃子身上挖出来了一颗心,很显然,文闯的魂魄就在这颗心里面。然而,那颗心已经中了尸毒,整个变成了黑色。 王二满头大汗顾不得擦,一手捧着心一手拿着桃木剑,像是给苹果削皮一样一层层的剥。 原本柔软的心脏现在变得又硬又脆,而木头做的剑却好像很锋利一样。 王二嘴里喃喃自语:如果这颗心坏掉了就真的完了。 我正紧张的看着,忽然,感觉到后脑一阵阴风。我心中一紧:坏了,忘记青爷了。 百忙之中我连忙缩脖子,结果被一脚踹在背上。整个人向前一扑,正好把王二给扑倒了。那颗心从王二手里滑出来,向远处滚落。 王二把我推开,勃然大怒:连个鬼上身都搞不定啊你。 我也很不爽:那也得看上谁的身,青爷可是身经百战的主。 我们说话的工夫,青爷已经挥舞着砍刀过来了。 王二连滚带爬的逃开,把地上的心捡起来,然后,绝望的说了一声:完了。 我扭头看了一眼,原本被剥的出现红色的心脏,正在迅速的变黑。 这突如其来的噩耗让我有些呆,随即,我被青爷一脚踹在了肚子上。 我双手抱着她的脚,想把她拖倒,但是未能如愿,她的砍刀已经挥了下来。 武闯一直虚弱的躺在地上,这时候见我危急,伸手帮我挡了一下,顿时,胳膊上出现了一道大口子,血流如注,淋淋漓漓的滴到我的脸上。 我忽然想到什么,惊呼一声:血,二大伯,血。 王二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是青爷的第二刀已经要开始了。 我这次没有再一味逃避,反而迎上去,在砍刀落下来之前,狠狠得在青爷小腹上打了一拳。 青爷吃痛,倒退了几步。 我不敢怠慢,翻身站起来,揪住武闯的衣领,大喝一声:二大伯,用文闯的血。 然后,我转身,意气风发的盯着青爷,怒吼了一声。 青爷本来举着刀要冲过来,听见我一声怒吼,居然愣了一愣。 要的就是现在,我大着胆子欺近青爷身畔,然后左手抓住他的手腕,右手指尖在刀刃上抹了一下。随后,血淋淋的中指点在了青爷太阳穴上。 这是我在乱葬岗学的一招,普通到上点岁数的老人就会。没想到,这时候居然救了我的命。 青爷像是疯了一样,举着砍刀四处挥舞,嘴里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嚎叫。 我惊恐的逃开,扭头看见王二正把文闯的血滴在那颗心上,那颗心开始一层层的脱落,最后黑色的部分掉下去,单薄的只剩下一层红膜。 只是这一层红膜就够了。文闯的魂魄被包在里面,隐隐约约像一团白色的烟雾。 王二小心翼翼的掏出怀里的锁魂环,把文闯的魂魄移到玉环上面,随即,套在了文闯的手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我们三个人远远的躲开,看着青爷在坟头上撒泼。 我惊慌的看着王二:二大伯,这可怎么办?青爷不会从此以后疯了吧。 王二叹了口气:这要看她自己了,咱们帮不上忙。 青爷挥舞着砍刀,一直绕着阴烛转圈。看的出来,她有意不把阴烛碰灭。 那个鬼还在她的身体里面,我可以若隐若现的看到两个身影在争夺。 忽然,青爷把刀用力的插在地上,仰天哭道:我这辈子,砍得都是该砍的,我问心无愧。 然后,我看见她的嘴角剧烈的哆嗦,随即,伸手把地上的砍刀举了起来,冲自己脖子上抹过去。 我惊呼一声,就要跑过去拦下来。但是王二把我拉住了。 青爷的砍刀终于还是没有砍下去。她咬着牙把刀重新插到地上,理直气壮的大喊:我这辈子,砍得都是该砍的,我问心无愧。 王二轻轻的说:你还记得你妈上吊的事吗? 我点点头。 王二说:那只鬼在影响她的脑子,逼着她想自杀。你现在去帮她,以后一个看不住她又会自杀。这一人一鬼的恩怨,要靠他们两个自己化解。 我心里回味着王二的话,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那天,青爷不知道反反复复折腾了多少次。终于,我看见她身上冒出一团白气,颓丧的钻到坟头里面去了。与此同时,那只阴烛燃尽,火光顿消,化作一缕青烟。 青爷本来坐在坟前,一直努力的挺直腰板,现在,再也坚持不住,身子向前栽过去,脑袋正好撞在坟头上,把上面的土撞塌下来不少。 我看了看王二。 王二冲我摆摆手:没事了,没事了,咱们走吧。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王二扶着文闯,我扶着青爷,这两个人都昏昏沉沉,一直说着胡话。 我们沿着旧路去找三轮车,想早点赶回去。 一想到这一趟虽然惊险,但是好在所有的人都平安无事,我心里不由得一阵兴奋。 忽然,王二拽了我一把,急匆匆地对我说:快回头,别走了。 我惊讶的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大马路就在前面,而我们的三轮车也好端端的停着,只不过,周围有一圈警察。 我看见这种情况,不敢再怠慢,连忙扶着青爷,跟着王二往苞谷地里面钻。苞谷地我钻过很多次,我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一进去就瞬间踏实了不少。 那一天,我们始终不敢走大路,一直在野地里面乱钻。等终于走到王庄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我和王二都不敢进村,生怕警察在里面堵着我们两个。 我们蹲在影背墙下面商量。 我说:二大伯,咱们好像也没有犯法啊。 王二摸摸下巴:没有吗?那为什么我总觉得警察在通缉我? 我指了指青爷:她才是通缉犯呢。 王二紧张的问我:那个警察叫什么来着? 我说:你问的是李哥吧,他叫李有志。 王二点点头:对,李有志,今天你看见他了吗? 我想了想,摇了摇头:好像没有。 王二嘿嘿笑了一声:看来道士说的没错。这小子一个月之内是不会露面了。 之后,我们就在争议应该谁进村探探路的问题。王二反复强调应该尊老,我一直争辩应该爱幼。 我们两个正说得热闹。忽然,几束手电光照在我们两个人身上,接着有人说道:你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 我和王二全都吓得一哆嗦。我心里不由自主想起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个大字。 幸好,过了两秒钟我反应过来了。这是我爸的声音。 我战战兢兢站起来,看着他们:警察没来? 我爸疑惑的说:警察来干嘛? 王二也从地上站起来:管什么警察不警察?有吃的没?赶快来点。 随后,我们两个像是得胜归来的英雄一样。把青爷和文闯随便交给两个人,然后被簇拥着向村委会走去。 今天为了赶走老魂,大家都出了不少的力,因此像是过年一样,村委会开始大摆筵席。当然,钱是大财主猪先生掏的,反正他有的是钱,也不在乎那点。 我和王二像是饿死鬼投胎一样,把那些猪肉满满的塞了一肚子。 等乡亲们散去,只剩下我们几个的时候。姚媒婆惦着小脚从屋子里走出来,问王二:怎么文闯还没有醒啊。 王二挠挠头:别着急,魂已经找回来了。让他睡一觉,过会就好。 我们走到屋子里面,看见道士已经醒了。正在笑眯眯地看着我们两个。 王二把在县城的遭遇讲了一遍,听得众人一愣一愣的。木夯更是一脸担心加崇拜的看着我。 道士疑惑的说:文闯怎么会被僵尸咬了?屋子里的纸人是谁放的? 王二说:还能有谁?我看,成是那个老魂干的。不过,也真实奇怪啊,这老家伙从哪来的?怎么我的道术好像他都会? 道士环顾了我们一圈,然后清了清嗓子,谨慎的对王二说:其实,那些道术,确切的说,你是跟他学的。 王二眼睛一瞪:什么意思?我的道术是跟着他学的?我明明是自学的,那本书王二说道这里忽然闭嘴了。 道士叹了口气:你们还记得,老魂的徒弟,那个警察叫什么吗? 我说:李有志呀。 道士点点头:我一直没有说我叫什么。我叫张有财。 道士这话把我们全都逗乐了。这么古板一个人,配上一张干瘦的,黑漆漆的脸,居然有这么个喜庆的名字。 道士等我们的笑声停歇下来,才慢慢的说:我师兄,就是学校下面的老祖宗,他叫马有品。 我奇怪的挠挠头:哎?好像这些名字有点像啊。 道士说:实际上,那个老魂就是我的师傅,那天在阴烛阵中我把他认出来,大惊失色,所以被阴气侵蚀了身子,才弄成今天这幅模样。 姚媒婆在旁边说:不可能,那个老魂已经有几百岁了。 王二也说: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师父已经死了啊。 第一百一十章师兄的秘密 道士曾经过说,他的师父已经死了很久了。这时候,忽然说,老魂就是他的师父,猛然间,大家都愣住了。 我犹犹豫豫的说:你的意思是,老魂是你师父的鬼魂? 道士摇了摇头:他没有变成鬼,他用的是换魂术。这种道术,我只在书上听说过一点,既没有修炼的方法,也没有成功的例子。说白了,只是一种理论上的可能。 王二坐下来:你的意思是,你师父练成了? 道士点点头:很有可能。当年我师兄莫名其妙的失踪了。道观里就只剩下我和师父两个人。有一天,师父一晚上没回来。我很慌,以为师父要和师兄一样不见了。然而,没想到第二天就找到他了。只不过,他变得神经兮兮,一直说胡话,说他不是我师父之类的。说了一夜胡话,天还没亮就死了。我一个人呆在道观也没什么意思,所以就四处走街窜巷,想找到师兄,让他去师父坟前拜一拜。本来这一切都很正常,直到经历了昨天的事,我才忽然想起来,师父死的那一天,隔壁的小孩不见了。大人急得什么似得,找了几个月,始终没有找到。现在想想,估计是师父和他换魂了。 我说: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这一招有点损啊。 道士点点头:很损,损人利己。 姚媒婆说:你师父多大岁数? 道士想了想:死的时候十多岁。 姚媒婆摇摇头:不止,他的魂有几百岁,我猜,他收你当徒弟之前,就已经换过几次魂了。 道士默然不语。 王二坐下来:他这次来这想干什么? 道士说:估计是来找师兄的。我看了墙上的字才知道,原来当年师兄不是失踪,是被师父派出去的。 我忽然想起来,老魂曾经和李哥提过墙上的字,于是问道士:墙上到底写的什么? 道士叹了口气:墙上写着:找到了,但是太危险,不能交给师父。 我进一步问:他找的是什么东西? 道士摇摇头:我哪知道? 那天晚上我们想了半夜,大概得出一个思路。 开始的时候,老魂派马有品找一样东西,马有品瞒着师弟悄悄出发,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但是因为某种原因,他决定不交出来。 在找东西的过程中,或者是后来躲避老魂的过程中,他被僵尸咬了。 按照王二的描述,当时王庄一带,没有什么高深的道士,所以,马有品不是被人制服的,他应该是为了不伤及无辜,把自己锁在了学校下面的矿井里。然后在墙上写下了遗言。 而道观里的老魂左等右等,始终等不到他回来。于是决定亲自去找。只不过,这时候他太老了,虽然身上有功夫,但是老了就是老了,毕竟不如年轻人。 于是,他和隔壁家的孩子换了魂。用新的身体继续找。这过程中,他或许又换了几次,然后结识了在警局工作的李哥,并收他为徒,给他起名字叫李有志。 之后,一直锁在学校下面的马有品兽性大发,扭断了一只手,而这只手抓伤了张老师,我们发现了他,与此同时,一直在找他的老魂也发现了他。 所以,王二和偶尔走到这里的道士决定除掉老祖宗的时候,老魂派李哥也混了进来,想看看有什么线索。只不过,当时情况危急,李哥连保命都很困难,只知道墙上有一些字,却根本没有看清楚是什么。 于是老魂只得继续想办法,期间甚至曾经故意放出毛疯子,想试探王二的实力。最后黔驴技穷,实在没招了,只能干老本行,和文闯换魂,想混到我们中间来,打探消息。 只可惜,他不知道姚媒婆是给人看冥婚的,当天晚上就发现不对劲了。于是只好又一次仓皇逃窜。 我们把这些结论理顺清楚之后,已经快要半夜了。 道士一直坐在床上默然不语。他的心情我理解。 相亲相爱的师兄,传道授业的师父。居然全都瞒着他。把他当个傻子似得耍的团团转。而这傻小子居然还千辛万苦的找师兄,还给师父出殡上坟。结果人家一个是故意躲着他,一个根本就是诈死。 姚媒婆叹了口气:咱们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不想搀和这些事。那个谁,道士,你把墙上的字告诉你师父,咱们一拍两散,各人过各人的日子,行吗? 道士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又摇了摇头: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哪,更何况,他信吗?墙上就这么一句话?他肯定以为拿东西让我藏起来了。 王二叹了口气:真是打不着狐狸惹一身骚。 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变得很异样。 道士是聪明人,从炕上站起来:师父要找的是我。我不想连累大伙,这样吧,我现在就走,咱们有缘再见吧。 王二连忙拉住他:这是怎么说话呢?没人要赶你走,大家帮着你想办法呢。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的,我跟你说,我王二光棍一个,向来没什么朋友,自从你来了,我的地下室倒热闹了不少,总之我不让你走。来来来,咱们回家喝酒去,那个谁,丫头,你也来。 王二叫的是青爷。反正青爷现在也无家可归。打了个哈欠跟着王二往外面走。走了两步又转身回来,指着文闯问王二:他没事吧? 王二摆摆手:放心吧,明天一早肯定醒。 王二走了,猪先生领着木夯也走了。我吧叹了口气:天下,咱们也回家吧。 等我们两个到家的时候,发现我妈仍然坐在椅子上等着我们。见我们两个回来,很怀疑的问:你们到底干嘛去了? 我爸不耐烦的说:不是告诉你了吗?帮王二干活去了。 我妈站起来:胡说,我白天去过王二家,根本就没人。到底干嘛去了? 我爸满不在乎的跟我妈说了一遍。 我妈听见我白天跟着王二去县城给文闯招魂去了,还险些被毛疯子咬伤。一时间愣了。 过了一会,我听见她小声的哭。 我和我爸都有点不知所措:哭什么啊,这不是回来了吗? 我妈哭着说: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天下,你不为你自己想,你也为我想想啊。你出点事,我可怎么办? 我听得心里一阵泛酸。 幸好,我爸连哄带劝把我妈弄走了。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好,因为我实在太累了。第二天被我妈叫醒之后,我过了很久才缓过神来。 迷迷糊糊吃了早饭,我才想起来今天要上学。上学的路上我一直叹气,这个周末过得真是太浪费了。我心里暗暗下定决定,王二那一套我要赶快学到手,剪个小纸人就不用上学了,真爽。万一我爸想揍我,我也能用它挡一挡,嘿嘿 我正美滋滋的想,忽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是木夯。 我拍拍胸口:你吓死我了,干嘛啊,木夯。 木夯神色紧张,拉着我的手就往一条小巷子里跑。 我气喘吁吁:你干嘛啊。我还得上学呢。 木夯喘着粗气:还上个屁的学,警察来抓你了。 我心里一咯噔,坏了,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问木夯:警察在哪? 木夯说:在你二大伯家门口,正抓人呢,个个带着枪。 我很担心,想跑过去看看。木夯死死地拉着我,死活不松手。 我们两个沉默的在小巷子里面撕巴。还没等我挣脱出来。外面响起一阵尖锐的警笛声。 然后,我看见七辆警车呼啸而过,透过车窗,我看见里面全是人高马大的警察,不知道王二在不在里面。 我甩了甩手,从巷子里面跑出来,这时候还上个屁的学,我一溜烟往王二家跑去。 王二家门口聚集着不少乡亲。 我一眼看见三闷,正在气呼呼的说着什么。 我拉住三闷:怎回事?我二大伯呢? 三闷气愤的说:抓走了。这些警察也太不把咱们王庄人当回事了。直接上来就抓人。我们只是拦了拦,让他们说出道理来,居然敢掏枪。 我着急的问:我二大伯抓走了? 三闷点点头:是啊,抓走了。还有一个黑瘦脸的,对了,还有个小姑娘。他们三个都被带走了。 我站在那里,有点不知所措。 这时候,我听见我爸叫我,我跑过去,我爸也是闻风赶来:人呢? 我说:抓走了。 我爸恨恨的跺了跺脚:敢在王庄抓人。 我问我爸:现在怎么办? 我爸想了想,对我说:你先去上学,办法我来想。木夯,你看着他,别让他乱跑。 我回头,这才发现木夯一直在我身后跟着。 我心里嘀咕:王二作案的时候,我基本上都在现场,现在去上学,不是等着被抓吗? 实际上,是我多虑了。这些警察根本不敢再基层多呆,用闪电战的方式,从王二家抓了人,就一路呼啸着直奔县城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救人计划 我到了学校才发现。已经上课很久了。文闯照样没有来上学,我已经忘了他什么时候上过学了。 课间的时候,我看见很多人议论纷纷,但是等我一走过去,他们却又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他们在议论我。 我悄悄把木夯找来:他们在说什么? 木夯说:有的人说王二被抓走了,他是杀人犯,你是王二的侄子,杀人的事你也参与了,大家都商量躲着你点。 我漫不经心的答应了一声。垂头丧气的去厕所。 本来厕所人满为患,抽烟的,打架的,各种小流氓都喜欢在这里聚集。没想到,今天我刚刚进去,就好像走到鸟群里一样。那些人四散奔逃,乌泱乌泱得跑出去,几秒钟的工夫,走得一个不剩。 看着他们惊恐的样子,我不由得好笑,原来杀人犯的名号有这么大的威力。 我正要上厕所,忽然发现,厕所里面还剩下一个人。我两眼望天,摸索着解裤子,漫不经心地说:大家都跑了,你怎么还在这啊,不怕杀人犯拿你当人质? 那个人不答话。 我叹了口气,扭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把我逗乐了。 原来是鑫哥,这小子蹲在旱厕上。一手拿着草纸,一手提着裤子。看样子,是在犹豫先擦屁股还是先逃跑。 鑫哥这时候气焰顿消,看见我不怀好意的走过来,连忙草草的擦了一下,伸手去提裤子。 我心情整不好,二话不说,一脚踹过去了。 鑫哥根本躲不开,脚下一趔趄,一只脚正好踩在便池里。 有一句话叫屎不臭搅起来臭,现在鑫哥的右脚就是搅屎棍,我懒得再搭理他,捂着鼻子跑了出来。 等跑到教室门口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做了什么:我把初三的混混打了。不过,我很快就释然了,连青爷那种人都是我哥们了,一个鑫哥有什么大不了的。 事实上,鑫哥果然也没有胆量来找我报仇。 我坐在桌子前面,心神恍惚,上的什么课我根本没有印象,有好几次,我都想从从教室冲出去,但是木夯死死地盯着我,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她都要跟出来。 课间的时候我很不满: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木夯很认真的说:我也想问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挠挠头:我能干什么,去县城看看啊。 木夯看了看我:去县城救人?就你这小身子骨?还是去县城自首啊。 我哑然。确实,我能干什么呢? 这一天我过的很煎熬。一直到晚上放学,我垂头丧气的往回走。 走了一会,我一抬头,发现我走到了王二家门口。 我叹了口气,想去王二的地下室看看。 木夯拦住我:天下,天快要黑了,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我有点不高兴:木夯,我发现你怎么这么多事呢? 木夯甩甩手:我还不是为了你好。烦我了?那我不管了。 话虽然这么说,她还是跟着我走到王二的地下室。 王二家整天阴森森的,今天也不例外。我还在楼梯上的时候,忽然,隐隐约约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 木夯拽了拽我的衣角:你听见没有? 我点了点头。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没事,你要是害怕就回去。 木夯面色苍白,咬了咬下嘴唇,始终不肯走。 我们两个把脚步放轻,走的极慢。那说话声,也越来越清晰。 等我们两个终于走到楼梯的尽头,看见大屋里面的人时,不由得有点吃惊了。 那个人,正是文闯。 他蹲在地上,对着一支蜡烛,正在喃喃自语。我们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一条长长的影子拖在他身后,像是长了一条长尾巴。 木夯出声要叫文闯,我连忙把她拦住。 文闯着小子,隔三差五就要不正常一次,谁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们两个在屋子外面探头探脑的张望,忽然听见文闯说:天下,怎么不进来? 我吓了一跳:文闯明明背对着我们呢,他怎么知道我来了? 我说:文闯,你没事吧。 文闯扭过头来,看了看我:没事啊。 我见他面色如常,略微放心了些。于是慢慢走过去。 我问他:你在这干嘛呢? 文闯挠挠头:王二不是被抓走了吗?我正商量着怎么去救他呢。 我警惕地问:和谁商量? 文闯向半空中指了指,我在跟寡妇和王大胆打听事。 木夯哆哆嗦嗦的说:他们两个也在? 文闯点点头:在啊。不过李寡妇要求把人就出来之后,道士要兑现诺言,想办法帮他投胎。 我心说:道士那两下子比王二也高明不到哪去,他能帮李寡妇投胎?难道他是送子观音转世? 不过这时候我还是要很热情地说:等事情办成了,道士还能亏待你们吗?不就送个人投胎吗?简单的很。 过了一会,文闯对我说:我打算今天晚上去县城一趟。 我连忙说:我也去。 木夯拽了拽我:不是说好了不去吗? 我指了指文闯:他非亲非故的都要去,现在我二大伯让人抓了,我能不去看看吗? 文闯点点头:那咱们就晚上十点,我在这里等着你。 我们又商量了几句,就各自回家了。 等我到家的时候,发现屋子里面有烟味,桌子上摆着很多的茶杯,地上一地的瓜子壳。 我问我妈:我爸哪去了? 我妈说:去县城了,去看看王二什么情况。 我又问:今天家里来人了? 我妈点点头:村长带人来的。说要全村表态。王家人老辈上是一个祖宗,谁也不能随便来王庄抓人。今天他们抓走王二,村里人想办法救,但是要想来抓别人,那肯定是不行了。村长在村口都安排了人盯着,一旦看见警车出来,招呼一声,大伙就拿着家伙围起来。 我听得连连点头:村长还挺仗义。 我妈叹了口气:毕竟沾亲带故的,而且有这么多人跟着呢,出了事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晚上只有我和我妈。家里显得冷清清的。不知道为什么,我甚至有点怀念我爸在家的日子。不过,如果他不打人的话,就更好了。 我妈早早的睡了,我躺在黑暗中,一直听着闹钟滴答滴答的声音,脑子里盘算着怎么救王二。 木夯说的没错,像我这种身板,想闯到警察局里救人,几乎就等于自首。我应该怎么救他呢? 忽然,我想明白了。这件事,只能让文闯来。 黑暗中,我看了看表,已经快要十点了。 于是我提着鞋,光着脚,慢慢的从屋子里面走出来。 大门已经上了锁,我不敢开门,生怕惊动了我妈。 幸好,平时的招数还没忘。我在院子里稍微跑了两步,轻身上墙,干净利落的翻了过去。 然后,我开始向王二家跑。 现在不过是十点钟,但是街上已经没有人了,黑乎乎的,很冷清。 正在那走着,忽然听见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 这声音让我马上想起一个传说:鬼推磨。 据说在人间犯了罪的人,死后到了阴曹地府要被罚鬼推磨。千万不要以为是干苦力。其实是把人塞在磨眼里,然后让小鬼推着碾,直到人变成粉。再加水调和,像和面一样重新捏好,再塞进去,再磨。如果不考虑消耗的话,这种酷刑可以持续到世界末日。 现在,我身后传来的,就是这种声音。 我听得全身发毛,根本不敢回头看,我在心里告诉我自己:王天下,你是捉过鬼的人,你不要怕,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这么想根本就没有用,我满脑子都是推磨盘的牛头马面,和塞在磨眼里,下半截身子已经成了粉,上半截身子还在哀嚎的人。 想到这里,我头也不回的开始狂奔。然而,身后那个声音居然开始变得很急促,像是在紧追着我。 我惊慌失措的回头,只能看见一个黑乎乎的影子,确实在我身后。 我的心咯噔一下,向王二家抱头鼠窜。 这时候,身后居然传来了木夯的声音:天下,是你吗? 我乍着胆子说:是我啊,你在哪?你小心点。 答完这一句,我才发现,木夯的声音就是从身后的一团黑影那里传过来了。 几秒种后,木夯来到我身边,我目瞪口呆得看着她从自行车上跳下来,随即,那渗人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我不由得说:木夯,你大半夜的骑这辆破车,吱呀吱呀的,你不害怕吗? 木夯谨慎的点了点头:你这么说,还真有点害怕。 我问她:大晚上的不睡觉,你这是去哪? 木夯居然理所当然的说:跟你们一块救人啊。 我摆摆手:你别开玩笑了。我们办正事呢,你什么都不会,救什么人啊。 木夯不服气的说:好像你会似得,你会什么啊? 我懒得跟她争辩:先别闹了,我赶着去王二家找文闯呢。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三人行 我着急着往王二家走,木夯却一定要跟着我。赶也赶不走。 我有点着急:木夯,你今天怎么回事?我这有正事。 木夯理所当然的说:我跟你一块去啊。 我着急的跺跺脚:咱别闹了成吗?你去了除了拖后腿还能干什么? 木夯胸有成竹的说:我有钱,万一到了地方,需要用钱我可以帮你们。 我想了想,有道理啊。 我们家家教严格,我身上向来不带钱。文闯就更别提了,姚媒婆倒是疼孙子,只可惜,她自己也没钱。 而木夯就不同了,家大业大,从小身上就揣着钱,从来零食就没有断过。我记得一年级的时候刚入学,第二天我就打定主意要和木夯交朋友,就是看中了她的吃的。 想到这里,我高兴的对木夯说:你带钱了? 木夯大喜:带了,带了,一百够不够? 一百块钱在那时候几乎是天文数字了,更何况对于我们这些小孩来说。 于是我满脸笑意:够了够了。 木夯也高兴的很:这下我能去了吧? 我伸手把她的钱拽过来,揣到兜里:那什么,钱给我就行了,你还是回去吧。 说完这话,我兴高采烈往王二家走。没想到,走了两步,听见身后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心想:这不对啊。我回头,看见木夯仍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担心的走过去:木夯?你怎么了?怎么还不回家?怕黑? 木夯不回答我。我正在着急,忽然听见她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这哭声在寂静的夜里分外嘹亮。 我连忙拽她:你干嘛啊,别哭啊,小点声,这要是让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呢。 木夯不理我的茬,只是一个劲的哭。 我挠挠头:你怪我拿你的钱了吗?我把钱还你行不行? 木夯哭哭啼啼:那么一百块钱,拿了就拿了呗,我是那种小气人吗? 我一听这话,连忙把刚刚拿出来的钱重新揣回兜里,然后问:那你倒是哭什么? 木夯抽噎了很久,终于带着哭腔问我:你和那个青爷是不是有一腿? 我错愕了:这什么意思?这都哪跟哪啊。 木夯一边哽咽一边头头是道的说她的理由:给文闯找魂的时候她跟着你去了,现在救你二大伯,我想去你不让了。 我听得哭笑不得:你跟她一样吗?她是黑帮老大,去了能砍人,而且她家是县城那边的,顺便能指指路。再说了,去那一趟多危险啊,不让你去不也是为了你好吗? 木夯根本不信,又问:那你还让我给她找衣服,你怎么管得那么多。她穿什么衣服用你操心吗? 我跺跺脚:这都哪跟哪啊,她是通缉犯啊,换成女装不是还安全点吗? 木夯已经不哭了,很不满的说:那天你们回来的时候,我看见你背着她了。 我斩钉截铁的说:你放屁,我背着的是文闯,青爷是王二扶回来的。 这下木夯没话说了,但是她始终一个劲的嘟囔:我就和你一块去。你不让我去就是心里有鬼。 我着急的挠头发:你怎么这样啊。你曹操转世吧,这么疑神疑鬼的。 木夯脾气也上来了:我就这样,你不让我去我就大喊大叫,告诉你爸妈。 我摆摆手:让你去,让你去。 木夯欢呼一声,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你骑车,带着我。 我蹬上那辆自行车,心里嘀咕:这要是让猪先生知道了,还不得把我剁了喂猪? 木夯的自行车怪的要命。骑得慢了什么动静也没有,但是只要稍微用力,就吱呀乱想,在大街上别提多吓人了。 我们两个就这么晃晃悠悠,总算走到王二家门口。一看,文闯正在那提着灯笼等我们呢。 文闯见我过来,问我:怎么这么久啊,等你半钟头了,以为你不来了。 我指了指木夯:她非要跟着去。 文闯举起灯笼照了照木夯的脸:木夯,你什么也干不了,还是回去睡觉吧。 木夯一把将文闯的灯笼拍走:县城你们家开的啊,我想去就去。 文闯不说话了,递给我一只灯笼。我看见上面写着:李寡妇。而文闯手里那只,写着:王大胆。 我指了指灯笼:他们在里面? 文闯点点头:他们两个跟老魂斗了一场,胆子有点小。我在道士包袱里面找到两只阴烛,我觉得给他们点上可能会好点。 我点点头:没错。继而又担心道:你小子可别又中途变身啊,每次半夜和你出门你都得出点状况。 文闯摆摆手:咱别闹成不?还是想办法出村吧。我看了看,各个路口都有人守着呢。 木夯把她那辆自行车扔在了王二院子里,我们三个人结伴向村口走去。 果然,那里有人举着手电走来走去。 我有点着急:这可怎么办? 文闯想了想,指了指手里的灯笼:要他们两个干嘛的?咱们就瞧好吧。 然后,文闯把灯笼轻轻放在地上,说了声:李寡妇,事儿办成了,让我奶奶给你们办冥婚,而且,让道士给你想办法,让你有机会投胎。 然后,我就看见两个人影从灯笼里面钻了出来。王大胆死样活气,李寡妇吊着舌头。这一对奸夫淫妇,一块把地上的灯笼抬起来了。然后我就看见那两个淡淡的影子,抬着灯笼晃晃悠悠得朝那人走去。 我们三个躲在黑影里,眼睁睁看见灯笼接近那人。 那人本来举着手电百无聊赖的东张西望,忽然看见两个阴惨惨的鬼抬着灯笼走过来,惊呼一声,撒腿跑了。 文闯招呼了我们一声:走。 出了村之后的事就好办多了。我们三个举着灯笼走了一会就来到大马路上。 这是一条连同两县的公路,所以过往的车辆不算少。 我们站在公路中间,张着胳膊拦车。 但是那些司机像是炫耀开车技巧一样,灵巧的躲开了我们,马不停蹄的开走了。 我和文闯大惑不解的挠头:世道真是变了啊,现在的人这么不乐于助人吗?雷锋去世之后真是后继无人啊。 木夯把我们拉到马路边上:你们两个,举着白纸灯笼拦车,大半夜的,他们敢停才怪。 我想了想:也对啊,文闯,我帮你拿着灯笼,你再去拦。 我们正说着,忽然一辆出租车停在我们身边。有个人探出脑袋来:小兄弟,打车吗? 我有点犹豫:小轿车这玩意我还真没坐过,是不是奢侈了点啊。 但是木夯点点头,满不在乎的说:坐。然后她拉开车门坐进去了。 文闯紧随其后,坐到了后排,咣当一声,把门关了。 我站在车外有点囧,心里琢磨着:这车门怎么开? 幸好,司机把前排的车门推开:小兄弟,上来啊。 于是我连忙坐了上去。和司机挨着。 我心想,这司机胆子不小啊,我们三个小孩大半夜举着白纸灯笼在马路上拦着,这活他都敢拉? 这司机问我们:去哪? 我说:县公安局。 司机笑了:去公安局?你们这是要喊冤吗? 我含含糊糊的点点头:也差不多。 司机居然当真了:小兄弟,我劝你们别去,那边去不得。 我诧异:怎么去不得? 司机含含糊糊:总之你们别去就行了,我们拉活的都不敢从那走,一不留神,连小命都得搭进去。你们要是非得去,我就远远的把车停下,你们自己走着去。 我心里疑惑:向来听说公安局恐怖,但是这司机也太危言耸听了吧。怎么了小命就没了。 于是我说:大哥,你这么说,不怕警察把你抓走? 司机不说话了。 出租车刚走了几分钟,忽然木夯拽了拽我的衣角。 我扭头,看见木夯一脸紧张的对我说:天下,我想下车,我晕车,想吐。 我第一次坐小轿车,正美呢。木夯却要下车,我不由得有点不爽。 我正要劝她忍忍,忽然发现坐在后面的文闯脸色也不对,一脸警惕得盯着司机。然后悄悄的冲我挤眉弄眼。 我问他:文闯?你怎么了?脸又抽筋了? 文闯翻着白眼说:不行,我也想吐。 我叹了口气:你们怎么这么多毛病啊。那个,司机大哥,多少钱啊,我们还是下车吧。 司机摆摆手:再坚持一下吧,马上就到了。 文闯和木夯在后面哎呦哎呦:不行,难受死了,要下车。 司机本来和蔼可亲,这时候忽然变了脸色,扭头看着后面的木夯和文闯,两眼通红,恶狠狠的说:下什么车。都给我好好呆着。 然后,一踩油门就要向前走。 我胆战心惊还没反应过来,文闯忽然一拳打在司机脸上,使劲箍着他的脖子:老子要下车。 司机的出租车左摇右摆,终于停了下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阴阳人 文闯使劲箍着司机的脖子,司机一脚踩住刹车,急道:你们干什么?我好心送你们去县城,你们恩将仇报。 我在一旁劝架:对啊,文闯,你这是干什么? 文闯死死地箍着司机的脖子,一言不发。司机动弹不得,只是一个劲的嚷。 我正在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们两个。 木夯拽了拽我的衣服,指了指司机的后脑勺:你看。 我扭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司机的脑袋上破了一个大洞。里面空空如也。他根本没有脑子。 我瞬间觉得一股冷气冲脚底窜上来,直冲脑门。这司机,难道不是活人? 司机见他自己被我们识破,也不再挣扎,只是很冷静的笑了一声:两位小兄弟,你们看出来了? 文闯冷笑一声:你这脑袋是之后缝上去的吧,我一使劲就能揪下来,你信不信? 这时候我才发现,司机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疤,弯弯曲曲,像是一条肉色的蜈蚣趴在上面。 司机慢慢的伸手,把袖子拉了起来:不光是脖子,这里也是。我看见他的胳膊,大腿,到处都是缝合的伤疤。 我看的触目惊心。木夯更是快要吓哭了。 文闯倒很淡定:哥们,你该不会是让人给剁了吧。 司机叹了口气:是车祸。就在这公路上,让大卡车给撞了个稀碎。我家人把尸体收回去,找入殓的师傅勉强缝上,然后埋了。但是我心有不甘,心里含着怨气,所以做了鬼,始终在这条路上晃悠,总也不能回家。刚才见你们三个举着灯笼,本来想请你们帮忙回到县城家里的。没想到,被你们这蜡烛照出原形来了。 木夯哆哆嗦嗦:我要下车,你是鬼。 司机叹了口气:小姑娘,你放心吧,我不害人。我就是心有不甘。 我问他:你有什么不甘心的? 司机说:我这车祸,是人为造成的,是谋杀。 我心里烦得要命。我二大伯还在公安局扣着呢,谁愿意管他谋杀不谋杀啊,刚要下车走人。这司机说了一句话:以前我不是开出租车的,我是警察。 一句话勾起了我的兴趣,我问他:县城的警察? 司机点点头:在李哥手底下做事。这些年我们警局和县城的刘爷勾勾搭搭,干了不少坏事。我良心上过不去,早就想辞职不干了,后来在王庄,让青爷砍了一刀,顿时心灰意冷,伤好了就辞职了。后来,刘爷为这事还找过我,说什么大家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辞职了,其余的兄弟心里都不放心。然后我们两个吵起来了。结果,当天晚上我就出事了。 我挠挠头:你这个身世还是挺凄惨的,不过,我帮不上什么忙。 司机嘿嘿笑了一声:谁说你帮不上? 我身子往后躲了躲:你别笑的这么吓人,你想干嘛? 司机说:你们这灯笼阴气挺重啊,我想借着灯笼的阴气回家。 我看了看文闯。 文闯点点头:不过,你要先把我们送到警察局,我们得先救王二。 司机忽然扭头看着文闯:王庄那个会捉鬼的王二? 我们三个点点头:你认识? 司机一踩油门:直接去刘爷家找就行,他们根本没有被关在警察局。 一路上,司机嘴里不停,把自己的悲惨遭遇从头说到尾,简直像个几十年没出过门的怨妇。 本来木夯胆子很小,听了一路,见这个司机只是面相丑陋,倒也没什么可怕的,渐渐的胆子大了起来,开始问东问西。 司机说:刘爷虽然不是当官的,但是在县城家大业大,认识不少当官的,所以,基本上算是个只手遮天的人物。现在把王二抓走,估计是为了泄愤,毕竟毛疯子是他的亲弟弟。 我说:毛疯子死了,不过,刘忙让毛疯子咬伤了。然后,我把那天的情况说了一下。 司机叹了口气:怪不得,那就更应该抓你二大伯了。 出租车在路上飞奔了一会,就到了刘爷家门口。 司机长叹了一声:总算进了城了。你们去吧。我走了。 我们三个下车。看见不远处一座富丽堂皇的别墅,甚至还有保安站岗。 我挥挥手想跟司机告别,一扭头,看见那辆出租车变成了一堆纸灰,随风四散,很快,就什么也没有了。 周围只剩下冷冷清清的大街,和昏黄的路灯。 我打了个哆嗦。 我看着远处的别墅,发愁道:咱们怎么进去?直接走过去?要不然让李寡妇把那两个保安吓走? 我们几个人正商量着。远远地那两个保安居然冲我们走过来了。 我催促正在地上摆弄灯笼的文闯:快点,快点,他们来了。 文闯手忙脚乱:来就来呗,咱们在这站着又不犯法。然后,他把蜡烛取出来:李寡妇?王大胆? 那两只蜡烛静静的燃烧着,没有什么反应。 我着急的说:怎么回事?又跑了吗? 文闯蹭的一下站起来:不好,快走,他们是阴阳人。然后端着蜡烛开始往远处跑。 我还在那发愣:阴阳人?太监? 这时候,那两个保安已经走到我面前了。我惊慌的看了他们一眼,猛然间发现,这两个保安面色苍白,肌肉僵硬,根本一点活人气都没有。一双眼球更是浑浊不堪,眼白多,眼珠少。这两个人,分明是死人。 我惊慌失措,连忙向木夯招呼了一声:快跑啊。 刚跑了两步,听见身后并没有动静。我回头一看,木夯软软的坐在地上,一脸惊恐的看着那两个保安。 我招呼她一声:赶快跑啊。 木夯带着哭腔:我跑不动。两条腿使不上劲。 我叹了口气:怎么跟文闯一个毛病啊。 我三步并作两步把她搀起来:快走,快走。 那两个保安一瘸一拐的跟在后面,远远的追了上来。 我看见文闯正蹲在马路对面,面前放着两支蜡烛。不知道在干嘛。 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文闯独自一人蹲在昏黄的路灯下,影子拖得老长。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个保安远远的站在别墅前面,并没有追过来。 我扶着木夯走到文闯面前,拍了他一下:别在这蹲着了,赶快想办法吧。 文闯忽然抬起头来,一脸诡笑的看着我。 木夯吓了一跳,紧抓着我的手。我到退了一步,定了定神,试探着问:武闯? 果然是武闯,他点了点头。 我看着远处那两个走来走去的保安:他们是怎么回事?刘爷用死人看宅子? 武闯点点头:算是死人吧。他们的魂魄不全,所以没有什么思维。而且被封在身体里面,逃不出来。 我惊诧:僵尸? 武闯摇摇头:不是僵尸,他们没有攻击性。顶多把你死死地抱住,不能动弹。他们是跟着你的生人气来的,所以,咱们三个,也得变成阴阳人,半阴半阳,他们就察觉的不到了。 我挠挠头:怎么变成阴阳人? 忽然,我耳边响起嘶哑的一声像我这样? 我吓了一跳,扭头看见木夯吐着舌头,翻着白眼,正死死地盯着我。 我吓了一跳,猛地退了一步:木夯,你怎么回事? 木夯咧嘴冲我笑了笑:我不是木夯,是李寡妇,这丫头胆子太小,可能会坏事,文闯和我们商量了,要我 李寡妇还没说完,我忽然恍然大悟:原来是鬼上身,要靠这个变成阴阳人? 我话还没说完,忽然觉得一阵寒风扑面,整个人打了个寒战,紧接着,半边身子都麻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我的眼睛能看到周围的东西,但是我不能控制我的身体,也不能控制眼球的转动,眼皮的开合。 我感觉到我正在一步步接近那座豪宅,但是走的晃晃悠悠,动作应该和那两个保安很相似。 忽然,身后的文闯拉了我一把:拿着这个。 我回头,看见是一只阴烛。反正我现在不能控制我自己的身体,像是看电影一样看见一只手接过了那只蜡烛。瞬间,我感觉身上很冷,像是要被冻住了一样。 手里拿着蜡烛,虽然感觉很不舒服,但是我感觉我的动作灵敏多了,也更加的有力。 这时候,我看见不远处的脚下出现了一道红色的线。 我慢慢的走过去,右脚刚刚踏上去,忽然感觉一阵温暖从脚底传过来。但是视线猛地倾斜,我感觉我的身子正在剧烈的摇晃,像是要摔倒了一样。 这时候,身后的文闯喊道:把蜡烛端稳,使劲跨过去就好了。 我两只耳朵什么也听不见,觉得周围静悄悄的,但是我脑海中出现一个形象,地上的那条红线是一团烈火,而一个水汽凝成的人影正在里面挣扎,努力在被火蒸干之前跨过去。 我看见手上的蜡烛正在剧烈的晃动。而身体摇摇晃晃的向前走。终于,右腿一阵清凉,我跨过来了,也就是这时候,手上的蜡烛应声而灭。 第一百一十四章 意外 我站在红线里面,扭头看见木夯已经跨过来了。不过,她站在地上一直喘气,显得精疲力尽。 而武闯一只脚在线内,一只脚在线外,好像在用力的挣扎。过了几秒钟,我看见他脸上的肉抖了几抖,整个人忽然站了过来。 不过,走过来之后他很快站立不定,在地上晃了几晃,慢慢的坐了下去。 武闯坐在地上,脸上仍然带着标志性的诡笑,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失望,他叹了口气,对我说:这条线用鸡血画的,专门对付野鬼。你们两个端着蜡烛,应该能轻松点。 过了一会,他慢慢的站起来,对我们说:走吧。然后,我们三个向大门口走过去。 那边,两个保安仍然呆愣愣的站着,果然没有注意到我们走过来。 我们三个人大摇大摆的从门口走进去。 武闯找了一个角落,把阴烛点上。 我忽然感觉很困,全身酸麻,我很想站着,但是忍不住慢慢的坐了下来,倒在地上。靠着墙。 我心里一阵惶恐,我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困?我努力的睁开眼,但是眼皮越来越沉重,终于,我闭上眼睛睡着了。 我躺在刘爷家的院子里,睡得昏昏沉沉,好像做了很多五光十色的meng。直到文闯把我叫醒。 我睁开眼睛,看见他已经面色如常,变成我认识的那个活蹦乱跳的文闯。我拍了拍脑袋:我睡了多久? 文闯说:不到一分钟。你们两个身上的鬼已经取出来了。 我扭头看了看坐在旁边的木夯。她显然是害怕了,两条腿不住的发抖。 我看着她说:早就告诉你了,别来,你不听,现在后悔了吧。 木夯翻了翻白眼:我才没后悔。不过这家人真是奇怪啊,用死人看大门,他们自己不害怕吗? 我挠挠头:谁知道呢。没想到刘爷家这么大,咱们怎么找啊。谁知道我二大伯被关在哪了?文闯,这两个鬼怎么说? 文闯把点着的蜡烛放在墙角:他们两个不敢再往前走了。 我不解的问:我什么? 文闯说:刘忙被毛疯子咬伤了,随时会尸变,他们两个害怕。 我有点不爽:大老远把他们两个弄来,怎么怂成这样? 我们几个正蹲在墙角说着,忽然,那两只阴烛剧烈的晃动起来,我意识到事情不妙,连忙问道: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文闯也急得满头大汗:不知道啊,怎么要灭了一样。 那两只蜡烛放在地上,周围也没有风,但是眼看着火苗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绿豆大的一点。 我忽然恍然大悟:不好,可能是刘忙已经尸变了。 我刚说完这话,就见阴烛噗的一声,灭了。随即,两个阴惨惨的声音嚎叫着向外逃去。 木夯紧拽着我的胳膊,明显的哆嗦了一下。 本以为李寡妇和王大胆会一直逃得远远的,从此再也看不到他们两个。然而,没想到的是,这两只鬼的惨叫声一直没有停歇,始终在豪宅门口徘徊。 文闯一拍脑门:哎呀,那道鸡血画的界限,他们过不去。 我紧张的咽了口吐沫,心里感觉空落落的。我隐隐约约感觉到,今天,我们把事情完完全全办砸了。 显然,宅子里面的人也听到外面的动静了,很多房间开始亮起灯来。 文闯连忙拉了我一把:快躲躲。 我们三个人看见院子角落里有个黑乎乎的小屋,应该是保安们的值班室,连忙跑了过去。 木夯见小屋里面黑乎乎的,不由得害怕:不会有鬼吧。 我指了指文闯:怕什么,有文闯呢,但是木夯始终咬着嘴唇不敢进去。 我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带你来之前就料到这种情况了。 好在小屋外面也是黑漆漆的一片,我们三个人蹲在角落里。目不转睛的盯着宅子。 过了一会,从里面走出来两个人,举着手电向门口照了照。 李寡妇和王大胆的哀嚎仍然在断断续续的响着,不过声音越来越弱。这两个人估计也有点害怕,迅速的跑回去了。 估计文闯也开始打退堂鼓:天下,咱们今天好像栽了。带来的两个鬼跑了。剩下咱们几个毛孩子,还救个屁的人。更别提带着木夯这么个累赘了。 我点点头:没错。 木夯勃然大怒,举着拳头向我身上砸:让你没错,让你没错,王天下,你真说得出口。 我连忙捂住她的嘴:你小点声。这要是被听见了,咱们三个完蛋了。 木夯挣扎了一会,总算安静下来。 这时候,我忽然请见有人轻轻的喊我:天下? 我扭头看了看文闯:干嘛? 文闯声音发抖:不是我喊的。 我说:你别闹,不是你难道是木夯?忽然,我想明白了什么,紧张的说:有鬼? 文闯摇摇头:看不到。 这时候,我听见更加清晰的一声:天下。 这次声音很清楚,是从身后的小屋里面传出来的。木夯犹犹豫豫的说:好像是你爸的声音。 我又是惊喜又是诧异,怀疑的看着木夯说:你确定? 木夯也有点不自信:是你爸,不是我爸,你自己听不出来。 我揉揉耳朵:我有点紧张,两只耳朵不太好使。 小屋的门并没有关。我们推门进去,里面黑乎乎的。 文闯划着了一根火柴,屋子里瞬间一亮。我看见我爸满脸疲惫的被绑在一张椅子上面。 我连忙扑过去:爸,你怎么让牠们给绑在这了?然后动手就解绳子。 我爸听起来很累一样,有气无力的:本来想给那个姓刘的送点钱,让他把你二大伯放了。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来了一句公事公办,狗屁的公事公办,不就是毛疯子死了吗?他对你二大伯心里不忿,这是想借故撒气。 我爸的声音低沉,说几句就要喘一会,我见他精神实在不好,不由得担心:爸,你伤着了? 我爸叹了口气:我一听这小子没有个正经话,立马就急了,先是跟他吵了两句,忍不住动手打了他一个嘴巴。 文闯佩服的五体投地:叔你真猛,在他的地盘上还敢打他的嘴巴。 我爸苦笑一声:有什么可猛地,刚打完就有保安冲进来了,混战了一场,我寡不敌众,到底还是栽了,等醒了的时候,已经让人绑在这了。哎,现在全身不舒服,到底伤哪了,我心里也不大清楚。 这时候,我已经把我爸解开了。 文闯说:天下,照我说,咱们见好就收吧。能把你爸救出来已经算是不错了,要想找王二,难度太大了。不如咱们先回去,明天领着全村人来要人。 我爸摇摇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警察不敢在咱们村子里边撒野。咱们村子里的人到了县城,也逞不起什么威风来。 我们几个人一下全都没有主意了。 我爸到底是个大人,我们全都等着他想办法。 我爸咳嗽了一阵,叹了口气:先回去,回去再说,总不能让你们三个孩子冒险。 我们三个人正要出去,忽然,从豪宅里面走出来几个人。 领头的是那天的刘爷,后面跟着一大堆警察,王二几个人也在,怂怂的被人押出来。 刘爷走了两步,忽然想起来什么似得,对王二说:对了,你兄弟好像也在这里。来个人,把王五带过来。 两个小伙子应了一声,朝我们这跑过来。 小屋里面一览无余,我们根本没有可躲藏的地方。只好尴尬的等着。几秒钟之后,屋门被打开。我们几个人被连锅端了。 刘爷一见我们三个孩子,居然乐了:真是虎父无犬子啊,你们王家人还真是人才辈出,年纪不大,胆子不小。哈哈。 这几声笑,很是渗人。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笑里藏刀。 我战战兢兢的看着这些警察,又在发愁的时候。刘爷居然冲我们摆了摆手:天色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们了。请吧。 我一直没反应过来:走?这小子肯放我们走? 直到来了几个警察,粗鲁的向外面推我们,我才意识到,刘爷真的放我们走了。 我扭头看了看王二几个,他们的表情却没有我这么轻松,反而一脸阴沉,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 忽然,刘爷说了声:等等。 我心里一沉:他该不会是反悔了吧。 我看见他慢慢走过来,看了看文闯:你是文闯? 文闯紧张的点了点头。 刘爷嘿嘿笑了一声:我见过你妈,凤凰。 文闯一听这话,全身一颤,张嘴要问。那些警察已经簇拥着把我们往门外赶了。 门口站岗的两个阴阳人晃晃悠悠的冲过来。那些警察看起来是刘爷家的常客,训练有素的结成人墙,把他们挡住了。 然后,我们在阴阳人的怪叫声中被轰了出来。 我们几个人大半夜站在马路上,刘爷的人早就走了。 我问王二:刘爷怎么轻而易举的把你们放了? 王二苦笑一声:我倒宁愿他继续关着我。 第一百一十五章 绝望 我和文闯还有木夯,三个孩子大着胆子去刘爷家救二大伯。事后想想,真是胡闹透顶了,半点好作用没有起,还把李寡妇和王大胆的魂魄弄丢了。 幸好,有惊无险,刘爷居然肯主动把王二等人放回来,不过,看王二的神色,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警察自然不肯开车送我们回去,大半夜的我们也找不到车,所以只好慢慢往家走。路灯黄惨惨的照着县城的大街,我们这些人成群结队,居然有些过年的感觉。 我问王二:怎么回事?警察为什么抓你?刘爷为什么又放你回来了? 王二叹了口气:抓我们的罪名是杀人和袭警。我和道士自然什么都不怕,青爷这丫头就不一样了,因为她确实把警察给砍伤了。嘿嘿,后来才发现,这罪名只不过是个幌子。他们把我们抓走,只不过想威胁我们,让我们帮着刘爷办点事。 我挠挠头:办什么事? 王二指了指文闯:找文闯的妈,凤凰 这下我们几个愣住了:刘爷和凤凰什么关系?难不成,他们两个有一腿? 我拍拍文闯的肩膀:哥们你要改姓刘了。刘府家财万贯,以后不用去熟食店偷吃的了。 文闯一脸阴沉:别闹。 王二叹了口气:他们两个没有关系,刘爷认识凤凰的时候,她已经尸变了。 我忍不住插一嘴:没准刘爷口味重 我爸闷声不响的给了我一巴掌,我闭嘴了。旁边的木夯就看着我一直笑。 王二说:毛疯子是凤凰咬伤的,这个你知道吧,其实,当时刘爷就组织大搜捕,很快把凤凰给抓住了,抓住之后他们发现,凤凰身上虽然有奇怪的伤,但是实际上意识还很清醒。能和人说话。 我摆摆手:她不是已经尸变了吗?怎么还很清醒? 王二点点头:这就是关键啊。刘爷抓住凤凰之后,过了几天,凤凰就逃走了。等后来,刘爷知道毛疯子不是神经病,是僵尸之后,就很想找到凤凰,因为很显然,凤凰有办法能让僵尸恢复意识。 我恍然大悟:他让你们找凤凰,是为了给刘忙治病? 王二点点头,继而又发愁的说:我找了十几年都没都有找到,现在他规定期限,一定要找到,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我问:找不到就要定罪?杀人犯? 王二点了点头。 我哼了一声:二大伯,大不了你就逃跑,和道士一样,一路捉鬼,说不定住在哪。 王二叹了口气:如果最后实在没办法了,也就只好这样了。大侄子,回家之后我得赶快把我这身功夫传给你。 这时候,我们已经走到那条大公路上了。公路上没有路灯,只有呼啸而过的大卡车。 青爷忽然叹了口气:当年刘忙把我从县城逼出来,我也是在这时候往外逃,和现在一样,黑乎乎的,别提多吓人了,没想到,刘忙完蛋了,又要被他爸再逼着逃一次。 我对青爷说:我一直都好奇,你之前胆子那么小,怎么可能就到了王庄,就当了老大呢? 青爷声音也很犹豫:其实我也奇怪,总觉得中间有一段事忘了似得。后来我仔细的回忆过,发现日子对不上。 我好奇地问:日子对不上? 青爷嗯了一声:从县城到王庄,就算是用两条腿走,一天也该到了,可是我印象中,好像一直走了半个月。 我说:你不会是一直绕着县城兜圈子吧。 我和青爷正说话,忽然大腿传来一阵剧痛。我哎呦了一声,扭头一看,木夯正伸手拧我的腿。 我把她的手撕下来。加快脚步离她远远地,想办法岔开话题。 这时候我注意到,文闯一直沉默着没说话。 我对文闯说:你怎么了? 文闯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没事啊。 我安慰他说:你放心吧,咱们就算逃跑了,也会帮着你找凤凰。 文闯嘿嘿的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这时候,我听见身后木夯一声尖叫。我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问:怎么了? 黑暗中听见王二大叫:火,谁给照个亮。 然后就听见文闯划火柴的声音。 不过,在他划着火柴之前来了一辆大卡车,刺眼的车头灯正好照亮了周围的情况。 我看见我爸紧紧地抓着木夯。木夯正在用力的挣扎。 王二大叫了一声:小五,你干什么呢?你疯了? 卡车呼啸而过,周围又变成一片黑暗。在光明消失的前一秒钟,我看见王二飞身扑了上去。 然后,是拳打脚踢的声音。中间夹杂着我爸的怒吼和王二的呼和。 文闯终于把火柴点着了,我看见道士,青爷,王二,他们三人都加入了战团,合力把我爸按在地上。 我跑过去:爸,你怎么了? 我爸双目通红,咧着嘴恶狠狠的看着我。 王二像是想起什么来似得,一把将我爸的上衣撕开了。 眼前的景象简直让我绝望。我爸的胸口上,一片漆黑。心脏的位置,明显的一道伤痕。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我爸,被僵尸咬了吗?我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黑暗了。比今天这漆黑的夜还要黑。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我真想在这冰凉的大马路上躺下,睡上几万年。 木夯哆哆嗦嗦站在夜里,过了一会,她蹲在地上开始哭。 那边,王二大喊大叫:大侄子,你磨蹭什么呢,快帮忙啊,老子身上有伤,根本按不住你爸。 我扭头,看见文闯,青爷,道士和王二,他们四个把我爸团团围住,抱胳膊拽腿的使劲按住。而我爸仍然在地上挣扎,看样子,随时有可能挣脱出来。 我跑过去,打算挤进去帮忙按着。 王二把我骂出来:还嫌这里不够挤吗?在这添麻痹什么乱。 地上躺着的是他的弟弟,我知道他心里不舒服。但是那个人也是我爸,我比他更不舒服,于是我大声的吼回去:不是你让我帮忙的吗?吼麻痹什么吼。 王二伸手从怀里拽出来一沓黄纸:尸变了,按住顶个屁用。镇尸符,快画镇尸符。 我接过黄纸,咬破中指,闭着眼睛开始画:敕令,大将军到此。 我满脑子都是我爸的嘶吼声,胸口上的伤痕,木夯的哭声。 我迷迷糊糊把镇尸符递给王二。几秒钟之后,王二扔了回来:没用,重新画。 我嘴里念叨着:心神合一,心神合一。手指在镇尸符上笔走龙蛇。 镇尸符没有画好,眼泪先掉下来了。结果不问自知,又是没有用。 那天晚上我像是补作业的差生,有一道题始终做不对,被反反复复的退回来,重新修改。 最后,我几乎要崩溃了,手里攥着黄纸开始嚎啕大哭。 这时候,文闯看不过去了,对王二说:要不我来画吧,我的血有用。 王二摇了摇头:小五受不了你的血。还是用缓和一点的镇尸符。 道士叹了口气,从人群中站起来:孩子,你去按着你爸。 我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样。坐在人群中伸出两只手,放在我爸的胸口上。 那里已经变的僵硬,摸起来很陌生。 我忽然发现,我和我爸唯一的接触就是他揍我的时候。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我把手放在他的胸膛上面。 我鼻子发酸,叫了一声:爸。 我爸已经不认识我了,用一声怒吼回应我。 这时候,道士拿着一叠镇尸符走进来,开始迅速的贴在我爸身上。 我能明显的感觉到,道士的符纸威力小了太多,直到那些黄符贴满了我爸全身,他才稍微安静了下来。 道士长舒了一口气,坐在地上,身子都在微微的发抖:王二,这个刘爷真毒啊。 道士的意思我们全都明白,很显然,我爸变成今天这样,肯定是刘爷做得,目的,就是逼我们找出凤凰来。 王二一句话也没有说,默默的把我爸扶起来,脱下衣服,撕成长条,仔细的把我爸绑起来。然后对我说:大侄子,咱们回家。 王二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也感觉很悲凉。 我一句话也不想说,谁也不想理,和王二扶着我爸,慢慢的往家的方向走。 这里距离我家至少有几十里地。我们这样慢慢走,可能要走到明天晚上。 道士和文闯几个站在马路中央,拉着手站成一排,总算拦下来一辆车。 我迷迷糊糊的把我爸扶上去,然后一路颠簸。 我说:二大伯。 王二木愣愣答应了一声:怎么了? 我说:我爸,就先放在你们家吧,别让我妈知道。 王二点了点头:能瞒一天算一天吧。大侄子,你放心,咱们一定想办法找到凤凰。 我六神无主:能找到吗? 王二点点头:只要她还活着,就一定能找到。不过,看他的神色,根本就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到了村子里面之后,青爷先把已经吓傻了的木夯送了回去。 我独自回家,想翻墙,但是两腿发软,根本跳不上去。于是我干脆坐在围墙外面,在夜里发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欺骗 我从县城回来,像是一具死尸一样走回家。 我爸已经被王二拉走了。而我不知道怎么面对我妈。我想翻墙回家,却根本没有那个力气。 我坐在地上,靠着围墙胡思乱想。想找一个恰当的理由把我妈糊弄过去。但是我脑子里一团糟乱,什么也想不起来。 我不知道坐了多久,迷迷糊糊就睡着了。然后又被夜风吹醒。 街上真冷啊。我睁开眼,周围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我摸索着站起来。全身酸疼,胳膊腿都麻了。 我叹了口气,闭上眼睛给自己打气:王天下,你不能这样,你要想办法,在这发愁没有用。 我睁开眼,开始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跳。一直跳到气喘吁吁,心里才好受了点。 我强迫我自己露出一个笑容,然后,走到围墙边,艰难的爬上去。 当我骑在围墙上的时候,恍恍惚惚的,我总觉得我爸正在院子里面等着我。跃跃欲试要揍我。 我望了一圈,空荡荡,黑乎乎的。 我从围墙上掉在院子里,再慢慢爬起来,连满身的土都懒得拍下来。 然后,我向屋子里面走过去。等我刚刚跨过门槛的时候,屋子里的灯忽然亮了。我看见我妈正站在墙边,直愣愣的看着我。 我吓了一跳,继而是心虚:妈。 我妈的声音很冷静:你干嘛去了? 我支支吾吾:我刚才去上个厕所。 我妈看着我的眼睛:现在五点,你上了一夜厕所?你翻墙的时候我就醒了,你老实说,这一晚上你干什么去了? 我脱口而出:跟着王二学功夫去了。捉鬼只能晚上捉。这话一出口,我心中暗叫:糟了。 果然,我妈一脸怀疑的说:王二不是已经被警察抓走了吗?你怎么跟他学功夫?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只能撒另一个谎来圆谎:王二以前教我的,我今天晚上出去试了试。 幸好,我妈心事重重的,并没有让我当场演练。 她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我这一晚上总觉得心惊肉跳的,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生怕你爸出了什么事。都这时候了,你还溜出去玩,你怎么让我这么操心。 我不敢反驳,只是尽量劝她:妈,我爸去县城也就是送个礼,能出什么事? 我妈叹了口气:他那个脾气,谁知道呢?这都一晚上了,还不回来。 我看见我妈满眼血丝,知道她没有睡,劝她说:妈,你赶快睡吧。没准睡一觉醒了我爸就回来了。 我妈叹了口气,嘴里一直嘀嘀咕咕,慢慢的走到屋子里面躺下了。 我灰头土脸的走到自己床上,连衣服都懒得脱,趴在那里,把脑袋使劲拱到被子里。 就让我当一只鸵鸟吧。把脑袋深深地扎到沙子里面,即使身体被踩成肉酱,也佯装不知。 天亮之后,我妈把我叫起来。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但是她自己却不吃,和衣躺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心里着急,却不敢多说话,生怕说多错多漏了陷。 我匆匆吃完早饭,对我妈喊了声:我去上学了。 我妈含含糊糊答应了一声。 我抓起书包,飞奔出门我并没有去学校,反而直奔王二家。 道士,青爷,王二,他们三个人都在屋子里面坐着,看样子是一夜没睡。 我着急的问:你们三个,到底商量好没有?到底怎么办啊? 王二发愁的摇摇头: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凤凰。如果她真的有办法让僵尸恢复意识,那一切都好办。如果不行的话,那咱们就只好认命了。 我着急的跺脚:凤凰在哪? 王二摇了摇头:没有任何线索。 虽然,这个答案我早就猜到了,但是这时候听王二亲口说出来,还是难过的要死。 我仰天吸了吸鼻子:我爸呢? 王二指了指那间小屋:在里面呢。 我慢慢走进去,看见我爸整个身子都已经黑了,不知道还救不救的回来。他的身上贴满了道士画的镇尸符。被铁链子绑着,位置和当初的张老师一模一样。 我悲伤的看着我爸。他比张老师还要惨,被僵尸咬在心脏上,几乎几个小时之内,就迅速的尸变了,药石失灵,回天乏术。 我想起来当初曾经在这里亲自钉死张老师,不由得有些不寒而栗。我摇摇头,轻轻的说:爸,我不让你死,即使你变成僵尸,不再认识我了。 我从屋子里面慢慢走出来,外面那三个人仍然在商量着找凤凰。他们的法子,无非是四处打听。 可是,打听一个十三年前在这一带出现的人,有希望吗? 我蹲下来:二大伯,你先想办法把我妈瞒过去行吗?她已经开始担心了,昨天晚上一夜没睡。 王二叹了口气:大侄子,你尽量瞒着点吧,你妈平时不怎么说话,有事憋在心里,要是真的知道你爸这样了,我怕她想不开。 我垂头丧气的坐在地上:我知道啊,可是怎么可能瞒住啊。二大伯,如果我妈看见你了,问你:怎么你回来了,我家王五没回来?你怎么回答她? 王二也愣住了,颓丧的低着头,喃喃自语:我能有什么办法?难道凭空变出一个人来吗? 道士忽然说:也只有这个办法能顶一阵子了。 我问:什么办法? 道士指了指王二:就是你二大伯说的办法,凭空变出一个人来。做纸人。 王二站起来,点点头:现在也只有这么个办法了。 然后,他开始在一个纸人身上写我爸的生辰字,然后找了一根致幻蜡烛:大侄子,走,去你家。 我跟着王二,一步步向我家走去。 我妈仍然在屋子里面躺着,王二把蜡烛交给我:悄悄的,在屋子里面点上。 我听从王二的吩咐,轻手轻脚的走到屋子里面。 没想到,这点声音居然也让我妈听到了,她猛地坐起来,兴奋的回头说:王五?你回来了? 等她看到是我的时候,略带失望,又是惊讶:天下,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去上学了吗? 我说:我忘了带作业了。 我妈嗯了一声,又重新躺在床上。 我把蜡烛放在墙角,悄悄的点上。 这蜡烛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发出一阵甜香。 我点上蜡烛,转身就要出门。忽然,我看见院子里面走进来一个人。分明就是我爸。 我大喜,喊了一声:爸,你回来了? 可是我马上又看到了跟在后面的王二。忽然明白了,这不是我爸,这是纸人。 纸人在致幻蜡烛的作用下,和我爸一模一样,只不过,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我妈听到我的声音,来不及穿鞋,从床上跳下来,急促的冲到门口,喊了一声:王五,你回来了? 纸人低低的嗯了一声。 我回头看见我妈脸上的表情,高兴的像是一个小孩子。我忽然觉得很罪恶,不敢再看她。低着头说了声:我去上学了。 走出屋门的时候,我听见那个纸人说:我有点累,我睡会。 这是王二的惯用伎俩,多睡觉,少说话,不然说多错多,早晚露馅。 我和王二两个人在路上都沉默不语。回到地下室的时候,我发现文闯也在这里。 道士问我们:办好了吗? 王二点了点头。 青爷说:你们这样,打算瞒几天?用一个纸人糊弄她一辈子吗? 王二摇摇头,很痛苦的样子:能瞒一天算一天吧。 我吸了吸鼻子,问王二:找到凤凰就行吗? 王二看了看道士:我只是从你师兄那本书上,大概看了一点。你们师傅有没有教过?僵尸事变之后,还能恢复意识吗? 道士摇摇头。 我心里一揪。 幸好,道士紧跟着说:不知道,我师父从来没有说过僵尸的事。我对僵尸的知识,是在云游四方的过程中,慢慢听说的,包括这镇尸符的画法,也是从别的门派偷学来的。 青爷忽然说:这就奇怪了,老魂明明会画镇尸符,当日他只用一张镇尸符就把毛疯子逼得动弹不得。他明明对僵尸很了解啊,难道,是故意不教你? 道士摇摇头:不知道。咱们还是想想,怎么找到凤凰吧。 王二看了看文闯:你们母子连心,你知道凤凰在哪吗? 文闯一脸苦笑:二大伯,你别闹了,我上哪知道去?你这不是病急乱投医吗? 道士站起来:没有别的办法了。既然十三年前,凤凰来过王庄,咱们就以王庄为原点,四面方的找吧。总比在这干坐着强。 王二问:怎么找? 道士说:用鬼找。他们能感觉到僵尸的存在。一村一村的问,直到问出来为止。 我听道士的话,似乎大有希望。不由得,心里有些暖意。 然而,青爷的一句话又让这一切跌入了冰点。青爷问道士:如果,凤凰真的有办法把自己治愈,那么那些小鬼还能找到她吗? 我忽然一阵绝望:是啊,如果凤凰真的有办法治愈自己,那么她就是一个普通人。从几亿人中找到一个人,太难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问鬼 我坐在王二家的地下室里。又困又累,心情低落。 我现在陷入一个两难的境地。 像是一个九连环,一环套一环,解开这个,扣住那个。束手束脚,永远没有对策。 要么,凤凰仍然是僵尸,被我们利用小鬼找到。然而,找到了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她连自己都治不好,谈何治我爸。 要么,凤凰把自己治好了,但是让我们找一个普通人,更没有希望了。 我垂头丧气的坐在屋子里。 道士拍了拍我的肩膀:别灰心,咱们再想想办法。 我心灰意冷的说:能有什么办法? 道士叹了口气:总比什么也不做的好。这样,王二,咱们两个把有些年头的小鬼都找来,就算现在找不到凤凰,跟他们打听一下十三年前的事,应该没问题吧。 王二答应了一声。 他们两个身上的伤一直没有好利索。新伤加上旧伤,显得很是吃力。 道士招了招手,对文闯说:小兄弟,我见你是个人才,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我学学? 文闯早就想拜王二为师学功夫,只是王二一直不同意罢了。现在见道士肯教,自然没有不学的道理。 王二像是跟风一样,冲我招招手:天下,你肯不肯学? 我死样活气的说:学,干嘛不学啊。 这时候,就看出来道士和王二的区别了。 道士做什么都是有板有眼。包括拜师磕几个头,说什么话,甚至敬茶的环节都不能少。虽然王二没有茶杯,只有破碗,虽然那碗茶是用凉水代替的,可是道士偏偏就能喝出铁观音的意思来。 而王二只是说了一句:天下,以后我就是你师父了,不过,你不用叫我师父,叫我二大伯就行。 我心情寥落,心不在焉的答应了。 做了徒弟之后,我和文闯才明白。王二和道士收徒的目的。 原来,他们两个身上有伤,很多重活都不大方便,所以干脆让我们两个干。我和文闯基本上做了几天苦力,什么东西也没有学到。 这几天,我妈被那只蜡烛搞得昏昏沉沉,居然丝毫没有发现纸人的秘密。我看见她整天神神叨叨的和一个纸人说话,不由得心酸,连家都不想回了。回去了也是难过。 三四天之后,我们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在孤魂野鬼最多的乱葬岗搭起来了一个大棚子。上面用黑色的雨布遮着,走进去,即使是白天也黑乎乎的,阴森森的。 王二和道士在这里设了香案。开始四处拘魂。 年轻一点的鬼往往一问三不知,道士和王二也顾不得什么行规了,强行炼化那些小鬼,逼他们代为打探消息,不过,几天过去了,始终没有什么消息。 而老一点的鬼,对当年的凤凰居然有些印象。在王二的详加追问之下,居然能描述出大致的轮廓来。 据那些鬼所说。当时桐柏没有僵尸。而有那么一个月,前后脚来了两个。 第一个是老祖宗,他刚刚来的时候,行动自如,和常人没有什么分别。而且没有发生尸变。即使如此,还是引起了众鬼的警觉,逃走的不在少数。 然后,突然有一天,他尸变开始,变成了僵尸,从此,在学校下面的矿井里锁了十几年。 这件事我们已经知道了,我们更关心的,是凤凰。 那些老鬼说,几天之后,几乎就在老祖宗刚刚尸变的同时,凤凰也到了。而凤凰行走的路线,和老祖宗几乎完全是一致的,就好像,她是在跟着老祖宗来这里的一样。 我忽然想起来,凤凰曾经说过,他来王庄是为了找一个人。难道,他要找的是老祖宗? 王二点点头:有这个可能。 现在所有的线索都乱纷纷的,我们把这些杂乱的线索收集起来,希望能有什么帮助。 根据那些老鬼所说。凤凰的情况和老祖宗颇有些不同。老祖宗尸变就尸变,从此作为僵尸呆了十几年。但是凤凰不同,她的尸变时断时续,也就是说,在某个时间段,她是人,但是过一会,有可能变成僵尸。 我听得一阵激动:难道说,凤凰真的有办法治好僵尸?如果果然如此的话,那我爸就有救了。 于是我连忙问:那么凤凰到底去哪了呢? 那些老鬼全都被问住了。不过,他们信誓旦旦的保证,最后一个感觉到凤凰尸变的时候,她仍然在桐柏,之后,就再也没有踪影了。 我挠挠头:这能说明什么?凤凰治好了自己?离开了? 道士摇摇头:我总感觉不是这样。如果凤凰治好了自己,那么她正常的时间应该越来越长才对,但是根据这些老鬼所说,凤凰的尸变时间一直和吉恩固定,是在突然之间变正常的,与其说她治好了自己,我更愿意相信,其实她是藏起来了。 我有些黯然:你的意思是说,她根本不会治僵尸? 道士摇摇头:你想啊,一个会躲藏的僵尸,这不代表她有智慧吗?你放心,只要她还在桐柏,我就一定帮你把她找出来。 我叹了口气:但愿吧。 然后,掀开雨布,从棚子里面走出来。 外面阳光明媚。有不少路人围观。 所有的人都知道,王二在这里搭了棚子,到处装神弄鬼,不知道要干嘛。 我看着坟头上那些四散飘飞的纸灰,甚至有些高高在上的感觉:老子现在会招魂,你们算什么? 我正望着连绵起伏的坟头出神,忽然,听见我妈在叫我:天下? 我回头,看见我妈站在我身后,慈祥的看着我,但是显得很疲惫。 我不由得一阵紧张:妈,怎么了?我爸没事吧? 我妈摸了摸我的头发:好孩子。妈知道你孝顺,妈高兴。 我听这话有点不对劲,不由得有些忐忑不安,问道:妈,到底怎么了? 我妈叹了口气:天下,你实话告诉我,你爸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 我故作疑惑:我爸出事了吗?他不是一直和你在一块吗? 我妈苦笑一声: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家里那个人是假的,你当我看不出来吗? 我一下没有底气了:假的?是假的吗?跟我爸长得一模一样啊? 我妈说:我和你爸在一块十几年了,一举一动都熟悉的很,那个人根本就是假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上次王二把你带回来,那个你也是假的,我只不过怕你爸揍你,没有说破而已。这次,也是王二弄的障眼法吧。 事已至此,我只好点了点头:是一个纸人,写着我爸的生辰字。 我妈点了点头,摸了摸我的脑袋:你爸呢,你爸在哪? 我想了想,决定还是不告诉她实情:我爸,不见了,不知道他去哪了,我们正在找呢。 我妈看了我很久,一直看的我发毛。她叹了口气:你还是在撒谎。算了,我不问了,你找吧,找到你爸了告诉我。 然后,她慢慢的往村子里面走。 我不放心,在后面叫她:妈,你没事吧。我正和二大伯想办法呢。很快就能找到我爸了。 我妈摆摆手,头也不回:没事,我没事。 我见她没什么异常,正要转身钻到棚子里面去。忽然听见木夯大喊:天下,快过来。 我扭头,看见她扶着我妈,而我妈正软软的挂在她的身上,摇摇欲坠,整个人已经晕了。 我连忙跑过去,把我妈背在身上,问木夯:你爸在家吗? 木夯点了点头。 我连忙背着我妈,一溜小跑向猪先生家走去。 我已经是十三岁了。农村的孩子都有一把力气。但是今天我没有惊诧我的力气大,我吃惊的是我妈身子如此之轻。 我把我妈放到猪先生家的病床上,看了看她。原来,这几天的工夫,她已经瘦了很多。 猪先生安慰我说:没事,营养跟不上,我给她输点液就好了。 我也不去乱葬岗了,就呆在猪先生家,看着我妈输液。 我嘴里哀叹不已:要是再找不到凤凰,我爸没救过来,我妈先要出事了。 木夯坐在我旁边,看着我说:那个凤凰,有头绪了吗? 我摇摇头:找到现在,甚至还弄不清楚她到底有没有尸变。不过,有的老鬼说,她应该还在桐柏。可是,这些鬼怎么也感觉不到她。 木夯想了想:天下,现在都有谁帮你找? 我说:王二,道士,还有文闯,怎么了? 木夯问:青爷没有帮你找? 我无奈的笑笑:青爷又不会道术,她砍人还行,找僵尸可不在行,我要是找她,还不如找姚媒婆呢。 木夯摇摇头:我觉得青爷没准能帮上忙。 我诧异的问:什么意思?为什么青爷能帮上忙? 木夯想了想说:我总觉得青爷有点不对劲,你感觉不到,但是我是女生,我能察觉出来,她有些事瞒着你们。 我苦笑一声: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编排是非? 第一百一十八章 青爷的秘密 那天中午我在木夯家,和她一块守着我妈输液。 我妈脸色还可以,果然像是猪先生说的那样,操劳过度,营养又跟不上,所以才会晕倒。 我的心刚刚放下了一点。木夯忽然又对我说:青爷有问题。 我看着木夯,问她:青爷有什么问题?你跟我说说。 木夯却答不上来了,托着腮帮子说:就是感觉她不对劲。但是具体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还真说不上来。 我嘿嘿的笑:你又疑神疑鬼的,吃醋了吧。 木夯冲我翻了翻白眼:放屁。 我本来笑的很高兴,忽然想起我爸来,顿时像是有一朵阴云罩在头顶,整个人都蔫了。 这时候猪太太走进来:天下,来,在我们家吃饭吧。 我这时候才注意到,已经是中午了。反正我爸妈现在都做不了饭了,干脆,我就在木夯家吃吧。 这时候王二和道士应该也已经收工了吧。临走的时候也没有告诉他们,我来木夯家了。不过管他呢,先吃饱再说。 我正对着一碗猪肉狼吞虎咽,忽然门口文闯跑进来了,看样子,简直是一路吸着香气进来的。 猪太太看了文闯一眼:文闯,你也吃肉啊。 文闯居然满口答应:好啊。 连筷子都不用,抓起猪肉就往嘴巴里面塞。 一边吃一边拿手指着我。 我被他指的莫名其妙:你干嘛? 文闯艰难的咽下去一块猪肉:你跟我走,有人来打架,咱们去帮忙。 我蹭的一下站起来:有人来打架你还顾得上吃? 然后我和文闯一人一块猪肉,一边吃一边在街上狂奔。 原来,王二几个收工回家。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一群小流氓。照例是来找青爷报仇的。 这一阵子我们发生了很多事,几乎已经忘记了青爷曾经得罪过不少人。这时候小流氓们重新跑过来叫阵,我们像是集体记忆复苏了一样。恍然大悟。 然而,经历过生死之后的心境到底和之前不一样了。这一次,我们根本没有把那些小混混看在眼里。 我和文闯兴冲冲跑到王二家的时候,发现那些混混正在仓皇逃窜。地上有大滩的血迹。而青爷手里拿着砍刀,威风凛凛的看着他们。 我错愕:已经打完了? 青爷把刀上的血在墙上蹭了蹭。那面墙已经有不少黑色的血渍了:这几个小混混纯粹是想捡个便宜,想着把我干掉了扬名立万。结果一听说我连警察都砍,马上吓跑了。哼哼,来之前也不打听打听。不知道天高地厚。我也没客气,一人背上来了一刀。 青爷的小弟们散了之后,一时间来挑事的不计其数,但是自从她砍了警察之后,那些人反而销声匿迹了,偶尔有不知死活找上门来的,往往也是消息不大灵通的蠢货,白白让青爷练手了。 王二和道士自然知道这些事,但是他们根本不插手,现在甚至站在一边聚精会神的看。 我听见道士对王二说:你说她一个女孩,怎么这么喜欢砍人呢? 王二叹口气:喜欢个屁,还不是被逼的?你没听她说吗?这孩子以前特别受气。迫不得已,只好拿着刀砍人。 道士摇摇头:可是我看她这砍刀使得好像挺有章法似得。 那天下午我和文闯理所当然的逃课了,都这个时候了,还上哪门子课。 一下午忙下来,累的头昏脑涨。却没有什么进展。 乱葬岗上的棚子几乎成了县衙,那些派出去的小鬼纷纷回来禀报,个个都说没有发现什么。而那些老成的鬼魂则一口咬定凤凰还在桐柏境内。 道士和王二怒气冲天的冲那些小鬼说:给我找,把桐柏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出来。 现在他们两个恶狠狠的,简直扮演了阎王爷的角色。那些小鬼战战兢兢,四散奔逃。 晚上的时候,我累得快要爬不起来了,勉强吃了饭,躺倒床上就睡着了。 半夜的时候,我隐隐约约听见我妈屋子里面有哭声。我很想爬起来安慰她一下,但是我太累了。 我躺在床上,只是略微想了一下,就又沉沉的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得特别好,我根本连meng都没有做。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亮,但是我已经觉得我自己神采奕奕了。 我扭头看了看墙上的表:凌晨三点钟。 我翻身正要睡去。忽然,听见院子里面轻轻的一声:扑通。 像是有个人跳进来了。 我心里一惊:有贼? 我蹭的一下坐起来,心想:你这是往枪口上撞啊,心里正不爽呢。 我摸索着找到菜板,把菜刀握在手里,然后慢慢的藏在门后。 果然,我听见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他开始慢慢的推门。 我藏在门口,眼睁睁看着屋门被推开一条缝,然后,一个黑影闪了进来。 我深吸一口气,举起菜刀,正要砍下去。 没想到,那个黑影灵活的很,一下跑到我的房间去了。 我心里哼了一声,像是幽灵一样,举着菜刀跟上去。 那黑影站在我床前,使劲向我被子上摸过去。 察觉到床上没有人,我听见他诧异的哼了一声。 等的就是这个时候,我也不说话,菜刀呜呜带风,冲他背上砍过去。 见惯了青爷砍人,我知道砍后背效果最好。火辣辣的疼,血流如注,极其带感。 本来十拿九稳的事,但是黑影仍然察觉到了,使劲往床上一趴,菜刀落空了。 紧接着,我听见他喊:是我,文闯。 我连忙把菜刀收住,一把揪起他的衣领:文闯? 他的脸看不清楚,但是听声音绝对是文闯。 我问他:大半夜你不睡觉,来我家干什么?吓唬我玩? 文闯嘘了一下:你小点声音。我是怕你妈着急,所以悄悄的跳进来,不让她听见,怎么你自己倒先嚷起来了? 我向我妈屋子里看了一眼,灯已经关了。 我轻声问文闯:怎么?有救我爸的方法了? 文闯挠挠头:那倒没有,不过,应该也有点关系。 我问文闯:到底怎么回事? 文闯说:中午,青爷不是砍人了吗? 我点点头:是啊。 文闯说:你走了之后,我听见道士和王二在那说话,他们觉得,青爷砍人的本事,不像是打架练出来的,像是有人教的,而这些套路,有些像他们学的那些。 我整理了一下思路:你的意思是说,青爷的功夫,和王二有点关系? 文闯点点头:我怀疑她认识老祖宗。老祖宗不是道士的师兄吗?要是青爷真跟他有什么关系的话,没准咱们能查出点什么来。 我挠挠头:不对啊,老祖宗都被关在学校下面十几年了,青爷那时候还吃奶呢。 文闯叹了口气:这个以后再说。然后我就回家,跟我奶奶说了这事了,你猜我奶奶怎么说? 我竖起耳朵:你奶奶怎么说? 文闯语气透着神秘:说她看不懂青爷的魂魄,让我最好小心着点,别总跟她在一块玩。 我不解:看不懂?难道青爷不是好人? 文闯的声音居然有些激动: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青爷怎么不是好人了? 我摆摆手:你说是好人就是好人吧。你大晚上翻墙进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文闯一拍脑袋:我把正事给忘了,你快跟我过来。 我不明所以被文闯拉到院子里,然后翻墙出去。 大街上空无一人,文闯指着远处:看见那个人影没? 我使劲看了看,终于发现很远的地方,有一个人,正在慢慢的向前走。 文闯一边拽着我跟上去,一边轻轻的说:我听了我奶奶的话,翻来覆去睡不着,大半夜溜出来去王二家,结果还没走到,就碰见她了。我跟了一路,正好走到你家附近,顺便把你叫出来。 我看着远处的人影:那是青爷? 文闯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确切的说,是青爷的魂魄。 我一惊:你能看见魂不奇怪,怎么我也能看见? 文闯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咱们快点走吧,不然跟丢了。 青爷慢慢的向前走,我们两个在后面跟着。距离青爷越近,我越能闻到一股血腥味。 借着天上的半轮月亮,我仔细地看了看,青爷好像满身是血的样子。 我轻轻对文闯说:青爷不会是已经死了吧。你看她,满身血污,分明是恶鬼啊。 文闯摇摇头,替青爷辩解:她是刀口上讨生活的,整天打打杀杀,魂魄上沾点血也正常啊。 我挠挠头,对文闯的话很是怀疑。心里捉摸着,一会青爷发现了我们,可怎么逃跑。 这时候,文闯忽然拉了我一把,我们两个躲到一个小巷子里面,探头探脑的往外面看。 只见青爷已经走到村子外面的土地庙前面。然后,一弯腰,钻进去了。 土地庙很窄小,只有人的一半高。残砖垒起来的一间小屋,像是过家家闹着玩一样。青爷虽然瘦小,但是呆在里面肯定不是大舒服。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两座土地庙 土地庙每个村子都有,包括我们王庄。 这些土地庙普遍有一个特点,就是很简陋,用盖房子剩下来的残砖,草草的垒成狗窝大小得一间小屋子,连门都没有。更别提窗户了。 有钱的村子会在这面放一尊简陋的泥像,稍微穷一点的干脆贴一张画像。再次点的,干脆连画像也懒得买,直接找一张纸,写上土地爷土地奶奶几个字,直接贴在墙上就算啦。 土地爷虽然庙小屋破,但是不缺香火。因为他除了一大堆保佑地方平安等等众人不大理会的职务之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职责,那就是:登记死亡人口。 每当村子里死了人,晚上的时候都要披麻戴孝,列队哭泣,从家门口一直哭道土地庙前,烧纸上供,然后向土地爷哭诉:谁谁谁已经死去,请土地爷登记在案。上报城隍阎王,安排早日投胎转世。 现在我和文闯就站在土地庙前。看见青爷弯腰钻了进去。 我轻轻的说:文闯,青爷这是死啦。只不过没人帮她出殡,所以自己来报到了。咱们回去看看,给青爷收拾收拾,把尸体葬了吧。 文闯语气里透着不相信:不可能啊,好好地怎么会死了呢,我不信。 我指着土地庙说:信不信你都看见了啊,她自己钻到土地庙里面去了。这还有假吗? 文闯忽然嘿嘿的笑了一声:天下,青爷肯定没死。 我诧异:你怎么这么肯定? 文闯说:你忘了?咱们村有两个土地庙,这一个,是废的。 文闯这么一说,我忽然恍然大悟了。 每一村都有土地庙,而且只有一个。只有我们王庄和别村不同,有两个。一新一旧。旧的十几年前就不用了,但是人们也没有拆。只是在别处重新盖了一间。 现在青爷钻进去的那间,正是那座旧的。 我们两个正躲在暗处疑惑呢。忽然听见身后有人悠悠的说了声:天下。 我吓得一激灵,连忙向前跳了一步,随即回头,看见我妈站在我们身后,两眼直愣愣的看着我们。 刚才听见声音,我吓了一跳,现在回头看见我妈这幅样子,又吃了一惊。 我觉得脑门发热,我抹了抹脑门:妈,你没事吧。 我妈摇摇头:半夜就听见你们两个折腾了,你们不睡觉,在这干嘛呢? 我挠挠头:你不是睡着了吗? 我妈愣愣的说了声:睡着了吗?迷迷糊糊的,听见你们两个出门,我就跟出来了。天下,你们是不是在找你爸啊。 我连忙说:没有没有,我跟文闯在这玩呢。我爸没事,妈,你放心吧,我二大伯请他办事去了,不信你明天问我二大伯去。 我妈轻轻答应了一声,跟我说:快回去睡觉吧。 现在我妈这个样子,我还真是不放心,连忙跟上去,和我妈一块回家。 我回头看了看,文闯仍然执着的在土地庙附近等着。 这次回到家之后,不仅我妈睡不着,我也开始睡不着了。我总是侧着耳朵听我妈屋子里面的动静,生怕她又听见点什么声音,起床走出去。 好容易熬到天亮,我对我妈说:昨天猪太太说,想和你聊聊天呢。 我妈神色黯然,丝毫没有兴趣:有什么好聊得啊。我不去,万一王五回来了进不了家。 我拽着我妈往外走:你放心吧,我爸回来了可以去我二大伯那啊。到时候王二去猪太太家叫你。 我妈被我拉着往猪先生家走,嘴里还在说:你不去上学啊? 我满口答应:这就去。 木夯已经去上学了。我妈坐在猪太太家,一脸阴郁。 我把猪太太叫出来:婶子,我爸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猪太太点点头:木夯告诉我了,天下,你可别想不开,有什么事就来我们这找我。 我指了指我妈:这不是找你来了吗?我妈还不知道这事呢。她总觉得我爸出事了,你没事就和她聊聊天,别总让她胡思乱想。 猪太太连连点头,答应了。 安顿好了我妈,我飞奔村委会。正好撞见文闯要出门。 我问他:怎么样? 文闯神秘的说:昨天我等了半夜,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青爷才从里面出来。然后慢悠悠的走到王二家去了。我正准备找你二大伯说说这事呢。 我点点头,直奔乱葬岗。 远远的,王二正在和道士正坐在乱葬岗的坟头上,掰着手争论什么。 我们走过去,听见王二说:怎么就全都在这一年呢?人都哪去了? 道士说:你们村的事,问我? 我打断他们两个:二大伯,出什么事了? 王二说:我和道士这两天一直把那些小鬼拘来找凤凰,但是效果不咋地。于是我们合计了一下,打算专门找十三年前的那些鬼,也就是凤凰来的那一年。结果发现,这段时间的鬼,一个也找不到。 我问:是不是全都投胎了? 道士摇摇头:什么时候投胎,是阎王爷规定的,也和在人间的善恶有关。不可能那一年的鬼全都投胎了。没有那么巧的事。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王二:咱们村的土地庙,什么时候盖的第二个? 王二挠挠头:有个十来年了吧,这谁记得清楚? 文闯肯定的说:十三年。昨天晚上问过我奶奶了。她给人看冥婚,经常接触这些事,记得清清楚楚。 王二和道士一拍大腿:有点意思了。文闯,你奶奶有没有说,为什么要重新盖一间土地庙? 文闯点了点头:旧的土地庙不知道多少年了,一直没什么事,大家都知道,土地爷不讲究,住多么破的庙都没有什么怨言,可是十三年前的某一天,有一户人家去土地爷那报道,结果发生了怪事,纸钱始终烧不尽,每次烧到一半就灭了。这家人也没在意,结果回家之后,接连几天,总是meng见死人托meng,说死了之后日子过的苦。再后来,那土地庙就完全不能用了,纸钱就没有点着过,死者的魂魄也不安生。 我挠挠头:然后就盖了间新的? 文闯点点头:大家都纷纷说,土地爷不高兴了,想住大房子。于是大伙出资另盖了一间。说来也奇怪,土地爷挪了地方之后,脾气就好多了,而原来那间土地庙,也就荒废在那了。 王二点点头:照这么说,那一年死的人,全都是在旧土地庙报道的?然后我们就找不到他们的魂魄了?难不成,是土地爷生气,把魂魄扣下了? 道士皱着眉头:看来,咱们得想办法,把这些魂魄找出来问问。 我对王二说:二大伯,昨天晚上,我看见青爷有点不大对劲。 王二挠挠头:那丫头一直呆在我家,你怎么看见她的? 文闯插嘴说:我们看见她的魂了。我看见她钻到土地庙里面去了。 王二和道士互相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好端端站在不远处的青爷。疑惑的说:不可能啊?这也太玄了,她一个普通的丫头,魂魄怎么会跑出来? 王二喊了一声:丫头,你来一下。 青爷一溜小跑过来,问王二:二大伯,怎么了? 青爷自从县城一役之后,就开始穿女装,也留起了头发,而且渐渐的学的有礼貌,看来,是打定了主意退出江湖了。 王二问青爷:你昨晚上干嘛去了? 青爷诧异:干嘛去了?哪也没去啊? 王二瞪着眼问:丫头,我收留你不图你报恩,但是你也不能这样吧。 青爷一脸的心虚,脸色涨红:二大伯,这你也知道了? 我和文闯相视一笑:看来,青爷的事终究还是败露了。 王二点点头:你说吧,到底是什么意思。 青爷满脸通红,又羞又急:一定要在这说里吗? 王二点点头:大家都不是外人。说吧,也是为了大家好。 青爷闭上眼跺跺脚:二大伯,我不就是在你院子里撒尿了吗?你们家连个厕所都没有能怪我吗?你看见了就算了,还当着这么多人说?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我当初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 说了这些,青爷转身就要走。王二领着我们一把将她拦住。 王二老脸通红:丫头没你把我想的也太猥琐了。谁没事看那个啊,我是问你,你大半夜去土地庙干嘛去了。 青爷瞪着眼,一脸的诧异:去土地庙?我去土地庙干嘛? 我说:青爷你别闹了,这里都没有外人,我和文闯亲眼看见的。 道士摆摆手:她没有说谎,她确实不知道。有的人确实是这样,魂魄做了什么事,而她本人醒来像是做了meng一样,很快就忘了。 青爷目瞪口呆,紧张的问我们:怎么回事?什么魂魄?什么土地庙? 一时间跟她也解释不清楚。道士像是掌门人一样开始分派任务:王二,你接着在这拘小鬼,你方面打探凤凰的消息,一方面问问土地庙的事。文闯,天下,你们跟我来,今晚上有个活。 第一百二十章 夜探土地庙 王二把青爷拉到一边,给她讲昨天晚上的事了。而道士把我和文闯拉到一边,看着我们说:你们两个先回去睡一觉,今天晚上,你们两个去土地庙看看。 我现在一听晚上出门就头大,我问道士:干嘛一定要晚上去看看啊,现在去看不行吗?还省得打手电了呢。 道士摇摇头:你们要以鬼的视角去看,没准能有什么发现。 大白天我打了个哆嗦:鬼的视角?不会又要打灯笼吧。 道士点点头:就是要打着白纸灯笼。 我扭头看了看文闯,这小子一脸憨厚的站在旁边。但是我知道,真要是点上白纸灯笼,武闯就出来了,那一脸诡笑,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我哭丧着脸:能不和文闯一块去吗? 道士摇摇头:你自己去我不放心。两个人可靠点。虽然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多个壮胆的也好啊。 我心里大摇其头:指望着文闯给我壮胆? 我叹了口气,问道士:一定要去吗?我觉得还是救我爸比较靠谱,这两天我妈都有点不对劲了。 道士说:你想啊,十三年前那些小鬼出什么事了?怎么就那么凑巧,我大师兄和凤凰就相继来到桐柏了呢?而且他们两个怎么就那么凑巧都是僵尸呢?要是把这件事查清楚了,别管是找到大师兄还是凤凰的秘密,都对你爸有帮助啊。 我点点头,道士说的没错。 听了道士的话,我就回到家了。 我妈应该还在猪太太家聊天,而我昨晚上担惊受怕了一晚上,这时候也确实困了。 道士说,晚上到了时间会来叫我,于是我放心的睡了。我尽量不想我爸,即使控制不住想起来了,也在心里默念:难受也没用,养足了精神最重要,况且,现在还有一线希望。 我这样想着,慢慢的就睡着了。 我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听见不远处有嘤嘤的哭声,声音很细小,一直往我耳朵里面钻。 我睁开眼睛,周围漆黑一片。我吃了一惊:这是什么情况? 我在床上躺着,回了回神,心里慢慢想通了:难道,我一觉睡到天黑了? 这时候,那哭声更加真切了,一直往我耳朵里面飘。 我有点害怕,大半夜的,听见这种哭声,毕竟还是太渗人了。 我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好像是我妈房间里传出来的。 我心中疑惑:什么时候猪太太把我妈送回来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我大着胆子叫了一声:妈? 我妈不理我,只是哭声更加悲伤了。 我摇摇头,默默的叹了口气:麻痹的,老子最怕这种东西了。 但是怕也没有办法,我慢慢下床,木床执拗执拗的响,听起来很渗人,像是有人在旁边使劲摇晃床板一样。 我站在黑暗中,摸索着把自己房间里的灯打开。屋子里瞬间亮了,光明让我多了些勇气。 我叹了口气,慢慢走到我妈的房间里,借着外面的亮光,我把灯打开了。 房间里,啪的一声,亮了。我猛然间发现我妈正坐在床上,披头散发,长头发遮住了半张脸,她的两只手在不停的揪头发,一边哭一边小声的嘟囔:你在哪呢,你在哪呢?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我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妈,你怎么了? 我妈猛地抬起头来,半张脸在头发后面藏着,半张脸在外面露着。一直眼睛通红通红的,上面布满了血丝,正在狠狠地瞪着我。 我后退了一步,忽然意识到,这么多天了,我妈很可能根本没有睡过觉。 我难过的要死:妈,我是天下啊。 我妈像是回过神来一样:天下?你是天下? 她的眼神终于缓和下来,然后,她慢慢的问:天下,你爸呢?怎么还不回家,这么晚了。 我挠挠头:不是告诉你了吗?他帮着二大伯办事去了,过两天就回来。 我妈嗯了一声,又开始在床上呆坐着。 忽然,她扭头看了窗外一眼:天下,那不是你爸吗? 我吓了一跳,扭头向外看,外面什么也没有。黑乎乎的一片。 我有点害怕:妈,你看见什么了?别吓唬我啊。 我妈站起来:你爸呀,你看那树上,那不是你爸吗?他怎么去树上了,也不下来。我去给他搬梯子。 我心惊胆战的跟着我妈往外面走:我妈这是怎么了?难道疯了不成? 我妈走到院子里面,去搬那梯子。架到树上,然后仰头喊:王五,王五,你下来啊。王五。 忽然,她痛哭起来:王五,你去哪了啊,怎么一转眼又不见了。 我把我妈拽起来:妈,你看错了,什么也没有。你看错了。 我妈哭喊着跑到屋子里,不知道从哪取出来一叠纸钱,挥手扔在院子里,瞬间,漫天都是纸钱,纷纷扬扬的落下来。 我妈站在这纸钱中央,如癫如狂,挥着手把纸钱扔上去,又试图抓在手里。她冲着天上哭喊:王五啊,他们都不告诉我你在哪。可是我一闭眼就能看见你,血淋淋的。我知道你多半是不在了,他们都瞒着我,不告诉我,我也不敢问他们,生怕他们告诉我,你在哪哪埋着 我心乱如麻,我知道,我再也瞒不下去了,我说:我爸其实 忽然,我妈回过头来,恶狠狠的盯着我:你是谁?你为什么在我家? 我心里害怕一步步倒退: 我刚叫了一声。 我妈忽然扑上来,咬牙切齿的说:是不是你害了我们家王五?你还想来害我?我跟你拼了 我妈扑上来,使劲跟我厮打着。 我使劲抓着我妈。泪流满面,一部分是吓得,一部分是难过的。我嘴里嚷着:妈,你别这样,我想办法把我爸治好,妈,你好好的 正在乱纷纷的厮打着,忽然,身后传来阴惨惨的一声:这是怎么了? 我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武闯那张诡异的笑脸。他提着一盏白纸灯笼,正在我身后看着我。 就这么一错神的工夫,我妈挣脱开来,向门外跑去。 我大喊一声:拦住了。 幸好,道士从门外走进来,一把将我妈抓住了,诧异的问:天下,你妈怎么了? 我哭着说:不知道,疯了,一直要找我爸。 道士在我妈脖子后面按了一下。我妈忽然安静下来,软软的倒在院子里。 我跑过去蹲在地上:我妈没事吧? 道士摇摇头:没事。她有几天没睡了吧?正好让她睡一觉。这里有我看着,你们放心。 然后,他拿出来一只灯笼,一把纸钱,递给我:天下,你能去吗? 我看了看我妈,点了点头,伸手把灯笼接过来了。 道士说:到了土地庙,一定要小心点,没人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万一有什么事,你们两个一定要记住,你们现在的身份是鬼,青爷那丫头的魂魄没事,你们肯定也没事。 我点了点头,说道:走吧。道士,你帮我看着点我妈。 道士答应了。 我们正要出发,忽然青爷走了进来,诚恳的说:你们两个不能去。至少,是弄清楚了再去。 我很诧异:怎么不能去? 青爷闭上眼,使劲想了想:今天早上二大伯跟我说了之后,我就一直在想昨天晚上干了什么。但是偏偏就是想不起来。不过,我记得那个地方很冷,很可怕,而且凡是到那里去得人都很危险。我隐隐约约有一种感觉,你们两个进去之后,不一定能活着再回来。 我听得心惊肉跳:不至于吧。 青爷瞪了我一眼:王天下,信不信可是在你。 我扭头看看道士:这怎么办? 到时低头不语,似乎很为难。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准备了这么久,如果不去的话,实在可惜。但是又不能明知有危险,还要把我们两个送过去。 这时候,武闯忽然说:我有一个办法。 道士忙问: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武闯慢悠悠的说:两个土地庙的事,我也知道一点,要想弄清楚里面的事,不一定要去旧土地庙,去新盖的那一间看看,问问土地爷,没准也能知道什么。 道士点了点头:好,那咱们就先去新土地庙。 道士和青爷留在我家照顾我妈了。他们两个不能跟着来。因为身上的阳气太重。 我和武闯两手攥着纸钱,打着灯笼向土地庙慢慢走。 我问武闯:土地爷是神仙吗?有没有长生不老药什么的。 武闯摇摇头:我哪知道啊。 说话的工夫,我们已经远远的看见土地庙了。 土地庙虽然是新盖的,但是比原来的也大不了多少。 然而,随着我们一步步的慢慢接近,我发现它开始慢慢的高大起来。 等我们终于走到它面前的时候,它几乎变成了深宅大院,上面挂着两个大号的白灯笼。甚至,门口还有两个站岗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土地爷 我看了看站岗的两个小鬼,面目狰狞,身材壮硕,如果硬闯进去,我们两个肯定不行。 而且他们两个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有那么一会,我甚至怀疑是不是石头刻出来的。 武闯把手里的纸钱拿出来,在灯笼里面点着了。然后,我看见那两个石雕一样的小鬼,脸上慢慢的出现了笑容。 几分钟之后,那原本铁青的两张脸,居然变得笑容可掬。只是放在他们两个的身上,太有些诡异。 武闯说了声:走吧。 然后,我们两个一步步向这间大宅子里面走进去。 我早就知道了,这个世界在人的眼中和鬼的眼中是不一样的。比如土地爷的官邸,在我看来,不过是用砖瓦随便垒起来的一间小屋。但是以鬼的视角看,居然就如此的富丽堂皇。 只不过,这富丽堂皇中,多了那么一丝恐怖。 我东张西望,穿过大门之后,里面灯火通明,窗明几净。但是为什么我感到恐怖呢。我左思右想,始终想不明白,但是萦绕在心头的感觉总也挥之不去。 忽然,我明白了,是太安静了。一点声音都没有。甚至连我们两个的呼吸心跳,和脚步声都听不到,好像踏进大门内的那一刻,耳朵就被人刺聋了。 我尝试着咳嗽了一声。声音打颤,很难听。不过至少证明了我不是聋子。 我扭头看了看武闯,这小子一张脸就很吓人,但是总算和我是一伙的。我问他:你害怕吗? 武闯反问我:你看我害怕吗? 我仔细看了看他别扭的笑脸:别闹了,我哪看得出来。 我对武闯说:这里不大对劲啊。 这句话刚说完,大宅子里面的所有灯烛,噗地一声灭了。 我们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中。只有手里的两只白纸灯笼,照亮了周围的一小片空间。 这次变得阴森森的,像是威胁我们两个闯入此地的人。 我咽了口吐沫:武闯,要不咱们还是走吧。 武闯点了点头:快走吧。 我们们两个按照印象中得路线,举着灯笼一阵疾走。 没想到,根本走不出去,周围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我着急了:怎么这里跟迷魂阵似得? 武闯指了指前面:那里好像有人影。 我大喜,和他举着灯笼迅速的跑过去。我们两个跑的越近,心里越不踏实。这人的身影,怎么那么熟悉? 果然,我们举着灯笼一照,这个人分明是在门口站岗的小鬼。 他依然是一副笑容可掬的形象。在烛光下阴晴不定,正看着我们两个。 我战战兢兢的说:小鬼,不是在门口站着的吗?怎么跑到这来了? 我们向后看了看,黑乎乎的,哪有什么门口。 武闯挠挠头:走。 然后我们转身向后走,走了两步,他的身子忽然一顿。指着不远处说:你看那里,是不是 不用他说我也看见了,又有一个人影。 这次我们没有那么激动了,举着灯笼慢慢的走过去。 果然,又是在门口站岗的小鬼。一动不动,笑嘻嘻地看着我们两个。 我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一直窜到了脑门上。难道,今晚上要栽在这里? 武闯一言不发,领着我继续往前走。我叫了几声,武闯始终不搭理我。 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忽然,我发现他面色如常,脸上的那些笑意都不见了。变得沉稳老练。这一张脸,比之前诡异的笑容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可是,我却偏偏不放心了。 我摇摇头:不对,这里面有问题。文闯武闯两兄弟,又在坑我。 想到这里,我正要问问武闯到底怎么回事。 忽然我感觉到武闯走路有点奇怪。正常人走路,左右两脚轮番迈出踏地,所以整个身子会轻微的上下起伏,然而,武闯不同,他的身子是前后轻微摇晃。 我心里疑惑:还有这样走路的? 我拿着灯笼向下照了照。 这一照把我吓出一身汗来。武闯身下根本没有脚,而是一条巨大的尾巴,盘在地上,蜿蜒盘旋,扭曲着把武闯的身子向前推。 我头皮发麻:武闯是蛇精? 我两条腿顿时就软了,一步都走不了。 前面的武闯像是注意到了一样,转过身子,对我说:怎么不走了? 这时候我才发现,这个人根本就不是武闯。他上半截身子是一个人,下半截身子是一条蛇。 我被惊慌包围,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那个东西迅速的绕上来,一把将我缠住,然后拖着我往一个地方走去。 我使劲的挣扎,但是无济于事。 后来,我放弃了,两手紧攥着灯笼,听天由命任由他拖着走。 我战战兢兢的问:你到底想把我怎么样啊? 那东西居然反问我:你三更半夜闯到这里来,我倒想问问你,你想怎么样? 这东西三绕两绕,居然把我拖到一个小屋里面。 那里很简陋,和之前看到的富丽堂皇截然不同。里面放着一盏白纸灯笼,武闯垂着头坐在地上。 蛇精把我放下来。盘在屋子里,上下打量着我们。 我看了看武闯,这小子也看着我。 蛇精的声音很细,像是捏着嗓子发出来的: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武闯比我镇定一些,问道:你有是谁?为什么在土地爷的庙里。 蛇精笑了一声:小娃娃,我就是土地爷啊。 我吓了一跳:土地爷不是神仙吗?什么时候变成妖精了?你把土地爷弄哪去了? 蛇精阴惨惨的笑了笑:有人供奉,就得有人享受。哪有那么多土地爷啊。你们一村一庙,土地爷管不过来,也就只好由我们代为看管了,这么多年,我不也干得不错吗?迎来送往,哪个鬼魂有怨言了?怎么?你不服我? 我心惊肉跳:服,当然服,不过,有件事我们想问问。这时候,我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想不起来我们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幸好武闯还算镇定:土地爷,我们今天来这里,是想跟你打听一下,十三年前的事。 蛇精两眼放出精光:十三年前的事?你们两个小娃娃想干什么? 武闯摆摆手:你别误会,我们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旧的土地庙不能用了。还有,十三年前的那些鬼都去哪了,为什么一个也找不到。 蛇精叹了口气:都是些陈年旧事,问这些干什么。 我见蛇精神色黯然,像是受了什么委屈,连忙添油加醋的说:我们两个正在学道术,没准能帮你呢。 蛇精笑了一声:就凭你们两个小孩?帮我?不过告诉你们也没什么。 蛇精说:你们要知道,不仅仅你们人可以学道。我们有灵性的蛇也可以。我就是其中一个。不知道多少年前,我学有小成,看见这个村子正在盖土地庙,于是就盘踞在庙里。享受村民供奉的香火,指引那些新死的鬼魂投胎。日子过的倒也滋润。那土地庙位置盖得极好,是一块不错的阴地。我盘踞在里面,不仅全身舒坦,而且,修炼起来,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蛇精讲起当年的辉煌往事来,一脸的得意,我忍不住提醒他:后来呢? 蛇精顿了顿,声音有些颓丧:后来,这些好日子就到头了。有那么一天晚上,我正在练功,忽然,外面来了一个魔王,全身煞气极重,比我强了不知道多少倍。我根本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它扔到了外面。然后,土地庙就被它轻轻松松的给占了。眼看着四时香火都归了它,我心有不甘,于是就使了一个计策,暗暗的盘踞在附近。一旦有出殡的人前来报到,我就不断的吹阴气,让那些纸钱烧不尽。村民果然害怕,就另盖了一间土地庙,于是,我就搬到这里来了。开始的时候,还担心它继续来抢,不过,后来始终没有什么动静,我也就渐渐放心了。 武闯听到这里,忽然说:那些鬼魂呢?十三年前那些鬼魂哪去了? 蛇精摇摇头:明人不做暗事,那些鬼魂的事我不知情。 我着急的问:是一个什么样的魔王?危险吗? 蛇精看了看我们两个:是一个僵尸。 我心里一紧,看了看武闯,看得出来,他的眼神也很激动。 武闯急促的问:是不是一个女的? 蛇精惊讶了一下,忽然说道:看来,你们是为她而来的了? 我们点点头:这个僵尸对我们极重要,我们必须找到她。她现在还在吗?为什么那些小鬼感觉不到她? 蛇精想了一会:还在。十三年前,她占了土地庙之后,我一直没日没夜的盯着她。她用了一年的时间,让身上的煞气慢慢的收敛。终于,再也感觉不到。但是我知道她没有走,她还在。 我内心激动不已:凤凰还在。而且,她身上的煞气收敛,明显是把自己给治愈了。只要找到她,我爸就有救了。 不过,这时候蛇精悠悠的说了句:我劝你们还是不要轻易去找她,说到底,她始终是魔王。 第一百二十二章 凤凰 我们两个在土地庙呆了一会,蛇精并没有为难我们。见我们两个并没有恶意,就把我们送走了。 在土地庙门口,蛇精说:我既然住在了土地庙里,就是土地爷。自然不能祸害乡亲们,两位小朋友回去之后,千万不要乱说。 我和武闯都点了点头。 蛇精慢慢的转身,往回走去。 我完成了任务,随手把灯笼放在地上,腰间的上吊绳,手里的纸钱,全都卸了下来。 一瞬间,周围的世界像是晃动了一下,随即回复了正常。 我看见身前的深宅大院马上变成了低矮的土地庙,庙前的小鬼也消失不见了。 我往土地庙里面望去,只见一条青花大蛇,瞪着通红的眼睛,盘踞在泥塑的神像上面。 我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两步。 那条蛇冲我吐了吐芯子,慢慢的钻到黑暗处,不见了。 这时候,不远处走来了道士。 我一看见他就急了:你怎么来了?我妈呢?不是让你看着她吗? 道士摆摆手:放心,有青爷那丫头呢,我过来看看你们两个,怎么样,一切顺利吗? 我们三个人边走边谈,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道士激动的直搓手:太好了,太好了,原来凤凰就在土地庙。天下,你爸有救了。 我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我爸能活了,现在得到道士肯定的答案,更是喜上眉梢。 人逢喜事精神爽,我不由得笑骂:那个老蛇妖太变态了,差点把我吓死,武闯,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悄悄的就把我自己留在那了。 武闯说:不是,是我先被它卷走的,但是我使劲叫你,但是你就像是没听见一样,仍然举着灯笼往前走。不过,我看他也没有恶意,估计就是想把咱们抓住。 我问道士:你和那个蛇妖谁厉害?我看它修炼的半截身子都变成人了,好像很有些道行。 道士轻轻摇了摇头:天下,你看到的是幻觉,它只不过是一只活的时间久一点的老蛇而已。 我挠挠头:幻觉? 道士说: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人的视角和鬼的视角是不一样的。你打着灯笼看土地庙,不也富丽堂皇吗?嘿嘿,一条蛇居然弄出个半人半蛇的幻象来,真当自己是土地爷了?他最后跟你们说,他的事别处去乱讲,就是害怕了。万一让村民知道,他们日拜夜拜的土地爷是一条蛇,不把它刨出来打死才怪。 我忽然想起来,曾经听老太太们说过:蛇啊,黄鼠狼啊这些东西,活的年头久了都有点邪性。有的能上身,有的能使障眼法。估计,我刚才就是着了它的道了。 不管怎么说,现在我也算是个学道术的人了。被一条蛇耍的团团转,脸上不由得有点挂不住。我对道士说:那咱们到底要不要把它刨出来打死? 道士摇摇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只要它不干坏事,咱们还是别招惹它。 我们三个一边说话一边往我家走。 我问道士:咱们是什么时候把凤凰找出来,救我爸啊? 道士却没有说话,只是瞪着眼看前面。 我顺着道士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前面一个人影。正在慢慢往前走,看背影,好像是青爷的样子。 这下我真着急了:道士,让你看着我妈你说有青爷,现在青爷也跑出来了,这可怎么说? 道士做了个手势:小点声,这个,好像是青爷的魂魄。 我哪管什么魂魄不魂魄啊,着急的说:我妈呢,她怎么样了? 道士自信的说:你放心吧,我按那一下,足够你妈睡一天一夜。道士想了想:这样,你要是不放心,我就回去看看,你们两个跟着这丫头,注意,别把她惊动了,重要的是看看她想干什么。 我和武闯答应了一声。 我把上吊绳重新拴在腰间,捏着纸钱,提上灯笼。我没有看到周围有什么变化,但是我能感觉到,我已经以一只鬼的身份出现了。 青爷明显是冲着旧土地庙去得,我和武闯两个人都不说话,默默地跟在后面。 青爷作为黑帮老大,做事嚣张又谨慎,扛着砍刀走在街上,还是会时不时张望一下,确定周围有没有威胁。 但是青爷的魂魄就差多了。木愣愣的一直走到土地庙前,然后,一弯腰站进去了。 我和武闯面面相觑,慢慢的走过去。 和之前一样,走得越近,越觉得土地庙慢慢的发生了变化。 旧土地庙突出一个旧字,虽然高大,但是处处都很残破。外面没有没有小鬼站岗,也没有点着灯烛。 我和文闯在外面站了很久,里面隐隐约约透着些亮光。但是这亮光丝毫让人感觉不到安全感,反而像是有什么威胁。 我们等了一会,道士始终没有过来。 我看了武闯一眼:咱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武闯心里也没底,反问我:要进去吗? 我心里忐忑:里面可是有个魔王,万一要是发起威来 武闯眨眨眼:那是我妈。 我一拍脑门:对啊,亲儿子在这呢,我还有什么可怕的,走吧咱们。 我们两个一步步,踩着台阶向土地庙走去。 台阶上很脏,一脚踩上去,感觉土有几厘米厚。 我们两个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只觉得一阵阴风扑面,而风中还带着淡淡的腥气。 我不由得有些发抖,手里的灯笼乱晃。我扭头看看武闯,他的灯笼也在晃。 我轻轻说了声:哥们,里面的是你妈,你怕什么啊? 武闯来了句:这么多年没见了,她不认识我了怎么办啊。 我以前总觉得武闯鬼气阴森的,不怎么爱说话。现在跟他也算熟了,这时候发现,他和他哥哥风格倒挺像的,都有点不着调。 我看着他:你不是鬼吗?你有什么好怕的? 说了这句话更了不得了,武闯的身子忽然软下来了:不行了,我刚想起来,我妈是僵尸啊,不行了,我腿软。 我一把将他拽起来:你别闹了,别的小鬼都感觉不到凤凰的存在,你还有什么可怕的? 我们两个正在土地庙前面拉扯。里面忽然探出来一个头,瞪着两个通红的眼睛看着我们。 我被这张脸一吓,手里的灯笼都差点掉了。 武闯喊了声:青爷? 里面的那张脸,果然是青爷。 她冷冷地看着我们两个:进来。 我和武闯像是被她的气势镇住了一样,举着灯笼走了进去。 我也就罢了,武闯好歹是个鬼,居然也这么服服帖帖的。 我们两个跟着青爷走进去,里面黑乎乎的,但是又不至于什么都看不到。 我也不知道在里面走了多久,忽然,前面出现了一片亮光。 亮光周围白气萦绕,这里尤其冷得可怕。 那白气中间,我隐隐约约的看见有几个黑影窜来窜去。应该是一些小鬼。 然后,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武闯,是不是你来了?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 武闯全身一震,甚至有些痴呆:是,是我来了。 那女人说:我在这躺了十三年了,你终于来了。快走过来,让我看看。 武闯看了看我,然后轻轻迈了迈步子,走到那一团白气之中去了。 我看见那白气像是野兽一样,慢慢的吞噬了他的身体。他在我面前消失了。 只不过几秒钟的工夫,那女人又说:天下呢?天下也过来。 我知道她就是凤凰。我咽了口吐沫,慢慢的走进去。 王二说,她是个逃荒的女子。李寡妇说,她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僵尸。老鬼说,她是咬伤毛疯子的罪魁祸首。蛇精说,她是魔王。但是听她刚才的声音,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 我的心狂跳不止:她会帮我吗?听她刚才说话,明明很清醒。她真的有克制尸毒的办法吗?可是她为什么又在这里呆了十三年? 我已经置身于雾气之中,那团白雾慢慢的吞噬了我的身体。我轻轻走进去,看见武闯就在前面,盘腿坐在地上。 我学着他的样子坐下来。 前面地上,平躺着一个女子。她身上不知道穿着什么。上面绣着很多的花。 这个女子很年轻,应该还保持着十三年前的样子。 她看了看我们两个,幽幽的说:我就是凤凰。 虽然早就猜到了,但是这时候听她这么一说,还是激动不已。 凤凰看了看我:你是王二的儿子?还是孙子? 我错愕了一下:王二是我二大伯,他到现在还是光棍,我爸叫王五。 凤凰轻轻闭了闭眼:对,是王五,我去你们家的时候,你妈妈已经怀孕了。 这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我觉得我有很多事要问,但是一时间又不知道先问哪一件好。 我想了想说:你能救我爸吗? 凤凰问:你爸?他怎么了? 我声音有些低沉:他被僵尸咬了。 看得出来,这句话在凤凰那里颇有分量。她的脸色微微变了一变。 第一百二十三章 无药可救 我想求凤凰出手救救我爸,毕竟,这才是我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但是凤凰神色犹豫,好像更关心我爸是怎么被咬伤的。 我把大致经过说了一遍,然后又加了一句:我爸是刘家人弄伤的,听说,刘家那个毛疯子是您老人家咬的? 我加上这么一句,无非是想提醒她,我爸受伤,归根结底还是她害的,如果她不出手,道义上说不过去。 但是凤凰微微一笑,居然避重就轻的反问道:老人家?我看起来很老吗? 我真想站起来走人算了,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凤凰这人,简直和她的两个儿子一样不着调。 但是现在有求于人,我只能耐着性子说:不老,相当年轻。要不是怕文闯揍我,我都想叫你姐姐了。 凤凰确实不老,看起来很年轻,好像比我们大不了几岁。岁月根本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一切还保留着十三年前的样子。 凤凰躺在地上,微微笑了笑:不老就好。 我急切的想追问她,关于能不能救我爸的事。 忽然,我发现凤凰一直不错眼珠的盯着武闯。这时候我才想起来,人家母子重逢,肯定有很多话要说吧。 凤凰一脸爱意看着武闯:你一定有很多事想要问我吧。 武闯点了点头:为什么我被泡在酒坛里?一泡就是十三年? 武闯的声音一直不大好听,阴惨惨的。但是相处的时间久了,我勉强能分辨他声音里面的感情。现在,他这句话问出来,包含了无数的委屈。 我在心底点点头,武闯被关在酒坛里面十三年,这时候见到自己的妈妈,迫不及待地想问清楚,也是人之常情的事。 凤凰看着武闯,轻轻的说:孩子,你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爱你的,但凡有一点希望,我都不会伤害你。 武闯点点头:我知道,但是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 凤凰沉默了一会,终于开口说:因为有一天晚上,我失去了神智,在你身上咬了一口。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我浮想联翩。 凤凰带着两个婴儿,在野外的田里过夜。半夜的时候,受尸毒侵扰,她一点点的丧失神智。 这时候,武闯从沉睡中醒过来,恰好看见发狂的母亲,不由得大声啼哭起来。凤凰已经丧失的神智,完全忘记了这是自己的孩子,只是凭着本能,一口咬了下去 等她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回天乏术了。 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我能明白凤凰的痛苦。一个母亲,亲手把自己的孩子送上绝路。那简直比自杀还要难受。 武闯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其实也对,他已经死了很久了,还有什么放不开的。 凤凰接着说:我咬伤你,是我这辈子做得最后悔的一件事,但是不是我本意,孩子,你别恨我。当时我恨不得自杀,但是我又不能。我得想办法弥补,自杀只能让情况更糟。 从活人变成僵尸,其实省略了死去这一步,所以,魂魄永远封在体内不能出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永世不得超生,于是,趁你尸变还没有开始,我把你闷在了酒坛里面,将你的魂魄逼出来。那些酒,是咱们家乡特有的灵草酿的。幸好有它们,你的魂魄才可以完完整整的保存了十三年。 武闯紧追不舍的问:那你为什么还要在罐口放上锁魂环,不让我从酒坛里面出来?十三年囚禁在一个小罐子里,你知道是什么滋味吗。 凤凰顿了顿,幽幽的说:因为,当时我还幻想着,有朝一日能治好身上的尸毒,重新把你挖出来,母子重逢。我担心,你的魂魄跑出来之后,会转世投胎,那样的话,我们就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孩子,我当然知道十三年困在一个地方是什么滋味,我不也照样在这里躺了十三年吗? 我听了凤凰这番话,真是又惊又怕,惊的是凤凰手段匪夷所思,实在是爱子情深。怕的是,无论怎么想,总觉得凤凰这人有点疯狂,为了再见武闯一面,就要把他闷在酒坛里,一关就是十三年。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插嘴问:你为什么在这里躺了十三年? 凤凰简短的说了两个字:治病。 我意识到,这治病两个字就是治尸毒。 我正要继续追问。 偏偏武闯来了句:我爹在哪里。 我心里火大:这小子怎么这么没眼力劲呢?你爹不见了十三年了,你晚几分钟再找也死不到哪去。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我依然耐着性子坐了下来。 凤凰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 武闯锲而不舍的又问了一遍:我爹在哪里? 凤凰睁开眼睛:应该,已经死了吧。 武闯的身子猛然一动:死了? 凤凰说:我和你爹,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这种自吹自擂的话估计王二说出来都会脸红,可是凤凰居然很坦然,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听她继续说道:可惜,上天嫉妒我们,有一次,我们两个遇到了僵尸。那僵尸很厉害,我们使出全身解数,斗了几天几夜,终于逃了出来,只可惜,虽然捡了一条命,却都被咬伤了。那尸毒很厉害,普通的解毒方法根本没有效果,正在这时候,我们又遇上一批恶人。要把我们绑走。我和你爹像丧家狗一样被他们追逐,在逃跑的过程中失散了。但是我能感觉到他在哪里,我知道他很痛苦,我要去救他。我一路不停地走,每天都被尸毒煎熬,只可惜,还没等我找到他,我就知道,他已经死了,他变成了僵尸,再也不认识我了。 说道这里,凤凰忽然惨笑一声:我也变成僵尸了,可是,我还认识他。 我插嘴说:他是不是学校下面的老祖宗? 凤凰表情很奇怪,看不出来是在笑还是在哭,声音却很平淡:是啊,就是他,马有品。孩子,你应该姓马才对。 但是武闯倔强的摇了摇头:我姓姚。 凤凰的声音有些不快:你哥哥跟着姚媒婆生活了十三年,姓姚也就算了,你怎么也姓姚? 武闯却不解释,只是倔强的说:我姓姚。 凤凰叹了口气:随你吧,姓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我忍不住说:老祖宗已经被我们杀了,你知道吗? 凤凰淡淡的说:我当然知道。杀了就杀了吧,从他变成僵尸那一刻开始,他就不再是马有品了,也跟我没有任何瓜葛。 我现在能对凤凰做出一个评价了:敢爱敢恨,神神经经。 武闯对凤凰说:我要救你出去? 凤凰两眼望天:我不能出去。 我诧异:不能出去? 凤凰嗯了一声:不仅不能出去,连动一下都不能。孩子,你以为你在酒坛里面关了十三年很痛苦吗?我比你也好不到哪去。 武闯的声音明显有些焦急的味道了:为什么不能出去? 凤凰悠悠的说:有的地方阴气重,所以鬼神聚集。有的地方,鬼神聚集,所以阴气重。这间土地庙不知道多少年了,来来往往的鬼魂成千上万。是这一带阴气最重的地方。当初我躺到这里,就等于是把自己关进了笼子。外面是豺狼虎豹,我得以暂时安全,但是,再也不能出去了。只要走出土地庙,就会尸变。 我听得心惊肉跳,紧张不已,心里在大声的呐喊:我爸呢?我爸怎么办?也要在这里躺上几十年吗? 我心里虽然着急,但是嘴上还算有礼貌的问:为什么呆在这里不会尸变? 凤凰说:我曾经得到一本书,开始的时候看不懂,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总算参悟了一些道理。我被僵尸咬后,体内的阴阳二气就全都乱了,互相冲撞,慢慢的,周身充满了煞气,也就是发生尸变,变成了僵尸。想延缓尸变,无非呆在一个阴气极重的地方,把阳气慢慢的耗掉。这样一来,煞气自然能慢慢消散。不过可惜,我身上的尸毒始终除不掉,只要阳气稍微旺盛,就有重新尸变的苗头。所以,白天是我最难熬的时候,简直是架在火上烤。 我听这话有问题,不由得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找一个阴气极重的地方,而不是阳气极重的地方? 凤凰嘿嘿笑了一声:有的东西,关在冰窖里冻两天,取出来之后还是活蹦乱跳的,但是放到火上烤一烤,就再也不能活了。你明白吗? 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凤凰继续说:其实,这里的阴气并不足够重。但是我尸变一天天严重,已经撑不下去了。只好勉强躺在这里。幸好,我身上还带着家乡特有的灵草,这灵草解百毒,居然对延缓尸毒也有效果。我就是靠着这个,才勉强撑到了今天。 我越听越心凉:怎么?难道凤凰连自己也搞不定? 这时候我再也忍不住,急切的说:我爸呢?你到底有没有办法救我爸? 凤凰看了我一眼,冷笑一声:听了这么久了,你觉得呢?你觉得我救得了吗? 第一百二十四章 鬼报信 凤凰的话让我大汗淋漓,听她的意思,好像没办法救我爸。 我心里一阵阵发虚,忍不住问:能不能肯定的告诉我,到底有没有办法? 凤凰肯定的说:没办法。 我忍不住问:一点办法也没有? 凤凰说: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这时候,才开始一点点的万念俱灰。从不接受这个现实,到开始慢慢相信。 我闭上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我使劲调匀呼吸,使劲在心里面喊:镇定,镇定,肯定有办法,镇定等等!我忽然发现一件事。 我睁开眼,急匆匆地说:你现在不是好好地吗?我爸能像你这样吗? 凤凰没有回答我,反而反问道:你爸尸变了没有? 我沮丧的点点头:尸变了。 凤凰叹了口气:如果没有尸变,可以把魂魄逼出来,到时候就好办多了。但是已经尸变,真是哎,我今天能在这里苟延残喘,巧合的因素太多了,少一个条件都不行。可以说是天意,不是人人都行的。 我抓住每一丝希望:都有什么条件?我想办法。 凤凰想了想说:首先,我们家乡的灵草,我从小吃到大的,一般的毒侵害不了我的身子,即使是尸毒,危害也降低了不少,而这种灵草,我已经没有了。其次,我得到一本书,上面有不少方法帮我调理。还有这座土地庙,有十几个小鬼做了鬼奴,可以帮我聚集阴气。最重要的一点,我开始做这一切的时候,虽然已经开始慢慢尸变,但是始终保留着一点意识,可以说,我没有完全变成僵尸。而你爸,恐怕已经没有办法了。何况,或许还有其他的条件,只不过,我一直都不知道而已。 我听前几个条件的时候,信心满满,心里总想着,就算是刀山火海,也要弄来。但是听到后面,不由得灰心了。 就像凤凰说的,我爸已经尸变了,做什么都没有用了吗? 我张张嘴,发现我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看见凤凰之前,我很好奇她的身世,对她的经历也很感兴趣,有几千几万个问题在脑子里盘旋。 但是现在,我什么都不想问了,管她张王李赵,我只想要我爸。 我不想问,不代表武闯不想问。他张张嘴,说了声:哎? 忽然,青爷走了过来。 她一靠近,我马上闻到一股血腥味。 青爷说:快天亮了。 凤凰嗯了一声,对我们两个说:有什么话,晚上再来吧。记住,我在这里的事,最好不要随便乱说。 我们两个答应了一声,跟着青爷走了出去。 外面的天果然要亮了。东方泛白,视野也有些微微的清晰。 这时候,我开始觉得身上燥热,好像在火上烤一般。 青爷说了句:我先走了,你们两个别忘了把灯笼扔掉。 然后,一阵腥风飘过,青爷走了。和来土地庙时的晃晃悠悠想比,这速度,已经太快了。看来,她也被这早晨折磨得不大舒服。 我和武闯连忙把全身的零碎扔在地上。整个人瞬间从燥热中解脱出来。感觉到清晨的凉爽。 我回头,看见土地庙依然残破不堪,里面除了一张残缺的土地像,再无他物。地上扔着各种零碎垃圾,甚至野猫野狗拉的屎。 里面根本没有凤凰。 我不由得怀疑:她躲到哪里去了? 武闯扔掉了身上的东西之后,就垂头坐在地上。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神色如常,我知道,是文闯回来了。 他抬起头来,看了看左右,然后对我说:你的事我都meng见了。 我叹了口气:回去吧。 这时候,道士和王二远远的走了过来。 道士跟我说:猪先生看着你妈呢。放心,没事,就是压力过大,悲伤过度。 我点了点头,一句话也不想说。 王二看见我的脸色,也有点紧张,问道:到底怎么样了?见到凤凰没? 文闯对昨晚的事模模糊糊,像是做meng一样跟着武闯经历了一遍。这时候让他说,他根本讲不清楚。 于是我只好叹了口气,强忍着悲痛,一五一十讲了一遍。 王二拍了拍我的肩膀:放心,咱们再想想办法。肯定有办法。但是看他的样子,也已经近乎于绝望了。 道士也劝我说:方法不是唯一的,咱们也不一定非要听凤凰的,咱们只是问问她的经验而已,天下,你可千万别灰心。 我点了点头,道士这么说,让我心里好受了不少。 道士看了看天:你们两个也忙了一天了,早点睡去睡一觉。晚上的时候,再去找凤凰一趟。这一次,咱们知道了不少消息。我和你二大伯合计合计。 我和文闯答应了一声。开始一步步往家走。 我隐隐约约听见道士在后面叹道:原来师兄和凤凰还有这么一段缘分,真不知道他们怎么认识的。文闯这孩子,真够可怜的。 回去的时候,我总觉得有什么事没有办,但是脑子里乱纷纷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回到家的时候,我看见猪太太正陪着我妈输液。 我喊了声:婶子,你来了啊。 猪太太冲我点了点头:孩子,你妈没事,你放心。就是伤心过度,有点想不开。 我叹了口气,转身回屋躺着了。 身后猪太太还在说:木夯帮你请假了。 我重重的倒在床上,闭上眼:我都这样了,还请个毛的假,上不上学还两说着呢。 然后,我就睡着了。这几天,真的是太累了。 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做了无数的meng。 我总觉得有人在叫我,但是怎么也找不到。我回头,转身,只觉得那人近在咫尺,可是偏偏什么也看不到。 他跟我说有急事,我再仔细听的时候,却又什么都听不清。 我着急的想大喊,却又发不出声音。 终于,我猛地睁开眼睛。发现我躺在床上。全身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忽然,我耳边飘来若有若无的声音:天下兄弟,天下兄弟? 这声音很熟悉,我肯定听过,但是实在想不起来是谁。 我环顾一圈,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而我妈双目紧闭,仍然躺在床上。猪太太却不知道去哪了。 我想了想,找来半截阴烛。在墙角点上了。 阴烛烧起来之后,屋子里瞬间冷了。只不过,因为是白天的缘故,而我的房间又有阳光,所以阴烛烧的不旺,晃晃悠悠,总想熄灭的样子。 这时候,耳边传来一个清晰的声音:天下兄弟? 我猛地回头,看见身后一张脸,几乎贴着我的后脑勺,两只眼睛殷切的望着我。 我吓了一跳,连忙跳了一步,身子紧贴着墙角。 这张脸上伤痕累累,几乎都已经有些变形了。而他的身体残缺不全。两条腿向前弯曲着跪在地上。我看见了都觉得疼。 这明显是鬼,幸好现在是白天。幸好我的胆子最近也大了不少。 我说:兄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那个鬼跪坐在地上,仰头看着我:兄弟不认识我了? 我看了看他的脸,心想:你这张脸支离破碎的,我怎么认得出来啊。 那个鬼也不废话,叹了口气说:天下兄弟,我是那个出租车司机啊,你忘了?是你们帮我回到县城的。 我恍然大悟:被刘爷撞死的那个? 那个鬼点了点头。 我问他:你到我这来干嘛? 那鬼摇摇头:你先听我说。我没多少时候了。 我目瞪口呆,只好站在墙角洗耳恭听。 那个鬼趴在地上,脑袋使劲凑到阴烛上,像是在吸毒一样,他喘了一会。然后抬起头来,对我说:我昨天晚上去找刘爷报仇了。结果他那间豪宅外面有鸡血,我进不去。 正在外面晃悠的时候,碰见你们村的两个鬼。一个叫什么大胆,另一个是个寡妇。他们两个被困在刘爷家出不来,整天躲躲闪闪的。我进不去,请他们帮我报仇,但是这两位胆子太小了,死活不干,还劝我赶紧跑,说刘爷家有个厉害角色。 我听了心里奇怪:刘爷能请来什么厉害角色?他又想干什么坏事?那个寡妇说:厉害角色是来对付王二的。我就连忙问,是不是王庄那个王二?寡妇说:除了他还有谁?我心里记挂着当初你帮我,知恩图报就是死了也不肯忘。这时候也顾不得找刘爷报仇了,实际上,就算是报仇我也进不去啊。一心想着向你通风报信。 我正打算走的时候,刘爷忽然出门了。我心里琢磨着,干脆,我把刘爷弄死得了。一举两得。没想到,我刚刚接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一道镇鬼符就打过来了。我躲闪不及,一下就受了重伤,甚至连谁伤的我都不知道。这下我怕了,连滚带爬的跑了,你说说,这有权有势的人通着天啊,就是做了鬼咱也斗不过人家。我逃了一晚上,就想到这里来告诉你一声,让你小心着刘爷点。 我听得心里感动,连忙说:真是谢谢你了。不过,刘爷到底想干嘛? 那个鬼张张嘴,正要说话。忽然,阴烛噗的一声,灭了。随即,一声鬼哭,那鬼也销声匿迹了。 我正在疑惑,听见木夯在外面屋子里说:天下,你在家吗?你妈好点没? 第一百二十五章 声东击西 我知道是木夯一进屋,阳气把阴烛冲灭了。那个鬼多半受不了,逃走了。 我没有怪木夯,毕竟她来看我妈也是好意。 我迎出去,对她说:放学了? 木夯点点头:天下,你都多少天没去上学了? 我挠挠头:没事,反正有文闯垫底,考不了到第一。 木夯哼了一声:你还是算了吧,让你爸知道了还不得把你打飞了 木夯说完这句话,忽然脸上笑容一僵: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摆摆手:没事,没事。 我们两个正在屋子里面是说话。忽然听见外面大喇叭喊:乡亲们都出来,警察来闹事啦哎呦 这声音不是村长的,倒像是文闯的,而且喊了一句,忽然就没有声音了。 我忽然想起刚才鬼魂的话来,不由得一阵紧张,对木夯说了句:快出去看看。 我们两个跑到门口的时候,看见外面大人小孩正在向村委会蜂拥而去,个个手里拿着家伙。 我顺手从门后面摸出来两只铁锹,递给木夯一只。想了想,又把她手里的铁锹夺下来,扔到院子里:一会有事你就躲得远远地。千万别凑热闹。 木夯已经被这大阵仗吓得面色苍白,呆呆的点了点头。 然后,我拖着铁锹,飞奔而去。 铁锹在地上蹭着,声音刺耳,时不时擦着火星。 村委会门口已经聚集了几百村民,把一干警察围得水泄不通。 青爷站在最前面,扛着砍刀,领着村民和警察对峙。 院子里面有四五个警察,给文闯和姚媒婆戴上了手铐。这些警察全都是生面孔,估计第一次看见这种场面,吓得哆哆嗦嗦。 村长站在人群中扯着嗓子喊:敢在老子的地盘抓人?你们也太不把我们王庄人放在眼里了。 警察中有一个估计是小队长,硬着头皮站出来好言抚慰:村长,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把他们请回去调查调查。 村长破口大骂:奉个屁命,在我们王庄抓人就是不行。 姚媒婆风烛残年,白头发在太阳下直晃,她看着村长点点头:你小子,这件事做得还可以。 小队长有点着急了,半是抱怨半是哀求:村长,您老人家怎么也是个党员,这个依法治国 村长打断他:党员怎么了?党员就能是非不分吗?党员就能唯利是图吗?老子是乡亲们选出来的,你要抓走我的乡亲那就不行。 后面有人嗡嗡的说:放屁,老子什么时候选你了,不过你今天这事办的还算靠谱。 青爷把刀从肩膀上拿下来:跟他们费什么话。她开始冲着那些警察喊:我是桐柏青爷。赶快把人放了,我数到三。不然的话,我这把刀可是不长眼。 随即,青爷大喊了一声:一。 抓着文闯的那个警察紧张无比,伸手把身上的枪掏出来,指着文闯的太阳穴:你别过来啊,过来我就开枪了,我有人质。 队长怒气冲冲,回身一个大耳光:你他妈的,咱们是警察,你愣是给我整成劫匪了。赶快把枪放下。 警察满脸委屈把枪别到腰里,嘴里嘟囔:里面又没有子弹。 这时候,青爷又喊了一声:二。 队长连忙解释:姑娘,这个,袭警可是重罪。我看你理着个小平头,该不会是刚从号子里放出来的吧,出狱之后要改过自新,这个 青爷又喊了一声:三。 随着这一声喊出,她提着刀跑了过去。 要说这几个警察都是壮小伙,人高马大。本来青爷绝对不是对手。 但是她提着刀跑过去,那模样,实在是太狠了。所有人都相信,她这是要拼命了。 那些警察找到这份有面子福利又好的工作着实不易,谁肯拼命啊,当时就一哄而散,远远的逃开了。 青爷提着刀紧追不舍,把那些警察在院子里撵得鸡飞狗跳。 小队长急道:人都放开了,你怎么还追我。 青爷恶狠狠的说:铐子呢?手铐打开。 小队长慌乱得从兜里掏出钥匙,扔给青爷了。 青爷这才住手,给姚媒婆和文闯打开手铐。 这一幕真是荒唐。四五个警察来抓文闯和姚媒婆?刘爷不是要对付王二吗? 忽然,我感觉到不对劲,一种不安的情绪在我心底蔓延开来。 我转身,对木夯说:你快走。 木夯正挤在人群中看热闹,不解的问我:为什么? 这时候,远远地传来一声:快救命啊。 本来堵在村委会门口的乡亲们齐刷刷扭头,看见三闷一瘸一拐的跑了过来。 我意识到事情不妙。连忙飞跑过去:怎么了? 三闷喘了口气,喊道:土地庙。 我心里一凉:坏了。声东击西啊这是。 这时候什么也顾不上了,我冲木夯喊了一声:快回家。然后,向土地庙飞奔。 等我跑到村外,不由得呆住了。 我已经看不到土地庙了。因为村外站着几百人。有警察,也有穿着便装的汉子。他们围城了一道人墙,遮挡了我的视线。我明白,这是刘爷的人。 我心中着急,不管不顾的跑过去。 这时候,听见人群中有呼和声。 我使劲往里面挤。刘爷的人看见是我,微微笑了笑。让开个位置,让我进去了。 我看见里面三个人在打斗。 一个是王二,一个是道士,他们两个正在合力围攻一个少年。 这少年一张脸两个颜色。半张脸红润,半张脸苍白。半个嘴角含笑,半个嘴角冷漠。 这种阴阳脸的人诡异无比,但是我一眼认了出来,他是李志学。 李志学被王二和道士夹在中间,拳打脚踢,居然丝毫不落下风。这当然和道士、王二两人旧伤未愈有关。但是李志学在这么短的时间,居然能有这个本领,也够让人惊奇的了。 我正看着王二三人打斗。忽然,一阵阴气扑面而来。身后的人群不由得扩大了一圈。 我扭头一看,倒吸了一口冷气:有几个人正在拆土地庙。 王二大吼一声:拆不得,这些蠢货。 趁他大喊分神的工夫,李志学一脚揣在王二身上。 王二摔倒之前,猛地箍住李志学的脖子,把他拽的一趔趄,道士趁机在李志学胸口打了几拳。 他们三个在地上滚成一团。 我冲过去,冲李志学踹了一脚:你他妈疯了?怎么见人就打? 道士气喘吁吁:别废话,这小子已经投靠我师父了。 我一愣:你师父?老魂? 这么一分神,李志学拽了我一下。我也倒了。 倒了倒好,我们三个人叠罗汉一样把李志学压住了。 可是,压住他又有什么用呢?周围那些人根本没有出手,像是看狗咬狗似得,含笑盯着我们几个。 这时候,乡亲们已经赶到了。迅速和警察战作一团。村民虽然人数众多,但是一时半会还真打不进来。 我四处张望着想办法,忽然看见刘爷身边一个人,分明就是李哥。不过,模样虽然相同,但是神态分明是那个秃头。 我心里一激灵:老魂也来了?他不是元气大伤,至少修养一个月吗?是了是了,正因为他要修养,所以今日出战的是李志学。 刘爷站在一个土坡上,颇有些指挥若定的意思:王二,你这任务完成的不错啊,帮我找到了凤凰。你们几个袭警的事,我会跟所长商量一下,就不追究你们啦。治好了我儿子的病,你们都是大功臣。哈哈,快给我挖。 正在这时候,我忽然听见一声呼和,有人冲了进来。 我回头,看见是青爷。满脸溅着血,提刀跑过来。看样子,是要把李志学给砍了。 我大喊:砍刘爷,砍刘爷。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青爷提刀向土坡冲过去。 刘爷到来的人都在和村民打架,青爷身边只有两个保镖加一个元气大伤的老魂。 保镖紧张的看着青爷。我知道,以青爷的身手和不要命的气势,还是有一线希望的。 不料,那些保镖掏出来手枪。 我安慰自己:没关系,里面没有子弹。 这念头一身而过,随即我听见一声枪响。青爷在奔跑中颓然倒地,在地上打了个滚,抱着腿开始呻吟。 我叹了口气,嘴里暗骂:妈的。 忽然,人群中一声哗然,不仅是乡亲们,甚至于刘爷的人,都开始一步步后退。两眼紧盯着一个地方,甚至忘了打架。 我不明所以的看过去,土地庙已经被挖成了一个大坑。坑里面躺着一个女子。 眉目宛然,分明是昨晚上看见的凤凰。 然后,我看见凤凰慢慢的坐了起来。 我想起昨晚凤凰的话,她需要这土地庙的阴气,用阴气耗掉阳气,延缓尸变。一旦走出土地庙,难免就要发生尸变。 我心里一阵恐慌,翻身从地上爬起来,拉了王二一把:二大伯,不好了,快走吧。 王二艰难的爬起来。 这时候,凤凰从坑中一跃而出,开始仰天长啸。 村民们的好奇大过害怕,谁也没有跑。因为现在是光天化日,因为周围有几千人,因为坑里的人模样一点都不恐怖,甚至可以说得上好看。 第一百二十六章 尸变 本来土地庙拆了就拆了,反正现在也只剩下个空架子。只是刘爷不该让人把地刨开。 本来凤凰好好地埋在土里,这下,完全暴漏出来。 她本来吸阴抑阳,身上阴气极重,阳气极弱,凭此才能勉强抑制尸毒产生的煞气。这时候猛然暴漏在外面。别说现在红日将坠而未坠,就算是晚上,对于她来说,阳气也过重了。 可惜,刘爷一帮人见她容貌无异,还在那欢天喜地,一叠声叫道:抓住她,快抓住她,要活的。 那些警察和流氓纷纷放开村民,转身向凤凰扑过去。 远远的,我看见文闯扶着姚媒婆颤颤巍巍走过来,一看见这个场面,着急的大喊:你们要干什么? 但是只喊了一声,他忽然目瞪口呆盯着这里,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料到身后有什么变故,连忙回头。 身后的凤凰变成一片花团锦簇的影子,在人群中来回穿梭。她出手极快,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大多数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就中招了。 我只听见那些人接连不断的呻吟,然后就倒在地上,个个胸口上汩汩的流血。 几分钟之后,刘爷的人就倒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四散奔逃,不敢撄其峰。 凤凰站在地上,威风凛凛。一只右手被血染得通红,垂在身侧,沿着指尖不停地滴血,地上已经红了一片。 我忽然明白,刚才凤凰就是用一只右手,把那些人的胸口扎穿的。 且不说这份力道,单是这股狠劲,就无人能敌。这里的人,除了青爷,恐怕没人可以与之相提并论。 我们几个人全都看的目瞪口呆。地上的李志学蹭的一下站起来,一溜烟跑到老魂身边了。 凤凰冷冷地看着刘爷一伙。 刘爷两腿发软,没有人扶着早就倒了。老魂倒是镇定自若,朗声说道:凤凰,我那徒弟是你害的吧。今天我就把你抓回去,你给我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凤凰说了一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然后,她慢悠悠一步步向刘爷走过去。 刘爷害怕的要命,忍不住喊:开枪。 老魂拦住他:不能开枪,你不想救你儿子了? 刘爷跺跺脚:都这时候了,先把我自己救了吧。 老魂无奈,只得特别嘱咐了一句:开枪的时候打四肢,别打要害。 那些保镖巴不得两人下令,也不废话,子弹嗖嗖得冲凤凰飞了过去。 凤凰像是没见过这东西一样,一脸好奇,仍然在慢慢往前走。 文闯大喊:快躲躲,危险。 凤凰回头冲他微微一下。 紧接着,看听见几声闷响,子弹射进了凤凰身上。顿时,她被打得一趔趄,胳膊腿上出现了好几个血窟窿。 然而,凤凰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很诧异的摸了摸。 紧接着,她盯着老魂看了两眼。忽然,仰天嘶吼一声。 这一声裂石惊天,和当初老祖宗的吼声不相上下。 我站在她身后不远,听得心惊胆战,不由自主的倒退几步,身子重重的靠在一堵墙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我扭头看看其他的人,个个脸色苍白,看样子,都被吓得不轻。 紧接着,我听见扑通扑通两声闷响。我循声望去,前面不远处的李志学瘫倒在地。而我身后的文闯也坐在地上了。 我刚刚缓过神来,忽然听见周围像是海浪一样的一片惊呼,村民和警察全都抱头鼠窜,甚至顾不上收拾地上那几个重伤的。 凤凰,已经开始尸变了。只是一瞬间,她的皮肤就变得漆黑,上面长出来几寸长的黑毛,黑毛之中又夹杂着一抹暗红,看起来诡异无比。 随即,她像一阵风一样,冲向刘爷。 刘爷的保镖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不过他们还算有职业道德,一直在开枪。 显然,子弹并不能伤害到凤凰,但是至少阻挡了她向前奔跑的速度。 老魂搀着刘爷,就趁这么一会的工夫,坐到小轿车里疯狂逃窜。李志学两腿使不上劲,两只手在地上飞快的爬着,使劲挤到一辆车里面,让人把他带走了。 凤凰看着那些绝尘而去的汽车,回头望了望我们,慢慢的走了过来。现在她面目狰狞,黑毛遍体,一双眼睛通红通红,直勾勾盯着我们几个。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土地庙里的蛇精要叫她魔王。 我看着她的样子,不由得想起昨天晚上她的话来:一旦尸变,它们就不再认识任何人,你只能当它们已经死了。 我贴着墙一步步倒退。 王二在我身后轻轻喊:镇尸符,快点画镇尸符。 我心里说:你这是害我呢。凤凰这么厉害,就我那道符,简直是捅老虎屁股啊。 这时候,我听见文闯坐在地上,犹犹豫豫喊了一声:妈? 估计文闯自从出娘胎就没用过这个词。这时候喊出来,连我都觉得别扭。我生怕惊动了凤凰,不敢有太大动作,一直贴着墙根,慢慢往后面溜。 我心里想:文闯啊文闯,你妈已经变成僵尸了。这时候你喊奶奶也不管用了。 正在这时候,我忽然看见凤凰笑了,然后轻轻说了一句:昨晚上见到了武闯,今天又见到了文闯,死也瞑目了。 我站的距离凤凰最近,战战兢兢的问:你,没事? 凤凰轻轻的说:快帮我找一个地方,阴气越重越好。这里太 一句话还没说完,她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我回头看着王二几个人,现在这里就剩下我们几个了。我张张嘴,咽了口吐沫:他说让咱们帮她找个阴气重的地方。 道士和王二呼啦一下围过来:快点,抬到我家去。 文闯坐在地上,呆愣愣看着这一切,嘴里还在不由自主的嘟囔着:妈? 我们几个人一窝蜂的向王二家跑,王二和道士在凤凰身上贴了不少镇尸符,但是怎么看也是徒劳。 我背着文闯,木夯扶着青爷。一行人简直像是刚从战场上退下来的残兵败将。 这时候,我远远的看见一个人,慢慢走过来,看身影,是我妈。 我心里暗暗叫苦:我妈怎么出来了? 她早就看见我们几个了,愣愣的盯了两眼,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疯了似得跑过来:你们抬着的是谁?是不是王五?王五怎么了? 然后她扑了过来。 我们这些人不是背着就是抬着,根本腾不出手来拦住她。唯一没事的是姚媒婆,这小脚老太太自己走路都颤颤巍巍,更别提拦我妈了。 眼看我妈已经冲过来,一下将凤凰扑倒在地。 然后,她呆呆的看了凤凰一眼,忽然大叫了一声:这是什么?你们抬着的是什么? 我连忙把文闯扔在地上,安抚我妈:是文闯妈,我们找到文闯妈了,我爸过两天就回来了,你别乱想了。 然后,我看了看木夯:快,扶着我妈,送到你们家玩会去。 木夯不情愿的点了点头,扶着我妈掉头走了。 道士和王二早就把凤凰捡起来,两人一头一脚,抬着走了。 到了王二家的地下室。他们两个把能找到的阴烛全都点上了。然后又画蛇添足的找出来一条大铁链把凤凰锁住。之后一直催促我咬破中指画镇尸符。 用他们两个的话说,我画的镇尸符总要好过他们两个带伤的人。 过了好一会,镇尸符已经把凤凰全身贴满,她才终于悠悠醒转。 环顾了左右一圈,又看了看身上的铁链与符纸,苦笑一声:怎么。对我这么不放心? 王二连忙阿谀奉承:不是不放心,是重视你,知道你能耐大。 凤凰看了王二两眼,忽然喜道:你是王二? 王二点点头:咱们已经十三年没见啦,没想到你一直住在土地庙下面,从来没有出村。 凤凰一转眼又看到了姚媒婆,冲她点点头:谢谢你把文闯养大。 姚媒婆推了文闯一把:快和你妈说说话。 凤凰摇摇头:别过来,我随时可能丧失神智。还是离我远点好。 这下,我们全都不敢过去了,即使文闯犹犹豫豫想靠近,也被我们给拉开了。 凤凰看见道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说道:有什么话赶快问吧,趁我现在还能说话。 道士说:你和我师兄,到底怎么认识的?你知不知道,我师父让他找的东西是什么? 凤凰的声音很茫然:东西?我从来不知道他要找东西啊,他有师父吗? 道士愕然:他什么都没有告诉你? 凤凰缓缓的摇了摇头: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我也从来没有问过,但是我知道,他是真心喜欢我的,当时我们 凤凰又在讲她的爱情故事,什么今天送了她一把野花,明天送给她一幅画。 我忽然发现,在地下躺了十三年,不仅她的容貌没有变老,她的心智也没有成熟。 道士还在惦记着师兄要找的东西,礼貌的打断凤凰:那么,你们到底是怎么遇见的?听你的描述,你好像不是本地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 凤凰的爱情 老魂和道士虽然没有明言,但是谁都看得出来,这师徒两个已经决裂了。道士不会再相信老魂,而老魂也从来没有对他说过实话。 现在他们终于在王庄重新相见,却各为其主,是敌非友。 道士虽然和老魂断绝了关系,但是这不代表他不认他的师兄。很显然,他的师兄在他的眼里分量很重。他很想弄明白当初发生了什么,师兄为什么会变成僵尸。 看来,道士很想通过查问凤凰到来历搞清楚当年他的师兄到底在找什么东西,以及他的师父有什么目的。 可惜,凤凰却茫然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出来过。我们的村子在一座山里面,山连着山,我从来没有来到过山外,也没有见到过山外的人。 凤凰的这番话让我们一错愕。怎么听这意思,师兄当年是诱拐了一个未成年少女? 道士挠挠头:你从来没有来过山外?那你是怎么认识我师兄的?莫非我师兄自己走到你们村子里去得? 凤凰点点头:那天我正在山上玩,忽然走过来一个人,向我讨水喝。他说他迷路了。晚上走夜路的时候又把胳膊摔伤了,所以想在村子里住一段时间。 我爹就是村长,听说了这个人之后脸色很不好看,说我们向来不收留外人。不过,给他检查了一番之后,发现他的胳膊真的断了,于是只好把他留下。因为周围全都是山,山上又有树林,而树林里什么毒蛇猛兽都有。他这样出去,活不到一天肯定就死了。 道士有点着急了,催促凤凰道:然后你们就日久生情了? 凤凰坦然答道:是啊。我不识字,他还教我识字来着。不然的话,我也看不懂那本书。 道士像是终于有了头绪一样,激动地说:那本书在哪?从哪弄来的?是我师兄给你的吗? 凤凰神色黯然:后来我就怀了他的孩子,但是这件事又不能让我爹知道,不然的话,他肯定会把你师兄杀了。于是我们两个就偷偷商量着逃跑。只是没想到,还没等跑呢,我爹就已经知道了,然后举着火把到处找我们。 我吓得全身发抖,村子已经被包围起来了。根本逃不出去。这时候,你师兄问我:有没有什么地方,藏一阵子也好。我想了想,我们这太小了,即使藏得再好也会被我爹找出来。不过,有一个山洞应该很安全,因为村子里的人谁也不敢去。我爹也不允许他们去。于是我们两个就拉着手,趁着夜色偷偷的躲了进去。哎,那本书就是在那里找到的。 王二的屋子里面静悄悄的,烛光跳跃,照着满脸黑毛的凤凰。这情形不仅诡异,而且好笑,但是谁也没有笑,反而静静的听她说。 隐约间,我感觉好像我就在那个黑乎乎的山洞里,蜷缩着不敢发出声音,听着外面的呼和生,叫骂声,看着那些人举着火把一波一波的走过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随着凤凰的讲述,隐约间,我已经在脑海里还原了当时发生的事情。 师兄抱着凤凰躲在漆黑的山洞里。焦急得望着外面。 过了一会,从小被村民宠着的凤凰被外面的形势吓哭了,开始小声的抽噎。 师兄皱着眉头安慰她,不住的长吁短叹,嘴里说道:你爹也太不近人情了,两情相悦的事,何必这样苦苦相逼。 凤凰抹着眼泪,忍不住替自己的父亲开脱:我们村子里面一向是这样的,哪里比得上你们山外人。 两人说了几句,就不再说话了。因为外面有很多人,如果因为说话声被发现,那真是得不偿失了。 他们两个在山洞里面躲了一天一夜,始终不敢出去,而村子里面的人也没有放弃,总有那么几个人在外面转悠。 师兄和凤凰又饿又累,这时候,不由得有些慌了。 师兄看了看外面:要不然,咱们冲出去吧。我身上有些功夫,应该不成问题。 凤凰摇了摇头:我爹独自一人可以杀死一头老虎,其余的人也差不到哪去,难道你觉得你比老虎还要厉害吗? 师兄叹了口气:难道要饿死在这里吗? 凤凰身子抖了一下,有些畏惧得看着身后的山洞:这山洞不知道有多深,要不,咱们往里面走走,万一有出路呢? 师兄点了点头。和凤凰一块往里面走过去。 山洞弯弯曲曲的,很快,就看不到洞口了。外面村民的吵嚷声也被隔绝开来。两个人渐渐的感觉到了安全。 只是,周围漆黑一片,不但走起来踉踉跄跄,而且总感觉好像有人在附近似得。 师兄常年在外奔走,身上预备着引火之物,很快点燃了些枯柴,这些枯柴火光飘忽,烧的并不旺盛,不过,总算能把周围给照亮了。 两个人结伴向前走。走了几乎,忽然,火光灭了。 师兄连忙拉了凤凰一把,嘴里叫道:小心。 凤凰听见道士声音焦急,透着极大的恐惧,不由得心惊胆战,问道:出什么事了? 师兄一边护着凤凰向后退一边说:刚才火把烧的好好地,忽然熄灭,恐怕,周围有什么脏东西。 凤凰无知无畏,反问道:什么是脏东西? 师兄解释道:就是孤魂野鬼,狐狸精黄鼠狼什么的。 没想到,这句话把凤凰吓得哭了起来。 师兄急道:别哭,别哭。现在咱们两眼看不见,全屏耳朵听周围的动静呢。 凤凰果然止住了哭声,可是这黑漆漆的山洞里分明什么也没有。 师兄无奈,只得试探着又点着了一根枯柴。 这次,火光并没有再熄灭,两个人慢慢的走了过去。 谁知道,只是走了几步,就发现山洞已经到头了。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出口。 两个人不由得一阵绝望。 忽然,凤凰兴奋的指着山洞周围说:灵草,灵草。 师兄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但是凤凰毫不迟疑,把那些灵草从墙壁上摘下来,分给师兄一部分,然后大嚼起来。 原来,这灵草是村子里的疗伤圣药,无论是中毒还是受伤,只要用上一点,保证三五天就好了。 师兄假装不满的抱怨:怎么我摔伤了胳膊,你没有给我用? 凤凰说:这灵草本来就不多,要是长得漫山遍野,那还能叫灵草吗?真是奇了怪了,怎么这个山洞里面有这么多。哎,只可惜我爹正在气头上,不然的话,告诉乡亲们,让他们都来这里采。 那天,他们两个很奢侈的把疗伤圣药当饭吃了个饱。随即,他们互相枕着靠着睡着了。 等凤凰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周围一片漆黑,而师兄已经不知道去哪了,到处摸不到。记得她大喊。 没想到,刚刚喊了一声,就听见师兄在距离她极近的地方说:别喊,我在这呢。 随即,师兄在山洞里面生了一堆火,火光熊熊,照着他的脸。师兄看起来很高兴。 凤凰不由得诧异道:你这么兴奋干嘛?想到逃出去的办法了? 师兄摇摇头:那倒没有,不过,我发现这里有好东西。 凤凰问:什么好东西? 这时候,师兄递过来一个油纸包着的纸包。 凤凰打开一看,里面有一本书,确切的说,是半本书。这书不知道多少年了,里面的书页已经泛黄。 凤凰识字不多,对这些没什么兴趣,递还给师兄:我当时什么事呢?这有什么可高兴的? 说完这些,她开始收集山洞里面的灵草。或许,以后再也不能回到家乡了,这些灵草,就权当作为念想吧。 师兄却借着火光仔仔细细的看那本书。嘴里自言自语:这本书可不简单,我觉得,还是交给你保管比较好。凤凰,咱们差不多该走了。 凤凰正在摘墙上的灵草,忽然,洞壁塌了一大块。里面露出一个人来。紧闭着双眼,盘腿坐着。 凤凰吓了一跳,连连倒退。 师兄走过来,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没关系,没关系,只是一个死人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凤凰惊魂甫定的站在山洞里,盯着师兄的脸,火光在他的脸上跳跃,英俊又神秘,她心里不由自主的想:山里人长得真是俊俏啊。 这时候,师兄一脸柔和的表情忽然勃然变色,紧接着,两手发力,使劲抓着凤凰的肩膀。 凤凰又疼又怕,使劲的挣扎。 忽然,师兄痛苦的呻吟了一声,慢慢的倒在地上,这时候,凤凰才看见原本盘腿坐着的死人已经站了起来,而且死死地咬住了师兄的脖子。 凤凰已经忘记了逃跑,两腿一软,坐倒在地。 那死人从师兄身上抬起头来,血红的两眼看了凤凰一眼。然后,嚎叫着扑了上来。 凤凰根本连躲闪的勇气都没有,就被它咬中了。然后,又是疼的,又是吓得,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软绵绵的倒在师兄身上。 第一百二十八章 困兽之斗 等凤凰和师兄再醒过来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已经不在山洞中了。反而,在一间木屋里面, 两个人背靠背,被紧紧的绑在一根柱子上。 凤凰一看这间屋子,顿时吓得哆嗦起来。 因为,这间屋子是她们村子里面的刑场。 这村子隐藏在荒山老林之中,本就与世隔绝。他们甚至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朝代,更别提有法律和警察了。毫不夸张的说,他们的制度甚至有点像原始社会。大家选出一个村长,然后村长就掌握了生杀大权。 这间屋子,就是执行死刑的地方。 凤凰惊慌失措,连忙叫醒了师兄。两个人拼命的挣扎,奈何之中挣脱不开绳子。 就在这时候,屋门被轻轻推开了,门口鬼鬼祟祟的闪进来一个人。 凤凰抬头一看,居然是自己的母亲,不由的大喜:娘,快救我。 凤凰的母亲点点头,一边流泪一边说:你爹今天晚上就要杀了你。你还是赶快跑吧。永远也别回来了。 凤凰和师兄战战兢兢,在凤凰母亲的帮助下,悄悄离开了木屋。看守已经被支开了,所以一切都很顺利。 村民自从抓住凤凰二人之后,也有些松懈了,绝对没有想到他们两个会逃跑。 所以凤凰和师兄的以钻了这个空子。悄悄出村之后,就一路狂奔。 没想到,他们两个很快就在林子里面迷路了。 道士着急的说:这不是你家吗?怎么你会找不到路? 凤凰也很着急:我从来没有出去过,怎么知道路在哪里。 这时候,身后远远的已经传来了村民的喧闹声。他们已经追上来了。 凤凰毕竟怀着孩子,行动不便,走了没两步路,就气喘吁吁。眼看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师兄和凤凰商量了一个计策。 凤凰被师兄藏在一个林密草深的地方,然后,师兄一路大呼小叫着向反方向逃走了。那些追兵自然被他吸引,纷纷掉头。 凤凰坐了一会,艰难的站起来,这时候,她一看看见自己的手臂,已经有些发黑了。 就这样,她一路沮丧着,跌跌撞撞往外面走。 她没有带干粮,只有山洞里面摘得得仙草仍然藏在身上。除此之外,就只剩下师兄塞给她的那本书了。 不知道为什么,凤凰总觉得自己能感知到师兄的所在。于是一路摸索着向前走。从来没有出过山的她,竟然走出了森林,来到平原,经过了很多村庄,凭借着一双脚,沿街乞讨,不知道走了多么远。 在寻找师兄的过程中,她慢慢的明白了,咬伤自己的东西是僵尸。尸毒一天天的扩散,而她也在不断的想着办法。 这样一直走到桐柏,终于尸毒一发不可收拾,她勉强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就开始过起半人半僵尸的生活。 之后的事,我们都知道了。她把自己埋在土地庙下面,静静的躺了十三年,苟延残喘。 凤凰的往事听得道士一直皱眉头。因为他几乎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道士一个劲的嘟囔:师兄要找的东西是什么?按照他在墙上的遗言来看,他已经找到了。难道是那半本书?可是一本书能有什么危险,为什么不能交给师父? 道士问凤凰:你和师兄在一起的时候,他找到要找的东西没有? 凤凰不耐烦的说: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根本不知道他要找东西,他也从来没有说过。 道士低声嘟囔:如果是逃出来之后才找到的,那麻烦可就大了,大海捞针,恐怕这辈子都不可能弄清楚了。 文闯忽然问了一句:咱们家,在哪? 凤凰不答话。 文闯又别扭不已的叫了一声:妈? 凤凰猛地抬起头来,刚才像是睡着了一样,看了文闯一眼:孩子,怎么了? 文闯又问了一遍:咱们家在哪? 凤凰茫然的摇摇头:我不认识路。我只记得我走了很久。 我在屋子里面一直转圈,苦苦思索着,还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我爸。 一抬头,我看见了青爷,她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凤凰。 我忽然想起来,我们之所以能找到凤凰,全是靠青爷。不由得问道:你们两个,到底有什么关系? 凤凰还没有说话。忽然,我听见小屋里面一声嘶吼。 是我爸的声音。 我一听见这声音,不由得想捂住耳朵。痛苦的蹲了下去。 这时候,我听见有人问:天下,我好像听见你爸在这里。 我抬起头来,看见我妈站在大屋外面,呆呆的望着我们。 我一时间又是慌乱,又是着急:木夯呢?怎么让我妈自己走出来了? 我连忙走上前去,拦住我妈说:妈,你听错了,这里没有我爸。 我妈神色恍惚,但是力气却很大,一把将我推开,两眼闪烁着狂热的光芒:我听见了,王五在这里。王五就在这。王五。你在哪,你回答我啊。 我妈在屋子里面大喊大叫,我们全都紧张无比,纷纷劝她:王五真的不再这里,明天才能回来了,保证,保证明天回来。不回来怎么办?不回来你把我的脑袋切下来。 我妈被我们连哄带骗,王二更是赌咒发誓。好容易把她哄到门口,正要离开。可惜,偏偏这时候,我爸又发出了一声嘶吼。 气的王二跳起来:喊什么喊。这么多天都安安静静的,怎么今天叫个不停? 我妈已经不顾一切的冲了上来。 我们能动的全都跑过去拦着,但是根本拦不住她。 我妈沉默着跟我们撕巴着。我们再拦下去,势必会弄伤了她。 于是,只好紧跟着她,走到小屋里面。 我爸的脸已经变成黑色了。被铁链困在墙上,身上贴着不知道多少张镇尸符。他还在一声声的仰头吼叫着。 我妈只看了一眼,扑通一声,坐倒在地。两眼含泪,说了声:王五。 我爸根本不理会她,仍然在自顾的嘶吼。 我妈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看着我们几个:这是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王二叹了口气:小五媳妇,实话跟你说吧,小五让僵尸给咬了。不过你别着急,我们正在想办法救他呢。 我妈抬头看了我一眼:僵尸? 我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我妈嘴里嘀咕了一句:僵尸。随即,倒在地上,晕过去了。 这么多天了,她绷着一根弦。这根弦不断的收紧,勒得她喘不过气来,终于,它断了。 我们七手脚把我妈扶起来,道士吩咐我:快把你妈送到猪先生那里去。 我答应了一声,背起我妈就要走。 刚刚走到外面大屋,忽然听见一声巨响。紧接着,一个黑影拦住了我的去路。 我抬头,看见凤凰已经挣脱了束缚,正在慢慢向我走过来。 我痛苦的闭上眼睛:完了,一切都完了。 眼看凤凰就要走到我面前,我猛然觉得背上一轻,有人把我妈拽走了。 然后,我觉得衣领一紧,有人把我向后拖了两三步。 道士说:放心,她走不快,这些镇尸符能起一定的作用。 虽然凤凰被镇尸符克制着,但是所有人都不敢和她正面交锋。毕竟,在土地庙前的那一幕,实在是太残酷了。谁知道凤凰的能力还保留着多少?即使只剩下十分之一,也足够我们掂量掂量的了。 我战战兢兢的问道士:刚才还和咱们说话呢,怎么忽然之间,忽然之间就这样了? 道士随着众人一步步向后退:尸变了,他已完完全全变成一具僵尸了。 我们一群人被凤凰的威势所逼,一步步退到小屋里面。这时候,我听见耳边有粗重的喘息声。 我回头,看见文闯牙关紧咬,瞪着双眼,满面通红。样子狰狞无比,又痛苦无比。 我明白他的心情,他是在太惨了,先是找到了自己的妈,后来听说死了。后来又听说变成了僵尸,后来又听说仍然有意识。结果,只相认了几个小时,又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僵尸。起起落落,好像无形之中有一只手,正在操纵着这一切,估计把他整的死去活来。 我不由的想起一个词来,造化弄人。 可是想想我自己,又何尝不惨。我和文闯两个真是难兄难弟了。 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的回头望了我爸一眼。 没想到,一眼看过去,那里空空如也,只有一条铁链,根本没有我爸的影子。 众人都在不错眼珠的盯着凤凰,谁也没有注意到,我爸不见了。 我大喊了一嗓子:我爸呢? 众人明显吓了一跳。 站在最后面的姚媒婆忽然失魂落魄的喊了一嗓子:在我后面。 我们炸开了锅一样往外面跑。虽然凤凰就在门口不远处,但是我们知道,要是被他们两个堵在小屋里面,肯定是必死无疑。 趁着凤凰和我爸镇尸符满身,行动不灵敏的时候,我们一个个闪身跑出来,使出浑身解数避开他们两个。这时候,也不要讲据守小屋了,只能铤而走险。 我们刚刚跑出来,凤凰忽然仰天吼了一声。 我看见她身上的黑毛完全张开,身子陡然间臃肿了不少。然后,那些符纸纷纷掉落下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 镇尸/第一百三十章 坑底的蘑菇 我一看见这个场面,顿时心慌了。 凤凰明显的和老祖宗一个水平,甚至比老祖宗还要强大,毕竟老祖宗四肢齐断,而凤凰还很健全。 当初我们在学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烧了一辆警车才把老祖宗制服。现在凤凰爆发,而我们全都挤在窄小的地下室。成是凶多吉少了。 王二喊了一嗓子:赶紧跑啊。咱们不是对手。 其实不用他喊,我们也已经开始跑了。楼梯就在眼前,我们一转身就能上去。 只可惜,屋子里面还有几个老弱病残。 道士和王二身上有伤,能顾好自己就不错了。青爷腿上中枪,虽然只是皮肉伤,走路也一瘸一拐,文闯向来见了僵尸就腿软,更别提小脚的姚媒婆,和晕倒的我妈了。 如果我们一窝蜂往外面逃,肯定有几个人不能幸免。 这时候王二大喊了一声:能走的架着不能走的。大侄子,你留下来帮忙。 我很想逃,但是看见姚媒婆那么大岁数了,和青爷吃力的拖着我妈,不由得叹了口气:死就死吧。 王二和道士已经在和凤凰短兵相接了。 凤凰全身煞气冲天,王二和道士根本不敢近身。只是在她周围来回游走,只求吸引她的注意力,拖延时间,好让楼梯上的人早点逃走。 王二见我呆愣在地,大叫:你还在等什么?快点画镇尸符啊。 我猛然醒悟过来,开始在屋子里面四处找纸。 王二和道士一人手里一把桃木剑,在身前疯狂的挥舞。 凤凰对于桃木剑倒说不上畏惧,更多的是厌恶。就像是学生听见了上课铃。她见道士和王二的桃木剑舞得滴水不漏,便不再过去,转身想找我的麻烦。 我刚刚取出来一张黄纸,镇尸符还来不及画,猛然间看见凤凰冲过来,不由得吓得哇哇大叫。 幸好,王二奋不顾身冲上来,举着桃木剑在凤凰背上轻轻刺了一下。这一下力道极小,根本不足以刺穿凤凰的身体。实际上,他也刺不穿。 然而,凤凰被桃木剑这么一刺,顿时大怒,嚎叫着,返身向王二扑过去。 王二成功把凤凰撩拨得扑过来,不敢怠慢,举着桃木剑远远逃开,嘴里叫道:还不快画。 于是我咬破食指,闭上眼睛,尽量不去听外面鬼哭狼嚎的声音:敕令,大将军到此。 转眼,符成。我睁开眼,发现外面的形势已经变了。 王二三番五次举着桃木剑撩拨凤凰,终于引得她勃然大怒,伸手把王二手里的桃木剑夺过来,咔嚓一声,掰成两断。 道士一见这个架势,挥着桃木剑远远躲开,不敢再上前。 王二吓得屁滚尿流,绕屋奔逃,好几次都差点被凤凰抓住,总是在最后一刻堪堪避开,惊险无比。 我冲王二大喊:二大伯,这里,镇尸符画好了。 王二看了我一眼,居然斜刺里向旁边逃过去,嘴里大喊:快跑。 我不明所以,正要把镇尸符从地上拿起来。忽然觉得身后有些异样。 我回头,看见我爸正站在我身后,张牙舞爪的冲我咬过来。 我来不及多想,本来蹲在地上,这时候干脆向前一扑,整个人趴下,一空间换时间。总算争取到了一秒钟。就利用这一秒钟的工夫,我伸手把地上的镇尸符拿了起来,伸手贴在我爸脑门上。 幸好,镇尸符起作用了。我爸痛苦的嘶吼着,不住的倒退。 我抓住机会,看准了方向,一脚揣在我爸肚子上,打算把他踹回到小屋里面去。 不成想这一脚过去,就像是踹在大树上一样。我爸晃了一晃,倒退几步,而我也给震的腿脚发麻。 我心里奇怪:不应该啊,怎么我爸这么重? 还没想明白呢,忽然后脑勺一阵腥风钻过来,我意识到不好,连忙向旁边一闪。 但是一秒钟不到,那阵风又吹了过来,我连连奔逃。那风如影随形,时不时在我脑后来上那么一下。我知道是凤凰,现在她开始对付我了。 我玩命的向前跑,甚至连回头的时间都没有。 这过程说起来长,实际上也就几秒钟而已。 正所谓饥不择食,慌不择路,我太害怕了,跑着跑着就把自己逼向了绝路。眼看前面是一个墙角,我再也不可能逃走。 不由得心中一声哀叹:完了。 正在着急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一阵大吼,紧接着压力顿减。 我整个人贴在墙上,回头向后看,只见一个身影正绕着凤凰团团乱转。看模样,正是李志学。 现在李志学可是今非昔比,一柄桃木剑居然耍的呜呜带风,比王二和道士也差不到哪去。 王二和道士面面相觑,脸上都漏出惊异的神色。 然而,即使李志学再有什么进步,到底也不是凤凰的对手,很快,被凤凰一把抓住,再也逃脱不了。 这时候,李志学一张阴阳脸上终于现出惊慌之色。 王二和道士互相看了一眼,豁出命去分头向凤凰夹击。 我把散落在地上的黄纸拿出来一张,大声喊道:敕令,大将军在此。手下笔走龙蛇,已经重新画好了一张。 随即,我手拿符纸冲了上去,只可惜,还没有挨近凤凰,就被她一脚踹中,身子重重的飞出去。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我的脊背重重的磕在台阶上,腰都要断了。 等我勉强睁开眼的时候,发现旁边坐着文闯,正在不怀好意的盯着我。 我被他的眼神吓得一哆嗦:你干嘛? 文闯声音很怪异:不干嘛,看看热闹。 我艰难的爬起来,手里紧攥着镇尸符:你别闹了,这时候了,还看什么热闹,赶紧跑。僵尸发疯了。 文闯摇摇头:那不是僵尸,那是我妈。 我跺跺脚:你别傻了,那就是僵尸,而且比老祖宗厉害,上次咱们侥幸弄死老祖宗,全靠了你的哎?你的血? 我忽然大喜,猛地向文闯扑过去。 文闯被我吓了一跳:你干嘛? 我不答话,一拳挥过去。 文闯哎呦一声,鼻血流下来。 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中指不中指了。我拿着镇尸符使劲在文闯鼻子上蹭了一把。 也不知道大将军知道我拿他擦鼻血之后还肯不肯帮我打僵尸。不过这时候也顾不得了。只能叨念一声:事急从权,得罪莫怪。 然后我一瘸一拐的又向凤凰冲了过去。 凤凰被李志学,王二,道士三人围在核心。但是她丝毫没有落下风,一直耀武扬威的嘶吼。 倒是李志学三个人,不时的传来一声哎呦。这时候我看出来了,他们三个根本是拼命了。宁可死伤,也要把凤凰制服。 然而,我想起来一个成语:螳臂当车。 凤凰身上的煞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多,我知道,她的力量在迅速的变强。 紧接着,王二被一拳打中,身子倒飞出去。 道士被凤凰一把抓住,利嘴凑上去就要咬破他的喉咙。 李志学独木难支,提着桃木剑掉头就跑。他跑的方向,正是我所站的地方。 我截住他,举着镇尸符高喊:用这个,用这个。 李志学一副死马当活马医的样子,挥着桃木剑一下把镇尸符挑了起来,这一下,倒是利落的很。 然后,我看见他甩手把桃木剑掷出去了。从这一甩我就看出来,李志学短短几天,功夫已经有了惊人的进步。 我心里暗香,可千万别落在他手里,不然的话,必死无疑。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那桃木剑居然噗嗤一声,扎进了凤凰身体里面,连带着那张血符,死死地钉在凤凰身上。 凤凰痛苦的嘶吼一声,放开道士,张牙舞爪的在屋子里踉踉跄跄。 我大喜:成了。 王二艰难的从地上站起来,声嘶力竭的喊:来个人,用桃木剑把她扎穿。 眼看凤凰不能保命,一直坐在台阶上的文闯哭喊道:别,我爸已经死了。还要把我妈也杀了吗? 道士和王二都是一愣。 我扭头看看我爸,他脑门上贴着符纸,正坐在地上微微发抖。 我喊道:二大伯,算了吧。 王二和道士已经向外退了。 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对凤凰实在下不了杀手。 凤凰重伤,在屋子里面团团乱转,已经无暇估计我们。 我把两腿动弹不得的文闯扶起来,背在身上,竭力向外逃去。 还没走到地面,就听见姚媒婆的哭喊声。 我窜出去,看见姚媒婆趴在地上,一声声含着文闯的名字,而青爷使劲拽着她,不然的话,这小脚老太太恐怕早就冲下来了。 姚媒婆看见我把文闯背出来,大喜道:文闯,你没事了? 文闯这时候的心情肯定遭的要命,难为他挤出一个笑脸:奶奶,你放心,好好地。 王二和道士已经在忙活着把地下室封住了。 幸好,王二为了防贼,曾经在出口造了一个盖子,这时候正好派上用场。两人吃力的把水泥板抬起来。盖在洞口。 随即,掏出一沓黄纸,开始疯狂的画镇尸符。 我站在院子里面,看着外面的太阳,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刚才的一场乱子,只有几分钟,但是差点把命丢在里面。我看着蹲在出口旁边手忙脚乱的道士和王二,心里开始忐忑不安:我们真的逃出来了吗?这就逃出来了吗?可是逃出来之后呢?我爸怎么办? 我正在胡思乱想,忽然,砰地一声。盖在出口上的水泥板裂成两半,高高的飞了起来。 道士和王二不同程度的被撞了一下,翻身倒在地上。眼看水泥板又落了下来,两个人伸胳膊护住头脸,在地上来混乱滚,总算避了过去。 然后,我却知道,真正的危险不是水泥板。 果然,下一秒钟,一声吼叫从地下室传了出来。我手忙脚乱捡起地上的镇尸符,打算等凤凰一露头,就给她贴上。 没想到,还没等我看见她。一只手就从里面伸出来。快似闪电,揪住我的衣服连带着皮肉,一股巨大的力道从下面传来,我站在出口附近,被拉得猛地向下栽过去。 我两手撑着台阶,两脚在外面扑腾。但是这样根本就无济于事,凤凰力气大的出奇,我马上就要被拽进去。 我憋着气,心想:干脆,豁出命去吧。随即,把那一沓镇尸符全都按在凤凰脑门上。 凤凰开始在下面剧烈的颤动。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一样。我心中又惊又喜:怎么?这些镇尸符有这么大威力? 我尝试着睁开眼睛,这时候却发现,有两把桃木剑正在死死地顶着凤凰的脑门。随即,有人使劲拽我的腿,硬生生把我拉了上来。 我坐在地上,死里逃生,心脏普通普通的跳。 我看见出口有两个人。一个是李志学,桃木剑都快要压弯了。另一个是文闯,他一只手握着剑柄,另一只手握着剑刃。桃木剑并不锋利,但是他的手居然被割破了。鲜血沿着剑身流下去,凤凰的嘶吼,估计就是由此而来。 过了一会,我听见凤凰的声音渐渐的弱了下去。李志学满头大汗,坐倒在地,而文闯,手里拿着桃木剑呆呆的坐在出口旁边,动也不动。 道士和王二爬起来,又开始疯狂的画镇尸符。 这一次,凤凰明显收到了重创,再也没有动静。 王二和道士把裂开的水泥板捡回来,重新盖在洞口。上面贴了很多镇尸符,首尾相连,互相压叠,隐隐约约形成一个阵势。然后,他们两个很没有同情心的那起文闯的手,使劲往外面挤出鲜血,淋淋漓漓洒在镇尸符上。 做完这一切,两人长舒了一口气,相视而笑。 忽然,我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不错,不错,不愧是我的徒弟。 我回头,看见是李哥,不,确切的说,应该是老魂。 原来,他一直在这里。 道士怒目圆睁:如果不是你,凤凰也不会死。 老魂嘿嘿的笑了一声:他早就该死了。怎么?你还要替她打抱不平? 道士愤愤的盯着老魂:当初你派我师兄出去,到底是想找什么?让他把命都送掉了? 老魂嘿嘿冷笑了一声,并不答话,转身就走。我看见他走的虽然稳,但是两条腿轻飘飘的,没有什么力道。看来,两次换魂,对他的伤害不小。 李志学傲慢的走到我面前:王天下,咱们的旧账,该算一算了吧? 我警惕的看着他,知道这时候我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我心里奇怪,难道这小子有病?之前恨我恨得要死,突然又把我救出来,救了之后又要杀我,他这是想什么呢? 然而,我嘴上不肯服软,说道:好啊。 这时候,王二站了出来:打算在我眼皮子地下打架? 李志学斜眼看了他一眼:加上你我也不怕。 道士气喘吁吁站出来:再加上我呢? 李志学轻轻一笑,眼睛里尽是不屑。 青爷拄着砍刀一瘸一拐的走过来:小子,别这么横。 李志学看着我们一大帮老弱残兵,两手在微微发抖。我真担心他会暴起发难,给我来上一拳。 这时候,远远地老魂说了句:有恨,咱们今天不是来打架的,还有正事要做,换个日子,你随时可以把这小子给砍了。 李志学笑了,嘴角全都是阴毒,他轻轻冲我说:我现在叫有恨,李有恨。王天下,你好好等着我吧。 然后,他转身跟老魂往外面走。 道士喊了一嗓子:你们为什么要来救我们? 老魂和李志学不答话,一前一后的走了。 连番的大战,我们全都精疲力尽。在王二的院子里面坐倒了一片。 我问王二:二大伯,我爸还有救吗? 王二愁眉苦脸的挠挠头:本来打算今晚上再和凤凰探讨探讨的,可惜,全被打乱了。 道士也叹了口气:是啊,一切都来不及准备,就尸变了。 我听得心中焦急:那倒是能不能救回来啊。 王二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拍拍我的肩膀:大侄子,你别灰心,我再和道士合计合计。 实际上,我已经知道王二没有办法了,不然的话,他一定会说出点什么来安慰我。 本以为,找到凤凰就能有一线转机,没想到,连凤凰也尸毒发作。 我坐在地上,越想越觉得冥冥之中有人导演了这出好戏,正在偷偷的看我的笑话。 我低着头,右手使劲的砸地。一下又一下,知道手掌再也没有知觉。 这时候,有人摸了摸我的脑袋,我抬头看了一眼,是我妈。 我有些惊讶:妈,你醒了? 我妈蹲下来,对我说:孩子,你爸的事我都知道了。 我一脸沮丧的看着她:妈。 我妈拍拍我的肩膀,居然是一脸的坚强:孩子,咱俩还是得活下去啊。你总这个样子怎么行? 我茫然的看着她。她把我拽了起来:站起来,一个男子汉,总坐在地上算是怎么回事。 于是我站好,尽量表现的很稳重。我知道,我妈虽然嘴里说的很轻松,但是这时候一定心如刀绞。我不想把她惹哭。 那边王二已经和道士讨论开了。 王二家关了两只僵尸,肯定没办法住人了。实际上,住处很好解决,关键是,下面的僵尸会不会逃出来。 王二看着水泥板上那些镇尸符说:这么多镇尸符,应该够了吧。 道士摇摇头:我还是不放心,我得在这守着。 王二叹了口气:你能守多久?这样,我现在去找人,在这里重新建一座镇妖塔。 道士看着王二:你可想清楚了,建好了镇妖塔,确实能镇住他们两个。但是,万一哪天有什么变动呢?更何况,镇妖塔哪有建在自己家的?这可是把霉运全都聚过来了。 王二叹口气:我一个光棍,有什么可怕的?不过,你有什么好想法没? 道士想了想:要我说,不如弄点汽油,倒下去,烧个干干净净,咱们也省心。 王二摆摆手:不行不行,那下边可是我兄弟。 道士跺跺脚:刘爷糊涂,关着毛疯子。怎么二哥你也糊涂?留着这个可是祸害。 我听见他们两个的意思,分明是说我爸没有救了。 我心里一沉,连忙把我妈拉开。王二还在那一个劲的摇头,看样子是死活不同意。 这时候,三闷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二大伯,快去看看吧,那个,土地庙出事了。 王二一听这个,连忙往土地庙跑。 跑了两步听见三闷在身后喊:不是这个土地庙,旧土地庙。 于是我们又掉头。 旧土地庙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大坑。现在坑里正萦绕着一团白气。 坑边上横七竖躺着几个人。 三闷指着大坑说:刚才我们从坑边走,刚说了句:怎么这么冷呢?我就听见这几个人扑通扑通躺在地上,怎么叫也叫不醒了。 王二和道士跑过去,挨个推了推,那些人软软的躺在地上,果然叫不醒。 王二想了想,冲外面喊:三闷,你进来搭把手,大侄子,你也来。 我和三闷两个走进去,帮着王二和道士把人抬到路边。 我问他:这些人怎么了? 王二说:这个坑里不知道攒了多少年的阴气。这些人从旁边经过,抵受不住,背过气去了。没事,缓缓就好了。 我问:为什么咱们几个没事? 王二直了直腰:咱们几个都没有结婚。阳气旺盛。本来你是小孩,不应该叫你。不过,人手实在不足,况且,你好像比普通人阳气足一些。 我叹了口气,心里嘀咕:我那还有心思管什么阳气足不足的。 三闷无知无畏,正站在坑边下下探头,忽然,他咦了一声:哎?这坑里怎么长着蘑菇?不知道能不能吃。 我们围上去,看见坑里面果然长着一圈蘑菇,乳白色的,像是一堆乒乓球。 三闷还在那自言自语:看着这蘑菇挺好吃的,你们要不要来点? 道士和王二连忙拽住了他。 第一百三十一章 希望 我看见那些蘑菇在坑底稀稀落落长了一层,而且看起来,隐隐约约像是组成了一个人形。 我心里忽然想起凤凰曾经说过的灵草,不由的心中一动:二大伯,这些蘑菇是不是灵草? 王二转头看了道士一眼:道士,你见多识广,你觉得呢? 道士皱着眉头说:凤凰说的灵草我并没有见过。不过,万物相生相克,五步之内,必有解药。凤凰在这躺了十三年,她身子周围长出解毒的灵草来,很有可能。 我心中一阵大喜,说道:那咱们快把灵草摘了,去救我爸。 道士拉了我一把:这点灵草,年头太短了,治个伤风感冒没准可以,如果救人,恐怕而且,你看看。 我沿着道士的手指看过去。 那些灵草被太阳一晒,已经开始变灰,变黑,慢慢的萎缩下去。不用他说我也知道,这些灵草死了。 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又瞬间熄灭。 但是紧接着,道士有眉飞色舞的说:不过,我觉得人能救活。很有希望。 这下,我的心又升起来了。文闯喜道:师父,应该怎么救?快讲讲。 道士听文闯叫了一声师父,更是喜上眉梢。朗声说道:刚才我忽然想明白了,凤凰的家乡,应该还藏着一只更厉害的僵尸,就是在山洞里面咬伤他们的那一只。 我们全都点头称是:这个自然。我们都听凤凰讲过,很容易就能想到。 道士又说:你们想,凤凰在这里呆了十三年,就能长出灵草来。山洞里面的僵尸不知道呆了多久,那里的灵草,是不是更有效果? 我们全都点点头。 这时候文闯着急的说:可是,我们不知道那个村子在哪啊。 道士意气风发的告诉我们:不知道可以查,我只是说,咱们有希望。只要找到,就有希望把人救回来。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道士一番话,说的我们群情激昂。大家纷纷表示,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找到凤凰的村子。 我心里激动了一番,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凤凰的话来,不安的说:可是凤凰说,尸变之前吃灵草才有用,我爸都已经。 道士摇摇头:这只是凤凰自己猜测出来的,我倒不这么认为。何况,不是还有半本书吗?凤凰识字不多,对书中的内容可能领悟的不透彻。 我一拍脑门:对啊,剩下的半本书呢?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那本书在哪。 我有些着急,生气的对道士说:都怪你啊。没事问什么你师兄的事,结果听凤凰唠叨了半天酸溜溜的爱情。现在可好了,该问的什么也没有问到。 道士被我说的直瞪眼,不满道:按辈分算,怎么说我也是你师叔,你这是怎么说话呢? 我嘿嘿笑了一声:要是按辈分算,李志学,啊,不,他现在改名叫李有恨啊。那个李有恨还是你师弟呢?你认他吗? 道士被我说的哑口无言。只能向王二求助:你看看你这个大侄子。 王二摆摆手,一脸的不耐烦: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情吵这个。刚才说道那个李志学,我就想啊 我纠正他:是李有恨,恨得是咱们。 王二叹了口气:有恨就有恨吧。这个李有恨,为什么要帮忙呢?怎么就那么巧,他就来帮忙了呢? 道士点点头:我也觉得奇怪,好像他一直在一边等着,然后突然冒出来帮忙一样。 王二喃喃自语,像是在理顺脑袋里的思路:老魂陪同刘爷来咱们王庄,肯定是听说咱们找到了凤凰,所以想把人带走,好给刘忙治病。后来凤凰尸变,把他们吓走了。也就是说,他们的计划完蛋了。可是,看样子他们没有放弃啊。他们留下来想干什么? 我一鼓掌:老魂也认为还有救,所以来打探消息? 王二点点头:很有可能。 道士低着头深思:也不一定,没准他是想找当年师兄的那件东西。 我一听这个就来气:找东西,找东西,找什么东西?我觉得你比你师父还关心这东西呢。 道士气的一张黑脸拉的老长:天下,你再这么没礼貌我可不客气了啊。 王二站到中间:你们两个怎么回事?让人清静清静不行吗? 我妈一直站在旁边听我们说话,听到有希望的时候就满脸通红,听到困难的时候又轻轻叹一口气。 现在见我几乎和道士吵起来,连忙拉我一把:这孩子,怎么没大没小的?道士也是给咱们家帮忙的,别管治的好治不好,都得谢谢人家。 我只好点了点头。 王二看了看周围几个人:青丫头,你扶着天下妈,还有姚媒婆,去猪先生家看看伤,我们一会也过去。 青爷答应了一声,扶着两个人就要走。 我在后面加了一嗓子:去了帮我问问木夯,她是怎么办事的,让她看着我妈,怎么让人给跑出来了。 青爷几个人走了之后,三闷也回家了。这里就只剩下我们四个。 道士看着王二:你是有意把青爷支开的? 王二点点头。 我有点不明白了,问王二:二大爷,你这是干什么? 王二说:你忘了?她的魂曾经找过凤凰。 我挠挠头:我记得啊,不过,你干嘛把她支开?她不是说了吗?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王二说:万一她说的是假话呢? 这一下,我们四个全都互相看了几眼,一种聚众密谋的气氛迅速蔓延上来。 王二说:我刚才就想,凤凰已经尸变了,说什么都没有用。唯一还有可能知道一点她的事的,就是青丫头了。 文闯问:二大伯,你说怎么办吧,你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王二想了想:这样,咱们今天晚上都别睡觉,辛苦点,远远的看着青丫头,万一她的魂魄再出来,咱们就跟着问问情况,实在不行,就使些手段,逼着问些问题。 文闯担心的说:我妈已经尸变了,青爷的魂还出来吗? 王二指了指道士:咱们这有个会勾魂的,你怕什么。 道士点了点头:如果青爷真的知道什么,我有把握问出来。而且,我觉得顺着师兄当年的路线走,没准也能找到凤凰的村子,所以,老魂应该也知道一些情况。 那天傍晚,我们四个就站在大街上商量好了对策。先利用今天晚上的时间把青爷知道的事全都套出来,然后明天去一趟县城。老魂能偷听,我们也可以。用道士的话说就是:倒要看看,老魂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商量好了大致方法,就结伴向猪先生家走去。 王二和道士一路上连叫庆幸。幸好凤凰尸变不久,虽然厉害,身上煞气却不足,如果再晚上一天,别说挨她一拳一脚了,就是吸一口气都要躺上十天半个月的。 我们走到猪先生家,一进门就喊:猪先生,快来给我看看胳膊,看看断了没有。 猪先生迎出来:听你们几个中气十足的,肯定没事。 我看见木夯正在和我妈坐在一块说话,不由得跑过去对木夯说:木夯,你怎么回事?不是让你看着我妈吗?怎么刚才她跑出去了? 木夯眼泪马上就掉下来了: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就上了个厕所回来人就不见了,我一路哭一路找,找了很久 我妈说:天下,你别说木夯了,是我要出去的。你请人家帮忙就够麻烦的了,怎么到头来还埋怨人家。这孩子,怎么越大越不懂事了呢? 我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懂事,实在是这些人太容易坏事了。 一句话又把木夯说哭了。 我又是叹气又是跺脚,心烦意乱,哄了好久也没什么效果。干脆走到院子里面,老子不管了。 那天晚上,青爷应木夯的邀请留在了猪先生家,而我妈和姚媒婆作伴去了。这和我们原来的计划不大相符。我们本来打算在村委会盘问青爷的。 王二对我们说:在木夯家也没关系。这里虽然不如村委会安静,咱们只要别出声,在外面守着,过一会她应该会自己走出来。 道士掏出来几只阴烛:如果她不出来也没关系,正好今天晚上教你们画引魂符。 我们四个人像是踩点的贼,蹲在木夯家附近,小声的交谈着。 忽然,我听见木夯家的大门响了一声,连忙对大伙说:别说话了。要出来了。 一时间,我们四个屏气凝神。死死地盯着那扇大门。 大门慢慢的被打开。里面闪出来一个人。不是青爷是谁。 我心中大喜:你果然还是上钩了。 眼看青爷慢慢的走出来,沿着大街越走越远。 王二忽然说:她这是要往哪走?看着方向,是去我家? 我摆摆手:别管去哪了,咱们跟上。哎?今天还用点灯笼不? 文闯在我身后疑惑的说:不对劲啊,这不是青爷的魂魄。 我一激灵:不是青爷的?那是谁的? 文闯挠挠头:我的意思是,咱们看见的就是青爷本人,不是她的魂。 第一百三十二章 跟踪 我看着大半夜在街上晃晃悠悠的青爷,不由得说道:这不是青爷的魂?那她大半夜跑出来干嘛? 文闯说:咱们就别说人家了,咱们四个还不是一样?大半夜跑出来。 文闯拍了拍我的脑袋:别说了,跟上,跟上。 我们四个人慢慢的跟上去。 青爷在夜色中走的不急不缓,也没有东张西望,好像并没有注意到有人跟踪。 很快,青爷就走到了目的地,正是王二家。 我的心里猛地一紧,不由得说道:二大伯。 王二答应了一声,看着我:怎么了? 我紧张的说:青爷,不会是要把凤凰给放出来吧。 我看见王二的身子猛地一震,看来,我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 王二领着我们迅速的摸过去,嘴里还安慰我们:不能,不能,这丫头知道轻重。 我嘟囔说:知道轻重?那你还紧张什么。 说话间,我们已经埋伏在王二家门外,四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里面。 我看见王二和道士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看样子,如果青爷真的有什么异动的话,应该就被当场拿下了。 青爷果然站在地下室的出口。死死地盯着那些镇尸符。 忽然,她双膝一曲,慢慢的跪了下来。 然后扑通扑通开始磕头。 我们几个在外面看得目瞪口呆:青爷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正在诧异的时候,青爷又慢慢的站了起来。 我们几个连忙藏起来,只见她额头上都磕破了,正在慢慢往外面走。 我们远远地跟在她身后,我问二大伯:青爷这是要干嘛? 王二挠挠头:看样子,好像是在拜祭凤凰。也有可能是拜祭你爸。 我呸了一声:我爸还没死呢。 王二叹了口气:行了行了,小点声音。 这时候街上只有我们四个人,月光明晃晃的照着。有点冷。 青爷的影子很淡,在身后拖着。她在街上走走停停,终于,停在了一个院子前面。 我一看这院子,猛地愣住了:这不是我家吗? 我心里砰砰的跳:青爷来我家干什么? 我看看其余的三个人,他们显然也是一脸狐疑。 青爷看了看围墙,两只胳膊搭着墙,身子一甩,跳进去了。看动作,利落之极,看样子这种事没少干。 我们四个趴在围墙上往里面看,只见青爷正从背后抽出砍刀,举在手里,然后一步步向屋子走去。 我心里一惊,问王二:青爷知不知道今天晚上我家没人? 王二摇摇头:好像没有人告诉她吧。 我不由自主的说:难道,她要趁天黑杀了我和我妈? 文闯反驳:无冤无仇的,杀你干嘛? 我正要反驳,却看见青爷拿着砍刀慢慢的蹲下来了。 我心里奇怪:怎么?砍人之前又要磕头吗? 但是这次我我想错了,我明明白白看见青爷蹲在我家屋外的台阶上。把砍刀悄悄的插到青砖缝隙中,然后一块块,把砖撬起来。 我看的目瞪口呆:青爷撬我们家台阶干嘛? 我们家的房子已经挺老了,还是我爷爷传下来的。基本上没有用水泥,台阶也是青砖铺成的。这时候眼看着青爷把砖一块块撬起来,一会的工夫,院子里面一片狼藉。 我忍不住想爬上去制止她。但是王二拉了我一把,指着青爷说:注意看。 我看见青爷正用砍刀挖坑。 很快,我们家台阶就被她挖的坑坑洼洼。 紧接着,我看见她从坑里面拽出来了一个包袱。打开看了一眼,然后背在身上。 我疑惑的看着她:我们家台阶下埋着这么个东西?怎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看了看王二:你知道吗? 王二阴沉着脸,摇了摇头。 青爷果然是个管挖不管埋的脾气。任由台阶被挖的一片狼藉,提上包袱就往围墙方向走过来,看样子,是想翻墙溜走。 王二拉了我们一把,语气有点不善:咱们给她让让道,别砸着。 于是我们散开,站在大街上。 我听见里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应该是青爷正在助跑。然后一声轻轻的:嘿。紧接着,青爷的上半截身子从墙头上冒了出来。 显然,她一抬头就发现有四个人站在墙外,但是翻墙的动作已经收不住了,于是干脆跳到院外,随即,把砍刀抽了出来。 王二声音很阴冷:丫头,你要干嘛? 青爷一愣,借着月光仔细看了看我们,连忙把刀收回去:原来是二大伯啊,这么晚了还没睡? 王二说:你来小五家偷东西,我怎么还敢睡得着啊。 青爷连忙解释:不是偷得这是我自己放进去的。 我站出来说:不可能,你什么时候来过我家? 青爷急道:我真的来过,不过,是什么时候呢?应该是很久以前了 我说:很久以前?你来我们王庄也就一两年,你这个很久以前是多久? 文闯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和我对着干:我倒觉得,这个包袱就是青爷放进去的,不然的话,她怎么知道就在台阶下面?连你自己都不知道。 道士在一边和稀泥:这样,咱们好好说说,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青丫头,你先说,这包袱怎么回事? 青爷一脸茫然的望着我们,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自从那天你们告诉我,我的魂曾经去过土地庙,我晚上就总是做噩meng,慢慢的,想起来一些以前的事。我记得我好想把包袱藏在了王天下家的台阶下面 我问她:你什么时候藏的?你来过我家? 青爷用砍刀的刀背挠头皮:具体的记不清楚了,我就记得是一天晚上,黑乎乎的。你们家也不开电灯,点着个煤油灯。你妈妈在床上躺着。然后二大伯正在和一个老头吵架。然后,我就偷偷把包袱藏在台阶下面了。 我听得云山雾罩:你为什么要把包袱藏在台阶下面? 青爷茫然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啊,我只能想起来一部分。 这时候,王二也疑惑了:我和一个老头吵架?我从来没有在小五家过夜啊。哎?丫头,你跟我说说,那老头长什么样子? 青爷仔细的想了想:挺瘦的。像是几十年没有吃饱饭一样。留着山羊胡子,戴着个破皮帽子。对了,好像还有点结巴。不过吵架的时候倒挺利索的。 我看见王二身子猛地一震,大惊失色道:这是老爷子啊。 青爷一脸茫然:什么老爷子? 王二紧张的说:我爹。不对,不可能,你怎么可能看见他?你到底是谁?你不是青丫头。 王二像是疯了一样自言自语,把我们吓得倒退好几步。 道士毕竟神神鬼鬼的见多了,远远的踹了王二一脚:你抽什么风呢? 王二一脸哀怨的回过头来,脸上的表情很复杂:这丫头说的事,和老爷子有关,应该是十几年前的事。 道士说:你开什么玩笑,十几年前的事青丫头怎么知道? 王二说:所以说,站在我们面前的,肯定不是青丫头。 青爷一脸警惕的看着我们几个:你们说什么呢?我是桐柏青爷。 王二一把将她背上的包袱拽过来:看看里面的东西就知道你是谁了。 青爷使劲攥着包袱向后夺,但是我们四个全都扑上去,硬是把包袱抢走了。 王二伸手在里面掏,过了一会,拽出来一本书。 我们全都疑惑得看着青爷。 青爷一脸无辜的说:别看我,我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要在那埋一本书。 文闯小时候喜欢玩火,长大了也不忘了随身带着火柴,这时候划燃了一根。 借着火柴的亮光,王二开始翻那本书。 我看见上面是用毛笔写的繁体字,前半部分整整齐齐,后来就开始越来越潦草,几乎已经分辨不清楚字体。 王二诧异道:是高人的字。 道士摇摇头:不是师兄的。 王二信心满满:我有高人的字迹,看了几百遍,能不认得? 道士也信誓旦旦:我和师兄一块长大的,他的字我清清楚楚。 这两个人一边争辩一边向后翻,在最后一页上,我看见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写的很丑,但是可以认出来,写的是:凤凰。 我们全都吃了一惊:这本书是凤凰的?这就是凤凰说的那半本书? 王二忽然一步窜过去,揪住青爷的衣领:到底怎么回事?你和凤凰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瞒着我们? 青爷目瞪口呆,张了张嘴,慢慢的说:我没有瞒着你们,我也是刚刚想起来一点。 文闯把王二拉开,对青爷说:你快说说啊。 青爷两眼乱瞟,像是在思考:你们还记不记得,我跟你们说的。我从县城逃到王庄,足足逃了半个多月。 我点点头:记得,当时我们还奇怪,半个月这么长时间,即使爬也能爬过来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下半本书 我们说起几年前青爷逃来王庄的事,如果步行的话,明明两天就能走到,而她偏偏走了半个月。 青爷看着我们,有些犹豫的说:我好像想起来当初发生什么事了。 王二指着手里的书说:和这本书有关系? 青爷点点头:应该有关系。当时我记得我很饿,而且很累,足足走了两天,也不敢跟别人说话。你们别笑,那时候我胆子特别小,连讨口水喝都不敢。对了,那时候还是冬天,下了大雪,特别冷,我就抓一把雪,团成一团,看起来像是馒头一样。然后我就吃了。雪团不能顶饿,反而越吃越冷,我哆哆嗦嗦,终于看见一个很小很小的小屋,我实在忍不住,就钻了进去。蜷缩着睡在里面了。我在那睡了不知道多久,雪越下越大,很快,把门口都埋住了。我冻得迷迷糊糊,干脆,就不再出去了。 我疑惑的看着她:有那么大的雪吗?两年前? 王二说:两年前确实有一场大雪,你忘了?快要过年的时候。不过,把屋门都埋住,有点夸张了。 青爷反问道:如果是土地庙的门呢? 我们全都恍然大悟:你躲到土地庙了? 青爷点点头:我在土地庙躺着。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叫我。然后,我就跟着他走了。一直走到一片白雾蒸腾的地方。那里很暖和,有一个女人躺在那里。 我们全都知道,这个躺在地上的女人应该是凤凰。 果然,青爷说:那个女人就是凤凰,我和凤凰在一块生活了很久。她和我说了很多话。讲了很多她以前的事。 道士一听这个马上来兴趣了,紧张的问:都有什么事?快给我们说说。 青爷摇摇头:我想不起来了。这两天慢慢的记起来很多事,但是这件事始终没能想起来。 道士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接着,青爷继续说:我也讲了我的遭遇,听得凤凰很是气愤,于是让我躺下来,说要教我一身功夫,只要学会了之后,只有我欺负人,没有人敢欺负我。我一听这话,喜出望外,于是躺在地上。和她并排躺在一起。谁知道,刚刚躺下,就觉得眼皮沉重,一直打瞌睡。然后,我就觉得有个声音在和我说话,慢慢的靠近我,哄我睡觉,然后从上到下的抚摸我,轻轻的摇晃我。我觉得很舒服,正要睡过去的时候,忽然,周围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一吓把我惊醒了。 那种感觉,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就像是被人抓住手脚,拼命的甩一样,我头昏脑涨,几乎要晕过去了。我想说话,但是根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甩的什么也不记得了,耳朵里只有尖叫声。我终于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我仍然蜷缩在土地庙里。 我冻得全身已经没有知觉了,伸出两只手使劲把那些雪挖开。然后我就发现,原来村里人扫雪,把雪全堆在土地庙了。我从土地庙爬出来之后,看见一个男孩正在放炮仗玩。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面无名火起,一脚就把他踹倒了。 青爷讲到这里,我心里一片了然,阴沉沉的说:原来那个人是你啊。 青爷诧异的问:什么? 我说:两年前过年的时候,我正在村外放炮仗玩,结果从雪里面钻出来一个人。可把我吓坏了。这人出来之后,二话没说,踹了我一脚就走了。 青爷不好意思的笑笑:怎么那么巧啊。哈哈。 道士却没有理会这件巧事,只是问青爷:你之前怎么不跟我们说? 青爷一脸无辜的说:我忘记了啊。被那阵鞭炮声一吓,什么都不记得了,这几天才慢慢想起来的。以前我还奇怪呢,怎么两天的路我走了半个月,原来,我还在土地庙坐着来着。真是奇怪了,坐了那么久居然没死。 青爷说到这里,忽然停下来,看了看我们,眼神里有一丝惊慌:我不仅想起来这些,还有一些别的事。比我在山上砍柴,比如在王天下家藏这本书。我知道,这肯定不是我干的。我从来没有去过这种地方。可是这段记忆太真实了。 道士说:所以你就偷偷把这本书挖了出来? 青爷点点头:我想过了,想要证明这件事是不是真的,最可行的办法就是把天下家的台阶挖开,看看下面有没有书。 王二叹了口气:按道理说,这应该是凤凰的记忆,在山上砍柴的是凤凰,在我们家台阶下面藏书的也是凤凰。可能这丫头迷迷糊糊,把听来的故事当成自己的了。 道士摸着下巴说:有道理,而且,看来是凤凰的煞气影响了她,让她从胆小变得暴戾,敢拿着砍刀砍人了。 青爷也点点头:是啊,而且我砍人很厉害,看来睡那一觉的时候,凤凰就把功夫教给我了。 这时候,文闯来了句:我看,不像是传功夫,倒像是换魂。 我吃了一惊:换魂? 文闯点点头:你忘了?我和老魂换过。当时就是这么个感觉。有个人在耳边轻轻说话,特别舒服。和青爷的感觉一模一样。 换魂那件事,青爷也知道。这时候她摸摸自己的身体:不可能啊,我还是我。桐柏青爷。没有变啊。 王二一拍手:是天下放的炮仗救了你。 这下,一切都能说通了。凤凰把自己埋在土地庙下面。一直专心修炼,把身子调养的基本正常了。但是她始终不能出来,一旦从土地庙钻出来就会发生尸变。 正在发愁的时候,偏偏有个胆小怕事的小姑娘躲了进来,真是天意啊。于是凤凰就哄骗青爷,和她换魂。没想到,换到一半的时候,被我的鞭炮惊扰。青爷醒了。 醒了之后的青爷忘了这件事。但是已经保存了一部分凤凰的记忆,还有凤凰敢作敢为的性格,以及一点僵尸的煞气。所以变得非常有暴力倾向,动不动就想砍人。 而凤凰,经过这一次之后肯定元气大伤,一直到被老魂等人挖出来,始终没有再尝试换魂。 文闯瞟了我一眼:天下,要不是你啊,我妈早康复了。 我摆摆手:你算了吧,要不是我,你现在得管青爷叫妈。 道士摆摆手:别闹了,还是赶快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吧。 我说:咱们赶快进家,现在不是有一本书妈?赶快看看书上有没有什么办法。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毕竟凤凰认识不了几个字,参悟不了这本书也是很正常的。 我们到家纷纷坐定,开了灯。王二把那本书掏出来,大家围上去开始看。 看了一会我就开始头昏脑涨,这都是些什么啊,大部分的字都不认识,剩下的即使认识也串不成句,即使串成句子,也看不大懂。好像是文言文,是文言文倒没什么,关键又有很多专用名词。 我们三个年轻人揉着太阳穴退了下来。嘴里嘟囔着:凤凰能看懂这玩意?她水平不低啊。 道士和王二倒看的津津有味。 过了一会,道士来了句:这好像是下半本。 王二皱着眉头说:我好像有上半本。说着,他从怀里又掏出来一本书。 看样式纸张,两本书分明是一样的。 道士诧异:你这半本从哪来的? 道士说:从你师兄那偷得啊。你看看,这两本书之前明明就是在一块的。我就说是你师兄写的,你还不信。 道士想了想:这字迹肯定不是我师兄的。对了,凤凰这半本,是怎么来的? 文闯记性好,马上答道:在山洞里面,那个你师兄给她的。 毕竟一辈子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文闯始终用师兄这个词称呼自己的父亲。 道士点了点头:这就说通了。你手里拿的这本书,也不是我师兄的。可能师兄在山洞里面发现了一本书,然后分成两半,一人藏了一半。 王二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两本书,没怎么说话,过了一会他说道:道士,这本书,上半本从易到难,是入门的。后本本,各种方术,是长本事的。我得了上半本,学了这么久,自以为功夫已经不错了,原来,只是入门而已。看了这后半本,才大开眼界。 道士接过来,翻了两翻:凤凰没有入门的上半本,硬是靠着靠着后半本囫囵吞枣学了这么多,她的悟性不错啊。 我一把讲那两本书都抢过来:咱们说正事,这本书,能不能救我爸。 王二看了看道士,两个人面有难色。 我着急的问:不能? 王二摇摇头。 我又问:能? 王二还是摇头。 如果不是看在他是我二大伯的份上,我早抽他了。我跺跺脚,大声的喊:到底能不能? 王二想了想:天下,这本书,只讲了一小部分关于僵尸的事。凭借这本书就想把你爸治好,恐怕还不太够。但是,这本书已经提到,僵尸能治好。只不过,没有说明方法。 第一百三十四章 欺人太甚 我眨眨眼,听王二这话有点不对劲啊,我问他:什么意思?告诉咱们能治又不说明方法? 王二也是一脸苦恼的说:在末尾的时候,这本书上说,治僵尸,要解铃还须系铃人,找到源头才行。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我着急的问:源头是哪? 王二摇摇头:可能是僵尸的起源,或者什么的,谁知道呢?道士,你知道僵尸从哪来的吗? 道士摇摇头:我只知道人死之后,如果有生人经过,可能会发生起尸。但是这个和僵尸毕竟有很大区别。咬到人也不会发生尸变。 我急得在屋子里面团团转:妈的,这本书是谁写的?话又不说完?要是让我逮住他,我就 我正在屋子里面晃悠,忽然听见:嘿嘿。一声笑。 这笑声平白无故发出来,吓了我一跳。 我抬头看过去,发现一个高高瘦瘦的人,站在门口,眉清目秀,容貌俊朗,正打量着我们。 这时候已经是三更半夜了,家里贸贸然闯进来一个人,就算长得再帅我心里也得掂量掂量。 于是我警惕得问道:你是谁?来我家干嘛? 这人还没说话。道士先犹犹豫豫的叫了一声:师兄? 几乎是与此同时,王二也激动的喊道:高人? 我一时间有点转不过弯来:怎么回事?难道这个人是? 道士激动的指着这个人说:这是我师兄啊,马有品。文闯,快过来,这是你爹。 文闯懵懵懂懂的走过去,满脸疑惑的看着马有品。 我打断他们的认亲行动:马有品?师兄?高人?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你们忘了?学校下面的老祖宗,被大火烧死了啊。 王二从激动中缓过神来:是啊,不过,这里怎么又有一个高人? 还没等我再说什么。那人微笑道:你们错了,那个老祖宗并不是我。师弟,这么多年了,居然把我认错了啊。 道士激动地痛哭流涕:师兄啊,我找了你这么多年,可算是把你找到了。你到底去哪了啊。 马有品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士轻轻推开,指着王二手里的书说:你们刚才在讨论这本书? 王二说:是啊。怎么?你老人家有什么见解? 马有品点了点头,伸手把书从王二手里拿过来了。 我本以为他会翻开来研读一遍。没想到。马有品将书提在手里,甩手扔到院子里面去了。 王二急了,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叫道:高人,你这是干什么? 没想到,王二只是轻轻一拽,居然把马有品的胳膊拽的掉了下来来。 我们全都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这时候再看屋子里面,哪里还有什么高人。只是一个纸人而已,上面写着生辰字。 我大叫一声:麻痹,让人点蜡烛了。 果然,在墙角上有一只不起眼的致幻蜡烛,不知道什么时候点上的。 我追出去,外面安安静静,再也没有人影了。 王二在屋子里面喊:大侄子,别追了,肯定追不上了,回来吧。 我哭丧着脸:怎么办?咱们的书就这样被人偷了? 王二说:会玩这一套纸人把戏的,桐柏也就三个人。我,道士,还有老魂。没准李志学也学会了。那本书,多半是让他们拿了。 我问:咱们去夺回来吗? 王二摇了摇头:今天白天我看李志学的身手,和我不相上下。真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做到的。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有这么大的成就。现在我和道士身上伤都没有好,就算找到他了,咱们也不是对手。 我心里一阵悲凉:没想到,现在居然被李志学压着打。 王二安慰我:反正书里的内容我已经看过了。救你爸的法子无非是顺藤摸瓜,一只只僵尸找下去,总有办法的。你如果想学书里面的功夫,就直接跟我学好了。我都会。 这时候,我也只能点点头了。 王二和道士商量了一会。决定先休息两天。等他们两个把伤养好。 两天之后,我们去县城,想办法摆老魂一道,一来报仇,二来拿书,三来,想办法问出来凤凰的村子在哪。 这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我们个个哈欠连天。最后随便躺在我家的大床上,和衣睡着了。反正还有三四个钟头天就亮了,凑合一下吧。 睡到后半夜的时候,我模模糊糊听见外面猫头鹰正在叫。不是在叫,是在笑。 那声音一波一波的传到耳朵里:嘿嘿嘿嘿嘿嘿 小时候听老人们说过,猫头鹰发出这种声音的时候,就代表有人要死了。 我被这声音搅得心烦意乱,再也睡不着。 我悄悄睁开眼,看见外面的月亮照到屋子里面来。洒在床上。 其余的人睡得像是死狗一样。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我躺在床上。看着剩下的几个人,心里不由自主的开始数猫头鹰的叫声:道士,王二,文闯,青爷。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猫头鹰叫一声,我数一声。 这样做很渗人,但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一直数的口干舌燥,心里一阵阵发堵。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闭上了眼睛。 等我再张开的时候,猫头鹰的声音还在继续,于是我又开始数:一,二,三咦?怎么现在只剩下两个人?青爷和文闯呢? 我使劲睁了睁眼睛,青爷和文闯不见了。 我心里发虚,不知道怎么回事,推了推王二。王二嘴里嘀咕了一声,翻身又睡了。 我想推道士。但是阳光照在他那一张黑脸上,哎,还是算了,更吓人。 我把脑袋埋在枕头下面,打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偏偏,我听到一阵轻微的喊声:天下,天下? 这声音哆哆嗦嗦,就在附近。 我有心装睡,可是这声音叫个不停。 没办法,我只好把脑袋从枕头下面轻轻抽出来,循声看过去。 这一眼,吓得我肝胆俱裂。 只见文闯蹲在墙角,一张脸正在望着我。 月光虽然照不清他的容貌,但是想来应该惊恐不已。因为,青爷正蹲在他身前,帮他梳头发。 本来深夜梳头就够怪异的了。更何况,青爷手里拿着的不是梳子,是砍刀。看样子,她是在meng游。我在心里不由得叹气:青爷也算是极品了,连meng游都这么有品位,融合了小女生的暧昧,和黑帮老大的血性。不过,她干嘛梳文闯的头啊。 我站起来想要开灯,但是文闯连忙摆手制止了我。我忽然明白他的意思。meng游中的人不能吓唬。不然的话,没准会给吓傻了。傻了倒在其次,万一吓得青爷一哆嗦。手起刀落。文闯就只能十三年后再做一条好汉了。 我轻轻的走过去,蹲在文闯对面,冲他比划:你爬出来,悄悄的爬出来。 文闯依言,哆哆嗦嗦在地上爬。 没想到青爷一把揪住他的脑袋,按到墙上,接着用砍刀梳头。 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吓傻不吓傻了。 我给文闯使了个眼色,悄悄站在青爷身后,猛地从后面抱住她,同时大喊一声:跑。 但是青爷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我根本控制不住她。 正在着急的时候,青爷忽然猛地不动了,软绵绵瘫倒在我身上。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着急得想:不会是给吓死了吧。 正在这时候,屋子里面的灯啪的一声被打开了。 然后我看见道士和王二两个人跑过来。 文闯从地上站起来,一把将她的砍刀夺走,咣当一声,扔在地上。 我们把软绵绵的青爷抬到床上。 文闯惊魂未定:哪有这样的啊。meng游还带拿刀的。 我说:要不然咱们以后睡觉之前把她捆起来吧。 我们两个正在商量的时候。 道士忽然摸了摸青爷的脖子:不对劲,怎么没有脉搏。 这时候我才会想起来,刚才抱住青爷的时候,感觉她的身子冷冰冰的。 我着急道:不能啊,怎么好端端人就死了呢?刚才不是还好好地吗? 文闯使劲的咳嗽了两声,说:刚才,刚才我看见他的魂出门了。 道士看看天:这个时候了,怎么会出门?不对劲,文闯,她的魂是怎么出去的?你给我学一遍。 于是文闯在屋子里面学了一遍。 这姿势,说不出来的怪异,向前探着脖子,一步一踉跄的走了出去。 道士跺跺脚:坏了,这是让人把魂勾了走了。本来这丫头魂魄就不稳,一道晚上就容易到外面飘,趁着刚才meng游把她勾走,简直易如反掌啊。 我着急的往院子外面跑:还不快追啊。 这时候,我听见汽车发动的声音。 等我终于跑到外面的时候,我看见一辆小轿车,正远远的走了。 道士站在我身后,恨恨的说:我知道是谁,是我师父。一而再,再而三,真是欺人太甚了。 我不由的火冒三丈:你师父怎么无恶不作呢?教出你这么正直善良的徒弟来,真是难为他了。 王二叹了口气:本来以为老魂得到那本书就走了,没想到,临走还要把青丫头的魂魄拘走。不用说,肯定是去问凤凰的事了。 道士点点头:直接问魂魄,恐怕能套出来更多的事。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夜探 老魂三番五次挑衅我们,不过是觉得我们几个老弱病残,不堪一击,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 我很气愤的对王二说:二大伯,咱们怎么办? 王二苦笑一声:能怎么办?咱们现在确实不是对手。 道士也叹了口气:现在只好把青丫头送到姚媒婆那里,让她帮我们看着。咱们几个再想办法,把她的魂偷回来。 道士说的是偷回来而不是抢回来。看来,他也没什么信心。 我们几个把青爷的身体送到姚媒婆家之后,就合计了一下。我们之所以被老魂算计,无非是警惕性不够高。只要我们提高警惕,硬碰硬也未必就输了。 毕竟现在老魂元气大伤,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出手。而李志学虽然进展神速,水平却和王二,道士差不了多少。王二两个虽然受伤,联起手来,应该能打败他。 再加上我和文闯还有青爷三个人在旁边帮忙,应该问题不大。 想通了这一节,我们对老魂的畏惧也减少了很多。 我们把青爷送到姚媒婆家的时候,我妈和姚媒婆都吓了一跳。 等我们说明了情况,我妈担心的看着我:天下,你小心着点。 我点点头:你放心吧,妈,我一定把我爸救回来。 我妈点了点头,看样子总有点魂不守舍。 这时候,我听见那只猫头鹰仍然在笑,这笑声,好像一直在跟着我们似得。 我不由自主抬头去看。这时候,看见书上有一个黑影,扑棱一声,飞走了。 显然,王二也注意到这只猫头鹰了。 我问他:猫头鹰想干什么? 王二叹了口气:它闻见死人味了。咱们动作得快点。青丫头丢了魂,耽误时间长了可不好。咱们也别耽搁了,现在就走吧。 老魂已经拿到那本书了,居然还要把青爷的魂魄拘走问话,看来,凤凰的村子里肯定还有其余的什么东西。 我们又坐上了那辆三轮车。这时候已经快要国庆节了,苞谷已经长好,不少人开始收割。我和文闯坐在车斗里,冻得哆哆嗦嗦,不住的拿袖子擦鼻涕。 我们冲道士埋怨:你们两个这师父当的也太不靠谱了。这么长时间了,除了干杂活,一点本书没学到。你看看人家李有恨,功夫快跟你们差不多了。 道士看着我:你当真不知道? 我疑惑的看着他:我知道什么? 道士说:李有恨长了一张阴阳脸。那是一个标志,凡是和鬼订了血契的,慢慢都会变成这个样子。他能在短时间内突飞猛进,因为学功夫的时候,不止他自己在学,那只鬼也在学。也就是说,随着他越来越强大,那只鬼也就越来越强大。万一有哪一天,那只鬼想要反水,嘿嘿,你想想该有多惨吧。 我想起李有恨的阴阳脸,不由得打了个哆嗦。道士的意思很明显,和他定血契的鬼朋友不是善类,李有恨这是在与狼共舞。 不过,别管怎么样,事实在那摆着,他确实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威胁。要不是有他在,我们完全可以趁虚而入,把老魂揪出来,好好地教训一顿。 一路上胡思乱想。过了很久,终于到了县城附近。 王二把三轮车停下了。对我们说:下车吧,咱们走着去。 我疑惑的看着远处的高楼:这里距离县城还有一段距离呢,这么早下车干嘛? 王二说:咱们的车没有牌照,进县城容易查车。 道士摆摆手:二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天下,咱们不用进城了。 我奇怪的问:为什么? 道士指了指头顶:你听? 这时候我才注意到,猫头鹰的声音又在头顶响起来了。 道士说:咱们跟着猫头鹰的声音走。这只鸟一路上都在打青丫头的主意。 一路上,我的耳朵都在被渗人的笑声折磨着。好像周围有一个恶毒的老太太,正在一步步看着我们走到陷阱里面一样。 这时候已经是凌晨了,但是天还没有亮,正是最黑暗的那一段。 我们在一片荒野上走。侧着耳朵听着猫头鹰的声音,走的拖泥带水,踢踢踏踏。好像周围有很多人似得。 我歪过头去看道士,他黑着脸,目光坚定的往前走。忽然,一片云彩遮住了月光,道士的脸变得更黑了。 我不由自主的开始数我们的脚步声:一,二,三循环往复。 刚刚走了一段,忽然,周围的脚步声猛地停了。 我听见猫头鹰就在我们头顶,它站在一根树枝上,叫声急促。 王二说:应该就是这了。 这时候我才发现,这院子正是当初关着毛疯子的那个。看来,老魂和刘爷仍然勾搭在一块。 想到这里,我心中一喜。如果老魂能治好刘忙,那我治好我爸应该并不是什么难事。 我刚要走到院子里面去。忽然道士拉了我一把:快躲躲。 我不明所以:怎么了? 道士拉着我退后几步,远远的躲开: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起尸吗? 我点点头:记得啊。死人偶尔沾了阳气。怎么?你是在考我? 道士摇摇头:我感觉到,周围就有。 我听见道士这么说,再不敢向前一步,和众人呆在一块,静观其变。 过了一会,看见院子里面隐隐约约走出来两个人。直愣愣冲我们走过来。 文闯忽然惊呼一声:阴阳人。 这时候我也看清楚了,这两个人走的歪歪扭扭,和我们之前在刘爷家看见的阴阳人一模一样。 我知道我们被盯上了。紧张的问王二:怎么办? 王二说:哎,要是青丫头在这就好了,让她拿着砍刀,一刀一个,倒也省事。 我着急的说:他们马上就要到了。 王二轻松的说:大侄子,你不是埋怨我不教你功夫吗?今天我就教你一手,怎么对付这些阴阳人。 我大喜:好啊。 王二两眼紧盯着一步步走过来的人,嘴里絮絮叨叨说:起尸和阴阳人很相似,死尸是身上沾了一点人的阳气,所以造成暂时的尸变,一旦天亮,或者时间稍长,就会倒地不动。阴阳人却要比起尸高级一点。因为它是人故意制成的。除了人的阳气之外,还有一点残缺不全的魂魄在身体里面。所以能够长年累月的活动。你要做的就是把里面的魂魄逼出来。 我诧异的看着王二,然后伸出手指:又用这一招? 王二点点头:别看这一招简单,可是比其余的花架子都管用。快去吧。 我看了看王二,又看了看越来越近的两个人,给自己打了打气,然后一口咬破手指,飞奔着窜了过去。 这两个阴阳人动作缓慢,想要用中指点中太阳穴绝对不是什么难事。我信心十足的接近他们。 没想到,刚一走近,就发现情况不对。 这两个人的速度明显加快,而且一左一右的冲过来,看样子是要把我抓住。 我不敢出声,猛地向右边那个扑了过去。 那人不闪不避,伸着胳膊把我抱在怀里。 我顿时觉得到了冰窖里面一样,全身冻得一哆嗦。幸好,与此同时,我的手指也戳向了他的脑门。 我看见鲜红的指印像是烙在他头上一样。然后我看见那一块迅速的变黑,很快蔓延到全身。 这个人的脸也发生了变化,由一开始的苍白变成了灰色,然后出现了大量的尸斑。那些尸斑渐渐的聚拢成片。 天呐,他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腐烂。 马上,一股尸臭传了过来。 我现在被一具半腐烂的尸体抱在怀里。 我心里一阵恶心,又惊又怕,连踹了几脚,想把他踹开。可是这死人偏偏抱得紧紧地。 我正在挣扎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身后一阵凉意。 我心中一慌:完了,另一个阴阳人上来了。 这时候也没工夫埋怨王二几个为什么不上来帮忙了。我拖着那具死尸,猛地一转身。把身上的那具死尸塞在了阴阳人的怀里。 这种阴阳人又蠢又笨,根本没有思维,看见塞过来一具尸体,想也不想,就紧紧地抱住。 我趁着这个机会,身子猛地向后挣,终于从死尸怀里挣了出来。 随后,不带一点犹豫,中指点在阴阳人的脑门上。 和之前的那个人一样,它也开始迅速的腐烂。很快,变成两具腐尸,相拥倒在地上。 我现在身上全是尸臭,闻一下就恶心的想吐。 我抬头正要埋怨王二几声。却看见他们那里好像情况不妙。 数不清的人影正在默默的包围着他们。看行动,都是阴阳人。 我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看见他们三个一人一把桃木剑,正在左冲右刺。 我抬起手来,正要帮忙,忽然看见一个人,正是当初见到的秃头。他也杂在众人之中,晃晃悠悠的走过来。 我心里惊叹:老魂还真是把身体当做一副臭皮囊啊。用完了就做成阴阳人? 第一百三十六章 坐立难安 我一看秃头也在这里,不由得心中唏嘘:不是冤家不聚头啊。想当初这个秃头被我们在坟地里面挖掉了心脏,这时候居然还能摇摇晃晃出来做阴阳人,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眼看这些阴阳人也没什么能力,一时间倒伤不了我们。我放下心来,挤了挤指尖的鲜血,打算向秃头脑门上戳去。 这时候,王二叫道:大侄子,别用手。回头再把你给抱住了。 然后,我看见他抛过来一把桃木剑。 我一把将桃木剑接过来,嘴里嘟囔道:二大伯,你是带了多少这玩意啊。 这会的工夫,秃头也已经凑过来了。我也不客气,举着桃木剑就冲秃头扎了过去。 秃头连躲闪的时间都没有,一下被我扎中了。我只觉得像是车胎放了气一样,呲呲有声。紧接着,我看见他委顿在地,身子开始迅速的腐烂。 解决了这一个,我信心大增,眼看王二和道士出手迅速,身前的阴阳人隔三差五的倒下去。 正在这时候,我发现阴影里面蹲着一个板寸头。这发型与众不同,像是刑满释放人员。而这个人也不大合群。别的阴阳人都在进攻,他自己躲在后面。 我也不客气,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挥剑在他肩膀上扎了一下。 这一扎,马上感觉到不对头来了。并没有那种放了气的声音,反而是挑破皮肉的脆响。 我心里惴惴:这该不会是个活人吧。 我正这么想着呢,那个板寸猛地站了起来,身材魁梧,比我高了两个头不止。 我看见他正在用手使劲的挠头,速度非常快,力道非常大。 本来这个人脑袋上就没有多少头发,我仰头看了两眼,头皮已经被他挠破了,上面有几道血口子,显得鲜血淋漓,格外狰狞。 这时候我连忙向后退了几步,只见那个人仰天嚎叫了一声。 这声音很熟悉,这表情,这动作,也很熟悉。我忽然想起来张老师发疯那晚上。 我心里一惊:难道?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这人已经动手了。 一双大手像是抓小鸡一样把我拎了起来,我不敢怠慢,一边大叫:二大伯,救命。一边把手里的桃木剑刺了过去。 板寸身子歪了一歪,桃木剑刺到了他的肩膀上。他的一只手马上软软的了下来,看来,已经废了。 板寸虽然废了一只手,但是另一只手仍然死死地抓着我。而且脑袋已经慢慢的凑了上来。 我使劲向外拔桃木剑,没想到一紧张,居然掰断了。 这时候什么也顾不得了,只好拿着半截断剑在他身上乱扎,同时伸出一只手,死死地顶着他的下巴。 我费尽的扭过头去,喊道:二大伯,你磨蹭什么呢? 回过头去我才发现,他们也碰见麻烦了。显然,有几个和板寸一样的僵尸正在围攻他们。王二一个人挥着桃木剑在左劈右砍,而道士正蹲下来照顾文闯。这小子,关键时刻又腿软了。 我和板寸现在处于僵持阶段,我的桃木剑让他吼叫连连,痛苦无比。但是这个愣头青偏偏忍着疼,使劲揪着我不放。 我看见他光着上身,忽然有了个主意。 这个办法我不知道灵不灵,万一失败,可能就死在这了。 但是到了这时候也没时间再想了。我随手把桃木剑向板寸胸膛上扎过去,不出所料,他身子一侧身子挡住。 随着一声怒吼,手上的力气也加大了。我觉得后脖颈一阵阵发紧。脖子都要被他捏断了。 我松手,任由桃木剑掉在地上。我闭上眼睛,心里念到:敕令,大将军到此。 我的手很快,因为镇尸符需要一气呵成。能有多快画多快。 画完之后,还没等我睁开眼睛。我只觉得脖子上一松。整个人掉在了地上。 这时候再看板寸,他两只手正在撕扯着自己的身体,像是要把符咒给撤下来。 他撕开了皮,发现符咒在肉上,撕开了肉,符咒在骨头上 整个过程他都在嘶吼,但是在我看来,像是寂静无声的一样。我坐在地上,看见板寸把自己身上的零碎一件件拎出来。始终不能抹掉身上的镇尸符。 终于,他哀嚎一声。重重的躺在地上,不动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火药烧过的味道。闻起来像是过年一样。 我从来没想到,镇尸符直接画在僵尸身上居然有这么大的威力。不由得呆了一呆。 身后的王二叫道:大侄子,你发什么愣呢?快过来帮忙啊。 这时候才发现王二身前的僵尸还没有解决掉。 我跑过去,捡起文闯的剑,和王二并肩战斗。 多了一个我,王二身前的压力大减,很快,那几只僵尸也被我们给杀了。 我扭头看了看文闯,这小子面色苍白坐在地上。 我不满的说:道士,你倒是管管你徒弟啊,一到紧急关头就腿软,多耽误事啊。 文闯摆摆手:你放屁,老子早就不腿软了。 道士也点点头:武闯的魂魄在文闯身上呆久了,已经好多了。他刚才被咬了一下,所以坐在地上。 我一听这话,立刻紧张起来,问他:你没事吧? 道士摆摆手:没事,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文闯,你这体质挺有趣啊。 我们几个刚刚把文闯搀起来,忽然周围一片雪亮。 我扭头,看见一辆汽车正冲我们开过来,车头灯晃的我们睁不开眼睛。 隐隐约约我们看见一个人影从车上跳下来,冲我们说道:几个徒子徒孙,能耐不小啊。 一听这声,我马上猜到了,是老魂。 道士愤怒的喊:师父,你拘魂,把死人弄成阴阳人,把活人害成僵尸,你把规矩全都破坏了。 那边老魂嘿嘿笑了一声:规矩?我要是守规矩,早就死了几百年了。小兔崽子,敢跟师父讲规矩了? 然后他上车,大大方方的走了。 我们没有追,因为根本追不上。 我现在越来越有一种感觉,我们正在被老魂前者鼻子走,这家伙,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很自信,像是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我问道士:咱们是来偷青爷的魂魄的,还没动手,先让人给发现了。现在怎么办? 道士恨恨的踹了一脚地上的那些尸体:都是这些东西害的。这老不死的居然养这些东西,真是太没人性了。 忽然,树上的猫头鹰嘿嘿得笑了一声,紧接着飞了下来,开始吃那些尸体。 它根本不怕人,而且吃那些尸体的时候轻车熟路,像是已经习惯了一样。 道士指了指老魂走出来的院子,对我们说:进去看看吧,万一还有什么线索呢。 我们四个慢慢走进去,每个人都在暗自庆幸,幸好今天李有恨没有来,不然的话,趁我们和僵尸打个不可开交的时候,忽然偷袭我们,我们一个也跑不了。 我们刚走到院子里面,文闯忽然说了句:青爷在屋子里面,我感觉到了。 我心中一喜: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我上前走了两步,正要推开屋门走进去。 王二把我拉住了,紧身的对我说:不可能这么顺利,你忘了上次的纸人了吗? 我当然记得,老魂这个人,阴险毒辣,最喜欢营造一种安全的假象,然后让你去上当。 于是我停下来,扭头问文闯:你确定,里面的是青爷的魂魄? 文闯点点头:没错,只有她自己。 虽然有文闯的保证,我们还是谨慎了不少。毕竟老魂活了几百年,能想出来的花招实在太多了。 道士和王二一人一边,慢慢的把房门推开了。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从出来僵尸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一切都很正常,可是,越正常我们就越不敢进去。 随着房门被慢慢推开,里面的情景也一览无余。 在屋子的地上点着一圈阴烛,而阴烛中间盘腿坐着一个人。看模样,正是青爷。 我们向周围看了看,确实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于是蜂拥而入。 文闯站在阴烛圈外,说道:青爷,你没事吧? 青爷看样子有些痴呆,低声答道:没事。 文闯催促道士:师父,咱们快点把她带回去吧。 道士点了点头:文闯,把锁魂环给我。 上次给文闯找魂,王二的锁魂环一只套在文闯的手腕上。这时候,文闯像是褪下玉镯子来一样,把锁魂环摘下来,交到了道士手上。 道士的手法和王二没有任何区别,很快,把青爷的魂魄装了进去。 一切都很顺利,没有任何差错。 道士做完了这一切,说了声:走。 谁知道我们四个一回头,全都是一呆。 原来。身后那面墙上写着几个大红字:王二,张有财。乐极生悲,生不如死。 我一看见这几行字,顿时一股寒气冲脚底板上直冲到头顶。 这个老魂,果然有后手啊,他到底想干什么? 道士挥了挥手:别害怕,他吓唬人的,咱们快点走。 我们四个人从院子里走出来,外面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一切都很正常。 那只猫头鹰仍然在吃死人,吃两口。笑一声。 第一百三十七章 苦中作乐 我看见那只趴在死人身上的猫头鹰,心里总觉得有点堵,说不出的恶心。 夜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异样。 院子外面的死尸也好好地躺着。 我想起老魂留在墙上的话,不由得有点怀疑。老魂,好像没有要对付我们的意思啊。 我们四个人风声鹤唳,杯弓蛇影,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要紧张一番。然而,一路上偏偏很平安。 等终于看见我们的破三轮的时候,文闯长叹一口气:这一路上,冷汗一身一身的,都快感冒了。 听了文闯的话,我不由得连连点头。 这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了,早晨的风还很冷。 我们在远处观察了一阵,确定三轮车没有什么异样,这才敢小心翼翼的靠近。 回去的路上,我冻得哆哆嗦嗦。我对道士说:我总觉得,怎么这一趟有点太顺利啊。 道士也点点头:是有点顺利,那几个阴阳人简直就是摆设剩下的僵尸虽然把咱们吓了一跳,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危险,轻轻松松就解决了。 我点点头。 文闯悠悠的来了句:不知道刘忙怎么样了。要是老魂把他放出来,咱们麻烦可就大了。 道士说:刘忙怎么说也是刘爷的人,我看老魂还没那么大的胆量,万一有什么损伤,他可吃不了兜着走。 我听到这里,心里一动:咱们要不要去刘爷家看看?李寡妇的魂还在他们家呢。 王二开着三轮车叹了口气:还是算了吧,你还嫌事不够多啊。刘爷家是他们的老巢,咱们进去了还能出来吗?这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办法把你爸治好了再说吧。 我点了点头。 道士拍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 我蹲在三轮车上一个劲的想:老魂绑走青爷,无非是为了问凤凰的事,而且我总感觉,他已经问完了。但是问完之后,这么轻易的交给我们,好像不是他的性格。连挖了心脏的秃头他都制成阴阳人,会浪费这么好的机会? 等我们走到村子里的时候,看见姚媒婆正在村口向外张望。 看见我们几个赶过来,连忙摆手。 我们四个跳下车,问她:姚奶奶,怎么了? 姚媒婆神情紧张的说:出事了。 我心里一紧,想起老魂的警告来:出什么事了? 姚媒婆说:有人把你爸和凤凰劫走了。 我一听这个就急了,掉头就往王二家跑。一边跑一边想:他们两个僵尸,把他们劫走能有什么好处?况且他们两个威力无穷,搞不好就会咬人啊。 等我将要跑到王二家的时候,我忽然想明白了。我爸虽然已经尸变,到底日子还很短,没有太大威胁。而凤凰虽然是几十年的老僵尸,只可惜被文闯的血祸害的不轻,没准还不如我爸有战斗力。那些人,肯定就趁着这个机会把他们弄走了。 等我跑到王二家的时候,看见那里一藕片狼藉。 水泥板被掀起来,扔在地上摔成了四瓣。上面的符纸有的完好,有的被扯成了两半。但是无一例外的都脏污不堪,看起来很是凄惨。 我望着黑乎乎的地下室看了一会。扭头看向围观的村民:谁干的? 那些人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人人脸上带着惧意,看样子随时打算逃跑。 这时候我才想到,我的表情肯定非常凶狠。 我定了定身,勉强换了一副笑脸:是谁把我爸弄走的? 终于,有人说了一句:好像是一辆警车。 我愣在院子里:明白了,全都明白了。老魂这是调虎离山。先绑走青爷。趁我们救人的工夫,又绑走了我爸,怪不得,怪不得一路上都没有见到李有恨。 我扭头就往外面走,正好看见赶过来的王二。 王二拽住我:你要去干嘛? 我说:去县城,找老魂要人。 王二跺跺脚:你打得过李有恨吗? 我指了指王二,又指了指道士:你们全都跟着我去。咱们全都上,应该没问题。 王二摇摇头:打得过也没有,老魂肯定早就跑了。 我瞪大眼:跑了? 王二叹了口气:你想啊,他为什么这么轻易把青丫头还给咱们?咱们欢天喜地开着破三轮回家,他就趁着这个工夫,坐着小轿车跑了。没准带着你爸还有凤凰,直接去找那个村子了。 我着急:那咱们也别耽误了,咱们也去啊。 王二直接来了句:咱们不知道村子在哪。 一句话把我噎的说不出话来了。 这时候道士也赶到了。 道士说:天下,别着急,现在青爷在咱们手上,咱们慢慢问。别管早走晚走,肯定能把人救回来,正好让老魂给咱们探探路,你放心吧。 我看见道士很有自信的样子,也就慢慢的放下心来。 我妈一直和姚媒婆呆在一块,也不知道姚媒婆使得什么手段,我妈心情好了很多,看见这个,我不由得放心多了。 道士和王二把青爷救醒之后,倒头就睡。用他们的话说,他们身上,旧伤未愈,这两天又来回奔波,再不歇歇,恐怕早晚得死在街头。 我们什么都没来得及问,这两个人就鼾声四起了。 我挠挠头,看他们实在累的够呛。只好让他们先睡。 那边,文闯正在和青爷鬼鬼祟祟不知道干什么。 我悄悄走过去,只见文闯一脸爱意的看着青爷。 我心里想:这小子不会是看上青爷了吧。 我正要问一句,忽然青爷来了句:好孩子。 我一听这个差点吐血:这是什么情况? 青爷听见动静,扭头看了看我:我是凤凰。 我呆在那里:你是凤凰? 然后,只见她使劲把文闯抱在怀里,流着眼泪:这些年过的好苦啊。 我偷眼向文闯看了看,这小子脸上的表情哭笑不得,极其尴尬的看着我。 我见文闯这个丑算是出大了,不忍心再看,嘴角含笑回过头去。刚要出去,忽然听见啪的一声,一个打耳光。 我扭头,看见文闯捂着腮帮子,一脸委屈的看着青爷。 青爷叉腰站在那里,指着文闯的鼻子骂:老子是桐柏青爷,你敢占我的便宜?信不信我砍了你?我的砍刀呢?刀呢? 青爷的砍刀早就被我们给扔了。她扭头看见放在菜板上的菜刀,顺手抄了起来。 文闯见苗头不对,早就一溜烟跑到院子里面去了。 一时间,村委会鬼哭狼嚎,鸡飞狗跳。 我哈哈大笑,坐在门槛上看热闹。 青爷见文闯健步如飞,实在撵不上,于是使了一手撒手锏的功夫,菜刀脱手而出旋转着朝文闯飞了过去。 起初的时候,我还以为青爷是根文闯闹着玩的,直到这菜刀扔出去,才发现她真是动了气了。 眼看文闯就要被菜刀砍中,我不由得惊呼一声。 文闯也算是久经沙场了,听见身后动静不对,连忙向前一窜,趴在地上。 那菜刀从他身前飞过去,旋转着钉在大门口的土墙上。 正好这时候从门外进来一个人,那菜刀距离这人的脑袋不过二十来厘米,只听这人尖叫一声,紧接着两眼一翻,晕倒在地上了。 这人是木夯无疑,估计是听说我回来了,来看我的。 我连忙把她扶起来,又是掐人中又是拍后背。总算弄醒了。 没想到木夯刚一睁开眼,猛地看见青爷就站在面前,不由得全身开始哆嗦。 我连忙安慰她:没事,没事,误会。不是砍你的。 木夯这才慢慢安定了下来。 我问她:你怎么没去上学? 木夯翻翻白眼:天下,你逃学逃地都忘了日子了吧,国庆节了,一个星期不用上学。 我点点头,答应了一声。 木夯两眼放光没兴奋的说:这下,我可以跟你一块去玩了。这两天听说你们东跑西颠,我也想去只可惜还要上学。 我苦笑着看了看木夯的身子,骨瘦如柴。 只好岔开话题:我饿了,你们家还有肉吗? 木夯想了想:猪下水好像还有点。 文闯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我也去,我也去。 然后我们四个年轻人结伴向木夯家走。 说来也奇怪,青爷和文闯刚才还要拼个你死我活,这才几分钟的工夫,又开始有说有笑。 我试探着问了问青爷,知不知道刚才她自称凤凰的事。青爷茫然的摇了摇头。 我又问她知不知道被老魂拘走的事。 她仍然摇了摇头。 我心里踌躇:就凭青爷这个一问三不知的样子,我们能找到凤凰的村子吗? 到了木夯家,猪先生猪太太都不在,我们也不客气,坐下来就开始吃。 吃到一半,我忽然想起爸妈来,不由得满面愁容。 文闯满嘴猪油:天下,今朝有酒今朝醉,发愁能救人吗?你等着,我去买酒。 我想了想,文闯说的也对。发愁有什么用,好好吃饭睡觉,然后拼命去做就行了。 我正在给自己默默打气。文闯像一阵风一样逃了进来。手里边还提着两瓶酒。 这时候,杂货店老板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兔崽子,又偷东西,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青爷站起来,喊了一嗓子:我是桐柏青爷,有本事先收拾我。 门外顿时销声匿迹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迁庙 青爷以前确实是威风面,领着一帮手下到处打家劫舍,谁敢说什么了。但是自从她出事之后,树倒猢狲散,那些小弟跑了个干净。 所以她现在一个名号能吓退杂货店老板,我还是有点吃惊。 文闯得意洋洋:这还想不明白?你忘了上次咱么抓老魂?青爷一个人拿着砍刀砍警察,那事可是全村人都看见了的,几天的工夫就传遍大街小巷。青爷是没有跟班了,但是可比以前还要威风。 我点点头,心想:怪不得,敢直接跟警察对砍的黑社会,几百年也看不见一个。 我们在木夯家胡吃海喝,反正猪先生猪太太两个大人不在家。我们也没什么规矩。 文闯没吃惯猪肉,一边吃一边忐忑不安的问:木夯,你爸妈什么时候回来?看见我们这么糟蹋东西不会跟我们要钱吧。 我摇摇头:你瞅瞅你那点出息。 木夯也捂着嘴笑:要钱就让王天下给。 我们闹了一会,木夯终于告诉了文闯实话。原来,猪先生和猪太太去临县买猪崽去了,今天晚上肯定是回不来了。 文闯一听这个。顿时喜上眉梢。转身又给自己盛了一碗猪肉。 木夯大手大脚惯了,根本不在乎这个,对我和青爷说:我一个人在家害怕,想让你们帮个忙,今晚上做个伴。 我和青爷还没说话,文闯先一口答应:行啊,明天的早饭正好也在你们家了。 实际上这时候还不到中午,但是我们三个忙活了一夜,早就困了。吃饱了饭,一歪脖子,纷纷睡着了。 睡着了之后,我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叫我。声音很苍老,也很慈祥。 我睁开眼睛,发现面前站着一个人。头发胡子都白了,但是很面生。不像是我们村的。 我问他:你是哪位? 老爷爷说:天下,我想求你一件事。 我挠挠头:求我干什么? 老爷爷说:咱们现在的土地庙,风水不好,所以,想找你跟村长书记什么的说说,搬到原来的地方去。 我奇怪的问:你怎么自己不去说?哎?看你也不像是我们村的啊。 那老爷爷笑了:你不认识我啊,我死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我听了这话,打了个哆嗦:我看见死人了? 老爷爷说:我是代表大家来的,这些个小鬼也是一样的想法。 我抬头看了看,院子里灰蒙蒙的,里面许多黑影飘来荡去。 我头皮有点发麻:说事就说事,你带这么多小鬼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要挟我呢。 我这么说,其实是在试探这个老头。 没想到,让我看见这老爷爷眼中闪出一丝恶毒的光芒,好像我看穿了他的把戏,以后要小心着点一样。 但是,这只是一瞬间的事。 紧接着,他又恢复了慈眉善目的样子,对我好言想劝:小兄弟,村长那可是当官的,天上的星宿下凡。咱们这个鬼鬼祟祟的,不敢跟人家打交道。所以把,就麻烦你给递个话。 我想起村长那副脑满肠肥的样子,实在想不出来他到底是什么星宿下凡。 不过,老爷爷这么说了,院子里又飘着那些孤魂野鬼。我心里还是得掂量掂量。 我想了想,对他说:要想拆土地庙,光我说不行啊,土地爷同意吗?别等着明天我把土地庙拆了,土地爷又来找我算账了。 老爷爷一拍大腿,满面红光:你就放心吧,土地爷巴不得换个风水好的地方呢。土地庙的风水好了,我们就能投胎到个好人家。土地爷面上有光。怎么?你不信?要不你自己问问他,他老人家就在你身后呢。 我一扭头,看见一个巨大的蛇头正在我脖子后面,血红的芯子一伸一缩,冲我脸上舔过来。 我吓得一哆嗦,猛地醒了过来。 我睁开眼,发现天已经黑了。 木夯和青爷不知道哪去了。木夯家的电视还开着。文闯坐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 我稍微动了动胳膊,叹了口气。觉得口干舌燥。 正要站起来去倒杯水,忽然听见耳边有个声音说:小兄弟,别忘了啊。 这声音吓得我差点摔在地上。我哆哆嗦嗦的看了周围几眼,什么也没有发现。 只有电视机里的屏幕,照的这里忽明忽暗的。 我暗骂了一声:奶奶的,干吓唬我,明天找王二学学镇鬼符怎么画,还制不了你们了。 我走到电视前面,想随手把它关了。没想到,刚走过去,电视里面的一个人忽然转过身来,死死地盯着外面。 我吓了一跳,身子戳在电视前面动弹不得。 电视里面的演员看镜头是常有的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是在看我。 我正在惊慌失措的时候,忽然,我看见那个人在冲我微笑,笑的很诡秘,紧接着,一张脸迅速的衰老,头发变黑,皱纹密布。分明变成了meng中的那个老头。 我再也忍不住了,随手把电视关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我看了看表,凌晨一点。 我睡了一下午,半点困意也没有。但是其余的三个人偏偏就像是百年没睡觉一样,始终不肯醒来。 我摸黑爬到沙发上,蜷缩着再也不敢动弹。 这一夜始终没有什么动静。我干巴巴的,被枯燥和恐惧包围着,折磨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等众人都睡醒了之后。 我郑重其事的对他们说:村里的土地庙得换个地方。 木夯揉着眼睛说:你又瞎想什么呢,自己的一大堆事情还没有理顺清楚,管人家什么土地庙干什么? 我想了想说:昨晚上土地爷找我来着,求我帮他跟村长谈谈。 我这话一出口,木夯一声惊呼:我以为文闯能看见鬼就够厉害的了。没想到天下你更厉害,还跟神仙说过话。 文闯知道土地爷的底细,马上插嘴说:他算什么神仙啊。就是个会点门道的蛇而已,我都不稀罕搭理他。 木夯把眼一瞪:我看你是不想来我们家吃东西了。 文闯马上蔫了:没有没有。 我挠挠头:你们跟我去吗?找村长。 我知道这个活不好干,因为我说白了还是个小孩,平白无故说让村长搬土地庙,怎么想都不大可能。 不过,我们四个小孩去,分量可能还大点。尤其是青爷,好歹也是社会上的一号人物。 我们四个到了村长家里,村长还在吃早饭。 我把来意说明。其余的三个人开始吹捧。 什么我是王二的大侄子,已经得到真传,看风水的本事青出于蓝。什么文闯目能见鬼,那些先人在新土地庙夜夜鬼哭,搅得四邻不安。 看得出来,村长有点被我我们说动了。 我继续煽风点火:旧土地庙下面的人已经挖出来了,再也不会有什么乱子了,您老就同意了吧。 村长想了想,一拍桌子:好吧,我就同意了你。给王二个面子。 我真没想到村长这么痛快就同意了,本来以为还要来上个三四趟呢。 我们几个美滋滋往外走,我却总觉得有点猫腻,王二虽然会捉鬼,不过,他一个成天偷东西的老光棍,在村长这能有什么面子? 想到这里,我趴在窗户下面听。 只听见村长儿子不满的说:爸,王天下那小子胡说道,你怎么就听了他的? 村长冷笑一声:小兔崽子,你就不想想。这重新盖土地庙,不得花钱吗?钱是村委会的,但是花多少咱们家说了算,到时候悄悄装起来一部分不就行了? 村长儿子说:盖个土地庙,狗窝差不多,能画几个钱?加上砖也没有一百块。 村长骂道:真是榆木脑袋,前两天下雨泡朽了?你干嘛非盖成狗窝啊?有多大盖多大。用最好的砖,贴最好看的瓷砖。有人问就说是为了孝敬死人。 村长儿子这才恍然大悟,连连称高。 我趴在窗户外面也恍然大悟,连连称高。 村长的动作很快。 我们刚刚回到木夯家,就听见村长在大喇叭里面喊:老乡们,老乡们。现在征几个壮劳力,现在征几个壮劳力,一人五十,一人五十。咱们把土地庙搬一下。咱们把土地庙搬一下。让先人安心,为子孙造福。 我们几个听着这广播嘿嘿直乐,只有木夯一声不吭。 我问她:你怎么了? 木夯担心的说:以前我爸妈买猪崽,总是第二天早上就回来了,现在都快要中午了,怎么还不见人呢? 我扭头看看门口,人来人往,偏偏没有猪先生的影子。而头顶上的天也雾蒙蒙的。没有半点阳光。 我叹了口气,只好说一些不着调的话安慰木夯,可能是猪崽跑了,逮猪去了,又或者装的猪太多,超载,让警察扣下了。 木夯听了我这话,也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我们说了一阵,忽然,看见门外一大群人乌泱乌泱的跑了过去。 我们不知道怎么回事,连忙走出去。 看他们跑的方向,好像正是新土地庙那里。 第一百三十九章 剔魂 我看这些人急匆匆向新土地庙方向跑去,明显是有什么事。 于是我连忙拽住一个人,着急的问:出什么事了? 那人一把将我甩开:小屁孩别捣乱。 我脾气上来了,使劲揪住他的衣服:你他妈的。 那人五大三粗,也急眼了:你敢骂我,今天老子让你,哎呦,卧槽,你们哎?青爷也在啊,别别别,闹着玩呢,哎 有青爷在场,很快我们就知道了。新土地庙下面挖出来了东西。至于具体是什么东西,乱哄哄的这个人也没有听清楚。 于是我们这些人也跟着人群往前跑。跑了两步,我一扭头,发现木夯连门都没锁。 她们家不少值钱的东西,我叹了口气,回头又帮她锁门。 这么一耽搁,刚才还乌泱乌泱的人群全都跑走了,大街上只剩下了我们几个人。 等我们赶到土地庙的时候,看见乡亲们站了一个大圈,手里拿着锄头镰刀铁锨,总之各式各样,十般兵刃齐上阵的意思。不过,看他们个个神情紧张,好像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我拉着木夯挤进去,看见新土地庙已经被拆了。只剩下一个浅坑,坑里面盘着一条蛇。身上花花绿绿的花纹,油光闪闪。一双蛇眼阴沉着打量着我们。 村长站在最前排,三闷充当了保镖,谨慎的护着他。 村长看我走进来,对我说:天下,你小子看风水的本事还真不赖呢。果然这里风水不行,都长出妖物来了。 我心里想:这哪是妖物啊,这是土地爷啊。但是这种话不能明说。我正在想办法的时候。 有村民在后面喊:咱们一块把它打死算了。紧接着,一呼百应,不少人都有这种想法。 浅坑里的花蛇警惕的吐着信子,毫无疑问,它能听懂我们的话。 我硬着头皮说:村长,这东西不能打死,得罪了它,咱们还有好日子过吗? 村长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别管怎么说,这东西已经有灵性了。照我说,咱们摆个香案,上点贡品,把它请走就算了。 想不到村长一个优秀的共产党员,居然对封禁迷信这一套这么熟悉。 很快,香案摆好了,在场的村民挨个上香。 每个人嘴里都念叨着:请您老人家换个地,咱们好聚好散之类的。 轮到我了,我也照例念叨了一遍。刚要把香插上。忽然,耳边听见有人叫我:天下。 这声音突如其来,我冷不防吓得胳膊一抖,差点把香掉在地上。 我左右看了看,旁边根本没有人。 正在疑惑的时候,一扭头,迎上了花蛇的目光。不自觉的,我认定刚才那一声是它叫的。 于是我在心里试探着说:土地爷,是你吗? 只听见花蛇苦笑一声说:我还是哪门子土地爷啊,差点被人乱刃分尸,幸好有你一句话,留下个全尸,不过,也要被人赶走了。 我对它说:不是你让我给你迁庙的吗?怎么现在弄成这样? 土地爷着急道:我本以为是先盖新庙再拆旧庙,谁知道你们这村长反着来,我是一点准备都没有。现在不死人倒好,万一死了,我看他跟谁报道去。 我心里想着:万一人家死的是党员,根本不在乎这个呢。不过玩笑归玩笑,我对土地爷说:这样吧,您老人家还是暂时躲一躲,等晚上差不多了,钻到新庙下面去不就行了? 土地爷叹了口气:也只好这样了。你让他们散散,让出条路来,别吓着他们。 我心说你可真是高看自己了,一条蛇有什么可怕的。 但是我还是站起身来,对身后的村民说:都让让,它要动了。 那些人先是一脸怀疑的看着我,紧接着,眼睛里露出一丝诧异,随后,是惊恐,纷纷逃窜。 我正在奇怪,木夯拉着我使劲向后退,差点把我拉倒。 我心里奇怪:不就是一条蛇吗?你们至于吗? 但是我一回头,连我自己也吓了一跳。花蛇已经从浅坑里面爬出来了。露出钱坑里面的软土,而那片软土正在不停地蠕动,紧接着,里面争先恐后的爬出来一团团的小蛇,不知道有几千条。 很快,它们爬的满地都是。 那些村民鬼哭狼嚎,瞬间就跑了一半,剩下几个胆大的,也是手握兵器,战战兢兢。 花蛇冲我看了一眼,慢慢的走了。 那些小蛇乱爬了一阵,终于也跟上花蛇,浩浩荡荡出村了。 村长摸了一把汗:来几个人,把这里填上,不用土,用水泥。 忙带现在,也已经中午了,我们四个人慢慢向回走。半路上看见王二和道士,两个人神采奕奕的走过来。看样子,已经好多了。 王二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大侄子,干得不赖,真是名师出高徒啊,哈哈。 我拉着脸:二大伯,你什么时候教过我啊。 王二摆摆手:这还用教吗?就那么点事,你跟着我这么长时间了,难道还没学会? 然后他指了指青爷:丫头,你跟着我们两个来一趟。有点事问你。天下,你们三个不用来了。 王二要问的事,成是和凤凰有关,凤凰说救我爸的关键,所以我和文闯全都跟了上去。 以前一直咋咋呼呼说要跟着我们抓鬼的木夯临阵脱逃,说要回去看家了。 我看王二已经走远了,也没多想,嘱咐了她几句就跟她告别。三步并作两步,向王二家走了。 王二家被我爸和凤凰祸害了一番,墙壁变得坑坑洼洼,台阶也塌的七零落,不过,总算能对付着走下去。 等我到了那间大屋的时候,看见王二和道士已经开始了。 屋子正中央挂着一块大白布,就像是第一次抓王大胆时候一样。 我不敢打扰,远远的绕过去,看见白布上一个人影,静静的站在上面。周围点着一圈的蜡烛,把这里弄的阴气弥漫。 王二和道士倒没有着急着问话。反而拿着朱笔在几张符纸上画来画去。 我看见文闯一脸紧张的在旁边看着。捅了捅他:现在什么情况? 文闯皱着眉头:什么也问不出来。青爷的魂魄和我妈的魂魄有点融合的意思了,一会说她自己是青爷,一会说她自己是凤凰,前言不搭后语,一件事总掺合着另一件事。 我点点头,问他:我二大伯这是干嘛呢? 文闯说:想办法,把魂魄剔出来。 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剔魂这一说。虽然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但是听起来似乎很血腥。 过了一会,我听见道士在白布的一段轻轻的喊:凤凰,凤凰。 白布上面的黑影明显的动了一下,慢慢的靠拢过来。道士眼疾手快,伸手在上面贴了一张符。把魂魄定住了。 随后,道士冲王二点了点头。 王二凑上去,开始在白布的另一端写字。一边写一边念叨:青丫头,这是你的生辰字,赶快来这里吧。 青爷的魂魄明显挣扎了一下。但是被道士的符纸压着,始终动弹不得。 王二并不着急,不停的在另一端写写画画,嘴里嘟嘟囔囔。 青爷的魂魄也开始剧烈的挣扎。那块白布开始震颤起来。 王二的神色也慢慢由轻松变为凝重,两脚在地上慢慢的迈着步子,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依着卦方位,过很久,才在白布上面写上一笔。 这时候,我看见那道影子正在发生变化。 有一部分,仍然被符纸压着,但是更多的地方,开始慢慢的向王二伸展过去。 王二怒目圆睁,忽然大喝一声,手里拿着毛笔,手下不停,迅速的画了一个人形轮廓,正好把刚才的生辰字等等全都囊括进去了。 说实话,这人形画的拙劣不堪,但是效果很明显。 我看见那道黑影猛然间就被吸过去了一大半,争先恐后的往人形里面钻,似乎把那里当成了自己的身体。 片刻之后,那道影子绝大部分已经充满人形,和道士用符纸困住得部分,只有一线相连,似乎稍微拉扯一下就会断掉。 王二长吁一口气,大喊了一嗓子,声音在屋子里面嗡嗡响。然后,饱蘸浓墨,朱笔自上而下划了下来。 一道红线猝然出现在白布上,像是带血的利刃,那一线相连的黑影,一触即断。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道士喜道:成啦。 然后,我看见他们用两张符纸,分别把魂魄引了下来。 青爷的魂魄被送到了身体里面。而道士手拿的那一部分,应该是凤凰的魂魄碎片了。 我激动的问王二:怎么样?咱们可以问问题了吗? 王二摇摇头:还不行。这一点魂魄受到的损伤有点大,必须得静养几天。 一听这话,我忽然想起来当年王二养小鬼,把好端端一个彪悍的王大胆养成了怂包。不由得摇摇头:我看,这事还是交给道士来做比较靠谱。 第一百四十章 土地爷的回报 我看见王二和道士把青爷的魂魄引出来,一分两半,算是把凤凰那部分给剔出来了。 现在不仅凤凰要休息,连青爷也要缓一缓,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手术,必须休养一段时间一样。 现在大家都有事情忙,只有我和文闯,百无聊赖,开始在大街上来回遛弯。 我们两个谈天说地,信口胡吹,但是都小心翼翼的绕开了一件事。那就是我爸和凤凰。 我们谁都不愿意揭对方的伤疤。因为这件事目前还没有办法解决。提出来只能徒增伤感。 我们嘴上都没有说,但是行动上从来没有落下。一直在想办法救他们。 过了一会,文闯揉揉肚子:有点饿,咱们好像没有吃早饭。 我抬头看看太阳:好像午饭也没吃。 文闯犹豫着东张西望:也不知道猪先生和猪太太回来没。不然的话,去木夯家吃饭不错。 我哈哈大笑:你小子可真是吃上瘾了。 我虽然这么说,但是有猪肉谁愿意吃咸菜啊。我们两个人溜溜达达就到了猪先生家门口。 文闯推推我:猪先生挺喜欢你的,你去看看,他的破三轮在不在家。 我当仁不让,装作不经意从木夯家门口经过。然后随意的向院子里瞟了一眼。随即,跑了回来:院子里什么也没有。猪先生不在家。 我和文闯摩拳擦掌,兴冲冲走到木夯家。然后轻声喊:木夯? 木夯从屋子里面跑出来,看见是我们两个,居然转身又回去了。 我们两个一脸茫然,跟着她进屋:木夯,怎么了这是? 木夯皮笑肉不笑看着我们两个:又是来蹭饭的吧。 文闯就嘿嘿的笑,然后假装关心的问:你爸妈还没回来呢? 木夯神色一暗,点了点头。 文闯眼睛眉毛里都是喜色,也不用木夯吩咐,自己开始煮肉。 我在木夯家玩了一会,眼看酒足饭饱,天色已晚,所以拉着文闯想走。 文闯依依不舍:要不咱们把晚饭也解决了吧。 我叹口气:你不怕晚上猪先生回家? 我们正在商量,木夯说:天下,再玩会吧,天黑了我害怕。 我想想也是。于是重新坐下来,变着花样逗木夯玩。 文闯一直在木夯家乱蹿,我们谁也没有管他。不料,他走了一会,忽然,哎呦一声,摔了一跤。 我连忙把他扶起来:怎么了这是? 文闯坐在地上挠头:有东西绊了我一下。 我们连忙往地上看。 这一看吓了一跳。借着电灯光。我们看见地上趴着两三条蛇。 木夯顿时就尖叫起来。那声音尖锐无比,差点把我的耳膜震破了。 我捂着耳朵安慰她:别害怕,我马上把它们弄走。 我随手拿起门边的扫帚来,把着两条蛇甩手扔到了门外。 然后对木夯说:没事了,没事了。 但是木夯仍然尖叫不止。指着地上说:还有,还有。 我一扭头,看见那几条蛇仍然在那里趴着。我心里疑惑:刚才不是扔出去了吗? 幸好这些蛇也没有毒,我轻轻把它们挑起来,甩手又扔到了院子里。 结果一回头,正好看见两三条蛇从桌子下面掉下来。 我意识到情况有点不妙,连忙弯腰看桌子下面。 桌下的情况触目惊心。无数的躯体互相勾连,盘着不知道多少条小蛇。互相缠绕在一块吐着信子。 这下不光木夯尖叫,连我都要崩溃了。 我大喝一声:文闯,咱俩把这桌子扔出去。 木夯看着桌上的剩饭:扔出去有点浪费啊。 我哪顾得上这个,甩手把那些碗碟扫下去了,然后和文闯把桌子抬起来,喊了个:一,二,三。随手给扔到院子里面去了。 本以为一切平安了。 没想到,桌子扔下去之后,开始从别地方钻出小蛇来。 木夯快要崩溃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随时可能翻白眼。 我拉着木夯对文闯说:咱们得走。 等我们跑到院子里才发现,想走也没那么容易,院子里的小蛇已经乌泱乌泱的爬满了。 木夯大哭不止: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和文闯也惊诧不已,一时间没了主意。 正在着急的时候,忽然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叫我:天下 我扭头,看见门口方向一条花蛇。看样子,分明是之前的土地爷。 我知道这条蛇可以和人交流,不用张嘴就可以对话。 我气不打一处来,恨恨说道:这不是恩将仇报吗?弄这么多蛇到底想干什么? 土地爷说:我白天搬到旧土地庙一看,真是出乎意料,这庙虽然还没有盖好,但是光看外面的架子,就知道出手不凡,简直可以比得上一座佛寺了。看看四里乡的,能住得起这么好的土地庙的,也就我一个。这还多亏了你帮忙啊。 我不满的说:那还不好? 土地爷说:所以,我今天来报恩。天下兄弟,你们跟着我走一趟吧。 随即,院子里的小蛇纷纷退让,给我们三个清出一条路来。 土地爷在前,我们三个人在后,一步步的向外走去。 它虽然说的很亲切,而且叫我:天下兄弟。但是我心里总是忐忑不安,生怕一不留神就着了他的道。 一会的工夫,我们已经来到旧土地庙。这里已经变成了一片工地,看样子,果然规模巨大。 工地上密密麻麻吊着很多小蛇。最初看起来很杂乱,渐渐的,我发现它们像是包围了什么东西。 我跟着土地爷走进去。看见它们困着一团东西,像是白雾似得,在蛇阵中间左冲右撞,但是始终不敢逃出来。 文闯轻轻说了句:它们抓住了几只鬼魂。 随即,我听见土地爷呵呵的笑:天下兄弟,我知道你们一直在问魔王的事,这几个小鬼,就当是我还你的人情了。 我问土地爷:这几个小鬼,哪来的? 土地爷说:魔王占了土地庙,有些人不明所以,死了人仍然去那里报到,死人的魂魄就被魔王给抓了。做了鬼奴。前两天魔王被你们困住,这小鬼奴却没有逃走,正好让我给一网打尽了。 我想了想,也是,当初只顾着问凤凰,倒也把这几只小鬼给忘了。 小蛇像之前一样让开了一条路,让我们三个人慢慢向那几只小鬼走过去。 木夯已经吓得哆哆嗦嗦,死死地抓着我的衣服不住的发抖。 我握着她的手安慰她,然后继续坚定的向前走。 我们还都是孩子,见了鬼吓得屁滚尿流很正常。但是仙子阿,我已经做到坦然了。 可能,已经见过了太多的鬼,又可能,这几只鬼和凤凰有关,我救人心切。 等走到那几只鬼身边的时候,我看见白气里面站着几只小鬼,个个神色疲惫,一脸警惕的看着我们。 文闯张了张嘴:我是凤凰的儿子。来问你们点事。问完了,你们爱上哪去上哪去,绝不阻拦。 有了这个保证,我看见那几只小鬼的神色明显轻松下来。 文闯看起来一脸平静,实际上声音都激动的发抖了,他问道:凤凰的家在哪,你们知道吗? 那几只小鬼摇了摇头,其中一个领头的站出来说:我们都是咱们王庄人,不知道凤凰是哪来的,也从来不敢问。 这鬼的声音飘忽不定,被风吹的时而在左,时而在右,也难怪大家害怕。 文闯正要再问,拿下小鬼却抢先发话了:实际上,我们知道的事,你们差不多都已经知道了,不过,有一件事,凤凰可能没有告诉你们。 我好奇的问:什么事? 那个小鬼说:你们把凤凰带回家之后,有没有觉得,她有的时候说话有点颠三倒四,个别的地方模糊不清? 我想起来凤凰来自己家在哪都记不大清楚了,不由得点了点头。 那小鬼说:本来这些事她肯定记得。刚刚来到土地庙的时候还嚷嚷着要回去报仇,后来统统忘记了,这是有原因的。 我催促他:快说,什么原因?怎么做能让他想起来? 小鬼说:两年前,凤凰已经把身子调理的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了。魂魄可以自由从身体里面出入,只不过,仅限于土地庙这一块地方。她当然不甘心,没日没夜的琢磨着怎么逃出去。正好,有个丫头闯了进来,就是你们叫她青爷的那位。然后,凤凰和青爷换魂,没想到中途失败,一部分魂魄反而留在了青爷身体里面。 我点点头,这些我们都已经知道了。 小鬼接着说:换魂这种事,大耗元气,失败了更是难受。所以,凤凰经过那一次之后,意识到换魂实在太危险,搞不好,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了。于是,她想了另一个办法逃出去。那就是,化整为零,把魂魄藏在不同人的身体里面,零散着逃出土地庙。 我听得匪夷所思:魂魄还能这样? 文闯却听出端倪,问道:除了青爷,还有谁? 小鬼说:没错,还有一个人,身体里面也有凤凰的魂魄。那个人就是傻西。 第一百四十一章 傻西的魂魄 我听见小鬼说道傻西的名字,不由得吃了一惊:她也参与了? 小鬼说:你想啊,谁没事会来土地庙坐着啊。也就是傻西,没事来这里遮风挡雨。本来凤凰不想找她的,知道她脑子不够数。不过,实在没有办法了。 我觉得头有点大,拍拍文闯的肩膀:咱们有多久没见着傻西了? 文闯也是一脸愁容:估计早就投胎了吧。 那几个小鬼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纷纷乱出主意。 有的说:投胎不要紧啊,把小婴儿找出来,直接弄死,不就找到魂魄了嘛。 但是马上有鬼反驳:你怎么知道哪个小婴儿是? 之前的小鬼信心满满:土地爷不是在这吗?让他打听一下呗。 我回头问土地爷:你给打听一下呗? 土地爷怒道:打听个屁,投胎之前喝了孟婆汤的。 文闯回头看了看我:天下,要不然,咱们去乱葬岗碰碰运气?万一傻西还在呢。 我有点心慌:现在啊? 文闯拽我:走吧,先过去看看再说。 我挠挠头:文闯,咱们先说清楚啊,你这次要是再吓唬我,我就踹死你。 文闯摆摆手:我哪次是故意的啊。 我们三个人辞别了土地爷,慢慢的往乱葬岗走。 我回头,看见木夯仍然跟着我们,于是对她说:木夯,你先回家吧。大半夜的,挺吓人的。 我说了一句话,木夯也不回答,只是低着头走路。知道脑袋撞在我身上,才直愣愣抬起头来。 月光照在她的脸上,亮晶晶的,好像是在哭。 我心里一紧张:你怎么了? 不问还好,我这么一问木夯的哭声更大了:我爸妈还没有回来 我这才想起来,猪先生买猪崽往往是在早晨回来,但是现在已经晚上了,还不见他们回家,难怪木夯着急。 我安慰她:你别着急,猪先生去哪去猪崽了?你告诉我们,我们帮你找找。 木夯哭着说:我不知道具体在哪,只知道去了唐河。 我和文闯商量了一下,对木夯说:这样,先把你送到姚媒婆家去,我们两个沿着县公路往唐河那走,看看能不能碰上。 木夯摇摇头:我要跟你们一块去。 我们两个只好点点头。这一路上,木夯一直在小声啜泣,谁也不想开玩笑,一时间,气氛很是低迷。 我脑子里觉得乱纷纷的,心想今年真是多事之秋啊。 正在踌躇的时候,木夯忽然跳起来:我家的车,我家的三轮车。 我和文闯吓了一跳,连忙看了看周围:什么也没有啊?木夯该不会是出现什么幻觉了吧。 我正要问她,却看见木夯猛地跳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向村外跑去。我担心她出事,连忙跟上。 没想到,只是跑了几秒钟,我忽然听见在极远处,断断续续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车声。 这声音极小,我什么也听不出来。 但是木夯拍着手说:我们家的三轮车。我们家的车就是这种声音。 我怀疑的看着她:这也能听出来? 我们沿着村外那条土路走了十分钟,终于看见远处的车灯,晃晃悠悠的拐过来。我们三个继续向前走,五分钟之后,我终于判断出来这确实是一辆三轮车。 木夯带着我们兴奋的跑过去,那辆车越来越近,我已经认出来了,确实是猪先生的车。 木夯眼巴巴等了一天,这时候终于看见父母平安回来,就别提有多激动了,大笑着,迎着车跑过去。 我正抱着胳膊站在路边,乐呵呵的看。 文闯忽然拽了我一把:天下,有点不对劲。 我听这话吓了一跳:怎么了? 文闯指着越来越近的三轮车说:这车,好像没有打算减速。 我看了一眼,好像还真是。照着这个速度,四五秒之后铁定撞上木夯。 木夯显然也发现不对了,但是她仍然站在路中间,挥舞着胳膊:妈,我在这呢。 眼看已经来不及了,我飞身跑过去,使劲拽了她一把。三轮车贴着我的身子呼啸而过,我和木夯倒在路边的苞谷地里。 木夯从地上坐起来,看着三轮车越来越远的尾灯,哭道: 我和文闯同情的看着木夯,安慰了她一会,打算把她送回家。 一路上木夯都在嘟囔:我爸我妈怎么不搭理我? 我说:可能天太黑了,他们着急回家,没有看见你。 等我们终于回到木行家的时候,看见他们家灯火通明,屋子里的灯,院子里的灯,甚至大门口的灯都打开了。 我拍拍木夯的肩膀,和她并排走回家去。 屋子里面,猪先生和猪太太安然无恙的坐着,一人手里拿着一杯水,看来是渴坏了。 木夯进屋,喊了一声:妈。 没想到,这一嗓子吓了猪太太一跳,手里的杯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猪太太抬起头来,神色慌乱,看见是木夯,紧张的神色缓和了不少,一把将她拉过来:木夯啊,来这边。 木夯在那嘟囔:刚才在路上我叫你们,你们也不搭理我。 猪太太在那小声的解释。 我扭头看了看猪先生,他正在直勾勾盯着手里的水杯,好像在看里面有没有什么东西似得。 我见他们两个都不理我和文闯,只好冲文闯摆摆手:咱们还是走吧。 从木夯家走出来,我自言自语的说:猪太太好像心神不宁的。 文闯点了点头:可能遇上劫道的了,这么晚才回来,不过人回来了就好。哎,别人家的事咱们别瞎打听了,还是顾好咱们自己吧。乱葬岗去不去? 我硬着头皮说:去,能不去吗? 自从把武闯挖出来之后,我已经是乱葬岗的熟客了,动不动就要过去一趟。 以前总是希望平平安安,鬼神远避。而这次还要巴不得他们都上来,让我指认一下,里面有没有傻西。 这时候天还不算晚,家家户户都亮着灯。 我们两个都不说话,沉默的走出村子,把那些灯火抛在身后。 乱葬岗一如既往静悄悄的。 我小声问文闯:你知道傻西的坟在哪吗? 文闯摇摇头:不记得了不过,好像有个大概印象。 我叹了口气:凑合着找找吧,还不一定在不在呢。如果傻西在的话,你肯定能看见是吧。 文闯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除非她故意藏起来。 这个我倒不担心,就傻西那个智商,她也知道藏? 我们在坟头上踉踉跄跄走了几步。 我东张西望的看,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一团火光。在黑暗中格外显眼。 我连忙拽了拽文闯:有情况。 我们两个蹲下来。藏在一座荒坟后面,脑袋慢慢的伸出去。 现在可以断定,那是一团火光,在黑暗中飘忽的燃烧着。 我轻声向文闯说说:这是鬼火吗? 文闯摇摇头,忽然伸出手来,把我的脑袋死死地按在坟头上。 我大吃一惊,心说,果然到了这种地方你小子就要不正常。 我的脑袋顶在荒坟上,我剧烈的挣扎,但是被文闯死死地按着。我想呼叫,但是一张嘴,坟头上的土就往嘴巴里面灌。我一想这里面还埋着一个死人,就恶心的要死。 这时候,我感觉到文闯凑到我耳朵边上,小声的说:你别出声。不然有危险。 于是我不挣扎了。 慢慢的,文闯放开了我。我抬起头来,愤怒的瞪着他。 文闯冲我摆摆手,指了指那团火光。 我看见火光正在很不正常的摆动,好像被什么人拉扯一样,做出各种各样,奇怪的形状。 与此同时,我也觉得身上凉飕飕的。 文闯不说话,我也就一直不发声。 过了一会,文闯终于极小声的对我说:李有恨也在这里。 我吃了一惊:在哪? 文闯指了指火光附近的小树:在树上。 我抬起头,仔细的看了看那棵树。 果然,树上有一个人影。树枝正在微微的颤动,人影也随着树上上下下的起伏。 那棵树并不粗壮。李有恨居然能稳稳的站在上面。我不由得心里有些不安。 我问他:李有恨来这里干嘛? 文闯小声说:我怎么知道?那团火烧的好像是纸钱之类的东西。刚才乱葬岗的小鬼都被他吸引过去了。 我惊慌的看着那里。 转眼间,平地上起了无数的旋风,开始向周围慢慢的刮过来。 那些旋风距离我们越来越近,文闯轻轻喊了一声:咱们还是躲躲吧。 我们两个还没来得及躲,旋风已经刮过来了。 我心里惴惴不安,心想,这些小鬼现在摆明了听李有恨的话。万一让他发现我和文闯躲在这里,肯定没有我们两个的好果子吃。 以他现在的身手,我们两个加在一块也打不过啊。 正在着急的时候,忽然,从我们面前的坟头里面也刮出来一阵旋风。 这阵旋风距离我们太近了,我马上被吹得呼吸困难,只觉得脸上噼里啪啦的,落了不少土。 第一百四十二章 赶走李有恨 我本来想和文闯悄悄的逃走。没想到,身下的坟头又出了事。我们两个眼看被旋风包围起来,再也逃脱不了。 我现在真是欲哭无泪,拿两只手捂着眼睛,拼命的低下头去。 这种情况,根本没办法看路,更别说逃走了。 我心里暗暗的想:完了,今天算是完了。让李有恨抓了个正着。就他现在的身手,弄死我们两个简直跟玩一样。 我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心里想着,万一过一会被剁下半个来,该有多疼。 自从拜王二为师之后,我发现我对鬼的畏惧之心渐渐的小了。但是我变得更怕人了。 正在心灰意冷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周围的风势小了很多。 我试探着睁开眼,发现刚才的旋风正在慢慢的离开我们,和前面的旋风缠斗在一块。 我诧异的看着这一切:怎么?这些小鬼分赃不均打起来了吗? 我看看文闯。 他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激动还是紧张,嘴里在一个劲的嘟囔:是麻子,天下,是麻子啊。 我心里也是一阵激动:如果麻子还在的话,成傻西也在。 我这时候才忽然想起来:文闯是能够看见鬼的。 我对他说:你快跟那些小鬼说说,让他们把李有恨打个半身不遂,咱们该干嘛干嘛。 文闯却一步步向后退:你别闹了,咱们还是趁现在赶快跑吧。 我们两个正在后退。 忽然,我听见一声哭喊:天下,文闯,别走,救救我们啊。 这声音应该是麻子的。在夜风中凄惨无比。听得我牙都酸了。 文闯恨恨的锤了一下地:完了,暴漏了。 果然,我看见站在树上的李有恨纵身跳下来,冲我们两个飞奔。 这时候也不用隐蔽什么了。 我们两个人站起来发足狂奔,只求早点逃回村子里面去。 只可惜,刚跑了没几步,我脚下一绊,重重的摔倒在地。 我刚要爬起来,背上一沉,被什么东西死死地砸住了。 我费力的扭头,看见文闯一脸痛苦的压在我身上。 李有恨狞笑着走过来:你们两个,终于还在栽倒我手里了啊。嘿嘿。天下,那半只耳朵,是不是该还我了? 我听见噌的一声,李有恨从背后抽出来一把锃光瓦亮的匕首。 我想挣扎着逃跑,但是文闯压在我身上。 自从和猪先生家交好之后,文闯的伙食提高了好几个档次。现在他重重的压着我,我根不起来。 看样子,文闯也很想爬起来,但是李有恨重重的踢了一脚,他蔫下来,估计是晕倒了。 李有恨一脸得色,蹲在我身前,拿着匕首开始轻轻的锯我的耳朵。我只觉得一阵冰凉,然后是刺痛。更多的是害怕。 正在这时候,文闯居然一拳挥了出去。 李有恨本来蹲在地上,正得意洋洋的折磨我,完全没有料到文闯会突然出手,所以完全没有防备挨了这一下。 角度刁钻,防不胜防。下一秒,他捂着裤裆,痛苦的倒了下去。手里的匕首也扔在了一边。 文闯从我身上爬起来,顺手把我拉起来了:咱们快走吧。 我扭头看见李有恨一只耳朵发红,一直耳朵发青。青耳朵完好无损,红耳朵只剩下一半,当时就受不了了,我把匕首捡起来,对文闯说:不行,我得把他的耳朵割成对称的,不然我心里难受。 文闯一脸无奈的看着我。 李有恨裤裆被文闯打了一拳,没有晕过去已经算是不错了,这时候只能流着眼泪吸冷气,完全没有反抗能力。 我狠了狠心,手起刀落,青耳朵也只剩下一半了。 李有恨一声惨叫,我嘿嘿的笑了。 文闯催促道:还不走? 我摇摇头:这一半好像大了点,我修修 我举着匕首刚刚凑过去,忽然听见身后风声呜呜。山呼海啸一般涌了过来。 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情况不妙。我一脚把李有恨踹翻,冲文闯喊道:快跑啊。 实际上,文闯早就逃出去十来米了。 周围黑乎乎的,我看着文闯的影子突然倒在了地上,好几个旋风正在围着他转圈。 我长叹一声: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紧接着,我发现脚下的土地开始乱动。原本平整的地面猛地竖起来,向我脸上拍过来。我被地面拍得头昏脑涨,贴在上面动弹不得。 这时候我才意识到,不是地面动了,是我自己摔倒了。 我只觉得身体被人揪起来,又摔下去。 李有恨当真是恨到了极点,开始疯狂的揍我。 实际上,打人还是要用拳头才最过瘾,加上武器虽然杀伤力比较大,但是毕竟隔了一层,泄愤就慢了一点。 这也是为什么张老师打人喜欢打耳光,而不是用教鞭。 也正是得益于此,虽然被李有恨痛揍了一顿,但是他没有用匕首捅我。使我幸免于难。 我沉默的趴在地上,用手护住头脸,像是死了一样。 忽然,我听见头顶上哎呦一声,紧接着,李有恨的殴打停止了。 我试探着抬起头来,看见文闯威风凛凛的站在黑暗中,正在和李有恨对峙。 我拍拍土,惊慌的站起来,一眼看见文闯脸上诡异的笑容,心里顿时雪亮:武闯来了。 李有恨的小鬼已经把傻西从坟头里面揪出来,正在鬼哭狼嚎的撕扯。 我和武闯有心冲过去帮忙,只可惜,根本没那么大能力。 李有恨死死地盯着我们两个,忽然暴起发难,一脚踹了上来。 武闯硬碰硬,也是一脚踹过去。 李有恨安然无恙,而武闯后退了两步,一趔趄,差点摔倒。 李有恨狞笑着说: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上来就冷笑。麻痹的,倒吓了我一跳。原来,也不过如此啊。 李有恨话音未落。 武闯又扑了上去。两个人迅速的扭打成一团。 说实话,武闯打不过李有恨。但是毕竟比文闯厉害多了。两个人很快翻到在地上。李有恨把武闯压在身下,开始一拳一拳的痛揍。 我悄悄的把掉在地上的匕首捡起来,绕到李有恨身后,没有半分犹豫,朝他腰眼里扎了过去。 没想到。我的匕首还没有到。忽然看见李有恨后脑勺出现了一张脸,冲我嘿嘿一笑:天下,你干嘛呢。 我吓得一哆嗦,手就僵在那里了。 我耽误了一秒钟,只是一秒钟。 李有恨已经反应过来,反手抓住我的手腕,一使劲,把匕首掰了下来,随即,向我身上刺过来。 我来不及多想,一屁股坐倒在地,躲开这致命一击。 李有恨后脑勺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而他的匕首开始扎向武闯。 我爬起来,使劲箍住李有恨的脖子,把他猛地向后拉。 李有恨骑在武闯身上,手肘一个劲的捶我。 正在这时候,我看见一只脚猛地揣在李有恨胸口上。 李有恨动作为之一滞。随即,他被人揪住胸口,使劲提了起来。 我抬头,看见是王二。 我心中又是惊喜又是着急,大喊:刀,他手里有刀。 王二早就看见了,一把抓住李有恨的手腕,开始和他争夺起来。 李有恨的身手和王二是差不了多少,但是毕竟他才十七岁,力气不如王二大,很快就落在下风。 过了一会,我看见王二一脚揣在李有恨身上,他向后滚了一滚,来不及站起来,连滚带爬的逃到黑暗中,跑走了。 我冲地上站起来,兴奋的说:二大伯,你怎么来了? 我二大伯微笑着说:不光我来了,道士也来了。 这时候我才看见,道士在不远处游走了片刻,把傻西救下来了。李有恨请来的那些小鬼一哄而散,纷纷跑了。 我问王二:你身上的伤好了? 王二挠挠头:好了九成了。等这感冒康复了,就恢复十成功力了。 武闯艰难的爬起来,对王二说:二大伯,我们查到,傻西魂魄中有凤凰的碎片。咱们得把这一部分剔出来。 王二点点头,冲道士说:差不多了咱们就走吧。 我见一切风平浪静,正要想回走,扭头看见猪先生一家站在旁边。 我诧异:你们怎么在这里? 木夯声音有点发抖:就是我把二大伯叫到这里来的啊。 原来,猪先生和猪太太两个人回到家里之后,情况越来越不对劲。时不时往院子里面瞟一眼,似乎很害怕什么东西似得。 木夯胆子本来就小,之前差点被三轮车撞住,一直心有余悸,现在看见父母这个样子,当场就吓哭了。 木夯一哭,猪太太立刻六神无主了。一连声的问猪先生:咱们怎么办啊? 猪先生则一个劲的唉声叹气。 木夯见爸妈神神秘秘的,边哭边问:你们到底怎么了? 猪太太叹了口气:木夯,说了你又要害怕,我和你爸,好像是看见鬼了。 木夯听了这话,果然吓得不轻,一定要拉着爸妈去王二家看看。 他们三个走到王二家,刚说了没有几句话,木夯无意中提到我和文闯打算来乱葬岗找傻西的魂魄。 王二听了这话,放心不下,连忙带着道士赶过来。正好把我们给救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奇怪的村子/第一百是十四章 姚家坟 这时候,一切风平浪静。道士赶跑了那些小鬼。王二赶走了李有恨。 我心有余悸的说:幸好老魂没有来,不然的话,咱们全都完了。 王二脸上却看不到半点喜色,他叹了口气说:老魂之所以不来,说明他正在养伤,已经到关键阶段了,恐怕,也就在这一两天之内,就会复原,到时候,绝对没有咱们的好果子吃了。 我有点着急:那怎么办? 王二抬头想了一会,直接来了句:不知道。 这句话实在太让人绝望了。 道士走过来,手里拿着两个小纸人。对我说:天下,谁告诉你的,傻西魂魄里有凤凰的碎片? 我说:凤凰庙里的小鬼啊。土地爷把他们抓住了,然后派小蛇来请我们几个。土地爷可真是爱面子,把小蛇全弄出来了,浩浩荡荡,几乎铺了一条街。幸好是晚上,这要是白天,恐怕得把人吓死。 道士和王二对视了一眼,冷笑一声:一条蛇而已,再爱面子又能怎么样。 我们边走边说,不一会的工夫,已经到了王二家门口。 路上我曾经数次问猪先生,到底他遇见什么鬼了。 但是猪先生一直战战兢兢的左顾右盼,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追问的紧了,他干脆来一句:咱们说点别的吧。 等到了王二的大屋里面。道士把两个纸人放好。我看见上面写着麻子和傻西的名字,应该是他们两个的魂魄。 武闯离开乱葬岗之后就迷迷糊糊,这时候,看见王二床上躺着青爷,不由分说,把她往里面推了推,使劲挤着,睡过去了。 猪先生喊了声:王二。 王二猛然回过头来,像是想起什么来似得,对猪先生说:坐,快坐。说说,你们遇见什么事了。 猪先生看了猪太太一眼。王二家虽然黑乎乎的,但是点着明晃晃的蜡烛,挤着好几个人,这里面还有两个高手,这一切,都让他们觉得安全不少。 猪先生看了看瞪着眼准备听故事的我,以及哈欠连天,根本没有当回事的王二。 扭头端起王二的破碗,喝了一口说,问道:你们知不知道,姚媒婆有个女儿。 这话一出口,全场哑然。 因为谁都知道,姚媒婆终生未嫁,哪来的女儿,难道,她和人偷情不成? 我激动的喝了一口水,心想,这种故事真是太激动人心了。幸好文闯是睡着了,不然的话,一定得跳起来撕烂猪先生的嘴。 道士对姚媒婆不大了解,所以问道:有女儿怎么了?你帮她找到了? 猪太太紧紧地握着猪先生的手:我们看见一个和姚媒婆长得特别像的人。大概三十多岁。我觉得,肯定是姚媒婆的女儿。 我忍不住问:你们不是遇见鬼了吗?怎么又变成姚媒婆的女儿了? 猪先生叹了口气:我怀疑,姚媒婆的女儿就是鬼。 原来,昨天早上,猪先生和猪太太就一块去唐河买猪崽。 本来去唐河的路很好走,沿着县道一路走过去就到了。 没想到,快到晚上的时候,雾越来越大。很快,连对面的人都看不清了。 猪先生和猪太太只好放慢速度,唯恐出车祸。猪先生到底是个知识分子,在这方面还是很谨慎的。 没想到,他们两个就这样磨磨蹭蹭,一直走到晚上,大雾仍然没有散去。 猪太太着急了,对猪先生说:这荒郊野外的,总不能在这里过夜吧。找个旅馆什么的。 猪先生从三轮车上跳下来,使劲看了看,发现在西北角好像有一片灯光。于是从县道上拐下来,沿着小路向那片灯光驶过去。 走过夜路的都有经验,灯光看起来总是在眼前,但是要走过去才知道,实际上距离它还很远。 然而,猪先生这次却不同,只是开着车走了十来分钟。就看见一个村子。 也就在这时候,大雾好像散了一样。 猪先生和猪太太从三轮车上跳下来。 发现这村子有点与众不同。 这里到处都种着树,这些树很高大,枝叶繁茂,而且种的很密集。如果是白天,恐怕见不到阳光,现在是晚上,也就格外的黑。 猪先生皱皱眉头:种这么多树,他们不嫌潮吗? 猪太太不满的说:别管这些树了。咱们还是早点进去,找找哪家愿意让咱们住一晚上吧。 猪先生点了点头。 两个人把三轮车直接锁在了村子外面。反正这东西动静很大,要是有人想偷着开,肯定会让猪先生听见。 两个人一进村子,猪太太就先捂住鼻子:这是什么味啊。 猪先生坦然的说:好像是有杀猪的。哎,我早就说了嘛,种这么多树,又潮又闷,有味也散不出去。 村子里的街上还有很多人,或者在石头上坐着聊天,或者在路上站着谈话。好像他们睡觉都很晚,一定要玩到半夜一样。 猪先生和猪太太一直在寻找一个面相和蔼的人打听一下去哪住宿。因为他们身上揣着买猪崽的钱,可得小心点。 结果,望了一圈。猪先生发现事情有点不对。这个村子里的人,无论是谈话的,还是走路的,都纷纷停下来,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两个。 猪先生跟我们描述的时候说:那种感觉就像进了女厕所一样,无论是大便的还是撒尿的,全都看着你这个不速之客。 但是这种说法被猪太太反驳了,她认为那种感觉是错进了男厕所。 猪先生有点惴惴不安了,他知道,在某些偏远的地方,村子是不能随便进的。正要拉着猪太太退出去的时候。 他忽然看见姚媒婆站在路边。一时兴奋,打了个招呼:姚媒婆,你也在啊? 猪太太却拉了他一把:你认错了,这个不是姚媒婆。 猪先生这才醒悟过来。没错,这个姚媒婆脑袋上全是黑头发,脸上也没有什么皱纹,看起来,不过三十岁的样子。不过,这个人长得和姚媒婆太像了。 他们两个正在嘀咕的时候,姚媒婆已经走过来了。一脸的冷漠:你们叫我什么? 猪先生连忙解释说:我们两个认错了,我们村有个媒婆和你长得特别像,她是给人看冥婚的,所以我们都叫她姚媒婆。 刚说完这句话,猪太太紧张的拉了猪先生一把。 猪先生左右看了一眼,那些村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围上来了。这些人全都一脸的不会好意,紧盯着猪先生和猪太太。 如果换成我们王家人,肯定会大喝一声,打出去。但是现在是猪先生,他本来就很文弱,更别提对方有这么多人了。 幸好,这时候姚媒婆摆了摆手,让那些村民散开了。她接着问:那个媒婆会看冥婚? 猪先生连忙点了点头:会看,看的特别好。大家都说,她闭着眼就能感觉到魂在哪。 姚媒婆想了想,问道:姓姚? 猪先生连连点头。 姚媒婆又问:和我长得像? 猪先生说:特别像,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姚媒婆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们两个跟我来吧。 猪太太悄悄对猪先生说:咱们还是走吧,我总觉得害怕。 实际上,猪先生也有此意,正要告辞。姚媒婆好像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似得,回头对他们两个说:你们先住一晚上,明天白天再走。 果然和猪先生想象中得一样,姚媒婆家也种着几颗大树。床铺都是潮湿的。 姚媒婆对他们两个说:晚上别出来乱跑,有事等天亮了再说。 猪先生猪太太点头答应了。 然后,姚媒婆自称叫姚二姐。这一晚上,姚二姐问了很多关于姚媒婆的事。比如她多大年纪了,过的怎么样。猪先生都回答了。 这一切都让他们怀疑,姚二姐是姚媒婆失散的女儿。 这一问,一直问到了半夜。姚二姐摆摆手:你们两个早点睡吧,明天天亮就走,我就不送你们了。 猪先生和猪太太肚子饿的咕咕叫,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 猪太太对猪先生说:我总觉得,这个村子不正常。这里的人全都凶巴巴的。 猪先生捂着肚子说:这还用你说?不过,幸好咱们认识姚媒婆,这个姚二姐应该不会害咱们。哎,连个晚饭都不给,明天走的时候,给她扔二十块钱算了,多一分我都不想出。 两个人躺在床上长吁短叹。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猪叫声,很是凄惨。 猪先生是养猪的,一听这声音就知道,这是在杀猪。不过,很奇怪的是,杀猪的时候一般一刀致命,即使猪会叫,也是片刻就能停下来。但是这一次,猪的惨叫声一直持续了十几分钟。 猪太太小声说:幸好咱们的猪崽还没有买,不然的话,肯定让他们给弄死了。 话音未落,忽然,外面又传来一阵羊叫声,照样的凄惨无比。 这一下,猪先生终于忍不住了,趴在窗户上向外看了看。只觉得街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像是过什么节一样。 第一百是十四章姚家坟 猪先生说,听见外面街上有宰猪宰羊的声音。所以忍不住想出门看看。 我一听这个,心里一紧,马上说:可千万别处去啊,这村子这么怪,出去肯定有事。 猪先生点点头: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可惜,最后还是没有忍住。 原来,猪先生和猪太太两个人胆小惯了,自然知道这时候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最好。 外面牲口的尖叫声络绎不绝,听的人心惊胆战。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光是猪在叫,羊在叫。甚至是鸡鸭,猫狗都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 猪先生头都大了:怎么?难道这个村子正在屠杀所有的牲口吗? 到了后半夜。声音渐渐的安静下来。 猪先生和猪太太战战兢兢等着天亮,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没想到,几分钟之后有个人喊道:吃牲口有什么意思,我想吃人。 说实话,猪先生比我爸小几岁,恐怕没有赶上几十年前的吃人狂潮,即使吃过,恐怕也已经忘记了。这时候听见吃人两个字。顿时吓懵了。 猪太太从床上跳下来,对猪先生说:咱们快点走吧。你没听见他们说吗?想吃人。 猪先生一咬牙:走。然后,拉着猪太太从屋子里面悄悄走出来。 两个人走出屋门之后,就听见外面人声鼎沸。一大群人正在嚷嚷着要吃人肉,而之前的姚二姐则拦在门前,死活不让那些人进去。 猪先生指了指院墙:咱们从那爬上去吧。 猪太太点了点头。都这时候了,别说爬墙了,就是上树钻洞也得同意啊。 猪先生虽然没有亲自爬过墙,但是见我们这些人翻墙多了,自然也掌握了些门道。 他向上轻轻一跳,两手使劲抓住院墙,然后身子慢慢向上纵,总算,胳膊肘撑在墙上,身子一寸寸挪上去。 然而,等他的脑袋终于越过院墙的时候,却忽然不动了。整个人呆愣愣挂在墙上,没有什么反应。 猪太太在下面看的着急,催促道:你干嘛呢? 猪先生回过头来,脸色苍白,没有一点人气:咱们完了。 然后,猪先生扑通一声,掉在地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猪太太不知道什么回事,吓得目瞪口呆,连忙把猪先生拉起来。这时候,她发现墙头上出现了很多只手。紧接着,出现了一排脑袋。分明是之前的村民。 猪先生茫然的嘟囔:外面都是人,快走,快走。 实际上,到底往哪走,他自己也不知道。 这时候,那些村民开始蜂拥而入,从墙上爬进来。像是洪水一样,涌了满院子。 猪先生和猪太太连连后退,但是很快就被人围起来了。 一直守着大门的姚二姐听见后面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也惊呆了。随即,大门也被攻破了。 那些村民张牙舞爪,把两个人围起来。 猪先生和猪太太看见这些人嘴角带血,有的甚至孩子啊咀嚼着生肉,早就吓得腿软了。 这时候,姚二姐使劲挤过来,护在他们两个身前:这是我请来的客人,你们不许动。 但是汹涌的人群那里管那么多,一波一波的向前涌。 姚二姐把猪先生和猪太太护在墙角,拳打脚踢,始终不许那些人靠近,嘴里喊着:如果你们一定要吃人的话,就把我吃了吧。 但是那些人充耳不闻,一定要把猪先生拽出来为止。 姚二姐不停的呵斥那些人,但是渐渐的力气不足。 那些人越来越近,有的人直接伸手拉猪太太。 猪太太忽然一声嚎叫,已经被人抓住了手腕。 躲在一旁的猪先生大急,伸手想把那人的手掰开。 没想到,他一露面,也被那些村民抓住。那些人力气大的出奇,开始使劲往外面拖猪先生。 姚二姐已经精疲力尽,软软的倒在地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猪先生和猪太太被拖出去。 正在危急的时候,忽然,传来了一声鸡叫。那些村民像是听见什么号令似得,忽然停住手了,纷纷退了出去。再也没有提要吃猪先生和猪太太的事。 两人劫后余生,都感觉庆幸不已。正要回头谢谢姚二姐的时候。却发现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屋子里面,随即把屋门关上了。 猪先生猪太太站在院子里面不明所以。过了一会,天,渐渐亮了。 两个人拍了几下屋门。里面并没有人回应。于是两个人只好在门外道谢,商量着赶快离开这里。 猪先生走到大门口,向外探了探头。街上空无一人,安安静静的。 两人不敢耽搁,趁着这个工夫,一溜小跑,从村子里面跑了出来。 幸好,停在村口的三轮车还在。猪先生一边找钥匙一边心有余悸得往村子里面看了一眼,这一眼正好发现树下一块石碑,上面大红字写着:姚家坟。 猪先生心里一紧,直到这是遇见鬼了,今天能活着回来,真是侥幸。 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猪先生和猪太太开车就逃。只想跑的越远越好,哪里还管什么方向。 两个人在乡间小路上横冲直撞,直到中午的时候,才慢慢找到了路。两个人找了一个小饭馆,心惊肉跳吃了点东西。这才一路精神恍惚得逃了回来。 王二听说这事之后,站起来沉吟了一会。然后拍拍猪先生的肩膀: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放心吧,不留神走到坟圈子里的事经常有。回家睡一觉就好了。 可是猪先生那里还睡得着,一定要王二画一张符才行。 王二挠挠头,随后画了几张符,交给猪先生了。 猪先生这才放下心来,领着木夯往家走。 猪先生走了之后。道士对王二说:好像不是鬼。 王二点点头:有点像是僵尸。看来,等天亮了,咱们得去姚媒婆家一趟。 道士点了点头。忽然,手里的桃木剑疾飞而出,在空气中呜呜有声。 我吓了一跳,不知道道士为什么暴起发难。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桃木剑已经钉在墙角。仍然剧烈的晃动不已,而墙角,趴着一条小蛇。被桃木剑钉住之后,痛苦的卷动着身体。 道士嘿嘿笑了一声:二哥,你这里可不大干净啊,整天蛇虫鼠蚁的爬来爬去。 王二阴沉着脸,拿来一瓶白酒,利索的把蛇装进去了。 我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切,不知道王二和道士在搞什么把戏。 王二看了我一眼说:困就先睡,我和道士把傻西的魂魄剔出来。然后,吃了早饭咱们去姚媒婆家。 我摇了摇头,心想:剔魂关系到我爸的安危,我怎么可能睡得着?想到这里,不禁又担心,我爸在哪。恨不得现在就去找老魂算账,让他把我爸交出来。可是转念一想,他曾经把毛疯子关了那么多年,应该也不会对我爸做什么。 总之一时间乱纷纷拿不定主意。实际上,我之所以无动于衷,说到底还是功夫练得不到家,即使找到老魂,也无计可施。 道士和王二在旁边已经忙开了。我看见傻西的魂魄已经被放在白布上面。一切都和昨天一样。 然而,意外的是,道士写上凤凰的生辰字之后,居然压不住傻西的魂魄。这也就是说,里面没有凤凰的魂魄碎片。 这下,我们全都傻眼了。难道,凤凰的鬼奴骗我们不成? 王二和道士全都疑惑不解。 道士把麻子揪了出来,问他:傻西的魂魄,怎么回事? 麻子的声音也很茫然:没什么问题啊。一直呆呆傻傻。 道士问:你跟她这么长时间了,有没有听她提到凤凰,或者僵尸之类的? 麻子回答的很肯定:没有。 一时之间,王二家里一片沉默。 王二开始不停地挠头:到底去哪了呢?难道,真是几个小鬼说谎? 这时候,麻子来了句:二大伯,你能带着我们去土地庙报道吗?我们两个一直没办法投胎。 王二挥挥手:道士,咱们带上他们。 这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了。我把文闯叫起来,我们四个人慢慢的往土地庙走过去。 土地庙依然没有建成,但是我们知道土地爷在这就行了。 按照道士的说法,那土地爷不过一条老蛇,什么烧纸上供之类的全都省了,吩咐他一声就行了。看得出来,他对这土地爷还真是有点看不上。 我们转过两条街,终于接近土地庙的时候,很意外的,听见殴打声,还有求饶声。 我们四个躲在墙后,慢慢的探头向外看。 只见一个人,正在用一根棍子使劲抽打那条花蛇。 花蛇在地上不住的打滚,连连求饶:我就是想谢谢他们,才告诉他们的,我哪知道牵涉这么多啊,哎呦 我揉揉眼睛,发现殴打花蛇的正是李有恨。 我看见这小子心里就有气,心想:你今天可算是栽在我们手上了。我二大伯,道士,身上的伤全都好了,弄死你还不简单? 我刚要冲出去,王二却拉住了我,冲我们几个说:分头绕过去,把所有的路口都堵住。这次不能再让他跑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围追堵截 在王二的指挥下,我们几个人分头堵截,悄无声息的,在各个路口都安排好了人。 我守着一个路口,藏在墙后面,默默地看着李有恨揍土地爷,不由得手心冒汗。心里默默的念叨。 希望李有恨千万别往我这里跑。我可拦不住他啊。 李有恨揍了一会,估计是累了。开始坐在地上喘气。 王二等的就是现在,一言不发,猛地从墙后面跳了出来。 我看见他脚步迅捷,像是一阵风一样从胡同里面掠出来。 李有恨本来坐在地上喘气,丝毫没有注意到王二已经越来越近。然而,这一幕却被土地爷给看见了。 土地爷当真是不记仇啊,一连声的提醒李有恨。 李有恨蹭的一声跳了起来。双手握拳,双眼圆整,冷笑一声:王二,你敢跟我打? 说完这话,居然迎了上去。 我心里想想也是,王二怎么说也是五十的人了。而李有恨正是不到二十的小伙子,两人的身手不相上下,比的就是耐力了。 一时间,两人已经拳对拳,脚对脚,斗到了一块。 起初的时候,王二经验丰富,出手老到,几乎是压着李有恨在打。我藏在墙后,看的热血沸腾。虽然不是亲自揍李有恨,不过,让王二代为出手,也算是解气了。 李有恨被打得鼻青脸肿,然而,偏偏死战不退。我心里暗暗诧异,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有种? 忽然,王二一趔趄,差点摔倒。李有恨趁着这个机会,一脚踹上去,直接把王二踹飞了。 虽然王二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继续和李有恨缠斗在一块,然而,力度和动作都小了不少。 李有恨,已经开始渐渐的占据上风了。 我心中一片雪亮:打到现在,两个人已经在拼力气了。 王二毕竟已经老了。起初的时候能够凭着经验获胜,到现在的时候,实在力有不逮,手脚的速度跟不上大脑的速度,即使知道,这一拳挥出去就能打飞李有恨,只可以,偏偏挥不出去。 我在墙后急得抓耳挠腮,眼看王二错过了无数良机。 忽然,王二扛了李有恨一拳,拼了老命,一脚踹出去,把李有恨踹翻在地。 他没有乘胜追利,估计没有那个力气了。 王二仰天喊了一嗓子:麻痹的,你们都出来啊。 我一听这个,不敢怠慢,随手从地上捡了一块板砖,马不停蹄跑了过去。 李有恨从地上站起来,和王二一场大战已经手软脚软,眼看我们居然还有埋伏。顿时脸色变了一变。 他迅速的环顾四方。道士他惹不起,文闯他发憷,居然抬脚向我跑了过来。 我咬咬牙,心想:你小子也太不拿我当回事了,我怎么说也是王家五虎的后人。 当下怒吼一声,手挥板砖拍了上去。 我还是太低估李有恨了。如果是打群架,我手里拿着板砖肯定能助威不少。但是李有恨的身手,已经不是斗殴的范围了。 我的手挥出去,根本就没有落到李有恨的头顶上。 我的手腕被他攥住,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呢,鼻子上就挨了一拳,紧接着,手里的板砖莫名其妙被夺了出去。 我正捂着鼻子哀嚎。忽然感觉一阵疾风向耳朵上吹过来。 我大惊失色,连忙要躲,已经晚了。 右边脸上一阵巨响,然后是麻木,我觉得我的身子飞了起来。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我知道我肯定被板砖拍中了。但是我不能倒下,我得拦着李有恨。我得拦住他。 我晃晃悠悠站起来,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脸上爬,痒痒的。 我用手抹了一把,是暗红色的血。 这时候,王二跑过来,问我:大侄子,怎么样? 我说:没事,快抓李有恨。 这时候早就晚了,李有恨已经越过我,飞快的向村外逃窜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难过的要死。 没想到,奇迹出现了。李有恨跑了两步,居然停了下来。 我仔细一看,一个英姿飒爽的刀客站在路口,把李有恨的去路截住了。 然后,我听见青爷的声音:哥几个,打架怎么也不叫上我? 李有恨看了青爷两眼,忽然一跃而起,扑了上去。 青爷不避反迎,手里的砍刀紧握,直愣愣劈向李有恨。 如果这一刀劈中了。李有恨从脸到肚子,非得裂成两半不可。 李有恨手忙脚乱,连忙一侧身,避了过去,在地上踉跄两步,险些摔倒。 我心里赞叹不已:果然是得到了凤凰的真传,即使魂魄被剔走,这一招一式,已经长在身上了。 实际上,按道理说,青爷的功夫并不如李有恨,而且终究是女生,力气也不如李有恨大。关键是她手里的砍刀威力不小,李有恨赤手空拳,之前又被王二揍得不善。于是一时间两人堪堪打了个平手。 这时候,道士和文闯已经赶上去了。把李有恨围在核心。 王二穿着粗气扶着我,我捂着脑袋一步步走过去。 李有恨已经左支右绌,几分钟之后,必然会被我们捉住。 我正在高兴地时候,忽然听见身后呲呲有声。 我回头,目瞪口呆得看见无数条小蛇蔓延上来。 我惊讶的看着它们围上去,纷纷往青爷、道士、文闯三人身上爬。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它们想救李有恨。 实际上,那些小蛇并没有多少威力,也根本造不成危害。关键在于,它们太膈应人了。谁愿意身上趴着几十条蛇打架啊。 于是道士等人纷纷慢了下来,一边向李有恨身上招架,一边伸手把那些小蛇抖落。 要么一刀砍为两段,要么一脚踩扁。 王二大为恼火,冲着身后的花蛇叫道:你这是要和我作对了? 花蛇战战兢兢:我哪敢。 王二指着道士几个人: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花蛇声音都带着哭腔:我没有办法,我认得他师父,必须要帮他这个忙。请你们几天高抬贵手,就放了他吧。 道士听见我们说话,大喊一声:我也是他的徒弟,你怎么不帮我? 花蛇说:你不是已经被逐出山门了吗? 道士勃然大怒:你放哎呦,你 李有恨趁道士分神的工夫,一脚把他踹出去老远。 不过,他自己也没有得到什么实惠,青爷的砍刀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而且,好像唯恐他不害怕一样,轻轻蹭破了喉咙上的皮肉,让那里流出血来。 我们几个人在这里这么大的动静,早就惊动了街坊四邻。众人纷纷站的远远的看热闹。 王二大喊:谁给弄条绳子?帮我把这个混小子捆起来? 马上有人应声,回家拿绳子去了。 李有恨怒目圆睁,两眼死死地瞪着王二,嘴里大口的喘着粗气。 青爷押着他,一步步的走了过来。 忽然,李有恨脑袋一偏,使劲的挣扎着想逃。 青爷怒喝一声:你找死。 紧接着,砍刀就挥了上去。看力道,李有恨的脑袋估计是保不住了。他两只胳膊被文闯抓着,即使想躲,也没有多大空间。 我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这当街杀人的一幕。 然后,一声闷响,血溅三尺。 李有恨好端端活着。地上躺着斩为两段的花蛇。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花蛇跳了起来,用肥胖的身子挡了这一刀。 这一下兔起鹘落,谁都没有防备。个个惊呆在地。李有恨像是早就计划好了一样,身子一扭,三拳两脚把青爷和文闯打倒在地,然后身子猛地窜上民房。几个起纵,已经不见人影了。 王二呆呆的看着躺在地上的花蛇,嘴里不解的问:你这是何苦? 只可惜,花蛇什么也没有说,在地上躺着,看样子,只有进来的气,没有出去的气了。 花蛇死了,为李志学挡刀而死。我们全都很不爽。但是最不爽的还要数麻子。 我虽然看不见他,但是能听见他小声的对王二说:二大伯,土地爷死了,我可怎么投胎啊。 王二把纸人揣在怀里:你老实点,老子烦着呢。 我问二大伯:现在怎么办? 王二叹了口气,看着那些小蛇一团团聚过来,把花蛇的尸体抬走了。 王二拍了拍青爷的肩膀:这几天小心着点,这些小蛇可能会找你报仇。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青爷听见这话,脸上露出嫉妒厌恶的表情,紧接着,身子猛地抖了一下。 王二叹了口气,看看天也亮了。对我们说:走吧,咱们去姚媒婆家。 在路上,文闯问青爷:你什么时候醒的? 青爷把砍刀抗在肩膀上:你们走的时候我就醒了。一直跟在你们后面。本来想看看热闹的,没想到,没有我,还是不成啊。 我看青爷说的眉飞色舞,脸上沾着花蛇的血也没有擦干净。似乎,很享受这样的生活似得。 而文闯和她并排走在一块,也是一脸的笑意。 旭日东升,阳光照在我们脸上,暖暖的。 我不由得想,如果,所有的人都平平安安,像一个月之前那样。即使每天要上学,每天要为考试发愁,每天都挨张老师揍,我也愿意。 第一百四十六章 食子 我们走到姚媒婆家的时候,看见她正在烧火。 满头白发映着熊熊火光,看起来有些凄凉。 文闯大概也有这种感觉。快步走了两步,叫道:奶奶。 姚媒婆抬起头来,看了看文闯:文闯啊,你这几天都忙什么呢?三天两头见不到你啊。 文闯挠挠头:没有忙,和天下玩呢。 姚媒婆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我问姚媒婆:我妈呢? 姚媒婆用烧火棍捅了捅灶膛:在屋子里面睡觉呢。昨天晚上我们两个念叨到半夜。我老了,睡觉少。她可定不住,还睡呢。哎,可好好睡一觉吧,这孩子不定熬了多少天了。 我听得鼻子发酸,连忙说点别的岔开话题。 我对姚媒婆说:姚奶奶,你有孩子不? 姚媒婆诧异的抬起头来:天下。你这是想干嘛?嘲笑你姚奶奶没嫁出去? 我摆摆手:不是,不是。我就是问问,你有没有女儿。 姚媒婆站起来,两只眼睛瞪着我:怀疑你姚奶奶偷汉子? 我真是百口莫辩,连忙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哎呀,二大伯,你说吧。 王二把姚媒婆按到凳子上:姚大妈,昨天猪先生去了一趟唐河。 姚媒婆一脸迷茫:去就去吧,跟我说什么啊。 王二说:他们遇见一个人,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姚媒婆眉毛挑了挑: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王二说:那个人大概三十多岁。我们推测,可能是你的女儿,你看这个事 姚媒婆冷笑一声,把烧火棍插在草灰里,瞪着眼说:王二,你这是骂我。怎么着?你们今天把我当成淫妇,来这找奸夫了吗? 我们全都连连摆手。 文闯蹲下去一个劲的劝:奶奶,猪先生就是害怕了,他想弄明白,不然晚上睡不着,那个村子可是把他吓得不轻。哎?那个村子叫什么来着? 我马上答道:姚家坟。 文闯连连点头:对对对,姚家坟。他们走到坟地里面去了。遇见的不一定是人,有可能是鬼。我们觉得没准和咱家有点关系,问清楚了,万一有什么事也好防备一下呀。 我注意到,提到姚家坟的时候,姚媒婆的脸色就已经不大对劲了。 这时候,她认真地看着文闯,一字一顿的说:那不是坟地,确实有个村子,叫姚家坟。 这下,轮到我们吃惊了。 吃惊之后就是惊喜,我们异口同声的问:你真的知道这个地方? 姚媒婆点了点头:那个村子,之前叫姚家园。在我小时候,改名成姚家坟的。那时候我已经记事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啊,我一次也没有回家。本以为已经忘记了,没想到,刚才你们一说,所有的事又都想起来了。看来,有些事始终是忘不了的。 王二有些怀疑:向来改村名,都是越改越吉利。哪有人会把姚家园改成姚家坟呢?不嫌晦气吗? 姚媒婆叹了口气:晦气又有什么办法呢?我们村的人,已经是倒霉到家了。 我听姚媒婆的口气,好像是姚家坟的人。 果然,姚媒婆说:我是年轻的时候来到王庄的。这里我岁数最大,所以,一般的人都不知道。即使知道的,过了这么多年,恐怕也已经忘记了吧。 王二干脆坐在地上:姚大妈,你当年为什么离开姚家坟,来王庄。是不是有人逼你? 姚媒婆点点头:不错,我当时再不走的话,就没命了。 我们全都好奇的看着姚媒婆。 姚媒婆又往灶膛里填了一把柴禾,缓缓的说:我小时候,村子还叫姚家园。住着的,无一例外,都是姓姚的。那时候,整个村子和王庄也没什么区别。大家都平平安安的活着。但是过了几年,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村子里的小孩,隔三差五的就丢一个。 那时候,我也就是十来岁的模样。整天疯跑的年纪,等发现这个现象的时候,和我一块玩的小孩都已经不见了。我回家问爹妈,他们全都摇头,说不知道怎么回事。也就是从这时候开始,我们村的名字从姚家园改成了姚家坟。不过,为什么要姚家坟,我还真是不知道。 我知道这件事有蹊跷。所以总想问出个结果来。没想到,问了几千遍,还是一样。 直到有一天,我晚上睡觉,做了个噩meng。半夜醒了。以前的孩子们在外面疯跑一天,总是一觉睡到天亮。可是那一天,我醒了之后就偏偏再也睡不着。我躺在床上,忽然听见外面隐隐约约有孩子在哭。 于是我从床上爬起来,想问问爹妈,外面怎么回事。可是,我爹妈居然不在家。我那时候已经算是胆子大的了。摸着黑悄悄走到街上。循着哭声找走过去。 我走的越近,听着这声音越像是大毛的。果然,只有他们家亮着灯。 我站在他们家大门口往里面望。你猜我看见什么了?大毛被脱得光溜溜的,一群大人正在一口口咬他的肉。我当场就吓呆在门外,使劲捂着嘴巴,不敢发出声音。 正在这时候,我看见有人扭了扭头,分明是我爹,他嘴里还嚼着大毛的肉,脸上全是血,别提有多可怕了。 不怕你们笑话,我当场就尿了裤子。我不敢在这里多呆,生怕被他们发现了把我也吃了。于是悄悄的往回走。不成想,我两腿发软,走了两步就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这一声,已经惊动了屋子里面的大人。我听见里面喊:是谁?我知道,要是被他们捉住肯定就完了。我吓得站不起来,干脆手脚并用在地上爬,这时候什么也顾不得了,像是牲口一样跑回家。 等我气喘吁吁回到家,什么也顾不得了,伸手把衣服裤子拽下来,塞在床底下。这时候,那些大人已经进到院子里来了。 我怕的要命,心里扑通扑通的跳。使劲憋着气,不敢喘的太急,生怕他们听出不对劲。 我侧身躺在床上,两只眼睛紧紧地闭着。可是耳朵却专心的听着外面。院子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小声的说话。然后,我听见我妈走进来,轻轻的喊:丫头,你睡了吗?我的小名叫丫头。我妈这一声喊的很亲。要不是刚才看见她吃人,我怎么也不相信她是来试探我的。 我躺在床上不敢动,装作一副睡熟了的样子。过了一会,屋子里面没有动静了。我以为我妈已经走了,正要睁开眼睛悄悄的看一眼。忽然,一只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我吓了一跳,身子马上就想发抖。但是我忍住了,我知道,这一抖就全都露馅了。 然后,我听见我妈在我耳边喊:大丫头?我不敢应声,仍然装睡。忽然,我心里一跳,想到我妈已经叫了我两声,我要是再不醒,不就摆明了是装睡了吗?想明白了这一节,我顿时大汗淋漓,我心里一阵阵惶恐,希望我妈没有感觉到我出汗了。 幸好,我妈又叫了我一声:大丫头?我连忙趁着这个机会,尽量含含糊糊的恩了一声。然后揉着眼睛转过身来,眯缝着眼睛问:妈?早饭吃什么啊? 我妈显然已经匆匆擦过脸上的血了,但是我仍然看见她的下巴上沾着一点血丝,如果不是可以看,当真察觉不出来。我妈轻轻对我说:饭还没做好呢,你再睡会吧。 我答应了一声,转了个身,脸朝下趴在床上。我妈以为我睡着了,轻轻走到院子里面去。 我听见她对那些人说:刚才不是我们家大丫头。 外面有人小声的说:不是她是谁?我看的很清楚,是个孩子。 我妈分辩道:可能是别人家的孩子,大丫头正睡着呢。 其余的人显然不大满意,纷纷说:反正也没剩下几个了,过两天就该你们家大丫头了吧。我爹妈都没有说话,好像是默认了一样。我在床上吓得一直发抖。那一晚上,当真是一夜没合眼,只要一闭上眼睛,各种可怕的样子就飘出来。 等天亮了之后,爹妈吃了饭去下地干活。反正我也不上学,就由着我在家里玩。 我抓了几个馒头揣在怀里,悄悄的从村子里面溜出来。我已经打定主意了,与其让大人吃了还不如饿死在路上。我就这么一直走,只想着走的越远越好。终于,一路要着饭,就到了王庄。遇见一个很老很老的老太太,瘫痪在床,也没个人伺候,说只要我肯照顾她,就管我的饭。 实际上,这老太太也穷的很,哪里有饭?好在我们那时候吃大锅饭,她总是省下来给我。我就这样,在咱们村活了下来。 姚媒婆讲的很是动情,讲完了之后,一张脸仍然是苍白的,好像那恐怖的一夜给她留下的阴影,至今没有退去。 第一百四十七章 寻亲 我们正看着姚媒婆讲述姚家坟的往事,忽然,扑通一声,文闯栽倒在地上。 姚媒婆紧张的把他扶起来:文闯,你没事吧? 文闯摇摇头:没事,没事。蹲得腿麻了。 王二叹了口气:姚大妈,所以,你就这样逃到我们王庄来了? 姚媒婆点了点头,对王二说:你还记不记得,你年轻的时候,咱们这吃人那件事。 王二神色凝重的点点头:记得,怎么能不记得呢。 姚媒婆说:那次吃人,我一点都没有犹豫,因为,我小时候已经见过吃人了。 姚媒婆说出这话来的时候,仍然是一脸的平静,和平时一般无二的慈祥,可是我却心底里升起一股寒意。 我想起我的那个meng来。在生死关头,无论多么善良的人,都会变得凶残吗?我记得在meng里,我妈曾经嘱咐我:天下,你二大伯会功夫,你跟着他肯定安全,但是你要记住。当村子里只剩下你们两个人的时候,你一定要逃。 想到这里,我看了看王二。他蹲在地上,脑袋上已经有了一大圈白发,皱着眉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过了片刻,他问姚媒婆:姚大妈,你还记得,姚家坟在哪吗? 姚媒婆摇摇头:几十年了。哪里还记得。我只能知道一个大致方向。实话跟你说吧,王二,我这几十年根本都不敢往那个方向走一步。生怕碰见我爹妈,把我抓回去吃掉。 王二挠挠头:姚大妈,这么多年,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要吃孩子? 姚媒婆摇摇头:没有想过,不敢想。要不是你们今天过来提起这件事,我已经让我自己忘了。 我心想,姚媒婆这鸵鸟当的可真是彻底啊。真是恨不得把脑袋长在沙子里面算了。 王二看着姚媒婆说:姚大妈,你想不想,跟着我和道士,回到村子里面看看。试试能不能找出来当年的真相。 姚媒婆听王二这么说,一张脸变得苍白,身子开始不住的发抖。她哆哆嗦嗦的说:回去,干嘛要回去?我不会去 王二拍了拍她的肩膀:姚大妈,你实话告诉我,你活了这么大岁数,过的高兴吗? 姚媒婆摇了摇头:不高兴,没有真正的开心过一天。 王二又问:我知道,你愁眉苦脸,完全是因为当年那件事。是不是? 姚媒婆点了点头:没错。我虽然强迫我自己不去想。但是这件事一直堵在我心里,让我整天闷闷不乐,总觉得有一个黑影罩着我,怎么走也走不出来。 王二诚恳的说:那就跟我们去看看吧。就当是在临死前,死个瞑目。 我心里奇怪,怎么王二说话这么晦气? 没想到,姚媒婆丝毫不介意,反而抬起头来,两只眼睛闪着光彩:没错,去看看,就算是死,也瞑目了。 实际上,知道很久以后,我长大了才明白。对于姚媒婆这个岁数的人来说。生死已经不太重要了。至少,远没有弄清楚她心中纠缠一生的事重要。 这时候,我妈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看来,她已经睡醒了。 我迎上去:妈,你睡醒了? 我妈冲我笑了笑,继而又满脸担心的问:天下,怎么眼睛里都是血丝?没有睡好觉吗?赶快去睡会。 我妈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我已经很困了。于是揉着眼睛走到姚媒婆家的土炕上。脑袋一歪,栽倒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我觉得睡了很久,然而,等我醒过来的时候,艳艳高照,只不过中午而已。 我肚子饿的咕咕叫,伸着懒腰爬下床来,看见大家都在,不由的说:就睡了这么一会,怎么一点都不困了呢? 王二瞥了我一眼:什么一会?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我哑然。 王二催促我说:大家就等着你呢,赶快吃饭,吃完了好上路。 我不满的嘟囔:二大伯,你就不能换几个吉利点的词? 我一边吃饭,一边听文闯跟我说:自从土地爷死了之后,那个位置就开始争开了。附近的狐狸,黄鼠狼,都想要了这个官位,一晚上的工夫,两只有了些道行的畜生已经带着徒子徒孙斗了几十场,现在王庄周围全是死了的黄鼠狼和狐狸尸体,大家都捡了不少。准备剥下皮来卖钱。 我笑眯眯的说:你肯定也捡了不少吧。 文闯嘿嘿的笑:那当然,赚钱的事怎么能少的了我?不过啊,狐狸和黄鼠狼始终决不出胜负来。麻子又整天催着想投胎。把王二和道士催烦了,你猜他们两个干什么了? 我惊道:他们把麻子杀了? 文闯摇摇头:哪能呢。他们一咬牙,让麻子当土地爷了。可怜啊,傻西一个傻不愣登的孤鬼,居然当了土地奶奶,你说咱们村死了人,去他们庙里烧香。要是真知道供着的是这么两个货,得多生气。 我拦住他:你等等,怎么是王二和道士让他们两个当的呢?他们有这么大的本事? 文闯理所当然的说:怎么没有啊?那狐狸和黄鼠狼虽然有点道行,但是和王二比,那真是差太远了。这两人扶持着麻子上位,谁敢有意见?何况他们连夜上报城隍,又烧了不知道多少纸钱。总之,城隍也同意了。麻子这小子真是,哎,要了一辈子饭,居然当了土地爷,也算是个官了。 我点点头,心里也是叹息不已。 吃饭正吃到一半,我扭头,看见猪先生一家也来了。 我奇怪的问木夯:你们来干嘛? 木夯说:咱们一块,去姚家坟看看。 我连连摇头:木夯,你不能去,那里的人吃小孩。到时候把你啃得缺一口少一块,有你哭的。 木夯一脸的满不在乎:你吓唬谁呢?我爸说了,姚媒婆就在那个村子里面长大的,我们这次是帮她认亲戚的。 我摆摆手:随便你怎么说吧,反正你到时候小心着点。 木夯自然满口答应。 实际上,这时候众人已经准备停当,就等着我了。我三口两口吃完了饭,连忙跟了上去。 猪太太到底胆小,没有跟来,这样也好,让她在家陪着我妈。 我妈见我整天东跑西颠,心疼的直流泪。我一个劲的安慰她,尽量做出一副男子汉的样子来。 开车的是猪先生。我,王二,道士,姚媒婆,文闯,木夯,青爷。坐在了后面。 王二郑重的看着我:天下,我本来想抽空教你点道术。但是最近一直在忙,你始终没有时间学。咱们这样吧,咱们一边捉鬼一边学。这样没准学的更快。 我心里一动:二大伯,咱们这次去,是要去捉鬼吗? 王二摇摇头:姚家坟到底是怎么回事,要看了才知道,但是我总觉得,有点像是僵尸。 我听见僵尸,心中一动,问王二:是不是能救我爸了? 王二叹了口气:还不好说啊。大侄子,等我们到了再看看情况吧。现在先教你几招。 王二一边说着,从工具包里掏出来一直阴烛,随手点上了。 猪先生的三轮车开的不慢,我们身子周围都是呜呜的风声。可是这阴烛上的火苗静静的燃烧着,硬是纹丝不动。 王二像是逗孩子一样:大侄子,你吹一下试试。 我看看他:我不吹,我吹这个干嘛? 王二得意的说:因为你知道,你根本吹不灭。 我点点头:没错,我吹不灭,我知道为什么,这种东西需要阳气才能吹灭,我又不会。 王二说:天下,你根基不错,身上的阳气要比普通人重一些。只不过,你不会运用罢了。今天,我就教教你。想要把阳气散出来,不需要什么口诀,也不需要什么咒语。只要你心里面存着一股浩然正气,想象着你是一个刚正不阿,铁面无私的人,鬼神不敢近。这时候,猛地呼出一口气,自然就是阳气了。 我按照王二说得做,心里默默地念着正气歌: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然后,我一口气吹了出来。 我没有睁开眼睛,但是我知道肯定成功了。因为刚才的气场和平时有很大的不同,那一口气呼出来的时候,我真的觉得我是个很厉害的人物。一尘不染,百折不挠。 我睁开眼睛,果然,阴烛上只剩下一根黑色的烛心,火苗不见了。 王二得意洋洋的对道士说:怎么样?我这个大侄子厉害吧。 道士不甘示弱,拍拍文闯的肩膀:等你大侄子什么时候能看见鬼再说吧。 文闯本来一直东张西望,这时候,很紧张的对我们说:如果姚家坟里面的人真的是僵尸的话,咱们可能已经到了。因为,我一个鬼都看不到了。 王二问姚媒婆:到了吗? 姚媒婆摇摇头:这么长时间了,我早不认得这里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问路 姚媒婆是姚家坟人,只可惜,已经几十年没有回来过。 猪先生昨天来过这里,可惜当时是大雾,而且黑乎乎的,他自己也弄不清到底在哪。 文闯可以感应到周围的小鬼全都退避三舍,村子应该就在附近,但是没有办法确定具体位置。 总之,我们已经很接近了。 我心里一阵忐忑。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忽然想起来刚才背得正气歌,还是我爸强行让我背过的。不由得,心里一阵难受。 忽然,我想起来一件事,连忙对道士说:道士,你赶快想个办法,把文闯的腿治治,不然过一会看见僵尸,他有两腿发软,麻烦可是大了。 道士信心十足的点点头:你放心吧,我把武闯的魂魄封起来了,这次应该没事了。 我放下心来,扭头看见木夯坐在人群中,因为紧张,一直在不住的发抖。 我皱了皱眉头:木夯,你干嘛一定要跟我我们啊。看把你给吓得? 木夯不服气的扬了扬下巴:天下,我记得以前你比我的胆子也大不了多少。不过最近锻炼了一下而已,怎么?现在开始嫌我胆小了?说完这话,她又扭头对王二说:二大伯。要不我也拜你为师吧。 我嘿嘿笑了一声:你还是消停点吧。我二大伯只教姓王的。 木夯不满的嘟囔了一声:臭规矩还真不少。 没想到,王二乐呵呵的说:你要是嫁到我们家,也算你是王家人。教教你也没什么关系。 木夯不说话,只是翻白眼。 我挥挥手:谁要娶她啊。 王二热切的看着木夯:天下不娶你没关系。我们家还有一个光棍呢。然后,他指了指自己。 一车人哈哈大笑。紧张,恐惧的情绪迅速被消减下去了不少。 过了几分钟,猪先生把三轮车缓缓停下来,一脸紧张的看着我们:我总觉得,前面这条路就是。 我扭头,看见一条小路从县公路上岔出去。这条路很窄,坑坑洼洼的。 王二点了点头:你觉得是,那咱们就走。 实际上,这时候只是下午两三点多。我有点怀疑,这么近的距离,猪先生,猪太太两个,怎么就走了一天一夜? 三轮车在坑坑洼洼的小路上走了很久。我们在车上晃晃悠悠,看见不少人在田里收苞谷。 终于,猪先生在一个村子前面把车停了下来。 我一直紧张的盯着这个村子。然而,村子和猪先生描述的并不一样,虽然看起来同样低矮破旧,但是并没有密密麻麻的大树,也并不感觉到阴暗潮湿。 我奇怪的看着猪先生:怎么回事? 猪先生用手摸了一把脸:我好想,找不到路了。 王二问姚媒婆:认得这里吗? 姚媒婆点点头:我曾经来这里要过饭。但是姚家坟怎么走,我实在不记得了。 道士问文闯:那个村子在哪? 文闯左右顾盼:不是这里,这里已经开始有鬼出没了。我们越走越远了。 这个消息真是让人沮丧。 王二冲我们说:你们都在这呆着,我下车去问问路。大侄子,你跟我来。 我正在车上懒洋洋坐着和木夯聊天。王二一定要让我去,不由得,我有点老大不情愿。不过,我也没有推辞,翻身跳下来。 村口有几个孩子正在玩,我顺手揪住一个:知道姚家坟怎么走吗? 那孩子茫然的摇摇头:没听说过啊。 这时候,有个声音在我身后说:找岁数大的问。 我回头,看见姚媒婆站在我身后,满头白发在阳光下不住的晃动。 我和王二跟着姚媒婆,老太太一家家的拜访。终于,在一间快要倒塌的破房子里面,找到了一个老头。 那老头两手哆哆嗦嗦,端着个破碗正在喝粥。 姚媒婆的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她慢慢走过去,激动的问:叔,你还认得我不? 那老头估计九十多岁了,两只眼睛都已经混浊,根本看不出来眼前站着的是谁。 姚媒婆又说:我来你们家要过饭,姚家坟的。 那老人居然一下子记了起来:我知道你,你怎么又回来了?孩子,你赶紧走,你们村子去不得,凡是去了的,没有一个能出来。 老头说的很恐怖,但是我心中一喜,我知道,这次来对了。 在我们一再央求下,老头终于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走出来,指着村子外面,很远的地方,一片树林说:就在那里。这么多年了,谁也没有去过。你们别问我路,我也不知道路在哪。 王二点点头,冲我招呼了一声:走。 然后我们两个人回去叫其他人。 等我们回来的时候,老头还在试图劝说姚媒婆不要去。但是看见姚媒婆执意不听,只得作罢。 王二看了看那片林子,点点头说:果然妖气弥漫啊。不敢去的留在这里,等着我们回来。 其余的人都还没动,猪先生先咳嗽了一声:二哥,我 王二知道他的意思。点点头说:没关系,你留在这里吧。 猪先生连连点头,接着又看了看木夯:木夯,你也 木夯一仰头:我不在这。爸,我要过去看看。 猪先生拉下脸来:听话,你二大伯都是有功夫的,你去了也帮不上忙,拜拜拖后腿。 木夯哪里听这个,以往在家的时候就为所欲为,这时候任性起来更是不把猪先生的话当回事。 猪先生见木夯执意要去,无奈之下,只得对王二说:我也去。不然实在放心不下。 王二想了想说:其实我也觉得,你们两个留下比较好,我们这一趟,可能会有什么危险。 猪先生看看木夯。 木夯摇摇头:我既然来了,就一定要去。 猪先生摆摆手:走吧,走吧。 商量好了之后,我们一行人就朝着那片林子进发。 一路上,猪先生一直渲姚家坟有多么恐怖,听得我直冒冷汗,可是木夯却偏偏要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来,一直找我说话,谈笑风生。 道士看见这个情景,对王二说:二哥,我劝你还是换个徒弟吧,我觉得这女娃的胆量可比天下打多了。 我摆摆手:我这是谨慎,小心无大错。 而王二一直笑眯眯地看着我,不说话。 和那个老头说的一样,这里根本没有通往那片林子的路。 我们几个人从苞谷地里面穿过去,惊扰了不少收苞谷的村民,以为我们几个是合伙偷粮食的。 午后的空气很燥热,我走的满头大汗,脸上胳膊上被苞谷叶划开了很多小伤口,汗水流进去,又麻又疼。 忽然,我感觉到一阵清凉,迎面扑来,我想起来猪先生的描述,不由得心中一紧。 果然,文闯来了句:好像到了。 王二挥挥手:停下。 我们一群人踩到了苞谷杆,在地头上坐了下来。 道士解开背上的包袱,把一些干粮,水,拿出来,分给我们吃了。 姚媒婆已经走得气喘吁吁,不被人搀着简直寸步难行,正好借这个机会,好好地休息一番。 一时间,酒足饭饱。 道士说:二哥,咱们走吧,不然的话,一会天黑了。 王二点了点头,看了看我们几个说:准备好了没? 我们点了点头。 然后王二一言不发的挥了挥手,大踏步的向前走,我们挨个跟上。 我跟王二也出来过几次了。王二的脾气向来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这是第一次,瞻前顾后的准备,计划,甚至还带了干粮。 隐隐约约的,我觉得这次出门不同以往。 我们几个人从苞谷地里面钻出来。再往前走了一段,是一片茂密的林子。 我们这是平原,平原就意味着,要利用每一村土地种粮食。 可是,我们眼前这片地方,却长满了树。而且,这些树都是野生的,长得乱七糟,没有人修理。 王二没有丝毫犹豫,叫了声:走。就率先向林子里面走进去。 这里杂草丛生,藤蔓勾连,简直寸步难行。这时候比较起来,刚才横穿苞谷地,实在是太小儿科了。 文闯孝顺得弯下腰去,想把姚媒婆背起来。但是他只走了两步,就气喘吁吁。 几分钟之后,这个任务就只能由倒霉的猪先生代劳的。 猪先生一边走一边疑惑:昨天我明明是开着三轮车来的。那条路,去哪了? 显然,疑惑的不止他一个人,我们全都左顾右盼,然而,没有发现那条传说中得路。 过了一会,王二说:不用找路了,我们已经到了。 透过前面的密林,我隐隐约约看见前面有一块空地,和影影绰绰的房子。 我的心脏不由得加快,像是迟到了之后,在教室门口犹豫良久,发愁要不要进去一样。 而王二没有任何迟疑,两手拨开身前的枝叶,俯身钻了出去。 王二是第一个,道士是第二个。我想做第三个,但是被木夯抢了先。 我站在林子外面,发现眼前果然有一座石碑,上面三个血红的大字:姚家坟。 第一百四十九章 生不见人 姚家坟外面的林子阴暗潮湿,林子外面的村子也好不到哪去。果然如猪先生所说,这里有一块石碑,上面写着姚家坟。 王二凑过去,仔细看了看石碑,回过头来,一脸惊讶的说:这石碑,好像不是刻上去的。 我奇怪的问:不是刻上去的? 王二让出一个位置来:大侄子,你自己来看。 我凑过去,仔细看那块石碑。石头很普通,甚至打磨的不是很光滑,字是凹进去的,里面抹了红漆等等,好像不是红漆,这个颜色,有点像是血。 我不由得心中一惊。鼻子凑过去闻了闻,一股血腥味传到耳朵里面来,石碑上抹得,果然是血。 血液一旦抹到石碑上,不出三五天,就会发紫变黑。然而这块石碑,仍然能保持着红色。只能说,最近几天,曾经有新鲜的血液抹上去。 我正在惊叹的时候,忽然看见姚家坟这几个字好像也不大对。字很大,仔细看的话,我能看见上面的斧凿之痕。这些痕迹,不像是斧子,锤子凿出来的,倒像是指甲生生挠出来的。 我看看王二,显然他也有这种想法。 我不由得担心:这里面住着的,难道真的是僵尸? 王二的脸色看不出来是喜是忧。他伸手从怀里掏出来一把镇尸符,分给我们几个:拿着拿着,防个身。 我们接了镇尸符,接下来就该往村子里面走了。 这时候,太阳还在,但是照到村子里,似乎也有些有气无力。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我总觉得,里面有一股气流涌动,把太阳隔绝开来。 街上一个人也没有,静悄悄的。可是我现在宁愿让他有两个人,哪怕是僵尸呢?现在一个人也看不到,并不代表我们是安全的,只能说明,我们不知道危险在哪里。 我们几个人走在村子里的街道上。居然谁也没有发出声音。木夯开了一路的玩笑,这时候也乖乖地闭上了嘴。 王二问猪先生:那个姚二姐,她的家在哪? 猪先生茫然的看了看:当时天黑,我没有看太清楚,不过,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我们几个正在帮着猪先生回忆,忽然,文闯喊了一嗓子:奶奶,你去哪? 姚媒婆像是着了道一样,一步步向前走过去。 我看见她所走的方向,正是一座院子。 恰在此时,猪先生也说道:好像就是那一家,就是姚媒婆走过去的那一家。 道士叹了口气:看来,姚媒婆和姚二姐,果然有什么关系。 王二嘿嘿笑了一声:两个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能没有关系吗? 猪先生回头问:照这么说,姚大妈真的有个女儿? 王二嘿嘿笑了一声:是不是女儿,那可不一定。 我们到这里来,不知道吉凶,当然不能任由姚媒婆独自走到院子里面去。大家小心翼翼的捏着镇尸符,慢慢的跟上去。 这个院子很宽敞,但是被大树遮挡了阳光,显得阴暗潮湿。 我们跟着姚媒婆走到屋子里面去,发现里面并没有人。 姚媒婆身子在轻轻的发抖,嘴里喃喃自语:这是我家,没错,是我家。 猪先生指了指一个小门说:昨晚上我就是在那里睡得。 我顺手把门推开,向里面望了一眼。 这一望可了不得,只见里面放着一口黑漆棺材。空洞洞,直愣愣的立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棺材长着眼睛,此刻正在死死地盯着我。 我连忙倒退一步,把门关上了。 可能是我表现得太过于慌张,被王二看出了端倪,他问我:怎么了? 我定了定身,待身上的冷汗稍微落下去一点,指着那小门说:里面有一具棺材。 王二不满的说:前些阵子去乱葬岗刨坟的勇气哪去了?一具棺材就吓成这样,我还以为里面还有僵尸呢。 一边说着,他大摇大摆的走进去了。 几秒钟之后,他出来了,对我们说:棺材里面没有人。 不只棺材里面没有人,我们在院子里面前前后后找了一圈。始终没有看见人影。 道士提议分头在村子里找找。 王二想了想:这样是不是不大安全? 道士说:二哥,我知道你担心什么。这样吧,咱们两个人,各领一队人。天黑之前,在姚二姐家回合。二哥,不能再拖了,万一这些人真的是僵尸的话,天黑之后,恐怕更危险。 王二想了一会,只得点了点头。 我们很快分成了两队。道士带着文闯、青爷,姚媒婆。王二带着我、木夯、猪先生。 木夯很不满的说:不公平啊,道士那一队,文闯能看见鬼,青爷回砍人,再看看咱们这,一帮老弱病残,什么都不会啊。 木夯嘴里说着老弱病残,眼睛却盯着我。 我知道她什么意思,阴沉着脸说:要不你换换?换到道士那一队? 木夯嘿嘿笑了一声:不换。然后,她拽了拽王二的胳膊:二大伯,咱们快走吧。 我和王二打头阵,木夯和猪先生跟在我们身后。外面道士和文闯几个已经走远了。 王二叮嘱我说:大侄子,一会有什么情况,千万别自己动,告诉我,让我来。 我点了点头。 我们在村子里面整整溜达了一圈。居然一个人也没有遇到。 这村子像是死了很久一样,到处静悄悄的。不仅没有人,也没有任何生活工具,更别提电灯电视了。 我们挨家挨户的找过去,越走越失望。 我不由得看了看猪先生:叔,你不会是糊弄我们玩呢吧,找了个没人的村子和我们开玩笑。 猪先生气的脸色通红:撑得我啊,你知道现在一升汽油多少钱吗?我开着三轮车一趟一趟的,家里的苞谷还没收呢。 我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看来,猪先生真的是不大情愿来姚家坟,即使因为木夯而不得已来了,也是满心的不爽。 这时候,木夯忽然说:别说话,有声音。 我逗她:怎么?又听见你们家三轮车响了? 木夯踢了我一脚:我听见有动物在叫。然后,她侧着耳朵开始往前走。 我和王二担心她有什么危险,一直一左一右的跟着。 走了几步之后,连我也听到木夯所说的声音了。像是各种家畜混合在一块一样,走得越近,声音也就越大。 忽然,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陷坑。 这个陷坑完全是凭空出现的,因为距离它不到一米的地方还有房子完好的立在那里。 我向坑里面望了望,发现这应该是一个巨大的养殖场。 大坑修成了梯田一样,上面横七竖的立着很多栏杆。栏杆里面养着各种动物。 毫无疑问,它们是用来吃的。 我使劲嗅了嗅鼻子,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已经快让我失去嗅觉了。 我们在坑边找了一圈,照样没有发现人影。 这时候,已经红日西斜了。王二挥挥手:咱们回去,看看道士回来没有。 眼看今天一无所获,我有些着急:怎么?咱们要走吗? 王二也有些拿不定主意:等道士来了商量商量。 我们走的很急,因为天上的太阳正在一点点落下去。每一秒钟,都觉得村子里又阴森了一点。 我心里暗暗纳闷:这里明显的妖气弥漫,怎么猪先生昨天就没感觉到呢?还要撞到这里来? 我们疾步走到姚二姐家,算是长舒了一口气。因为这里距离村口还算近,一旦有什么问题,可以马上逃出去。 王二在院门口点了一支阴烛,吩咐我说:万一蜡烛灭了,就要打起精神。 我明白王二的意思:如果真的有僵尸的话,煞气冲天,阴烛这点火光,瞬间就被扑灭了。 我们在院子里面一直苦等道士。从红日西斜等到红日西坠。道士始终没有出现。 开始的时候,王二还算淡定。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看着院子里面。 随着天越来越黑,他也开始不安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这时候,远远的,传来了一声嚎叫,模模糊糊的,听不清楚是动物的叫声,还是人的呼救。 王二再也忍不住了,提着桃木剑说了声:跟我出去,找找他们。 走了两步,他又站住了,摇摇头:不行,天已经黑了,这时候在外面乱走,太危险了。 我和木夯几个都不敢说话,直勾勾盯着王二,等他拿主意。 过了一会,王二看了看我:大侄子,从小我就知道你很聪明。 没有人不喜欢被人夸,但是现在我听王二夸奖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我问他:二大伯,你这是要干嘛啊? 王二说:我想了想,外面还是太危险,与其出去乱走,不如在这里等着。 我看着王二,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王二顿了顿:但是道士又不能不找。所以,现在这个情况,咱们只能分成两拨人。 我忽然明白王二的意思了,连忙推辞:二大伯,这个活,我恐怕真的干不了。 第一百五十章 死不见尸 虽然不知道王二是要干什么,但是隐隐约约,我觉得他是想对我委与重任。在这种地方,委与重任可不是什么好事。于是我极力推辞,然而,王二还是坚持把任务委派给我。 最后,这老头无奈,开始用二大伯和师父的双重身份来压我。 实际上,我极不尊重他是我的二大伯,也不在乎什么师父不师父。只不过,见他神情急切,有些可怜,这才勉强答应了。 接下来,王二告诉了我们,他的计划。 王二对我说:大侄子,咱们必须得把道士找到,一块来的,咱们不能扔下他不管。做朋友没有这样的。 我摆摆手:不用讲大道理,我知道,你就直接说怎么做就行了。 王二点点头说:这样,我的计划是,我出去找道士。你带着猪先生在这等着,如果听见外面有什么动静,千万别出去。 我听了王二这计划,感觉头都大了一圈:我们在这等着?你自己去?万一你不回来了呢?万一这里来了僵尸呢? 王二从怀里掏出来一把镇尸符:你把这些贴在门上,窗户上。呆在屋子里应该很安全。如果我一晚上没回来,你们就等到明天白天,然后再出去。 猪先生看起来心中很害怕,追问道:如果来的不是僵尸呢?是别的小鬼或者妖精怎么办? 王二怒道:猪先生,你怎么这么多事。让你在这等着你就在这等着。难道还信不过我? 这种地方,王二有绝对的权威。猪先生不敢说话了。 王二心情缓了一缓:放心,我已经看过了,这里没有小鬼,你们拿着镇尸符,肯定没有关系。 话都说到这了。我们只好点了点头。 王二临走的时候,把桃木剑也留给了我,并嘱咐我说:天下,你一直埋怨我没有教你道术,实际上,这东西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比功力,你可能不如别人,但是胜在头脑灵活,不死板。一会万一有什么情况,你一定要灵活掌握。 我点点头:你放心吧。 王二叹了口气,转身就要走。似乎又有点不放心,回头对我说:你是我大侄子,如果你出点什么事,我真没办法和你爸妈交代。要不是今天带着你们没办法办事,我肯定不会 我瞪着眼说:二大伯,你什么时候这么罗嗦了? 王二摇摇头,凑到我耳边说:一会,最重要的是自保,如果木夯或者猪先生有什么危险,你千万不要逞能去救他们。大侄子,在这个地方,你自保肯定是没问题。我就担心你不自量力,救人不成,反而把自己也陷进去。 我点点头:我知道了。 这时候,王二低呼一声,纵身窜到了房顶上,然后登高望远,张望了一圈,然后,弯着身子,从房顶上飞快的窜出去了。一会的功夫,就不见了人影。 王二的身形,和当日的李有恨一模一样。不愧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 我心想:难怪他不肯带着我们。我们三个的身手,确实会拖他的后腿。 等我回头想进屋的时候,发现木夯正在和猪先生四处贴符。黄乎乎的镇尸符被他们贴的到处都是,门上,窗户上,墙上。 本来这里阴森森的就显得很不正常,贴上这些东西之后,就更恐怖了。 我在屋子里面四处找了一圈,总算找到一只蜡烛,点上了,放在桌子上。 然后,我们三个人是就围坐在桌子旁边,盯着火苗,一夜苦等。 夜里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声音,我们三个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话,这样太恐怖了。我想和他们聊聊天,缓解一下恐惧。 然而,爱开玩笑的木夯也笑不出来了。我看见她两只手放在桌子下面,使劲握着,看样子,紧张的要命。 我知道,再这么紧张下去,我们都得疯。于是我硬着头皮没话找话。 我对木夯说:来这一趟值了吧,一般人可见识不到这个。 木夯呸了一口:你就放屁吧,谁愿意来这种地方。 猪先生阴沉着脸:不是你死乞白赖要来的吗? 那天晚上,猪先生不像是一个大人,倒像是我们的朋友,和我们谈天说地,恐惧让我们放下了辈分的尊卑。 猪先生先是感谢我把木夯治好,然后跟我讲现在她能吃多少饭。气的木夯一直捶桌子。 我又讲在学校怎么和张老师斗智斗勇。木夯怎么捉弄人。 说了一会,猪先生又开始自己说自己的蠢事,以前不信鬼神,大过年的都不放鞭炮 我们三个人是说了一会,忽然,纷纷安静下来。 因为我听到,外面隐隐约约有什么动静。 烛光下,木夯和猪先生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我知道,我比他们也好不到哪去。 我伸手抓起桌边的桃木剑,我闭上眼睛对我自己说:王天下,不要怕。你要保护他们,不要怕。 然后我睁开眼睛,尽量镇定的对他们说:没事,我去看看。 木夯和猪先生一脸紧张的盯着我,谁也没有说话,看样子,他们从凳子上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我悄悄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用桃木剑轻轻推了推窗户,从窗缝里面向外张望。 院子里什么人也没有,但是大门外面,已经出现了人影。他们络绎不绝,在街上走来走去。 我心里一凉: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站在窗边,死死地盯着外面。幸好,他们并没有要走进来的意思。 我回头从木夯说了一声:别出声,外面有人。 木夯紧张的指了指蜡烛:要不要把蜡烛吹了? 蜡烛吹了之后,我们三个就会陷在黑暗中,但是不吹,有可能被外面的人发现。 我咬了咬牙,一步走上去,把蜡烛吹灭了。 我们三个坐在桌子前面,听见外面熙熙攘攘的声音,想象着一片群魔乱舞乱舞的情景。 我咽了口吐沫。觉得咽吐沫的声音也太大了。 这时候,木夯忽然拽了拽我的胳膊。 我小声说:怎么了? 木夯反问我:什么怎么了?说话的工夫,力气反而加大了,好像有什么事不方便当面说一样。 我惊慌的说:别闹,到底怎么了?你拽我干嘛? 木夯的声音也惊慌的要命:我没有拽你啊。爸,你拽天下了吗? 猪先生并不答话。 我慌了,一把抓起桃木剑,这时候,拽着我的人也猛然松了手。 我惊呼:快点灯,快点灯。 火柴就在木夯手里,我看见她哆哆嗦嗦的划火柴,火星四溅,就是划不着。 然而,凭借着一闪而过的火花,我已经惊恐的发现,猪先生的位置空了。 我心中一紧,猪先生去哪了?怎么不见了? 正在这时候,一声脆响,火柴着了。 蜡烛点亮,周围慢慢的亮了起来,我使劲的左右环顾,正好看见一间房门半掩,猪先生被一只手捂着嘴巴,使劲在地上挣扎抽搐着,被拖了进去。 木夯大叫: 我连忙把她的嘴巴捂住了,这一嗓子喊出来,外面的僵尸不进来才怪。 我在她耳边说:别害怕,别害怕,我们去救他。 木夯点了点头,我感觉我的手湿乎乎的,木夯无声的哭了。 我把蜡烛递给她:你端着。 木夯满脸泪痕得点了点头。我举着桃木剑,揣着镇尸符,慢慢的推开了房门。 房门里面是一口黑漆棺材,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木夯拽拽我:不会是在棺材里面吧。 我把她手里的蜡烛要过来,回头说:没事,没事,咱们走。别害怕。 我举着蜡烛向棺材下面望了望,发现那里黑洞洞的。这棺材,好像没有底。 我把脚伸进去,对木夯说:你留在外面,我进去看看。 木夯摇摇头:我跟你一块去。 我想了想,把木夯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也不放心。于是点了点头:好,你在我后面,小心点。 然后,我们两个钻进了棺材里面。 棺材里面像是一条阴暗潮湿的地道,起初的时候,只能爬着走,到后来的时候,已经能慢慢直起身子。 我忽然想:王二临走的时候嘱咐我自保。如果木夯或者猪先生有什么危险千万不要逞强救人,而我现在,不仅仅要救人,还钻到了棺材下面。 可是我转念一想:如果眼睁睁看着猪先生被拖走而不管不顾,我以后怎么面对木夯?她还不得恨死我? 这时候,我身后的木夯带着哭腔说:天下,是不是僵尸把我爸抓走了? 我想安慰她,但是又没办法骗她,只好轻轻嗯了一声。 木夯在我身后抽噎:都怪我,非要到这里来。所以我爸才跟来的。我真不知道会这样,我只是想跟你一块玩,那个青爷都能来,我也想来 我转身,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关系,没关系,咱们马上就把他救回来,我会画镇尸符。 木夯仍然哭个不停:如果我爸被咬了怎么办? 我心里也是一片茫然:是啊,如果猪先生被咬了怎么办?我会当着木夯的面杀了他吗?还是瞻前顾后,让他把我们两个也咬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失散 地道里面黑乎乎的,木夯在后面举着蜡烛,我身前拖着长长的影子,晃动不已,飘忽不定。 我想起来木夯刚才的问话,不由得又陷入了沉思,如果,猪先生被僵尸咬了,我应该怎么办? 我回头看了看她。木夯面色恐慌:怎么了? 我说:木夯,无论你感激我也好,恨我也好,我都得让你活着。 木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茫然地说:我活着啊,好好的。我没有答话,继续向前走。 忽然,我听见黑暗中传来粗重的喘息声,像是在挣扎,又像是在呼救。我连忙回头,对木夯说:快,蜡烛给我。 木夯居然向后退了一步,面色犹豫的看着我。 我着急了:你怎么了?快把蜡烛给我啊。 木夯看起来快要哭了:天下,你刚才的意思是,如果我爸变成僵尸了,你就要把他杀了吗? 我急得跺脚,一边左右环顾一边说:你乱七糟想这个干嘛啊,快把蜡烛给我,我听见 我的话只说了一半,就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我看见木夯身后的影子好像有一点古怪。 我看见木夯手里的蜡烛把她的影子拉的老长,可是,这影子好像有点臃肿,木夯身材纤弱,好像不该有这么胖得影子。 这里面,好像藏着什么东西,我想看清楚,只可惜,蜡烛的光线实在太弱了。 木夯本来要和我争论,忽然看见我死死的盯着她的身后,知道是有什么事了,一事件吓得一动不敢动,犹豫不决的问:天下,怎么了? 我慢慢的摆手:过来,你过来。让我看清楚怎么回事? 木夯见我一脸严肃,连回头都不敢,举着蜡烛就要走过来。忽然,她又停住了,一脸惊慌的看着我。 我着急了:你怎么了? 木夯抬起手来指着我: 我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些不对劲,虽然我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但是,自己觉告诉我,我身后有东西。 千钧一发,来不及思考,我一边回头,一边把桃木剑扎了出去。 然后,我看见身后一个人,和我面对着面站着。 他面色狰狞,正在冲我呲牙咧嘴。他的四肢正在张牙舞爪,像是要向我扑过来。 但是他做不到,因为我的桃木剑扎在他的胸口上。他略微抽搐了一会,终于软软的瘫倒在地。 我把桃木剑抽出来,惊慌失措的看着这个面色陌生的村民:我,已经把他杀了吗?他是僵尸吗?万一这小子是个活人,只是想跟我开个玩笑,我该怎么办?你说呢? 但是没有人回答我,我叫了声:木夯? 忽然,我想起来木夯身后的影子。连忙从村民身边逃走,向木夯的方向张望。 那里已经没有人了,只有半截蜡烛扔在地上,仍然在静静的燃烧。 我脑袋有些冒汗:完了,木夯不见了。这里只剩下我自己了。 我把蜡烛捡起来,这时候什么也顾不得了,我大喊了一声:木夯? 木夯没有回答我,我举着蜡烛向前猛跑。 地道里面回响着我的脚步声,我奔跑的时候带起来的风让蜡烛来回飘忽。 我忽然想起来,我们是从棺材里面跳到地道来的。木夯会不会被抓上去了? 我举着蜡烛向头顶看,恰好,看见一个出口。 我把蜡烛放在地上,两手撑在洞口慢慢向上爬,没想到,刚刚爬了一半,忽然发现有一只眼睛正在死死地瞪着我。 有一个村民,正好从棺材向下钻出来。 我呆住了,甚至忘记了逃跑。 然后,我看见他伸出手臂,一下抓住我的肩膀。长指甲一直扎到我的肩头,我顿时感觉手臂无力,马上就要掉下去。 但是我掉不下去,因为他的指甲连着我的皮肉。 我忽然想起来怀里的镇尸符,连忙掏出来一张,心里想着:希望你是一只僵尸。 然后,我伸手贴在了他的脑门上。 那村民被贴上镇尸符之后,马上传出一声嘶吼,整个身子开始向外面退。 快要长成倒钩的指甲始终勾着我的皮肉。我的身子被他拉的一直撞地道的顶,顶端很狭窄,一时之间我又上不去,只能不停的撞那里,把上面的泥土大块大块的落下来。 我咬咬牙,大着胆子把桃木剑挥出去。 听说僵尸的皮肉如同铁铸,即使铁剑看上去都不能有所作为。然而,一物降一物,我的要木剑挥过去,像是切冻豆腐一样,把那只手臂斩断,整个人掉了下来。 那僵尸吼叫着逃走了,我不敢在这里多呆,一瘸一拐,捡起地上的蜡烛,像是没头苍蝇一样在地道里面乱跑。 那只断手仍然在抓着我的肩膀,我咬咬牙,使劲把它拽了下来。断手被扔在地上,仍然在一伸一缩的动,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 我看的气恼,刷刷几剑,把它砍成几段。 我看了看我的胳膊,已经乌黑了一片,难怪没有力气。 我心里一凉:完了,是尸毒。我中了尸毒。 我坐在地道里面,听着自己沉重的呼吸声,苦中作乐的想:爸,现在我要和你一样了。只是不知道,其他的人会不会像我救你一样,拼了命的去救我。文闯?木夯?青爷?王二?对了!王二。 我忽然想起来,王二曾经用糯米驱尸毒。 我找了找,发现怀里除了一叠镇尸符,就只剩下一把桃木剑,根本没有什么糯米。 真是讽刺啊。明明知道解药是什么,明明这解药很常见,可是我偏偏拿不到,要在这黑暗的地道中变成僵尸。等哪天王二找过来的时候,狠狠地咬伤他一口。 算啦算啦,我还是自己给自己贴上一张镇尸符吧。 我一边想着,一边随手把一张镇尸符贴在我的肩膀上。 镇尸符贴在身上的那一刻,我忽然感觉有些刺痛。 我惊诧:中了尸毒,不是没有感觉的吗?看来,镇尸符已经把我当做僵尸来对付了。 我望了望肩膀,忽然看见那一片乌黑正在慢慢的缩小,终于,几乎要消失不见。 我心里一下涌出巨大的喜悦来:难道说,镇尸符居然把我治好了? 那天在地道里面,我一直以为镇尸符有治疗尸毒的功效,直到后来我才明白,王二在出发之前,把每张符都用糯米汤刷了一遍。 我见身体安然无恙,于是重新站起来,打算接着找木夯。 没想到,我刚刚站起来,手里的蜡烛忽然熄灭了。 我惊恐的想:好端端的,蜡烛为什么毁灭掉?想到这里,我连忙挥舞着桃木剑。木剑在地道里面呜呜带风,这声音让我心里踏实不少。 就在这时候,我忽然发现头顶上方漏出一线光明。我试着探头,却发现上面有一个人,正在尝试着爬下来。 我心里马上惊出来一声冷汗,再也不敢耽搁,扭头就跑,一边跑一边暗自庆幸:幸好刚才抬头望了一眼,不然的话,这人还不得掉在我头上? 地道里面黑乎乎的,但是并不是漆黑一片,因为头顶上总是时不时漏出亮光来。 我忽然明白过来了,是那些棺材。 我和王二白天在村子里面巡视的时候,看见每家每户都在屋子里面摆着一口棺材。 看来,这棺材就是通向地道的通道了。难道说,这些僵尸白天都躲在地道里面?现在到了晚上,他们就开始群魔乱舞,到处乱窜? 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这地道也不安全了。万一有一两只僵尸仍然留在地道里面,我如果不留神跑过去,正要一口将我咬伤,怎么办? 想到这里,我拿着桃木剑左右挥舞了一下,确定四周没有什么东西。然后使劲喘了一口气。 我哆哆嗦嗦的从裤兜里掏出来一盒火柴,受文闯的影响,我现在也经常揣着火柴了。 我取出来一根,刺啦一声,划着了。正要把蜡烛点上。忽然发现,在我右肩膀旁边,有一张脸。 我吓得大叫一声,连忙后退一步,随手把桃木剑挥了出去。 然而,剑到中途我却犹豫了,因为,在火柴熄灭之前,我好想看见那张脸,模模糊糊是姚媒婆的样子。 我紧张的咽了口吐沫,剑尖仍然指向那个方向,问道:姚奶奶? 那边并没有回答,好像从来不存在过人一样。 我等了几秒钟,始终没有动静。 我忍不住,捏着火柴,打算重新点燃,我要闹明白,前面站着的人到底是不是姚媒婆。 我的胳膊刚刚抬起来,忽然,感觉一只冰凉的手搭在了我的鼻子上。 我全身抽搐了一下:完了,被抓住了。 我使劲的向后挥桃木剑,但是那只手力道加大,我感觉手臂软绵绵没有了力量,手指也软了下去。 桃木剑一声轻响,掉在了地上。 我感到呼吸困难,全身软绵绵的,一个念头在脑子里徘徊:这不是姚媒婆,姚媒婆没有这么大的力气。 然后,我觉得我正在被拖着走,两只脚在地道里面拖着,脚上的鞋都要蹭掉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囚徒 我的蜡烛灭了,手里的桃木剑也丢了。被人在地道里面拖着走,我惊慌的大叫。但是那人没有反应。他脚步极快,我根本跟不上。 我只觉得他的手冰凉,力气极大的揪着我饿脖子。 过了一会,忽然我的身子轻飘飘的飞起来,然后重重的掉下来。摔得全身酸疼。 我躺在地上喘了好一会,感觉腰已经断了。 腰断了之后不能动,一动就死。 我尝试着动了动脚趾头,好像还有知觉。于是我冒死撑着地坐了起来。还好,我还活着。 那个人好像已经走了,我废力的站起来,打算逃跑。我四处摸索着走,却处处碰壁。好像周围是一间屋子,没有门的屋子。 我摸索着从裤兜里掏出火柴,划着了,这时候才发现,原来有一道木门,把我关了起来。 我正在门口摸索的时候,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别费劲了,根本出不去。 我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文闯,青爷,道士,都在这关着呢。他们三个都一脸无奈的看着我,而旁边还睡着两个,分别是木夯和猪先生。 我心中一喜,进而又是一忧:你们怎么在这?都没事吧? 文闯指了指木夯和猪先生说:别担心,他们两个没受伤,只是被我师父打晕了。 我诧异的看着道士:你打晕他们干嘛? 道士一脸阴郁,不说话。 文闯说:我师父心情不好,嫌他们吵。 我见木夯没事已经谢天谢地了,在这种地方睡着了反而是好事,所以并没有打算追究。 我问文闯:你们怎么也来这里了?道士怎么心情不好了? 文闯说:白天的时候,我们和姚媒婆到处找线索。然后发现屋子里的棺材没有底。 我点点头,这个我已经知道了。 文闯接着说:我师父让我和青爷看着姚媒婆,然后他自己下去探路。据说,他刚下去走了没两步,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居然是姚媒婆跟了上来。他很诧异:文闯和青丫头呢?然后顺手机就想过去扶姚媒婆一把。没想到,刚刚走到姚媒婆身边,忽然发现她神色不对,相比于姚媒婆的温和,这人眼神中多了些凶狠。我师父刚要退开,已经来不及了,被一拳打在胸口上,登时闭了气。然后就被捉了。 我挠挠头:这有什么可心情不好的? 文闯说:我师父进来之后就一直念叨: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又不是没吃过亏,怎么看见老太太之后还想扶呢?我猜,他大概是因为这个心情不好。 我呆了一呆,问他们:你们都是被那个假的姚媒婆抓进来的? 文闯点了点头:那个应该是姚二姐吧,身手不怎么样,但是力气特别大,出手特别快。根本来不及反应。 这时候道士说话了:要是真刀真枪的打,我能打不过她? 正说着,外面传来王二的呼声:哎呦,乱拳打死老师傅,你麻痹这都什么套路,哎呦,我弄死你,我,哎呦 紧接着,木门被撞开了,王二几乎是横飞着冲了进来,撞到墙上,又掉在地上。 众人纷纷惊慌失措的让路。 紧接着,眼前一亮。我看见姚二姐扶着姚媒婆进来了。 王二哼哼唧唧得爬起来,接着烛光,我看见他满身都是脚印。 姚媒婆神情激动,脸上满是喜色,看起来,她和姚二姐果然有关系。 我紧张的问姚媒婆:姚奶奶,这位是? 姚媒婆颤抖着说:你们别害怕,这是我妈。 木夯惊呼一声:你妈?原来她早就醒了。 姚二姐冷傲的看了我们一眼:因为僵尸是不老之身,所以,看起来我要比大丫头年轻很多。 这个结果,我们这些修道之人早就猜到了。但是木夯几个仍然赞叹不已。 这时候,眼看姚媒婆和姚二姐很热络,大家都觉得安全了不少,所以,心情也轻松起来了。 青爷不满的问:那个姚老太太,你为什么把我们都抓到这来?按道理说,咱们也算是朋友啊。 姚二姐冷哼一声: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朋友?当然要先抓来看看。更何况,如果我不抓你们,你们早已经死了。 道士揉着胸口,不怀好意得看着她:这么说,你还救了我们? 姚二姐让姚媒婆坐下来:不错。实话告诉你们,我们姚家坟全都是僵尸,如果我不把你们藏起来,你们绝对活不过今晚,早被人吃了。 说完这些话,她开始在屋子里面走来走去,看着躺在地上的猪先生说:这个小伙子胆子可真不小,上次被僵尸围起来,差点丧命,今天居然还敢来。 这时候,坐在地上的姚媒婆喊了一声:妈。 姚二姐轻描淡写的嗯了一声。 这个场面可真是怪异的要命。 姚媒婆问:当年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忽然变成僵尸了? 姚二姐叹了口气,坐下来:我也不知道这算是因祸得福,还是倒霉透顶,总之,我们都被咬了。大丫头,你是咱们村子里面唯一逃出去的。 姚媒婆说:当年那些小孩都被吃了。 姚二姐嗯了一声:做了僵尸,什么道理都不讲了,只想吃肉,吃光了牛羊就想吃人。 我有些激动,但是强压下去,用尽量平和的声音问:到底是谁咬得你们?被咬之后,你们怎么还会有理智? 姚二姐说:实际上,谁也不知道我们是怎么被咬的。这些年,大家合计了一番,只能得出一个大概的印象。好像是有个人下地干活,看见地头上有个伤痕累累的人。这人见他可怜,就把他救了回来。结果,当天晚上,这人就把乡亲咬伤了。然后,从那天晚上开始,一个咬两个,两个咬四个。很快,大部分人几乎全都被咬了。 然而,第二天晚上来了一个人,把最初那僵尸带走了,并且,给我们都吃了些东西,我们就稍稍恢复了些神智,可以像正常人那样生活了,不过,一旦到了晚上,仍然有些控制不住。 姚媒婆的声音很痛苦,看起来,仍然对当年的事心有余悸:我看见你们吃小孩,还要吃我。 姚二姐叹了口气:大丫头,那天晚上,我知道躲在门口偷看的是你,我也知道你躺在床上根本没有睡着。我坐在一床边,心里挣扎了很久,变成僵尸之后,我脑子里时不时就迷糊一段,但是我知道你是我的孩子,我不能动你,我咬着牙忍了很久,始终没有把你揪起来。第二天,你逃走了,我很是高兴了几天。 说这些的时候,姚二姐的声音满是欣慰的凄凉,而姚媒婆,已经泪流满面了。 我问姚二姐:那个人,喂你们吃东西的人去哪了? 姚二姐说:我们不知道他是从哪来的。但是他隔一个月就会来一次。把药分给我们,并且,时不时会带走一个人。村子里那些牲口也是他教我们养的。让我们夜里忍不住了就吃牲口,不得出村扰民。 我看了王二一眼,我满两个都是满脸的喜色。看来,只要找到那个人就算是成功了一半。 我问姚二姐:他什么时候还会再来?你们知道他从哪来的吗? 姚二姐抬头想了想:大概还有十天。至于他从哪来的,没有人知道,谁也不敢跟着他。我们都不允许出村。有的人违反禁令,刚刚踏出村口一步,就惨叫着死了。 王二说:大侄子,看来我们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了。 姚二姐连连摇头:你们要在这里住?等不到那个人来你们就死了。别忘了,我们这全是僵尸,而且我也不敢保证我能忍得住不吃你们。 王二很有信心的说:你不能吃我们,因为,我是来救你们的。 姚二姐有些诧异:救我们?我们不需要你救,只有那个人才可以救我们。 王二摇了摇头:他是救你们吗?分明是把你们囚禁起来了。实不相瞒,我打算找出那个人来,然后得到他制药的方法,让你们恢复正常,永远不受尸毒的困扰。 姚二姐一时呆住了。 紧接着,王二讲了一遍我们的经历。我们和凤凰的渊源,我爸被咬的种种事。 看得出来,姚二姐有些动心了。但是她仍然有些犹豫:你们这个计划不错,但是,万一惹恼了那个人,以后不再给我们药 王二摆摆手:你放心,你只需要引荐一下,其余的事,我们自己来做就行。无论成败,都不会牵连到你们。 姚二姐满脸喜色,看来,已经准备好答应了。 我正在畅想着治好我爸,忽然,我感觉脚脖子一紧,有人使劲拽了我一把,我身子向前扑,一下倒在地上,摔得七荤素。 我回头,看见土墙里面伸出来一只手,正攥着我的脚往外面拉。 我吓得失声大叫,抬起另一只脚使劲踹过去。 没想到,墙壁忽然出现一个大洞。随后出现另一只手,把我的两只脚全都抓住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老三 身后的大洞一出现,借着火光我发现那里趴着一个村民,两眼冒着狂热的光,正在使劲的拽我。 我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些村民全都是僵尸,当时就吓得哇哇大叫,使劲的往外面爬。 但是这个人力气大的出奇,我还是一点点的被拖进去。 王二几个看见这种情况全都跑过来帮忙拽我,我感觉这像是拔河一样,一串人开始拿着我展开拉力赛。 我现在不害怕了,但是被拽的全身疼,恨不得直接被僵尸咬死算了。 幸好,这时候姚二姐发话了,她大喊了一声:老三,你差不多算了。 那僵尸的名字估计叫老三,听见姚二姐这么说,果然停了下来。看来,这些僵尸仍然有意识,并不是虚传。 那老三抬起头来,两只手仍然死死地抓着我的脚,嘴里居然抱怨道:二姐,你也太抠门了,自己藏了这么多人偷偷的吃。别的人也就算了,居然连我也不告诉。 姚二姐还没有说话,姚媒婆先哆哆嗦嗦的走过去:你是,你是三叔? 我看见她激动的两只手乱抖,看样子都要哭了。 老三看了姚媒婆一眼,诧异道:你是大丫头? 姚媒婆连忙点头,泪如泉涌:我以为,我以为你们早就老死了,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们还活着而且这么年轻 我趴在地上,冲姚二姐说:能不能让这位大叔先把我放开。 姚二姐点了点头,冲姚老三说:你先出来,这几个人是来帮我们的。 老三嘟嘟囔囔:这些人能帮什么?帮我们解馋吗? 一边说着,他使劲推了推我。我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我看见老三使劲从墙洞里面出来了。 借着屋子里面的灯光,我看见这老三身材矮小,样貌幼稚,看面相,居然和我同龄。 姚二姐对我说:我弟弟被咬的时候只有十五岁。所以,看起来还是个孩子。 姚老三不仅看起来像是孩子,做事也风风火火,对姚二姐说:留着他们几个干什么? 姚二姐说:这几个人有办法救我们,把我们身上的尸毒去掉。让我们恢复正常。 姚老三摇摇头:我不用,我觉得现在挺好的。长生不老,力大无穷,天不怕地不怕,多好啊。 姚二姐叹了口气:老三,咱们确实不会变老,但是处处受制于人,每个月没有那个人的药就活不下去,而且终生不得出村半步,这样的生活,即使活一万年,又有什么意思? 姚老三好像并不能理解姚二姐的痛苦,但是经过姚二姐的劝说,还是点头,表示同意二姐的安排,不过,我看他贼眼光光,一直盯着我看,看得我心里发毛。 我知道,在他眼里,我不是人,是人肉。 姚媒婆还在拉着老三回忆小时候的事。 通过他们的拉家常,我居然知道了姚媒婆很多的往事。 看来,姚媒婆能够感觉到别人的魂魄是从小就有的特异功能。原来她以前生性胆小,大家都喜欢的人,她偏偏觉得害怕。大家都认为不着调的老三,她偏偏觉得亲切。直到长大了之后,她才明白,原来,她能直接感知别人的魂魄。 这也是为什么,她和这个姚老三分外要好的原因。 而老三则翻来覆去的说,当年姚媒婆不应该逃跑,不然的话,就和他一样了,长生不老,多好玩。还有什么现在大家睡棺材,整个村子就是一座大坟,半个鬼也不敢来。如果有外乡人什么也不懂,贸贸然闯进来,大家就把他吃掉。简直像是梁山贼寇一样快活。 一席话说得猪先生目瞪口呆,脑门上一直冒冷汗,知道当时要不是一开始恰好遇见姚二姐,恰好亮出姚媒婆的招牌,没准,现在早就死了。 姚二姐没有理会自己不懂事的弟弟,对我们说:你们几位先回家,十天之后再来,到时候,我把你们引荐给那个人。咱们可说好了,你们如果学到了他制药的方法,可千万要把我治好。 王二点点头:你放心,我们和姚媒婆几十年的邻居,不会食言的。 姚二姐点了点头,看样子很是满意。 忽然,外面有人轻轻砸了一下门。 姚二姐一阵紧张:谁? 我看了看,我们几个人都在这里,摇摇头说:不是我们的人。 这时候,老三说:姐,应该是咱们村的人,我来之前告诉他们了,你藏了活人。 姚二姐跺跺脚:老三啊,你可坏了我的事了。 说话的工夫,外面的敲门声已经越来越响。看来,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我们全都紧张兮兮的看着姚二姐。 王二亮出来手里的桃木剑:实在不行的话,咱们杀出去吧。 姚二姐摇摇头:你们连我一个都打不过,何况外面有那么多人 道士不服,站起来说:要不是你偷袭,我会打不过?要不要现在比划比划。 外面的敲门已经变成了砸门。那些土开始扑簌扑簌得落下来。在接下来人任何一秒,那扇门都有可能被砸破。 姚二姐咬了咬牙:你们几个钻进去。她指的是老三挖出来的洞。 我探头看了看,里面很是狭窄。我正在犹豫,我们这么多人,能不能进去的时候。不知道谁给我来了一脚。我不由自主的向前一扑,被正好踹进了洞里。 然后,我感觉有人在一直踢我,踹我,推我,挤我。 我只能一点点的往里面爬,拼命的寻找空间。最后,实在无路可去,我挤在狭小的地洞里面,胳膊腿都蜷缩成一团。 我感觉到还有人被不断的塞进来。撞得我的身子一阵阵发疼。 几秒钟之后,周围忽然黑了下来。然后,陷入一片安静中。 我猜,我们已经全都被塞在了地洞里面,而且洞口已经被堵住了。 我感觉这里很憋闷,呼吸很不畅快,但是幸好,一时间倒不至于憋死。 我听见木门被砸开了。然后,一阵脚步声。 之后是姚二姐的声音,很惊讶:你们要干嘛? 然后,我听见一个粗鲁的汉子说:听说你这有活人?咱们可是很久没有吃过人了,特地来尝尝鲜。姚二姐,赶快的,把活人交出来吧。 姚老三连忙说:我们这哪有活人啊。 那汉子大怒:你们姐弟俩玩我们是不是?老三,不是你说的,这里有活人吗?怎么?后悔了?想吃独食? 听得出来,随声附和的人并不少,我开始暗暗担心,姚二姐为了维护我们,很可能挨揍。 没想到,接下来听见姚二姐说:没错,我这里确实有活人。 那些人大喜:在哪呢?快拿出来。 几秒钟后,我听见那些人失望的喊:怎么是个老太婆?肉都老了,不好吃。 我正在想:什么老太婆? 地洞里面,道士轻轻地说:姚媒婆没有进来。 外面的人还在争吵。有的人说:老天太就老太太吧,总比没有的好。还有的说:我明明看见一个小伙子,还拿着桃木剑把我的胳膊砍断了,人呢? 姚媒婆清了清嗓子,说道:你们说的什么小伙子,我不知道。这里的活人,只有这一个,而且,这一个也吃不得。 众人纷纷说道:为什么不能吃? 姚二姐说:因为这人是大丫头,我的女儿,现在回来看我了,谁也不许吃她。 姚二姐这话一出口,众人一片沉默。 过了一会,有人喊了一嗓子:大丫头怎么了?亲女儿有什么不能吃的?当年咱们不也是吃了不少孩子吗?那时候,有谁说什么了? 然后,又是一片附和声。不过,这次的声音小多了,听得出来,有一部分人退缩了。 姚二姐叹了口气,听声音像是在祈求,又像是在劝说:以前,大家没有规矩,可以乱吃。但是现在我们有规矩了。各位,咱们拿药的时候,不是都约定好了吗?怎么?有谁想坏规矩?下个月不想吃药了? 这下,彻底沉默了。 之后,有个人说了声:大丫头我们不吃了,乡里乡亲的,大家都姓姚,我们也下不去口。二姐你也别生气,下个月吃药的时候,千万别告状。 姚二姐满口答应了。 这个头一开,自然有人跟风。我听见外面络绎不绝的,有人表示放过姚媒婆,只求姚二姐不告状。 外面闹了一番,渐渐的安静下来。 而我,已经在地洞里面憋得头昏脑涨了。 我手脚发麻,想动弹一下,但是根本没有空间让我伸展胳膊腿。 忽然,一阵清新的空气传进来,然后,我听见姚二姐的声音:出来吧,人都走了。 我们一个个从里面钻出来,个个灰头土脸,全身酸疼。 姚二姐看着我们几个:你们恐怕走不了了。 别的人倒没什么,猪先生先面色苍白:为什么就走不了了? 姚二姐说:他们虽然害怕我告状,纷纷退走了,但是,明的不敢来,暗地里肯定会盯着我这。只要你们一露头,他们肯定会下手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 传艺 姚二姐对我们说,我们几个不露面还好说,一旦露面,没准就会被那些僵尸抓走。她可以保得了姚媒婆,但是不一定保得了我们。毕竟,姚媒婆是她的亲生女儿,而我们几个,不沾亲不带故,实在没什么理由劝说乡亲们嘴下留情。 我想了想,对姚二姐说:要不然直接告诉他们,我们几个是来帮他们的。没准就能得到解药,把你们全都治好。 姚二姐摇了摇头:你不懂,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想走出这个村子。我太想大丫头了。从她逃走那一天开始,就朝思暮想,总盼着这辈子能再见她一面,就是死也值了,所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走出村子。我恨咬我的僵尸,也恨那个送药的人,要不是他定下的破规矩,我也不会在这牢笼里呆上这么多年。其余的人,我不知道有多少,但是有很多,都像老三一样,安于现状。享受着所谓的长生不老。 我看着激动的姚二姐,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我甚至不敢提醒她:姚媒婆已经来了,你不用再想着出村了。我担心这样说了之后,连姚二姐也会站在我们的对立面。 可是,偏偏就有人比较蠢,比如木夯。 木夯瞪着好奇的眼睛,问姚二姐:现在姚媒婆已经来了呀,你直接把她留到村子里就行了。 姚二姐摇了摇头:这里太危险了,在老虎窝里放一只羊,我可以保护她一天两天,但是不能看着她一辈子。而且,即使我能保证她的安全,这只羊,恐怕也提心吊胆,过的生不如死。 我忽然觉得姚二姐见识真高,每一步都料想到了,讲的头头是道。 但是很快我就明白了,她不是智商高,而是,这几十年来,她没有别的消遣,一直在思考,万一女儿回来了,她该怎么办? 她告诉木夯的答案并不是随口说出来的,而是经过几千个日夜千锤百炼的。 猪先生早就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么说,我们不能走了? 姚二姐点点头:你们一出这个屋子,走不了多远,就会被人发现。如果你们信我,就在这呆上十天,等那人来送药,没人敢拦你们。那时候,所有的村民领完药之后都闭门不出。 王二点点头:那我们就呆上十天,吃了睡,睡了吃,有什么大不了的? 姚二姐摇了摇头:你们还要提高警惕,我不敢保证没有人杀个回马枪,万一看见你们几个,没人能救得了。 我们只好点了点头,所有人都在心里嘀咕:这都是什么事啊。 姚二姐带着姚媒婆走了,留下老三在这里,说是要保护我们。 我看着老三贪婪的眼睛,不由得心里发毛:指望这家伙保护?他不是牧羊犬,是豺狼啊。 不过好在这时候我们已经清楚了姚家坟的基本情况。道士和王二把各种法器都亮出来,老三如果想来硬的,绝对占不了便宜。 王二用镇尸符摆成了一个阵势,我们坐在阵中,而老三则被逼的远远蹲在墙角, 他在那里死死的盯着我们,不时的吸一下口水。 王二对此置若罔闻,对我说:大侄子,正好趁这十天,我要教你几手功夫,免得出去之后,一对阵就让人打的落花流水。这样,今天先教拳脚。 这本是求之不得的事,我马上就同意了。 那边道士跟风,也要教文闯功夫。 王二和道士的功夫本来就很相近,几乎可以肯定是同出一源,这时候一展示,两人又互相指出不足,不时的辩论和启发。我和文闯东学一拳西学一腿,名义上各有自己的实际上,是采二人之所长了。 青爷本来就会一些功夫,这时候见王二两人教的精彩,也忍不住在旁边偷偷的学了起来。 这期间,姚二姐曾经来过几次,给我们送来些牛羊的残肢,不用说,肯定是宰杀的坑里的牲口。 这几天过的倒是风平浪静,吃饱睡足之后,我们就开始学功夫。 开始的时候各练各的,之后我和文闯开始对打。我们两个见招拆招,手底下渐渐有了套路,不像以前那样打架,完全是泼妇一般挥拳出脚。 第三天的时候,我很有自信的说:如果在遇见鑫哥一伙,我一个人就能把他们全都打趴下。 文闯点点头:我也能。 王二听见我们两个说这话,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蹲在墙角的老三:你们去挑战一下他,要是打不过就退回来。 老三显然听见了这话。连忙抬起头来,两眼放着精光,恨不得我和文闯冲上来。 我和文闯犹犹豫豫,有点拿不定主意。 说实话,练了这么久,我们确实很想知道现在是什么实力。 然而,和老三这样的僵尸打,是不是有点起高了? 我们两个站在那里还在互相商量。忽然,有人在我屁股上踹了一脚,我身不由己,一步跳出阵外。 旁边的文闯也好不到哪去,简直是被道士扔出来的。 我们两个刚要回头抱怨两句。忽然,前面刮起一阵风。 早就等不及了的老三终于抓住机会,猛扑了上来。 我和文闯根本连闪避的机会都没有,只能伸出胳膊,拼死挡住。 我见识过老三的力气,所以这一下没打算硬挡,只是格了一下,然而,只是这一下已经让我胸口憋闷,喘不过气来。 身后的王二和道士大呼小叫:不要硬拼,老子教你们的是拳脚,不是掰手腕讲力气。 他们两个说话的工夫,我和文闯已经向后翻滚了几次,总算把老三的力道卸去,勉强站了起来。 我们两个互相看了一眼,都知道我们根本不可能打得赢他。 于是一声呐喊,纷纷向阵势中逃去。 没想到,王二和道士居然守在阵内,拳打脚踢,始终不让我们两个进去。 我们暗骂一声,在阵外绕来绕去,而这时候,老三又冲了上来。 我们俩无奈,只得远远的逃开,然后,一左一右,夹击老三。 老三速度飞快,力气又大。我们两个的攻击只不过是点到为止,尽量不让自己受伤罢了。 虽然我们小心翼翼,拼了老命保全自己,还是挨了好几下。很快,动作越来越慢,看样子,再过几分钟老三就得手了。 道士和王二这时候,一声呼啸,跳了出来。挥舞着桃木剑和镇尸符把老三逼退了。 然后,一手一个,把赤手空拳的我和文闯拖了回去。 我们两个精疲力尽,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没有不疼的敌方。 王二和道士问:被咬住没? 我们两个全都摇了摇头。刚才打斗中,最在意的就是这个,谁都知道,挨一拳没什么,万一被咬一口,可就完蛋了。 王二和道士见我们两个只是皮外伤,居然不再多问。自顾到一旁歇着去了。 还好有猪先生这个大夫,他认真检查了一番我们的伤势,然后得出结论:伤的挺严重。最好能输液。不过,这里连棵草药都没有,只要躺在这里了,反正死不了人,过几天就好了。 我和文闯咒骂了几句,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王二和道士又把我们叫醒了,然后,开始督促我们练功。 这一次,没有任何防备。我们练功练到一半,就被一脚踹出去。 和昨天一样,我们被老三打的遍体鳞伤,然后狼狈逃窜。 接下来的几天,几乎每天都是这样。唯一不同的是,我发现老三的速度越来越慢了。 以前我们根本看不清老三是怎么出手的,就已经被揍了。现在我不仅可以看出来,偶尔还可以还上一两招。 在又一次被拖回来之后,我把这个发现告诉了王二。 王二露出一丝喜色:不是老三的身手变慢了,而是你们的身手变快了。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但是对我们并没有什么作用。因为和老三的神力相比,我们真是不值一提。 但是渐渐的我发现了。老三力气虽然大,但是打架没什么章法。一拳挥出去,完全是破绽百出,把身上各种部位全都暴露出来了。 我和文闯就专门挑这种地方打。渐渐的,居然能和老三势均力敌。偶尔,还能把他踹个跟头。 王二对这个现象很满意。对我们两个说:功夫,你们已经有小成了,现在要加大难度。天下,你一个人出去和老三打。 我一下慌了:二大伯,你这是要害我啊。我和文闯两个才能勉强保命,现在你让我自己出去,我还不得完蛋了吗? 但是王二并不多话,一脚把我踹出去了。 这几天我和王二像是两个诱饵,整天拿着老三乱逗,他老人家早就气的了不得了。这时候见我自己上来,哪里还肯放过。嚎叫一声,就冲了上来。 我不敢和他缠斗,在屋子里面四处窜逃。一时间,追来逃去,倒也没有被老三抓住。 王二一看这个架势,居然冲我扔石头,干扰我的逃跑路线。气得我哇哇大叫:二大伯,你到底是哪边的? 第一百五十五章 圣人 和老三单打独斗,我绝对不是对手。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所以一路逃跑。幸好老三的速度并不怎么样,短时间内不可能追上我。 只可惜,王二一直在旁边干扰我,气得我破口大骂。 王二涵养好的很,嘴里乐呵呵,手底下毫不停歇。烂砖碎瓦像是雨点一样打在我身上,疼还是其次,扬起的灰尘进到眼睛里面,连路都看不了了。 我挨个求爷爷告奶奶:木夯,你快点帮忙把王二拦下来啊。 木夯犹犹豫豫向王二跑过去,但是被道士给拽住了。 我又喊:青爷,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青爷也向王二跑过去,但是道士又把她给抓住了。 我又喊了一声:文闯。 文闯叹了口气,也想出手。但是被道士瞪了一眼,顿时就不动了。 我已经没心思再喊人了。因为我只觉得一阵风向我后背扑过来,速度极快,避无可避。 我咬牙向前窜了一步,只觉得老三抓住了我的上衣,随后,刺啦一声,衣服少了一大块。 我踉踉跄跄猛窜几步,已经吓得手脚发软了。 偏偏这时候王二不开眼,一截砖头正好扔在我脚下。我不留神踩上去,脚腕一歪,顿时跌倒在地。 随即,我感觉我被一阵煞气笼罩了。 一般人遇见这种事,肯定会吓得屁滚尿流,掉头就跑。然后被人抓住,咬个遍体鳞伤。 幸好,这几天的练习已经让我明白一个道理。只有面对,才能把伤害降到最低。 我坐在地上,看见老三已经扑了上来。张牙舞爪,模样凶恶,但是漏洞百出。 一秒钟的工夫,我定了定神,然后一脚踹在他的胸口上。 这一招叫兔子蹬鹰。纯粹的以静制动,兔子的爆发力迎上老鹰俯冲的力道,一脚下去往往把老鹰踹死。就算不死也得重伤,到时候从容离去。潇洒得很。 我的脚踹在老三胸口上,觉得像是踹在树干上一样,震得有点发麻。这时候我忽然意识到,对方是僵尸,不能以常理度之,于是连忙抽身。 然而,已经晚了。老三结结实实挨了这一脚,确实不大好受,但是他没有死,也没有重伤,只是向后退了两步,而且,退后之前还随手抓住了我的脚腕。 我坐在地上,几乎是被他拖着走了。 这时候我不用再说话,因为谁都看得出来情况危急,王二已经大呼小叫冲上来。 然而,远水解不了近渴。老三抓着我的腿,已经打算下嘴了。 兵行险招,我身子猛地前窜,一下跳到老三怀里。 老三一惊,随即大喜,看准我的喉咙就要咬下来。 而我在跳过来的过程中就已经咬破了食指,嘴里飞快的念道:敕令,大将军到此。 画了这么多符,我有信心在他咬到我之前,在他身上画一道符。 然而,我忽然听见一声惊呼:留情。 然后,我觉得老三飞快的退了出去。 我睁开眼,看见姚二姐站在门边,手里拉着老三,一脸惊恐的望着我。 而王二提着桃木剑站在我身后,脸上即庆幸又得意。 老三还在二姐手里挣扎:我就咬一口,我就哎呦。 姚二姐在他脸上打了个耳光,喝道:咬什么咬?你不是人家的对手,要不是我刚才及时赶到,你早被他弄死了。 老三嘟嘟囔囔仍然不服。但是没敢再说什么。 姚二姐看了看我们:第九天了。明天,那个人就该来了。你们打算怎么办? 王二说:我们能正大光明见他吗? 姚二姐摇了摇头:最好不要让村民们看见。 王二点点头:我心里有数了。 姚二姐也点点头:你有数就好。然后,她拉着老三就要走。 老三意犹未尽:我还得看着他们呢。 姚二姐怒道:看个屁,还留在这里继续挨揍,帮人练功夫吗?然后,他们姐弟俩走了。 看来,这几天发生的事姚二姐全都看在眼里,只不过,碍于姚媒婆的脸面,没有搭理我们而已。 姚二姐和老三走了之后。王二冲我招招手:大侄子,干得不错。功夫这一块,你已经出师了。 我摇摇头,难得的谦虚:单比拳脚,我还打不过老三,怎么算是出师? 王二摇摇头:单论拳脚,我也打不过老三。但是你能临危不惧,想起画一道镇尸符,已经很不错了。不愧是我王二教出来的,灵活变通,哈哈 那边道士却不屑一顾,在那跟文闯说:咱们修道之人,最重要的是守规矩,你记住了吗? 文闯连连点头,但是眼睛里面却闪着羡慕的光芒看着我。 道士叹了口气:文闯,你可别不当回事,咱们祖上有一位师爷,就总是不拿规矩当回事,练功夫的时候随心所欲,想起一出来是一出。开始的时候没什么,但是随着他的功力越来越深厚,这种弊端也就越来越明显。最后,他走火入魔,不知所踪了。 王二显然对这些事很不以为然,摇头晃脑的说:咱们还是商量一下,明天怎么见那个送药的人吧。 道士坐在地上:有什么可商量的?咱们先礼后兵,他如果答应,一切都好办,如果不答应,就来硬的。 我担心地说:我总觉得那人肯定很厉害,咱们打得过吗? 道士说:咱们这么多人,应该打得过。更何况,就算打不过,咱们这不是还有一位神偷吗? 王二不以为然,躺在地上:你们几个就瞎掰吧。反正我要睡了。养足精神,明天和那个人好好谈谈。他既然肯给这些僵尸送药,应该不是坏人,我一点都不担心。 我们在地洞里已经呆了九天,不分白天与黑夜。吃了睡。睡了吃。一想到明天就能出去了,心里激动又紧张。 在这种情绪的包围中,周围渐渐的没有了声音,大家都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人推醒了。 我睁开眼睛,发现仍然躺在地洞里面,漆黑一片。 我小声的问:蜡烛呢?怎么不点上蜡烛? 王二嘘了一声。示意我不要说话。 我不明所以呆在黑暗中,慢慢的,我注意到外面有杂乱的脚步声,看样子,有很多人正在经过。应该是那些僵民。 只不过,这些村民居然静悄悄的,谁也没有说话。 我们呆在黑暗中,也是沉默不语。这样一直等了十来分钟,外面终于安静下来。 我小声的问:咱们走吗? 王二说:走。 正在这时候,木门被推开了,一个人举着蜡烛走了进来。正是姚二姐,她对我们说:那人要来了,你们悄悄的在周围看着点吧,但是千万不要出声。乡亲们都到地面上去了,你们可以放心的出来。对了,见了那个人最好恭敬点,我们叫什么,你们就叫什么。 我们都答应了。 连续几天没有见到姚媒婆了,我很想看看她现在怎么样了。但是,姚二姐只说了一句话,就把蜡烛留下,转身走了。 王二打头阵,我和文闯左右护法,道士和青爷断后,把木夯和猪先生保护在中间。我们几个人悄悄从地洞里面钻了出来。 果然如姚二姐所说,地道里已经没有人了。 我们随便找了一具棺材,从里面钻到地面上来。 村子里除了阴暗潮湿,居然弥漫着一股熟悉的味道。 我吸了吸鼻子,不解的问:这是什么味? 木夯说:是香,庙里烧的香。 我点了点头:没错,是香。 我们几个悄悄往街上走。走了两步,就纷纷停下了。 因为我们发现街上全是村民。只不过,他们没有看见我们,而是老老实实跪在路旁,个个手里捏着一束香。 道士轻轻的说:这么大排场? 我们几个人倒不忙着出去,纷纷趴在墙头上往外面看。 这时候天还是黑的,我们在地下呆的时间久了,已经不知道这时候是凌晨还是傍晚。 那些村民,既不说话也不动弹,一跪就是几十分钟,看得我们哈欠连连。 过了很久,远处传来了一阵呼声。 紧接着,这呼声像是传染一样,从远处传过来,然后,我们附近的村民也开始叫起来:天降圣人,救苦救难。生生世世,焚香供奉。 来来回回都是这十六个字,听得我们几个面面相觑。 然后,远远的传来一阵清脆的铜铃声。这声音越来越近。然后,我们看见一个人。白衣白裤白袍白帽,当真是高贵无匹,一尘不染。他像是一朵云,缓步慢行,得意洋洋的走了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这个人,心里居然感觉到一点不舒服,总想敬而远之。 王二悄悄的说:天降圣人?难道过一会我们也要这样叫吗? 道士叹了口气:先看看情况吧。 那圣人慢慢的走了过去,他身后尘土飞扬,是那些村民,他们跪在地上,手里仍然拿着香,用两个膝盖,亦步亦趋。 随着圣人走远,他身后跟着的人也越来越多。 文闯叹了口气:看来,向长生不老也挺不容易啊。这膝盖就先得练好。 第一百五十六章 赐药 眼看圣人领着一班村民越走越远,街上渐渐冷清下来。我们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姚二姐的身影。 猪先生见街上空空荡荡的,有些欣喜的说:我们现在能走了吧,木夯,咱们快点走吧。 木夯却摇了摇头,一脸坚定的看着远方。 猪先生急了:之前咱们不是说好了吗?如果有机会走的话就马上走。 木夯摇摇头:之前是之前,现在,我总觉得应该留下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猪先生生气的说:那你留下吧,我自己走。 木夯居然嗯了一声。 猪先生无奈,又只好折返回来,恨恨的说:我可真是把你惯坏了。 王二看了看他们两个:你们商量好了没?我们要出发了。 猪先生颓丧的挥了挥手:出发,出发。 然后,我们贴着墙根,藏在阴影里,远远地跟着那些村民。 走了一段,我看见他们停了下来。围城一个半圆,齐刷刷跪了一片。 这时候我发现,他们所在的位置是关着牲口的大坑。 我们爬到房顶上,居高临下,下面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 圣人站在一座黄土砌成的高台上,轻蔑的看着下面的人群。 我们前两天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这高台,看来,是这些村民在这十天之内垒成的,也就是说,专门为了迎接圣人垒成的。 圣人的声音很小,说话含糊不清,听起来像是睡着了一样。这与他超凡脱俗的感觉不太相称。 然后,我看见一个高大的村民跪爬出来,站在队列的最前面,估计是姚家坟的村长。 村长跪在高台下面,扭头问了圣人一句什么,随即高声叫道:姚大槐。 很快,一个村民跪着出列。 村长高声说:姚大槐,不尊号令,偷吃牲畜。杖二十,赐药。 然后,我看见村长拿着手腕粗的木棍,一下下砸在姚大槐背上。 姚大槐一动不动。待村长打完之后,连连磕头,从圣人处得了一枚药丸,心安理得的退下了。 接下来的场景,大概都是这样。 几乎每个村民都被打了几棍,他们犯了各种各样的错。有的因为深夜喧哗,有的因为出言不逊。但是他们挨完揍之后,无不千恩万谢的服药。 圣人站在高台上,像是看戏一样,看着这些村民的表演,面带微笑,连连点头。 我惊愕的看着这一切,对王二说:二大伯,我怎么觉得,这个圣人在玩这些村民?这些人大庭广众因为说几句悄悄话就挨揍,他们不觉得丢人吗?我被张老师揍一顿都觉得丢人。 王二一脸阴郁:他就是在玩这些村民。村民个个挨揍,谁也不比谁好多少,而且,时间已经很长了,已经不觉得羞耻了。 我们说着悄悄话,眼看着下面已经剩下没有几个人了。这时候,我能很容易的找到姚老三,姚二姐。甚至,跪在他们身后,白发苍苍的姚媒婆。 我惊到:姚媒婆?她怎么也在这里? 这时候,姚老三跪着爬了出来。不等村长开口,先高声叫道:圣人,我们家大丫头回来了,求圣人赐药,让她也能长生不老。 村长脸色没有什么变化,回头望了望圣人,圣人说了句什么。 然后,村长回头说道:允。 老三欣喜不已,在地上连连磕头。 一时间,分药结束,那些村民又跪着,要把圣人送走。 我催促王二:咱们不是要和他合作吗?快去啊,再不去,他就走了。 王二摇摇头,一脸的颓丧:大侄子,你觉得他会帮我们吗? 我挠挠头:这人倒是挺好排场的,看样子,有点想当皇帝的感觉。咱们和他谈事,大不了恭维他两句算了。 王二摇摇头:关键不是这个。你刚才听见没有,老三想把姚媒婆变成僵尸,这个人根本没有阻止,反而痛快的答应了。这让我感觉,这个人根本不在乎村民的生死,只是在利用他们。 我看看其余的人,显然,他们都有同样的看法。 然而,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都不能放过。 我对王二说:很明显,他的药管用。无论他有什么目的,我都想试试。 王二叹了口气:试当然要试,不过,怎么试呢。 道士叹了口气:别多想了,咱们赶快跟上吧。圣人快走远了。 这时候,村民都围在村口,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圣人已经飘然而去。村民也纷纷退了回来。 我们被堵在村子里,根本没办法出去。 这一切都和我们设想的不一样。 王二眼看着渐渐走回来的村民,心灰意冷的对我们说:先回姚二姐家。 我们一行人又折了回去。然后,一夜苦等。 天快要亮的时候,姚二姐三个回来了。一看见我们,居然很诧异的说:你们几个还没有走? 王二不满的说:我们怎么走?处处都有你们的人。 姚二姐更诧异了:我不是告诉你们了吗?趁我们求药的时候,你们逃到村外,等那人出去的时候,自然就能遇见他了。 王二意兴阑珊的说:即使遇见了,恐怕也拿不到药了。他做的那些事,我都已经看见了。 姚二姐居然有些尴尬:你们都看见了?这可算得上是我们姚家坟的耻辱了。不过,除了我之外,好像并没有多少人把这个当做耻辱。 我没兴趣听他们讲这个,对姚二姐说:你知道那个圣人住在哪里吗?我想找到他。 姚二姐摇了摇头:我们不能出村,怎么会知道他住在哪里? 我抓起桌上的桃木剑:既然这样,我只能现在闯出村子去,希望还能追上他。 众人纷纷拦我。然而,木夯轻轻说了句:我好像知道他住在哪。 我惊诧的看着她:你知道圣人住在哪?你认识他? 木夯摇摇头:我觉得不认识他。但是到了这里之后,我隐隐约约想起很多事来。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这张脸我肯定见过。而且,我脑子里一直出现一个场景,那个圣人住在一棵树上,那棵树很高。他就住在树顶。 我先不管木夯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先问她:你能找到那棵树吗? 木夯点点头:等我看到路的时候,我觉得我能知道往哪走。 我心中一阵狂喜,对王二说:二大伯,有门了。 王二和道士却一脸疑惑的看着木夯。他们两个私底下不停地嘀咕着,像是在商量什么。 过了一会,道士对青爷说:青丫头,木夯这种感觉,你觉得熟悉吗? 青爷点了点头:当初,我魂魄里面有凤凰的碎片,就是这种感觉。木夯,你也认识凤凰? 文闯拍了拍手:是傻西。傻西曾经上过木夯的身。被我和天下用猪肉引了出来,傻西的魂魄出来了,凤凰的碎片就留在木夯身上了。 木夯听得一脸茫然。而猪先生则瞪大眼:你们说什么?还有鬼在上木夯的身? 王二拍拍猪先生的肩膀:你别着急,回去之后我给她剔魂就好了。很简单,就像是点个痦子一样。 猪先生怀疑的看了王二一眼:二哥,你可别唬我。 王二嘴里啧啧有声:十里乡的,也就你敢怀疑我王二的本事。 木夯身体里有凤凰的魂魄,这对于我们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我们不知道为什么凤凰会认识圣人,也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但是我能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一切都在水到渠成。 我爸很有希望被救回来了。 想到这里,我又不由得担心,老魂将我爸掳走,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而王二和道士已经在打算和姚二姐作别了。 姚二姐叹了口气:各位,这里的情况你们也看见了,我们姚家坟人,简直像是猪狗一样让人养着。其余的人怎么想我不管,反正每个月的这一天我都生不如死。你们找到了解药,可千万别忘了回来救我们。 我们全都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看一直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姚媒婆:姚奶奶,咱们走吧。 姚媒婆慈祥得看了我们一眼:姚奶奶不走啦,姚奶奶的亲人都在这里。 我们惊慌道:你不怕僵尸要你吗? 姚媒婆冲我们微笑。脸上的皱纹叠在了一块:等我变成僵尸就不用怕了。 文闯忽然哭了起来:奶奶,我也是你的亲人啊,怎么,你不想跟我在一块了吗? 姚媒婆摸着文闯的头发:儿孙长大了,就应该出去闯荡闯荡,做出一番事业来。我也等着你找到解药,接我出去呢。 我们说了一会,外面已经天凉了,只不过,雾气迷蒙,不见日光。 猪先生小心谨慎:这种天气,出门的话,不会遇见僵尸吗? 姚二姐向外看了看:你们最好还是小心点,不过,僵尸应该不会出来,今天刚刚得了药丸,大家肯定躲在家里服药。 一边说着,姚二姐把手掌摊开,我们看见一枚药丸正安安静静的躺在她的手掌上面。 第一百五十七章 有去无回 我看了看姚二姐手里的药丸,问王二:咱们能拿回去,看看是什么做的吗? 姚二姐很紧张的看了我们一眼。 王二连连摆手:放心,我们知道这个药很宝贵。 过了一会,王二把我拉到一边,埋怨道:大侄子,你太鲁莽了。 我诧异:我怎么了? 王二说:我本来打算趁她不注意,把药偷走算了了。你刚才这么一弄,她有了防备,我还怎么下手啊。 道士在我们身后轻轻的说:我看过那些药了,好像没什么用。 王二猛地回过头来:假的? 道士点点头:反正靠这个克制僵尸不可能。治个感冒咳嗽还行。 王二挠挠头,返身对姚二姐说:如果不吃这个药,会怎么样? 姚二姐说:曾经有个人犯了错,没有得到药。很快,他就失去神智,变成真正的僵尸。 这一下,我们都开始晕头转向了。 王二叹了口气:别说这些没用的了,先找到那个圣人再说。咱们走吧。 我们乱哄哄得走出门来。 每个人都有些垂头丧气。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呆了十来天,什么也没有做成。 姚媒婆这么大岁数了,选择做僵尸,陪着自己的亲人。这一切看起来都很荒唐,让我烦躁不已。 我低着头跟在大家后面,慢慢走出院门。 忽然,前面传来一声低呼。紧接着,有人撞在我的身上。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人一把拽住,踉踉跄跄的往回走。 我抬起头来张望,发现院子外面站着一大群的村民,而墙头上,也趴着不少。 这时候雾气蒸腾,遮天蔽日。根本见不到半分阳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院子已经被僵尸包围了。 姚二姐还呆在屋子里面,不过,已经完全懵了。望着院子外面的人,有些惴惴不安的说:你们,怎么不回去服药? 那些人纷纷发出怪笑:服药?感冒药有什么好吃的? 姚二姐居然没有太吃惊,反而一脸的平静,嘴里喃喃自语:假的,假的,果然是假的。 村民们狞笑着说:二姐,你以为只有你会告状吗?我们早把你干的事告诉圣人了。圣人说了,你们姐弟心怀不满,他老人家早就知道了,这一次来,不为了赐药,是为了锄奸。怎么样?现在人赃并获了吧。你果然勾结外人,哎呦,还藏了这么多。 道士回头看了看姚二姐:怎么办? 姚二姐看了看姚媒婆,又看了看王二:你们带大丫头走吧,我没办法离开姚家坟。 老三看起来有些害怕:姐,圣人不会把我们杀了吧。反正左右是个死,要不然咱们跟着王二走吧。 他们几个正商量着,外面有村民哈哈大笑:二姐,你以为姚家坟是旅馆?想走就走?你当我们是吃干饭的吗? 随机就有人接话:我们不吃干饭,我们吃人。这是几个人来着?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今天晚上可是丰盛啊。 又有人说:听说老三最喜欢吃人,听见字都要流口水。只可惜,今晚上的大餐他是吃不到了。 老三面色铁青,没有说话。 姚二姐徒劳的说:大家都是相亲,至于这样吗?村民们哪里会听她的。 姚二姐喊了两嗓子,也就颓丧的沉默下去了。 外面那些村民还在熙熙攘攘的乱讲:不知道圣人怎么处置这两个叛徒,以前也没有这个例子啊。 有人搭腔:这个你操什么心,咱们看热闹就行了。 道士对我们说:他们这是心理战,等我们自己崩溃,束手就擒。然后,他抽出桃木剑来:速战速决吧,现在一鼓作气冲出去,没准还能有一线生机。 王二把工具包翻出来,掏出一把桃木剑,开始分给我们:来,一人一个。 我们把桃木剑接过来,纷纷说:二大伯,桃木剑这么厉害的武器,让你这样批发一样一拿一大捆,总感觉威力大减。 王二摆摆手:都是举世无双的珍品,你们放心吧。 老三看见我们作势要打架,不由得劝我们:你们真的要硬拼吗?说实话,你们对付我和二姐都有点吃力,外面那么多人,你们没机会。 王二笑了笑:你们两个肯帮我们就有机会了啊。然后,他举起桃木剑,冲外面喊了一声:杀。 这一声惊天动地,虽然是王二自己喊出来的,但是听到耳朵里面,像是有千军万马一样。我从来不知道王二居然有这样的爆发力,只觉得心里砰砰的跳,激动不已。 然后,王二挥剑向前,直指院外的僵尸。随后,一马当先,跃了出去。 我们谁也没有退缩,像一把利剑一样冲了出去。 那些僵尸早已经被王二的喊声吓呆了,还没来得及反应,我们已经冲了出来。 左冲右刺,瞬间有数十个村民倒了下去。 但是,他们很快反应过来,把我们围在中央。 我发现我的身手已经完全能自保,这些僵尸绝对咬不到我。现在加上一把桃木剑,杀掉他们绰绰有余。 我心里暗暗欢喜,照这个架势,我们可以一路杀出去。 正在这时候,我忽然听见一阵呼救声。 循声望去,我看见隔着几十个人,猪先生和木夯被围起来了。 他们两个背靠着背,手里拿着桃木剑,不停地胡乱挥舞。这样能够把僵尸逼到别处,但是没办法造成伤害。周围的僵尸一直围着他们两个,看样子,打算伺机冲上来咬一口。 我看的心急,连忙挥舞着桃木剑戳倒身前的僵尸,极力向木夯的方向赶过去。 这样一着急,不免的方寸大乱,好几次顾前顾不了后,差点被僵尸咬到。 王二看见我的窘状,喊道:文闯,青丫头,你们两个跟着天下。 文闯会意,招呼了青爷一声。 我们三个人呈品字形,像是一架庞大的杀人机器,慢慢的向木夯方向移动。 想起当年在地道里面,第一次杀僵尸的时候手软,现在挥舞着桃木剑像是切菜一样。 时间只不过短短的一个多月而已,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等我们终于和木夯汇合在一块的时候,木夯和猪先生像是虚脱了一样,把剑一丢,双双坐倒在地。 我们三个把他们围在中央:怎么样了?木夯? 木夯喘着粗气说:我看见圣人了,他在那边的房顶上,看着我们呢。 我心里一动:这个圣人,好像很喜欢看戏啊。这里死多少村民他都不在意,在他眼里,恐怕都是狗咬狗吧。 这时候,王二和道士也赶过来了,对我们说:咱们别走散了。听我的号令。我在前面开路,道士在后面断后,文闯和天下顾着左右两边,青丫头护着木夯猪先生。咱们肯定能出去。走,捡起桃木剑,快走。 我说:二大伯,圣人在那边的房顶上。 王二向那个方向望了一眼,那里果然有一个白色的人影,冷冷的看着我们。 王二叹了口气:顾不上了,先出去再说。 王二安排的阵型对我们很有利,四面方都能兼顾到,我们开始慢慢向村口走去。 然而,良好的局面只是维持了一会,树上纷纷跳下来很多僵尸,砸到我们中间。只是几秒钟的工夫,就把我们给冲散了。 我急的大叫:木夯,别让僵尸咬了。 但是木夯没有说话,反而尖叫了一声,就再也听不见声音了。 我很着急,想过去找她。但是周围的僵尸越来越多,而我的力气也越来越小,他们的包围圈越来越小,我被困在中间,很快,连桃木剑都施展不开了。 王二和道士的情况要好一些,但是也乐观不到哪里。这条街太宽了,我们面对的僵尸太多了。 忽然,我听见一声脆响,随后传来王二的咒骂:他妈的,桃木剑断了。 然后,我听见他扯着脖子大喊:姚二姐,你还不快出来帮忙? 我不知道姚二姐听到没有,周围没有任何异动。 我仍然在苦苦支撑。 桃木剑挥舞,冲刺,抽出,再挥舞。 终于,它扎到一只僵尸的心脏,再抽出来的时候,用力过猛,断掉了。 我手里只剩下匕首长短的一小截。随机,我的安全范围又缩小了一圈。 那些僵尸跟着胳膊几乎已经能抓到我。 我只得来回的移动身子,尽量的躲开他们。 正在危急的时候,周围的压力忽然小了很多。 我百忙中看了一眼,姚二姐的身影终于出现了,她正在向我移动。和自己的相亲打成一团。 那些僵尸看见姚二姐带着老三冲上来,一时间都没了主意。纷纷退开。 这时候,我听见头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把这两个叛徒也杀了。 我抬头,看见白衣白裤的圣人站在头顶的树梢上。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上去的。 他像之前一样,高高在上,俯视着脚下发生的一切,饶有兴趣的看着。 第一百五十八章 攀亲 圣人下令之后,那些僵尸就再也没有顾忌,出手狠毒,很快,把姚二姐几个打倒在地。 那些僵尸就像是在圣人面前刻意表现一样,变得异常勇猛,即使被桃木剑砍得缺胳膊少腿,依然奋不顾身的冲上来。 四处都是数不清的僵尸。我渐渐的心灰意冷,觉得再也冲不出去了。 这时候,圣人说了:你们几个束手就擒,我不伤你们的性命。 这话一出口,我们之前那股不要命的狠劲,很快就没了。 几分钟之后,尘埃落定。一切都结束了。 王二垂头丧气的说:老子有心和他们同归于尽,只可惜,寡不敌众,被抓住了。 道士也垂头丧气:本来我就是宁死也不会投降,但是没办法,双拳难敌四手,被他们扭住了胳膊,动弹不得。 没有人愿意直接投降,这样显得太没有骨气。但是我们想投降,因为再打下去也没什么好果子。于是,我们半推半就,被那些僵尸抓住了。嘴里还要硬装好汉。 圣人果然履行了他的诺言,没有伤害我们。只不过,他让那些村民把我们捆起来,扔在姚二姐家里。 以前我总在想,如果姚二姐老上几十岁,我肯定没办法分辨出来,哪个是姚二姐,哪个是姚媒婆。但是现在我可以分辨了。因为姚二姐被人揍得像是猪头一样。鼻青脸肿,面目不清。 姚媒婆倒好好地。因为她年纪太大了,一阵风就能吹倒,没有人想过要对付她。 现在,我们全都坐在屋子里面。 姚媒婆一个劲的向我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们了。因为我老婆子的事,让你们给人抓住了。 王二给姚媒婆宽心:姚大妈,别这么说,我们来这,也是为了小五。 我们在屋子里面或躺或坐,瘫倒了一大片。 而那个白衣人,一直站在门口,一言不发的看着我们。谁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过了一会,我听见他低声对那些僵尸说:先回去,明天赐药。 那些僵尸纷纷退下去了。 老三和姚二姐面色很是难看,因为显而易见,这些药,没有他们的份了。 王二咳嗽了两声,说道:这位朋友,我们 圣人声音很小,也很慢,但是听起来很可怕:他们都叫我圣人。 王二的脸马上拉下来了。这个老光棍在村子里谁的面子也不给,牛气冲天过了几十年,现在被一个陌生人一句话呛了回来。心情可想而知。 我肯见他剧烈的咳嗽了几声,一直咳得面色通红,等他平静下来的时候,强忍着说了句:圣人,我们想问点事。 那圣人仍然平静的说:他们跟我说事情的时候,都是跪着说的 王二冷不丁仰天长啸了一声,那声音喊着巨大的愤怒,硬生生把圣人的话打断了。 圣人冷笑一声:怎么?不满意? 我看见他朝王二走过来,满脸威胁的意思,我相信,只要王二话不对头,圣人马上就会杀了他。 王二毫不畏惧,四肢被捆躺在地上,但是努力的抬着头,挑衅的目光迎着圣人。这副英勇的姿态,和他刚才故意放水,被人捉住的猥琐,简直判若两人。 忽然,木夯来了句:我认识你。 圣人听见一个小姑娘说这话,不由得也有些诧异,问道:你认识我?你告诉我,我是谁? 木夯摇摇头:我不知道你是谁。 圣人被这话逗乐了:这就叫认识? 木夯若有所思的说:我知道你住在树上。 圣人忽然脸色大变,揪起衣领把她拽离了地:你怎么偷看到我的? 木夯下的面色苍白:我不是偷看的,我不知道,我脑子里就记着这些。 猪先生在旁边连忙解释:不是她的记忆,她没看到,别人看到了。 圣人听得云山雾罩:谁看到了?什么乱七糟的? 道士比较清醒,从容说道:是凤凰的记忆。 圣人的面色变了一变,显然,知道凤凰这么个人。他没有把木夯放下来,继续问:凤凰的记忆,怎么到了这小丫头的脑子里? 道士叹了口气:说来话长,实际上,凤凰变成了僵尸,她想通过换魂逃出来,但是没有成功,只是把一部分碎片留在了木夯身上。所以,木夯有一点凤凰的记忆。 圣人慢慢的把木夯放下来,脸色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感觉,他一个劲的在嘟囔:凤凰,变成僵尸了?凤凰,也变成僵尸了? 忽然,他一脚踹向老三,把老三踹得在地上翻了两个跟头。嘴里喝道:谁让你站着的? 圣人的意思是让老三跪着,但是老三被这一脚踹得躺在地上,连跪都跪不起来了。 原来,真的有人可以一脚把僵尸踹成重伤,我看的心驰神往,又心惊肉跳。 过了一会,圣人问道:凤凰现在在哪?看你们几个的模样,像是道士,难道,凤凰已经被你们杀了? 这时候我们已经看出来了,此人和凤凰应该颇有渊源,没准还是亲戚。 道士连忙解释:没死没死,我们和凤凰是朋友,凤凰被一个坏人掳走了,我们正在四处张罗着救她呢。我们和凤凰是朋友,马有品,马有品你知道吗?我是他师弟。 圣人不耐烦的挥挥手:滚蛋,谁知道什么马有品是谁。我问你,凤凰被谁掳走了? 道士说:被我师傅 道士还没来得及解释清楚,脸上就被甩了一个大耳光:你还敢说你和凤凰是朋友? 王二忽然在旁边哈哈大笑起来。 这场面,确实应该大笑一场。因为我们已经知道了,这圣人关心凤凰,应该不会对我们怎么样。而且,看见道士出丑,真是值得高兴地一件事。 圣人怒气冲冲的问我们:你们几个笑什么? 文闯不得不挺身而出,维护自己的师父,把道士和老魂的恩怨解释了一遍。 圣人嘲笑得看着道士:你小子怎么这么蠢呢?被自己的师父骗了半辈子。这小子说的话靠谱吗? 青爷帮文闯作证:靠谱,他是凤凰的儿子。 圣人吃了一惊:凤凰有儿子? 然后,我见他看文闯的脸色,柔和了许多。 我再也禁不住好奇心,问道:圣人,你和凤凰,到底是什么关系? 圣人显然还处在沉思之中,并没有回答我的问话。过了很久,他叹了口气:凤凰,凤凰。明天赐药结束之后,你们带我去找她。 然后,他瞟了一眼老三和姚二姐,扭头对我们说:你们吃过僵尸肉吗? 一句话问得我不寒而栗,我们全都连连摇头。 老三刚才明明被踹得躺在地上动弹不得,这时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翻身爬起来,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别吃我,我是文闯的舅老爷,按辈分算,是凤凰的爷爷。 圣人又一脚踹过去:放屁。你麻痹是凤凰的爷爷? 文闯又一次不得挺身而出,维护自己的爷爷:姚媒婆把我养大的,是我的奶奶。老三是姚媒婆的叔叔。 圣人一脸厌恶的看着我们,但是没有再动手,过了一会,他瞅了瞅姚二姐:这么说,这娘们是凤凰的奶奶? 文闯不得不点点头。 现在我都想捂脸了。只可惜两只手被绳子绑着。动弹不得。 现在大伙全都看出来了。这圣人不是什么坏人。而且估计是凤凰的什么亲戚。 圣人脸色阴郁得看着老三:你们村子里都姓姚。互相勾连都沾亲带故,这么说,这僵尸肉,是谁的也不能吃了? 老三涎着脸爬过来说:别的人都是远亲,没关系 圣人一脚又把他踹飞了。 那天,圣人没有给我们松绑,但是也没有继续揍我们。反而搬来了一个凳子,不断地问凤凰的事。 我们一字不漏,甚至是添油加醋的,把我们所知道的说了一遍。并着重渲染了她和马有品的爱情,这么做,这是为了突出文闯的重要性。 圣人听完之后,声音低沉的说:我是凤凰的叔叔。 这个答案早就被我们猜到了。但是我们仍然佯装吃惊,纷纷说:原来您老人家是凤凰的叔叔,真是不打不相识,大水冲了龙王庙。哎呀,你看看这事弄得 王二连忙给文闯使了个眼色。文闯身上绑的像粽子一样,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哭喊:我是凤凰的儿子,你就是我的爷爷。爷爷啊,我可找到你了 哭的真是情真意切,催人泪下。 圣人厌恶的看了文闯一眼:你别来这一套,要不是看你和凤凰长得有几分相似,我肯定一脚踹过去了。不过,说完这话,他伸手把文闯身上的绳子解下来了。 那边老三照葫芦画瓢,也哭道:圣人啊,我可找到你了,我是凤凰的爷爷,我就是你的 但是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圣人一脚踹过去,把他从屋子里一直踹到了院子里。 老三哎呦了一声,就摊在院子中央不动弹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受戒 老三仰天躺倒在地上,看样子,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 姚二姐满脸心疼,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走出去。 过了一会,我看见他使劲仰起头来,慢慢的爬了回来。这小子,也真够顽强的。 圣人没有再出手,因为老三很识趣的躲在角落里,不敢出声了。 圣人仰头看了看天,对我们说:明天我再来。 说完这话,他飘然而去了。 我们被绑在地上,面面相觑。我们请他说出解药的秘密,他没有理会我们,佯装不知。老三和他攀亲,被他痛揍一顿。现在他走了,甚至没有给我们松绑。 姚媒婆和文闯两个费劲的把我们解开。 我们忐忑不安的站在屋子里面。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 王二安慰我们:应该是好事,咱们都好好地活着呢。 姚二姐阴沉着脸问:活着就是好事吗? 王二想了想,指着文闯说:至少,还有凤凰这一层关系,我觉得这小子,不至于对付咱们吧。 道士摇了摇头:我看他做事,想起一出是一出,完全没有什么道理。这种人,你能分清是敌是友吗?今天他跟咱们论亲戚,明天大手一挥让我们死,也是他一句话的事。其实不用我说,他是什么人,能不能干出来这种事,大家心里都一清二楚吧。 众人低着头,谁都不说话。 我听得心里烦躁的要命,身子猛地后仰,重重的躺在地上,即使后脑勺磕的生疼,也无暇顾及了,我闭着眼睛说:我要睡了,就在这睡,谁也别烦我,走路不用看着我,直接把我踩死最好。 自从我爸被咬了,我四处奔走,每次眼看有希望了,转眼却又破灭。心情起起伏伏,始终安定不下来。 咬着牙坚持到现在。终于被这个神秘莫测的圣人搞得崩溃了。 王二几个人果然没有打扰我,估计,他们也知道我的心情吧。 我躺在冰凉的地上。心里乱纷纷的。 我已经快一个月没有去上学了。木夯也在这陪我旷了几天课。明天那个圣人会给我们解药吗?我们能找到我爸吗?这一连串的疑问让我头疼不已。 我躺在地上想挠头,把脑子挠出来,切成小块,一块一块摆好,让我看看我到底该怎么做。 但是我连挠头都懒得动了。 我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又迷迷糊糊醒了过来。等我睡醒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忽然,迷迷糊糊的,我看见一道白影飘了过去。 我心里一激灵,马上醒了过来。来不及多想,追出门去。 现在是夜里,街上应该僵尸成群,熙熙攘攘才对。 但是那些村民像是约定好了一样,谁都没有出来。 我站在空无一人的街上,根本没有看到什么白影。 我挠了挠头:难道是我看错了?想了半夜圣人,出现幻觉了? 我垂头丧气的往回走,走到半路,忽然想起木夯的话来:圣人喜欢住在树上。 不由自主的,我抬头望了一眼,正好看见一个白影正从树梢上飞快地掠过去。 这姿势让我想起在房顶上乱窜的王二。他们的两个身形大为不同。王二奔跑的时候似乎还有些章法。而圣人,完全就是随心所欲了。 不过,无论什么样的方式,他们的功夫都很厉害了。我经过王二特训了几天,身手已经好了很多。这时候在地上急速的奔跑,虽然追不上圣人,但是也不至于跟丢。 跑了一阵,我只觉得周围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建筑也越来越熟悉。我渐渐的能肯定,我曾经来过这里。 等我再走一阵听见牛羊的叫声的时候,我忽然明白了,这里是那个大坑,养着很多动物的大坑。 我躲在角落里偷眼望去。发现大坑旁边的祭台前跪着两个人。而圣人则站在祭台上面,看着那两个人。 虽然祭台上有火把照明,但是我仍然看不清楚下面那两个人是谁。 过了一会我听见其中一个喊了一声:圣人。 听声音,居然是老三的。 我心里暗暗纳闷:怎么?这小子被圣人揍成那样,还敢来? 然后,我听见圣人嗯了一声,问道:想好了吗? 另一个人答道:想好了。 我一听这声音,全身大震:是姚媒婆。没错,是姚媒婆,那一脑袋白头发,在黑夜中太显眼了。 姚媒婆来这里干什么?姚媒婆想好什么了? 我藏在黑暗中,很想冲出去询问一番,但是我忍住了,继续按兵不动,盯着他们。 只听见那圣人说:你是文闯的奶奶,对他总算有些养育之恩,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一旦做了僵尸,终生不得离开姚家坟。你明白吗? 姚媒婆的声音很坚定:我明白。 圣人冷哼了一声:听说人越老了就越怕死,果然是真的。 姚媒婆却倔强的仰起头来,说:我不是为了怕死才做僵尸的。我和我妈分别了几十年,我想陪着她。 圣人摆摆手:说那么多废话干嘛?老三,你不是一直想吃人肉吗?动手吧。 老三大喜,磕了个头,就想向姚媒婆身上咬去。 我心急如焚,一步跳出来,正要大喊:不行。 但是另外有人比我快了一步,我看见另外一个方向,有人飞快地奔跑过来,冲老三喊:不许咬,不许做僵尸。 听声音,正是姚二姐的。 我默默地退了回去,心想:今晚可热闹了。 姚二姐到了之后,也是扑通一声,跪倒在祭台之前。 圣人望着下面,声音很平缓,但是抑制不住兴奋:你们这些僵尸,不过是畜生而已,是我,让你们勉强算是一个人。没想到,你们这些败类里面也有情义,真是好玩啊。 我听这话听得一直皱眉。这圣人说话也太难听了吧。 姚二姐跪在下面沉默不语,等圣人说完了之后才敢抬起头来,冲姚媒婆说道:不许做僵尸,好好活着。 姚媒婆凄凉的喊了一声:妈,我已经老了。没有多少年和你在一块了。 姚二姐的身子哆嗦了一下,但是仍然坚定的摇了摇头:不行。 姚媒婆叹了口气:那好吧,咱们回家。 姚二姐欢天喜地的说:好,咱们回家。在站起来之前,她没忘了向圣人磕个头。 圣人一言不发,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忽然,姚媒婆抽出来一把刀,毫不迟疑的割掉了自己一块肉。我看不清楚,但是能想到,她的左臂一定已经鲜血淋漓了。 姚二姐和老三马上都呆住了。回头盯着姚媒婆,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黑夜,加上人肉的诱惑。这两只仅存一点意识的僵尸能忍得住吗? 老三已经忍不住了,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的咆哮,向姚媒婆扑了上来。这一扑,也就代表了他不想再做人,而是动物。 姚二姐痛苦的嘶吼一声,拽住了老三,甩手把他扔到远处的黑暗中,砰地一声,我听见老三重重的落地声。 然后,我听见姚二姐痛苦的说:大丫头,快,把伤口包扎起来。 姚媒婆没有听。反而伸手又在胳膊上划了一道。然后,把胳膊向姚二姐举过去。 姚二姐摇着头,连连后退。伸出手来,看样子是想把姚媒婆推开。 但是她的两只手推到一半,忽然改为抓。一把抓住姚媒婆的胳膊,然后嘴巴凑上去,开始大口的吸食鲜血,随后,撕咬起来。 站在祭台上得圣人发出一连串的怪叫。 我听见姚媒婆低声闷哼,但是始终没有大声叫喊。 我想冲出去把她们两个拉开。但是只是迈出去一条腿,就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了。 终于圣人从祭台上走下来,把她们两个分开了。 姚二姐喉咙里仍然在低声咆哮。但是却不敢向圣人下口,可能,对圣人的恐惧已经深深的种在骨头里面了吧。 然后,我看见圣人从怀里掏出来什么东西,分别塞给了姚媒婆和姚二姐。 姚二姐吃下去之后,过了几秒钟,忽然开始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大丫头,你为什么要这样啊。 姚二姐正在哭着,我看见黑影里面走过来,老三。 这家伙一瘸一拐,声音里全是不满:二姐,你丫太坏了,你不让我咬大丫头,原来是想吃独食啊,刚才我可全都看见了,圣人,你可得为我做主,我 圣人没有废话,一脚又把他踹回去了。 然后,圣人回过头来,气定神闲的对姚二姐说:你们回去吧,从此以后,不得出姚家坟半步。 姚媒婆和姚二姐答应了,一瘸一拐的走了。 这时候,圣人仰头喊了一声:别躲着了,出来吧。 我战战兢兢的走出来。圣人瞟了我一眼,继续说:出来。别等我去抓你。 我诧异的看了看四周,发现从另一个路口,走出来文闯和道士。 然而,圣人仍然不满意,又喊了一声,接着,又有几个人陆陆续续走了出来。 这时候我才发现,我们的人全都在这里了。 我看了看他们的脸色,每个人看起来都不怎么样。估计,是刚才的事还没有让他们缓过神来。尤其是文闯,脸上挂满泪痕,胳膊仍然被道士死死抓在手里。 第一百六十章 开斋 圣人看了一眼文闯,冲他摇摇头:你找的这个奶奶还真不怎么样。你不会学他吧? 文闯像是傻了一样,看着姚媒婆消失的方向。 道士替文闯答道:文闯对做僵尸没兴趣,他想救凤凰。 圣人点点头:他们姚家人自甘堕落我不管,如果你想当僵尸,我直接杀了你。 文闯茫然地点点头。 圣人看了看他的一脸衰样,大摇其头。然后又瞥了我一眼:你有是为了什么? 我尽量不卑不亢的说:为了救我爸。 圣人皱皱眉头:你爸怎么了? 我痛苦地说:我爸也变成僵尸了。 圣人皱着眉头问:自愿的? 我压着心里的火,使劲喘了口气,心里破口大骂:自愿你麻痹。然后,闭着眼睛说:不是自愿的,被你们家凤凰害的。 圣人居然得意地点点头:凤凰这孩子有出息啊,当了僵尸还这么厉害,不错,不错。没给我们家丢人。 我气得跳起来:麻痹,你说什么? 圣人见我跳脚大骂,居然毫不气恼,估计,没把我当成威胁吧。 王二笑了笑,也很大度的挥了挥手。但是我看见他两只手拢在袖子里剧烈的发抖,看来也是气得不轻。 圣人站在地上想了一会:想救他们两个,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你们,得跟着我回村子一趟。哎,我也几十年没有回去了。 青爷在旁边嘟囔:怎么?我们这群人都是背井离乡的主? 圣人冲我们挥挥手:坐下来,告诉我,凤凰是怎么被咬伤的,你爸爸又是怎么变成僵尸的。 我们纷纷坐下来,把凤凰讲给我们的事讲了一遍。 圣人听到凤凰在山洞里面被咬的事,很是在意,一连问了几遍。问的很仔细,也很详细。 王二听出端倪,问道:圣人,难道你也知道那个山洞? 圣人点了点头,但是没有多说。我们也很识趣,虽然很好奇,但是没有多问。 之后,我又讲了我爸受伤的经历,这一下,圣人完全没有那么紧张了,一直面带微笑,像是听故事一样听完了。末尾还要加上一句:你爸可真够倒霉的。 这种轻蔑的语气让我很想揍他。拿鞋底抽他的脸。但是我知道我打不过他,而且,还要仰仗他救我爸。所以硬生生忍住了。 但是我回头对王二说:二大伯,你赶快教我功夫吧,我手痒。 王二如何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信誓旦旦的点头:大侄子,你就等着吧。我保证把你教成像我一样厉害的高手。 圣人哈哈大笑:你很厉害吗?这小子变成你这样,照样还是打不过我。 我和我王二互相望了一眼,都有一丝慌乱:怎么?我们两个心里的满腹敌意,圣人都猜出来了吗? 不过,看圣人的神色,全没当回事。我心想,骄兵必败,你就等着吧。 我们问圣人:你和凤凰是一个村子里面的?你什么时候离开那里的? 圣人抬头望望天空:我走的时候,凤凰还小。那时候,我确实每天住在树上,经常给她扔野果吃 说了半夜,圣人反反复复总是这几句话,多余的信息一点都不肯透漏。至于他为什么离开村子,独自在外闯荡,更是不肯多言。 我们问圣人:姚家坟是怎么回事?谁把他们咬伤的?那解药是怎么来的?为什么不允许他们离开村子? 圣人说:实不相瞒,我一直在研究一种药,这种药能够用于治疗僵尸。但是,现在还没有成功。几十年前,我用来试药的僵尸逃出来了。跑到这里咬伤的村民。等我赶到的时候,一村的人都已经被咬伤了。本来我忧心忡忡,不知道会造成多大的灾难。结果,我忽然发现,弄这么一个僵,也没什么不好的。正好,让整个村..子的人都试药 文闯终于说话了:你给他们的药,不是解药? 圣人理所当然的回答:当然不是了。他们只不过是长得像人的畜生,怎么配用解药? 我不知道圣人为什么对僵尸有这么大的偏见。但是我并不关心这个,我问他:但是你的药也有效果啊。 圣人点点头:确实有点效果。 然后,他看着越来越白的东方:这些家伙是僵尸,如果跑到外面,恐怕会为祸人间,所以,我就在村子周围设了一道禁制。至于这禁制是什么,我就不讲了。 这时候,天已将渐渐亮了。和昨天一样,雾气弥漫,根本看不见太阳。到处都阴森森的。 远远地,开始出现稀稀落落的村民。 我这时候想起来,圣人曾经说,今天重新发解药。 圣人站起来,对我们说:散了吧,散了吧。等我给这些畜生发完解药,再来理会你们。 然后,他重新站在高台上,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我们折腾了一晚上,但是丝毫不觉得困。圣人走了,我们重新坐在墙角。 王二神色庄重的对我们说:这个圣人不大对劲。 我们纷纷说:废话,谁都知道这个人不对劲。 王二摇摇头:不是这个不对劲。时间对不上。 我心里隐隐约约察觉到王二要说什么了。 王二看着我们说:姚家坟出事,到现在,多少年了? 文闯想了想:怎么也得四五十年了吧。 王二说:四五十年的时候,圣人就曾经来过这里了,对吧? 我们全都点点头。 王二说:你们看看,这圣人多大年纪? 我向那边望了望,圣人站在高台上,看他的面相,大概也就四五十岁吧。我挠挠头:可能这个人看着比较年轻。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吧。 王二摇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你们想想,凤凰小时候还在村子里面见过他,而他已经离开村子四五十年了。小孩记事,至少十岁吧,凤凰现在有多大?五六十岁? 文闯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我妈,五六十岁? 道士闭上眼:我那可怜的师兄啊,现在也不过三十多岁,这俩人怎么好上得? 木夯摇摇头:我越听越觉得不可能。如果圣人说的是真的,除非,凤凰长生不老,几十岁的人了,长得还像个小姑娘一样,把师兄骗的团团转。 我补充了一句:还有一种可能,这个圣人在说谎。 王二叹了口气:别管怎么样了,大家都提高警惕,别不知不觉着了别人的道就行了。 我们在这说了一会,忽然发觉周围热闹起来了。 我们回头看了一眼,那些村民居然搬来了很多桌子椅子,沿着街摆开了长长的两列。 我揪住一个歪嘴的村民说:这是干嘛? 歪嘴说:圣人开恩啦,今天开斋。 我挠挠头:什么是开斋? 歪嘴说:每隔几个月,只要圣人高兴,我们就开斋,有时候吃自己人,不过,今天应该是吃人了。他一边说着这话,一边贼眼光光的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发毛,连忙逃开了。 我四处看了一圈。老三也搬着桌子坐在队尾,不过,没有发现姚二姐和姚媒婆的身影。 周围忙乱了一番,终于安静下来。 圣人看了看那些僵尸,略带疲倦的挥了挥手:赐药。 然后,村长又来到高台最前面,继续念村民的名字,然后是杖刑。 一切,都和昨天一样。 那些村民被打完回来之后纷纷埋怨姚二姐,说她窝藏外人,让大伙白白多挨了一顿打。 不过,一想到领到了真正的药,一会还能开斋,这些人又眉开眼笑了。 等赐药完毕。村长也给圣人搬来了一张桌子。 圣人坐下来,说了声:开斋吧。 顿时,那些村民开始纷纷看向我们几个。 我们站在墙角,警惕的抽出手里的桃木剑。 圣人咳嗽了一声:不吃他们,从村民中选一个。 那些人脸上纷纷露出失望的神色。 圣人又说:老规矩,大家选吧,听大伙的意见,应该吃谁。 一时间,村民的脸色又变得惊恐,纷纷担心被别人选中。 歪嘴四处张望了一下,一眼看见坐在队尾,咬着筷子的老三。估计是想起昨天,圣人对付老三的事来了。指着老三大叫:吃老三,吃老三。 众人纷纷跟风,大叫吃老三。 这些人全都以为圣人正在和姚家姐弟过不去,今天的开斋估计就是为了惩治这两位。一时间纷纷妄测圣意。 老三面色惶恐,已经打算逃跑了。 幸好,圣人还算念着老三是凤凰的爷爷这层关系。虽然他很不愿意承认,但是依然阴沉着脸咳嗽了一声:除了他。再选别人。 这一下,大家全都懵了,不知道老三和圣人是什么关系。怎么忽然从叛徒变成了心腹。 终于有反应快的,指着歪嘴大叫:吃歪嘴。 大家学乖了,跟风之前看了看圣人的脸色。 圣人嘴角上扬,微微有些满意。 于是一时间,吃歪嘴的声音又响彻天空。 第一百六十一章 禁制 当吃歪嘴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我作为一个旁观者,看了看那些僵尸。 他们个个脸上带着激动又兴奋地深情。好像歪嘴从他们的乡亲变成食物,对他们来说,是自然而然的事一样。 歪嘴惊慌的看着这一切,连连后退,把桌子都掀翻了:别吃我,别吃我。 那些村民却丝毫不理会歪嘴的哀求,纷纷聚拢了过来。 歪嘴惊慌失措,摆着手说:白头哥,咱们俩不是哥们吗?马脸哥,前两天不是还在一块下棋吗?手哥,咱们可是叔伯兄弟啊。 那些村民脚步不停:歪嘴,你人缘是好,不过可惜,是圣人要吃你的。你一向最恭顺,现在不会是想不听号令吧。 歪嘴脸上的表情狰狞无比:几位哥哥,咱们干嘛要听这个人的啊。你我一拥而上,把他咬死好不好? 那几个人狞笑着看着歪嘴,谁也没有响应。 歪嘴急了,开始放狠话:哥哥,这个月吃我,下个月呢?下下个月呢?早晚轮到你们。 那个脸格外长的估计是马脸哥。马脸哥说:歪嘴,你拿这一套大道理糊弄谁呢?上上个月吃瘸子的时候,他就是这么说的。你不是一个大耳光把他抽在地上了吗?现在把这一套捡起来了?马脸哥说完这话,扬手一巴掌,打得歪嘴一趔趄。 歪嘴从地上爬起来,冲高台上嚎叫着:老子跟你拼了,兄弟们,跟我上啊。 谁跟他上啊。倒是拦着他的不少。 歪嘴还没有冲到高台跟前,就被人里三层外三层的拦住了,夹在正中央,动弹不得。 他在痛苦的喊:你们真是蠢货啊,你们。乡亲们呐,咱们反了吧,把这小子扣下来,逼他给咱们做药。咱们逍遥自在,多好。 歪嘴说的很诱人,但是那些僵尸显然没有这些勇气。他们都在凶狠的揍歪嘴,以示绝对不赞同他的话,也对圣人绝无二心。 圣人面色冷静地看着闹哄哄的人群,低声说道:绑了。 那些村民纷纷把歪嘴绑在一根柱子上。 王二擦了一把汗:好险好险。这些村民如果跟着造反,事情就麻烦了。 我问王二:怎么麻烦了? 王二说:歪嘴说的计划,绝对可行。如果真的让他们把圣人抓住,恐怕第一个要吃的,就是我们。幸好他们胆子小,没敢这么做。 我心有余悸的说:咱们逃不出去吗? 王二想了想:这么多僵尸你忘了,咱们昨天不是逃过一次了吗?要不是圣人劝降,我恐怕咱们已经死了。 我也学着王二的样子,在额头上擦了擦汗。 歪嘴被绑在柱子上,已经有人开始娴熟的割他身上的肉。 歪嘴疼的呲牙咧嘴,叫唤的惨烈无比。 而其余的人都神色泰然。那些肉被盛在盘子里,自圣人而下,每个人都得到了一块,所有人都吃的津津..有味。 等这一顿血腥的斋饭终于结束的时候,歪嘴的呼叫声才终于停歇。 整个过程中,我们都是作为旁观者来看的。没有人邀请我们吃肉,幸好没有人邀请我们吃肉。 圣人吃完了斋之后,丝毫没有耽搁,冲我们挥了挥手:咱们走吧。 然后,领着我们打算大摇大摆的出村。 身后那些村民跪倒在地,一个劲地谢恩。 我们走了一段,老三赶上来,冲我们说:等一等,等一等。 圣人回过头来,不满地说:怎么?没有被吃,心有不甘? 老三心有余悸的说:不敢,不敢。圣人,那个什么,现在我已经和你老人你家是亲戚了,能不能,让我出村溜达一圈? 圣人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你算是哪门子亲戚? 这就算是回答了。 老三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没有再纠缠。而是对文闯说:大丫头想见你。 文闯自觉不自觉的看了圣人一眼。 圣人不耐烦地摆摆手:十分钟,过期不候。 我看见文闯飞快地向姚二姐家跑去。 姚媒婆就站在门口,迎接着文闯。我看见他们两个抱头痛哭,真的犹如生离死别一般。 等文闯终于跑回来的时候,我看见他整个眼圈都是红的。 我问他:姚媒婆都跟你说什么了? 文闯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就是让我小心点,她还等着我养老送终呢。 我诧异的看着文闯:就说了点这个? 文闯理所当然的说:不然,你以为呢? 我挠挠头,好像,确实也没有更合适的话了。 这时候,我们已经出村了。 圣人走的路很宽敞。绝对不同于我们来之前,王二带我们走的那条,从苞谷地里横穿过来的土路。 这条路七扭拐,有无数的岔路。普通人根本进不来,进来了也出不去。这正是圣人最为得意地地方。 然后,我们跟着圣人走了很久,开始地时候,王二几个人还在记录行走的路线。 等走了一阵之后,青爷轻轻的说:我怎么感觉,圣人在带我们绕圈子? 一句话惊醒meng中人。王二几个人连路线都懒得再画了。老老实实跟在圣人侯面走。只不过,一旦需要和别人商量,用的都是味道浓重的方言。 这里不知道距离姚家坟有多远,至少那些人肯定没办法找到这里来。 圣人领着我们走了一圈,忽然转弯。大家看见几颗高耸入院的大树。 圣人声音低沉得说:我家快要到了,你们等我一下。然后,他一闪而没。 木夯一直指着一棵树:他在这棵树上面,他在树上面住着。 眼看圣人还没有回来,我们总是在这里傻等着也不是办法,于是纷纷结伴,向那颗大树走过去。 这棵树很高,很粗壮。像是在meng中一样。很难想象,现实中居然会有这么大的树。 猪先生一路上都很沉默,这时候眼尖,指着大树说:上面好像有台阶。 这时候我才发现,树干上有人为凿成的小孔,自下而上,一直延伸的树冠。 这些小孔的作用显然易见,是给上树的人垫脚的。 看来,木夯说圣人住在这里,并不是空穴来风了。 然后,我们开始慢慢的向上面爬。 爬到正中间的时候,距离地面已经有十来米高。我向下望了一眼,有点头晕。 偏偏这时候在我头顶上的王二停了下来,声音里面透着疑惑:大侄子,有个事我始终弄不明白。 我不满的说:有什么事等上去了再说,别在这时候捣乱。 王二并没有打算和我商量,反而自顾的说:木夯,怎么会知道圣人在这棵树上住着呢? 王二的怀疑让我心中一动。 没错啊,木夯之所以认识圣人,完全是由于凤凰的魂魄。而凤凰只是小时候见过圣人。现在,又怎么会知道圣人住在这棵树上呢? 想到这里,我回头望了一眼,发现木夯正在努力的爬树,丝毫不觉得艰险。 我叹了口气:无论木夯怎么知道的,她肯定是不会害我的。 我和王二爬得最快,转眼间,我们已经接近树冠了。 这时候,大树也变得开始精彩起来。 我说这棵树变得精彩。因为它开始雕梁画栋。在方寸之间,尽情的展现着自己的魅力。 先是我的手边出现了扶手,而这扶手完完全全是从大树上刻出来的。你接着,我发现我脚下的浅坑变成了台阶。抓着扶手走上来,像是扶着梯子一样。 然后,我发现一大片的房子。 我以为,圣人是住在树干上得。再厉害一些,也不过是用一些枯草,树皮,自己给自己搭一间树屋。完全没想到,他直接在树上挖了一间。 而且雕梁画栋,把树洞外面也修缮成房子的模样。 我忽然想。没准这小子真的有五六十岁,这样,他才有足够的时间,慢慢的做这件无聊又能打发时间的事。 我正在看着树洞啧啧称奇,忽然,从里面伸出来一只脑袋,冲我嘶吼了一声。 这个人,分明是僵尸。 我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打招呼:你好,你是姚家坟的吗? 话音未落,看见僵尸伸出手来抓我。 王二在不远处大叫:快躲开,快画符,他们是吃人的僵尸。 一秒钟的时间,我的大脑哪里处理的了这么多信息。我在地上呆了一呆。衣服前襟就被僵尸揪住了,然后,他一下把我拽了进去。 我听见一阵铁链的震动声。这只僵尸是被铁链锁在这里的。 我想起来圣人的话,他有一只试药的僵尸,曾经给姚家坟带来灭顶之灾,难道,那僵尸就是眼前这个? 就在我愣神的工夫,僵尸已经一连冲我咬了好几次,每一次,都在千钧一发之际,被我凭着潜意识,轻巧的躲开了。 这让我信心大增:看来,我对付它,还是绰绰有余的。 结果,我刚刚高兴了没有一分钟,王二的声音就传过来:没死的话快点退出来。这僵尸身上有禁制。不然的话,你早就完蛋了。 我一听这个,不敢怠慢,三两下挣脱开来,完好无损的飘然出屋,问王二:什么禁制? 第一百六十二章 报复 王二紧张地盯着屋子里面的僵尸,它正在不断地咆哮,而且时不时把一只手伸出来,在书屋外面挠两下。 不过还好,有铁链捆着,它也没办法兴风作浪。 王二说:应该是镇尸符之类的东西。不过,我看不大明白。 说话的工夫,道士已经带着人赶上来了。问我们两个:刚才听见你们在上面大呼小叫,出什么事..了? 王二指了指屋子里面:那里有僵尸。很厉害。 王二说的郑重,所有人都呆在门外,不敢进去。 这时候,圣人回来了。 我看见他双手双脚很轻松的走上来,姿势优雅,就像是在平地上散步一样。不由得看的心驰神往,嘴里轻轻说道:我要是有这个功夫就好了。 道士拍拍我的肩膀:很快你就有了。 我扭头看了他一眼。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目光坚定,好像已经很确定了一样。 圣人走上来之后,亲切的对我们说:你们已经到了吗?请进。 我们谁都不进,因为知道里面不太平。 圣人对我们的奇怪举动毫不为意,转身向屋子里面大喊了一声:畜生,还不出门迎客。 紧接着我们听见屋子里面一个谦卑的声音:圣人回来了。 然后,我看见一个人,从里面慢慢走出来,站在门边。这个人分明就是刚才的僵尸,但是一脸的戾气不知道去哪了,怎么看都正常的很。 我不由得火大,难不成,这小子刚才是在吓唬我? 王二显然也有这个想法,拿着桃木剑狠狠地撞了一下他的肚子。 僵尸痛苦的弯下腰去。并没有反抗。 圣人坐在矮屋子里面,看着我们从门口走进来,面带微笑得说:这个家伙吃了我的药,每天有几个时辰控制不住自己。 道士在我们身边小声地说:怪不得圣人刚才消失了一会,原来,是避开这僵尸发疯的时间。他知道咱们肯定忍不住上来看看,所以好给咱们一个下马威。 我们全都点了点头。 王二见圣人始终在屋子里面坐着,并没有其他的动作,不由得着急,催促道:圣人,咱们是不是去救人?去凤凰的村子里面 圣人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像是睡着了,过了一会他睁开眼睛,点点头:你们等我一会,我收拾收拾。 然后,我看见他从墙角找出来一个纸包,塞在怀里了。走了两步,他又折返回去,在屋子里面翻翻找找。 木夯对我说:天下,我怎么觉得这个人有点像你? 我知道木夯是什么意思。 现在,圣人的这些动作总让我想起上学之前,总是乱七糟做一些无所谓的事,拖延的时间。 难道,他不想去凤凰的村子? 过了一会,圣人终于从一堆破烂中抬起头来,指着木夯问我们:凤凰的魂魄,全都在这丫头身上? 王二又重新解释了一遍:只有一小部分。还有一部分被我们取出来了,封在锁魂环里面,剩下的都在凤凰自己体内。 圣人看了看王二的锁魂环,微笑了一下:没想到,你们连这个都拿到了,我还真是轻看了你门了。 然后,他像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好吧,咱们走。 我们跟着圣人重新爬树,又重新在田野和树林里穿行。等到傍晚的时候,总算见到了人烟。是真正的人。 圣人走在街上,惹来不少人围观。 毕竟,他的一身白衣服,放在姚家坟那样变态的地方,还可以解释成片飘飘若仙,放在世俗中,简直就是神经病。 圣人也不以为意,随手看了一辆车,然后,钻到驾驶舱里面去了。 那是一辆运菜的车。车主急了,冲圣人大吼:你干什么? 圣人一言不发,抬脚把他踹下去了。 然后,他探出头来,对我们说:你们谁会开车? 猪先生站出来:我会。 圣人摆摆手:你来。 猪先生留恋的看了看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忍不住说道:我想回家。 圣人不耐烦地对他说:开车,把我们送到地方了再回家。 经历了早上吃僵尸的事,猪先生对圣人很恐惧,只能爬上去,和他并排坐在驾驶舱里。 我们其余的人则爬上车斗,坐在一大堆蔬菜上面。 卡车缓缓地发动了。 王二闭着眼睛,从身边摸出一根黄瓜来,埋头大嚼。这一下引起了我们的食欲,大家纷纷有样学样,吃了起来。 我问王二: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在外面折腾了快半个月了,能救我爸吗? 王二伸着脖子咽了一口,对我们说:应该能。大侄子,你放心吧,咱们这次去凤凰的村子里面,找到救你爸的法子,就算找不到,这个圣人不是还有药嘛,让你爸吃了就行了。 我叹了口气:还吃药呢,我爸在哪都不知道。 王二拍拍我的肩膀:别着急。你爸在老魂手上呢。我敢打赌,这老家伙对凤凰的村子感兴趣,咱们回去之后,只要放出消息,说咱们知道那村子在哪。老魂肯定会带着人来跟咱们换得。 我大喜,连连点头。 坐在我旁边的文闯说:估计快到了,我们已经进山了。 我扭头看了看,果然,我们已经在盘山路上走了。 没想到,凤凰的村子居然距离我们王庄这么近。看凤凰一脸神秘,我本以为,会在十万千里之外,像是唐僧取经一样艰难,才能找到。 青爷问木夯:你记得这里的事吗? 木夯摇摇头:我只记得那个圣人。 说话的工夫,卡车已经停了下来。圣人把我们叫下去,对我们说:没有路了,走着去吧。 这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我们人人吃了一肚子蔬菜,跟着圣人开始在荒山野岭爬林子。 我心里不由得暗暗叫苦:这里黑乎乎的,就算是走到了,恐怕也不记得路啊。 这样一直走到半夜。我终于看见,远处传来星星点点的灯光。凤凰的村子,已经近在眼前了。 青爷忽然恨恨的骂了一声:卧槽,这他娘的不是姚家坟吗?圣人,你搞什么鬼。 我走在后面,听见青爷这么说,顿时急了。满以为这一次可以救出我爸,没想到,被圣人耍了一遭? 我挤到最前面,果然,一片林子包围着一个村子。那村子阴森森的,到处长着参天大树。 我情节之下,揪住圣人的领子:你什么意思? 圣人苦笑了一声:你看清楚,这里不是姚家坟。 王二把我拉开:只是相似而已。 我们又仔细看了看,这里和姚家坟,果然很相似,只不过,那些树要高大得多。这里也比姚家坟要阴暗的多。 怎么说呢?本来以为姚家坟已经够变态了。到了这里之后我才觉得,姚家坟充其量是一个翻版而已。 我看了看圣人,对他说:你是按照这个村子,布置得姚家坟? 圣人苦笑着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怎么回事,我总觉得,自从到了这里之后,圣人的神色变得恭敬了很多,再也不像一开始那样,高高在上,目空一切。 猪先生担心道:这里的村民,不会像姚家坟一样吧。 圣人瞪了他一眼:你看我不是好好地吗?你就瞎担心。 圣人虽然这么说,但是他一举一动,都显得小心翼翼。带着我们始终在林子里面穿行,绕着村子转圈,始终没有进村的打算。 我忍不住说:圣人,你该不会是不敢进村吧。 圣人断然否定:放屁。 我紧追不舍:当年你为什么离开村子,时不时被赶出来的? 圣人回头等了我一眼,恶狠狠的说:再乱说话,把你的脑袋拧下来。然后,他走到最前面去了,远远地躲开我。 我丝毫没有辩论胜利的快感,只是想:完蛋了,这个圣人好像不太靠谱。我爸怎么办? 过了一会,圣人终于慢慢从林子里面钻了出来,然后,指着一个山坡说:跟我走。 大家七嘴舌的问:跟你去哪啊?咱们不进村,去山坡干嘛?这么多年没回家,回来了不应该打个招呼吗? 圣人回头看了我们一眼:我带你们去找山洞里的僵尸。就是咬伤凤凰的那一只。 众人纷纷不说话了。 我想起来王二曾经得到的那本书,上面写着,要想解除尸毒,必须要找到源头。或许,山洞里的僵尸,就是源头吧。 我们几个轻手轻脚,慢慢的接近了山洞。 本来以为洞口有人守卫,结果到了附近才发现,那里空无一人。 可能,这么多年没有人打扰,村民已经放松警惕了吧。 圣人回头看来我们一眼:你们就不要跟进去了,在外面望风吧。 青爷一屁股坐在地上:六七个人放风,圣人,可真有你的。 圣人在这里变得很怂,而我们就像是变态们一样,开始各种冷嘲热讽,像是在报复他。 第一百六十三章 冤家路窄 圣人自从来到山村之后,性情大变,之前的仙风道骨荡然无存,我敢肯定,如果姚家坟得村民看见他现在这幅样子,肯定会起来造反。 圣人想让我们全都在洞口望风,只有他自己进洞。 我们当然不答应,七嘴舌的吵起来:这么多人在外面,不是望风,是通风吧。村子里的人又不傻,撒泡尿的工夫就把你揪出来了。 圣人着急的摆摆手:算了算了。都进来吧,你们在这吵,一会把村子里的人都吵醒了。 我们跟着圣人鱼贯而入,在山洞里面,我看周围已经安全。对圣人说:你不是这村子里的人吗?怎么躲躲闪闪的? 木夯这一天都没怎么说话,实际上一切都看的很通透,这时候,装作很天真的问道:圣人,你是凤凰的叔叔?我记得凤凰可是村长的女儿。这么说,你是村长的弟弟啦? 圣人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木夯又假装天真的问:你们不会是争夺村长的大权,然后你失败了,流落民间吧。 圣人叹了口气:那倒不是,一个村长有什么好争得啊。 木夯又问:那你是为什么被赶出来的? 圣人叹了口气:我啊,我办的这件事哎?谁说我是被赶出来的?放屁。 圣人虽然这么说,但是我们几乎全都知道了,这小子肯定是被赶出来的。 山洞中黑乎乎的,也看不清楚圣人的脸色,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我们谁都没有点火,也没有任何照明工具。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么个地方,我们全都觉得,光明反而是可怕地。 难道,我们害怕那些村民,要更甚于僵尸吗? 忽然,圣人在前面停住了。 他的一身白衣很显眼,他一站住,我们全都跟着停在了山洞里面。 我悄悄问他:怎么了? 圣人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在山洞的拐角处,他指着前面的拐角,对我说:你过来看看。别说话。 我轻轻走过去,发现山洞的最里面,好像有一丝火光。跳跃不已,晃动不休。 圣人的声音有点异样:完蛋了,肯定是村长在里面等着我们呢。 我看他的样子,简直返身就要逃走了。 我连忙拽住他,回头和王二几个合计。 王二听了前面的事,走过去看了两眼,对我们说:照我看,前面好像只有一只火把,人,应该不多,要不然,咱们直接冲过去,把村长拿下?到时候咱们想干什么,还不是为所欲为?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 圣人却一直打退堂鼓:你们不知道,村长有多强大,就是你们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木夯问他:比你还强大? 圣人说话有点飘忽:没有比过,这个倒不一定,怎么说呢,咱们还是避其锋芒,打他个出其不意比较合适。 王二指指里面:现在不就是出其不意吗? 我们几个正在外面说着,忽然,发现里面越来越亮。这只有一个可能,火把正在向外面移动。 圣人惊慌失措的说:完蛋了,被他们发现了。看他的样子,简直要夺路逃走。 圣人的身手,绝对不在我们任何人之下,这是我们亲眼看见的。现在他这么紧张,我们虽然揶揄他,但是也知道事态严重,连忙跟着他往外面走。 我们不敢发出声音,所以山洞里面仍然静悄悄的。 忽然,我听见一个声音,有人说:有恨! 这声音让我马上停住了脚步,不光是我,还有王二,道士,所有认识老魂和李有恨的人。 圣人着急的回头:怎么不走了?你们不走,我可走了。 王二一把拽住圣人,把他拉的靠在石壁上:别说话,来了。 我们紧贴在石壁上一动不动,黑暗中,很难发现。 然后,我们看见两个人举着火把走过来。领头的是李有恨,跟在后面的是老魂。之后,还有两个踢踢踏踏的声音,只不过,火把照不到那里,所以没有办法看清楚。 我脑海中像是过电影一样闪现出来无数个词语: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冤家路窄。狭路相逢勇者胜,不是冤家不聚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然后,我像是疯了一样,嘴里嘟囔着这些词,扑了上去。 这师徒俩正在往外面走。全没料到石壁上居然站着人。这一惊非同小可。 老魂算是反应快的,猛地一缩脖子,把我让过去了。 我也不掉转方向,直接越过老魂,扑到李有恨身上,一拳打歪了他的鼻子。 李有恨不知道来人是谁,这就先胆怯了三分。再加上我最近功夫突飞猛进,实际上和他的差距已经很小了。更何况,是黑暗中偷袭。 所以,李有恨基本上是被我压着打。 我打的风生水起,忽然听见身后一阵呻吟声。 回头看时,王二和道士已经把老魂围起来了。 他们的火把落在地上,山洞里更黑了。 过了几秒钟,我忽然听见老魂叫道:有恨,是王二一伙,别害怕,给我狠狠的打。 这句话一出口,地上的李有恨也剧烈的反抗起来。而王二和道士,则直接被打得飞了出去,撞在石壁上,又掉在地上。毕竟,他们和老魂的实力,相差太多了。 我心里一阵着急,连忙揪住李有恨的领子,抓紧时间,再打几拳。 正在这时候,老魂的呻吟声又响起来了。我回头,看见圣人身形飘忽,如同鬼魅,把老魂缠裹在中间。 我乐得哈哈大笑:老魂啊老魂,现在我有个更牛的哥们了。 圣人一边挥手揍人,一边着急的说:小点声音,别让村长听见了。 我一拳凿在李有恨眼睛上,喘着粗气说:你放心吧,这有什么大不了 我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到有人抓住了我的头发,这股力道很大,大的异乎寻常,我简直在山洞里面飞了起来。 头皮蹭到了山洞的顶,硬硬的石头差点在我后脑勺上凿一道沟。然后,我掉下来,重重的砸在一个人身上。 砸中的人,正是白衣白袍的圣人。 圣人全没料到我会从天而降,当时也被砸的头昏脑涨,和老魂滚在一起。 恰在此时,火把灭了。整个场面,顿时混乱不堪。 圣人低呼:这是什么情况? 我心里却一直记挂着扔我的那个人,不是老魂,更不可能是李有恨。 我着急的说:火把,快把火把弄亮。 话音未落,火把已经点亮了。 但是这火把举得有点过高,简直挨到了洞顶。高灯下黑。我根本看不清楚周围发生了什么。 我忍不住骂道:麻痹的,把火把放下来,就他妈你长得个高。一边骂骂咧咧,我一边抬头去看。 不曾想,恰好在我抬头的时候,火把直直的垂了下来,差点打在我的脸上。 我捂着眼睛猛然在山洞里面滚了一滚,堪堪避开。 等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终于看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我看见我爸,没错,是我爸。 身上长着长毛,但是他的确是我爸。 他伸着手臂,扼着文闯的脖子,把他高高地举了起来,文闯两只脚不停地乱踢,但是根本没有效果。他的手已经软软的垂了下来,手里的火把眼看就要脱落,掉在地上。 周围的其他人都在围攻另一个身影。看样子,分明是凤凰。 我看着这一切发呆,一时之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候,木夯哭着喊了一嗓子:天下,你发什么傻,救人啊。 我嘴里嘟嘟囔囔,像是傻了一样:救人?怎么救? 木夯见我没有反应,咬咬牙甩开猪先生,提着桃木剑向我爸扎了过去。 我坐在地上徒劳的伸手:爸,小心。 但是下一秒我就知道我真是担心多余了,真正应该担心的是木夯。 她的桃木剑根本没有接触到我爸。 我爸把手里的文闯当做武器,猛地向木夯砸了过去。 这一下如果砸实了,木夯肯定得全身塌了架。 这时候,我面临着一个两难的选择。要么,把木夯从那里拖走,让文闯砸在石头上。 要么,什么也不做,让木夯做文闯的肉垫。 时间很短,只有不到一秒钟,根本容不得我犹豫,我从地上一跃而起,一把将木夯推了出去。与此同时,文闯砸了下来。 我只觉得背上一股巨大的压力,压得我眼冒金星。我两条腿发软,感觉不再是我自己的。不由自主的,我跪倒在地。然后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我的胸腔被剧烈的挤压,空气没有办法进来。我觉得很憋闷,世界越来越模糊,那些声音也越来越遥远。 但是有一个声音一直在附近,我分辨了一下,是木夯。 她说的是:敕令,大将军到此。 我挣扎着抬起头来,支离破碎的视野,我看见我爸还在用文闯砸我。而木夯跌倒又站起来,被踹飞又爬回来,徒劳的咬破手指,在我爸的身上一遍一遍的画着没用的镇尸符。 第一百六十四章 变故 木夯估计是见我画镇尸符画多了,这时候也照葫芦画瓢,想靠这个救人。 我张张嘴,想告诉她:没有用,赶紧跑吧。 但是我根本发不出声音,嘴巴一张开,喉咙里一股腥甜,然后,就是一口血喷出来。 完了,这下要真的完了。 所有人都乱成一团,根本没有人顾得上我们。 正在这时候,我爸忽然大叫一声,连连后退,听起来像是很痛苦的样子。我回头看了他一眼,看见他身上有一个模糊不清的镇尸符,他被这个符折腾得精疲力尽。过了一会坐倒在地上,嘴里还在嘶吼,但是已经没有能力站起来,再打我们了。 我惊诧不已,看着木夯:你画的? 木夯茫然地点点头:是啊。 我全身疼得要命,嘴里还在嘟囔:你比我还厉害,没人教都会画符了。 旁边有个微弱的声音说:放屁,是我的血。 我扭头看见文闯软塌塌趴在我旁边,满脸是血,很没有精神的样子,全身一动不动,只有两片嘴唇还在不停的开合,小声的说:刚才她是蘸着我的血写的。麻痹的,木夯你可真聪明。 我趴在地上,也动弹不得,向文闯抱怨道:你可砸死我了。 文闯也不满道:你可硌死我了。 我们几个在这争论的时候,旁边渐渐安静下来,王二几个人已经联手把凤凰制住了。周围一时之间恢复了安静,只剩下低声的呻吟。 我把将要熄灭的火把重新拿起来。周围慢慢的变亮了。 我爸靠在墙角动弹不得。而凤凰全身被贴满了镇尸符,也好不到哪去。 李有恨一张脸肿的像是猪头,趴在地上也动弹不得。 所有的人都在,唯独不见了老魂。 我着急的说:老魂呢?这小子又跑了? 王二叹了口气:歇歇吧,别喊了。我们几个勉强制住凤凰,已经很不容易了。幸好老魂逃跑了,不然的话,他在旁边使点坏,咱们今天就死在这了。 圣人站在凤凰身边,饶有兴趣的看着她:这就是凤凰? 王二诧异的问:你不认识? 道士叹了口气:你看凤凰这一身黑毛,谁能认得出来啊。 圣人像是没有听到我们说话一样,一直死死的盯着凤凰。这眼神像是分别了三年的小伙见到了妻子,又像是饿了三天的老虎见到了食物。 王二看了看我爸,见他没有什么大碍,于是开始盘问李有恨:你们怎么找到这来的? 李有恨指了指凤凰:她带我们来的? 王二打了他一拳:放屁,凤凰变成僵尸了,还能带路吗? 李有恨骄傲地说:我师父手段高。 王二又打了一拳,这一拳正好打在李有恨的嘴巴上,顿时磕飞了两颗门牙。 现在,他开始讲话漏风了。 王二继续问他: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李有恨捂着脸,含糊不清的说:来找一只僵尸,据说就在这山洞里面。 李有恨见王二又想打人泄愤,连忙交代:都是我师父让我干得。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而且,僵尸也没找到。 我吃了一惊:没找到? 李有恨点点头:山洞里面根本什么都没有。我们白走了这一趟。 这个消息真是晴天霹雳,我们所有人都颓丧的坐在地上。 除了圣人,他却猛然跳起来:完了完了,僵尸不见了,咱们快走吧。 还没等我们说话,外面忽然人声嘈杂,出现一团团火光。 圣人体如筛糠:完了,让人发现了。然后,他开始发足狂奔,向山洞最里面跑过去。 我们几个人无奈,也只得向里面跑,希望能碰碰运气。凤凰说,这里是村民的禁地,谁也不许进来,希望,是几年过去了,这条规矩还没改。 老魂不知道用的什么方法,居然能控制我爸和凤凰。让他们两个充当打手。现在他们身上贴着镇尸符,行动大受限制,只能缓缓的跟在我们后面,基本上没有什么杀伤力了。 等走到尽头的时候,我发现这里和凤凰所说的颇有些不同。 凤凰说,这里有一节平滑的石壁,上面长着蘑菇一样的灵草。 然而我看到的却是断壁残垣,巨大的石块掉落下来。堆得乱七糟。 道士叹了口气:这里曾经塌过一次。 我用手搬了搬那些石块,也不知道是石块太重,还是我刚刚受伤,没有力气。那些石头纹丝未动。 我招呼其他人帮忙:僵尸会不会在里面埋着呢?快帮我把他挖出来啊。 但是没有人理我,倒是周围的火光越来越亮。我一边尝试着移动石块,一边气喘吁吁的说:你们不帮忙搬石头,把火把弄这么亮,有个屁用。 这时候,木夯轻轻说了一声:天下,别搬了。 我心中不满,扭头问道:为什么啊? 这一回头,我才发现,山洞里面多了很多人,正在面色冷峻的看着我们。 这些人都男有女。个个举着火把。 我心里一惊:村长,真的来了? 我们没有真的见过村长,但是听圣人渲染了一路,不由得,全都有点害怕。 圣人更不用说了,一直躲在我们身后。 这时候,有个汉子从人群中冲出来,横冲直撞来到我们面前,伸手就要把圣人拽出来。 他的嘴里还在喊:小子,你还敢回来?你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回来? 圣人连连躲闪,最后身子贴着石壁,再也没有退路。于是一脚把凤凰踹了出去:村长,这是凤凰。 村长果然错愕了一下:你把凤凰找到了? 等她看清楚凤凰的模样,又看到她满身的镇尸符,不由得怒道:你把她害成这样? 圣人连连摆手:不是我害得,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就这样了。 村长神色犹豫,看看圣人,又看看凤凰,说道:虽然你找到了凤凰,但是你坏了规矩,还是得死。 圣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饶。看见他现在的样子,我恍惚间以为姚家坟得老三来了。 村长目光坚定,语气也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他对圣人说:这些山外人也是你带来的? 圣人不敢回答,只是连连求饶。 村长挥了挥手,随即,有两个人把凤凰架走了。然后,他又过来抓圣人。 我们看见圣人怕成这样。又看见村长自信成这样。一时间谁也不敢做出头鸟。生怕引火烧身,殃及池鱼。所以纷纷把身子贴在山洞两边,给村长让出一条通道来。 圣人本来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忽然,他跳起来,一把扼住了木夯的喉咙:你别过来,不然我弄死她。 村长轻蔑的一笑:你以为我会在乎这个外人是死是活? 圣人也开始狞笑:她身上有凤凰魂魄的碎片,怎么,你不想救凤凰了? 这下,村长果然站在地上,不动了。 他冷冷的盯着圣人:怪不得,怪不得你敢回来,原来,早就想好了退路。 圣人得意地说:嘿嘿,上次我能逃掉,这次自然也能。现在快点告诉我,尸王去哪了。 村长站在那里,意味深长的看着圣人:尸王被我换了个地方,关起来了。 圣人忽然跳脚大骂:你他妈的,当初我见了尸王几面,你就要把我赶尽杀绝,说什么进山洞者死。现在呢?你把尸王换了个地方?你自己不也是坏了规矩? 村长摇摇头:我没有进来,是尸王自己出来的。然后要求我重新把他关起来。 圣人神色狐疑的看着村长:不可能,不可能。 村长却不跟他争辩,说道:你把这女娃放下来,我放你走。 圣人摇摇头:我不信你。 村长不耐烦地说:你想怎么样? 圣人说:我要见尸王。 村长摇摇头:不可能。即使让凤凰万劫不复,我也不能让你见尸王,这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 圣人估计知道村长的脾气,没有再说话,想了一会,他扼着木夯的脖子,对所有人说:让开。 木夯全身动弹不得,但是她努力的转过头来,看了看猪先生:爸。 猪先生早就泪流满面,要不是被道士拉着,肯定冲上去了。然后,被一脚踹在山洞的石头上,变成一具尸体。 我们已经知道了圣人帮我们的目的。这小子根本不是顾念凤凰的旧情,只是利用她要挟村长,好安全的出入村子罢了。 我现在看着圣人,他在火光下,实在太狰狞了。 村民们让开了一条路,任由圣人走出去。 木夯奋力的挣扎,眼睛死死的看着我们。但是我们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圣人挟持走。 村长徒劳的喊了一声:能不能把凤凰留下。 但是圣人根本没有理他。胳膊下面夹着木夯,飞快地逃了出去。很快,我们就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圣人走了,山洞里面只剩下我们一伙人。 王二战战兢兢的站出来,尽量友好的说:老乡,我们是桐柏的。 第一百六十五章 疯女人 王二想和村长套近乎,先自报家门。报完之后,村长没有什么反应。 猪先生挤上来,猴急问道:你们几位,谁能帮我把女儿救回来? 村长看了他一眼,总算有了一点反应,摇了摇头说:你要是真想你女儿安全,最好还是别逼他。不过你放心,我们会派人查找她的下落。毕竟,她身上有凤凰的魂魄。 猪先生叹了口气,对他来说,这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我心里乱得要命,又是木夯,又是我爸。我开始痛恨我自己身手不行。如果我像老魂一样,没准就可以保护他们的周全了。 然后,村长挥了挥手,说:带他们回去。 然后,我们就被这些村民给抓了。 实际上,这个山洞距离村子还有一定的距离。 回去的路上,我看见村长一直眉头紧皱,好像有什么心事一样。 我望了望我们这一群人,谁又不是满腹心事呢? 除了青爷,了无挂碍。不过,她一直盯着文闯看。 我发现她最近总是围着文闯转悠。 眼看已经到了村子里面,村长指了指其中一间屋子:把他们关在这里。 然后,我们被束手束脚得仔细捆好。扔了进去。 这间屋子很简陋,也很破败,但是有很多柱子立在屋子正中,好像担心它倒掉一样。 不过,很快我就想明白了。这些柱子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不是为了坚固,而是为了困人。 这里漆黑一片。只有外面的火光漏进来。正好照在柱子上面。 我躺在地上,看着那些柱子。不由得想:难道,明天他们会严刑拷打我们吗?实际上,根本不用他们拷打,我们巴不得把来这里的目的一五一十告诉他们,然后哀求他们,帮我治好我爸。 想到我爸,我又开始担心起来。 刚才,那些村民直接把凤凰和我爸带走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顺手治好我爸。还是,直接把我爸杀掉? 我在这胡思乱想,辗转反侧,忍不住说:二大伯,你觉得,他们会给我爸治病吗?圣人会治病,他们应该也会吧。我看那个村长不像是坏人,二大伯,你觉得呢?二大伯?哎? 王二根本不搭理我,躺在地上,鼾声四起。 我叹了口气,都这时候了,他居然还睡得着。我挣扎着抬起脖子来,发现除我之外的所有人都睡着了。 也是,这几天根本没有怎么睡觉,一直东奔西跑,饭都没有完整地吃上一顿。尤其是今天,居然用蔬菜充饥。 我全身酸疼,实际上,已经接近崩溃了。我知道我应该睡觉,于是我闭上眼睛。 但是,一闭上眼,就看见我爸痛苦的样子。他身上带着镇尸符,痛苦的倒在地上。他一遍一遍的倒下去。声音很真切,就在我耳边,折磨着我的耳朵。 我睁开眼睛,周围什么也没有,很安静。 我闭上眼睛,又重新看见那痛苦的画面。 我只好睁开眼睛,疲惫着盯着柱子上的火光。 火光跳跃不已,被门缝夹得扁扁的。我看了一会,忽然,这火光慢慢变宽,渐渐的,冲破柱子的范围,照映到床上。 我仍然在盯着火光发呆,根本没有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直到一个黑影渐渐变大,从墙根冒出来,一直沿着屋墙,变成一个高大的人影,这人影披头散发的映在墙上。 我意识到情况不妙,连忙挣扎着向门口看去。 木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打开了。但是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不远处,一团熊熊的火,在独自燃烧。 我回过头来,发现墙上的黑影已经不见了。 难道,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木门被打开之后,一直被微风吹得轻微晃动,接连不断的,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这声音令人牙酸。但是听着这个声音,我脑子里居然没有了那些恐怖的画面。于是我闭上眼睛,开始变得迷迷糊糊。 正要睡着的时候,忽然,我听见木门咣当一声。像是被谁给关上了。 我猛然睁开眼睛。然后,我发现一张布满伤疤的脸,正在死死的盯着我。 她的长头发又长又密,垂在地上,而手里,举着一支白蜡烛。 我吓得双目圆睁,张开嘴想大叫一声。 但是她伸出冰凉的手,把我的嘴巴捂住了。 我想逃走,但是身子被绳子捆着,根本动弹不得。 然后,我看见她开始伸手一遍一遍的抚摸我的头发,一边摸,一边轻轻地说:凤凰,你终于回来啦,凤凰。 我看着那张布满伤疤的脸,由于到处结痂,变得狰狞扭曲。嘴唇一张一合之际,牵动肌肉,更显得恐怖。 我心里在呐喊:我不是凤凰,我是王天下啊。 但是她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我看见她一脸惊恐地凑上来,惊慌失措的看了看门外,又贴着我的脑袋说:好孩子,别说话。 然后,她声音阴惨惨的说:孩子,他们都不让我来见你。但是我就是要见。你恨他们吗?明天妈妈在饭里下药,把他们都毒死。 我心乱如麻:这都什么事啊。 这个女人把手稍微拿开了一点。我连忙抓紧时间说:大妈,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凤凰。 那女人忽然开始痛苦的抠自己的脸,用指甲把自己的脸画的一道一道,旧疤变成新伤,血肉模糊。 她开始小声啜泣,一边自残,一边哭:这么多年,人人都跟我说凤凰死了,我不信。日思夜想啊。我的凤凰终于回来了,回来之后,却又不认我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她的眼泪流下来,混合着脸上的血,变成了血泪。滴在我的脸上。 我想把其余的人叫醒,但是只要我一大声说话,她就捂上我的嘴,看样子,甚至有拿东西给我堵上的意思。于是,我只好轻声说:大婶,我知道凤凰在哪。 这女人忽然发起怒来,揪着我的耳朵喊:你不认你妈?你和那些没良心的一样。都是坏人。你们都得死。 我心里怕的要命,看她这样子,下一秒,很可能就会扼住我的脖子。 但是她没有,忽然她又开始轻轻抚摸我的脸:凤凰,你死了,妈也不会再活着。妈和你一块死。 我心想,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这时候,认了算了。于是我对她说:妈,我是凤凰,我回来了。 这女人果然大喜,一把抱住我的脑袋:凤凰,你回来了。 我轻轻的说:妈,你给我解开。我被绳子捆着呢。 女人答应了一声,开始哆哆嗦嗦给我解绳子。 绳子很快解开了,我爬过去,想给王二解开。 女人一把拖住我,带着哭腔:凤凰,你要干什么? 我诧异的说:把他们放开啊,他们是我的朋友。 女人又哭起来了:你是不是又要跟这个男人走?上一次你们两个就走了,一走就是十几年,你为了这个男人,连妈都不要了吗? 我看了看满脸胡茬的王二,心想:这女人真是担心的有点多余。王二这个相貌,会有人跟着他走? 不过这时候也顾不上这么多了。我点点头:好,我不跟别人走。我只跟你走。 这时候,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我打算把真正的凤凰引荐给她,然后再偷偷溜回来。 走出去之后,我发现外面躺着两个人。 女人兴高采烈的对我说:妈厉害吗?他们一声没吭,就被妈打死了。让他们捆你,他们个个该死。 我吃了一惊:就这么死了?我凑过去,摸了摸他们的脖子,还好,还有脉搏,应该只是晕倒了。 我问女人:他们带回来两个僵尸,你知道在哪吗? 女人一脸疑惑的看着我:僵尸?没有啊。 我挠挠头:除了这里,还有哪里有人看着? 女人想了想:还有一个地方。不过她疑惑的看了看我:凤凰,你又要干嘛?你别再偷东西了,你不知道你爹多生气,上一次差点把你杀了。 我心想,凤凰偷东西了? 但是这时候也顾不上这个了,我顺口胡编:我不偷东西,妈,你快点带我去吧。 女人点头答应了,然后领着我,偷偷摸摸,向一座小木屋走过去。 我看见木屋周围戒备森严。心里暗暗想到:凤凰肯定就在里面了。一会,把这女的推进去,然后我就回头救王二。不过,我爸怎么办呢? 我还没想明白呢,我们已经接近木屋了。 木屋前面站着四个人。两个人看着门,另外两个围着木屋来回转圈。 他们个个长得膀阔腰圆,估计身手都很好。 我发愁的嘟囔了一句:这么多人看着,可怎么进去啊。 这时候,那女人像是耍宝一样,在我面前卖弄:不怕,不怕,看妈的。 然后,我看见她无声无息的窜了出去,速度飞快,黑夜中看起来像是一道黑影。这身形,像极了圣人出手的时候。 然后,我看见那四个人完全没有防备,就被她打倒在地。 然后,她冲我招了招手,脸上带着得意地微笑。 第一百六十六章 审问 我看着凤凰的妈,不由得有点紧张:一个疯了的人身手都这么好。其他的人呢?我凭什么把人救出来? 但是这时候容不得我多想了,我左右望了望,见四处无人,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 木屋的门已经被打开了,里面漆黑一片。我顺手从地上捡起来一支火把,向里面照了照。 我爸和凤凰还在。像之前一样,全身贴满了镇尸符,精神萎靡的躺在地上。 我指了指凤凰,对那女人说:去吧,这个是凤凰。 那女人慢慢走过去,低低叫了声:凤凰? 凤凰没有答话,但是这女人已经开始抱着她呜呜痛苦了。 我心说:这还了得。凤凰现在是被制住了,但是再怎么说也是僵尸。于是连忙把她给拉开。 女人还在挣扎,嘴里嘟囔道:凤凰,凤凰。她现在找到真正的女儿了,对我这个替身也就不再客气。挣扎的过程中,我挨了三拳两脚,疼的呲牙咧嘴。 我倒吸着凉气,心里想到:她挨不挨咬,关我屁事。我还是回去救人要紧。 我转身要走,那女人又重新要扑上去。 我心中闪过一丝不忍,又把她拽回来,紧接着,被揍了几拳。我猜她是手下留情了,不然的话,我现在早像门口的大汉一样,晕倒在地了。 我挨了这么两拳,心里有点着急,不由得愤愤想到:我关心她的死活,谁又关心过我爸的死活了?我管她被不被咬呢,救我爸是最重要的。 一时间打定主意,扭头向外跑。 没想到,我还没有出门,忽然听见外面杀猪也似一声嚎叫:王天下逃跑啦。王天下 我听这声音吓了一跳。连忙躲在屋子里面,心中火大:这一嗓子是谁喊得? 过了两秒钟,我听出来了,是李有恨的声音。怪不得,他知道我是王天下。 我心想,这小子可真是损人不利己,我自己逃跑关他什么事,他这么一喊,我肯定完蛋了。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我听见村子里面已经开始有了吵嚷声。紧接着,无数的火把出现。 这些火把像是商量好的一样,迅速地把村子围了起来。 然后,一队一队开始搜查。 我回头拉住那女人,腆着脸说:妈,你想办法送我出村吧。 那女人给了我一脚:你又不是凤凰。 我捂着腰眼蹲在地上:这女人现在怎么头脑清醒了。 这时候,屋门被人用力推开了,一个高大的汉子走了进来,正是村长。他冷冷的看着我,也看着那女人。 那女人很恐惧的向墙角缩过去。我也好不到哪去,也蹲在地上来回的躲藏。 村长没有理我,只是一把抓住女人的手腕,把她拽了起来。 那女人看见村长就像是耗子见了猫一样,不敢动弹。 村长不怒自威,轻轻说了一句:回去。 那女人一声没吭,就往外面走,只是走的时候,一直依依不舍的看着凤凰。 女人走了之后,村长开始看我。 我被看的心里发毛,连忙表忠心:我是被,被,被凤凰的妈妈强行抓来的。我不是自愿的啊。村长啊,你再把我捆回去吧。 村长盯着我看了一会,然后冲外面挥了挥手:不用再找了,人已经抓到了。 我看他的神色,好像没有什么敌意,不由得,稍微放心了一点。 村长问我:你为什么来这里? 我指了指我爸:我爸被僵尸咬伤,我想把他治好。 村长点点头,继而又问:刚才,我听见那个小子叫你王天下,你姓王? 我点点头:是啊,我姓王。 村长又问:桐柏人? 我听这意思,村长好像知道我们家似得。只是不知道是仇人还是朋友,所以犹犹豫豫的说:是啊,桐柏王庄。 村长点了点头,看他的样子,像是在思考什么。 过了一会,他对外面喊了一声:两个人。 这声音还算温和。 我心中一阵窃喜:难道,是要把我放走吗? 紧接着,村长又说了句:把这小子关回去。 我心里又重新一片冰凉。垂头丧气坐在地上,被人架着走了。 两个村民把我抬到门口的时候,掏出绳子来要捆上。 这时候,不远处跑来一个人,气喘吁吁地说:村长说了,不用捆,不过,别让他再出这间屋子。然后,他递给我一只猪腿:刚才村长看你好像很饿,这个是给你的。 我小心翼翼把猪腿接过来,心中一阵狂喜:这下好了,村长肯定是我们家的朋友,我爹有救了,大伙也不用死了。 我正在门口美滋滋的想着,两个村民等的不耐烦了,一脚把我踹进去,嘴里骂道:磨蹭什么呢。 我身子撞在木门上,摔在地上。身上虽然疼,心里却像是吃了蜜一样。嘴里还在一个劲地傻乐。 我正趴在地上高兴,忽然觉得这屋子里面气氛不大对。 我抬头,看见所有人都涨红了脸,聚在一个墙角。 我走过去,看见他们虽然被五花大绑,但是全都努力的转动身子,把李有恨逼在墙角,使劲的,又挤又砸。 我兴奋地手舞足蹈,把他们一个个拽开。 王二看了我一眼,失望的说:大侄子,你还是被他们给抓回来了啊。继而又疑惑的问:你没有被捆住? 我使劲咬了一口猪腿,剩下的全都塞在王二嘴里。得意洋洋地说:二大伯,你放心吧,村长和我是哥们。 一边说着,我一边给他解开了绳子。 片刻之后,我们全都自由了。除了李有恨。 瞪着惊恐地眼睛,惊慌失措的看着我们。 我狞笑着走过去,摸着他头上的半片耳朵:李有恨啊李有恨,你今天可是结结实实把我出卖了啊。 李有恨的身子在地上不住地扭曲,想尽量的躲开我。但是这种努力,实在一点效果都没有。 我们一群人围着他,正打算一人两脚出出气。 忽然,木屋的门被推开了,有个汉子问:哪个是文闯。 文闯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的回头:我是。 那汉子点点头,喝道:村长要见你,跟我来。 文闯吓得直舔嘴唇:天下,村长真是你哥们吗?我怎么觉得他有点凶? 我安慰他:你放心吧,村长是你外公,你有什么好怕的? 文闯像是刚想起来一样,连连点头:没错没错,他是我外公。可是一秒钟之后他又开始担心:好像我爸和我妈是私奔生得我,村长他老人家没准烦我烦得要死。 文闯在木屋里面踌躇不决,门外的汉子却等不及了,一步跨出来,一拳把文闯打倒了,然后扛在肩膀上,大踏步走出去了。 我担心的问王二:文闯这一去,不会有事吧? 王二却驴唇不对马嘴的说:这大汉力气虽然大,但是出拳速度并不快,也没有什么章法。咱们如果硬闯,打倒他应该没有问题。 我摇摇头:二大伯,这次你可看错了,我见识过凤凰妈的身手。她都疯了,出手的时候简直像是一阵风一样。 王二若有所思,嘴里嘀咕了一句:是吗? 文闯走了之后,我们百无聊赖,开始盘问李有恨。 道士问李有恨:你和老魂,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他来这干嘛? 李有恨求爷爷告奶奶:各位,你们就别为难我了,我就是一个办事的,我能知道什么啊。不过,我师父,不是,那个老魂,他想来这里,好像是因为那本书不全,他想把剩下的也找到。 道士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有没有告诉你,为什么要把书找全? 李有恨摇摇头:就这一句我还是偷听到的,那天晚上他自言自语的说:这书有点不全,看来,还得找。就凭这这一句,我才认为他来这里是为了找书。 道士说:看来,当年他派我师兄出来,就是为了找这个。不过,几本书而已为什么师兄说可怕,不肯交给他呢? 我拍了拍李有恨的肩膀:老魂什么事都不告诉你,临走的时候还把你留在这不管不顾,你这是吃撑了啊,到处跟着他卖命。 李有恨脸上露出难堪又畏缩的表情:他说事成之后,帮我杀光王庄人。 这话一出口,我们王庄人勃然变色,纷纷饱以老拳。 连一向斯文的猪先生也拳脚相加,看来,把对木夯的担心,全都化作怒火,强加在李有恨身上了。 李有恨被我们打得鬼哭狼嚎,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 王二拦住众人:别打了,还有事情没有问清楚呢。 我们刚刚停手,屋门又被推开了,一个汉子在门口恭恭敬敬的说道:哪一位是王二。 王二站起来,尽量不卑不亢的说:我就是。 汉子点点头,很有礼貌的冲王二说:村长有请。 王二回头看了我们一眼,还没等我们说话,他却先嘱咐我们:万事小心,等我回来。 第一百六十七章 合作 王二走了之后,我们的主心骨就变成了道士。 但是换成谁是主心骨都没用,因为没有人知道这里会发生什么。 道士让我们蹲下来,安慰我们说:看这情况,应该没什么事。你看,刚才那个人多客气。 我也点点头,自欺欺人的说:村长好像对桐柏挺感兴趣的。没准,以前认识我们。 一伙人全都虚情假意的点头称是。 我发现蹲着这个姿势真是有利于培养安全感。全身紧缩成一段,容易受伤的部位都很好地保护了起来。我这样蹲了一会,渐渐的,心里安定了下来。 我们等了很久,王二始终没有回来。大伙百无聊赖,只好去揍李有恨。 青爷下手颇狠。道士看不过去了,一个劲地劝解。 青爷连连叹气:道士,我知道你忠厚有原则。但是李有恨这小子简直死有余辜,怎么我一揍他你就拦着?难道他是你失散多年的亲人吗? 道士摇摇头:那倒不是。 青爷问:那是为什么? 道士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担心你把他打死了,咱们没人可打了。 我们居然全都热烈的鼓掌。当真是穷极无聊了。 一直道貌岸然的道士暴漏了内心的阴暗面,很有些不好意思,而李有恨则吓得不轻。开始求爷爷告奶奶的求饶。 李有恨现在绝对是一方俊杰,因为他能做到识时务。 没等我们问,他开始主动交代,嘴里说个不停。说的事情都引人入胜,而且全都与我们相关。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让我们暂时不要揍他。 我们乐呵呵的看着他,听他交代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比如鬼朋友怎么和他定了血契。现在他们两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 比如他怎么拜老魂为师,当牛做马学功夫,只为了报仇。 比如土地庙里的花蛇。 我一听到他说那花蛇,不由得问道:那条蛇为什么会给你通风报信? 李有恨说:老魂曾经救过那条蛇,那蛇是来报恩的。 青爷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扭头对道士说:道士,你师父活了几百年?几百年他是不是姓许? 道士诧异道:不是啊,为什么要姓许?紧接着他明白过来了,不由得一声苦笑:青丫头,我看你平时打打杀杀的,原来也是一肚子坏水。 我们正在这说笑,忽然有人推门走了进来。冷冷的说:死到临头了,居然还笑得出来? 我们吓了一跳,连忙回头看,是一个村民。 那村民看了看我们几个,然后说:王天下跟我来一下。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老师叫到办公室一样,实在是恐怖至极。 我咽了口吐沫,慢慢的跟着这个人走。这已经是二进宫了,半夜的时候,我曾经被村长逮住一次,不过,村长只是问了两句话就让我回来了,好像,没有把我当回事。现在,重新把我叫走,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心里忐忑不安,于是想看看这个村民,打算从他的脸色中判断出些什么来。 这人脸上的表情的很不好。甚至对我有些鄙夷,一路上总在用眼神挑衅。 我不由得有些纳闷:这小子吃枪药了?我怎么他了就跟我这样?就算你们村长对我有敌意。你也用不着这样吧。 一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没想到,几秒钟之后,他开始冷哼。 我不由得问:你哼什么? 那人回过头来,恶狠狠的盯着我:你们这些山外人,有个屁的本事。在这装什么装? 我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当时也豁出去了:你神经病吧。 那人好像专门在等着我这句话似得,一拳打了过来。 此人正值中年,正是最有劲的时候。而且筋强骨壮,身上的肌肉疙疙瘩瘩,一拳打出来虎虎生风。 我不敢和他硬拼。把这一拳让了过去,然后,不退反进,抽个空子窜到他的怀里去,用肩膀使劲顶在他的胸口上。 我年轻力弱,一拳打在他胸口上,可能他不觉得什么。但是这肩膀是带着我几十斤的体重撞上来的,一下撞得他一趔趄。捂着胸口,嘴唇都发白了。 我得意洋洋站在地上,看着捂着胸口的大汉,心想:王二果然没有说错,这些大汉的身手并不怎么样。 这时候,忽然有人喝道:你们干什么呢? 我抬头,看见村长站在一个屋子门口。而后面站着王二,一脸赞许的看着我。 大汉屁颠屁颠跑过去,满脸愤怒地指着我说了些什么。 忽然,我看见村长伸出手来,一个大耳光甩在大汉的脸上,直接把他打飞了。 村长这掌力,可当真是非同一般。 那大汉被打得倒在地上,居然没有胆量站起来,就那么爬着,满身是土,灰溜溜的逃走了。 然后,我抬头看了看村长。村长满脸得意之色。 村里的孩子从小就被打人教察言观色,俗称锻炼眼力劲。潜移默化中,我也学到了不少。 这时候,看见村长打了人之后,不由自主的对我露出笑容。我忽然明白过味来。 刚才村长打大汉,明面上的理由是怪他没有礼貌,和我这个小孩子打架。实际上,恐怕是在向我展示身手,告诫我不要太张狂。 想到这里,我尽量恭顺的走了过去,很有礼貌的说:村长,你找我啊? 村长很满意的点点头,对我说:你跟我来一下。然后,他转身进屋了。 王二附在我耳边轻轻的说:大侄子,干得不错,有点我的风范。 后来我才听明白王二为什么要这么说。原来,王二被叫走的时候,这大汉看王二也十分不顺眼,不住地在一旁用言语挑拨。村长就在旁边看着,一言不发,默许大汉的行为。 王二本来拿自己当犯人,不敢太嚣张。但是看这架势,村长好像有意试探他的身手。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去一顿暴捶,把大汉打趴下了。 村长对这个结果好像很满意。但是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 大汉缓了一缓,又去叫我,可能是心怀不忿,想拿我出气,没想到,又被揍了一次。 我们爷俩走到屋子里的时候,看见文闯在椅子上坐着。见我们进来,连忙站起来,像是有很多话要说似得,不过,张了张口,终于还是没有出声。 村长坐在椅子上,对我们说:请坐。 于是我们三个人坐下来。 村长看了看我们,缓缓的说:你们的事,我基本上已经问明白了。 我想表现的镇定一些,但是到底还是没有忍住,抢着问道:明白了?那么,你能救我爸吗?他现在怎么样了? 村长被我打断思路,倒也没有生气,想了想,摇了摇头,说:不能。 我的心往下一沉。好在,这种结果我也不是没有想到。于是略带失望的说:那么,让他回复神智总可以吧。 村长看了看我,脸上露出一丝歉意:这个,也做不到。 这是我始料未及的,不由自主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也做不到?为什么?是要我答应什么条件吗? 村长摆摆手,示意我稍安勿躁:不是我有意刁难你,我是真的不会做。 我急了:那个圣人都会,你怎么不会?不可能,你是村长啊。 村长茫然地看着我:圣人? 王二冲他解释:就是你弟弟,穿白袍的那位。 村长恍然大悟:你是说骡子啊,这小子也配当圣人? 我这时候才明白,原来圣人叫骡子,话说,这名字也太奇怪了吧。不过,再奇怪的名字我也懒得搭理我,我一直盯着村长,希望他能给我一个答案。 村长缓缓地说:我不知道为什么骡子能让僵尸恢复记忆,我们从来不会这个。村子里的人,都严令不许接近僵尸。这是祖训。 我急的在地上跺脚:早知道就直接找圣人,让他给我爸吃点药好了。千里迢迢跑到这个地方来,圣人不见了,你们又治不好,这算是哪门子事? 王二见我气急败坏,不由得叹了口气:大侄子,你当真以为圣人会给咱们治病吗?他不过是想利用咱们,来这里找尸王。你想想,就他那种人,难道你愿意让你爸呆在姚家坟,像那些姚家人一样,冲他磕头让他打? 我默然不语,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嘴里嘟囔着说:别管怎么样,试试也好啊。凡事都可以商量。 村长安慰我说:小兄弟,你别着急,我这还有一个法子。 我大喜,抬头问道:什么法子? 村长说:几十年前,骡子曾经私自进入山洞,屡教不改,也就是因为这个,他被逐出村子去了。我猜,他能学会治疗僵尸的方法,肯定和山洞里的尸王有关。只要咱们把尸王的秘密研究透了,不难找到办法。 我兴奋地搓着手:尸王在哪里?怎么研究? 村长居然指了指文闯:这就需要他的帮忙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尸王 村长说,只要能套出尸王的秘密,或许就能找到救我爸的方法。随后,他提出,让文闯帮我们做这件事。 文闯居然一脸的惊愕,看来,他也是第一次听到村长的计划。 王二作为长辈,不得不为我们出头。他站出来对村长说:村长,到底是什么方法?能不能现在告诉我们?这个方法对文闯这孩子,有没有危险? 村长看了看文闯,说:怎么说,文闯也是我的孙子,九死一生的事,我肯定不会让他干。 大家听到村长这么说,顿时都松了一口气。 但是村长紧接着又说了一句:但是,这件事也不是绝对安全的。到底怎么样,要看咱们怎么做了。 这一下,我们又重新紧张起来。 村长对我们说:这件事先不着急。我把情况说一下,咱们好商量商量,计划一下。 我们全都点了点头。 这时候,不知道谁的肚子里发出一阵响声。紧接着,我禁不住诱惑,肚子里也响了起来。 村长看着我们三个:你们都饿了吧?咱们边吃边谈。 随后,开始有人摆上饭来。 我发现村长在这村子里威望颇高,简直有些土皇帝的意思。虽然和骡子直接在姚家坟自成圣人有些不同,但是意思都差不多。 我们三个狼吞虎咽,实在是饿得狠了。村长却吃得很随意,边吃边和我们闲聊。 聊的内容,自然和尸王有关。 据村长说,这尸王在村子里,不知道呆了多久了。甚至于,先有的尸王,还是先有的村子,都没有人能弄清楚。 然而,尸王存在的事,大家却都知道,村子里有一条铁律,谁也不能走进尸王呆着的山洞,违令者,一定要严惩。 这么多年来,所有人都循规蹈矩,不过,有三个人却打破了禁令。其中一个是骡子,剩下的两个就是凤凰和马有品。 骡子偷偷进山洞的时候,凤凰还小,马有品也还没有出现。谁也不知道骡子究竟进去了多少次,等村民发现的时候,骡子二话没说,仓皇的逃跑了。 几十年之后,有了凤凰。之后,又来了马有品。 他们两个偷偷摸摸有了孩子,到底纸包不住火,被村长知道之后,居然躲到了山洞里面。 那天晚上,村长正带人四处寻找,忽然听到山洞里一阵吼声。意识到事情不妙,连忙带人赶了过去。 作为村长,他对这声音很熟悉,每当月亮正圆的时候,这声音都会出现一次。分明,是那尸王的声音。 然而,那天晚上的月亮却是弯的。尸王在这时候叫一声,肯定有蹊跷。 村长焦急的带着人赶到洞口,他在洞外犹豫良久,始终不敢进去。 村民们都很害怕,因为他们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这个洞很可怕,靠近了都可能出人命,更别说走进去了。 有的人向村长建议:咱们还是离开这,继续找凤凰吧。尸王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咱们只当没听见。 显然,村长对这个提议也颇为认同。点了点头,就要带着人撤回去。 这时候,山洞里面若隐若现出现了一个人影。 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完蛋了,尸王出来了。 呼啦一下,村民跑了一半。 剩下的都是年轻的,对从来没见过的僵尸不怎么害怕,倒是经常看见村长打人,所以村长不发话,他们不敢跑。 村长自己对尸王都怕的要命,转身向后挥了挥手,喊了声:快走啊。 那些小伙子居然一个也不动,全都惊奇得看着山洞里面。 村长意识到情况不对,回头看时,发现出来的人是马有品,怀里还抱着凤凰。 村长这一气非同小可,上前一步,把手手臂伸到山洞里面,一把将马有品连带着凤凰揪了出来。 没想到,他们两个出来之后,软软的倒在地上,全都晕了。 村长觉得事有蹊跷,借着火把,这才发现两人的胸口上都有一滩血。尸毒侵入心脏,眼看没有办法救活了。 村长来不及多想,连忙叫人找来绳子,把这两个人绑了起来,防止他们尸变伤人。 我听凤凰讲过这一段故事。一直以为是村长大展神威,把他们两个救出来的,没想到,原来是道士自己逃出来的。 村长有些尴尬:不瞒你说,我们对尸王太畏惧了。我实在没有那个胆量进山洞。更何况,当时我也不知道,凤凰在山洞里面。 我们全都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王二说:幸好你当时立刻把他们捆起来了,而不是立即搜身。不然的话,他们恐怕早就尸变了。 村长奇怪的问道:这话怎么说? 王二捏着下巴说:据我分析,你们那灵草,有克制尸毒的功效。 村长点了点头:这个,我最近也想到了。 王二说:就因为凤凰和马有品吃了不少灵草,所以虽然被僵尸咬中心脏,无药可救,但是不至于马上尸变。然后,他们才有可能靠着那两本书,苟延残喘下来。 村长显然不知道那两本书的事,好奇的问道:什么书? 我们把凤凰和马有品在山洞中的经历讲了一遍,以及她怎么靠着那半本书,在土地庙躲藏了十几年,差一点就成功换魂,逃出来。 村长听了之后,很长时间都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他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来,一切都是天意。 然后,他继续给我们讲后来的事。 据村长说。把马有品和凤凰捆住之后,他本人也有些手足无措,因为这种情况从来没有出现过,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 无奈之下,他只好找到村子里有经验,有见识的老人,集体开会商讨。 村长的本意,是希望大家出出主意,想出一个妥善的办法来,最好,能救救凤凰。 没想到,那些老人全都众口一词,催促着村长赶快烧死凤凰。 村长惊愕不已,又想不到理由救人,只好勉强答应先把众人稳住。 幸好,在这时候,凤凰的妈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内容,连夜把凤凰放走了。 村长对这位夫人是又感激,又心疼。因为十几年来,她承受了所有村民的非难,指责她为了女儿不顾村民的安危。 讲到这里的时候,村长双手紧..握,闭着眼睛痛苦的连连的叹气。 我想起来村长夫人脸上的伤痕,也不由得觉得心酸。 村长缓和了好一会,然后对我们说:凤凰和马有品逃走之后,我们追了一阵,但是没有追上。这也正合我的意思,所以,就吩咐大家回来了。谁知道,当天晚上就出事了。 那天晚上,大家都早早的睡了。村长和夫人正在灯下说话。夫人哭个不停,村长则安慰个不停。两个人谁也睡不着。 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砸门声。 村长正要去开门。那两扇木门却被人撞得飞起来,掉在地上。 外面的风马上灌进屋子里。吹得灯光一直乱晃。 这时候,村长发现门外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子。 这人也不说话,横冲直撞的走进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村长夫人尖叫一声,马上躲到墙角去了。 村长借着灯光一看:这个人?这是人吗?脸上全是泥土,头发上甚至还长着草。全身看不到一点皮肤的颜色,全被厚厚的土覆盖住了。 那时候,村长的身手就已经极好了,对于这个不速之客,第一反应是饱以老拳。 然而,还没等他走上前去,这男人就说了一句话:我是尸王。 这句话说的很慢,口齿很不清楚,好像很久没有说话的残疾人,终于开口了一样。 村长本来跃跃欲试,因为这一句话,就吓得魂飞魄散。马上拉住夫人的手,夺路想要逃走。 这时候,尸王说了一句话:别走,不然来不及了。 村长战战兢兢立在门口,随时准备着逃走。一边问尸王:什么来不及了? 尸王却说:快去准备鸡血,越多越好。说完这话,尸王直接钻到村长家的水井里面去了。 山村里面取水不易,打一口井更是难上加难。眼看着尸王钻到井里,污染了井水。但是他们夫妻二人谁也不敢说话。 尸王在井里一叠声的叫:快把鸡血倒下来,再晚一点,全村人都要没命。 村长一听这话,再也不敢怠慢,和夫人一块七手脚把自家鸡笼里的鸡,不分公母,全都宰了,把鸡血洒在井里。 尸王一直在井底咆哮,低吼。 知道那些井水被染得有些发红,才渐渐安静下来。然后,他吩咐村长:每当月圆的时候,一定要把鸡血倒在井里。 村长见尸王似乎有些神智,于是蹲在井边,问道:您老人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尸王却不答话,嘴里一个劲地嘟囔:桐柏王家,桐柏王家。 过了几秒钟,这嘟囔声越来越大,却也越来越模糊。渐渐的变成了咆哮。再之后,咆哮声也没有了。一切都安静下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 无姓人 我这时候才忽然明白,怪不得村长对我们桐柏这么感兴趣,原来是从这里来的。 我忍不住问了一句:尸王说了句桐柏王家,你就对我们这么好?你不担心我们其实是仇家? 说完这句话我又恨我自己嘴贱,万一村长回过味来,把我们重新关起来怎么办? 幸好,村长微微一笑:我看人还是很准的,刚刚见到几位的时候,就觉得很亲切。 之后,村长又说:尸王住在我家井里的消息,我并没有打算说出去。一直瞒着。幸好,有没有人发现。就这么一直过了十几年。其余的倒没什么,只是要找人天天帮我挑水。 我听得毛骨悚然:自己家水井里,十几年都住着一只僵尸,这得多恶心? 村长说:本来我也以为尸王无恶不作,是通天彻地的大恶魔。但是他在我们家井底住了十几年,居然相安无事,只是每月需要几盆鸡血而已。再加上他曾经开口说话,我越来越觉得,没准可以和他商量一番。 本来我们以为听完村长的叙述,知道事情的原委之后,能有些信心和尸王对话。结果,没想到全是他老人家的推理。 我问村长:既然这样,为什么一定要文闯去? 村长正要说话,推门走进来一个人,恭恭敬敬的说:村长,老人们都准备好了。 村长点了点头,问我们:吃饱了吗?吃饱了咱们就走。 文闯还在狼吞虎咽,但是看村长的意思,最好是能马上走。 他手里抓了只鸡腿,嘴里含糊不清的问了一句:能不能给我那些朋友也送些饭菜? 村长点头答应了,然后带着我们往外面走。 这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这个小山村里面山清水秀,太阳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不由得,我开始犯困了。 村长带着我们一直向村子外面走,一直穿过一片树林,来到山坡上。 山坡上有一大片草地,几个老年人席地而坐。像是在等着我们一样。 村长悄悄对我们说:这几个是我们村的老人,有什么大事,都是大家商量着来的。尸王的事我已经告诉他们了。一会,他们问什么,你们就回答什么。 我们走过去之后,学着那几个老人的样子席地而坐。 有个胡子花白的老头问:这就是那几个桐柏来的? 村长点点头,指了指我和王二:这是桐柏的王家人。又指了指文闯:这是我外孙。 老头们都点了点头,没有表现出太大的热情。 村长也不废话,直接说:大家都知道,尸王身上带着煞气。那个山洞,我们一般都不能靠近,呆的时间长了,就会头晕眼花。但是,尸王在我们家水井里住了十几年,我却没有不舒服的感觉。这说明什么? 没人回答他,大家都冷静的看着他,等待结果。 村长接着说:这说明,凤凰和马有品进山洞那次,改变了点什么。把尸王的煞气耗掉了一大半。 我看着文闯,隐隐约约觉得这件事和他大有关系。 果然,村长看了看我们,接着说:我们觉得,很有可能是因为,凤凰怀着孕。腹中的胎儿没有分辨能力,只知道生长,不明就里,把尸王的煞气吸收走了。这也是为什么,尸王在那天晚上,忽然清醒了过来。 我打断他:你等等。煞气被文闯吸收走了?那他怎么没有变成僵尸? 村长看了看文闯:这只有一个可能。胎儿无知无视,身上虽然有了煞气,但是不至于马上尸变,而且,他还在不断地生长,很可能自动产生了克制尸毒的什么东西。这两样东西在体内互相制衡,让他没有变成僵尸。 那些老人都点了点头,看起来,很认同村长的看法。 文闯现在变成了众人的焦点。有些局促不安的看着大家。 村长接着说:所以,我认为文闯的身体很特殊。没准,可以接近尸王,而不受到伤害。 王二摇摇头:村长,实际上,不是那么回事。我也曾带着这两个孩子遇见过僵尸。文闯每次都受伤。 村长一时间也陷入迷茫中。 过了一会,那些老人纷纷站起来:村长,这件事,过两天再说吧,反正距离月圆还有很长时间,咱们再商量商量。 然后,他们纷纷走了。 我们四个结伴往村子里面走,一路上都在闲聊,各自把情况介绍了一遍。 从村长口中,我们得知了一个消息。 这个村子,并不像我们看上去那么和谐。实际上,它分成两种人。 一种人有姓,张王李赵,姓的很乱。 另一种人没有姓,女的名字全是飞禽,男的名字全是走兽。 在村子里面,有姓人是低等人,只能端茶送水,当护卫苦力。我们今天打倒的那些大汉就是有姓人。 而村长这些人,是无姓人。无姓人在村子里面是高等人。他们不用干农活,靠有姓人养活,而且可以当村长,村里的决策都是他们做出来的。 一句话,无姓人基本上是有姓人的主人。 我好奇的看着村长:那些有姓人就不起来造反吗? 村长说:他们没办法造反。他们身手不行。大家都是一块练武,相同的师父,相同的时间。但是有天壤之别,他们骨子里就低我们一等。 我曾经见过村长出手,也见过圣人和村长夫人打人。果然,比那些大汉厉害很多。 我问村长:你叫什么? 村长笑了笑:我叫麒麟。 我不由得叹道:哥哥叫麒麟,弟弟叫骡子。这也太偏心了。 村长嘿嘿笑了一声:如果当初当上村长的是他,那么,叫骡子的就是我了。 我们把圣人在姚家坟里的种种表现都讲了一遍,听得村长一直嘲讽的冷笑。 村长对我们说:骡子没有当上村长。在村子里过得很不好。成王败寇,所有人都知道我会小心翼翼的看着他,所以,为了撇清关系,大伙对他都格外的疏远,这小子在村子里的地位,也就比那些有姓人高一点点。他在姚家坟搞那些荒唐事,估计是为了发泄在这里的委屈。 我们说了一阵圣人的事,纷纷觉得这小子也是个可怜人。 我向村长建议:如果尸王那边没有办成。你看这样行不行?你让圣人回村,保证不再追究他,作为交换条件,让他把解药交出来,给凤凰吃下去,让她恢复神智。 村长点点头:到时候,也只能这样了。我只怕,即使我再三保证,他也不敢回来。 这时候,文闯忽然说:我想起来一件事。那个村长,我妈到底多大了?她遇见我爸的时候多大? 村长抬头看了看天,想了一会:她遇见你爸的时候,快五十岁了,剩下的,你自己算吧。 我们全都在心里暗暗的想:果然,果然,还是让我们给猜中了。 村长慢悠悠的说: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觉得凤凰看上去很年轻对不对?实际上,这也是我们和那些有姓人的区别。我们很长寿,比一般人要长寿的多。刚才你们见到的那些老头,有好几个已经一百五十多岁了。 我们全都惊叹不已。正要再详细的问几句,忽然听见一阵吵嚷声。 我们扭头,发现不知道谁把道士一伙放出来了。现在他们正在追着李有恨打,打得鸡飞狗跳,在村子里面四处乱窜。 村长看着道士,若有所思的说:这个黑脸汉子的身手,好像有点熟悉啊。 王二又把道士和马有品的渊源解释了一遍。 村长连连点头:看来,大家都是有缘人啊。走,我带你们去看看凤凰。还有那个叫什么来着? 我回答道:王五。 村长点点头,推开了一间屋门。 屋子里面,我爸和凤凰和前几天没有什么区别,静静的被绑在墙角。 村长在他们对面坐下来..,一直唉声叹气的看着。 过了一会,有个妇女背着筐走了进来。冲村长点了点头。然后从从筐里面拿出些白色的蘑菇,用长棍挑着,远远地喂凤凰和我爸吃了。 村长指着那些蘑菇说:这些灵草,你们已经见过了吧?这时候再服用灵草,有些死马当活马医的意思了,不过,试试也好。 文闯一直一言不发的盯着凤凰。忽然,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这一下没有任何预兆,我们都吃了一惊。 村长连忙把文闯扶起来:好孩子,真是孝顺,行这么大的礼。 文闯尴尬的看着我们:我不是磕头,我是腿软。 王二一拍脑门:道士封住你的锁魂环快有半个月了吧?我们怎么把这个茬给忘了。 村长好奇的问:什么锁魂环? 王二把文闯的裤管拉起来,露出脚腕上得玉环:你不认识?这是凤凰留下的,一共两个。按道理说,应该是从这村子里面带出来的啊。 村长茫然的摇摇头:我从来没见过这个。 第一百七十章 终极血契 王二对我说:天下,你去把道士喊过来,让他帮忙,把武闯的魂魄封住。 村子里的人显然都已经知道了,村长把我们当成客人。所以对道士几个也稍微恭敬了些。 这些人很精明,知道李有恨和我们不是一伙人,所以仍然绑着他,死活不给松开。 我叫住打得正起劲的道士,对他说:道士,我二大伯让你把武闯的魂封住,这小子又跑出来了。 村长一直蹲在地上,研究文闯脚腕上得锁魂环,看见道士跑过来,他直起腰,问道:文闯这孩子。怎么回事? 我们把文闯和武闯的事说了一遍。 村长抬手把道士拦住了,嘴里说道:别动,我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我看着村长:有问题? 村长点点头,转身叫来一个人:快点,把老人们都叫过来。 这一次,村长没有让我参与,而是和王二道士几个大人不住的商量。从中午一直商量到半夜。 他们在说什么,我们并不知道,但是,内容应该和文闯相关。 文闯作为当事人居然也没有参与。和我坐在地上,百无聊赖的晒着太阳,看青爷和猪先生揍李有恨。 青爷不知道从哪找了一把刀。一刀割开了李有恨身上的绳子,嘴里叫道:来来来,咱们两个公平对决。 我急的一下站起来:把人放跑了怎么办? 文闯懒洋洋地拦住我:你放心。跑不了。 我狐疑的站在那里,警惕的看着那三个人。心里盘算着,万一李有恨要跑,我们应该怎么样把他抓住。 然而,我看了一会,发现我果然是多虑了。李有恨身手是不错,但是他早就被我们揍得七荤素,这时候站起来都费劲,别说逃跑了。 青爷拿着砍刀左一刀右一刀。猪先生挥着王拳左一拳右一拳。 当真是刀刀见血,拳拳着肉。 李有恨眼见没有生还的希望了。放弃了之前合作的态度,鱼死网破的开始反击。但是这反击力度实在不够,很快就被打倒在地。 李有恨躺在地上,开始声嘶力竭的咒骂。 很奇怪,打他的明明是青爷和猪先生。他骂的却是我,口口声声说要杀我全家。 我郁闷得坐在地上,不满地跟文闯说:这关我什么事? 文闯苦笑一声:谁知道呢?这种人神神经经的,逮住一个人就不再松口。 我们坐在地上,晒着太阳看热闹。等红日西斜的时候,大人们终于从屋子里面走出来了。 而且,个个看起来都很疲惫。 老人们纷纷散去了,只剩下村长几个人向我们走过来。 猪先生撇下李有恨,跑过来向村长说:村长,我们家木夯呢?找到没有? 村长摇摇头:已经派人跟着骡子了,现在,派出去的人还没有回音。别着急,今天晚上肯定有分晓。 然后,村长开始进入正题,他看着文闯说:文闯,你想不想救救你妈? 文闯点点头:当然想。 村长沉默了一会:可能需要你做出点牺牲。 文闯警惕的问:什么牺牲? 村长说:得让武闯借用一下你的身体。 文闯豪爽的挥挥手:这有什么大不了的,那小子不是经常用吗?更何况,我觉得去见那个什么尸王很可怕,你要是能找出个人来帮我去,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道士摇了摇头:文闯,这一次,可能和以前有点不一样。用完之后,还不还还不一定。 文闯惊得倒退了一步:怎么? 王二摆摆手:道士,你别吓唬孩子。文闯啊,这个,怎么说呢。当初凤凰怀孕的时候是两个孩子。所以,尸王的煞气是你们兄弟两个一块吸收的。现在只剩下了你一个,自然凡事都觉得力不从心。 文闯瞪着眼睛问:所以呢? 王二接着说:所以,为今之计,只有想办法让你们兄弟两个合二为一。还原到最开始的状态,只有这样,没准能成功。 文闯警惕的看着王二:怎么合二为一? 王二指了指不远处的李有恨:像他那样。 李有恨躺在地上,衣服几乎都被扯碎了,我们看见他一张脸半阴半阳,参杂着血丝,看起来很凄惨。 文闯惊慌失措的问:怎么?你们要揍我一顿吗? 王二摇摇头:不是揍你,是要你定一个血契。 文闯眨眨眼:和谁? 王二说:和武闯。 文闯一下放松下来:吓死我了,我以为多大点事。不就是订血契吗?而且还是和自家兄弟,你们早说啊。 王二郑重的说:这件事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们要订的血契没有那么简单,你看见李有恨没有?你们的血契,要像他和鬼朋友那样。血契一旦成立。就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渐渐地,两个魂魄融合在一块。 文闯想了想,说道:定完血契之后呢?就可以找尸王,然后就出我妈了吗? 道士等人点了点头。 文闯无所谓的说:那就这样吧。 文闯回答的很坦然,但是我们所有人都知道,很可能以后他就不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文闯了。 我想劝他,但是劝他等于断绝我爸的生路。 我的脚微微的抬起来一厘米,终于还是慢慢放下去,没有迈出这一步。 王二看着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大家谁都没有说话,好像全都默许了文闯的决定。 忽然,青爷的声音响起来,听不出来多急切,但是意思显而易见。她对文闯说:文闯,你不再想想了吗?你愿意把你自己的魂魄和别人的融合在一块? 文闯看着她,挠了挠头,尽量轻松的说:不是别人,是我兄弟。我们两个双胞胎,应该生活习惯什么的都一样吧,应该挺容易适应的。 青爷瞪着眼问:你容易适应,认识你的人容不容易适应? 文闯叹了口气,语调终于有些悲伤:可是,除此之外,有什么办法呢? 青爷看了他一会,轻轻说了一句:你决定了就去做吧。趁你还是你自己,我对你说声谢谢。当初我被老祖宗弄伤,躺在王二家的地下室。你提着我的砍刀,一个人拦住我所有的仇家,我一直很感激你。 说完这句话,青爷转身就走,走的很坚决。丝毫没有再回头的意思。 然而,她走了两步,忽然身手摸了摸自己的腿,然后,我看见她缓缓地坐下来,坐在地上,双手抱膝,像是在看远处的风景。 文闯摇摇头,对道士说:师父,咱们应该怎么做? 道士说:这种能把魂魄融合在一块的血契,向来只有少数的恶鬼知道。咱们得去问问鬼朋友。 我赞道:道士,幸好你拦着大伙,没有让大家把李有恨打死,不然的话,这个消息可问不到了。 道士没有理我,但是他的眼神中却闪过一丝慌乱。 我忽然想到:道士这个人,当初救下李有恨,是不是早就想着这一招?我摇摇头,把这个想法从脑子里赶走。我不是曹操,不能见谁都怀疑。 那天晚上,我们把李有恨关在一间漆黑的屋子里面,然后点上阴烛。 李有恨先是惊慌失措饿看着我们,他还不知道我们要干什么。 然而,随着阴烛越来越短,周围的阴气越来越重。李有恨脸上的青气也越来越盛,慢慢的,蔓延到整个身体上面。 道士看见这个情况,冲我们点点头:鬼朋友要出来了。 这时候的李有恨反而镇定下来。闭目坐在烛阵中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他睁开眼睛,脸上带着嘲弄的意味,现在,他应该已经是鬼朋友了,他说道:你们要干嘛? 道士的声音满含威胁的意思,像是一把刀,冲鬼朋友说:我们想知道,怎么订血契。 鬼朋友装傻:怎么定你会不知道? 道士摇摇头:普通的自然人人都知道,我们想知道的,是你这种,能把两个魂魄融合在一块的终极血契。 鬼朋友嘲笑道:怎么?捉鬼的道士也开始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了?真是世风日下,人不如妖啊。 道士不理会鬼朋友的讽刺:你快点说。 鬼朋友还在和道士扯皮,我却看见他脸上的青气越来越盛,而且,说话的中气越来越足。 我不由得对王二说:二大伯,我怎么总觉得,鬼朋友在拖延时间呢? 王二摇摇头:你去窗户外面守着,别让他逃了。 我依言走出去,站在了窗户下面。 里面鬼朋友和道士还在说话。渐渐地,开始步入正题。 鬼朋友说:我如果告诉你终极血契的秘密,你必须放我走。 道士点点头:留着你也没什么用,你爱往哪走往哪走。 鬼朋友答应了一声,然后叫道:你听好了,要想订立终极血契,首先要 这时候,不仅王二和道士在认真听。连我也在窗外乍着耳朵听。 鬼朋友的语速很慢,这话说了一半,却没有下文,反而,屋子里面传来王二的一声大叫。 第一百七十一章 深夜谈话 本来王二和道士正在屋子里面逼问鬼朋友,而我负责埋伏在窗外。但是鬼朋友讲的内容实在关系重大,连我也忍不住认真听起来。 然而,鬼朋友只说了一半,忽然传来了王二的一声大叫。 这一声当真是出乎意料,我不由得呆了一呆。 就是这么一错神的功夫,一切就已经晚了。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鬼朋友大半个身子已经在窗外了。 我顿时吓了一跳,心里急道:这小子果然要逃。 心里一着急,不免就要手忙脚乱。居然冲鬼朋友冲了过去。 鬼朋友半截身子在窗户上,见我冲过来,两手在窗台上一按,然后身子冲我飞过来。 我两手向前一伸,打算和他硬碰硬。 这几天我一直在锻炼,身手越来越好,我自己能感觉得到,所以我有信心,和鬼朋友打个平手。最不济,也能拖住他,等王二几个人赶过来,把这小子拦住。 没想到,等我的两只手碰到鬼朋友,忽然感到一阵阴冷。这时候我才想起来,鬼朋友身上阴气很重。而且躲在李有恨身体里面,不知道跟着老魂练到了什么程度。 这次,可真是大意了。 我两手向前伸着,被寒气一侵,瞬间有些呆滞。 鬼朋友就利用了这一点,抓着我的手腕,两脚在墙上一踹,瞬间背到了我身后。 我的两只胳膊差点被他拧脱了臼,顿时疼的呲牙咧嘴。痛苦的大喊了一声。 等王二几个人冲出来的时候,鬼朋友已经远远地逃了。火光中,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大家正在懊恼的时候,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喝,紧接着是鬼朋友的惨叫。 我们连忙跑过去一看。之间青爷手里握着刀,而鬼朋友躺在地上,抱着腿一直呻吟。 青爷看了看我们,面无表情的说:我在这坐着,他没有发现我。 道士一把将鬼朋友提起来,一拳打在面门上,喝问道:说。 鬼朋友回头丧气,四声哀求:如果我说了,你一定要饶我一命。 道士点点头:这个自然。 鬼朋友这才说道:想要订终极血契。就要见血。需要找到一个曾经订过血契的人,用利刃刺穿他的咽喉,然后把血放出来。喝下去。之后的步骤,就和普通的血契没什么区别了。 道士点点头:鬼朋友,看来,我们还是得有劳你。 鬼朋友战战兢兢:你不是说过要饶我一命吗? 道士说道:只是借你点血而已。青丫头,过一会你来,我知道你砍的人多了,手底下比较准。 青爷手里攥着刀,眼睛却看着文闯,看样子,是不肯下手。 文闯冲她点点头:青爷,你就再帮我一次吧。 青爷目不转睛的看着文闯,然后,白光一闪,那把刀已经插进了鬼朋友的脖子里面。随后,她把刀抽出来。鬼朋友脖子里鲜血喷涌,溅了我们一身。 谁都没想到青爷说砍就砍。现在站在大街上,连个碗都没有。看眼鬼朋友仰天就要摔倒,我们连忙抓住他。道士大叫:文闯,直接喝,快点。 文闯无奈,只好把嘴凑上去,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鬼朋友被我们抓着四肢,轻微的抖动,瞪着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嘴里只有轻微的呻吟声。 过了一会,道士说:够了。 文闯向后退了两步,蹲在地上干呕了几声。终于,什么也没有吐出来。 鬼朋友右手捂着脖子,左手冲我们乱抓乱挠,满眼都是哀求之色。 猪先生叹了口气:干了半辈子医生,总不能见死不救,你跟我来吧。然后,他把鬼朋友领走了。 不过,看他的神色,也只是死马当活马医而已。 村长拍了拍文闯的肩膀:跟着你师父去吧,别再耽搁了。 文闯点点头,跟着道士走了。我知道,他们两个去订血契了。 这时候,一个村民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神色懊悔的报告说:村长,我们把人跟丢了,没能把那姑娘救回来。 村长叹了口气:你们去歇着吧。 我紧张的问:是不是木夯? 村长点了点头,对我说:小兄弟,你放心吧,我会一直派人找下去,只要他露面,肯定就能找到。等解决了尸王的事,我们这些无姓人就能出村了,到时候,肯定能找到。 王二嘱咐我说:这事先别和猪先生说。 我只好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大家都回去了,只有我和青爷留在外面。 青爷两眼一直呆愣愣盯着远处的黑暗,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我一直盯着附近的火光,思绪纷乱。 自从乱葬岗的一夜之后,我的生活就像这团火一样,时时刻刻都有熄灭的危险,不得不东奔西跑,想办法添柴加火。即使这样,一阵风吹过来,它还要不住的摇晃。 我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青爷忽然问了我一句:你和武闯熟吗? 我愣了一下,想了想说:不算熟,只是扮鬼的时候见过几次。 青爷叹了口气:一想到他以后就要变成另外一个人,我心里就有一股火。 我劝她:也不算是另一个人。他们兄弟俩挺像的,更何况,是两个魂魄互相融合,你就当是文闯出门玩了几天,回来之后,性格有些变化就行了。 青爷默不作声,只是一个劲地叹气。 我看着她,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忍不住问道:青爷,你该不会是看上文闯了吧。 青爷眼睛一瞪:你说什么? 我瞄了瞄插在地上的刀,不由得有点气馁。论功夫,我肯定不怕青爷。但是这人打起架来不要命。万一被我说恼了,给我两刀,我可怎么办? 没想到,青爷并没有动手,反而理直气壮的说:没错啊,我就是喜欢他。 这下,我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青爷在今晚居然像是一个话唠,对我说:我女扮男装,闯荡江湖,看起来很风光,实际上没有睡过一天踏实觉。今天担心被仇家砍,明天担心哪个小弟叛变。我一直都很累,心里总是想着,哪天再逃走一次,恢复女装,隐姓埋名算了。直到文闯替我挡住仇家那一天开始,我的心突然踏实下来了。和你们在一块玩,虽然照样打打杀杀,居无定所,但是我觉得,像是忽然有了家人一样。 我看着黑暗中的青爷,被火光照的一张脸模糊不清。 这种矫情话恐怕连木夯都不肯说,没想到,青爷这个做过黑社会老大的人居然说的这么坦然。 我正在心里默默地感慨,青爷忽然来了句:你呢?是不是对木夯也挺有意思? 我连连摆手:青爷,咱不闹,我还小,中学守则说 青爷呸了一口:你还是算了吧,这时候跟我提中学生守则?中学生还不许偷东西呢。你和文闯到乱葬岗干嘛去了? 青爷叹了口气:天下,我倒觉得木夯挺不错的,对你也有情有义 我点点头:木夯是挺有义气的。 青爷说:只是有义气吗?在山洞里面,她明知道自己不会画镇尸符,却打死也不后退,一直在那画个不停,你不感动? 我点点头:感动。 青爷又说:她被圣人抓走了,你就不着急? 我点点头:着急。 青爷站起来:着急为什么不去救她? 我茫然的说:怎么救?去哪救?我也打不过圣人啊。 青爷有些生气的说:在山洞里面,木夯打得过谁?她还不是照样留在那里,想方设法的救你? 我也慢慢的从地上站起来。我觉得青爷说的有道理,但是仔细想想,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 青爷叹了口气:总之,你最好别寒了她的心。 然后,青爷走了,一句话也没有再说。 我站在地上呆了一句,反复的回想着青爷的话:你最好别寒了她的心。 我在村子里茫然的乱窜,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时候,有个人叫了我一声。 我回头,看见道士和文闯并肩站在我身后。 我惊喜的问:你们两个?血契订好了? 文闯点了点头,看起来很是疲惫。 我把他拉到火光下面,仔细照了照。 文闯的情况比李有恨好很多,至少没有出现阴阳脸。我担心的问他:你觉得怎么样?还认识我吗? 文闯苦笑一声,冲我肩膀上轻轻打了一拳:别闹。 道士对我说:两个魂魄融合,没有那么快得,至少还要等上两三天。这段时间,大家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我们三个回到村长安排好的屋子里面。文闯和道士躺在床上很快睡着了。 我躺在床上却不能入眠。 最近我心里装着很多事。我想回家看看,想知道我妈怎么样了。但是我走不开。我想去救木夯,但是我不知道怎么救。我想治好我爸,但是这件事又急不来。 我在房间里面唉声叹气,觉得像是有一道无形的绳子,乱七糟把我缠的结结实实。 第一百七十二章 仓促应战 我躺在床上,始终睡不着。翻来覆去,很想找个人说说话。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我忍不住叫了两声文闯。 但是文闯没有搭理我,他依然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我心里想到:可能是订血契太累了。 我坐起来,披衣下床。想出门走走。没想到,我刚刚起身。忽然听见外面有几声吼叫。 这声音我已经听过很多遍了,明显是僵尸的声音。 然后,我看见原本呼呼大睡的道士猛地跳下床,大喊道:都快点醒醒,出事了。 然后,他迷迷糊糊的向外面跑。 所有人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大家都明白,今夜必定不太平。 我跑到外面的时候,发现到处都是人。有我们的人,也有村子里面的人。 我扯着脖子大喊:谁能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但是人群中乱纷纷的,根本没有人回答我。 我忽然感觉到有人拽了拽我,我回头,看见是满脸惊慌的猪先生。他问我:天下,到底怎么了? 我看见他,不由得想起木夯来,心里一酸,连忙抓住他的胳膊,把他往屋子里面拽:叔,今晚上不太平,你千万别出来。听我的,好好呆着。 猪先生茫然的点了点头,紧接着又问我:木夯呢? 我咬咬牙:叔,你放心,就是死,我也把她找回来。 然后,我把猪先生推回到屋子里面,把门关好。 我心里默默的说:木夯已经出事了,我不能让你再出事。 我走了两步,忽然又回过头来,把中指咬破,在木屋的门上画了一道镇尸符。 等镇尸符画完,我发现原本乱纷纷的人群已经有了秩序,一批人正在潮水般从一个方向退下来,另一部分人,正在顶上去。 看得出来,退下来的人是有姓人,顶上去的,是无姓人,和道士,王二几个。 我连忙紧随其后,赶了过去。远远地,借着火光,我发现一大群人举着火把,围成了一个大圈。圈子里面,有两个人影正在不断地冲撞。 我挤到最里面,惊恐的看见我爸和凤凰,他们两个身上的镇尸符七零落。正在试图逃出众人的包围。 王二和道士举着桃木剑,但是他们两个都没有扎下去。 谁都知道,我们忙这一路是为了救他们,今天宁可让他们逃走,也不能杀掉他们。 但是看村长几个人的神色,似乎并不担心他们逃走。他们更多地,是疑惑。 村长正在和几个老人嘀咕:他们两个好好地关在屋子里面,一直相安无事,今晚上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发疯? 几个老人全都摇了摇头,对村长说:别管是怎么回事了,先把他们重新关起来再说吧。 村长点了点头,对王二说:能不能借你们的镇尸符用用? 王二点了点头,随手递过去几张。 有几个年轻人把镇尸符接了过来,然后,一声清啸,冲了出去。 这几个少年身形很快,绕着我爸和凤凰疯狂的转圈。 两个僵尸虽然煞气满身,力大无穷,但是在这几个少年面前,不免身形太笨拙了。 很快,几个少年就抽个空子,把镇尸符贴在他们身上。 他们两个的速度渐渐地慢了下来,终于,完全被镇尸符镇住,坐到在地,不再动弹。 正在大家长舒一口气的时候,身后忽然一阵呼喊声。 我们回头,发现那些有姓人已经乱成一团,他们全都在四散奔逃,更多的,直接倒在了地上。 随机,我看见几十个僵尸,正冲我们冲了过来。 村长大惊失色:怎么有这么多? 这些僵尸和我们素不相识,大家出手自然不用再留情。王二把桃木剑分给众人,然后带头冲了上去。 两下一交手,我发现有些吃力。这些僵尸,毕竟太多了。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还有僵尸不断地涌过来。这些僵尸出手越来越重,后面的十几只,甚至和我爸一样恐怖。 这群僵尸,在黑夜中连绵不绝的发出嘶吼,不免让人心惊胆战。 渐渐地,我们已经顶不住了。 身后就是村长家,村长下令:躲进去,死守到底,天亮之后,它们就没有办法了。 这个村子到处都是独立的木屋,唯有村长等几户地位比较高的人家有院子。我们躲进去,趴在院墙上,每隔几米安排一个人。死死的守住这一道最后防线。 王二问村长:你们这有没有糯米? 村长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米? 王二也急了:你以为我想吃饭?我想用糯米对付僵尸。 村长摇了摇头:没有。 王二一扭头看见鸡窝里的几只鸡,不由分说,把它们从笼子里抓了出来,在手里颠了颠,却又放下了,嘴里失望道:就这点血,恐怕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我骑在墙头上,粗略的数了数,这些僵尸起码有三十只之多。这还不全全身符咒,摊倒在地的我爸和凤凰。 忽然,远远地我看见一个人影。这人影藏在阴影里面,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我揉了揉揉眼睛,看见那人影正在剧烈的晃动,不对,好像是两个人影,这两个人像是在厮打一样。 我回头冲村长说:快找两个人,那边好像有什么事。然后,我指了指人影所在的位置。 村长反应很快,马上揪了两个人,派了出去。 这两个人在僵尸堆里左冲右突,折腾了好一阵,总算接近了那片阴影。 随后,我看见其中一个人影好像发现了什么,转身想要逃走,另一个人影则死死的抓着他。 先前的人影狠狠地踹了一脚,把另一个人踹飞了,然后,匆匆逃走了。 村长派出去的人把地上的人影架起来,然后拼命地饿向回赶。 等他们走近了我才发现,我们架着的,竟然是文闯。 王二和道士一手拿着镇尸符,一手提着桃木剑,站在门口接应这三个人。 等他们终于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我问文闯:你怎么回事?和你打架的是谁? 文闯喘着粗气说:你们太不够意思了,看我睡着了,居然谁也不管我。我刚才迷迷糊糊被吵醒了,听见这边有声音,就走过来,结果,你猜我在半路看见谁了? 我们七嘴舌的问:谁? 文闯说:是老魂。这小子鬼鬼祟祟躲在阴影里,不知道在干什么。他发现我在看他,二话不说,就把我抓住了。我想喊,但是他把我的嘴捂住了,我一直挣扎,后俩,他把我一脚踹飞了。 我忽然恍然大悟:没错,这一切都是老魂干得。之前在山洞的时候,他就曾经操纵凤凰和我爸攻击我,现在,不过是故技重施而已。这个老怪物,什么时候学会了操纵僵尸? 王二和道士则是一脸担忧:如果,这些僵尸是老魂找来的,他想干什么?他什么时候藏了这么多僵尸? 村长安慰我们:你们不必担心,有我们在,这些僵尸肯定没有办法进来。 他话音未落,外面那些僵尸忽然齐刷刷的仰天嘶吼了一声。这声音合在一块,当真是惊心动魄。 没想到,院外群尸的吼声之后。院内也想起了一声大吼。声音虽然单薄,但是气势居然不输给外面。 我们个个惊得面色苍白,因为这声音,明显来自于村长家的井里。 村长惊慌的对我们说:不好了,尸王醒了。鸡呢?鸡血,快,淋到井里去。 有几个人手忙脚乱的做这件事,但是好像收效甚微。 这时候,文闯晃晃悠悠站了出来,走到井边,轻轻对其他人说了句:把我放下去。 我吃了一惊:你要干什么? 文闯回过头来,对我们说:他好像是在叫我,让我下去。 青爷走过去,晃了晃他的肩膀:你是不是困迷糊了? 文闯摇摇头:我好像能感觉到他的意思,他在催我。而且,天下,你最好也跟我去一趟。 我连连后退:要去你自己去,每次都拉上我干嘛? 文闯也是一脸疑惑: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想找一个王家人。 一时间,院子里静悄悄的,即使外面的喊杀声震天响,似乎也传不到我们中间来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文闯说动的,总之,几分钟之后,我和他抓着绳子,被慢悠悠放到了井里。 我很害怕,但是无法抗拒内心的好奇。这就像是吃辣椒,明知道会被辣的死去活来,但是仍然忍不住尝一口。 井里面渐渐地暗了下来。我们正在慢慢的下降。 我问文闯:你有把握吗? 文闯回答:有。但是这个有字哆哆嗦嗦,白痴才会相信此时他自信满满。 很奇怪,当我们下来的那一刻,尸王的怒吼声渐渐地变小了。 终于,我的脚踩到了水。随后,是井底的烂泥。这里并没有多少水,只不过蔓延到小腿而已。 我吸了吸鼻子,井底的气味很难闻,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第一百七十三章 见到尸王 我们脚踩在井底的时候,外面的喊杀声仍然在继续。只不过,不知道谁把井口盖上了。井里面顿时一片漆黑,而外面的声音也被隔绝了。 那些人的喊杀声,嘶吼声。仿佛距离我们很远。 文闯掏出兜里的火柴,点燃了一根。 这时候,我发现井底,甚至整个井壁都长满了灵草。我们两个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尸王。 井底有一间屋子那么大。我和文闯踩在烂泥地里。互相瞪眼:尸王在哪? 我们两个正在疑惑的时候,忽然,灵草丛中伸出来一只手,一把拽住文闯的胳膊。 文闯手里的火柴瞬间熄灭,周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中。只听见文闯反而呼救声,惨叫声。响成一片,在井底不住的回音,仿佛四面方都是他。这样一来,我反而很难找准他的位置,只能伸出拳头,在井壁上乱砸。 那些灵草软绵绵的,被我一拳一拳打下来不少。后来,我开始摸黑疯狂的撕扯这些灵草,把他们从井壁上扯下来。 终于,在不断的撕扯中,我抓住了一只手。这只手还有温度,肯定是文闯的,我使劲抓住他,拼命地往外面拽。 文闯闷哼了一声,被我拉了出来,软绵绵的倒在井里。 我摸索着把他扶起来,伸手从他兜里掏出火柴,哆哆嗦嗦的点燃了。 尸王还是没有出现,应该仍然藏在灵草后面。我警惕的看着四周,眼睛顺便向下瞄了瞄。 文闯半躺在水里,整个胸口一片血污。 我的心咯噔一下:被咬了。 这时候,我恨不得拿着刀把村长捅上百十个窟窿。来之前他不是信誓旦旦保证,什么文闯吸收了尸王的煞气,什么尸王不会害他吗?现在呢? 文闯血契也定了。倒是见了僵尸不会腿软了,可是直接被僵尸咬了。难道费尽心机订血契是为了治疗腿脚不灵便? 我一边想着,一边恨恨的咬破中指。然后打算在井底画满镇尸符。 当我的手指碰到井壁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来:是王庄来的年轻人吗? 这声音很嘶哑,但是听起来还算淡定和理智。 我犹豫着问了句:尸王? 刚说了这一句话,手里的火柴就熄灭了。 我又重新点燃了一根,心里想着,怎么就没有带一只蜡烛下来呢? 过了一会,那人回答了一声:随便你怎么称呼我吧,你说我是尸王,我就是尸王。年轻人,你上前一步。我有些事要告诉你。 我非但没有上前,反而后退了一步。心想,文闯血淋淋的例子在这摆着,我就是再蠢也不至于这么快中招。 那尸王见我不答话,一个劲地催促我。 我听他的意思,好像行动不便。一定要我过去似得。 我把文闯背起来,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先把文闯送出去。救人要紧。我们下来的绳子就垂在面前,我解下腰带,把文闯和我拴在一块,随后抓着绳子使劲向上爬。 这个动作很累,尤其是背着一个人。我穿着粗气,在井中听起来声音很大。尸王像是神经病一样,一直在井底重复:年轻人,你过来。年轻人,你过来。 可是谁搭理他呢。我耳朵里听见这个声音,向上爬的更快了。 这时候,文闯忽然在我背后动了动。轻轻的问我:天下,你这是干嘛呢? 我惊喜道:文闯,你醒了啊?我正要带你出去,你好像受了点小伤。 文闯来了句:别出去,我没有受伤,尸王是在试探我。 我惊诧:你说什么? 文闯轻轻的说:去井底,尸王没有恶意。 我说了句:你小子吓糊涂了吧。然后抓着绳子继续向上爬。 文闯见我不听他的话,居然在我背后开始剧烈的晃动起来。本来我就气喘吁吁,背着他向上爬几乎已经精疲力尽了,他这么一晃。我不由自主的掉下来,扑通一声,落在井底,水花溅起来老高。 我气愤不已,什么也顾不得了,冲他大吼:你要干什么? 文闯却不理我,摸索着向一个方向走。 火柴已经湿透了,根本点不着。 我想把他拽回来,可是没想到,伸出手去,摸到的确实一截干枯的手臂。 这只手很瘦,也很硬,像是老树干一样。但是它在动,一张一合把我的胳膊抓在手里。 随后,一股巨大的力量传过来,我被拉的向前踉跄几步,脑袋重重的撞在什么东西上面。软绵绵的,我意识到是那些灵草。 随机,我感觉我的身体正在挤进灵草里面,进入了一个狭小的空间。 我什么也看不到,但是我能感觉到这里很小,因为呼吸都感觉有些憋闷。 随即,我听见尸王几乎就在我耳边,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嘶哑:年轻人,别害怕,你的朋友死不了。 我很想逃,但是胳膊被他抓住,哪里也去不了。 于是我开始大声的喊:文闯,文闯在哪? 黑暗中,文闯轻轻答应了一声,声音很平静,好像我这样心急火燎的大喊倒不正常一样。 这时候,尸王说了句:年轻人,你是姓王的吗? 我不住的摸索,总算找到文闯的位置,然后大着胆子说了句:是啊,我姓王。 尸王说道:我是尸王,而你也姓王。没准,咱们还是亲戚呢。 我心说,这僵尸被关了几百年,居然还这么有幽默感? 虽然我心里嘀嘀咕咕,心潮澎湃,但是嘴里一句话都没有说。 尸王继续说道:你的小兄弟没有事,放心吧,世上的僵尸都伤不到他。 尸王这么一说,我忽然放心下来了。因为我想起来,文闯的血对僵尸颇有奇效。不要说僵尸杀他了,他不祸害僵尸就不错了。 尸王见我不说话,可能还以为我不相信,继续说:他在娘胎里面的时候,就中了尸毒,为了活下来,他长成人形的时候,自然而然,生出来克制尸毒的东西。他的血,就是其中的证据。 我点点头:这个我知道。 尸王说:我能感觉到,他身体里面有两个魂魄,这两个魂魄互相牵连,但是一时间又无法融合。我刚才咬他一口,一是为了让他重新染上尸毒,这样,激起他体内的反应,让他的潜能都爆发出来。二是,借他的血液,让我清醒清醒。 文闯说道:我的血对于你来说是毒药。 尸王缓缓说道:世上还没有能对付你的僵尸。同样,也还没有能对付我的血。 我这时候已经安定下来,知道尸王不会对我们不利,于是问道:你是谁?你为什么要见我们? 尸王说:本来,我会永远的沉睡,或者癫狂下去,幸好,机缘巧合,你们几个的出现,让我有机会醒过来,恢复神智,顺便请你们帮我办一点事。 我和文闯都没有说话,静静的听尸王说话。 外面的喊杀声仍然没有停止。但是在这里我觉得很安全,因为我意识到,尸王绝对是务必强大的人物。 尸王语调很缓和,听起来,甚至有些悲伤:在我变成僵尸之前,我和你们一样,也是人。 我们两个在黑暗中点了点头:这个不难猜到,所有的人都是僵尸变得。 尸王说:我曾经是一个道士。一共有同门三人。我是师兄,还有一个师妹,一个师弟。我师父道术高深,只是在我们年轻的时候,就开始经常闭关,最长的一次,有九年之久。他把自己封在一个洞穴里面,始终没有出来。 有一天我们三个人实在忍不住了,决定大着胆子进去看看。结果,把洞穴打开之后,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我们的师父,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那是真正的山洞,除了洞口之外,都被石头封着。整个山洞完好无损,不可能有其他的出口。而我的师父,从此去向成谜,再也没有出现过。我们在山洞里找了很久,只找到了一本书。上面记载了师父闭关期间的心得。 我们详细研读之后,发现师父闭关的目的是想像传说中一样,白日飞升,羽化成仙。 说道这里,尸王居然轻轻笑了一声:虽然师父离奇的失踪了,但是我至今都认为,所谓白日飞升,是痴人说meng。 我们三个人没有了师父,干脆,肆意妄为,偷偷溜进师父的藏书阁,把平时不准翻阅的典籍看了个饱。 在翻看典籍的过程中,我们渐渐发现,书上的内容很高深,比我们平时所学,高了十倍不止。大家越看越心惊。原来,我们跟了师父十几年,他一直对我们有所保留,没有把真正的功夫教给我们。 现在师父不在了,我们三个就开始没日没夜,成天练功。有一天,我看到一卷书,是教人如何长生。我们学道的,功力越高,能力越大,就越舍不得死。谁愿意再投胎历劫,重新开始呢。所以,不管真假,我开始看那本书。之后的一连串悲剧,就从这本书开始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起源 尸王对我们说。他们的师父无缘无故从山洞里面消失,而他们三个劣徒开始翻检师父平日的藏书,像是寻宝一样,希望能够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据尸王讲,他和师妹两个人情投意合,早就私定终生了。现在师父失踪,如果不是有个冷天冷着脸的师弟,他们两个早就把道观据为己有,生他十个个的孩子。 这一天,三人在藏书楼里翻找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了一卷书,这卷书从阴阳二气讲起,说的玄之又玄。大概意思是,如果老老实实按照书中所述练起,日后能长生不老,与日月同寿,与天地齐殇。 尸王和师妹两个人自然是喜之不尽,抱着这卷书没日没夜的研究。而师弟则不同,似乎把专心放在了学功夫上面。 尸王两个跟这个师弟当真是不大融洽,只因为这个师弟性格怪癖,平日除了学功夫,向来不和尸王几个打交道。尸王见他不识宝,居然放着这么一本能够长生的书不看,却跑去练什么功夫,自然是心中窃喜,和师妹商量着把这本书据为己有。 不知不觉,一个多月过去了。这天晚上,尸王和师妹正在房中颠鸾倒凤。吱吱呀呀折腾到半夜,一时事毕,周围万籁俱寂。 这道观里面毕竟还住着别人,所以他们两个忘情之后,全都下意识得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这一听不要紧,外面似乎传来了一阵轻轻地脚步声。 这声音可把二人吓了一跳,唯恐是师父回来了。 于是连忙侧着耳朵听外面的声音。 两个人仔细听了一会,却发现这声音只是过路的,一直向远处走了。他们两个心中好奇,推开窗户往外面看,远远地,看见好像是师弟的身影,向藏书阁去了。 大半夜的,师弟往藏书阁走,肯定不是干什么好事。两人低声商议了一番,连忙披衣下床。匆匆追了出来。 山上风正凉。两个人一身汗被风一吹,顿时冻得一身鸡皮疙瘩。只好双手抱肩,远远地跟在师弟身后。 月光下,师弟的身影果然闪进了藏书阁。二人心中气愤不已,打算追进去,当场揭穿他的把戏。 等这两个人来到藏书阁的时候,恰好看见师弟正在向怀里塞书。看样子,是要把书偷走。 尸王大怒,忍不住喝道:师弟,你这是干什么?咱们三个人一块研究这藏书阁不是很好吗?怎么你又要半夜来这里偷书?想据为己有不成? 师弟眼看着被尸王和师妹发现,也有些仓皇,争辩道:我有个地方不明白,想要拿回去研究研究。 尸王和师妹一步步走过去,不怀好意的说:不如拿出来,咱们三个一块研究。 师弟只好把怀里的书拿出来。 尸王借着烛光一看这本书,不由得大怒。因为,这本书分明与长生不老有关,是自己平日研读的那卷书中得一本。 尸王指着师弟手里的书说:你把这本书偷走。我还怎么练功? 师弟默然不答。 这时候,尸王双手握拳,已经动了杀机。因为身边有这样一个师弟,今天又撞破了脸,没准哪天就会被人暗算。 只是没有料到,还没有等尸王动手。师弟却先发制人,把书朝尸王掷了过来。 尸王连忙把书接在手里。师弟趁这个时间,连忙向外逃去。 师妹一声呼喝,拦在师弟身前。 师弟的功夫虽然不如尸王,但是和师妹相比,却还要高一点。所以三拳两脚,就占了上风。正要逃出去的时候。尸王却赶上来了。 尸王和师妹两个人夹击师弟,师弟绝对没有胜算。当时情况危急,哪怕再有一刻钟,他就得命丧当场。 这可惜,偏偏这时候,原本放在桌子上的蜡烛被这三个人的掌力震倒,一下烧着了藏书阁里面的书。 尸王和师妹再也顾不上师弟,任由他逃走。连忙回身灭火。 等火被扑灭的时候,两个人检视剩下的书,这时候才发现,有一小半书都没有内容,里面全是白纸。 起初的时候,两个人以为是师父故弄玄虚,过了两天,他们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师弟干的。 师弟白天装作练功的样子,老老实实,与世无争。晚上就来这里掉包。而他们两个完全沉迷于长生不老之中,半点没有发现,相当一部分的书都已经被师弟偷走了。 这时候再追已经太晚了。两个人合计了一下,不如加紧练功,把功夫练好了,再下山找师弟算账不迟。 这样过了一个月,两人渐渐发生了分歧。尸王认为,师弟断然不敢回来,倒不如加紧研究怎么长生不老。而师妹认为,长生之说,太过荒诞,如果人真的能长生,为什么大家从来没有见过?所以,有那个时间,倒不如学一点道术。 两个人争论了几天,始终没有结果,于是决定各干各的。 师妹练功,而师兄研究长生之道。 这样寒来暑往,不由得几年过去了。而他们两个在练功之余,也生了几个孩子。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然而,渐渐地师妹发现尸王有些不对劲。白天的时候脾气暴躁,晚上睡觉的时候总是meng游癔症。 作为道士,平时本来就注意养生,这种情况绝对不可能出现。于是师妹开始逼问尸王,到底是怎么回事。 开始地时候,尸王支支吾吾,避而不答。最后被问得紧了,不得不承认:原来,那卷书被师弟偷走了两本,残缺不全。尸王练到这里,已经是山穷水尽了。 师妹听了这话,劝他道:既然这样,咱们就好好学功夫,争取早日把剩下的书从师弟手里要回来。 尸王却摇了摇头说:我练到这一步,可以说是不进则退,一旦耽搁了,以前的努力全都白费了,所以,我还在摸索着向前练。 师妹吃了一惊:什么叫摸索着向前脸? 尸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自己悟。根据前面的内容悟出来。 师妹这一惊非同小可,因为这是练功的大忌。一旦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于是开始声泪俱下的苦劝尸王。 开始地时候,尸王信誓旦旦的保证不再练了。但是师妹能察觉出来,尸王根本就没有停止。 几个月后,师妹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尸王走火入魔了。整个人如痴如狂,到处打砸。 幸好,多年的勤学苦练,师妹地身手一惊搞过了尸王不少,还能制得住他。并且,帮他恢复了神智。 醒过来的尸王非但没有痛改前非,反而兴奋地认为,师妹身手好,完全可以在危难关头把他拉回来,于是又开始不断地领悟,不断地练功。 师妹无奈,知道这样下去,万一哪天在尸王神志不清的时候,师弟回来趁火打劫,自己根本招架不住,思量再三。她带着孩子和尸王,从山上逃了出来。一直躲到深山之中,一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子里面。 村子里原有的村民被师妹用武力征服,甘愿做了奴仆。他们就是现在村子里面的有姓人。 而师妹一家人,则变成了村子里的统治者,并且像模像样的制定了很多村规,他们就是现在无无姓人。 为了避免两个人藏在这里的消息泄露出去,所有人都不得出村。 尸王专心得躲在村子里面练功,终于有一天,马上就要大功告成了。这里却发生了叛乱,那些有姓人开始拿着武器冲击尸王一家。 师妹虽然武功卓绝,但是毕竟身单力孤,几个孩子从小练武,然而毕竟年纪尚幼。村民个个悍不畏死,在半夜发动偷袭,师妹领着几个孩子拼命抵挡,唯恐惊扰了尸王。 最后,他们且战且退,逃到一处山洞里面。师妹命几个孩子守住洞口,然后,大开杀戒。 她手里拿着一把刀,冲到人群中,那些人就像是被割倒的麦子一样。纷纷倒在地上,一时间,把地上的血都染红了。 偏偏在这时候,师妹最小的孩子被这种景象吓哭了,小孩只有三四岁,根本不太懂事,一个劲地叫:妈妈,别杀我。别杀我。 他的哥哥姐姐连忙去捂他的嘴,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坐在山洞里面的尸王不明就里,马上走火入魔了。 等尸王嚎叫着冲出来的时候,村民已经被杀戮殆尽,只剩下一群十来岁的孩子,手无寸铁,孤零零坐在地上,看着父母的尸体,嚎啕大哭。 师妹杀到手软,但是她发现,真正的危险并不来自于那些村民。而是来自于自己的丈夫。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种从来没有见过的人。他周身散发着煞气,两只眼睛浑浊不堪。完全看不到任何情感。 他没有任何犹豫的冲师妹冲过来。师妹精疲力尽,根本没有办法招架,只能飞快地逃跑,把尸王引开,免得伤到自己的孩子。 两人这一场大战,断断续续,一直持续了一夜。到了白天的时候,太阳升起来,尸王就像是被什么利刃击中了一样,痛苦的在地上挣扎。 师妹终于趁机把尸王制服,重新关到山洞里面。 她看着自己的丈夫,根本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因为这一次的走火入魔,似乎和以往都完全不同。 第一百七十五章 井底抉择 尸王走火入魔,全身都被煞气缠裹着。师妹勉强把尸王捆住,关在山洞里面,但是看着他这副样子,一时间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 听到这里,我不由得诧异:师妹不知道怎么办?不就是镇住僵尸吗?这个很难吗? 尸王还没有说话。 文闯先替他回答了:天下,你没有听出来吗?他是世上第一只僵尸。 这下,轮到我震惊了。怎么?现在我面前的,竟然是世上第一只僵尸? 没等我怀疑,尸王自己就承认了:他说的没错,我是世上第一个。 尸王既然是世上第一个僵尸,开天辟地,绝无仅有。师妹自然不知道怎么做。 幸好,尸王刚刚走火入魔,一时清醒,一时糊涂。趁着清醒的时候,两个人苦心钻研。这一次,不是钻研怎么长生了,而是钻研怎么克制自己。 尸王练成这样,是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自然很明白,怎么做能封住体内煞气。 所以,那些镇尸符,那些鸡血,那些桃木剑,桃木楔,种种对付僵尸的法器,全都是两个人研究出来的。 我在井底,听着尸王静静的讲述,不由得心潮澎湃。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医生,站在女娲面前,听她讲当初是怎么造人,怎么让心肝脾肺肾工作起来的一样。 在研究怎么克制僵尸的过程中,他们发现,这次的走火入魔比以往都要严重的多,根本没有好转的可能。而且,尸王身上带有尸毒,咬到人之后可以传染。 他们抓了很多无辜的村民,故意咬伤这些村民,把他们制成僵尸,然后一个一个的做实验。 在这个过程中,有一两只僵尸,不免逃了出去,流落人间。这样,外面才渐渐有了僵尸的传闻。这些,都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师妹眼看尸王没有机会治好,而且,他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短。最后,两人商议了一番。决定把尸王封在山洞里面。 师妹告诉尸王,她打算出山,寻找师弟,如果能找到那卷书剩下的部分,没准能救了尸王。 师妹这一走,不知道多少年过去了。 尸王一直呆在山洞里面。昏天暗地。大多时候被符咒克制着。偶尔清醒过来,就开始把平生所学记在纸上。 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师妹回来了。 等尸王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师妹告诉尸王:外面的僵尸已经成为一大威胁,因为没有人会制服僵尸,所以,那些百姓只好自己摸索,每当杀死一直僵尸,往往要搭上十几条人命。她把自己的一个孩子留在了山外,教人们怎么杀僵尸。这孩子所居住的地方,就是现在的桐柏王庄。 听到尸王讲起这些,我不由得心驰神往:怎么?难道几百年前,我们王庄有一个很厉害的道士吗? 忽然,我又想到,这个很厉害的道士,该不会就是我的祖先吧。 很快,我的想法得到了尸王的证实。 黑暗中,我看不到文闯的脸色,不过想来,他也是很激动的吧。怪不得我们两个这么投缘呢,原来,我们是亲戚啊。 不管我思绪纷飞,尸王接着讲了起来。 那一天,师妹惆怅的说:在外面转了一圈,始终没有找到师弟。不过,倒是听到了师父的一些传闻。这个老家伙最近好像又在世上出现了,有人看到他了。那些书既然是他的,没准,他能有解决的办法。 所以,师妹决定出山,去寻找师父。 临走的时候,师妹告诉尸王,他们的孩子已经长大成人了。她告诫他们,一定要守着这个山洞,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师妹这一走,尸王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她。 或许,师妹曾经回来过,但是尸王再也没有醒过来。他身上的尸毒一天比一天严重,完全变成了一具没有意识的僵尸。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凤凰闯进山洞。 尸王的话说完了,井底陷入短暂的安静。 我记得当初找到那半本书,上面写着,只要找到僵尸的起源,就能救我爸,现在我找到起源了,却仍然什么办法都没有。 我问尸王:那半本书,是你写的吗? 尸王承认了,他说他在山洞里,曾经趁着清醒的时候,把生平所学写成了几十本书。然而,等被凤凰惊醒的时候,身边一本也没有了。 尸王对我说:我求你们办的事,就是想办法找到我师妹,了却我的一桩心愿。 我和文闯都有些惊愕: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师妹还活着吗? 尸王信誓旦旦的说:我有预感,师妹还活着。当然我钻研长生之术的时候,她一直在我身边陪着,耳濡目染,肯定学到了不少。况且,她没有我那么执着,或许练成了也有可能。 我心里一直叹气:尸王因为苦苦追求长生不老,弄得走火入魔,没想到做了僵尸,终于有片刻清醒,居然还这么执着。 除了叹气之外,更多的还是失望。我们顺利的见到了尸王,没想到,还是没有找到救我爸的方法。 文闯沉吟了一会,犹犹豫豫的说:天下,你觉得,尸王写的那些书,都到哪去了? 文闯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来,村长曾经提到,圣人三番五次的偷入山洞,被村长发现之后,仓皇逃跑。然而,即使几十年过去了,他还是想再回来,进山洞找些什么。 我脱口而出:那些书是让圣人偷走了? 文闯嗯了一声:我是这么认为地。圣人肯定从书中悟出了什么,所以,才去姚家坟做实验。咱们要是想救人,不如让尸王老人家再给咱们写一份,咱们互相参详,这么多人,一起想出个办法来,应该不难吧。 我点点头:真是个好办法。尸王,你能不能 我话还没说完,忽然,头顶上一声巨响。我意识到事情不妙,连忙紧贴着井壁。 随后,我感觉到一块巨大的石头从头顶上掉下来。重重的砸到水里。水花溅起来不知道多高。我全身都被打湿了。 尸王的声音依然慢悠悠的,他问我们: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我告诉他说:有人带着一大批的僵尸,来攻打你的子孙了。 尸王的声音开始变得含糊不清: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文闯忽然拽了我一把,在我耳边悄悄的说:快走,要尸变了。 我惊讶的问:怎么了就尸变? 文闯一边推着我向上爬,一边说:尸王能清醒这么久,全靠我的一口血。现在他体内的煞气渐渐蔓延上来了。 我一听这个,想起来老祖宗发威的场面,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连忙抓着绳子,手脚并用的向上爬。 我知道,一旦尸王发起疯来,即使画镇尸符都没有什么用。 文闯不怕被僵尸咬伤,但是很可能被揍得支离破碎。而我就更差劲了,恐怕刚刚被咬得尸变,就被撕碎了。 我们两个努力的向上爬,洞口的一点火光越来越近。 忽然,洞口一暗,有人把火光挡住了。 我抬头,看见好像是一个人在探头探脑的向井下张望。我大喊:别看了,快搭把手,拉我一把。 随后,努力的把手伸了过去。 那人一把攥住我的手腕,然后大吼了一声。 他的嘴对着井口。声音在井里来回激荡,听起来像是有千百个声音在旋转一样。 我先是被声音震得耳朵发麻,等弄明白了这声音的时候,又惊慌不已,这,分明是僵尸的叫声啊。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使劲往回抽动手臂。 那僵尸死死的抓着我的手,就是不肯松开,我心中大急。 两脚抵在井壁的缝隙上。身子使劲的向下坠,打算借着体重挣脱开。 无奈,这僵尸力大无穷,就是不撒手。 正在这时候,我听见远远地王二喊道:大侄子,别着急,我来救你。 紧接着,我听见一声闷响。那僵尸嚎叫了一声。居然向井底掉下来。 它这一掉本来没什么,可是我的手腕还被它紧紧的抓在手里。 一瞬间,我被它拉得掉落下去。重重的摔在下面的水里。 我头昏脑涨,又灌了一鼻子脏水。刚刚挣扎着站起来,僵尸却扑上来,使劲把我顶在墙角。 我挣扎着伸出右手,嘴里开始念叨:敕令,大将军 我刚刚念了一半,手里的符咒也画了一半。井口上传来王二的喊声:天下,小心点,刚才掉下去的是你爸。 顿时,我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文闯抓着绳子使劲的往上面逃,一边逃一边喊:天下,你别着急,我去给你找糯米,百善孝为先,千万别伤了咱爸。 我绝望的想:白天的时候村长就说过了,这里没有糯米,你又去哪里找?师妹啊师妹,你教了山外人怎么除僵尸,为什么偏偏对山内人只字不提呢?难道,是担心他们伤了尸王吗? 我心里虽然在胡思乱想,手脚却没有停。一直在努力的抵挡着我爸,尽量在黑暗中,不被他咬到。 第一百七十六章 互噬 尸王尸变在即,我爸从井口掉下来,正好抓住我。文闯仓皇逃窜。嘴里还大叫着:百善孝为先。 我靠在井壁上,呼吸困难,所有的精力都在和我爸博弈。 正当我的力气一点点流失的时候,忽然,我爸的力道松了不少。随即,我听到一声怒吼。我明白,尸王发威了。 我爸被一股巨大的力气拉扯着,从我身上拉开了。重重的扔在一边。 我喊道:尸王,小心点,别伤了我爸。 我刚说完这句话,忽然眼前一亮,紧接着是文闯的声音:小心点。 这时候我发现,文闯站在井口,用绳子系着火把,向井底扔了下来。 有了火光,我心里踏实了不少。 然而,我刚刚拿起火把,还没来得及四处看。忽然,一张肮脏的脸凑到我身前。 这张脸,消瘦,肮脏,干枯,沾满泥巴。不仅这张脸,真个人都好不到哪去。 我有点惊慌:尸王,你要干什么? 尸王的眼神很浑浊,根本听不明白我的话。我忽然想到,他既然已经尸变,哪里还有意识。 为了保命,我只得拼命挥动火把,把尸王暂时逼开。 这种办法只能缓解一时,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果然,尸王起初的时候被火把晃得眼花缭乱,过了一会,忽然勃然大怒,一伸胳膊,把火把打掉了。 火把浸在水里,火光暗下去了一大半。 文闯在上面焦急的喊:绳子,快抓住绳子,我拉你上来。 我听见这话,连忙一把抓住。这时候,火把熄灭,周围一片黑暗。 我忽然感觉到一阵煞气扑面而来,从鼻子里直接灌到心肺中。 我想起来当日老祖宗满身黑气,道士只是吸了一口,就静养了半个月才好。想到这里,我连忙闭住气。 与此同时,一股力量从绳子上传过来,我被人飞快的拉上去,简直就像腾云驾雾一般,一步窜出井外。 到了外面,我看见王二道士几个排了长长地一队,大家手里全都抓着绳子。看来,刚才是他们合力把我拉上来的。 我着急的说:我爸呢?我爸还在下面,你们谁去救救他? 这一下,村长等人先沉默了。 实际上,我能理解他们。在他们眼里,我爸和井底的尸王一样,都是僵尸。救上来,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有的人甚至劝我说:他们两个都是僵尸,没准能交个朋友呢。小伙子,你别太担心了。 话音未落,下面传来了怒吼声,紧接着是身体撞击水井的声音,我感觉整个地面都在震动。 忽然,咆哮的声音越来越响,然后,尸王的头露出井口,看样子,似乎要跳出来。 王二连忙挥出桃木剑,使劲的拍了下去。 尸王是僵尸的祖宗,厉害程度自不必多说,王二这一拍,原意是挡他一挡,然后再想办法。 没想到,桃木剑拍到尸王头顶上,尸王居然直直的掉了下去。重重的落在井底。 王二不由得惊道:尸王这么容易对付? 道士摇了摇头:我感觉尸王根本就是元气大伤。他的煞气被文闯吸走了不少。十几年来又始终被鸡血煎熬。刚才听文闯说,为了维持片刻清醒,居然主动喝了文闯的血。恐怕,这时候,它根本不是王五的对手。 王二欢天喜地:原来是这样。这小子打不过我们家小五,所以想逃上来是不是? 村长急了,叫道:文闯不是说了吗?尸王是咱们老祖宗,可不能让他有事啊。 一声令下,这些无姓人开始纷纷组织人手,打算下井营救。 这些人这么热情,看得我火冒三丈,我揪住一个人:刚才救我爸的时候你不是说不用救吗?他们在下面不是能交朋友吗? 这人着急的把我甩开:小兄弟,很明显他们没有交朋友啊。 等众人准备停当的时候,井下的声音已经渐渐地弱下去了。很显然,有一方已经大获全胜。 村没能犹豫的问村长:咱们怎么办? 村长咬咬牙:下井,救尸王。 王二从怀里逃出来几张镇尸符:我们王庄人,也算是尸王的后人。王五和你们都是亲戚,这几张符你们拿着,能不伤了他们两个最好。 这些人点头答应了。然胡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抓着绳子,小心翼翼的缒到井里面去。 我问王二:你们怎么回事啊?好好地,怎么让我爸下去了?老魂呢?那些僵尸呢? 王二说:我们猛砍了一阵,那些僵尸始终冲不过来,老魂带着他们走了。 我说:李有恨还在吗?老魂最喜欢搞这一套了,明面上大张旗鼓的喊打喊杀,背地里搞小动作阴人。 王二摇摇头:放心,李有恨还在。估计老魂看他没什么用了,不管他了。不过,咱们最近还是得小心点。我总觉得老魂还有什么后招。 我点点头,继续追问王二:怎么就让我爸到井里去了? 王二支支吾吾,似乎一直在回避这个话题。 在我百般追问之下,这小子终于说了实情。 原来,老魂的僵尸被打退之后。村民们纷纷佩服王二杀僵尸的技术。这些村民虽然身手好,但是往往用蛮力,做起事来事倍功半。于是向王二请教。 彼时我和文闯都在井底,大家能隐隐约约听出来我们正在说话,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于是王二决定现学现卖,拿我爸做例子,演示怎么用镇尸符镇住僵尸。 只是没想到,他刚刚把符咒揭下来,我爸就逃了。东奔西跑,把那些围观的村民打得东倒西歪,连水井上盖着的石板都压碎了。 王二和道士只得举着桃木剑围追堵截,结果自然而然,我爸翻身跳到水井里面去了。 我不由得叹了口气:二大伯,你都五十多的人了,怎么还这么虚荣呢? 王二摆摆手,连忙岔开话题:在下面,尸王都说什么了。刚才手忙脚乱,文闯说了三言两语,我也没听太明白,怎么样,有办法救小五吗? 我叹了口气:和以前差不过,有线索,没办法。 我正要跟王二讲讲井底的详细情况。忽然,听见井里传出几声惨叫,紧接着,有人慌张的大喊:快拉,快拉。 我和文闯下去的时候,自信满满,自恃能和尸王交流,甚至连火把都没有带。而这些村民则不同了,知道下面危机四伏,不仅带了火把,甚至绳子都一直拴在腰间,没有解开。 现在下面出了事,外面的人也很果断,猛地向外拉。 我记得当初下去了三个人,拉上来的只剩下了一个半。 绳子被鲜血染红了一半。完好的那个人摊到在地上,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剩下一半的那个人早就已经死了。至于失踪的那个 我们能猜到下面发生了什么事,所有的人都严阵以待围在井口。 过了一会,那个人缓了过来,哆哆嗦嗦告诉我们:尸王死了,被王五吃了。 我有些震惊:僵尸吃僵尸?我爸吃了尸王? 那个人点了点头:我亲眼看见的。我胆子小,当场吓得腿软,其余的两个人冲上去,也被咬死了。 众人一时间都呆住了。 村长有些茫然:我们的祖先,就这么死了?刚才还在说话,这会就被吃了? 我担心他们迁怒我爸,连忙劝解:我爸和尸王都变成了僵尸,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更何况,我爸和你们也有血缘关系啊。 村长还在发呆,似乎没有听见我们的话。 忽然,我鼻子里嗅到一股辛辣之气。与此同时,王二大喝道:离远点。 我们看见井口冒出大团的气体,这冲天的煞气,似乎比学校下面的老祖宗还要厉害一些。 道士面如死灰:完了,等他出来,恐怕咱们一个也逃不掉。 村长一叠声的大喊:鸡血,鸡血呢?快点。 这些村民忙不迭的捉来公鸡,剁头洒血,到后来,甚至直接把鸡扔进了井里。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井口上萦绕的煞气终于渐渐稀薄。不过,走进了,仍然会头晕目眩。 王二和道士重新找了石板。像是以前封住王二的地下室一样,打算把我爸封在井里。 道士对王二说:这一块石板,恐怕困不住他。 王二从怀里掏出一沓镇尸符:加上这些呢? 道士仍然摇了摇头。 王二想了想,冲文闯招了招手:你过来,用你的血。 文闯折腾了这一夜,全身有不少伤口,现在想从他身上取血,简直太简单了。 王二对我说:大侄子,你来画。 我拿手指在文闯身上蘸了血,疼得他呲牙咧嘴。然后闭上眼睛,手底下飞快的晃动:敕令,大将军到此。 符咒完成,井里的动静渐渐地平息下来。 王二合道士看了一会,互相商量了一下,对我们说:这道符,不知道能困住他多久,少则十天,多则一个月。 村民们都没有说话。 王二和村民们商量,但是听起来更像是哀求:井底的这个人,是我的弟弟,也是大家的亲戚,希望你们别伤害他,就当和以前一样,就当尸王住在下面。 第一百七十七章 探路 大家盯着井口,面色都不太好看。这个村子里的人一直把尸王当做最大的威胁,日夜小心。忽然,听说这尸王是自己的祖先,不由得,在小心之中又多了几分亲切。 然而,现在尸王被我爸吃掉了。威胁还在,祖先没了。 王二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请他们像是对待尸王一样对待我爸。这话说的轻巧,可是谁又肯这么做。 王二见村长等人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大手一挥:村长,说实在的,那尸王根本不认识你们了,什么祖先不祖先的,纯粹是你的一厢情愿而已。唉唉唉,你们别动手啊,听我说完。唉,这样,你们只要答应放过我们家小五,我就答应你们,把凤凰治好。你们看行不行? 村长果然有些动心,犹豫地问道:你能治好凤凰? 村长信心十足的拍拍我的肩膀:那当然了。大侄子,快告诉村长,尸王说怎么救人? 我支支吾吾答不出来:尸王也没说怎么救人啊。可是王二对我一个劲地眨眼,这意思是,如果知道就赶快说,如果不知道就赶快编。 于是我只好硬着头皮说:这个其实也简单。 周围的人全都在瞪着眼睛听我说。 我望着他们殷切的目光,脑子里开始搜罗:去天宫盗仙丹?去蟠桃园偷仙桃?去地狱篡改生死簿?这些都不太可信。到底应该怎么编呢? 忽然,我想到,为什么一定要编呢。尸王虽然没有明说怎么救人,但是至少也指出来了一条路。 于是我镇定的说:有两个办法。 人群中一阵惊呼:本来死定了的事,居然有救了,而且是两个办法。他们全都凑过来,殷切的看着我。 我觉得有点对不住他们的期待。但是我还是硬着头皮说:尸王有个师父,还有个师弟,两个人在几百年前就失踪了,如果他们两个还活着,咱们把他们找出来,就有救了。 众人纷纷大哗:你麻痹是不是在逗我们?这两位能活到现在成是成仙了。 王二等众人的喧闹声稍微安静下来之后,对村长说: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一块参与这件事? 村长神色犹豫的看着我:我总感觉你们是逗我玩的。什么找师父,找师弟,而且是几百年前的,这件事听起来,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我心想:早知道说实话你们也不信,直接告诉你们偷仙丹算了。 王二苦口婆心的劝村长:那些人见识浅不懂事,怎么您老人家也能这样呢?成不成先听听我大侄子怎么说啊。尸王可不傻,如果这事一点希望没有,他会让我们去做?他还不如直接让我们去偷仙丹呢。 村长点点头:有道理,有道理,如果尸王说出来,肯定就有他的门道。天下,过一会你给咱们讲讲,尸王在井下面都是怎么说的? 然后,村长大步走到人群之外,喊道:都听我说两句。 原本熙熙攘攘的人安静下来。 村长看了看那些村民,指着两个人说:你们两个,过来一下。 两个人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村长拍了拍其中一个老成的,说道:那个什么老魂,应该还带着僵尸没有走,你带着两个机灵点的有姓人出去看看。最好能查出来他想干什么。明天天亮之前告诉我。现在尸王已经死了,不许出山的规矩也不用遵守了。不过,你们要记住,不要和他们硬拼。 这汉子点点头,走了。 村长又对着一个长相机灵的说:你带着人,继续找骡子的下落。一定要把那个小丫头救回来,里面有凤凰的魂魄。到时候你们就直接现身,这小子见了你们肯定吓得屁滚尿流。只是有一样,别伤了那孩子。 这个人也点点头,走了。 村长又对着剩下的人说:把这里打扫干净。死了的僵尸堆起来烧掉。打扫完了回去睡觉。 那些人答应了一声,开始忙碌起来。 然后,村长拉住我的手:来,你给我们讲讲,尸王都说什么了。 跟着村长进屋的,全都是我们的人。除了青爷和文闯。这俩人留在外面,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 我想起来那天晚上青爷对我说的话,不由得嘴角含笑:青爷该不会去表白了吧。文闯肯定闹个大红脸。 等我们在屋子里坐定之后,我把尸王的话重复了一遍。 这话听得道士挠头不已,一副很烦躁的样子。 他自从被老祖宗一口尸毒喷中之后,一张脸瘦的皮包骨头,头发又细又脆,现在他这么一挠,借着灯光我分明看见不少头发掉了下来。 道士发愁的说:这可从哪里去找? 王二想了想:有两个线索。一个是师妹放在我们王庄的孩子。一个,是他们曾经呆过的道观。反正僵尸在这放着也死不了,咱们想办法,在这几个地方找找。没准能有什么线索。 村长叹了口气:都几百年了,就算是有什么线索,也早就照不到了吧。 王二像是安慰我们,又像是自欺欺人:只要仔细找,恐怕,总有什么线索的吧。对了,天下。尸王写的那些书,是不是让圣人拿走了? 我说:尸王没有明说,不过,我估计是。 王二喜道:这就更好办了。又多了一条线索。如果能找到圣人的话,咱们总能从书中参悟出道理来。哎,总的来说,前景很好。就算治不好他们,让他们恢复神智总不难吧。 我叹了口气:转来转去,又回到起点了。 这时候,青爷推门进来了,对道士说:你快出来看看,外面的那些僵尸有点面熟。 我们簇拥而出。发现村民们举着火把站了一圈。而那些僵尸被整整齐齐码在一块。上面都浇了油。看样子,就要烧掉了。 我们凑过去,文闯指着这些死去的僵尸说:姚家坟得人。 打斗的时候,大家都紧张兮兮,而且天色晚了,谁也没有时间去研究僵尸的长相。这时候安静下来,果然发现有两三个僵尸比较面熟。 文闯指着其中一个说:老三在这里。 我扭头,看见老三整个后脑勺被削掉了,胸口上还插着一把桃木剑,真正的死的很惨。 我担心的问文闯:看见你奶奶没? 文闯摇摇头:找了一圈,没有发现她。 我叹了口气:也是,她那么大岁数了,应该不会来。 道士一直沉默的看着这堆僵尸,忽然发问:这些僵尸,明明是老魂领着来的,可是,老魂认识姚家坟得人吗? 经道士这么一提醒,我们忽然想到:姚家坟是圣人控制的。难道,圣人和老魂勾搭在一块了?还是说,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 王二想了想说:他们之前应该不认识,你们忘了吗?前两天圣人还在山洞里面揍老魂。 我点点头:老魂交朋友的速度够快的啊, 道士摆摆手:烧了吧。以后看见老魂或者圣人了都小心着点。他们两个现在合伙了。别让他们给骗了。 王二说:他们既然敢这么干,估计就不怕我们知道。 那天晚上,整个村子都蔓延着尸臭。 我们都很困了,接连一个月没怎么睡过好觉。饱餐了一顿,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半夜的时候醒过来几次。发现外面仍然有火光。 原来,那些村民,无论是有姓人还是无姓人。全都围坐在火堆旁,互相讨论着关于尸王的传言。 我迷迷糊糊听了两句,就又重新睡着了。 等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要中午了。 我推开门走出去,发现大伙全都聚集在外面,像是等待着谁一样。 我走过去,看见王二也在这里,我问他:怎么了?这么多人,在干嘛? 王二说:昨天晚上村长不是派出去两拨人吗?他们还没有回来,大家都等着呢。 我疑惑的说:村长不是告诉他们,今天早上就回来吗? 王二说:谁说不是呢,现在都中午了,大家个个都等着他们的消息呢。但是偏偏不见人影。 我看看村长,他不住的在地上踱步,看来,也有些忍耐不住。 他挥了挥手,叫来一个人:你跑出去看看,他们是不是在路上。三里地,不管有没有人,回来报告。 这个人答应了,像是一阵风一样跑出去了。 我们站在原地等。三里地,一千五百米。虽然村子外面是密林,走路不易,但是二十分钟,足够打个来回了。 可是,让我们没想到的是,这个热足足去了一个钟头,始终没有消息。 这时候,村长不得不承认:他出事了。 有人问村长:要不要再派人去看看? 村长摇摇头:再失踪了怎么办? 有人出主意:咱们可以找一个探路的,让他在前面走,咱们这些人远远地跟着。万一他有什么危险,咱们就撤回来好了。 村长赞许的点点头:这个办法好。 第一百七十八章 密林惊魂 有人提议说,找一个人探路。 村长认为此计大妙,然后,随手指着那个献策之人说:就你吧,在前面走。 那个人没想到现世报来的这么快,登时一张脸由谄笑变成了苦笑。 他冲村长说:村长,为什么是我啊,我,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村长不耐烦的说:总得找个人吧,就是你了,快去。 那人苦着脸向前走了两步,忽然又回过头来,说道:咱们这不是还有个叫李有恨的俘虏吗?我觉得让他办这种事最合适。 村长点了点头:有道理,这种人即使死了也没什么。 王二拦住他们:不行,我们好容易抓住这小子。 村长看着王二说:这小子留在这里好像也没什么用 道士提议道:要不然咱们把他捆起来,万一有什么不对劲,齐心合力拉回来就对了。 众人拍手称是。 李有恨这几天已经被我们折磨的面目全非了。被痛揍一顿不算,喉咙里的伤口还没有长好。 我们看他走路都歪歪扭扭,不由得放心不少。现在他这幅样子,至少不用担心会逃跑了。 我们找了很多麻绳,打结连接在一块,拴在李有恨身上。然后,我们在一百米之外拉着绳子,把他向村子外面驱赶。 李有恨不仅身体遭到重创,心灵也惨不忍睹,这时候一步步慢慢往前走。任由我们摆布。 跟着李有恨出村的人不多,也就我们几个,村长也带了两个人。轻装简从,打算查谈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出了村子之后就是密林。我们眼观六路耳听方,生怕树上或者哪埋伏着人。这林子很密,不知道有几百年没有人动过这里。到处都长着参天大树,遮天蔽日。这里根本见不到阳光,显得阴森无比。 在这里行走,没有人愿意大声说话,不仅人不愿意。甚至连鸟也悄无声息的落下来,再扑棱一声飞走,整个过程,从来不叫一声。 我们就这样向前走了一会,忽然李有恨:哎呀。一声大叫。跌倒在地。 我们大惊失色,不由分说往回拉绳子。 这时候才发觉,李有恨的一双脚被两只手紧紧地抓住。随着我们用力饿拉绳子,一具僵尸从地上被带了出来。 这些僵尸,居然埋伏在地下吗? 文闯大叫:二大伯,剑呢?桃木剑快给我一把。 王二一边摸工具包里的桃木剑一边给文闯宽心:别着急,还有一百多米远呢。 文闯一把从他的怀里把桃木剑抢过来,一边分给我们一边说:二大伯,你别闹了,顶多还有十米。 这时候我已经发现了,就在我们身子周围,地下忽然冒出来很多只干枯的手臂。 完了,我们被包围了。 之前提议探路的村民防不胜防,早就被一把拽倒。我们还来不及就他,他的身子就陷进去了一大半。 原来,藏在落叶和枯枝下的泥土竟然这么松软。 距离他比较近的青爷和文闯两个人联手,一左一右,伸手想把他从地上拽起来。 结果,一拽之下,这人忽然断为两截。杂七碎的内脏流了一地,场面无比的恶心。 青爷身上溅了不少血,登时勃然大怒。砍刀竖起来,狠狠地向地下扎去。 我听见一声闷响,然后是骨头碎裂的声音。应该是有一具躯体被扎裂了。 然后,青爷拔刀,随着砍刀拔出来,我看见一双手,紧紧地握着刀刃,被从地下带了出来。这是一具僵尸,青爷的刀插在他的头顶上。 僵尸还没有死,半截身子露出地面之后开始张牙舞爪的伸手抓青爷。 青爷舍不得手里的砍刀,对于她来说,如果弃刀逃跑,战斗力就下降了一半。即使现在能逃走,过一会僵尸围上来,也必死无疑。 这时候,文闯快步上前,一脚踹向僵尸的胸口,把僵尸踹得向后一歪。然后手疾眼快,把桃木剑扎进他的胸口。 僵尸抽搐了两下,就歪在那里不动了。 青爷嘴角含笑,右脚踩着僵尸的肩膀,把砍刀拔了出来。 我看见青爷和文闯配合默契,不由得想,如果木夯在这就好了。虽然不能拿刀砍人,站在旁边大呼小叫的助助威也挺好的。 忽然,我又想到青爷那晚的话:你别寒了她的心。 我心里暗暗决定,过了今天这一关,我就出去找木夯。 我正看得入神,心里想的出神。王二把一把桃木剑塞在我手里:发什么愣。不要命了? 这时候我才发现,大家已经开始短兵相接了。 那些僵尸从土里冒出来,专门攻击人的下三路,一旦稍有不慎,被他们拽倒,难免会像那个村民一样,被抓咬得腹破肠流。 我们低头砍杀了一阵,发现这片林子下面几乎全是僵尸,他们像是雨后春笋一般从土里冒出来。 看来,姚家坟得僵尸全都来了。 王二大喊:快走,现在再不走,一会该来不及了。 实际上,不用他说,我们也已经开始向村子的方向逃了。 村长虽然杀僵尸不太有经验,好在身手不错,穿过密密麻麻的僵尸,第一个回到了村子,然后,叫来了大批的村民,用最原始的办法,快刀砍,斧头砸,远远地接应我们。 我们几个人经验丰富,配合默契。无论是桃木剑还是镇尸符,都发挥了它们最大的威力。在村民的接应下,总算安全的回来了。 那些僵尸在我们逃走之后并没有追赶,而是慢慢的钻到了泥土之下。这简直实在示威,告诉我们,你们别想出村了,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你们。 等我们回到村子之后,大家脸色全都不大好看。 有人问: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咱们被僵尸给包围了? 还有的人很担心:它们现在守在外面,晚上是不是又要攻进来? 这个说法提出来,顿时引起了一片恐慌。 大家纷纷七嘴舌的议论:咱们一共就这么多人,早晚肯定越杀越少。咱们死光了没办法再找人。这些僵尸随便咬几个人,就能补充兵员。 总之,那一天各种悲观的情绪充斥在村子..里面。 在大家想到更好地办法之前,王二和道士只得沿着村子,用鸡血,桃木楔,镇尸符,做了一圈屏障。 这屏障不知道能坚持多久,不知情的村民看了觉得心里很踏实,而我,却不这么认为。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村长安排了人守夜,其余的人被要求去睡觉,不然的话,僵尸不咬我们,我们自己先垮了。 但是,又有谁睡得着呢?大伙躺在床上,无不在乍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我走出来,坐在村边,正对着白天那片树林。在我面前就是镇尸符和桃木楔围城的屏障。 我盘腿坐在屏障后面,看起来就像是个入定的老僧。 这一坐,就是半夜。 不知道为什么,在床上睡不着,在这里却哈欠连天,一直打盹。 忽然,有人在我后背上重重的砸了一下,我疼得呲牙咧嘴,从睡meng中醒过来,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难道僵尸又攻过来了? 我连忙抬头向林子里面看,发现那里静悄悄的,并没有动静。 然后我回头,身后也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 然而,我的后背仍然在隐隐作痛,看来,刚才的事不是在做meng。 我疑惑的回过头来,猛然看见在我身前站着一个人,披头散发,两眼在长发间隙中直勾勾盯着我。 我吓了一跳,不由得站起来。只可惜,两腿已经坐麻了,顿时瘫软,又重新倒在地上。 那个人猛地凑过来,一张脸紧凑过来。 火把尚远,周围昏黑,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是我知道他一定在盯着我。 我在暗暗积蓄力量,寻找机会给他致命一击。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攻击我,应该不是僵尸。 我拖延时间,问他:你是人是鬼? 那人忽然开始嚎啕大哭,哭声来的太突然,以至于我被惊得一哆嗦,她的嗓音嘶哑难听:他们又不让我见凤凰了。你再带我去一次吧。 我这时候听出来了,这个人是村长的夫人。 我慢慢的从地上站起来,费劲的揉着腿上的肉,心想:大半夜来这吓人,村长也不管管你?要不是看你有病,我早一脚踹过去了。 我心里这么想着,忽然,村长夫人的哭声戛然而止。这声音结束的很突然,像开始一样突然。 我疑惑的看着她。 之间他慢慢的向一个地方走过去,声音都带着喜悦:凤凰,是你回来了吗?你回来找妈妈了? 我看她机会就要走出屏障了,连忙一把拽住:别走了,危险。 村长夫人指着一个地方:凤凰在那里。 我眯着眼睛看了看,那里一片昏黑,根本看不见人。 然而,村长夫人一直嚷嚷着那里有人。忽然,她冲我腰眼里打了一拳。趁我疼的弯腰的工夫,飞快的跑了过去。 这女人是村长的老婆,我不能见死不救。咬咬牙,我也追了出去。 第一百七十九章 意外来客 自从我爸大展神威,把正处在虚弱中的尸王吃掉之后。村子里的人就若有若无的对我们有一点敌意。 只不过,这时候大家正是相互利用的时候有,谁也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如今村长夫人冒冒失失跑到屏障之外,那里说不定就有一两只僵尸在等着。如果今天她出了事,保不准村长会失去理智,做出什么可怕地事来。 相反,如果我救她一命,或许,能换来我爸的安全。 想到这里,我也奋不顾身的冲了出去。 在跑动的过程中,我的食指已经咬破,并且我有自信在一秒钟之内画好镇尸符。 村子外面很黑,地上更是凹凸不平。村长夫人本来身手极佳,但是这时候疯疯癫癫,只顾看着前面,脚下根本就不设防,没跑了两步,就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趁着这个工夫,我身子向前一扑,直接压在她身上。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了,他老人家岁数应该不小了,应该也不会跟我计较这个。 我一连声的在她耳边说:别去,那不是凤凰,凤凰在你身后。 村长夫人不回答我,沉默的在我身下挣扎,努力的抬着头,两只眼睛看着前面。那种情景,就好像她真的看见什么了似得。 我疑惑的向那里望了一眼。这一望,却把我吓了一跳。 就在距离我们极近的地方,有一颗头。长着满脑袋白头发。大晚上分不清男女,我只能看出来他整个人趴在地上,趴在泥土里,正在慢慢的蠕动。 如果不是村长夫人一直盯着那里,我很容易把那头白发当做什么杂物,根本不会想到是一颗头。 村外的树林距离这里很近,这个人很有可能是从里面爬出来的僵尸。 我使劲拽了拽村长夫人的衣服,嘱咐她:快走,快回村子里面去,危险。 村长夫人非但没有走,反而直起上半身,吱吱呀呀的说了一声:凤凰。 这一下,可把对面的僵尸给惊动了。 我看见那僵尸从地上抬起身子,一张脸上全是泥巴,他睁着眼珠,泛着眼白,正在看着我们两个。然后,晃晃悠悠伸出两只手,似乎要扑过来。 我拖着村长夫人就往后面退。但是她的力气比我大多了。 我们只是向后退了两步,她就回过劲来,甚至开始拉着我向前走。 我看见前面的僵尸已经晃晃悠悠站起来了。 论力气我不是村长夫人的对手,但是好歹我也是个心智健全的人啊。于是我趁着村长夫人满脸热切往前走的空当,以极快的速度把脚伸出去了。 村长夫人一点防备都没有,就在地上摔了个狗啃屎。 我拿眼睛瞄了瞄几步之外的僵尸,那蠢货还在晃晃悠悠往我这里走。步伐小速度慢,而且看起来有可能随时会摔倒。 我心中大喜:真是天助我也,僵尸群里有这么个货,整体战斗力都下降了。 我也不去扶村长夫人,反而两手握着她的脚腕,把她在地上拖着,使劲往村子里面逃。 村长夫人哭喊不已,两只手像爪子一样疯狂的挠地,两条腿力气很大,开始乱蹬。 这时候我发现,我根本握不住她的脚。几秒钟之后,她的脚一下踹在我的胸口上。我登时呼吸困难,被她踹得闭了气。这时候不要说逃走了,就连站着也困难。 我慢慢的蹲下来,痛苦的闭上眼睛:不管了,村长夫人爱干嘛干嘛,我先逃了。 我睁开眼睛想跑,却看见村长夫人正在从地上爬起来,而她的手正抓着僵尸的两条腿。 我慢慢站起身来,心里想:她自己想找死,可不关我的事。 想到这里,我慢慢的掉转身子,捂着胸口往回挪:村长夫人这一脚可真够劲,我的肋骨哎呦。 我还没来得及迈出步子,一个人就砸在我后背上。我向前一趔趄,也摔倒在地。 我费力的抬起头来,发现村长夫人仍然抓着僵尸的脚,嘴里喊着:凤凰,凤凰。 而僵尸就是被她该拽倒的,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我的身上。 很意外的,僵尸并没有下口。 我来不及多想,身手在僵尸一张泥脸上画了一道镇尸符。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这镇尸符就像是没有什么作用一样。僵尸仍然在我身上缓缓地移动。 我心里顿时慌了:难道是因为僵尸脸上的泥太厚?还是说老魂有有了什么新招数对付我们,以至于镇尸符都不管用了? 这时候,我听到远远地,传来一阵吼声。 我意识到情况有点不妙,那些僵尸,好像攻过来了。 我两只手使劲扼住身上僵尸的脖子,把他推倒在地,然后翻身想逃。这僵尸估计身受重伤了,居然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就被我摁倒在地。 村长夫人还在围着他打转。 我跑了两步,于心不忍,回头冲村长夫人大喊:僵尸要来了,快走啊。 然后,我就看见一个奇异的场面。村长夫人抱起地上死气活样的僵尸,飞快的朝村子里面跑来了。 她的速度飞快,马上就逃到屏障之内,钻进那些房子中间,无影无踪了。 我听着身后震天动地的僵尸吼声,脚下加快,奋力的朝村子里跑去。 等我也跑到屏障之内的时候,已经累得快要虚脱了。 我坐倒在地上,抬头看见王二,道士,村长几个有头有脸的都出来了。他们看看渐渐围上来的尸群,又看看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的我。个个不满的说:天下,你大半夜不睡觉,招惹这些僵尸干什么? 说话的工夫,那些僵尸已经上来了。众人已经手拿桃木剑展开了砍杀。 我来不及争辩,着急的说:村长,你老婆把一只僵尸带到村子里面来了。 王二摇摇头:不可能,我这道屏障固若金汤,牢不可破,可以抵御五百年一遇 我跺跺脚:咱别闹了成不?我亲眼看见的,她带着一个僵尸进来了。 村长脸色铁青,冲一个少年挥挥手:你去看看。 那少年答应了一声,飞快的跑走了。 过了一会,我们听见村子里面传来了哭喊声:我的凤凰啊,你怎么忽然就变成老太太了 然后,我们看见少年扶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走了过来,后面跟着呼喊不已的村长夫人。 忽然,文闯把手里的桃木剑仍在地上,木愣愣跑过去,高声叫道:奶奶? 这听文闯叫奶奶,不由得一愣,这时候借着火光一看,可不是吗?姚媒婆虽然满脸是泥,但是仍然能够一眼认出。 我忽然想起来,刚才还掐过她的脖子,不由得一阵罪恶感涌上心头。 幸好,姚媒婆垂头丧气,一副很虚弱的样子。 文闯退下去了,回去照顾自己的奶奶。 我们剩下的人躲在屏障后面,和那些僵尸打斗个不停。 这一场大战,一直从半夜延续到早上。僵尸像是潮水一样一波波涌上来,屏障破了又补上,补上又被攻破,随着时间的推移,圈子越来越小。 到后来的时候,我们几乎已经被困在几十步的范围之内,连行动都有些困难了。 幸好,这时候东方出现一抹白色。那些僵尸纷纷停止了攻击。哗啦一下退了。 我们劫后余生,谁都知道,等天一黑,僵尸们只要把攻击事件提前那么一两个小时,恐怕我们全都得完蛋。 道士和王二默默地修补着屏障,把它又延伸到了一开始的地方。 文闯从村子里面走出来,对我们说:你们最好来一下。我奶奶有话说。 那些村民自然知道这种事他们不配参与,都低头干自己的活,我们这些有头有脸的跟着文闯走过去了。 到了屋子里面,气氛有些尴尬。 因为大家知道姚媒婆是僵尸,而我们这两天正在和僵尸们你死我活的大战。 姚媒婆靠在床上一个劲大的喘气,等了几秒钟,她疲惫的睁开眼睛看着我们:别害怕,我还不是僵尸。 我一听这话,又惊又喜:可是,那天我们可是亲眼看见你被咬了。 姚媒婆点点头:我妈确实咬我了,不假。但是她咬我,是担心我留在村子里面有危险。回去之后,她一直在帮我疗伤。我身上带着尸毒,但是一直没有尸变。这颗心还跳着。 我们都点了点头。 王二问:你们,姚家坟得人怎么全都来这里了? 姚媒婆有些激动:我就是来告诉你们这件事的,咳咳 她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青爷在一旁帮着文闯端茶倒水,彪悍之气尽去,像是个小媳妇。姚媒婆喝了两口水,对我们说:这僵尸,是圣人和老魂,他们两个联手搞出来的。 我真是不忍心告诉她。她老人家千辛万苦告诉我们的消息早就被猜到了。 姚媒婆倒没有在意我们的反应,她接着说:老魂这个人,很有些手段。和那个圣人一样,不过,他们好像钻研的门路不一样。圣人一直想办法让僵尸变成正常人,而那个老魂,像是在研究怎么操纵僵尸。 第一百八十章 信使 姚媒婆身子很虚弱,她已经很老了,而且身上带着尸毒。 她不能把尸毒拔出来,不然姚家坟里得僵尸会吃人肉。她也不能任由尸毒发展,因为姚二姐绝不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变成僵尸。 所以她一直在苦熬。这种事即使安在一个小伙子身上,最多一个星期,肯定熬得皮包骨头。更别说姚媒婆了,她说不上两句话,就喘个不停。 文闯难过的要哭了,对姚媒婆说:咱们不当僵尸了,也不回姚家坟了。就留在这里行吗? 道士叹了口气,把文闯拉到一边,悄悄的说:没用了,把毒拔出来也不成了,元气大伤,她这个岁数。哎! 文闯眼泪流下来,但是他又不想让姚媒婆担心,始终没有出声。 姚媒婆喝了几口水,絮絮叨叨的说:你们别打断我,让我接着说。 姚媒婆两眼望着屋顶,说道:我之前听你们说过,那个老魂曾经养着县城的毛疯子,后来又绑走了王五。现在啊,我觉得他总算是大功告成了。姚家坟这些僵尸,现在全都听他的指挥,让它们往东,绝不敢往西。原本圣人喂药,让他们活的明明白白的,现在不行了,个个像是疯了一样。 姚媒婆说完这话,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我们叹了口气:咱们出去商量商量吧,别打扰老太太休息了。 没想到,姚媒婆闭着眼睛说:都别走,我还没说完呢。 这时候我们才明白,刚才她只是说累了在喘气。 这一次,姚媒婆闭着眼睛,声音更加低沉:我这一次回来,一方面是给你们通风报信。另一方面,实际上也是受人所托。 我们心里都很着急,想知道到底是谁托了姚媒婆,但是又不敢催促。 姚媒婆两手颤抖,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布包:这是圣人要我交给村长的。 姚媒婆一句话,大家全都愣了。圣人有什么目的? 村长却没有接那个布包,冷冷的说:放在桌子上吧。估计是担心圣人暗害他,所以不敢贸然接过来吧。 这时候,跑过来一个有眼力劲的年轻人,小心翼翼的帮忙把布包打开了。里面赫然是一只血淋淋的断手。 布包上面用血写着几个大字:迫不得已,悔不当初。断手明志,求入族谱。 大家紧盯着这个布包,看着桌子上摆着的手,不由得,都有些呆了。 姚媒婆并没有在意村长的无礼,她定了定神说:这只手是圣人的,我能逃出来,也是圣人帮忙,他说老魂很可怕,他已经骑虎难下了。 村长的身子有点颤抖:到底怎么回事?他,他到底在干什么? 姚媒婆说:圣人讲,他年轻的时候跟你争村长之位。结果落败,在村子里面的地位一落千丈,并且被人叫做骡子。他气不忿,总想干出一番大事业来。所以,他偷偷进了山洞。 村长脸色很不好,痛心疾首的说:就为了这个?他就进了山洞? 姚媒婆说:圣人说,他第一次进山洞,是受人奚落后想要寻死。结果,没有死在里面,反而发现一大堆的书。圣人随便拿了一本,发现上面全是练功夫的。于是,他打算借着这些书,想办法打败你。从此之后,整天在村子里忍辱偷生,晚上的时候就去偷书。 大家听到这里,都开始有点同情圣人了。 姚媒婆脸上也露出不忍之色:圣人活的苦啊,可是老天爷偏偏不放过他。有一天,他又去看书的时候,书堆里面忽然钻出来一个人,一把抓住了他。 我惊呼一声:是尸王。 姚媒婆点点头:没错,是尸王,圣人被尸王咬伤了。圣人之前看书的时候,已经知道这是僵尸了。只不过,他一直专心练功夫,把怎么对付僵尸的几本书随手仍的到处都是。等他终于把书找出来的时候,尸毒已经到了心脏了。圣人千方百计,用尽了各种方法,始终没有把尸毒从身体里面祛除干净,能保留一线清明就已经很不错了。 我不由得说:怪不得他要千方百计的实验,想找到治疗僵尸的药,原来,他自己就是僵尸。 姚媒婆点点头:没错。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圣人开始整天制药。被村长发现行踪,逃出去之后也没有停止。不过,最近几年,始终没有什么进展。他记得山洞里面还剩下一本书,被那僵尸拿在手里,始终没有偷出来,没准,那上面就有解毒的办法。所以,才孤注一掷,以凤凰为要挟。冒险回来,没想到,回来之后发生了这么多事。 这时候,大家纷纷开始同情圣人了。原来这小子上蹿下跳,东奔西跑,完全是为了自救。这份恒心,这份毅力,再加上倒霉透顶的坏运气,恐怕连老天爷也要为他大哭一场。 村长问姚媒婆:那他怎么又和那个什么老魂弄到一块去了? 姚媒婆说:那天老魂被圣人痛揍了一顿。然后,他们两个前后脚逃跑。在路上,圣人又碰见了老魂。圣人本来就心里不痛快,所以,又是一顿揍。老魂挨了一顿打,不仅没有生气,也没有逃跑,反而想着和圣人交朋友。然后,他们两个热络的聊起来了。老魂听说圣人在姚家坟有一个村子,几千只僵尸之后,就开始鼓动他,说要来这里把你们围住。 村长摆摆手:骡子这个人是有点浑,不过,也没有你说的这么笨啊,怎么?那个老魂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姚媒婆闭着眼睛说:老魂答应他,等攻下了整个村子,就把尸王找出来,尸王手里的东西都交给圣人。 村长疑惑的说:骡子就没有怀疑,老魂为什么这么好心?老魂就没有说自己有什么目的? 姚媒婆摇了摇头:圣人当时也没有多想,就把姚家坟的僵尸交给老魂了。然后,老魂就开始做法,指挥着那些僵尸排兵布阵,白天休息,晚上向这里赶过来。起初的时候,圣人在一旁看着,欢天喜地,津津有味,等到后来,他就发现不对劲了。因为老魂操纵僵尸的法子,不仅对姚家坟得人有用,就连他自己,也有些抵受不住。 村长惊道:骡子也被老魂控制了吗? 姚媒婆摇了摇头:那倒还没有。圣人到底功力深厚,而且一直吃着药,暂时还不至于听老魂的智慧。不过他越想越害怕,总觉得老魂有什不好的目的。起初他们商量好的是,僵尸把这里围住,然后把你们逼走。双方不流血,不死人,就把这件事解决了。可是到了这里之后,老魂根本不管那一套。而且,圣人担心,真的攻下了村子,他也就没什么用了,没准,老魂领着僵尸一拥而上,他肯定要尸骨无存。 村长看了看桌子上的断手:那他把手切下来什么意思?难道想让我们去救他? 姚媒婆摇摇头:圣人有好几次想溜走,但是他发现老魂已经不信任他了,只要他想逃,肯定会被人发现。正好,那天姚家坟得人围攻你们,我妈,姚二姐,也参与了。结果,手指头被削断了一个。半夜的时候我问她:疼吗?她也木愣愣看着我不说话。我就小声的哭,结果,正好被出来瞎转的圣人看见了。圣人知道我还有神智之后,就求我来这里。怕你们不相信,他找了把刀,把自己的手砍下来了。给我找了一条安全的路,嘱咐我一路爬过来。我一个老婆子,没人注意我,都以为是被桃木剑砍昏了头的僵尸。所以,我一直顺利爬到了村子外面。 有村民问村长:这真是骡子的手? 村长点了点头。 姚媒婆长舒一口气:你们肯信我就好了。圣人说了,他想在下一次你们和僵尸大战的时候做内应。趁乱把老魂解决了。 村长听了圣人的提议,沉默不语,好像还在思考圣人这话的真实性。 这几天一直愁眉苦脸的猪先生慢慢走到姚媒婆床前,声音很急切,眼神却很抗拒,他闭着眼睛问:姚大妈,看见我们家木夯了吗? 问完这话,我看见猪先生两只胳膊向上抬起来,像是要捂住自己的耳朵一样。 我明白,他是担心听到木夯不行的消息。 我走过去,踮着脚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给他个安慰。 姚媒婆轻松的说:猪先生,你放心。木夯没有事。圣人把她藏起来了。 猪先生连连点头:活着就好,活着就好。一边说着,眼泪成串的掉下来,他又回到了墙角,嘴里一个劲地嘀咕着:还是以前好,不信鬼,不信神。哪里有这么多事,还是以前好 猪先生哽咽的声音听得我都很难过。 姚媒婆讲这些话,一直讲到了中午,现在她终于说完了,沉沉的睡了过去。 我们走到屋子外面。打算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办。 第一百八十一章 拯救 文闯最关心的,当然是自己的奶奶。他问道士:我奶奶,还有没有救? 道士摇了摇头。 文闯不甘心,紧追不舍:当真一点办法没有? 道士神色黯然: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村长在一旁于心不忍,主动说:我们这有些解尸毒的灵草,要不然试试? 道士叹了口气:没用了。姚老太太死,不是因为尸毒发作,是身子被耗空了,油尽灯枯。 文闯垂着头,慢慢的哭出声音来。 他悄悄的向远处走了几步,确定姚媒婆听不到之后,开始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青爷向文闯的方向走了两步,终于还是站住了,没有跟过去。 王二忽然叹了口气,轻轻的说:实际上,还有一个办法。 我大喜:什么办法?怎么不说出来? 王二摇摇头:说不得。 我又是着急又是诧异:二大伯,你到底怎么回事啊,吞吞吐吐的,跟老娘们似我的话还没有说完,王二已经一脚踹过来了。 道士拦住我们两个: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干这个?二哥,你说的办法,是不是那个办法? 王二点点头:就是那个办法。 青爷豪爽的一挥手:咱们别卖关子了行吗?到底什么办法,说出来一块讨论一下,不行的话再说。 道士点点头,对青爷说:要想让姚媒婆不死,最好的办法是任由尸毒扩散,把她变成僵尸。 这一句话说出来,我们全都愣了。 王二接着说:姚媒婆变成僵尸之后,自然不用顾忌什么气虚血弱之类的事。只要服下圣人的药,也能维持神智,只不过 我呆在地上,心里已经明白了:只不过这个办法代价太大了。且不说圣人的药并不能彻底治好僵尸。万一哪一天,姚媒婆死了,就魂飞魄散,永世不能投胎。 旁边王二和道士还在讨论:姚媒婆活了这么大岁数,死了也不算坏事。 我摇摇头:二大伯,道士,你们错了,姚媒婆不能死。 这两个人看着我,一时间还没有明白过来。 我说:你们忘了王大胆的事了吗? 当年王大胆在自己家坟头上溜达,正好遇见毛疯子,顿时给吓得元气大伤,差点魂飞魄散,也由王大胆变成了王小胆。 王二听我这么一说,马上明白了。现在我们被僵尸包围,整个村子水泄不通。周围方圆几里之内,鬼魅不敢靠近。姚媒婆一旦由人变成鬼,恐怕当场就会被冲天的煞气冲击得魂飞魄散。 道士叹了口气:也只好这样了。他抬起头来,声音有些落寞的叫道:文闯,过来吧,我们想到办法了。 文闯本来蹲在地上呜咽,忽然听到道士这么说,连忙飞奔过来,这小子上半身急急忙忙往前赶,结果两条腿跟不上,身子向前一趔趄,倒在地上。不过,他浑不在意,弯着腰,没来得及站起身,就已经跑了过来。 我们看着他一脸殷切,真的不忍心把这件事告诉他。 道士用他一贯处变不惊的嗓音把事情说了。 文闯听了之后,身子有些发抖,一张脸变得苍白。 我盯着他的眼睛看,发现他的眼球根本没有聚焦。 他在思考,剧烈的思想斗争。 我们都看着他,忽然,大伙不约而同的意识到,让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拿主意,实在太残酷了。 青爷走过来,拍拍文闯的肩膀:去问问你奶奶。 文闯木愣愣看着青爷:我奶奶?她做事的时候,从来不是为了她自己,我担心 青爷摇摇头:没有谁能替别人做决定。你奶奶高兴就够了。 文闯茫然的被青爷拖到了屋子里面。 我们听见他轻轻地叫了一声:奶奶。 然后,屋子里面传来了姚媒婆的咳嗽声。 紧接着,是一连串的低语。 我们几个人在外面长吁短叹了一番。 我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被薄雾遮着,像是没有温度的圆盘。村子外面的密林阴森森的,从我这个方向看过去,总觉得那里黑乎乎的。 我问王二:咱们怎么办?就呆在这里和老魂耗着吗? 王二说:那个圣人不是要和咱们里应外合吗?咱们等着老魂再挑事吧,好好计划一下,把老魂给逼出来。 一向稳重的道士这次建议说:依我看,咱们就应该主动出击。鸡血,黑狗血,桃木楔,一寸寸的钉过去。而且,趁着天亮,把外面那片林子全都砍了。 王二摇摇头:那些树太粗大了,全部砍光的话,怎么也得十天半个月。况且,老魂还能控制僵尸,万一咱们正忙着呢,他忽然杀出来 村长忽然叫道:老魂能操纵僵尸? 大家都很奇怪:是啊,难道你不知道吗?刚才姚媒婆说的明明白白。 村长一叠声的大喊:来个人,快去看看凤凰,看看她怎么样了。 有人飞奔着跑走了。 村长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带着我们急匆匆向凤凰的住所走了。 在路上,我悄悄问王二:二大伯,你说,我爸会不会被老魂给控制住啊? 王二猛地顿住了脚步,高叫道:村长,你自己去吧,我们去看看王五。 然后,我们急匆匆向那口井走过去。 在路上,道士给我们吃定心丸:你们放心,你爸现在煞气冲天,想要控制他,恐怕不大容易。 王二急道:想控制他确实不大容易。但是,一旦控制住了,恐怕这整个村子都得遭殃。 我们还没有走到井边。就已经闻到周围的空气隐隐约约有些不对劲了。 道士和王二都如临大敌,掏出桃木剑,举在身前。 我拽住王二:你们这是要把我爸杀了吗? 王二擦擦额头上得汗:大侄子,你就别逗我了。咱们能自保就不错了。 说着,他又从工具包里掏出一把,递给我。 我想起来当年大战老祖宗的时候,桃木剑根本扎不进去。 现在我爸好像比老祖宗还要厉害几成,我恐怕今天要栽了。 我们三个已经走到井边了。我画在井盖上得镇尸符还在。不过,颜色已经变得很淡了。 井盖不断地晃动,下面像是开了锅一样,不断地冒出一团团的黑雾。我看见这个场面,登时吓得有点腿软。 王二努力的让自己保持镇定,他和道士都咬破了中指,在井盖上画镇尸符,井盖画满了,又延伸到四周。看他们的意思,要把整个院子画的密密麻麻。 我站子啊那里不知所措,咬破手指也想加入。王二满头大汗冲我说:快跑。 我愣了一下:怎么了?我爸还没出来,咱们就要逃跑了吗? 王二长长的喘了一口气,接着说:快跑,去吧文闯找来。五分钟,你们两个到不了的话,咱们全都得完蛋。 我一听这个,不敢怠慢,一路飞奔出去。 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礼貌了,我看见姚媒婆的小屋,来不及敲门,直接用肩膀撞了过去。 我大叫:文闯,快跟我走,出事了。 但是屋子里面根本没有人,静悄悄的。 我着急的破口大骂:姚媒婆病成那样,这几个人到处溜达个什么劲? 我从屋子里面钻出来,迎面走过来一个村民,我揪住他:人呢?姚媒婆呢?文闯呢? 那个村民一脸激动,指着一个方向说:去找找 去你麻痹。这小子居然是个结巴。我把他一脚踹翻,冲那个方向跑过去。一路跑一路扯着脖子大喊:文闯,快出来,出大事了,文闯。 终于,文闯从一个屋子里面钻了出来,疑惑的看着我:天下,怎么了?我奶奶正和凤凰 我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快跟我走,出事了。 正在这时候,惊天动地的一阵怒吼响了起来。 我心里一沉:完了,我爸出来了。 文闯显然也听到了这个声音:完了,村外的僵尸攻过来了。 我仔细的分辨了一下,没错,当真是村外的僵尸群吼,不是我爸的声音。 想到这里,我居然心中窃喜,拉着文闯的胳膊,一路飞奔。等我们两个迈步走到院子里的时候,我一叠声高叫:二大伯,人来了。 王二却大喊:别进来,站在门口。 我疑惑的向里面望。 看见水井周围画了一圈镇尸符。而王二和道士两个人,两只手按在井盖上,就好像黏在上面了一样。两个人不敢离开分毫。 王二看着我们两个,对我说:天下,文闯的镇尸符不如你画的好。而你的血不如文闯的惯用。现在,你用文闯的血画镇尸符。 我答应了一声,随手把文闯身上包扎好的伤口给扯破了。疼的文闯一个劲地吸冷气。 王二又吩咐道:你别乱画。围着这口井,远远地画一圈。圈子形成之后,再慢慢靠近。一定要让大圆套着小圆。慢慢来,千万不能急躁。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大乱 文闯在我身旁苦笑了一声:这得用多少血啊。 不过,抱怨归抱怨,我们两个人一秒钟都不敢耽搁。因为王二和道士满头大汗,身子在不住的发抖,看得出来,他们两个很痛苦,而且,我总觉得他们坚持不了多久。好像下一秒就要倒在那里。 一旦他们两个倒下,恐怕再无人克制我爸。到时候,不敢想象。 我收敛心神,从文闯身上蘸了点血,然后在地上画镇尸符。画完之后我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太阴了,引起了错觉,我总觉得这镇尸符隐隐泛着红光。 随着一圈镇尸符画好。王二和道士像是放松了不少。虽然身子仍然在止不住的发抖,但是两个人能完整的说话了。 然后,我和文闯开始画第二圈。 按照王二的意思,我们要一圈圈的逼近,逐步把僵尸封在里面。 我问王二,为什么不直接把镇尸符画在井盖上。 王二回答说,现在我爸非比寻常。即使画在井盖上恐怕也克制不住他。而且如果他意识到威胁,很可能直接冲出来。我们先冲最外圈画起,让他以为危险还远,温水煮青蛙慢慢推进,等他感受到威胁的时候,镇尸符已经结成了阵势。到时候,他就是想冲出来也难了。 我点点头:二大伯果然老谋深算。 转眼间,我和文闯已经画到了最后一圈。忽然,青爷在门外大喊:不好了,僵尸又来了。 王二急的大叫:站在门外,别进来。 但是青爷跑的很急,虽然听到了王二的话,但是已经收脚不住。文闯连忙起身,打算把她拦住。没想到,两人一块倒在地上。顿时,把地上的镇尸符蹭污了一块。 王二本来神色轻松,这时候一张脸都白了,岔了声的喊:大侄子,快补上。你们两个滚出去。 青爷和文闯从地上站起来。低着头就要往外走。 王二又补充了一句:文闯留下,青丫头走。 青爷站在那里,脸色铁青,强忍着怒气说:老魂的僵尸来了。 王二跳脚大骂:没看见老子忙着呢吗?麻痹的,僵尸来了找人顶上去啊。 青爷仰天长啸了一声,然后转身走了。 我蹲在地上,专心的补上那一圈镇尸符,就差最后一个的时候。忽然,那口井开始剧烈的震动起来。 道士低呼一声:不好,这井盖恐怕承受不住。 我惊慌失措的往那边望过去,王二一边在井盖上笔走龙蛇的画着,一边说:专心画你的,别管我。 于是我努力的镇定下来。在地上把最后一个镇尸符画完。 接下来,就轮到井盖了。 我和文闯急不可耐的走过去,又生怕步伐太大惊扰了我爸。 我向井盖上望了一眼,发现那里一滩滩的血渍。王二和道士居然流了这么多血。 我发愁的说:这么多血,怎么画啊。 王二催促道:你画你的,别废话。 我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从文闯身上蘸了点血。文闯的伤口被我捅来捅去,一直流血不止,现在他也有点站不住了。 我的手指接触到井盖的时候,能明显的感觉到它的震动,这震动的幅度正在加大,很细微,但是可以感觉到。 我尽量不去想井盖下面是什么。我闭上眼睛,默默的念叨:敕令,大将军到此。 我感觉到井盖慢慢的安定下来。 我睁开眼睛,看见井盖上面一个完完整整的镇尸符。王二和道士的血像是被镇尸符逼开了一样,远远地绕了一圈。 看起来,好像是一个印章。 王二和道士颓然坐倒在地上。 道士长舒一口气:没事了。 王二擦擦脸上的汗,疲惫的说:肯定没事了。 文闯终于也扑通一声,坐在在地,和王二道士靠在一块。他也需要休息一阵。 不过,文闯闭着眼睛,声音很细微的念叨着:师父,不好了,外面的僵尸攻过来了。 道士和王二像是刚刚想起来一样,他们两个挣扎着站起来:快点,扶着我过去看看。 我们四个人走到院子外面的时候,发现战况相当惨烈。 无论是有姓的村民,还是无姓的村民,无论男女,无论老幼。每个人都拿着武器,正在抵御着僵尸的疯狂进攻。 今天本来天就很阴,现在有是傍晚,太阳早早的落下去了。 那些僵尸有一整晚的时间,他们可以像潮汐冲击沙滩一样一遍一遍的洗刷我们,直到把我们清理干净。 在这一场大战中,我不断的看到青爷的身影,她还是用不惯桃木剑,手里拿着不知道谁的大刀,在最前面一个劲地劈砍。 砍到头,头必落。斩到腰,腰必折。 青爷一边砍杀,嘴里还在一个劲地大呼小叫,她的声音传得老远,我们听得一清二楚,喊的是:去你妈的王二,老子没有你照样可以对付僵尸。去你妈的 王二面色铁青。低声说了句:走。然后我们几个尽量快得向人群走去。 村子里的人已经倒下了不少。他们不是感染尸毒而死,是活生生被咬断喉咙,或者动脉,或者直接四分五裂。 现在村民只剩下薄薄的两层。大多是无姓人。那些战斗力不佳的有姓人总是最先战死。 村长站在后面,手里提着一把被血染得通红的桃木剑。他惆怅的望着一波波涌上来的僵尸,像是没有尽头的潮水。 姚家坟本来就比这个村子大太多。一个是平原上有名有姓的大村,一个是山沟里几十户人家形成的聚落。差距可想而知。 更何况,老魂不知道准备了多久。这么多僵尸,应该不止姚家坟得人。 村长惆怅的叹了一口气,听他的声音,已经视死如归了:我现在终于明白,当年的师妹为什么要把一个孩子留在山外,传授杀僵尸的方法。如果她不这么做,山外的僵尸得不到克制,早晚会威胁到山里。只可惜,她每一步都算到了,就是没有想到,有人居然会有意的操纵僵尸,攻打我们的村子。 王二说:村长,你别泄气,擒贼先擒王。现在你挑选两个身手极好的,冲出去。老魂肯定就在附近盯着,只要抓住了他。这些僵尸肯定就不攻自破了。 村长摇摇头:我们冲的出去吗? 王二指了指文闯:这孩子身上的血特殊,抹到你们身上,僵尸不敢动你。 文闯两只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青爷,丝毫没有注意到,我们在商量着给他放血。 村长接着质疑:老魂不傻,他肯定对我们有防备,我们能得手吗? 王二自信的笑了:放心,咱们有内应啊。 村长明白过来:哦,骡子。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虽然王二和道士很疲惫,不方便直接参与到战斗中去,但是他们两个的出现,还是鼓舞了村民。 谁都知道,他们两个是杀僵尸的专业人士。 王二对我说:这一趟肯定会遇到僵尸,一定要有一个会道术的人跟着去。我和道士都不方便,文闯也不行,等一会你去吧。放机灵点,千万别出什么事。 我答应了。 这时候,村长已经选好了人。 加上我一共三个。村长亲自上阵,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少年,看起来很瘦小,但是两眼放着精光。 村长可能是担心我们不信任少年,对我们说:这孩子年纪小,但是身手最好。老祖宗的功夫口耳相传,他学的最全。 之后,我们三个找了几件脏污不堪的衣服。抹上泥。这样装扮,倒不是为了躲避僵尸,而是为了防止被老魂发现。 随后,我们几个人把文闯刚刚包扎好的伤口重新拆开,那几片带着血的破布被我们几个瓜分了,然后揣在怀里。 我们试探着从僵尸堆里走出来。那些僵尸果然纷纷躲避,只不过,他们人数太多了,即使想躲开,也没有多大的空间。所以,老魂即使在远处盯着,应该也发现不了什么。 我们趁着夜色,摸黑上路了。 在路上,村长悄悄的问我:天下,你知不知道老魂在哪? 我摇摇头:我上哪知道去? 我们三个人只好漫无目的的瞎转。越往外面走,周围的僵尸也就越少。 很快,我们走到树林里面,这里更加安静了。 那少年轻轻的说:文闯的血真管用啊,要是咱们村的人,人人能带上一点。打败这些僵尸也不难啊。 村长叹了口气:那样非得把这孩子的血流干了不可。行了,先把今天的事做好再说吧。 我们三个人弯着腰,慢慢的向前走。 忽然,少年停住了脚步,对我们说:别走了,前面有人。 我们三个人蹲下来,躲在一颗大树后面。 前面果然有一个人,正坐在树下,不停地挠头。 这大半夜的,出现在这种地方,成是僵尸了。 我慢慢抽出怀里的桃木剑:怎么样,杀了他? 少年却犹犹豫豫的说:我好像认识这个人。 第一百八十三章 胎儿 我们三个人被派到村子外面,寻找老魂,然后伺机将他绑架。 村长的名字我已经知道了。叫做麒麟。我问少年:兄弟,你叫什么? 少年自豪的昂起头来:我叫苍狗。 我看见他这副自豪的模样,真不忍心嘲笑他:叫这个名字,有什么可自豪的? 但是我仍然伸出手去,说道:你好,我叫王天下。 苍狗没有和我握手,反而很有古风的抱了下拳。 互通姓名之后,我们就出发了,从村子里面一直走到林子里,始终没有发现老魂的踪迹。 正在左顾右盼的时候,我们发现,不远处的大树下,坐着一个人。今夜很黑,在这密林里面理应更黑,但是走进来之后,我发现我能够慢慢适应这里的黑暗,模模糊糊的,我能看见那里坐着一个人。 这个人正在拼命地挠头。 我用了拼命两个字。因为这小子挠头的速度极快,力度很大,看起来,的确是拼命了。 我本来抽出桃木剑,想一下扎过去,帮他止止痒,但是苍狗制止了我,他跟我说,他好像认识这个人。 我看了看村长。 村长冲我点点头:没错,这孩子的确是我们村的。我派出去找骡子的,后来,一直没有回来。 我们正说着,之前树下的小伙子忽然一下躺在地上。然后两只手开始不停地抓挠身上。速度飞快。离得老远,我似乎能听到刺啦刺啦,指甲划过皮肉的声音。 我疑惑道:这小子好像全身痒。长疹子了? 村长说:他被我派出去,这么多天没有回来,现在忽然出现在这里,而且在身上挠个不停,该不会是老魂搞的鬼吧。 我点点头:很有可能。 我们三个人兜了个大圈子,在密林里悄悄的绕到他的身后。然后慢慢的接近。 如果这个小伙当真被老魂抓住,派到这里来害我们的。那么过一会我们只能不客气了。 我摸了摸怀里的桃木剑。慢慢的凑了过去。 苍狗从地上捡了个土块,甩手向那小伙扔了过去。 小伙浑然不觉,仍然在身上挠个不停。 我们慢慢走到他身边。仔细观察了一会,发现周围好像也没有什么危险。 苍狗伸出手去,拍了拍小伙子的脑袋:哎,你没事吧? 那小伙子本来正在不停的抓挠,这时候忽然抓住了苍狗的手。猛地抬起头来。 我看见他的脸鲜血淋漓,上面横七竖,有不少的血口子。一双眼睛通红,死死地盯着苍狗,嘴里发出嘶哑的呻吟。 苍狗第一反应是抽身要走,但是他身子晃了一晃,终于还是没有走开。我看见他肩膀高耸,全身戒备。嘴里低声问了一句:你要说什么? 那地上的小伙嘀咕了一声。 看样子,的确是想说话。 我们静静的等着。忽然,他长大了嘴巴,我看见整条舌头在嘴里搅来搅去,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节:跑,快跑 苍狗把他的手甩掉,半蹲在地上:你别害怕,我们一会就来救你。 但是那小伙子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一样,仍然在大张着嘴巴,无声的呻吟着。 我拽了拽身前的苍狗:怎么走吧。 苍狗却一动不动,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的小伙子。 然后,我看见这小伙子的嘴巴里面好像不止有一条舌头,似乎还有其余的什么东西。正在搅动。 而小伙子之前嘶哑的喊声也变得更加模糊不清。纯粹成了毫无意义的,含糊无情的咆哮。 然后,我看见一个东西从他的嘴巴里伸出来。 我看见这东西,心脏不由得剧烈的跳了起来。是一只白白的手。虽然现在是晚上,但是白色仍然能够让我们看的清清楚楚。 这只手很小。是一只婴儿的手。不,比我们在乱葬岗见到的死婴更小。确切的说,它像是胎儿。 最重要的是,这只手仍然在动,它在小伙子的脸上乱摸。 我不自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小伙子躺在地上,整个人在轻微的抽搐,看样子,马上就死了。 但是他的嘴巴继续撑得很大,然后,我看见从他嘴巴里钻出来一个小小的头颅。 这场面有些太过于诡异,我咽了口吐沫,润了润发干的嗓子,甚至忘记了逃跑。 那胎儿从小伙子嘴里爬出来之后,小伙子就彻底的瘫倒在地,不再动弹了。 苍狗疑惑的问我:这是什么意思? 我一把拉住他:小心。 但是已经晚了。那胎儿忽然睁开眼睛,像一发炮弹一样,猛地向苍狗身上扑过去。 苍狗不愧是村子里面身手最好的,身子向后一仰,就地打滚躲了过去。 胎儿一击不中,三窜两窜,忽然消失不见了。 我和苍狗都惊魂未定。 互相望着彼此。 忽然,苍狗脸色大变:村长呢? 我们左右环顾,这里的确没有村长的身影。 刚才我们两个的注意力全都在那胎儿身上,根本不知道村长什么时候不见的。 苍狗叹了口气:想不到,刚刚出村就碰上这种事。现在村长也不见了,哎。咱们俩,能办成事吗? 我轻轻的说:老魂这个人阴损的很。咱们还是小心着点吧。 我和苍狗继续在林子里面走,然而,我们两个要到哪去,没有人知道。 自从从碰见那个胎儿之后,我始终没有办法定神,脑子里不停地盘旋着刚才的事。 小伙子的嘴巴里面,居然爬出来了一个胎儿,这个胎儿甚至还没有长成型,就开始攻击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且,村长又到哪去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可能是逃走了。难道,被抓走了? 我正在思绪纷飞,走在我旁边的苍狗忽然拽了我一下,示意我别走了。 我一脸紧张的问他:怎么了? 苍狗指着一个地方说:那里有光。 果然,那是很暗的一豆光芒,如果不是距离极近,我们根本看不到。 苍狗对我说:你猜,老魂会不会藏在那里? 我摇摇头:我跟老魂打了这么多交道,我敢肯定,他肯定不在那。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发现了一丝线索总比在林子里面漫无目的的寻找好得多。 我们两个悄悄的摸过去。 密林里面落满了枯枝和落叶,踩上去软软的,时不时有一根松脆的枯枝会被踩断,发出一声轻响。 我们两个走的很慢,尽量不发出声音。终于,接近了那一点亮光。 等我们蹲下来的时候,才发现好像是一个倒扣着的盆子,这灯光,是从盆子和泥土之间的缝隙漏出来的。 我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苍狗已经把盆子揭开了。 我想要阻止,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盆子下面是一只蜡烛,正在旺盛的燃烧着。 在黑暗的林子里面,这支蜡烛的亮光,简直可以说是耀眼。我们周围,瞬间被照亮了。 随着亮光大盛,我们周围的树上传来了一阵沙沙声。 我意识到不妙,伸手就要把蜡烛弄灭。然而,就是在这时候,一阵阴风朝我的后脖颈灌了进来。 我不敢怠慢,身子贴着地,猛地向旁边一滚。 我感觉到一个东西使劲撞在地上,就在距离我耳朵不远的地方。 如果我刚才稍微慢一点,中招的肯定是后脑勺。 我向旁边滚了两滚,再回头看时。发现一个小胎儿趴在地上,在烛光下看着我。 胎儿很小,但是睁着一双大眼,我甚至看见他未发育完全的嘴唇下面长了一排牙齿。 胎儿打量着我。我也打量着他。我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慢慢抽出了桃木剑。 不远处的苍狗忽然叫了我一声:天下,快帮忙。 我扭头向他看去,只见三四个胎儿正趴在他的身上,动作迅捷,藏在他的手掌抓挠不到的位置,眼看就要下嘴。 我心中大急,站起来就要向他跑步去。 不料,我刚刚直起腰来,就感觉有东西冲我面门上来了。 我想躲开,但是这一次没有那么幸运了。这东西死死地贴在我的脸上,紧紧地抓着我脸上的肉。 我鼻子里灌进去一股血腥味, 我知道,在我脸上的是刚才的胎儿,我不敢怠慢,伸手想把它撕下来。 但是他快速的逃开了,开始在我身上不停地游走。 我毛骨悚然,又没有办法抓到他。 这时候,只能采取一个办法了。我使劲躺在地上。然后不停地打滚。 滚了一阵,我感觉那东西已经不见了。 我慢慢的坐起来,上下摸了一遍。 我很确定,那个胎儿的确消失了。 周围又恢复了平静。蜡烛不知道什么时候灭了,林子里又恢复了黑暗。 我喘着粗气,侧着耳朵听了一会,没有听到苍狗的声音。 我轻轻叫了一声:苍狗? 苍狗没有回答我。 我心里暗叫不妙。这小子不会也失踪了吧。 我从地上爬起来,摸索着,把桃木剑举在身前。 我走到刚才苍狗挣扎的位置,那里什么也没有。 我有点害怕了。我站在原地开始不停地犹豫:我还要不要去找老魂? 现在我满脑子都是那几个恐怖的胎儿。我想起来他从小伙嘴巴里爬出来的情景,不由得一阵反胃。 并且,我开始杞人忧天的想到,会不会有一只胎儿,也从我的嘴里爬出来? 第一百八十四章 胎种 苍狗和村长都不见了。我一个人举着桃木剑在树林里晃来晃去。 我觉得事情有点不妙。老魂成是知道我们的意图了,不然话,我们怎么这么快就一败涂地? 不对,我们还没有一败涂地,因为还有我。不过,我自己一个人估计也撑不了多久。 这种情况下最好不好逞匹夫之勇,我还是溜回去,找几个人,再东山再起吧。 想到这里,我开始转身往回走。 树林里黑乎乎的,而树林外的村子则闪着火光。很好找。 我向着那片火光,慢慢的走过去。 现在树林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走着走着,不由得头皮发麻。因为我听见很多人的脚步声,跟在我身后。像是有一队人,排着队跟过来一样。 我猛地回头,身后什么也没有。然而,我听见树上的叶子哗啦哗啦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迅速的爬到树上,藏了起来。 我想起那些胎儿,不由得背上冒冷汗。 我缩了缩脖子,把桃木剑竖在身前,挑开眼前的树枝,轻轻地向前走。 忽然,我听到一声奸笑,就在我头顶上响起来。 这笑声距离太近了,我吓了一跳,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桃木剑循着笑声指了上去。 我静静地等着,那笑声却没有再出现。 我挪了挪脚,打算退到村子里面去。然而,那古怪的笑声又响起来了,这一次是连串的。在我头顶上盘旋个不停。 我听出来了,这笑声,好像是猫头鹰。 我盯着那棵树找了一会,忽然,扑棱一声,果然有个东西飞起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这只猫头鹰很熟悉。我仔细想了一会,忽然想起来,当初我们寻找青爷的魂魄的时候,在县城,也曾看见这样的一只猫头鹰。两次见到它都是晚上,恐怕它的样子我分不出来,但是这诡异的笑声,实在不可能认错。 难道说,这东西是老魂养得? 想到这里,我心里莫名的激动:看来,今晚上我注定要找到老魂了。 我死死地盯着猫头鹰,打算跟着它走。然而,猫头鹰一直在头头顶附近飞个不停,始终不走开。 我忽然惊恐的想:猫头鹰喜欢吃死人。难道,它在我身上闻到了什么? 刚刚想到这里。忽然,我的脚脖子一凉。 我心里一惊:终于来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动作,我手里的桃木剑冲脚腕挥了过去。一声脆响,好像砍断了什么东西。 我低下头摸了摸。两只断手仍然抓着我的脚腕。 我心里恶心的要死,使劲把他们拿了下来。 正当我弯着腰忙活的时候,我感觉有人在我后脖颈上打了一拳。我两眼冒金星,然后,就天旋地转的躺在地上了。 我脑子里最后的意识是:麻痹,地上真扎。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我不知道我在哪,好像是一间屋子。 我被绑在一面墙上。屋子中间是一团熊熊的火光。 靠近火光的地方是一张床,说它是床,实际上,是一块破木板搭起来的台子而已。 床上躺着一个人,看样子,好像是村长。而床边还站着一个人,看样子,正是老魂。 老魂手里拿着针线,正在仔细的把村长的肚皮缝上。 我看见火光下老魂的神情很奇怪,顿时不敢出声。眯着眼贴在墙上,尽力装作还没有睡醒的样子。 老魂在村长身上缝合了很久,村长始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终于,老魂满意的点了点头,走出去了。 我瞧瞧睁开眼,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除了我一直外,墙上居然密密麻麻的捆满了人。这些人中,大多数是怀了孕的女人,她们都一动不动的挂在墙上,不知道是死是活。 忽然,我听见有人轻轻地叫了我一声。 我一扭头,发现不远处捆着苍狗。 我惊喜又是难过。喜得是在这种吓人的地方居然能遇到一个认识的人,难过的是,我们三个全都被抓起来了,别说绑架老魂了,连我们自己的姓名恐怕都保不住了。 我问苍狗:这是怎么回事? 苍狗叹了口气:我在地上摔了一跤,然后从地下伸出两只手来,把我给拽下来了,咱们在地下呢。 我抬起下巴,冲村长咧咧嘴:他怎么回事? 苍狗的脸色变了变,然后很神秘的说:天下,我告诉你了,你可别害怕。你看看,村长有什么变化没有? 我朝村长看了看,他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好像,也没什么变化,我犹豫地说:除了有点胖。嗯,好像是比前两天胖了。 苍狗摇摇头:他不是胖了,他是肚子变大了。 我一看,可不是吗。村长的肚子鼓鼓的,看起来就像是,就像是怀了孕一样。 苍狗说:刚才我看见老魂把一团肉塞到村长的肚子里面了。估计是估计是咱们在树林里见到的东西。 我不由得毛骨悚然。 这时候,屋门被推开了。一个人悄悄的走了进来。 我连忙低头,假装昏迷不醒。然而,苍狗却叫道:骡子,是你? 骡子一脸贱笑:两位小兄弟,你们怎么被抓起来了?刚才有老魂的人看着我,我不方便出来,现在有一点时间,来跟你们打声招呼。我悄悄看了看他,果然,他的左手不见了。 我对骡子说:圣人,你让姚媒婆通风报信 我的话没有说完,因为我发现圣人根本没有看着我,他的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躺在床上的村长。 起初的那一副贱笑也不见了。他的脸色变得铁青。沮丧,愤怒,绝望,一下子全都涌现出来。 我隐隐约约,感到有些害怕。 圣人的声音变得很愤怒:谁干的? 苍狗说:老魂把一团肉塞到村长肚子里面了。 圣人握着拳,开始咆哮:王蛋,害我哥,他 我看见他全身发抖,转身就要冲出去。 这时候,一直躺在床上不动弹的村长抬了抬手,虚弱的叫道:骡子。 圣人猛地停下来,缓缓地扭头,看着村长,嘴唇哆哆嗦嗦。 村长却微笑着说:骡子,你多少年没有叫我哥了? 圣人慢慢的走过来,站在村长床边。 村长收敛笑容,叹了口气:骡子,别去找老魂,你现在这幅样子,也不是他的对手。 圣人忽然手忙脚乱的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纸包:哥,你快点把药吃了,不然来不及了。 村长却摇摇头:什么药? 圣人身手把村长的上衣撕开了,我们发现村长胸口上一片乌黑。 圣人全身瘫软,坐在地上,脑袋靠着床沿:哥,老魂让僵尸咬了你。你不吃我的药,过一会就会神志模糊,谁也不认得了。 村长想了想,张开嘴,把圣人的药吃下去了。然后,他慢慢伸出手,摸了摸圣人的脑袋:骡子,老魂想干什么?他打算怎么对付我? 圣人说:老魂想造一个文闯出来。 我一听这话,不由得大吃一惊:什么意思?他想造一个文闯? 圣人点点头说:老魂不知道从哪得到的消息,知道凤凰怀着文闯的时候被僵尸咬伤,所以文闯体内自然而然生出克制尸毒的东西。老魂想通过实验,制造出和文闯一样的孩子。 我目瞪口呆的指了指墙上绑着的孕妇:她们都是 圣人点点头:她们都是孕妇。被老魂绑来。身上种下尸毒。 我不由得闭上眼睛:好狠呐。 圣人接着说:但是他没有成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孩子还没有生下来,就死在这些孕妇肚子里了,无一例外。老魂分析了一番,认为是这些孩子太虚弱了。所以,他想到了我们村子里的人。 我点点头:凤凰是村子里的无姓人,天生的筋强骨壮,估计,老魂认为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条件。 圣人说:所以,老魂开始用无姓人做实验。只不过,村子里的孕妇太少了,而且,我们的身手很厉害,他也抓不到,于是退而求其次,开始用偶尔抓到的男人。 我脑子里回味着:男人?男人怎么用? 圣人指了指村长的肚子:找一个七月大的胎儿,把那一块整个剜下来,然后种在肚子里。 村长躺在床上叹了口气:他又失败了吧。我们在林子里面已经看到了。 圣人点点头:没错,他又失败了。这次胎儿没有死,但是直接中了尸毒。 圣人说:哥,你别着急,我现在帮你把胎儿取出来。 村长却摇了摇头,对圣人说:骡子,咱们不是约好了要里应外合,除掉老魂吗? 圣人点点头:是啊。 村长说:既然如此,你就不能动我,不然的话,就全都露馅了。 圣人呆在那里,一时间似乎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村长说:这个老魂,心术不正,而且,学会了操纵僵尸,一定要想办法把他除掉,不然的话,后患无穷。 圣人点了点头。看他的样子,简直要哭出来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暗算 我们三个被老魂抓住。我还算好的,基本上没有受到什么伤害。村长就惨了,肚子里面被老魂种进去了一个胎儿。 圣人本来想偷偷溜进来,和我们打声招呼,结果看见自己哥哥这副惨样。顿时就呼天抢地,恨不得马上找老魂拼命。 然而,圣人终于还是被村长给劝住了。 村长明白,老魂虽然功夫不如圣人,但是现在圣人断了一只手,毕竟有些不灵便,更何况,老魂人多势众,防守严密。手底下的僵尸有几千,一拥而上,圣人绝对不是对手。 圣人只好留下来,忍辱负重。 村长问圣人:听姚媒婆说,你被咬了? 圣人点了点头,满脸的痛苦:哥。 村长微微摆摆手:好好活着。这么些年,你一直自己找解药,可苦了你了。 圣人没有说话,但是我看见他的嘴角正在哆嗦。 村长说:老魂能控制僵尸,你没事吧? 圣人说:没事,老魂还不知道我也是僵尸,而且,我比姚家坟那些人要厉害得多,毕竟吃了这么多年药,老魂一时间还没办法控制我。 村长点了点头,然后,他微微笑了一下,看着圣人:兄弟,你被村里人叫了几十年骡子,委屈不? 圣人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村长叹了口气:现在还恨我吗? 圣人摇了摇头:早就不恨了,我现在,只想治病。 村长说:我当了麒麟,整个村子都听我的,你觉得我很风光实际上,我一举一动,都关系到村子的荣辱。兄弟,你可以从容治病,我却不行。与其等着肚子里的胎儿自己爬出来,丢人现眼,还不如现在死了。 圣人连忙说:哥,咱们两个想办法。你吃了我的药,即使尸变,也和正常人没有太大的区别。不用想着死。 村长摇摇头:我不能做僵尸。道理就不用我再讲了吧。我做了这一代的麒麟,一定要清清白白的。 圣人忽然点了点头。 圣人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右手开始哆哆嗦嗦的摸村长的脸。 村长低吼一声:别拖泥带水的。我知道你能做到,谁也看不出来。 圣人的眼泪忽然大滴大滴的流下来:我能做到,我能做到。然后,他的手指在村长脖子里面掐了一下。 随机,我看见村长的身子轻微的抽搐了一下,然后,软软的躺在床上,再也不动弹了。 我惊诧不已的问道:你杀了他? 圣人一下坐倒在地上,沉重的点了点头。 然后,他看着村长的尸体,轻轻的说:我们这个村子,几百年都和尸王拴在一起。大家对尸王又怕又恨,却又无可奈何。我们恨尸王,对僵尸也就极其的厌恶。如果不幸做了僵尸,那绝对是最丢人的事。他是村长,不可能带着尸毒还在世上生活。 我目瞪口呆得看着村长,他安详的躺在床上,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圣人接着说:如果老魂问起来,你们就说不知道怎么回事,村长忽然就睡死过去了。他绝对看不出来。 我们两个答应了。 这时候的圣人已经魂不守舍了。 我一方面是为了帮他转移悲伤,一方面也是出于担心,于是问他:圣人,你把木夯弄到哪去了? 圣人木愣愣回答了一声:哦,木夯啊,我把他藏在树上了。我住着的那棵树,你还记得吗?放心,有那只僵尸看着,木夯肯定没事。 我哪里放心的下,担忧的问:你的僵尸不会发起疯来,把木夯给吃了吧。 圣人盯着村长,缓缓地摇头,漫不经心的回答:放心,有铁链捆着。 忽然,苍狗说:骡子,你快走,我听见有人来了。 圣人在那像是傻了一样,木愣愣盯着村长。 苍狗着急的喊了他几声。他终于回过神来。抹了抹眼泪,冲我们说:你们放心,我一定想办法杀了老魂。 然后,他溜出去了。 圣人走了,我和苍狗不约而同的开始装晕。 果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有一个人走了进来。 我低着头,乍着耳朵,紧张的听这人的动静。 这里静悄悄的,过了很久,忽然,这人:咦?惊奇的低呼了一声。 听声音,是老魂没错。 然后,我感觉到他慢慢的向我走过来了。 我的心脏砰砰的跳,不由自主的,脸上开始发麻。我知道,这是因为太紧张了。 我告诉我自己:放松,放松。不然老魂看出端倪,就完蛋了。 然而,越是这样想,我越是紧张。 终于,老魂伸手一把抓住我的头发,把我的脑袋提了起来。 这时候再装晕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我开始假装很自然地醒过来。 老魂指着床上的村长问:他怎么回事? 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倒是旁边的苍狗答道:村长刚才在床上躺着,忽然身手在身边挠了两下,就死了。 苍狗回答的很坦然,老魂没有理由不信。 他嘴里不满道:就这么个身子骨,也配当村长?连一夜都没有挺过来。 停用他的语气,好像已经习以为常这种实验失败后的死亡了。 他伸手把我们两个从墙上解下来,然后一手一个,提在手里,开始往外面拖。 我现在对老魂恨到了骨头里。如果不是这小子,一切事情早就完美的解决了。 一路上我都在寻找机会偷袭他,但是实在没有可以下手的机会。 他实在太老奸巨猾了。 直到我们两个被老魂拖回地面,我们才发现,原来刚才我们在一个树洞里面,这树洞说白了只是入口,下面整个树根所在的位置都是空的。 老魂抓着我们两个一直往村子的方向走。 看着他肆无忌惮的样子,我忽然有一点惶恐:难道说,僵尸已经把村子打下来了?不然的话,老魂怎么敢轻易露面? 走到半路的时候,我们碰见了圣人。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悲伤之色。只不过,有几十个僵尸跟在他后面,看起来像是保护他,实际上,恐怕是在监视。 老魂冲圣人点点头,看起来很恭敬的说:圣人兄,咱们走吧。现在也差不多了,该是你登上村长之位的时候了。 圣人点了点头,表现得很殷切:那咱们快走吧。 这时候天还没有亮。我看见村子的方向一片昏暗,不再有火把的亮光。 我心里一紧:难道,村民都已经被杀死了吗?王二呢?文闯呢?还有猪先生 老魂带着我们走到村子里之后,左右望了望,看见街上尸横遍野,大部分是姚家坟得人,还有少数的有姓人。 那些尸体倒在地上,一路上一个方向铺过去了。 老魂毫不为意,踩在尸体上,软软的,向那个方向慢慢的走。好像脚下的是稻草,从来就不是活生生的人一样。 忽然,我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 我心中一喜:好像还有人活着。 老魂带着我们拐了个弯,然后,我一眼看见大批的僵尸,聚集在某个地方。 这里很熟悉,像是曾经关押着尸王的山洞。 而这些僵尸围着的,也正是这个山洞。 老魂抓着我们两个走过去。那些僵尸好像很畏惧老魂一样,纷纷让来一条通道。而对我和苍狗,就没那么客气来,总是伺机想咬伤一口。幸好,老魂并没有打算让他们得手。 等我们站到最前面的时候,我才发现,山洞里面有火光,而且在火光之下,隐隐约约有很多的人。 估计是村民实在抵抗不住,一路败退,躲到山洞里面来了。 老魂得意洋洋的抓着我和苍狗:王二,有财。你们两个就不要在这顽抗了。看见没有?你们派过去的人都被我给抓了。 王二和道士从里面探出头来,神色有些黯然的看着我。 我费力的扭头,看了看圣人,圣人冲我微微点了点头。 我的心放下来:看来,圣人已经准备要偷袭老魂了。 老魂这几天一直前呼后拥,操纵着僵尸保护自己。而圣人则被僵尸盯得死死地,根本没有机会下手。 但是现在是个例外。因为山洞前面很狭窄。只能站为数不多的人。老魂身边的僵尸纷纷退到了后面。 而且,现在他手里抓着我和苍狗,如果圣人暴起发难,他的行动要受到很大的限制。 王二自然知道我们的计划,开始假模假式的说:老魂,你不要执迷不悟了,你干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坏事,晚上能睡得着觉吗? 老魂冷哼一声:说那么多没用的做什么?你们要是有什么门道尽管使出来,如果没有招了,就早点投降。 这时候,我忽然觉得一阵疾风吹过,圣人已经蹿了上来,右手成拳,重重的向老魂身上打过去。 老魂背对着他,根本不可能躲开。 然而,老魂就像是提前知道圣人要暗算他一样,反手把苍狗挡在了身后。苍狗被绳子紧紧地捆着,根本动弹不得,只得闭上眼睛,打算承受圣人这一拳。 第一百八十六章 内应 圣人看见老魂居然用苍狗挡在身后,分明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 不由得脸色一变。 但是这时候反正已经出出手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圣人轻轻踹出一脚,想把苍狗踹飞,然后再直接对付老魂。 本来圣人的功夫远胜老魂,即使少了一只手,仍然可以胜他,只可惜,他顾忌着苍狗,这一脚踹得绵软无力。 老魂毫不迟疑,一松手,把我和苍狗扔在地上,随即转身。 在转身的同时,五指怒张,一下攥住圣人的脚腕。圣人脸色大变。还没等他有所反应。 老魂另一只手已经向他身上打了过去。 现在圣人只剩下一只脚和一只手了,万万不是老魂的对手。只能尽力的躲避,闪开要害部位。最后,这一拳打在了腰上。 圣人痛苦的一张脸都变成了红色,捂着腰慢慢的蹲了下去。 这时候我看见,一把短短的桃木剑,插在圣人的腰眼上。 这一场变故,让我们所有人都惊呆了。 老魂得意洋洋,看着瘫软在地的圣人:你小子是僵尸,以为我不知道?你才多大?敢在我面前弄鬼?嘿嘿,这下滋味好受了吧? 一边说着,他慢悠悠画了一张镇尸符,随手贴在圣人的脑门上。 这动作,这语气,真是嚣张至极。所有人都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而那些无姓人,除了愤怒之外,更多的还有吃惊:骡子居然是僵尸? 我躺在地上使劲的挣扎,可是从头到尾都被绳子绑着,实在没有办法动弹。 老魂得意洋洋,一脚把圣人踹翻,在他耳边轻轻的说:你不是每个月都要吃药吗?不把你的书交出来,我就把你的药断掉,让你也变得像那些没有意识的僵尸一样。除了吃,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圣人听到没有。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老魂拍拍手,直起腰来,对山洞里面喊:王二,还有后招没有? 山洞里面没有回音。只有火把在那里静静的烧着。 过了一会,才有人喊道:老魂,我们的村长哪去了? 老魂嘿嘿笑了一声:村长嘛,死了。 顿时,山洞里面一片怒骂声。 等怒骂稍歇,传来了道士的声音,他的声音要理智的多了: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偷袭你?而且知道圣人是我们的内应? 老魂轻蔑的一笑:这还不简单?你们有内应,我也有啊。就在你们中间 这一下,山洞里面一片哗然,人人自危,互相看过去,都觉得对方有点不对劲。 几秒钟之后,居然有人和王二吵起来了,非要说王二这帮人里面有内奸。 青爷是个火爆脾气,当场就要砍人。 眼看老魂一句话,就要挑起一场大战。 苍狗在地上大喊:你们别听老魂挑拨离间,根本没有什么内奸。 老魂一脚踹在苍狗脑袋上,冷笑道:要是没有我的内应,你们的计划,我怎么知道的一清二楚? 眼看山洞里面又要吵起来。 我忽然一道灵光闪过,大喊道:别吵了,是李有恨。把李有恨揪出来。 山洞里面果然慢慢安静下来。刚才生死关头,大家不免都有些急躁。这时候恢复了理智,想了想,果然是李有恨搞的鬼。 众人纷纷喊:李有恨呢? 过了一会,我听见猪先生说:李有恨好像还在屋子里面关着呢。没有跟着我们进来。 老魂一直静静的看这出好戏。这时候,冷冷一笑:你们也算不错了,知道躲到山洞里面,听说这个洞里面,曾经被画满了符咒,怪不得我的僵尸不敢冲进去。 老魂这话一出口,山洞里面又是一片骂声。 不过,骂声之外,更多的是得意。那意思是,看我们先祖多厉害,你进不来了吧? 老魂若有所思,又像是在挑衅:再厉害得符咒,总也有失效的一天。石块会塌下来,土里面会长草,恐怕,这山洞里面的符咒,已经弱的剩下不到一半了吧。 山洞里面的人反驳道:剩下不到一半又怎么样?你的僵尸还是不敢进来。 老魂点点头:没错,我的僵尸确实不敢进去。但是我听说,十几年前,尸王曾经从里面闯出来。虽然最后弄了个元气大伤,但是毕竟闯出来了。我猜,既然能出来,也就一定能进去吧。 山洞里面一片寂静,过了一会,有人冷漠的说:老魂,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尸王已经死了。 老魂居然痛快的点点头:我知道他已经死了,而且是被王五吃了。幸好是呗吃了啊,不然的话,控制一只尸王,还真是有点吃力。我现在要做个试验,看看王五是不是把尸王的煞气传承了下来,有能力走进山洞。 老魂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很轻佻。但是我能听出他的激动。 我费力的抬头,向山洞里面看了看。王二的脸在火光下隐隐约约闪现着。看不清楚是什么表情,但是我知道他子啊盯着外面,盯得死死地。 而道士正在和其余的人交头接耳。我看见山洞里面人影晃动,看来,他们正在准备着迎接一会的冲击。 结果,似乎已经注定了。 我爸会被老魂指挥着冲进山洞。然后和王二,以及无姓人厮杀。他虽然满身煞气,但是肯定寡不敌众,更何况,山洞里面到处都是镇尸符。我爸会被那些人杀死。 即使王二和道士肯手下留情。无姓人也未必肯。 等我爸和两派人马两败俱伤的时候,老魂多半会冲进去,收拾残局。 一切都已经注定了。我们必败无疑。不仅救不了我爸,还搭进去了一帮人。 我躺在地上,万念俱灰,连挣扎都懒得挣扎了,反正也挣脱不开,就算能挣脱开,又有什么用呢。 我能想到这一层,王二和道士自然也能想到。 没有任何预兆的,山洞里面忽然抢出来几道人影,全是无姓人中得好手,他们直奔老魂。 老魂早就料到了这一手,转身向尸群中逃过去。 老魂的速度的确不如无姓人快。但是毕竟隔着一段距离。等无姓人抢到近前的时候,老魂已经逃到群尸之中去了。 那些僵尸乱纷纷冲上来。无姓人不得不且战且退,向山洞中逃过去。 苍狗在地上高叫:救我救我。 山洞里面又冲出来两个人,打算趁老魂无暇顾及,把我们拖进去。 然而,僵尸像是潮水一样冲过来,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 无姓人走了,我和苍狗躺在地上,头顶上全是僵尸。 这些僵尸低头看看我们,然后张牙舞爪的打算扑下来。 苍狗眼看无姓人指望不上了,开始大叫:老魂,你的人质要被撕票了。 紧接着,我听见不远处想起一阵铃声。那些僵尸纷纷停住,慢慢的退了下去。 我扭头,看见老魂摇着铃铛走过来。对苍狗说:放心,一会还要用你们要挟这些混小子,我还舍不得让你们死。 这时候,远远地,我听见了一声怒吼。然后,一个人影飞快的逃了过来。 那些僵尸被老魂约束着,谁也不敢乱动。这个人得以飞奔到老魂身前,然后,扑通一声跪下,大叫一声:师父。 来人正是李有恨。 我看见李有恨跪在地上,虽然鼻青脸肿,身上伤痕满布。但是声音洪亮,身手矫健。根本没有半点重伤的样子。 山洞里面有人不满的说:猪先生真是妙手回春啊,明明一个半死的人给治的这么利索,还能给老魂通风报信了。 王二维护猪先生:他又不会功夫,哪能看得出来?李有恨装的太像了,你们又有谁看出来了? 大家都没有主意王二的话,因为刚才想起的一声怒吼并没有断绝。反而声音越来越大。渐渐地,朝我们过来了。 老魂满意的点点头,对李有恨说:放出来了? 李有恨满脸后怕:放出来了。师父,太厉害了,吓死我了,差点抓住我。 老魂点点头:厉害就对了。 说话的功夫,我忽然发现身后那些僵尸乱纷纷的开始骚动,渐渐地,居然远远地有想要逃跑地迹象。 老魂连忙摇动手中的铃铛,镇住群尸。 我忽然闻到一股辛辣之气,然后,耳边像是炸雷一样响起一声怒吼。 趴在我对面的苍狗面色苍白,真的吓得像是一条狗一样。 我抬头,看见我爸冲过来了。他的身子周围..弥漫着一团黑黄的气体,以至于他自己的面貌都有些模糊不清。 我连忙冲苍狗大喊:快把鼻子埋进土里,千万别吸这些气。 我的脸贴着地上的土,两只眼睛仍然忍不住瞟过去。 几天不见,我爸果然更加强大了。有的僵尸挡着他的路。他干脆两手一分,将那僵尸撕成了两半。 几秒钟之后,他窜到了老魂和李有恨身前。 僵尸至于人,犹如猫至于老鼠。天生的死敌。我爸扭头向老魂咬了过去。 老魂紧张的向后跳了一步,然后全神贯注的摇晃手中的铃铛。声音急促,犹如万马奔腾。 第一百八十七章 突变 我看见我爸满身煞气的冲过来的时候,说实话,真的要尿裤子了。 我对我爸的恐惧由来已久,每挨一次揍就多一分恐惧,直到今天,这种恐惧到了顶峰。我知道,今天被他撞上,是奔着命来的。 我瞬间被死亡的恐惧笼罩,躺在地上,顿时再也不敢挣扎。 幸好,我爸并没有注意到地上的我,他的目标是站着的老魂。 老魂看起来早有准备,以极快的速度向后跳了一步,然后摇动手里的铃铛。 铃声急促,像是在迅速的念叨着什么咒语。不过,渐渐地我听见这铃声之中有一点细微的杂音。 我睁开眼,看见老魂满脸通红,虽然紧闭着双眼,但是那紧张之色,暴漏无疑,看得出来,他并没有完全的把握控制住我爸。 我和老魂是死敌,我知道他现在绝对是生死关头,一旦控制失败,我爸肯定把他撕个粉碎。 现在我爸正在艰难的向老魂迈动一步,然后又退回来半步。我看不到我爸的脸,但是能够从这步子中感受到他的犹豫不决,好像在和这铃声作斗争。 我想到一个弄死老魂的绝佳计划。于是大声的喊:老魂,我爸要吃你了,两只手要卡住你的脖子了。 果然,老魂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同时,铃声越加的散乱。 我爸全身冒着煞气,向前逼近了一大步。 李有恨看出不对劲来,想走过来制止我,但是有我爸在中间阻挡,他不敢过来,只好向老魂喊:师父,别听他胡说,王五离你还远呢。 我大声的说:谁胡说了?我爸明明一抬手就能够到他。 实际上,我没有指望老魂会信我,但是怀疑这东西,只要洒下种子,几秒钟之内就会长成参天大树。 老魂虽然忍着不睁眼,但是他的铃声已经大大减弱,逐渐被我爸的吼声盖了过去。 我心中大喜,心想,老魂,这下你可死定了。 正在得意的时候,李有恨忽然说道:王天下,你以为,我们死了,你就能活了吗? 李有恨一番话让我吃了一惊:不错,我爸杀了老魂之后,下一个目标是不是我?肯定是。但是,如果任由老魂操纵我爸,那么 我脑袋里乱纷纷的,一时间摇摆不定。 谁知道,就趁着这时候,老魂迅速的调整心神,手里的铃铛上下翻飞,铃声急促,铿锵有力,虽然被我爸的声音团团包围,但是始终能从一团浊气之中冲出来,而且,渐渐地有凌驾于吼声之上的气势。 我心中一惊:难道老魂真要把我爸控制住了? 我爸这时候已经站在老魂几步开外的地方,吼声渐渐地低了下去。身上的煞气慢慢的收敛,有的地方,已经露出身体。 然后,老魂的铃声一变,我爸迅速的掉转身子,开始向山洞进发。 山洞里的人很紧张,他们大呼小叫,为首的几个人举起了桃木剑,看样子,是准备殊死一搏。 我爸走到山洞口,像是很畏惧那里一样,倒退了几步。 老魂摇动手里的铃铛,声音更加急促,像是在催促他。 我爸身上的煞气渐渐地又旺盛起来,终于一步步得向山洞走过去。 这时候,本来倒在山洞一侧的圣人居然慢慢的坐了起来。 我大喜:圣人没死,圣人快拦住我爸。 但是这话已经无异于痴人说meng了。 圣人虽然没死,但是已经伤的有些不利索,又怎么可能伤的了煞气冲天的我爸? 只见圣人慢慢抬起手,艰难的把头上的镇尸符撕了下来。 符咒掉了之后,他的动作灵活了一些。 老魂显然没有料到圣人居然还有余力撤掉符咒。不过,这时候已经没必要再和圣人纠缠了。 圣人撤掉符咒之后,就靠在山壁上喘气。 两只眼睛盯着一步三晃,犹犹豫豫走向山洞的我爸。 随后,圣人做了个让我吃惊的动作,他的右手抓住腰间的短剑,用力拔了出来。 一时间,我脑子里嗡的一声:怎么?他要用短剑杀了我爸吗? 然而,我又一次看错了。圣人倒转剑柄,剑尖指着自己的胸膛。一句话都没有说,手腕一翻,桃木剑深深的扎进去,然后,把一颗心挖了出来。 这颗心一出现,周围的煞气顿时又盛了一层。 我看见圣人的心黑的像是炭一样,里面的煞气正在疯狂的涌动出来。那种感觉,就像是他曾经把所有的煞气封在心脏里面,现在终于解放了一样。 紧接着,圣人从地上一跃而起,动作很快,犹如当年他没有受伤的时候一样。他一步跳到我爸面前。 我爸正在和铃声纠缠,在本能和老魂的催促中摇摆不定。完全没有注意到圣人已经近在眼前。 圣人没有废话,直接把一颗向我爸嘴里塞了进去。 我爸嘴巴里被人不明不白塞进去了东西,自然勃然大怒,挥拳就要打。但是他没有打着。 因为圣人把心脏塞进去之后,整个人就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再说我爸,吃了圣人的心脏之后。忽然呆立在地,再也不移动半分。任由老魂的铃声摇动的震天响,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忽然,我爸仰天长啸了一声。这一声惊天动地,连绵不绝。 我看见那些僵尸全都匍匐在地,像是跪拜一样,把脑袋伏的低低的,没有一个人敢抬起来。 忽然,我看见我爸身子周围的煞气慢慢的发生变化,由黑色迅速的变成紫色。 忽然,老魂的铃声停止了。我扭头看去,他面色苍白,嘴里嘀咕着:完了,完了,新的尸王。一边说着,他仓皇的想逃。 老魂身后是密密麻麻的僵尸,僵尸们都拜倒在地上,谁也不敢动弹,这时候老魂想走,就不得不从他们身上穿过。踉踉跄跄,速度慢了不少。 而我爸,已经迅速的追过来了。 我惊恐的发现,随着我爸的脚踩在地上,那里本来就长势不旺的草,迅速的枯萎变黑了。 眼看我爸已经过来,我咬着牙,拼命地扭动身体,向旁边滚了一滚。给我爸让出路来。 我的脸埋在土里。忽然听见耳边的地面一震。紧接着,半张脸一阵阵发烫,发麻。我觉得我的脸已经肿了。 幸好,我爸依然没有注意到我,他的目标是正在逃跑地老魂。 老魂这时候忽然明白过味来。这种情况下,最重要的不是逃跑,而是躺在地上装死,别吸引我爸的注意就对了。 然而,他现在明白这个道理已经晚了。 我爸赶到老魂身后,一拳打了出去。 老魂根本不敢回头,脚下发力,向前猛窜。我明明白白看见他挨了这一拳。但是他被打中之后仍然向前飞奔,看样子,是打算通过奔跑把这一拳的力道卸去。 他跑了十来步之后,忽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然后,我看见他两只手承载地上,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如同老魂当年丢下李有恨一样,这小子早就溜得无影无踪了。 眼看我爸又冲了上来,老魂从怀里掏出不知道多少张镇尸符,在身前摆成阵势,打算挡住我爸。 然而,我爸一步步迈过去,脚步只是缓了一缓,并没有被逼停。那些镇尸符被煞气逼得燃烧了起来。 老魂坐在阵后,忽然大喊一声,掏出一把精雕细琢的桃木剑。一口血喷在上面。 我看见那些血迅速的渗入到剑身里面,那些雕刻的花纹迅速变红,隐隐是镇尸符的模样。 然后,他举着这把剑向我爸扎过去。 我爸正在和地上的镇尸符纠缠,没有理会老魂地桃木剑。 木剑抵在我爸身上之后,一声轻响,居然扎进去了几寸。 我爸仰天一声怒吼,那柄剑啪的一声,从中间裂开。随机,老魂撤手。 我看见他的手掌就像是被炮药炸过一样。血肉模糊。 他完了,绝对难逃一死。 偏偏就在这时候,村子里面传来了一声鸡叫。 本来伏在地上的那些僵尸开始纷纷逃窜,向林子里面溜进去。 随后,东方发白。天,要亮了。 我爸吼了一声,,没有再理会老魂,转身速度的走了,只是几秒钟的工夫,就消失在密林之中。 老魂大难不死,没有敢再耽搁,开始仓皇的逃走。 躲在山洞里面目睹这一幕的村民纷纷涌出来,七个无姓人向老魂追去,剩下的把我和苍狗解开,然后,我们几个互相看着,人人一副劫后重生的样子。 王二问我:疼吗? 我不明所以:怎么了? 文闯看着我说:你的右半边脸和足球一般大了。村长家的井下面有不少灵草,我看,你还是赶快吃一点吧。 于是,我们开始往村子里面走,一面走,一面把这两天的事说了一遍。 村子里的情况显而易见,大伙抵不住僵尸的进攻,节节败退,关键时刻,有人想起来那个山洞,于是纷纷逃进去,一直困守。 而我和苍狗的经历,就复杂多了。 我问王二:我爸,是新的尸王了吗? 王二点点头:恐怕,要有大祸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不可一日无君 当初王二曾经对村长说,希望他们不要杀掉我爸,像当初守护尸王一样,守着我爸。 没想到,现在一语成谶。我爸真的变成了尸王。而且,看起来,比当初的尸王还要难以收服。 我默默地在路上走,不由得,心里涌出一股悲伤。刚才在生死关头,整个人被巨大的恐惧包围着,倒不觉得什么,现在,恐惧消散,其余的情绪渐渐流露了出来。 想不到我爸居然变成这样。变成一具没有意识的僵尸。我总是不由自主的回想之前的日子。虽然每天冒着挨打的风险,但是,那时候毕竟有个家。 想到家,我又不由得想到了我妈。我已经出来很久了,她一定很担心吧。我很想回去看看她,然而,我实在走不了。 道士长叹了一声:现在是白天,王五躲起来了。等到了晚上,恐怕就要开始大开杀戒了。 村子里现在群龙无首,那群老人们开会之后,决定把所有的青壮年派出去,寻找我爸,他们只有一个白天的时间。 我忍不住问了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我爸,还救得回来吗? 王二两手用力的搓了搓自己的脸颊:大侄子,咱们现在先别想着救你爸了。还是想着怎么解决他吧。 我听了这话,不由得脸色一变。胸口像是被大锤子撞了一下一样,一时间提不上气来:二大伯,你什么意思?不救我爸了吗? 道士拍了拍我的肩膀,也不知道是在叹息,还是在安慰我:如果当年的师妹还在的话,没准能把你爸重新关到山洞里面。或者,能帮咱们想到什么办法。 我听了这话,不由得默默垂下头去。 我们曾经计划着找师妹,但是那是计划着几个月,甚至几年去找的。现在我们只剩下一个白天,怎么可能找到师妹。 所有人都垂头丧气,我现在的心情,就像交了白卷,还奢望考第一。只不过因为成绩没有发出来,自欺欺人的抱着一丝希望,骗自己玩罢了。 猪先生拽了拽我,带着哭腔说:天下,那个圣人死了,我们家木夯怎么办? 我安慰他:你放心吧,圣人说了,木夯被他藏在那棵树上,咱们不是一块去过吗?放心,我保证把他救回来。 猪先生满脸感激:天下,我可全都指望你了。 村子里的人,一半去找我爸了,剩下的一半,正在收尸。 我找了一圈,没有看到文闯,问青爷:文闯呢? 青爷指了指村子里面:早就跑过去,找他奶奶了。 我们正在路上走,忽然,人群中一片哗然。我们回头看过去,只见村民团团围住了什么东西。 王二大喊:怎么回事? 有人回答道:有僵尸。凤凰和姚媒婆。 村长夫人一直疯疯癫癫往回走,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村长和凤凰的名字。忽然间听到有人喊凤凰,不由得扑上去:凤凰,我的凤凰。 我们连忙拉住她。凤凰现在是僵尸,太危险了。 王二冲我摆摆手:大侄子,你去给他们身上贴上镇尸符。 我答应了一声,接过黄纸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退回来:二大伯,那可是凤凰啊,我恐怕不行。 王二说:你放心去吧,你已经见过尸王了,还有什么僵尸可以担心的?就这份经历,能让你的镇尸符威力大增。再说了,现在太阳都快出来了。 我将信将疑的在黄纸上画了两道镇尸符。然后一步步走到人群中。 我发现凤凰和姚媒婆的精神并不是太好。似乎受了什么重创似得,她们并没有主动攻击别人,反而垂着头,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咆哮。 我心里奇怪,凤凰和姚媒婆明明在村子里面关着,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难道,尸群攻打村子的时候,把她们带过来的? 周围的村民拿着桃木剑,围成一圈,既不能后退,也不敢上前。 太阳马上就要出来了。姚媒婆和凤凰也越来越烦躁。 我知道不能再等了,上前一步,大着胆子把镇尸符贴了上去。 姚媒婆动作稍慢,镇尸符一下贴在她的脑门上,她慢慢的坐倒在地,不再动弹了。 而凤凰像是很畏惧一样,居然躲躲闪闪着要逃跑。 我一看这个架势,顿时信心大增。举着镇尸符赶上去。在村民的配合下,把她也制住了。 我刚刚做完这一切,文闯就飞奔过来了。 他跑的气喘吁吁,看见姚媒婆之后身手把她身上的镇尸符扯了下来。 我大急:你干什么? 文闯没有说话,反而从兜里掏出一个纸包,拣出一粒药丸,喂姚媒婆吃下去了。 姚媒婆本来凶相毕露,吃下药之后,连忙渐渐地恢复平和。过了一会,她睁开眼,对文闯说:太阳,快带我走。 我扭头,看见太阳已经露出头来了。连忙招呼那些村民,把凤凰和姚媒婆抬走了。 王二和道士远远地等着我们两个。 我问文闯:你这药,是圣人的药? 文闯点点头:从圣人身上搜出来的。僵尸攻过来之前,我奶奶已经不行了。我只能带她找凤凰,让凤凰要她一口,加速尸变。 我点点头,问前面的王二:这个药,给我爸吃,有用吗? 王二摇摇头:我看效果不大。 我诧异:为什么? 王二说:圣人剜出心脏的时候你没有看到吗?那颗心里面藏着都少煞气?虽然我不知道圣人的药是怎么炼成的,但是他的原理我能猜到了。他是用这些药把煞气全都封在心脏里面了。所以外边看起来和正常人一样。 我难过地说:我爸身上煞气太重,所以,心脏承受不了吗? 王二点点头:要想真正的治好僵尸,一定要把煞气祛除干净,封在心脏里面,只能缓解一时。怪不得圣人一直没有成功。 说起来圣人,我们把在老魂那里的事讲了一遍。 说道老魂打算利用胎儿,制造出一个类似于文闯的孩子时,众人都很吃惊。 尤其是文闯,不解的问道:他直接把我抓走不就行了?费这么大劲干嘛? 道士说:文闯啊,这个老魂野心可是不小,他不仅仅想拥有这种特殊的血,恐怕,还想弄明白这其中的原理。我总觉得,今天让他逃了,后患无穷。谁知道他会利用那些僵尸做出什么事来呢? 说到这里,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于是对王二说:圣人好像没有把他偷走的书交给老魂。现在他死了,那些书有可能和木夯放在一块。 王二点点头,说道:是个好事。但是看他一脸阴郁,根本没有半分高兴地样子。 我问他:你怎么了? 王二说:我在想,老魂费这么大劲,攻打这个村子,是为了什么呢?开始的时候,我觉得他是冲着尸王来的。但是你爸杀了尸王,他好像也没什么反应。如果是冲着那些书来的,他直接找圣人要不就行了? 王二这话,说的我们连连点头。都觉得老魂地目的有点奇怪。 道士分析道:他当时不顾一切的攻打山洞,莫非山洞里面还有什么秘密?不对,那..山洞咱们都已经找遍了,除了石头,什么都没有,能有什么秘密? 王二皱着眉头说:不是山洞,那就是山洞里面的人。可能老魂恨咱们几个恨得牙根痒痒一定要杀了我们才解恨。 道士摇摇头:老魂不是这种人,不可能因为个人恩怨坏了自己的大事。 王二已经有答案了:咱们几个几斤几两,咱们很清楚。老魂不可能为了我们大动干戈。如果不是我们,肯定是那些村民。我猜,那些村民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们,而这件事,和老魂关系重大。 王二忽然叫了我一声:天下。 我正在思考王二的话,被他叫了这一声,吓了一跳,问道:干嘛? 王二说:你们被老魂抓走的时候,他有没有逼问村长什么事? 我摇摇头:我醒过来的时候村长已经被种上胎儿了,之前的事,我没有看到。不过,苍狗好像醒的早一点,没准他知道。 我们正说着,忽然,村子里面有人大喊万岁。紧接着,四面方,散落在各个角落的村民都放下手里的活计。大声的呐喊起来。 我们几个人不明所以,瞪着眼,静静看着这些人的狂热。 等一波呐喊过去之后,我抓住一个村民,问道:你们怎么了?没事喊什么万岁? 村民说:怎么叫没事呢?新一代的麒麟产生了。 我惊道:村长?是谁? 村民指着一个站在高处的人:你自己看啊,老人们刚刚选出来的。 我望过去,惊奇的发现那个人竟然是苍狗,我指着他说:他这么年轻,就当村长? 那村民耸耸肩:没办法,老人们选出来的。再说了,我们这里他的功夫最厉害,其实他当村长,大家也没什么不服的。不过,你说他年轻,他确实年轻了点 第一百八十九章 善后 我们几个山外人,并不了解这个山村的习俗。然而,无论什么样的习俗。这个村子选出村长的速度也太快了。老村长尸骨未寒,新村长已经走马上任,而且,还这么年轻。 我拽住之前的村民,追问不舍:你们以前选村长,也是这么快吗? 村民摇摇头:那倒不是,一般的,要经过老人们确定资格,然后,再进行比武,谁的功夫最厉害,谁就当村长。一般情况下,这些都是在老村长活着的时候进行的。现在老村长忽然死了。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见。 村民说了几句话,似乎很忙碌的样子。转身走了。 道士看着不远处的老人们说:这几个老家伙绝对有问题,咱们得想办法问出来。 我们几个人慢慢的向老人们包抄过去。道士抬起手来,正要和他们打招呼,客气几句。远远地跑过来一个少年,向老人们说道:找到了,找到新尸王了。 我们几个全都凑过去,比村民还要着急:在哪? 少年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就在那边的树林里面。 于是,众人蜂拥而去。 我们跟在后面,道士告诉我们稍安勿躁,不要坏了事。我们全都点头答应了。 苍狗现在贵为村长,但是显然并没有多少人真的把他当做村长。村民真正听从的,还是那几个老人。 道士一直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皱着眉头,不知道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而我和王二,则一心想着我爸。我们急匆匆跟着那些村民乱走,渐渐地,居然走到了队首。 林子里面依然很阴暗。然而,这阴暗中,多了一股辛辣味。而且,越往前走,味道也就越浓重。 等再走了几步,我已经看见一处地面上,冒着黑紫色的雾气。雾气的周围躺着一具尸体,估计是某个不慎中招的村民。 显而易见,我爸就在地下。众人远远地把这一块围住。谁也不敢上前。然而,围住之后怎么做,却没有人知道。 有的人提议:要不然咱们把这里挖开,让太阳把尸王晒死。 很快就有人反驳道:这里这么多大树,太阳根本照不进来。等你把尸王挖出来,他还没有死,先要了你的命。 有人担心道:难道就这样埋着不管?白天是肯定没事,到了晚上呢?他自己钻出来,咱们还不是得死? 几个老人商议了一番,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说道:挖,大不了,咱们殊死一战。 老人们说挖的时候,大伙纷纷精神振奋。但是他提出殊死一战之后,看样子,有的人退缩了。 无论多么强大的村子,总有几个胆子小的,有的村民说:咱们为什么一定要把尸王挖出来呢?还要赔上自己的性命。要不然,咱们逃了吧。 这话很不负责任,但是有一部分人还是点了点头,看样子,想要附和。 那几个老人很生气,喝道:怎么?老村长死了,我们几个老头子的话不管用了吗? 刚才那几个村民不敢对付尸王,却有胆量和老人吵架:老村长死了自然有新村长,我们只听新村长的。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又集中在苍狗脸上。 苍狗虽然功夫不错,又少年老成。但是这种耍心眼的场面,到底是见得少了一点。当下就沉吟不语。 那几个村民得意洋洋,煽风点火:村长,你是不是也不满这几个老人的意思? 苍狗缓缓地摇了摇头。 但是那几个村民仍然不满意,教唆道:村长,你不用看他们年纪大,就处处让着他们。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总给他们面子,过两天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没准啊,胆大包天,又想另外找个人当村长呢。 前面的话倒无所谓,关键是后半句。这些话一出口,苍狗和老人们都勃然变色。 老人大怒:你们几个,想造反吗? 那些小伙子估计也是豁出去了,说道:怎么?你们几个被说中了,恼羞成怒吗? 眼看一场大战就要爆发,道士站出来做和事老:先别吵了,听我们几个说两句怎么样? 这两帮人各怀鬼胎,纷纷停了嘴。 道士说:你们几位的计划都不错,但是这计划中,难免还有些不完善的地方。我们的意思是,不如咱们从长计议,回去好好商量商量。然后再决定怎么办。 那些老人都以为道士有什么妙招,听见这么个意见之后,人人脸上露出失望之色,他们纷纷说道:我们倒是想从长计议,尸王等得了吗?除非你们能让他不钻出来。 道士居然点点头:没错,我们有办法镇住尸王。 道士的话不仅让村民们交头接耳,连我们都很诧异,甚至是王二都情不自禁看了道士一眼,满脸的疑惑。 道士冲王二悄悄摆了摆手,意思是让他稍安勿躁。 那些老人低声商议了一阵,对道士说:你这话当真? 道士点点头:当真。 那些老人虽然老了,但是办事毫不拖泥带水,挥了挥手:咱们走。 然后,他们带着一帮亲信回村了。 剩下苍狗,和五六个村民。这些村民凑过去,对苍狗说:麒麟大哥。 苍狗自从当了村长之后,名字也变成麒麟了。 显然,他还不太适应这个称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问道:怎么了? 那几个村民说:这些老人拿您不当回事,你看看,他们一走,还把这么多村民都带走了。多不给你面子?我们哥几个愿意跟着您一块混。就凭咱们这身手,去山外闯荡一番,怎么样? 说白了,这些人还是想逃跑。 苍狗看了他们一眼,冷冷的说:老祖宗有规矩,咱们山里人,绝对不允许到山外去。逃跑的事,就别再提了。你们要是真有心帮我,就积极点,把尸王解决了。 说完这话,苍狗看了我们几个一眼,说道:全仰仗你们了。然后,他也转身走了。 树林里只剩下我们几个。 我问道士:你真有把握镇住我爸? 道士苦笑一声:你看我像是有那个能耐的吗? 王二一把拉住道士:你干不了就别应承这件事啊。万一小五跑出来,这一村子人全得遭殃。 道士看着前面的雾气说:王二,凭咱们的功夫,想要镇住王五,那是无稽之谈,但是,咱们现在有一个白天的时间,不妨把各种手段都亮出来。 接下来,道士说了他的计划。 实际上,这计划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只不过,把所有克制僵尸的手段都用了一遍而已。 我们把周围清理干净,然后在地上画了一圈镇尸符。这镇尸符连缀成片,由桃木楔和鸡血组成。远远地看过去,倒也很壮观。 我们忙完这一切的时候,已经快要中午了。道士仍然不满意,沉吟着说:当初师妹在山洞中,用镇尸符克制住尸王。一来她的功力深厚,二来,山洞是封闭的,四面方都有符咒克制着尸王。咱们现在,还差头顶上。 头顶上是参天大树。我以为道士要把符咒刻到树上。不料,道士却摇了摇头,指着那片雾气说:盖一座镇妖塔,镇住这片地。 我摆摆手:您老人家别逗我,这地方怎么建镇妖塔?有砖吗?这里的人盖房子都用木头。 道士摇摇头:不一定要用砖,用木板就行。 按照道士的计划,我们把村子里的房子拆了两间,然后似模似样的搭起一座镇妖塔。 看着这座镇妖塔,我就想起来三只小猪的故事。王二的砖塔再破,好歹是砖的。这一座可好,干脆是木头的。 道士却不管这些,煞有介事的用鸡血在上面画镇尸符。从塔顶画到塔身,一直和地上的符咒连接成片。看上去,似乎有一张大网,把这里网起来了一样。 我问王二:现在,有几分把握了? 王二漫不经心的说:一半一半吧。 道士在树林中忙碌,过了一会,他冲我们摆了摆手:二哥,你带着天下去打探苍狗到底怎么回事。顺便,把文闯叫来,这里的事,交给我就行了。 王二点了点头,领着我走了。把青爷留下来,给道士打打下手。 我们两个回到村子里面,我问王二:都这时候了,咱们管人家有什么秘密呢。先把我爸管好了再说吧。 王二摇摇头:老魂怎么说也是和僵尸打交道的,他对这件事这么紧张,我总觉得,这个秘密没准和僵尸有关。再说了,你爸现在这个情况,也只能病急乱投医了。道士在树林里那一套,只挡得了一时,挡不了一世,我估计,能顶住一晚上就不错了。咱们赶快把秘密问出来,到时候实在不行,咱们就逃吧。 我诧异的看着王二:我爸呢?咱们逃了,我爸怎么办? 王二神色颓丧,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对我说:一会放机灵点,看我怎么说,你就跟着帮腔。 我点头答应了。 第一百九十章 秘密 我和王二走到苍狗的屋子门口的时候,隐隐约约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 我心想,人家在说事情,我们两个贸然进去,恐怕不太有礼貌吧。 然而,王二根本不管这个,伸手敲了敲门,不等里面有回应,随手推门进去了。 我无奈地跟在王二身后,听见他一边走进去一边热情的说:恭喜小兄弟当上村长啊,以后咱们可得叫你麒麟了嘿嘿嗯? 我听见王二本来热情的打招呼,声音忽然戛然而止,像是看见了什么令他奇怪的东西,于是连忙从他身后走出来。 这时候,我一眼发现屋子里面有两个人,除苍狗之外,还有文闯。 苍狗摆摆手:二大伯,你这话就见外了。你还是叫我苍狗吧,咱们又不是外人,叫苍狗听着亲切。 王二也不客气,当真叫道:苍狗啊,这个文闯怎么在这里? 他在问苍狗,但是两只眼睛看着文闯。很明显,他希望文闯回答他。 然而,文闯却看着我们两个,紧闭着嘴唇不说话。 苍狗说:我找文闯来商量点事。 我看他们的脸色,这事应该不试什么好事,于是好奇的问道:你找文闯有什么事? 苍狗犹豫了一下,挠挠头说:这件事告诉你们也没什么,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我既然当了村长,总得为村子里考虑一些事 我心中暗想,这小子官腔倒是学的挺快。 苍狗接着说:我考虑到,不论怎么说,文闯的奶奶,就是姚媒婆,怎么说也是一只僵尸,别管她有没有意识,在村子里面,总归有些不安全。 我诧异:怎么?你要杀了姚媒婆? 苍狗摆摆手:这倒不至于,我想啊,让文闯把姚媒婆带走。 文闯坐在一边,语气很生硬地说:不用你说,我也会带我奶奶走的。 苍狗点点头:这就好。那个什么姚二姐的尸体,我也帮你们装在棺材里面了。我劝你,还是早点走的好。不然,在这里闯出什么祸来,我也没办法偏袒你。 文闯强忍着怒气问:什么祸?能闯出什么祸来? 苍狗叹了口气,坐下来:文闯啊,我赶你走,你心里看我不顺眼,我知道。但是我也是为了你好,同时也是为了你奶奶好。你想想,骡子身上的药能吃几天?等药吃完了,难道任由姚媒婆疯下去?我要是你,我就赶快出村,找到骡子的药房 一番话说得文闯站起来:有道理,有道理,我现在就去。 王二连忙拦住他:这孩子,怎么风风火火的。就算要走,也得等咱们把小五制住了再走,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你快去树林里面,给你师父帮忙去。 文闯答应了一声,跑出去了。 苍狗看着王二,一脸热情的问:二大伯,你找我有什么事? 王二抬头看了看房顶:狗老弟啊。 苍狗答应:哎。 王二回头指了指我:我这大侄子叫王天下。从这名字你就能听出来,我们家小五啊,一心是想让他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苍狗这时候也被王二说得有点迷糊了,点点头:听得出来啊。 王二点点头:听得出来就好办了。这孩子啊,聪明是聪明,但是这个仕途上,总是不太顺,你看看,现在都上初中了,连个班长都没有当上。 我心说,进门的时候你吩咐我配合你。这他娘的让我怎么配合。你上这来聊闲篇来了吗? 苍狗自然也有我一样的感觉嘴上虽然没有说。但是两只眼睛开始乱瞟,显然是不耐烦了。 王二问苍狗:狗老弟,你愿意帮帮我这个大侄子吗? 苍狗随口答应:没问题。 王二高兴道:没问题就好办了。我看你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村长,在当官这一方面,肯定有什么过人之处,要不然,你给他讲讲,你是怎么当上村长的,让他学学? 苍狗蹭的一下站起来,满脸通红:你觉得我这村长当得不应该? 王二摆摆手:狗兄弟,我就随便说说,你怎么这么大脾气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心里有鬼呢。 我心中暗笑:王二可真够损的。 苍狗强压着怒火:我心里没鬼,我这村长当得心安理得。 王二点点头:既然心安理得,那你告诉我,他们为什么让你当村长? 苍狗想了想:是老村长临死的时候任命的。回来之后,我把老村长的话转述了一遍,那些老人就推举我当了。 王二嘿嘿笑了一声:恐怕,事实不是这样吧。 苍狗瞪着眼问:怎么不是这样? 王二摸着下巴说:我可听说,村长好像是让文闯当村长。你,只不过是负责转告一声而已。文闯是老村长的外孙,让他当,我觉得还不错。王二一边说这话,一边不住的看我。 我忽然明白过来,王二在制造一种假象,就是当初老村长立遗嘱,我也听到了的假象。 于是,我连忙配合王二,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好像一切都了然于胸的样子。 果然,苍狗有些慌了,不过,他仍然嘴硬:文闯是山外人,村长怎么可能让他当村长呢? 王二嘿嘿笑道:如果不是这样,你干嘛心急赶文闯走呢?如果我是你,我就等把小五制服之后,再卸磨杀驴。谁都知道文闯的血有多么重要,现在磨还没有拉完,你就想杀驴?正常人能干出这种事来?除非你觉得文闯是个威胁。 我心里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我二大伯简直是活诸葛啊。 苍狗这时候已经脸色苍白了。但是王二没有放过他,给他来了致命一击:况且,老村长立遗嘱的时候,我大侄子全都听见了。我们俩没有揭穿你,无非是互相留个面子,想和你交个朋友而已。 苍狗垂头丧气:没错,老村长是想让文闯继任,看不出来,他平时道貌岸然,实际上是个护犊子的主。但是文闯是一个山外人,身手也不怎么样。几个老人那里肯定通不过,于是,干脆我就取而代之了。哎?刚才你们说要和我交朋友,是不是能帮我保守秘密? 王二点点头:当然。不过,既然是朋友,有什么事,可不要再瞒着我们了。 苍狗像是下了很大决定一样,点了点头。 王二问:老村长肯定给了你什么信物吧,不然的话,老人们能轻易相信你? 苍狗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说道:你们答应我保守秘密,是真的吗? 我不屑的说:你真是多虑了,谁会稀罕你这个村长? 苍狗连连点头:也对。哎,实话跟你们说吧,村长倒是没有给我什么信物,但是告诉我一个秘密。是这个秘密,让我取得了老人们的信任。而且,也正是因为知道了这个秘密,我才敢把文闯赶走。不担心王五大开杀戒。 我一听,难道,村子里有什么办法克制我爸? 苍狗看了看我和王二,不放心的问:这个秘密,你们也能帮我守住,对吧? 王二着急道:废话,当然能,赶快说吧。 苍狗说:原来,在代代村长之间,一直流传着一句话。这句话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招惹山洞里的尸王。不过,万一它逃出来,为了避免生灵涂炭。就需要把它制服。这时候,只要把祖传的镇尸符请出来,就能把尸王镇住。 我恍然大悟:原来有克制尸王的办法啊。快把祖传的镇尸符拿出来吧,是师妹画的吗? 苍狗一脸茫然:可是,谁也不知道这镇尸符在哪啊?每一代村长都严令这句话不能随便泄露,只能历代村长知道。然而,村长们也是稀里糊涂,挨个往下面传这句话。 王二本来眉头紧皱,苦苦思索。忽然仰天哈哈大笑了两声,问苍狗:老村长有没有教你,见了那几个老人怎么说? 苍狗一拍大腿:对了,村长说,见了老人只要说老村长任命我当新村长,不用比武了,镇尸符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一个字都不用多,有这句话就行。 王二面带微笑:很显然,那几个老人知道镇尸符在哪。苍狗,带我们去找老人们。 苍狗着急了:你们不是答应我,镇尸符的秘密不说出去吗? 王二叹口气:现在尸王不是已经逃出来了吗?这张符,再不用恐怕就没机会再用了。 说着,我们已经走到了屋子外面。几个老人正坐在石头上晒太阳。 他们面前站着几个少年,正在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的报告:没有追上老魂,让那小子跑了。 老人怒道:你们这么快的脚步,追不上个山外人? 那几个少年满脸委屈:再有一刻钟,肯定能追上,但是咱们有规矩,不能出山啊。 老人叹了口气,摆摆手说:回去歇着吧。 少年走了,我们凑上去。 王二一脸神秘,像是地下党对暗号,弯着腰对老人说:我知道镇尸符的事。 第一百九十一章 巨符 这几个老人坐在街上,看起来像是在晒太阳。实际上,个个愁眉苦脸,看来,都在为我爸的事发愁。 王二冷不丁凑上去,对那些老头来了一句:我知道镇尸符的事。 这些老头个个跳起来,满脸通红,瞪着两只大眼,看着王二。 过了几秒钟发,他们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事似得,纷纷把矛头对准了苍狗:麒麟,你怎么回事?刚当上村长就开始胡闹了?村长临死前把这句话交代给你,你就到处乱说? 苍狗说到底,现在也是一村之长,现在在这些老头面前居然没有一点脾气。低着头,一言不发。 王二冷笑了两声,看着那些老人:几位,别着急啊。这算哪门子秘密,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几个人厌恶的摆摆手:你们这些山外人别多事,哪来的回哪去。 王二说:我们走了,谁帮这你们对付小五呢? 一听我爸的名字,这几个人更生气了:要不是你弟弟,我们能整天这么愁眉苦脸的吗? 我催促王二:别玩了,这时候都中午了,咱们快办正事吧。 王二咳嗽了一声,说:几位,我知道你们着急尸王的事。现在,我有一个办法,能够让你们彻底镇住尸王。 老人们大喜:什么办法? 王二说:告诉我们,那张镇尸符在哪里,我们不找到他,贴在尸王身上就成。 几个老人听了王二的话,忽然哈哈大笑。 王二被这一阵笑声高的不明所以。然而,那些老人始终笑个不停。 王二怒道:你们笑什么? 老人们笑声止住,脸上的神色变得很不屑:笑什么?笑你大白天说meng话。然后,他们向一个方向指了指:把镇尸符贴在僵尸身上?你怎么贴? 我们向远处看了看,发现他们所指的地方是一座青山。 王二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那几个老人郑重的说:你们仔细看看。 我使劲看那座山,尽量的分辨山上的草木,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现。 老人们在一旁指点:不要看那些树,往大的地方看。整体的看。 这时候,我渐渐发现了,这山凹凸不平,这树也凹凸不平。然而,在这坑坑洼洼之中,似乎有什么规矩。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整个眼睛中只剩下一座山。 然后,我发现山上出现一个巨大的镇尸符。从山顶垂下来,一直到半山腰。 老人们看着我们说:你们都看到了?这镇尸符是刻在山上的,几十丈的一道山沟就是一横,再有几十丈的山沟就是一竖。整张镇尸符通天彻地,你怎么贴在尸王身上? 这一下,王二也疑惑了。嘴里嘟嘟囔囔的说:这怎么可能呢?没有道理啊。 然后,他说了村长的遗言。 这些老人听了之后,纷纷猜测到:难道,真的有一张符在山上? 王二点点头:带我们去那里看看。 在路上,这几个老人给我们讲了他们所知道的事。 原来,这些老人和村长一样,都保守者一个秘密。 只不过,这秘密和村长的不同罢了。村长知道镇尸符的用处,却不知道镇尸符的位置。而老人们知道镇尸符的位置,却不知道它是干什么用的。 这两个秘密同样的代代相传。因为村子里几百年相安无事,所以一直没有断掉。 王二叹道:当年的师妹真是用心良苦啊。 我问王二:怎么这么说? 王二说:你想想。师妹留下这镇尸符是为了什么? 我说:不是已经说的明明白白了吗?镇尸符是为了防止有一天尸王逃出来,生灵涂炭,所以到时候把它镇住。 王二点点头:尸王是师妹的丈夫,她是唯恐村民知道了这件事,贸然把镇尸符拿出来,伤了尸王,所以,才把这个秘密分成两份。分别传下来。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用的。 我倒没有时间感叹师妹用心良苦,用情笃深。我担心的问王二:这镇尸符会伤了我爸? 王二苦笑一声:大侄子,你以为道士捉妖拿鬼就是走个形式吗?那可是真刀真枪的打斗。一不留神,就会被伤到,下手重了,就会给弄死。刀剑无眼,这有什么准呢? 我马上开始苦笑了,心里盘算着,一会万一真有人要对我爸不利,我一定要看情况,把他救下来。 王二拍了拍我的肩膀:大侄子,你放心吧,有我保着你爸,他死不了。 这时候,我们已经走到山脚下了。 不远处,就是关押着尸王的那个山洞。昨天一场大战的痕迹仍然在,洞口处的污血仍然没有清理干净。 我们匆匆望了一眼,谁都没有再看。 那晚上,无论是村民,还是姚家坟得人,都死了不少。那种记忆,想起来就会让人心惊肉跳。 几个老人带路,我们开始扶着小树向山上爬。 那些老人看起来很老了,但是体力依然很好。他们一边走,一边说:这山上有镇尸符的事,只有我们几个知道。原来,我们以为这镇尸符是为了镇守山洞里面的尸王。没想到,原来另有用处。只可惜,咱们之前从来没有认真研究过,这时候要用了,临时抱佛脚,不知道能不能参透。 说话的工夫,我已经看见一条宽阔的山沟。斜斜的铺在我们的头顶上。 老人说:咱们走吧,沿着这些山沟走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这山本来就不低,而且横七竖的山沟简直把路程增加了十倍不止。这一趟走下来,恐怕得走到天黑,而且,还不一定能找到我们想要地东西。 王二对那几个老人说:这山沟里面,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咱们可以直接去看看。如果大海捞针的找,恐怕 那几个老人一脸愁色:这座山有个镇守着尸王的山洞。所以,这山上也没什么人敢来,更别提爬这么高了,说实话,我们从来没有来过。 正说着,忽然,山脚下传来一个女人的喊声:凤凰,你要去哪啊,凤凰,你等等我。 王二奇道:凤凰?大白天的,僵尸能出来? 我对王二说:听声音,是村长夫人喊得,那个疯婆子,见谁都觉得是凤凰。咱们不用理他。 王二摇摇头:我总觉得不对劲,咱们得把她抓过来问问。 村长夫人的声音就在不远处。然而,隔着林子抓住她并不容易。 我和王二和这些无姓人的身手相比,实在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而几个老人又老态龙钟,即使身手好,恐怕也不是村长夫人的对手。 所以,苍狗这个新村长只好亲自出马,当了我们的打手。 苍狗在林子里面迅速的奔跑了一阵,片刻之后,我们就听见村长夫人大呼小叫地过来了。 几秒钟之后,我们看见苍狗抓着村长夫人的脖子,把她提了过来。 王二也不废话,劈头盖脸的问:凤凰哪去了? 村长夫人支支吾吾的说:就在这山上。 王二又问:凤凰怎么会来山上? 村长夫人两只眼睛左顾右盼,一副傻瓜要骗人的样子。不过,很快她低下头去,声音很小的说:上次你们捆住凤凰,要杀了她,我把她放跑了,现在你们又捆住了凤凰,我就再把她放跑。 王二身手捏住村长夫人的肩膀,可能因为激动,手劲有些大,村长夫人一直喊疼。 王二问道:现在有太阳,凤凰怎么敢出来? 村长夫人一脸的自豪:我们家凤凰从小就聪明,专门捡着树荫走,那里半点阳光也没有。 王二抓着村长夫人的手腕:哪里的树荫?从哪走的?快带我们去。 村长夫人摇头晃脑的向一个方向一指:就是那里。 我们沿着村长夫人指出来的方向看过去,发现那里有一片参天大树,长得极为茂盛,从山脚一直长到半山腰,看起来,就像是一条绿色的通道一样。 王二大为兴奋,叫道:就在那里。然后,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这一溜大树看起来很好看,真正走起来却发现很不容易。地上全是枯枝落叶,踩上去软绵绵的,一下陷到脚脖子里。而且,每次把脚从里面拔出来的时候,都会带出来一股臭气。 我们在这种路上走了一会。忽然,苍狗说:这条路,要走完了。 我们抬头看去,发现参天古木戛然而止,而我们脚下,又出现了一道宽广的山沟。 王二问村长夫人:凤凰就是从这里上来的? 村长夫人望了望身后的大树,点点头,满是委屈的说:凤凰就是从这里跑上来的,也不等我,肯定是找那个小伙子了 王二没有听她废话,看着脚下的山沟说:从这里开始,就再也没有能够遮挡阳光的东西了,所以,凤凰肯定是逃到这里来了。 说完这句话,他一纵身跳了下来去。 我目瞪口呆,看着将近十来米的距离,王二居然一跃而下。 他摔在地上,滚了两滚,然后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其余的人有样学样,纷纷跳了下去。 第一百九十二章 山隙 王二和那些村民直接跳到山沟里面去了。我站在上面,向下望了一眼,不由得眼晕,心想:这么深的地方,这要是跳下去,会不会摔断腿? 其他的人都已经站好了,抬头看着我。 王二不耐烦的催促:大侄子,你想什么呢?赶快跳下来啊。 我答应了一声,两只手抓着地,身子慢慢的向下滑。心里在慢慢的估算:我身高不到两米,这山沟大约高十米。我的脚离地大概有米。无论怎么算,这要是掉下去都有可能把守摔断。 于是我开始打退堂鼓,不如先爬上去,找一个稍微缓和点得坡,慢慢的留下来算了。 于是,我又开始努力的向上爬。 下面的王二彻底不耐烦了:大侄子,快点下来啊,有我接着你呢,你放心吧。 我心说:你算了吧,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你还接着?肯定把你砸个高位截瘫。 这时候,我忽然听到脑后生风。正不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忽然一阵剧痛从后脑勺传过来。 紧接着,我两眼发黑,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小。我心说:要糟糕了。 然后,我觉得一阵风从脚下吹过来,我的身子轻飘飘的。 随后,我觉得我拍在地上。整个人都麻了。 等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在王二背上。 我睁开眼第一句话,就是气冲冲的问:谁砸的我? 王二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听见我醒了,连忙把我放下来:醒了?自己走。 我悻悻然的从他背上跳下来,四处望了望。 我发现我们在山沟里面,这里长着很多低矮的树。这些树很普通,是我们中原地区最常见的槐树。 王二看着这些树说:怪不得她会跑到这里来。槐树有鬼气,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里阴森森的,有点发冷? 王二这么一说,我马上觉得周围的温度降了好几度。 几个老人问:难道,这些树是当年的师妹种的? 王二点点头说:成是。这整座山上都没有槐树,偏偏这山沟里面全都是。而且刚刚才那一排参天大树,看起来就好像是专门为僵尸造的一条路一样。不过,奇怪啊,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着急的问王二:二大伯,咱们还是快点找镇尸符吧。 王二正要回答我,忽然身边的村长夫人像是疯了一样窜出去,嘴里大叫着:凤凰,凤凰,妈来了。 王二挥了挥手:跟上。 我们全都跟上去。 山里的村民跑的很快,在槐树林里很快就远了,王二和我气喘吁吁跟在后面。 终于,前面的人停下来了。 我走过去,发现他们站在一道山缝前面。 这山缝很狭窄,是真正的一线天。正午已经过去,太阳偏西,这里一点阳光都见不到了。 村长夫人还在哭喊,想要冲进去,但是那些村民死死地抓着她,把她拦下来了。 王二向山缝里面看了一眼,奇怪的说道:凤凰呢?没看见人啊。怎么都停在这了? 那几个老人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对付僵尸,毕竟不如你利索,所以,想等着你,和你一块去。 王二一听这话,顿时得意洋洋,对我说:走,大侄子,咱们两个在前面。 我心里嘀咕:从来没见过趟雷还这么高兴地。 我和王二一人一把桃木剑,眼观六路,耳听方。一路走得左顾右盼。身后的村长夫人一直哭喊个不停,严重干扰我的思路。 忽然,王二手里的桃木剑一横,把众人拦下来了。然后,他回头对我们说:我看见凤凰了。随后,他用桃木剑指了指那个地方。 我们沿着他的手看过去,发现那里是山缝的最深处,隐隐约约蒸腾着一团白气。我们站在白气的外面,总感觉到一阵阴冷。就在这白气之中,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人影。应该,就是凤凰。 王二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举着桃木剑慢慢的挪了过去。 我紧随其后,弯着腰,像是鬼子进村。 接近了之后才发现,这一团白气比我们想象中要浓的多,范围也大得多。 我们进入到白气之中,眼前始终站着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影。但是走了几十步,始终没有走到人影跟前。 我有点踌躇了,拿桃木剑捅了捅王二的屁股:二大伯,咱们是不是遇见鬼打墙了? 王二不高兴的揉揉屁股:你小点劲。大侄子,你是不是吓傻了?这里有僵尸,什么鬼这么大胆子,在这里鬼打墙? 我想想也是,于是安心的跟着王二往里面走。 走了一会,我总觉得周围静悄悄的,不太正常。 我向后看了一眼,发现身后白茫茫的一片,那些村民并没有跟上来。 我连忙拿桃木剑扎了王二一下:二大伯,不好了,那些村民没有跟着咱们。 王二也着急了:这些人怎么回事?这么窄一条山缝都能走散了?快出去,找找他们。 于是我们两个后队变前队。我在前面走。王二在后面跟着我。 我往外面走了两步,渐渐地看见一个人影。心中大喜:你们怎么在这呢?我和我二大伯以为你们丢了呢。 但是这人影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并不回答我的问话。 我越看越疑惑:不对劲啊。这个人影,怎么像是凤凰?她不是在前面吗?怎么跑后边去了? 我连忙向后退了一步,对王二说:二大伯,这个人影怎么回事? 身后静悄悄的,没有人回答我。 我全身开始出冷汗,脑子里想:该不会,又剩下我一个人了吧? 我慢慢地回头,果然,身后空荡荡的,只剩下一阵阵的白气。 我心中暗暗叫苦:这里不是没有鬼吗?今天这是什么情况? 前面的人影依然没有动弹,我也没有胆量举着桃木剑扎过去。 我心里默默地想:好狗不挡路,我不跟畜生较劲。然后,我两只眼睛盯着她,一步步的向后退。 直到越走越远,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白雾当中。 我长舒了一口气,慢慢转过身来。刚走了没两步,我惊慌失措的发现,刚才的人影居然就在我前面。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不可能啊,刚才明明在身后。难道这地方是一个圆,我在这转了一圈不成?不对啊,如果这条路是圆形的,我刚才怎么进来的?鬼打墙,没错,肯定是鬼打墙。 我定了定神。大着胆子走过去。 我现在有桃木剑,我身手也不错,我还学过道术,我为什么要怕一个影子? 我给自己打气,眼睛丁中广核拿到影子看了一会,然后飞身冲了上去。 桃木剑被我举在身前,剑尖破空,带出了呜呜的风声。 近了,更近了。这个人影也越来越清晰。眼看我就要刺中她的时候。她忽然转过身来,直勾勾的看着我。 我一看见她的脸,顿时就怕了。 这人双目圆睁,脸色紫黑,一条舌头从嘴巴里面吐出来,长长的吊在下巴上。分明是个吊死鬼。更关键的是,我认识这个吊死鬼,她是李寡妇。 李寡妇狠狠地等着我,眼睛里面都是怨毒,我的腿不由得发软。慢慢的停了下来。眼睛还在看着她,心里已经想跑了。 我哆哆嗦嗦的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寡妇的声音很恶毒:你还要把我们家志学害成什么样子? 一边说着,她伸出两只手向我抓了过来。 我转身就逃,跑了两步,我忽然想到:我为什么要害怕她?这不正常啊,即使搁在以前,在王二家地下室大战的时候我也没有怕过李寡妇,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这些白雾有问题? 想到这里,我站定脚步,不再逃跑。脊背贴着身后的石头,静静的等待李寡妇,我心里给自己打气:麻痹的,她要是敢追过来,老子一剑把她扎穿。 虽然心里打定了主意,但是我依然有点紧张,握着桃木剑的手一直出汗。 我一直紧张得望着白雾深处,始终不见有人走过来。 我心里忐忑不安:难道李寡妇这么警觉,已经知道了我的打算? 我正要走过去看看。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一阵阴风从我耳朵旁边吹过去。就像有人在我脑后吹了一口气一样。 我顿时后脊背发凉:不好,身后有东西。 我刚要逃跑,忽然感觉脖子上发紧,像是被人勒住了一样。 我伸出两只手摸过去,似乎是一条绳子。我心里一紧:难道是李寡妇的上吊绳? 果然,身后传来李寡妇恶狠狠的声音:上次没有弄死你妈,这次换你了。 我被她勒得眼冒金星,两手发麻。手里的桃木剑摇摇欲坠。 我心里念叨:我的宝剑,你可不能掉下去,如果你掉下去了,我可就真要死在这里了。 然后,我强憋着一口气,把桃木剑提起来,倒转剑柄,使劲向身后扎过去。 轻轻地一声脆响,我感觉桃木剑扎在了石头上。然而,与此同时,脖子上的压力顿减,那根上吊绳,似乎消失不见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走失 当时我被李寡妇用绳索勒住脖子,不得已倒转桃木剑,向身后刺了一剑。也幸好是这么一剑,救了我一命。 脖子上的上吊绳瞬间消失。 我不敢在石头附近多呆,连忙走到空旷的地方,惊慌死错的左右环顾。 刚才背对着刺了一剑,我并没有看到李寡妇是什么情况。有没有被桃木剑刺死。 我在这里团团转,同时心里又想:李寡妇怎么会来这里?这里曾经关着尸王,现在又有凤凰,她怎么敢出现?这也太不同寻常了。 我使劲捏了我一把,很疼。应该不是在做meng。 我定了定身,大着胆子喊了一声:二大伯。 声音在雾气中显得有些发闷,但是它们传了出去,我没有听见任何回音。 总在这里呆着也不是办法,一旦天黑,事情更糟糕。 我开始沿着这条路向前走,一路上都留了记号。一边走,一边喊。 正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我看见前面站着一个人影。 我心里一哆嗦:又来了? 我想悄悄的退回去,但是那人影显然已经发现了我,冲我跑了过来。 我发现这个人奔跑的姿势有些别扭,像是被人捆着双手,与李寡妇的飘颇有不同。 我心想:难道,这里还有别的鬼? 转眼间,这人已经到了近前。 我一看,心里不由得苦笑一声。这人是王大胆。 我向后退了一步,嗓子有些发干。冲他打招呼:王大胆,你好啊。 王大胆怒目圆睁:王天下,我要 我一听话头不对,连忙举着桃木剑刺过去,打算先下手为强。 没想到,身子向前走到一半,忽然动弹不得。我只觉得像是被什么人拽住了一样。 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并没有人。 正在着急的时候,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在我耳边说:你是在找我吗? 我一哆嗦,使劲向后脑勺上看,这时候才发现,一只鬼正趴在我的背上。不是别人,居然是李有恨。 李有恨并没有出手,但是在我的背上冷笑个不停。我手脚发麻,身子发凉,行动不自觉的缓了下来。 前面的王大胆已经冲了过来,当年我被他抓住,折磨的不轻,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闪现。 我看他现在凶恶的样子,比当年也差不到哪去。这要是被他抓住了,恐怕就得死在这了。 然而,手里的桃木剑像是有千斤重,偏偏就提不起来。 眼看王大胆已经到了身前。我忽然急中生智,咬破了舌尖,一口血喷了出去。 王大胆见我被李有恨制住,以为我已经黔驴技穷,没想到,居然会从嘴里喷出一口血来。 这口血正好喷在他的脸上。 王大胆像是受了什么伤害一样,他痛苦着捂着脸,嚎叫着连连倒退。我看见他的手指缝里冒出白气来。 我身后的李有恨骂道:这点事都干不了?要你有什么用? 我趁着李有恨骂王大胆的工夫,终于把桃木剑提了起来,使劲向后扎。 然而,我只是做了一个动作而已。李有恨就从我背后逃开了。冷笑着说:你还想伤我? 然后,平地起来一阵旋风。刮得那些白气形成一个漩涡。 我正在思考怎么对付的时候。那边王大胆也化作一阵旋风,两面夹击,冲了过来。 我挥舞着桃木剑,尽量挡在身前。 眼前的风越来越大,我被刮得睁不开眼。这风刺骨的寒冷,冻得我直打哆嗦。 我心里暗暗的想:就凭这个冷劲,恐怕我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正在这时候,忽然,那两针旋风消失了。 很突然,一时间周围变得静悄悄的,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摸了摸我的脖子,生疼。看来,我被李寡妇勒住,绝对不是假的。 我叹了口气:我这捉鬼的功夫也太差了,回头一定要好好向王二请教一番,被鬼趴在后背,全身发凉怎么办。 正想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我听到一阵破空之声,这声音和刚才我举着桃木剑飞奔,剑尖嗡嗡作响的声音一样。 而且,这次的声音很明显是冲着我来的。 我心里一惊,连忙回头。 只见白气中闪现一个人影,正在飞快的奔过来,这人手里举着一把剑,正对着我的心口。 我不敢怠慢,向旁边跳了一步,避其锋芒,然后,也是一把剑刺了过去。 剑到中途,我发现这人居然是王二。 王二显然也没料到这个情况,连忙把剑收住:大侄子,原来是你啊。 我看着王二:二大伯。你不知道,刚才我碰见鬼了。你们都去哪了? 我把刚才的情况说了一遍。 王二拍拍我的肩膀:现在没事了。刚才我发现几支蜡烛。 然后,他从工具包里掏出来给我看。 我一眼就认出来,是阴烛。 我不由得诧异:有人在这里摆迷魂阵?是谁? 王二说:从你刚才遇见的鬼来看,应该是李有恨。不过,李有恨明明还活着,你怎么会看见他的魂魄呢?难道?他已经死了?这么说的话,摆阵的应该是老魂才对。可是,老魂已经逃到山外去了哎,真是想不明白。不过不用担心,今天我们这么多高手,无论是谁都不用怕。 我跟着王二往回走。路上,王二告诉我,本来我走在最前面,后来就越走越慢,渐渐地,就跟丢了。 他们找了我很久,都没有找到,还是苍狗眼尖,在几块隐蔽的石头后面找到了蜡烛。不然的话,我肯定被那几只鬼给玩死了。 我们走了两步之后,前面出现几个人影。 我看见村子里的老人,苍狗,村长夫人都在这里。还有凤凰,脑门上贴着一张镇尸符,盘腿坐在地上。 众人看见我回来了,并没有太多的客气,只是问了一声:回来了? 我点点头:回来了。 王二对他们说:这里有鬼,大家小心点。 村长夫人看着凤凰,满眼都是爱恋,她轻轻地问:凤凰啊,凤凰,你怎么也不爱动了?你是病了吗? 我对她说:凤凰被贴上镇尸符了,所以不动了。 村长夫人肯定的说:根本就不是,她到了这之后就不爱动了,不信你看。然后,她随手把镇尸符拽了下来。 这一下我们都慌了。在这种地方把凤凰放出来,谁知道她会干出什么事来。 我和王二飞奔着抢过去,已经准备画符了。 然而,村长夫人挡在凤凰身前,得意的对我们说:你们看,没有了符,凤凰还是不爱动。 这时候我们发现,凤凰果然没有动弹,只是坐在地上,身子不住的摇晃。 我问王二:你们在哪发现凤凰的? 王二指了指这里说:就是这,我们来的时候,她就坐在这里。我当时趁她不备,贴了一张镇尸符,当时我还得意最近功力大涨,一张符就能让凤凰动弹不得,现在才发现,原来是她自己不想动。 我想了想,对王二说:二大伯,我总觉得这里和那个土地庙有点像,阴森森的。 王二点点头。 这时候,那些老人开口了,他们缓缓地说:你们两个刚才不在的时候,我们四处看了看。发现一个地方可能有点问题,或者有点用。 王二跺跺脚:那还不赶快去? 这些村民领着我们,慢慢的向前走。 只不过十来步的距离,我看见山壁上有一个凹进去的人形,凿在石头上的人形,这个人站着,在胸口的位置,又雕刻着一章镇尸符。 我凑过去看了看,这石头不知道什么做的,看起来很坚硬。而那镇尸符,则分明有些锋利了。 王二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说:很明显,这个人形应该是僵尸,那张符镇住了他。 那些老人点了点头:而且,这个人是凹进去的,意思好像是,让咱们用一具僵尸把它填满。 村长夫人虽然疯疯癫癫,但是关系到自己女儿的事却又清楚的要命。 她大叫一声:你们要干什么?不许你们动我的凤凰。然后,她拉着凤凰就要走。 凤凰到了这里之后,变得懵懵懂懂,之前的满身煞气像是散尽了一样。被村长夫人这么一拉,居然踉踉跄跄的跟着往山下走。 我和王二眼见事情就要成功,哪里允许她走? 王二招呼了一声,那些村民左拉右扯把村长夫人拽住。而我和王二用桃木剑抵着凤凰的身子,逼着她连连倒退。 凤凰终于被我们惹怒了,冲我们嚎叫了一声。 马上,我感觉到一阵辛辣之气扑面而来。这情况,像极了当年凤凰在土地庙前的尸变。 当时我就在凤凰身边,一见这情况,马上画了在她身上画了一道镇尸符。凤凰的气焰瞬间降了下来。 王二抓住机会,抬脚向凤凰胸口上踹了过去,凤凰晃了晃,向后退了一步。王二不敢怠慢,紧跟着又是一脚。在一瞬间的工夫,有四五个大脚印印在了凤凰身上。 凤凰被踹得连连倒退,被桃木剑逼得不能上前。终于,退无可退,身子靠在石壁上,正好,陷在凹槽里面。 第一百九十四章 死尸 凤凰被我们按进凹槽里面,我看见她的身体正好嵌进山壁。随后,她开始仰天长嚎,声音惨得要命。 看得出来,凤凰很想逃走,但是很奇怪,她的身子就像是长在山壁上了一样,无论怎么挣扎,始终不能离开。 村长夫人又开始哭喊起来,使劲在那些老人之间挣扎。 忽然,我感觉脚下震动了一下。随后,眼前的山壁开始慢慢的分开。 王二目瞪口呆的看着凤凰:僵尸是开门的钥匙? 山壁从凹槽开始,裂成两半。凤凰的身子被山壁向两边拉扯着。看的出来,她很痛苦。 我不忍心看见文闯的妈妈被撕成两半,想冲上去把她拉回来。 王二拦住我:大侄子,如果你把它拽回来,有可能就没办法救你爸了。 我跺跺脚:如果有一天,文闯为了救凤凰,杀了我爸,我什么感觉? 王二一时间没有词了,但是他死死地拽着我,不让我过去。 这时候,一道人影闪过,村长夫人冲过去了,她使劲把凤凰从山壁上拉了下来。 王二叹了口气。没有再拦着村长夫人。 实际上,我们身后有五六个老人,还有个身手很好地苍狗。他们如果真的要拦着村长夫人,怎么会拦不住呢? 大概,凤凰的惨状,十个人看了就会于心不忍吧。 凤凰被村长夫人就下来之后,原本正在裂开的山壁猛然停止了。 凤凰兽性大发,身上的煞气达到了最顶点。她随口咬向了距离她最近的村长夫人。 村长夫人身手不错,想要躲开绝对没有问题。然而,她像是没有注意到凤凰的异动一样,一直慈祥的看着她的脸,流着泪说:凤凰,除了妈妈,其他的人都想害你 村长夫人说完这句话,忽然在吼了皱眉头,痛苦的闷哼了一声。凤凰已经咬在她的肩头。 我和王二已经跑到夫人身前,手忙脚乱把凤凰身上贴了七张镇尸符。 老人们从身上掏出灵草:我这有药,快吃。 夫人一直看着凤凰,对我们的忙碌无动于衷。 我们掰开村长夫人的嘴,把灵草喂下去,她也只是无意识地咀嚼而已。 王二看了看天:咱们走吧,已经不早了。 拿到凹槽附近全是血迹,是凤凰的后背被刺穿之后,流出来的。 现在那道人形凹槽已经裂开,我们侧着身子能够走进去。 我向里面望了一眼,那里面黑洞洞的,我不由得有些担忧:二大伯,里面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王二叹了口气:就算是再危险,咱们爷俩也得上啊。 我们找了些枯枝,点上火,权当是火把。 不料,这些火把一接近洞口,马上就熄灭了。 苍狗感叹了一声:好冷。 实际上我也感觉到了,洞口附近特别的阴冷,比洞外的那些白雾还要冷不少。 王二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两只阴烛来,点上了。 阴烛被阴风一吹,火光大盛。然后,他随手递给我一支。一边往里面走,一边说:这么阴森森的地方,靠阴烛照明,真是不要命了。 我被里面的冷风吹得全身冰凉。捂着蜡烛的手都好像要冻上了。王二现在又说这话,我不由得开始有点忐忑了。 我问王二:二大伯,你说凤凰明明在这里,为什么还有鬼敢出现呢? 王二说:有可能,这里的鬼气太重了,硬生生把僵尸的煞气盖下去了。 我问道:不是说那些鬼见了僵尸像是耗子见了猫一样吗?怎么还能把煞气盖下去? 王二说:大侄子啊,这鬼气虽然弱,但是架不住它多啊。要是一间屋子里有几百只老鼠,再厉害得猫也不敢走进去。 我们正说着,忽然眼前一黑。我以为蜡烛要灭了。低头一眼,手里的蜡烛仍然在剧烈的燃烧着,没有任何要熄灭的迹象。 王二的声音在我身前悠悠的:这里不小啊。 这时候我发现,这座山的山腹是空的,里面不知道有多大的空间,我们一说话,远远地会传来回音。 刚才正是因为这里太大了,烛光照过去,没办法照到石壁,所以看起来火光像是暗下去了一样。 王二回头对我说:你们现在这里等着,有什么不对劲就先跑,我过去看看。 王二的脸在烛光下显得有些苍白。 我们谁也没有阻拦,虽然我很担心,但是我知道,在这种地方,如果贸贸然全都进去,万一有什么危险,就连个接应的人都没有了。 王二端着蜡烛,越走越远,渐渐地,远处只剩下了一个光点。这灯光越来越小,但是始终亮着,像是天上孤独的星星一样。 我死死的盯着那一豆灯光,甚至连喘气都不敢,像是担心把它吹灭了。 忽然,那灯光晃了晃。我的心一抽,幸好,灯光始终亮着。 我的手已经麻了,被手里的阴烛冻得有些发麻,于是我弯下腰,把手里的蜡烛放在地上。 然而,等我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远处的光点已经不见了。我咽了口吐沫,生怕是自己看错了,我使劲的向远方看。然而,却什么也找不到。 眼前只有黑暗,我的眼珠快要瞪出来了。 我着急的回头,看着身后的人:蜡烛什么时候灭的? 他们看都一脸疑惑的看着远方,对我说:就在你弯腰的时候,忽然就灭了。 我心里暗暗叫苦:难道是出事了? 我向远方叫了两声,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在山壁中来回飘荡。然而,王二并没有回答我。 我把腰间的桃木剑举起来,回头说:我要去救他。 当初在外面的时候,或许是被那些阴冷的白雾侵扰,我的胆子很小被一条影子就吓得狂奔。 然而,真正到了这里。我反而打算主动冲过去,实际上,不是因为我的胆子大了。是因为责任。王二是我的二大伯,我不去救他,他只能死,我不能看着他死掉。 我对苍狗说:你来帮我。 苍狗没有推辞,捡起地上的蜡烛,跟在我身后。 然后,我们两个向黑暗中走去。 我们离开洞口之后,耳朵里开始出现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然而,仔细听的时候,声音却不见了。 这次我长了个心眼,我对苍狗说:你在前面走,我跟在你身后,免得你又不见了,让我一个人好找。 苍狗无奈的点点头,站在我身前:我身后还算可以,但是鬼神僵尸什么的,我可对付不来。一会真有什么状况,你可要放机灵点。 我点头答应了。 随着我们两个一步步的走过去,我发现周围开始若有若现的出现很多人。这些人被烛光一照,就露出残缺不全的身体,他们个个全身血污,愁眉苦脸。一双眼睛渴望的盯着我们。 苍狗显然已经注意到这个情况了,对我说:王天下,你有办法对付这些人吗? 我有个屁的办法,但是我对他说:放心吧,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没想到,我这吹牛的话刚刚说出来,周围那些飘荡的鬼魂忽然齐刷刷看着我。个别的,眼睛里露出不屑,个别的,已经喷出怒火来了。 我心里暗叫不好。这要是打起来,我肯定不是对手啊。 我把我知道的捉鬼知识全都想了一遍,然后,咬破食指,把血抹在了桃木剑上。 正在胡闹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了王二的一声大叫。我和苍狗连忙循声跑过去。那些鬼魂并没有打算放弃,一直围着我们两个。 我一边跑一边紧张的喊:二大伯,你在哪?二大伯? 王二大叫了一声之后像是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他的声音。 忽然,我的脚踢到了什么东西,差点绊我一跤,我拿着蜡烛向地上照了照。这一看不要紧,顿时头皮发麻,整个人都吓呆了。 死尸,无数的死尸,从脚下一直向前铺过去,,凡事烛光能照到的地方,全都是它们的身影。断肢残臂,血肉模糊。 他们是什么时候死的?这里为什么又会有这么多死人? 怪不得这里阴气如此之重,这么多死人堆在这,这么多冤魂逃不出去。没有阴气才怪。 我和苍狗端着蜡烛继续向前走,一边走一边叫王二的名字。 脚下的那些尸体软绵绵的,踩上去脚底打滑。 忽然,我感觉有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我的脚脖子。我下的一哆嗦,右手的桃木剑随手挥了过去。 然后,我听见一个嘶哑的声音从地下传过来:别砍,是我。 这声音很难听,但是我能勉强分辨出来,是王二。 我连忙举着蜡烛向下照了照。果然,王二从地上坐了起来。 我看见他脸上阴晴不定,神色飘忽。不由得问道:二大伯,你这是怎么了? 王二急匆匆地说:出去再说,出去再说。 然后,他一把夺过我手里的蜡烛,疾步向外走去。 我看见他身上好像没有伤。不过,那柄桃木剑只剩下一半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决战 本来我以为王二被什么鬼魅抓住了,或者出了什么事。所以心急火燎的赶过来。 没想到,他好端端的,身上一点伤都没有。而且,居然在死人堆里装死。 我觉得王二有点不对劲:二大伯,到底怎么了?刚才我听见你大叫一声。 王二头也不回的往外面跑,一边用桃木剑像是赶苍蝇似得把周围的孤魂野鬼赶开,对于我的询问,他只是敷衍的说:出去再说,咱们赶快走。 我们只好跟着他往外面跑。 远远地,我们看见那几个老人,他们仍然带在入口处等着我们。 王二挥手:快走。 几个老人拽了拽村长夫人:咱们走吧。 村长夫人居然摇了摇头:我们不走了,出去了,你们全都欺负我的凤凰,我要和凤凰住在这里。 王二看了村长夫人一眼,郑重的说:这里鬼气阴森,阴气很重,你们两个呆在这里,没有什么好处。 村长夫人始终不肯走。 王二和几个老人又是劝,又是拽。村长夫人始终不从,到最后,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哭喊自己守寡,女人染上尸毒,等等。听她的话,怎么也不像是疯子能够说出来的。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最后王二摆了摆手:算了,咱们走吧。然后,他侧身从缝隙里面挤了出来。 我跟在后面,问王二:这山洞里面又黑又冷,村长夫人就算是疯了,干嘛要呆在这里? 王二的脸上阴晴不定,像是没有听见我在说什么一样,过了一会,他跟我说:可能,她想利用这里的阴气,把凤凰给救回来吧。你还记得吗?咱们当初在土地庙发现凤凰的时候 我点了点头,不由的疑惑:村长夫人,这到底是疯了还是没疯呢? 王二叹了口气:谁知道呢?不过,她的做法也未尝不可,把她们两个留在外面,恐怕也好不到哪去。 我想了想说:等我们找到解药了,回来把他们两个也救出来。 王二嘿嘿笑了两声,并没有说话。 苍狗和那些老人已经出来了,村长夫人和凤凰果然没有跟着。 王二摆摆手:咱们快走吧。 我对王二说:之前不知道是李有恨还是谁,在这里摆迷魂阵,咱们不防着点?万一这人在背后使阴招,咱们可得不到什么好处。 王二闭着眼睛,站在那里想了一会,忽然睁开眼睛说:不用管,对付得了,咱们干正事要紧。 然后,我们大踏步走到那一团白雾中去。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跟在王二身后,我总觉得很安全。我们从山沟里面爬上来的时候,忽然觉得脚下有点轻微的晃动。 苍狗看着我们来的方向说:那道门,应该已经关上了。 我们几个人从山上回村,刚刚走到村子里面,就听见文闯在大呼小叫得喊我的名字。我答应了一声,从山上的草丛里走出来。 文闯满头大汗,跑到我身前,面色焦急的说:不好了,我师父要烧了你爸。 我本来要告诉他凤凰的事,忽然听见他这么说,顿时大惊失色,问道:什么意思?你师父疯了? 文闯拉着我往村子外面跑:我哪知道啊,你们让我去给我师父帮忙,到了那里我看见到处都是鸡血写的镇尸符。然后,我师父就让我提油。 我有点不明白:提油? 文闯点点头:他把各家各户的油都收集来了,装在水桶里让我提着。然后往树上刷,也往那座镇妖塔上刷。我一看这架势,分明是要把你爸烧了啊,于是连忙找个借口溜回来,满世界的找你们。 我感激的对文闯说:真是好哥们。 文闯一边跑一边问我:你们干嘛去了? 我挠挠头:我们干嘛去了?找镇尸符去了。对了,顺便把你妈关到山里面去了。 文闯一听这话马上站住脚,瞪着我:你们干嘛了? 我摆摆手:文闯啊,你听我解释,事情是这样的,这个有个大山洞,然后村长夫人,也就是你姥姥,还有你妈,想呆在里面,不想出来,所以我们就把她们留在那里了。 文闯听得一头雾水,拉住我: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王二和苍狗几个人已经向村外跑去了。他们绝对有能力制止道士。 于是我放心下来,原原本本把事情讲过向文闯讲了一遍。 文闯听完后沉迷不语,过了一会,他自言自语的说:呆在里..面也好,里面安全,就是太黑了,那么多鬼哎。 我们两个互相感慨身世,又互相鼓励,像两个积极向上的大好青年。红日已经西斜,把我们两个的影子拉的老长。 等我们走到树林里的时候,发现这里气氛有些不对。 道士和王二,看起来像是在对峙。 王二质问道士:你真的要一把火把这里烧光? 道士理直气壮的说:二哥,你别傻了。这下面全都是僵尸,还有一个钟头,天就会黑,到时候他们从树林里涌进村子里,我们全都得死。现在只有听我的,咱们分别站在林子周围,等他们钻出来之后,把这里一把火烧了,永绝后患。 王二淡淡的说:这么说来,你今天忙活这些镇尸符,全身都是为了掩人耳目?让我放松警惕? 道士摇摇头:我还不至于这么有心计。这些镇尸符,能挡住僵尸多久我不知道,但是至少能暂时把他们困在树林里面,这样,咱们烧得时候,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王二淡淡地说:现在不用了,我能制住这些僵尸。 道士根本不相信:你别骗我了,你那两下子和我也差不多。你能打的败尸王? 道士话音未落,我忽然感觉身边一阵风。然后,一个灰色的人影窜出去。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道士已经被王二高高地举起来。他的四肢在努力的挣扎,又是惊讶又是尴尬,别提多滑稽了。 王二依然淡淡地说:你现在觉得,我能打败尸王了吗? 道士只是咬着牙说:把我放下来。 王二随手一抛,把道士向一棵树上扔过去。这一扔举重若轻,速度很快,这要是别人,非得撞个头破血流不可。然而,道士毕竟不是吃素的,在一秒钟的时间里调转身形,两脚在树干上一蹬,然后轻轻巧巧落在地上。 这一手引得人群中一阵喝彩。然而,也不知道这喝彩是送给道士,还是王二。 道士一步步走过来,看着王二说:难道,你之前是深藏不漏? 王二苦笑一声:当然不是,老弟,等这里的事完了,我好好给你讲讲。现在趁天还没黑,跟着我,把尸王找出来。 王二的实力大家已经见到了。不由自主的跟着他往里面走。 道士疑惑的站在那里,半天不见动弹。然后,他拉住我:天下,你二大伯怎么回事? 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啊,好像突然之间厉害了不少。 道士想了想,问我:今天你们去哪了? 我把山洞里面的事说了一遍。 道士狐疑的自言自语:难道,在山洞里面,王二有什么奇遇? 我们两个在这边说话,王二已经带着人在树林里面折腾开了。 首先,他一脚踹倒了镇妖塔。那些用鸡血写着镇尸符的木片四处纷飞,散落在地上。 那些鸡如果知道自己用鲜血换来的革命成果被王二这么糟蹋,恐怕得气得诈尸。 王二把镇妖塔踹倒之后,那里的紫气渐渐地浓重起来。围观的人慢慢的扩大了一个圈子,唯独王二傲然不动,站在那里。 然后,我看见他用脚使劲的踩那块地,像是要把那里踩裂。 随着王二的挑衅,地下渐渐地传来了一声低吼。 这声音很低沉,闷在土里更觉得模糊不清。然而,就是这么一声低吼,听得我们心惊肉跳。 然后,没有任何征兆的,紫气像是喷泉一样,从地下喷涌而出,蔓延了一丈多高。 这种气势,即使是王二也不敢硬拼。他快速地向后退了一步,然后,从手里逃出来一张镇尸符。 随后,紫气中一个人影闪现。在里面张牙舞爪。 黑影并没有动弹,变换的只是他身子周围的紫气。然而,即使是这一团千变万化的紫气,就已经让王二连连倒退。 我看着身后的太阳,正在慢慢落下去。如果王二在天黑之前制不住我爸,恐怕天黑之后就要出大事了。 王二的身形和无姓人很相似,都是快的要命。他正在围着这一团紫气来回的游走,不时的躲闪。 我看见他的手指在黄纸上写写画画,应该是在画镇尸符。然后,他一声呼啸,向后跃了三步。随机,两手一拍,一张镇尸符平平的被推了出去。 这镇尸符像是一把刀一样,费力的切开我爸身边的紫气。然而,它艰难的飞了一半,还没有接近我爸的身体,就轰然一声,烧着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大火 虽然王二没有明说,但是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他从山洞里面走出来之后,身手已经不同凡响。不仅可以轻而易举把道士打败,貌似,也可以和我爸相抗衡。 只不过,王二虽然可以和我爸旗鼓相当的斗一段,但是谁都可以看得出来,他到底不是我爸的身手。 现在我爸做了尸王,周身的煞气让人看不清楚他的面貌。王二一道符咒拍出,根本来不及接触我爸的身子,就被那煞气激得燃烧起来,变成一团纸灰,随风飘散。 王二喊了一声:都远远地躲开。 实际上,即使他不喊这一声,我们也不敢靠近。个别胆子小得,甚至已经逃回村子里面去了。 王二是距离我爸最近的人,他手里的镇尸符仍然在源源不断的拍出。这些镇尸符简直就是在以卵击石,因为他们接触到那团煞气的时候,无不变成纸灰。没有一个能挨近我爸身子的。 然而,渐渐地我发现,王二所做的一切并不是徒劳无功。我爸身子周围的煞气在慢慢的消减,变薄,变淡。看来,王二是打算用这些镇尸符先把煞气打散。 我站在不远处,看的很是踌躇。我希望王二能获胜,不然的话,我爸打开杀戒,事情就糟了。但是我又担心我爸,生怕他被王二所伤。 眼看天色渐渐地暗下来。 道士高叫道:二哥,来不及了,即使你能用镇尸符把王五的煞气击散,可是你别忘了,天马上就要黑了。到时候,此消彼长,咱们一个也逃不掉。 王二忽然扭头,面色狰狞的说:既然一个也逃不掉,那咱们就同归于尽好了。 说完这话,他居然举着桃木剑向我们冲了过来。 我看见王二脸色通红,双目圆睁,脸上青筋暴露,咬牙切齿瞪着我们,好像不认识我们了一样。我毫不怀疑,他会真的扎我一剑。 于是,我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一步。 道士显然也被王二这股狠劲吓了一跳。然而,他是这里唯一一个能在王二手底下走一招半式的人。所以,他没有办法后退,只能硬着头皮,挺剑冲上去。 这两个人手里拿着的都是桃木剑,桃木剑是木剑,本来没有什么杀伤力,,但是,这也得看谁用。据说,功夫练到一定程度,飞花摘叶皆可伤人。 现在,我只觉得两把桃木剑呜呜带风,可见速度快到了极致。 道士自然不敢和王二硬拼,选了一个讨巧的办法,待王二的剑攻到身前,他身子猛地向旁边一躲。手里的桃木剑改刺为削,沿着王二的剑身飞速的划过去,如果王二不撒手,那这只有手很可能就废了。 这一切,都在电石火光之间发生,我甚至来不及叫一声小心。 忽然,道士手中的木剑一声脆响,断为两截。 王二嘿的笑了一声,用胳膊肘在道士胸口顶了一下。 道士不由得连退五六步,捂着胸口坐倒在地。 王二把道士击退之后,并没有乘胜追击,也没有管身后追上来的我爸。反而加速向前冲,轻身猿臂,一把将文闯抓住了。 青爷在旁边破口大骂,举着刀打算冲上去。王二右脚点地,左脚伸出,一脚踹在青爷身上,把她踹飞了,与此同时,他的身子也转了一百十度,由背对着尸王变成了面对。 王二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简直高明之极。不仅仅是我,连无姓人都看呆了。 与此同时,我爸已经冲到了王二面前,煞气飘过来,我开始头晕恶心。 王二手里的桃木剑轻轻一挥,我看见他胳膊了文闯的胳膊,随机,顺势向我爸削去。 这一次,我爸终于退缩了,向后退了一步。 王二并没有放开文闯,反而拉住他,举着桃木剑步步紧逼。 我爸现在是尸王,尸王所仰仗的,不过是力大无穷,百毒不侵,还有周身带毒的煞气。若论身手敏捷,可是比王二差远了。 显然,王二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极尽小巧腾挪之能事,一柄桃木剑虽然没有对我爸造成致命的重伤,但是时不时砍上一下,渐渐地,我爸的气势弱了下去。 这一强一弱,此消彼长。王二,渐渐占了上风。 我忍不住叫道:二大伯,你下手轻点,别伤了我爸。 道士一瘸一拐的走过来:你这担心太多余了,你还是担心你二大伯吧。 我疑惑的看着稳占上风的王二:这话怎么说? 道士没有回答我。 实际上,也不用他回答了。我听见地下传来一阵低沉的吼声。 这声音不是一只僵尸能发出来的,而是千百只僵尸,一块喊出来的。 现在,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虽然天还没有完全黑,但是,地下的僵尸已经开始毫无顾忌的钻出来了。 村民们顿做鸟兽散,逃到了树林之外。 我没有办法逃,我举起了桃木剑。冲到尸群之中,开始左右砍杀。当然,这砍杀始终绕开了我爸和王二。 文闯让然被王二抓在手里,身上东一道西一道的被王二的桃木剑割伤,蘸取鲜血。 我心想,我二大伯真是损透了。 今晚上的僵尸很好杀,我感觉他们呆愣愣的,根本躲不开我手里的桃木剑。而且,他们好像也忘记了攻击。 砍了一阵,我渐渐明白了。是道士的镇尸符,那些符咒连缀成片,在树林里简直像是像是一张大网,死死地把僵尸们限制住了。 我回头,看见道士和青爷也在附近进行单方面的屠杀。那些村民就太没有义气了,个个躲到了村子里面,举着火把来回警戒,始终不敢靠近。 我们三个人虽然勇猛,但是这些僵尸太多了。渐渐地,他们开始蜂拥而上,慢慢向尸王靠拢。 道士不计前嫌,叫了一声:先救王二。 然后,我们三个人开始向王二靠拢。 这时候,王二已经远远的被包围了。 那些僵尸围成了一个大圈子,把尸王和王二围在中央。 道士大喊:二哥,算了,咱们快走吧,再打下去,这条命就交代在这了。 王二高叫一声:让我收拾了王五再说。 然后,我看见他一把扯掉文闯的上衣。举着文闯,像是一面盾牌一样,向我爸冲了过去。 这时候我才发现,原来刚才王二在文闯身上东一道西一道的乱砍,并不单单是为了蘸取鲜血那么简单。 现在,文闯的胸膛上,硬生生被桃木剑刻出来了一道镇尸符。 文闯努力的回头望了望我,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像是在笑,但是又有些悲伤。 随后,王二把文闯按在了我爸身上。 两声凄厉的惨叫从树林里面传出来,冲上云霄。 一声惨叫来自于我爸,另一声来自于文闯。 文闯痛苦的嚎叫了一嗓子之后,就晕倒了,我看见他的脸由红润变得苍白,再由苍白变得发黑。 现在,他是割破身子,直接接触煞气,尸毒,已经迅速的蔓延到他的身上了。文闯很快软塌塌的垂下头来,若不是王二提着,他根立不住。 而我爸则连连倒退,想逃开,但是王二举着文闯,使劲把他按在一颗大树上。 我爸挣扎着,怒吼着,声音又是愤怒,又是痛苦。 忽然,他周围的紫气大盛,随即,又消散下去。 道士在一旁着急的喊:王二,你疯了吗?再这么下去,他们两个都得死。 王二忽然放声长笑:不仅仅他们两个,你们也得死。 这时候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们三个向王二冲了过去。 这时候,我爸又怒吼了一声,不过,这一声颇有些回光返照的意思了。这时候,我爸身后的那棵树,忽然剧烈的燃烧起来了。 树上已经被道士抹上了油,火势汹涌,很快整棵树都着了起来。这棵树烧着之后,就是整片林子。只不过短短几秒钟的工夫,我们身子周围就已经是一片火海。 王二在火光中大笑不止,像是疯了一样。 道士趁他发疯的空当,举起拳头,重重的在他的后脑勺磕了一下。 没想到,王二并没有倒,只是踉跄了一下,又重新开始左顾右盼。 青爷赶上来,直接用刀背砸王二的脑袋。 青爷的砍刀怎么说也是铁做的,王二的头再厉害,也禁不止这个。于是,他回头看了我们一眼,声音很平静地说:大侄子,你也偷袭我? 然后,软软的瘫倒在地。 这时候,周围的僵尸已经开始四散奔逃了。但是他们逃出去的机会很小。因为到处都是大火,他们身上已经被点燃了。 道士背起王二,青爷扶着文闯,他们招呼我:走啊,快走啊。 我看着靠在树底下,身上已经起了小火的我爸:我爸怎么办? 道士跺跺脚:背上,背上。要是王五缓过来了,把咱们都杀了,也算是天意了。 我爸已经半死了,软软的并不动弹,我使劲,想把他背在身上,然而,我发现我根本没有这么大的力气。 道士和青爷已经走远了。我只好在大火中,拖着我爸的手臂,艰难的向外拉。 第一百九十七章 获救 大火烧的很旺盛,到处都在哔哔啵啵的响。 我觉得周围越来越热。有几处火苗已经卷到我的脚下,把我的裤脚烧了起来。 我着急的拖着我爸。这时候,我爸太重了,我一趔趄,双膝跪倒在地上,正好看着我爸。 现在他身上的黑毛已经被大火少了个精光,露出他的脸来。这张脸乌黑乌黑的,但是一下子勾起了我的回忆。 我已经有一个月没有这样好好地看看他了。 现在我跪在地上,不合时宜的看着我爸。我的视线渐渐模糊,我爸的脸也渐渐的模糊。我擦了一把眼睛。把眼泪擦掉。我爸的脸又重新清晰起来。 周围的大火正好为我们父子照明。恐怕,这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认真的看他了。 道士不知道往树上刷了多少油,不过我敢肯定,这里的村民至少半年吃不到油了。这个林子烧透了,完全没有灭火的可能。那些参天大树一时间不至于倒塌,但是烧断了的树干,时不时轰然一声,掉下来。 烈火熊熊,浓烟滚滚。将士们鬼哭狼嚎的逃窜,然后,再安静下去。 我望了望周围,到处都是火,已经完全没有出路了。到处都是烟,我也根本找不到路。 我爸躺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威风凛凛,他的眼睛紧闭着,四肢开始抽搐。 忽然,我听见一声尖叫,从高处向我冲了过来。我抬头,看见那些胎儿像一个个的火球,正飞过来。 我顺手拿起手里的桃木剑,看准角度扎过去。 桃木剑早就照了,被胎儿一撞,顿时短程三四截,散落在地。 胎儿掉在地上,哀嚎着翻滚了两下就不动了。 然而,我却感觉到后背一阵生疼,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住了似得。 我连忙回头,却看见后背已经起火了。三扯两扯,我把上衣脱了。脱了衣服之后,我的皮肉就直接暴露在外面,即使火不烧我。几分钟之内,也得把我烤熟了。 渐渐的,我觉得口干舌燥,手脚发烫,眉毛和头发已经卷曲起来了。 然后,我问到一股呛人的烟味,我不得不捂着鼻子趴在地上。 然而,那些烟仍然不断的蔓延过来。我咳嗽了两声,开始觉得眼皮沉重,然后,整个世界就黑了。 不知道过了过久,我觉得有一道强光照在我的脸上。 我想睁开眼睛,但是身体就像不听使唤了一样。在我的再三努力下,我的眼睛终于睁开了一条缝。 我看见一道门,门外透着强光,照在我的脸上,白茫茫的一片,我根本看不清楚门后面是什么。 我看了一会,什么也没有发现。我的眼睛越来越累,只好重新合上。 我的眼睛闭上了,但是我的耳朵还能听到。我觉得屋子里面有人,就在我附近。 这个人在我的床边不住的踱步,像是在焦头烂额的思考着什么。然后,他开门出去了。 我闭着眼睛仔细的想了一会:我,应该是没有死吧。不对,没准已经死了,像是麻子一样,有了自己的一间屋子。 我就这么胡思乱想着,过了一会,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好meng正酣,忽然,一个又湿又凉的东西放在了我的额头上,我被这东西一激,心里一哆嗦,马上睁开了眼睛。 然后,我看见猪先生一脸悲伤的坐在我床边,手里正拿着一块湿毛巾。 他看见我醒了,没有任何表情,居然反问道:天下,你说这都还几天了,木夯不会已经饿死了吧? 我挣扎着坐起来:你就放心吧圣人肯定安排好了。木夯身体里面有凤凰的魂魄,圣人才舍不得让她死呢。 猪先生叹了口气,从屋子里面往外走,嘴里嘟嘟囔囔:现在圣人都死啦,还有谁管木夯呢。 我看见一向整洁的猪先生已经有些邋遢了,头上为数不多的几根白头发翘着,随着他走路,一颤一颤。 我不由得一阵愧疚:如果他们一家不搀和这个事,到现在都会平平安安的,也不至于弄成这样。 我翻身下床,没想到全身无力,一下倒在地上。我扶着床尽,使劲的站起来。然后,慢慢的向院子里边挪。 我叫住前面的猪先生:叔,你走慢点,你等等我。 猪先生慢慢的回过头来,看着我:你要干嘛? 我说:我爸呢?我二大伯呢?文闯呢?他们怎么样了,快带我去看看。我怎么躺在床上的? 猪先生身手把我扶住了,百无聊赖的说:王二和文闯还没有醒,是道士和青丫头,把你从里面救回来的。你身上有几处烫伤,不过都不太严重。至于你爸,我不知道啊,一直没有见到。 我催促道:快带我去见我二大伯。 猪先生叹了口气,开始带着我慢腾腾往一座木屋走。 我们进门之后,发现道士和青爷站在屋子里,而王二则躺在床上。 我进去之后也来不及打招呼,劈头盖脸的问道:道士,我爸呢? 道士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说:你爸没事,我把它镇住了,过一会带你去看。 我点头答应了。 这时候,我才看见躺在床上的王二有些不对劲,他已经醒了,睁着一双眼,四处乱瞟,看着我们。而他的身上,从胸口到脚掌,贴满了镇鬼符。 我不解的问王二:这是怎么回事? 王二没有说话,道士在我身后回答说:王二突然间功力大增,我一直都很好奇问什么。后来,把他抬回来之后,我尝试了一下,发现,他订了血契。 我大吃一惊:什么?订了血契?我想起来李有恨那一张半阴半阳的脸,不由得心惊肉跳。 我着急的问道士:和谁?和谁定了血契? 道士摇摇头:现在还不知道。王二醒了是醒了,但是一直都不能说话。我刚才已经问过苍狗了,他说,那个山洞里面有很多的孤魂野鬼。 我点点头:成千晚上万。 道士点点头:这就对了,王二的血契应该是在那里订的。 我着急的对道士说:那就赶快把他救回来啊,血契不是很简单吗? 道士说:血契本来很简单,但是,关键王二订血契的那个地方,阴气极重,重到什么地步?普通人在那里呆的时间长了会折阳寿。所以,和他订血契的那个魂魄,在极快的速度之内,和他本人的魂魄融合了。 我看看王二的脸,果然,有些陌生。 道士接着说:这个融合的速度,比李有恨和鬼朋友的速度要快几百倍不止。我估计,那个魂魄生前应该是个高手,否则的话,王二不可能在算时间内变得这么厉害。 我着急地问:现在怎么办?我二大伯会有事吗? 道士叹了口气:现在,也只能剔魂了。说着,他从怀里逃出来一个玉环,对我说:这玉环是从文闯手上取下来的,你二大伯可真够狠的,文闯这小子到现在都没有醒,也不知到道这一关能不能过得去。 我很想问问道士文闯的伤势,但是又担心他迁怒王二。于是,我看了看站在旁边的青爷。 青爷低着头,神色相当不好。 道士把青爷和猪先生轰了出去,然后关紧了门窗,他对我说:文闯现在还没醒,你就给我打下手吧。 我答应了一声,帮着道士点阴烛。 蜡烛点上之后,这里的阴气渐渐的重了起来。 而王二躺在床上,眼神也来是迷离。 在这种环境中,像王二这种魂魄刚刚受到重创的人,往往容易离魂,也就是灵魂脱壳。 道士在屋子里面拉起来了一块大白布。他用桃木剑挑着一张镇鬼符开始念念有词。 剔魂我已经看过两遍,没有什么可稀罕的,但是躺在床上的是我二大伯,我不能不关心。于是我目不转睛的看着。 很快,王二的魂魄被引到了那块白布上面。我看见一团黑乎乎的影子,格外的臃肿。的确,是两个魂魄融合在一块的样子。 道士驾轻就熟,按照原来的方法,先用一张镇鬼符把魂魄定在白布一头。然后,在另一头写上王二的生辰字 王二的魂魄开始向另一端流动过去,像是水一样丝丝缕缕,把那人形的框架填满。 然而,意外就在这时候发生了。本来不属于王二的那一团阴影居然逃脱了镇鬼符的控制,同样冲进那人影里面,和王二的魂魄融合在一起。 道士惊讶的咦了一声,然后擦了擦脑门上的汗,重新来了一遍。 不过,仍然不成功。 我看事情不对,担心的问道士:怎么回事? 道士摇摇头:现在还不知道。这种情况从来没有发生过。 我问道士:如果不把这一团魂魄剔除出来,会发生什么事? 道士看了一眼床上的王二,谦虚的摇了摇头:不知道。或许,他还是王二,或许,是另一个人,或许,谁也不是&i..p; 我心里一颤:像文闯那样。两兄弟合用一个身体? 第一百九十八章 薄人 道士信心满满的替王二剔魂。看他的意思,剔魂就像是点一颗痣那么简单。然而,这一次,他恐怕是要栽了。 王二的魂魄根本剔不出来。谁都能看出来,这是两个人的魂魄,然而,偏偏他们就是不可拆分。 我问道士:你赶快想想办法啊,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道士一直不停地擦汗:这个魂魄有问题。 我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礼貌了:傻子都能看出来。 道士心里着急,也没有理会我的无礼,他想了想,对我说:天下,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我大喜:有办法就好,什么办法? 道士说:需要你帮忙。如果你愿意的话,就躺在床上,我把你的魂魄引到这块布上,然后,你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如果可以的话,帮王二一把。 我看见道士神色紧张,心里奇怪: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于是我躺在了床上。 道士在我手里塞了一把桃木剑,然后,开始在我身边点蜡烛。一边点,嘴里一边说:天下,你别担心,要是能把王二救回来,就算你有什么不适,我们两个也能合力解决,更何况,肯定没什么危险,一个魂魄而已,能有多厉害?都已经被我关起来了。你只要别害怕就行,这种东西,你们小孩子们怎么说来着?困难像弹簧,你弱它就强 我躺在床上,越听道士这话越不对劲,怎么,难道这一趟有什么危险? 想到这里,我想坐起来问个清楚。然而,我发现我的身子已经不听使唤了。我努力了很多次,偏偏不能移动分毫,我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渐渐地,睡了过去。 然后,忽然一声巨响,炸雷也似在我耳边响起。我吓了一跳,连忙睁开眼睛看的时候。发现我已经处于另一个世界。 这里灰蒙蒙的,看不到太阳,也看不到任何植物。 我四处环望了一圈,顿时有一种头重脚轻之感。 因为头顶上,本来应该是天空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倒立的人。这人正是道士,他像是倒立在空中,脑袋正对着我。不仅仅是他,他的周围还有桌椅床铺。这些东西全都是倒过来的。 一时间,我有点怀疑,是不是我站反了? 这时候我已经明白过来,我现在应该站在那块布上。我的手里仍然提着桃木剑。我四处环顾了一圈,开始提着剑到处乱转。 我冲外面喊:道士,魂呢? 道士仍然在那头下脚上的忙忙碌碌,看样子,根本听不到我说话。 忽然,一道火球从天上划下来,使劲砸在地上。把我吓了一跳。 等一切平静下来的时候,我看见火球方向变成了一个人,这人,分明就是王二。 我飞奔过去,高喊:二大伯,你在这啊。 王二直挺挺站在那里,并不搭理我。这时候,我才发现,这只是一个纸人而已,而且,身上还写着生辰字,看岁数,应该是王二的。 这个纸人出现之后,我就发现远处出现了一个人影,正在晃晃悠悠的赶过来。 我躲到一旁,警惕的看着这人影。是王二,没错。 王二低眉耷拉眼,一脸衰相的往这里走,看样子,是想附到纸人身上。 然而,很快我就发现,王二身后还跟着另一个人。这个人低着头,跟着王二一步一步的往前走。除了模样不一样外,动作表情,全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两个人一言不发,只是保持着一个动作,步调一致的往前走,实在太诡异了。 我忍不住喊了一嗓子:二大伯。 王二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仍然向那纸人走过去。 这时候我已经发现了,跟在他身后的人有点问题。这个人,比一般的人要薄一点。 我用了这个字,因为我们正常人,身子虽然不是圆柱形的,至少也相当有厚度。但是这个人不同,比正常人薄了一半。虽然同样的有前胸有后背,但是就像曾经夹在门缝里,被压扁了一样。 转眼睛,王二的魂魄已经钻到那纸人里面去了。原本表情呆滞的纸人忽然活泛起来,手舞足蹈,两只眼睛也开始一张一合。 我觉得很渗人,所以把目光偏了偏,不去看他。 就在目光这么一偏的时候,我看见这个薄人手里好像攥着一条绳子,着绳子一头系在他自己身上,另一头系在王二身上。 我心中喜道:难道这就是血契?看来,只要我砍断这条绳子,应该就没什么事了。 想到这里,我趁着薄人还没有钻进纸人里面,一步蹿到他们之间,挥剑把绳子砍断了。 本来薄人和王二一样,一副痴痴呆呆的样子。然而,等我把他们两个之间的绳子砍断的那一刹那,薄人脸色大变,由痴呆变成愤怒,他恶狠狠的盯着我。 我怕了他目光中得狠劲,不由得举着桃木剑退了一步,嘴里威胁道:你别过来啊,老子可是曾经学过道术的。 那薄人根本不理会这一套,忽然轻飘飘的腾空而起,向纸人飞过去。 我说他轻飘飘,倒不是因为他动作缓慢,与此相反,他的动作快的要命,只不过,姿势优美,就像是一张纸片在空中飞舞一样。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我刚刚反映过来,薄人已经攀附在纸人身上,上下游走,看样子,是想找个空子钻进去。 我心急火燎的往纸人的方向赶,然而,这时候薄人已经钻进去一大半了。眼看时间来不及,一切都要功亏于溃。 正在这时候,天无绝人之路,我忽然看见那条绳子掉在地上。 我撒手把桃木剑扔了,然后抓住绳子,使劲的往外面拽。 薄人后半截身子正在吃力的往纸人身上钻,忽然被我这么一拽,顿时不能再移动分毫。 我把绳子拴在腰上,一步步的向后倒退。 这时候我发现,薄人全身没有着力点,根本使不上劲,只能死死地抓着纸人。 但是,他终究还是脱手了,被我一下拉出来,掉在地上。 这时候,天上掉下来一只玉环,一下套在王二的脖子上,把他给弄走了。 我心想,道士的动作可真够快的。 这一下,看来王二有救了。 我满心想着王二,却忘了我自己的处境。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情况有些不大对。那个薄人,不见了。 我低头看了看腰间的绳子,然后沿着绳子向前找,这时候,我发现我身前有一个暗影正在晃动。 我眨了眨眼,猛然看见实际上薄人就在我的身前,只不过,他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晃动,这速度太快了,以至于在空气中只形成了一个暗影。 我知道今天是碰上硬茬了。不敢怠慢,连忙俯身把地上的桃木剑捡起来。 没想到,我刚要直起腰来,猛然间觉得腰间一痛。 来得好快。 我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一下疼的趴在地上。 紧接着,我觉得有一条绳子缠在我的脖子上,把我提了起来。 我脖子被人勒住,根本喘不过气来。 那人就在我身后,死死地贴着我的身子。桃木剑不能拐弯,我也扎不到他。 我身上的力气在一点点的流失。我知道,几秒钟之后,就算是我想杀他,也提不起剑来了。 这时候,我想起来一个同归于尽的办法。 于是,我倒转剑柄,把剑尖对着自己的肚子,然后..,斜斜的由下到上,想自己身上使劲刺了过去。 人的肚子里面没有重要的器官,全是一堆肠子,所以扎一下并没有什么。 如果我估计不错的话,桃木剑刺穿我的身体之后,会斜向上刺进薄人的胸口。这一下,就能要了他的命。 我如意算盘打得很好,如果是真的打架,这一招绝对奏效。 然而,我却忘了一件事,现在我是一个魂魄,而我手里拿着的是桃木剑,怎么能随便在自己身上乱扎? 我瞬间觉得肚子上一阵钻心的疼。脑门上的汗一下就流下来了。 我觉得我的身子发虚,完全是疼的发虚。 不由自主的,我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然后,我倒在地上。 在我闭上眼之前,隐隐约约的,我看见天上又掉下来什么东西。 我脑子里一个念头在盘旋:道士,你来晚了,我成是要完蛋了 我的眼睛虽然睁不开,但是耳朵里之中能听见嘈杂的声音。 忙乱中我在想,如果人死了变成鬼,鬼死了又变成什么呢?我会不会直接魂飞魄散? 然而,道士一直在旁边叫我的名字,告诉我没有事,我还活着。 有了道士信誓旦旦的保证,我心里要好受一点。我感觉肚子上的饿疼痛在慢慢消失。终于,一切都恢复平静。 然后,我睁开了眼睛。 我发现一切都恢复了正常,我躺在木屋里面。头上是屋顶,身下是木床。道士站在我的床边看着我,过了一会,他身旁又多了一张脸。 这张脸满是紧张与关切。我看着他,轻轻地叫了一声:二大伯,你没事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苏醒 我醒来之后,看见王二好端端站在我床前,心中一喜。说道:二大伯,你没事了? 王二点点头,反问我:你觉得怎么样? 我理所当然的说:我?我很好啊。 说了这一句话之后,我忽然感觉到有一点不对劲。因为,我的身子好像有点不听使唤。 我想抬起胳膊来,胳膊却好端端放在床上,我想坐起来,身子却和我的大脑完全脱了节一样。 我忽然想起在那块白布上面,我曾经用桃木剑戳伤了自己。难道说,从此以后,我就要瘫痪了吗?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悲从中来。 我对王二说:二大伯,我动不了了。 王二神色倒很平静,点头说:我在你身上贴了镇鬼符,你现在还不能动。其余的地方呢?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一点暴躁? 我翻翻白眼:暴躁?为什么要暴躁? 王二想了想说:就是想骂人,想杀人,觉得所有的人都该死。 王二的话把我吓了一跳:二大伯,你可别吓唬我啊,好端端的,我杀人干嘛? 王二听了我的话,和道士对视了一眼,眼睛里面居然全都是疑惑。我听见他自言自语的说:怎么你没事? 我担心的对王二说:当时那个人勒住我的脖子了,我就用桃木剑扎他 王二听我讲完了当时的经过,郑重的点了点头。 我心有余悸的对王二说:二大伯,那个人怎么那么薄啊,你看见那个人了吗? 王二点点头:看到了。 我问道:那个人是谁?是你从山洞里面带出来的吗?我听道士说,你和那他订了血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显然,道士对这件事也颇为关心。虽然没有发言,但是两只眼睛一直盯着王二。 王二叹了口气,坐下来说:当初,我不是走进那个山洞里面去了吗? 我点点头:你不让我们跟着。 王二说:当时时间很紧急,我们根本没有稳扎稳打的时间,只能冒险,由我先探探路,在路上,我就发现这里到处是死尸,到处都是冤魂。阴气重的,简直世所罕见。我粗略估算了一下,这个山洞,已经维持了几百年这种情况了。 道士不由得诧异:几百年,这些冤魂呆的下去? 王二说:山壁四周刻满了镇鬼符,他们根本逃不出去,只能日复一日的呆在这里,所以,怨气越来越重。 道士不由得嘀咕:又是在山壁刻上符咒,这手法,还真像是当年的师妹啊。 王二居然点点头:没错,当时我也猜想是师妹所为。她当初曾经留下话,一旦尸王逃出来,就去山上找镇尸符。所以,那个山洞应该也是她本人布置的。我举着阴烛走到山洞最深处,想找到能克制尸王的东西。 然后,我就看到石壁上供奉着一尊小小的神像。起初的时候,我并没有在意这佛像。直到蜡烛晃过去,我猛然发现,他的身上没有穿着任何衣服。 我从来没有见过光着身子的神,心里想到:莫非,这里面有什么门道? 等我把蜡烛举进了看的时候,这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神像,而是一个婴儿。这婴儿估计是饿死的。皮包着骨头,脸上的肉深深的凹陷下去。得益于这里的阴气,他没有腐烂,不过,我倒更希望他腐烂,免得这么渗人。 我心想,如果这一切真的都是师妹布置的,那她可真够狠的。这么小的婴儿,居然活活饿死,放在这里,而且,还要被摆成一副神像的样子。 我拿着桃木剑戳了戳这婴儿,硬邦邦的并没有什么异样,于是,我举着蜡烛继续向前走。 这里的鬼根本不怕人,而且对我手里的桃木剑似乎也并不在意。我在死人堆里小心翼翼的向前挪。忽然,听见身后咯咯咯。一阵响声。 我怎么也算是身经百战了,什么鬼没有见过?于是连忙转身,把桃木剑向后举着。两只眼睛四处打量,寻找声音的来源。 这里鬼哭狼嚎的声音没有断绝过,然而,这种冷笑声,却真切无比,而且,不像是鬼发出来的,倒像是人。 我回头走了两步,喝道:谁在那里?那人咯咯笑了两声:你不是已经看见了吗? 这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是石壁上的婴儿,一张嘴正在一开一合的和我说话。 这辈子什么牛鬼蛇神没有见过?可是看见这个婴儿的时候,我不由得有点紧张,我不是害怕,只是觉得我看不透他,总觉得他有什么后招,正在暗地里算计我。 于是,我紧张兮兮的拿着桃木剑指着他,问道:你想干什么?婴儿又是一阵笑声:我想干什么?你又想干什么?这里可是很久没有人来了。 我定了定身,说道:我来找镇尸符。那婴儿听了这句话之后,忽然,从山壁上一跃而下,直直的冲我飞了过来。我看他势头很猛,而且露着两排白森森的牙齿,显然不怀好意,于是不敢怠慢,连忙举着桃木剑迎上去。 没想到,这婴儿好像不怕我的桃木剑一样,直接拿肚皮撞在剑尖上。我感觉桃木剑像是刺在了石头上一样。顿时就断为两截。 然后,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婴儿就已经窜到我的脖子上,咬了我一口。 王二说到这里,把衣领拉了下来,他的脖子上,果然有一道伤口。 我担心的问;这婴儿是僵尸吗? 王二说:当时我也很担心,所以从怀里掏出一张镇尸符就要贴上去。然而,这婴儿转身又跳回到墙壁上去了。他的舌头伸出来,舔舐嘴唇上的血,像是在品尝一样。 然后,我听见他问我:你是无姓人?我摇摇头:我是山外来的。这时候,我听见婴儿说:胡说,你怎么能是山外来的? 我说,我的确是从山外来的,桐柏县的。这下,婴儿像是明白了什么。说道:原来是桐柏王家,你来这里干什么?啊,你来找镇尸符,怎么,尸王逃出来了? 我点了点头。婴儿居然爽快的说:如果你想克制尸王,很简单。但是,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因为,克制住尸王并不难,难得是,之后怎么办。然后,这婴儿居然讲了一段师妹的往事。这些事,也关系到这山洞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婴儿说,他是师妹的鬼奴。在这里奉命看管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当年的师弟。 原来,当年师妹为了治好尸王,曾经四处寻医问药,在一次寻找中,她正好遇见了师弟。这时候,已经过去将近百年了。师妹和尸王整日研究长生之术,虽然没有完全成功,但是身体衰老的远远比普通人缓慢。而师弟则不同,毕生都在钻研功夫,这时候,已经垂垂老矣。 师妹没有完全的把握,不敢贸然向师弟挑战,多日来,只是跟着师弟,想找到他偷走的书。 然而,书没有找到,却让她见到了另外一件奇事。 她看见垂垂老矣的师弟,把一个乡下年轻人打晕了,然后拖回家中。点上阴烛。屋子里面阴气很盛,师妹看见师弟的魂魄从身子里面艰难的爬出来,打算钻进少年的身体里面 我吃了一惊:是换魂? 王二点点头:没错,是换魂。看来,生老病死,尤其是这个死,人人都逃不过,咱们这些普通人只能叹息一声,死就死了吧。而那些能耐大的人,往往不甘心,总想着要找出个什么方法,继续活下去。尸王和师妹选择了修炼长生之术。而师弟,居然想到了换魂。 当时,师妹看见师弟换魂,又是惊讶,又是恐惧。想不到,平时寡言少语的师弟,居然有如此心计,这要是当真让他火上千年,那还不是为所欲为了? 想到这里,师妹趁师弟换魂到一半的时候,猛地冲出来,举刀就砍。 师弟全没想到在这当口居然会有人冲进来,等看清楚来人是师妹的时候,更是吓了一跳。师妹功夫虽然不一定比自己高,但是这时候的自己,肯定不是对手。为了保命,师弟居然活生生把自己的魂魄撕成了两半,借着那少年的身体,疯狂的逃走了。 我听得有点难以置信:只有一半魂魄?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王二说:之后师妹也曾经验看过剩下的那一半魂魄,发现剩下的这一半痴痴呆呆,并没有什么意识。师弟相当于是断臂自保了,并不影响他活着。只不过多年来勤修苦练的功夫,只带走了一半。留在这魂魄里面的,还有一半。 我忽然明白了:你就是和这一半魂魄,定了血契? 王二点了点头:师妹得到这一半魂魄之后,就想到山村里面的尸王,知道尸王一旦逃出来,必然生灵涂炭,倒不如,把魂魄封起来,万一哪天需要的时候,再利用它克制住尸王。 第二百章 半片魂魄 我听了王二的话,忍不住说:这师妹够坏的啊,人家师弟换魂,没招谁没惹谁,她上去弄走了一半。 道士叹了口气:也不能这么说。那个师弟为人阴损,真要是让他得逞了,不知道要干出什么坏事来。 王二点点头:没错。 我紧张的问:师妹这想法不错,用师弟的魂魄克制尸王,可是万一人家师弟找上门来怎么办? 王二嘿嘿笑了一声:还真让你说对了,这师弟,当真找上门来过。 我好奇的问:然后呢?他拿到魂魄了吗? 王二叹了口气:当年的师弟,就是现在的老魂,咱们不是把他挡住了吗? 我和道士都吃了一惊:怎么可能?然而,脱口而出说了这一句话之后,我又不由得想:为什么不可能?既然老魂能够换魂,同样活了几百年,为什么不能是师弟? 道士心思缜密,反问道:你怎么知道,当年的师弟是老魂? 王二叹了口气:是那个鬼奴说的,他说,普天之下,会这种手段的只有师弟一个人。而且,听我讲了老魂干的那些事之后,就更加肯定了。 我躺在床上,忽然一切都想明白了:这么说,老魂来这里是为了拿走他自己的一半魂魄? 王二说:没错。老魂只有一半魂魄,虽然仗着几百年的修炼,比普通人的功夫要好,但是相对于其他高手来说,他根本就是一个残疾人。一天拿不到自己的魂魄,就一天变不成真正的高手。 我心里不由得叹息,当初被张老师痛揍的时候,我觉得王二简直就是武林高手了,后来见识了老魂,觉得他的功夫高的匪夷所思。现在见识了无姓人,又听到了尸王和师妹的传奇。居然还是看不上老魂的功夫了。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王二接着说:鬼奴建议我和这一半魂魄订血契。将这魂魄里面的功夫为我所用。虽然不一定打得过尸王,但是勉强也能周旋一下,不至于一上来就被人打死。 王二长叹了一口气,苦笑一声:没想到,我果然不是小五的对手,白天的时候有太阳,我还勉强可以和小五周旋一会,天一黑,我立刻就坚持不住了。幸好,借着文闯,把他给制住了。 说到这里,道士勃然大怒,一把揪住王二的衣领:你还好意思说?文闯到现在都没有醒。 王二摆摆手:死不了,你放心吧。文闯什么体质你又不是不知道。 道士使劲推了王二一把,怒气冲冲的看着他,但是没有再说话。 王二说:我同意订血契之后,那婴儿忽然伸出两只手,把自己的肚皮撕开了。你们没有看到当时的情况,鬼奴的那股狠劲,真是让人胆战心惊。鬼奴的肚皮撕开之后,我这才发现,在他的肚子里面,居然藏着一个陶罐。怪不得刚才他的肚子那么坚硬。 我一听见陶罐,不由得心里一惊:二大伯,是不是我们在乱葬岗发现的那种陶罐? 王二想了一下:很有可能,因为我打开陶罐之后闻见一股酒香,而且,里面似乎泡着一块心脏。看来,老魂的一半魂魄是困在这陶罐里面了。而那个鬼奴,在这里看管着老魂不知道多少年了。 我问王二:后来呢? 王二说:那里阴气极重,罐子打开之后,一团白气就冒了出来,在阴烛照映下,就是你见到过的薄人。然后,我就和他订了血契。 订完血契之后,我并没有马上走,因为我根本走不了。那山洞里面阴气很重,我又刚刚和一只鬼魂订了血契,可以说是内外夹击,一时间身子凉的要命。简直像个死人一样了。于是,我只好盘腿坐下来,慢慢的等身子里的阳气缓过来。 在我坐在地上缓一缓的时候,那鬼奴还在跟我絮絮叨叨的说话。说这里的死人,全是尸王尸变那一天,师妹所杀的有姓人。师妹把这些人杀了之后,就扔在了山洞里面,为了泄愤,又画上镇鬼符,让他们生生世世不能逃出去。 后来,师妹出山去寻找解药,然而,每一次都是无功而返,从外面回来的师妹总是怒火冲天,动不动就要杀有姓人泄愤。这样一来,山洞里面的尸体也就越来越多。最后一次的时候,师妹很高兴的回来了,因为她抓到了师弟的一半魂魄,这魂魄被封在酒坛里。 当时山里面的有姓人纷纷长舒一口气,以为师妹高兴,不会再杀人了,没想到,师妹那次几乎把有姓人杀绝了,她恨这些有姓人,除非把尸王治好,否则,不会改变的,同时,她杀人也是为了加重这里的阴气,好保存师弟的魂魄。做好这一切之后,她想继续出山寻找。然而,这一找,就再也没有回来 王二的话让我和道士都沉吟不语,我心想,这个师妹可真称得上是心狠手辣,恨起人来,简直是照着祖宗十代的上啊。 然后我问王二:后来你怎么出来的?我记得我去找你之前,听到你大叫了一声。 我注意到王二的右手开始发抖。他缓了一会说:这就是之前那鬼奴说的,最难得不是克制住尸王,而是克制住尸王之后的事。当时我盘腿坐在地上。我几乎能感觉到,那一般鬼魂钻到我身体里面,慢慢的融合到我的血液里,我的骨头里。然后,我听见那鬼奴一直在讲,杀人,杀人。我的心里越来越烦躁,最后,忍不住大喊一声,捡起桃木剑,一剑劈下去,把他砍成了两半。 我和道士全都一声惊呼:你杀了他? 王二点点头:这一剑,我只是为了泄愤,没想到,威力这么大,我能感觉到,这一半魂魄虽然没有意识,但是有不少戾气。它住在我的身体里面,虽然没有影响我的意识,但是我的脾气,已经悄然发生变化了。砍出这一剑之后我很后悔,所以,只想拼命的逃走。结果,因为两腿酸麻,我又摔倒在死人堆里,直到你来找我,我才彻底缓过来。 我问王二:现在,那魂魄弄出来了吧?我记得当时我砍断了绳子。哎?二大伯,你们在我身上贴这么多镇鬼符,该不会不是因为 王二叹了口气:大侄子,恐怕,老魂的魂魄,跑到你身上了。 实际上,从我知道身上被贴了这么多镇鬼符开始,我就在怀疑这件事了。这时候得到王二的证实,不由得叹气说:有什么办法把他弄走吗? 道士摇摇头:这一半魂魄,没有意识,所以,一般的剔魂方法不管用。再加上此人功夫奇高,除非在剔魂的同时,我和王二两个人同时灵魂出窍,附在白布上,才能制住他。 我想起来王二恶狠狠杀人的场面,不由得一阵阵害怕,如果我也变成那样怎么办?我躺在床上说:那就麻烦你们了,帮帮我啊。 道士摇摇头:我们两个全都附在白布上,谁来帮你剔魂? 我急中生智:找文闯啊,文闯不是也学道术了吗? 道士看了王二一眼,淡淡的说:文闯还没醒呢。 这时候我真是急的抓耳挠腮,怎么事情就这么巧呢?我问道士:现在我该怎么办? 这时候,忽然有人砰地一声,推开房门,然后大叫:文闯醒了。 听声音,应该是青爷的。 王二和道士大喜,转身就要往外面走。我一连声叫道:我呢,还有我呢。 王二想了想,一把将我扛起来,向外面走去。我身上的镇鬼符随着王二走路一晃一晃的。 我努力的感知着身体里面的魂魄,但是,老魂就像是消失了一样,根本找不到他的踪迹。 在路上,我问了我爸的事,王二说:我爸伤的不轻,不过,这不是坏事,现在,他被关进那阴气冲天的山洞里面了。在那里,他周身的煞气应该能得到克制。最理想的结果是,他被阴气压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一直等我们找到解药,来把他治好。 我趴在王二背上,心里默默地想:我们在姚家坟耽搁了半个月,在这里也将近一星期了。非但没有把我爸治好,反而情况越来越严重。如果始终找不到办法救我爸,他就要一直被关在那黑漆漆的山洞里面吗? 一会的工夫,我们已经走到文闯的屋子里面了。 一进屋,我就感觉这里阴森森的。我趴在王二背上乱瞟,一眼看见屋子角落里面放着一口黑漆棺材。而文闯的床就放在棺材对面。 姚媒婆坐在棺材和床之间。一会给文闯盖盖被子,一会给棺材前面上柱香。她的头发全白了,脸上老泪纵横,正在无声的哭泣。 道士走过去,先拜了拜棺材。我看见上面写着姚二姐三个大字。 我这时候才想起来,在前几天的混战中,姚二姐死了。 第二百零一章 同化 姚媒婆年幼离家,垂垂老矣的时候才见到亲人。结果,只是相聚了不到一个月,又阴阳两隔。 我们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好沉默的向那口黑漆棺材鞠躬。 王二把我放下来,让我靠着墙,问我:能站住吗? 我点了点头。 姚媒婆见我们来了,擦了把眼泪鼻涕。对我们说:你们去看看文闯吧。 文闯躺在床上,身边有猪先生和青爷在照看。 我向那里望了一眼,发现文闯面色漆黑,颇有些道士的神韵。 王二还在开玩笑:道士,你们真不愧是师徒俩啊,你看看你们这脸,师徒相。 道士本来就在不爽,听了王二的话更是暴怒,喝道:王二,你还有完没完? 王二讪讪的笑了一下:你着急什么,你放心,文闯肯定没事。 青爷轻轻地叫了一声:文闯?你师父来看你了。 然后,我看见文闯两只眼珠转了转,但是根本没有聚焦,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嘀咕。完全是无意识地一个音节。 王二问猪先生:他这是怎么回事? 猪先生皱着眉头说:看他这幅样子,像是脑震荡。但是咱们都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我看,成是尸毒闹得。 道士叹了口气,嘴里嘟囔:王二啊,王二,你可真是把文闯害惨 忽然,他向后跳了一步,把站在床边的青爷和猪先生猛地向后拉了一把。 青爷大呼小叫,还没有弄清楚怎么回事,然而我已经看到了。文闯的脸上长出来一层黑毛。 别人还没怎么样,猪先生先起来大叫:不好了,尸变了 这时候,王二和道士也是脸色大变,从怀里掏出镇尸符,冲了上去。 然而,他们跑到文闯身前的时候,并没有下手,反而疑惑的看着他。 我靠墙站着,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事,着急的喊:二大伯,你让个位置,给我看看,到底怎么了? 王二扭头看了看我,说:好像又没事了。 然后,他让开了。 我看见文闯脸上的黑毛在长出几寸来之后,忽然软塌塌的趴了下来,然后,像是野地里的草一样,迅速的枯萎了。 道士伸出袖子,在文闯脸上拂拭了一下,那些黑毛纷纷的掉了下来。 道士向王二征求意见:你看,这像不像是在排毒? 王二点点头,想了想,对青爷说:你先出去。 青爷瞪着眼,不满的问:为什么让我先出去? 王二不耐烦的摆摆手:让你出去你就出去。 青爷一头雾水,气得咬牙切齿,但是始终没有动弹。 王二见青爷不肯动,也不再赶她。伸手开始扒文闯的衣服,三下五除二,把文闯扒了个精光。 青爷呸了一声,推门走了。 这时候再看文闯,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这小子,像是退化了一样,身上密密麻麻长满了黑毛。尤其是胸前,曾经被王二用桃木剑划破的地方,毛发是紫黑色的,隐隐约约,排列成一张镇尸符的模样。 王二在屋子里面找了一块破布,在文闯身上擦了擦,那些黑毛纷纷掉落,露出下面文闯的身子来。 文闯的身子也是黑色的。看来,他中的尸毒无比厉害。 文闯身上的黑毛很容易就擦掉了,实际上,它们长出来几秒钟之后,自己就枯死了。唯有胸口上那一溜紫黑色的长毛,岿然不动。 王二伸出手,轻轻地拔了拔。本来躺在床上,痴痴呆呆的文闯,忽然大声呼喊起来。 我们不知道他在喊什么,但是听声音,很是凄惨,估计疼的要命。 那天,我们从中午一直守到傍晚,文闯身上的毛长了又褪,反反复复不知道多少次。而他的肤色,也在慢慢变浅,逐渐接近正常人。 王二得意的对道士说:我就说吧,以文闯的体质,肯定没问题。 道士不以为然:还是等他醒了再说吧。 我对道士和王二说:是不是等文闯醒了,就能给我剔魂了? 王二一拍脑门:怎么把你给忘了?在这站了一下午,累不? 我说:不累啊,没什么感觉。 王二有试探着问:生气不? 我摇摇头:也不生气啊。 王二挠挠头:奇了怪了,难道魂魄里的戾气全让我自己吸收走了? 道士揶揄王二:也许你大侄子体质特殊呢。 王二居然诚恳的答道:有这个可能。 然后,他试探着,想把我身上的镇鬼符揭下来。 道士拦住他:先别轻举妄动,咱们今天晚上先观察一下再说。 王二点了点头。 吃过晚饭后,我们又围在文闯床边。道士和王二商量着,如果没有什么大变故的话,我们明天就离开这里。 听完这个消息最感兴趣的莫过于猪先生。这两天他一直为木夯担心,整个人都灰头土脸的。这时候听说我们要走,自然兴高采烈。 我对猪先生说:等咱们出去了,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木夯。 王二点点头:这个自然,明天就去找。 那天晚上的时候,文闯无论是呼吸心跳还是肤色都已经恢复正常,唯有胸前的紫毛,始终褪不下去。 而他本人,也迷迷糊糊,看不出有什么清醒的迹象。 文闯被王二扒光了,青爷不方便进来,一整天都在门外问:文闯现在怎么样了? 开始的时候,大家还详细的回答一下。等到后来的时候,她询问的频率越来越高,几乎两分钟就要问一次。 大家也渐渐懒得搭理她了。 最后,我听见青爷在外面像是给自己打气:我们江湖儿女,拿得起放得下,这有什么。 几秒钟之后,屋门被推开,青爷坦然的进来了。然后,一言不发的坐在凳子上。那种理直气壮的劲,恍惚间让我以为她本来就应该坐在这里一样。 大家都没有吱声,显然认可了青爷的行为。我朝她偷偷看了一眼,发现她并没有看文闯,而是大大方方的坐在凳子上,饶有兴致的盯着桌子上的蜡烛。而一张脸,像是被张老师打过一样,红透了。 姚媒婆忽然开口说话了:他在挣扎。 王二听了这句没头没尾的话问:谁在挣扎? 姚媒婆看了看我:天下身上的半个魂魄。 我紧张的问:挣扎什么?怎么挣扎? 姚媒婆说:它正在被你吃掉,变成你的一部分。我能感觉到,你越来越强,而他越来越弱。 我听得心惊胆战:这都什么事啊,我什么时候要吃它了? 道士在一旁解释道:姚媒婆的意思,可能是同化。 经姚媒婆这么一说,我不由自主的开始感知我的身体,经过这样刻意的一注意,我开始觉得我特别累,腰酸腿麻,两只脚像是要爆炸了一样。 然后,我不由自主的蹲在地上。 这么蹲下去之后,我才猛然醒悟过来:我怎么能动弹了?二大伯,你这镇鬼符失灵了。 姚媒婆在一旁淡淡地说:因为那半个魂魄已经被你吃完了。王二的镇鬼符,已经没什么可镇的了。 我试探着把身上的符咒扯了下来。 王二满意的点点头:看来,明天赶路的时候不用背着你了。 道士长叹一口气:天下没事了,文闯呢? 姚媒婆很镇定的说:文闯也没有事,你在放心吧,他们兄弟两个,正在变成一个人。 这时候,我忽然想起来,当初文闯和武闯订了血契,他们兄弟两个魂魄会慢慢融合。但是这个过程好像很慢,慢到我们根本察觉不出来。 现在,文闯昏昏沉沉的睡在这里,终于开始了真正意义的上的融合。 青爷本来目不斜视,两眼直勾勾的盯着蜡烛,这时候,也忍不住悄悄向文闯望了一眼。 这时候,有人在门外轻轻的喊:几位大人们,能不能出来一下? 王二疑惑的看了众人一眼:大人们?什么大人? 然后,他伸手把门拉开了。 外面跪着十来个村民,都在低着头哀告。 王二看了他们两眼,问道:你们,看样子都是有姓人? 那些人纷纷点头:是啊,我们都是有姓人,祖祖辈辈给无姓人当奴隶,动不动就要被杀。几位山外来的大人,求你们带我们走吧。 王二皱了皱眉头:这事我们可做不了主。总得和村长商量商量吧。 那些有姓人磕头如捣算:求你们发发慈悲吧。我们有姓人过得苦啊,每隔几十年就要被屠杀一次,剩下这么几十人,然后,我们就要被当成牲口一样养着,像是牛羊一样,哪里还有什么夫妻儿女,在他们眼里只有公母,强迫着繁殖,等人数多了之后,又开始新一轮 我听得都不忍心了,长叹一声:你们祖宗干了什么缺德事了,连累的你们这么惨? 那些人见我接话,纷纷开始想我求饶。 这时候,躺在床上的文闯来了一句:什么事啊,这么吵? 第二百零二章 出山 我们本来围在门口,看着那些有姓人苦苦哀求,这时候忽然听见文闯在屋子里面说话,于是纷纷飞奔回来,关切的问:文闯,你醒了? 文闯本来瞪着眼看我们,正要问什么事,忽然惊呼一声,翻身就要往床下跳。王二紧张的一把按住他:怎么了? 文闯趴在床上,气急败坏,心急火燎的问:我衣服呢?被子呢? 这时候青爷反应过来,红着脸跑出去了。 文闯忙不迭的穿衣服,穿到一半的时候,忽然,他不动了。我看见文闯两手发抖,哆哆嗦嗦摸着胸口上的毛问:这算怎么回事? 王二犹犹豫豫的说:好像是尸毒留下的 文闯像是忽然恢复记忆了一样,猛地从床上跳起来:我想起来了,王二,就是你,拿着我往尸王身上按的,你麻痹 文闯真是气急了,叫骂着向王二身上扑。但是他被道士和姚媒婆喝止住了。 道士大喊:冷静,文闯,冷静点。 说来也奇怪,道士说了这话之后,本来怒火冲天的文闯慢慢的安定下来,过了一会,他脸上再没有明显的表情,淡淡的说了声:好。 文闯情绪的变化吓了我一跳,但是我马上反应过来,这种沉默,很像是在酒坛闷了十几年的武闯。 屋子外面传来青爷的喊声:我能进去了吗? 王二应声道:进来吧。 青爷推门进来的时候,文闯的上衣并没有穿好。她指着文闯胸前的镇尸符说:这个东西,有危险吗? 道士摇摇头:应该没事,他身上的尸毒,已经基本上排干净了。 文闯点点头:那就好。 然而,青爷却着急的问:道士,你能不能肯定点?什么叫应该没事?基本干净了? 道士摆摆手:你能别这么较真吗?行了,人醒了就好,咱们商量商量,明天出发回家。 猪先生一直躲在墙角,这时候站出来说:我想现在回家。我们家木夯还没找到。 道士看了王二一眼,对猪先生说:走夜路可能会有点危险。 青爷提着砍刀站出来:猪先生,他们不敢去,我陪着你去。然后,她又看了看我:王天下,你呢?你敢不敢? 我拍拍胸脯:当然。 王二叹口气:走吧,早点把事情办清楚也好,不能再耽搁了。更何况,现在我们这些人的实力,应该也不怕什么危险。 我们决定离开凤凰的村子,这个决定是仓促做出的,但是这次离开却不仓促,因为我们已经筹划了很多天。 当天晚上,我们约见了苍狗和村子里面的老人。告诉他们我们要走的消息。 苍狗和老人们居然有些不舍。他们觉得,我们这些人一走,万一僵尸再来了,恐怕不容易对付。 这件事,道士显然已经想好了,他从怀里抽出一本书来,递给苍狗说:我们这一派,所有的功夫都是口耳相传,原因就是担心有外人偷学本门的功夫,然后出去为非作歹。但是这两天,我把捉僵尸的方法都写下来了。我是师弟的徒弟,你们是师妹的后人,总算不是外人。苍狗你本来功夫就很好,学会了这些,村子里应该就不会担心僵尸了。 苍狗大喜,连忙伸手想接过来。 但是道士又把手缩回去了。好像,并没有要把这本书交给苍狗的打算, 苍狗诧异道:这是什么意思? 道士看着苍狗,又看了看屋子里的老人们:我们有一个条件。善待王五,还有凤凰和村长夫人。让他们安安静静的呆在山洞里面,不要去打扰。另外,要派人在那里严加看管,闲杂人等不能接近。 苍狗痛快的答应了。 道士正要把这本书递出去,忽然,青爷用砍刀挡在了两人中间。这个行为极具挑战性。苍狗很警惕的问:这又是什么意思? 青爷语气很生硬:我以前是混江湖的。 苍狗尽量平和的说:那又怎么样? 青爷说:你们对那些有姓人不公道,他们不想呆在这里了,你们放他们走。 那些老人纷纷劝青爷:丫头,你不知道,这些有姓人祖上多么坏,他们是恶人,祖祖辈辈都是,改不了的。 青爷不屑道:我已经听说了,不就是在尸王练功的时候叛变,害他走火入魔了吗?这又有什么? 老人摇摇头:不仅仅是这样。我们这里一直有一个传言,说他们祖上的人,个个烧杀淫掠,无恶不作。带他们到这里来,就是受苦的,生生世世,代代如此。 我们全都大摇其头,这算什么逻辑?祖上做了坏事,一定要牵连子孙? 苍狗和那些老人商议了一番,终于同意我们把人带走。 只是那些老人很不放心,一个劲的叮嘱我们:这些人是坏到骨子里面了,在山里面被我们奴役,他们敢怒不敢言,到了山外面你们可要小心点,千万别被他们算计了。 我们哼哼哈哈的答应了。 当天晚上,没有过多的话,我们饱餐了一顿,就和他们在村口道别了。临走之前苍狗给我们指路:出山的路祖祖辈辈只有历届的村长知道,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没人允许出去。你们记好了,千万别迷路。道士和王二仔细的听着,还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的记下了,两人各画了一份。虽然这一片老林子被之前的大火烧的七零落,但是出山的路没人指点还真是找不到。 除了我们几个人之外,身后还跟着二十个有姓人,他们一路上都在千恩万谢,感激我们救他们脱离苦海,然后,更加卖力的抬着姚二姐的棺材。 村外的林子已经烧得七七,林子里面的死尸被人拖走了,但是这里仍然弥漫着一股焦尸味。 那些大树被烧得皮开肉绽,但是仍然直挺挺立在地上,全身漆黑。 天上的月亮正圆,照在这些烧死的大树上。好像我们周围有很多巨大的怪物,正静静站在地上,俯视着我们。 我们在这种地方慢慢的往前走。渐渐的谁都不再说话,周围静的出奇,只听见沙沙的脚步声。 忽然,我想起来一件事,猛地一拍大腿,情不自禁的说:糟了。 这个举动吓得王二和道士跳了起来,两人举着桃木剑,警戒的照看着四周:怎么了?附近有东西? 我摇摇头:我不是说这个,二大伯,你还记得我们去山上的时候,遇见有人摆迷魂阵了吗? 王二点点头:记得啊。要不是我反应快,及时识破,这时候你已经被那个人给杀了。 我说:到现在咱们都还不知道摆阵的是谁,如果是李有恨还好说,毕竟他的目标是我,可是如果是老魂呢?无姓人根本不知道有人在那里,万一被暗算怎么办? 王二拍拍我的肩膀,长舒一口气:我以为能有什么事呢。你放心吧,无姓人功夫很厉害,咱们走了之后,无姓人肯定会戒备森严,他们害怕僵尸,一定会处处小心。这样吧,咱们现在派人回去送个信,就万无一失了。 我想了想,王二的道理没错,可是派谁去送信呢?这里身手还算好的就是我们几个,毕竟这段夜路走起来也不算太安全,万一还有侥幸没有烧死的僵尸呢。 这时候有两个有姓人走上来,说到:我们哥俩去送信吧。这段路我们刚才走了一遍也记住了,你把地图给我们,送完信我们就追回来。王二疑惑的看着他们:你们俩行吗?不怕僵尸吗? 咱们一路走过来也没什么事,僵尸应该都被火烧死了吧。有姓人看起来并不是很害怕。 王二勉强同意了:那你们万事小心,快去快回。这是出山的图,你们拿着,送完信就回来追我们。见到苍狗就说,李有恨和老魂可能还在山上,要他们多加防范。这两个有姓人应着声就走远了。 我们一行人跟着道士一直步行,在林子里七绕转,天蒙蒙亮的时候,竟然看到了我们进山时候坐的那俩运菜的大卡车。幸好大火没有烧到这里,不然这车肯定爆炸了。猪先生去试了试,还能走。王二摆摆手说:不能再走了,一旦开始开车,那两个人肯定追不上,就在这里等他们俩。 我们全都上了车,留一个人在外面守着。一晚上没睡,大家也顾不得蔬菜腐烂的馊味,和旁边姚二姐的棺材,不一会儿就鼾声大作。我跟文闯挤在一起,他身上一直冰凉,弄的我睡觉的时候一直做各种怪meng。 等我被叫醒的时候,才发现天已经大亮了..。那两个有姓人才回来,王二跟他们俩嘀咕了几句,然后让猪先生开着车拉着我们往圣人家的方向驶去。猪先生开车和道士在前面,其余的人和姚二姐的棺材挤在后面。 圣人所住的大树我们只来过一次,但是好在道士还是记住了大概位置。好像他这种死板固执的人就天生的应该有个好记性。 这一路上车开的飞快,不时的刮蹭到树枝,我们在后面都要被颠的飞起来,我知道猪先生很着急,我也跟着心急,恨不得马上就看见木夯,看见她平安无事,骂我一句:王天下你死了啊,才来救我。 第二百零三章 木夯的生死 我们从烂菜叶里面钻出来的时候,跟在我们身后的有姓人胆战心惊,不住的说:几位大人,咱们这是要去哪啊。 我指了指中央的那棵大树:树顶。一会都小心点,我记得上面有一只僵尸。 猪先生又是激动,又是担心,嘴里不住的念佛,求菩萨保佑,木夯平安无事。 我们到了树底下之后,王二看了看大伙,对我们说:不用全都上去,猪先生和有姓人留下来。 然后,他拍了拍棺材:姚大妈,你现在这等一会。 姚媒婆躺在姚二姐的棺材里,根本没有搭理王二。外界的一切对她来说,已经没什么影响了,她不想搭理任何人。 姚媒婆不能见阳光,所以我们把她装在棺材里面运过来的。让她陪着自己的母亲,或者能好受一点。 至于那些有姓人,他们长舒了一口气:幸好不用上去啊,我现在看见僵尸就尿裤子。 旁边有人说道:你也太笨了,这棵树是不小,但是也架不住我们二三十个人爬上去啊。 我正在旁边饶有兴致的听他们交谈,觉得这些人自从离开山村之后活泼多了,半点没有无姓人形容的那些毛病。 这时候,王二拍了拍我的脑袋说:我和道士先上去,你和文闯在后面跟着。青丫头,你留下来看着他们,万一有什么危险,赶快招呼我们。 青爷答应了,然后我们开始往树上爬。 实际上,猪先生并没有听从王二的安排。没有任何一个父母能在这种情况下坐等。所以,他跟在我们后面向上爬。只不过,他的体质本来就不太好。又加上这几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稍微爬了一会,我就听见身后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 我回头,看见猪先生满头大汗,已经累得脸色苍白了。然而,他的眼睛冒着热切的光,直勾勾的盯着树冠。 我不由的很担心,招呼青爷说:青爷,快点把猪先生拽下去,他根本没有体力爬上来,爬到一半掉下去摔个半身不遂麻烦了。 青爷答应了一声,风风火火的爬上来,连拖带拽把猪先生弄下去了。 我看见猪先生站到地上之后,先是深深的喘了一口气,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看样子,即使让他继续爬,也没有力气了。 我放下心来,然后去追赶前面的人。 这棵树很高,而且着力点很小。上次我爬的时候胆战心惊,不一会就出了一身汗。然而,这一次却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身轻如燕,不费吹灰之力的超过了王二和道士。 我扭头,看见文闯居然正和我齐头并进。 王二在下面大呼小叫:你们两个慢点,万一上面有什么危险,你们应付不过来。 王二在下面说这番话的时候,我和文闯已经站在树屋的门外了。 我从腰间抽出桃木剑,慢慢的把木门推开了。 木门后面什么动静也没有。 我轻轻地喊..了一声:木夯? 根本没有人回答我。 我的心一下慌了。 一直以来,我都很肯定木夯就在木屋里面。很容易找到。现在,直到我来到这里,我才开始担心:万一她没在这里怎么办?万一她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我很忐忑,甚至连向里面张望的勇气都没有。 文闯却没有这个顾虑,他把脑袋探进去,嘴里嘟囔:怎么不进去呢? 然而,说了这一句话之后,他忽然惊叫一声,猛然后退了一步。 他的身后本来就没有多大空间,这一步如果跨出去,肯定会掉到树下去。 我连忙拽住他,问道:你怎么了? 文闯面色苍白,咽了口吐沫,然后抓住我的胳膊对我说:天下,你可别激动。 我说:我激动什么?哎?你可别吓唬我啊,是不是木夯出什么事了? 文闯居然沉默了,然后一脸紧张的看着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探头向屋子里面看去。那里空空荡荡的,但是我搜寻了一圈,发现在墙角堆着一堆肉。 这堆肉穿着木夯的衣服。摊在地上。 我说它是一堆肉。并没有什么特定的含义,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血肉模糊的肉,堆成一堆,摊在地上。 我轻轻走过去,心里发虚。两腿发软。 我摸了摸额头,使劲揉搓自己的脸。然后慢慢的蹲了下来。 这里的血腥味还没有消散。我就蹲在木夯的尸体面前。她已经被咬烂了,勉强的能分出来四肢和躯干。而这上面的肉则丢的满地都是。 我脑袋嗡嗡的,我使劲的想,我应该做什么。但是我是什么也想不出来。 这时候,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头,看见王二和道士站在我身后。 我站起来,声音小的自己都听不到了:二大伯。 王二点点头,叹了口气:可惜了,这么好的孩子。 文闯问王二:怎么办?猪先生还在下面等着。 道士也连连叹气,说:咱们还是别告诉她了,就说木夯不在这里,至少,让他心里有个念想吧。 忽然,我脑子里灵光一闪:文闯,你能看见鬼吗?这里有没有木夯的魂魄?把她找回来,想想办法,万一有什么救呢? 文闯张望了一圈,告诉我说:来的路上看到了一两个,但是这里,没有木夯。 道士蹲下来,像是在自言自语:显然,木夯是让僵尸给咬成这样的。在她尸变之前,就被咬烂了。按道理说,她的魂魄在死后是可以出来投胎的。不过,一般的魂魄,如果没有亲人来招魂,会一直留在原地,木夯的不见了,恐怕只有一个可能。 我紧张的问:什么可能?投胎了吗? 道士摇摇头:比这个要坏一点。 我又问:变成孤魂野鬼了? 道士摇摇头:很可能被僵尸的煞气冲散了。 我再也站不住了。我觉得有点天旋地转,慢慢的坐在地上。然而,坐上去之后也不管用。仍然头晕。于是我躺下来。 这时候,门外有人带着恐惧的声音,小声喊道:几位大人,你们没事吧?听声音,像是那几个有姓人中的一个。 道士说了句:没事,进来吧。 那人的声音哆哆嗦嗦:我就不进去了,猪先生在下面等的着急了,想知道木夯怎么样了。 道士心情不大好,喝道:让你进来就进来,费什么话。 于是,一个人形一步两晃,走两步想要退一步的进来了。 这人进来之后反而长舒了一口气:原来没僵尸啊,吓死我了。 我们每个人都沉浸在悲伤中,他这种轻松的口气让我很不爽。显然,文闯和我的想法一样,他一拳打在有姓人的胸口上。有姓人哎呦一声,飞快的向门口退过去。 显然,文闯也没有料到自己的拳头有这么大威力,眼看有姓人就要掉下去,不过,幸好他即使的抓住了门框。 文闯呆了一呆,不好意思的说道:兄弟,对不住了。 那有姓人却很惶恐的说:不敢不敢,应该的,应该的。真是做奴隶做惯了。 道士对我们说:猪先生在下面等着呢,咱们怎么办?总不能告诉他木夯死了。 我们都还没有说话,那有姓人却又插嘴了,他指着地上木夯的尸体说:这就是你们说的木夯?这 道士问他:你怎么了? 有姓人说:这尸体不对劲啊。你们看啊,这肉色发黑,显然不是死了一两天了,但是只是发黑,并没有坏掉。好像腌过一遍似得,但是这里也没有盐啊,好好地摆在这里 王二摇摇头:是尸毒,所以,不容易腐烂。 有姓人在这堆肉附近仔仔细细的看了看:我常听几位大人提起木夯。木夯是个挺瘦小的小姑娘? 我们点了点头。 有姓人疑惑的说:可是这堆肉至少有一百五六十斤啊。 道士一伙的看着有姓人:这你也能看出来? 有姓人嘿嘿的笑了一声,挠挠头说:在村子里面负责杀猪练出来的,那些无姓人特别狠,我要是杀的不好,动不动就是一顿揍。所以,技术自然就高了点。 道士点点头:你叫什么? 有姓人说:我姓郑,那些有姓人给我起名叫郑四十。我们这些人都没个正经名字,都是数字。哪像人家呀,麒麟凤凰的。 文闯忽然瞪了郑四十一眼,把他吓得连连后退。 道士对郑四十说:你把猪先生背上来。什么也别跟他说。 郑四十答应了一声,下去了。 我问道士:你把猪先生叫上来干嘛?你确定他受得了这个? 道士说:这尸体根本不是木夯的,我猜,是那僵尸的。 说话的工夫,郑四十已经把猪先生背上来了。 猪先生站在屋子里,问我们:木夯呢? 我们让了让,把那尸体让出来,对猪先生说:你看这个是不是? 猪先生看了一眼,马上面色苍白,他哆嗦着走了两步。忽然又镇定下来:这根本不是木夯。 第二百零四章 炼丹炉 我们把猪先生叫上来之后,忐忑不安得把那具尸体让出来。 猪先生面色苍白的走过去,把我吓了一跳。我心里说:完了,难不成真的是木夯? 然而,猪先生随后又肯定的说了一句:这不是木夯。我们家木夯呢? 我心中又是惊喜又是忐忑:你确定? 猪先生点点头:我们家木夯从来没有干过活,那肉多嫩啊,你看看这个,多粗糙?你别看现在肉已经发黑了,它就是发紫,也不可能是木夯。我是养猪的,这我还看不出来吗?我们家木夯呢? 文闯嬉皮笑脸的说:你们养猪的真厉害,可以去法院当验尸官了。 猪先生并没有理会文闯这就俏皮话,而是紧追不舍的问:我们家木夯呢? 文闯挠挠头:这个 猪先生忽然大叫一声:我们家木夯呢?然后他双目通红,冲上来揪住文闯的脖子。 一个多月前,我和文闯曾经被猪先生绑在树上揍。但是一个月过去了,猪先生已经远远不是我们的对手。 文闯本来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被猪先生抓住的那一刻,忽然目光变得冷峻,声音极阴冷的说了一句:放开。 猪先生还在不知死活的说:我们家木夯呢?然后,他开始使劲掐文闯的脖子。 文闯两道目光像是冰刀一样,随后伸手把猪先生举了起来。转身就要扔出去。 道士连忙喝道:文闯,快点把他放下来。 文闯慢慢回过头来,看了道士一眼,然后两手一掼,把猪先生扔在地上了。 几秒钟之后,他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神态。 猪先生被文闯扔在地上,嘴里一直嘟囔着:我们家木夯呢?我们家木夯呢?神情很是可怜。 这时候,那郑四十又发话了:几位大人,这个朱大人,他不对劲啊。 我紧张的问:怎么了? 郑四十说:我们在村子里面的时候,村长夫人,就是凤凰妈,在发疯之前就是这么念叨,一遍一遍的。 我看了猪先生一眼,可不是吗?他现在面色通红,嘴里的速度越来越快,而且有抽风的迹象。 我着急的问郑四十:这怎么办? 郑四十说:找点水,浇到他头上,给他降降温。 我扭头看见墙角放着一个大缸,心中大喜,掀开盖子一看,里面果然有一汪清水。我心中大喜,连忙往起拔,没想到这大缸像是力有千钧,根本拔不动。 这时候,文闯已经扛着猪先生过来了。对我说:天下,你怎么这么笨呢?水缸搬不动,可以搬猪先生啊。 文闯说完这话,大头朝下,把猪先生扔到水缸里面了。 猪先生在里面很是折腾了一会,终于挣扎着爬出来,指着文闯痛骂:你个小兔崽子 我一把拉住猪先生:别骂了,叔,刚才你急火攻心,要不是文闯,你现在已经疯了。 猪先生大骂:你才疯了,我怎么说也是你们长辈,有这么折腾人的吗?看弄我这一身水。 猪先生在一旁喋喋不休,而我和文闯开始研究那口缸。我们发现,这缸根本就是用一块大木头雕成的,就算加上半缸水,也没道理这么重。 我们正在忙活的时候,身边的猪先生像是反应过来一样,他一把拽住我:我们家木夯呢? 我张口结舌,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道士赶过来,苦口婆心的劝猪先生:你别着急,我们帮你找木夯,她只是一时不见了,丢不了。 好在这次猪先生并没有发疯。而是长叹了一口气:你们真的能帮我们找到木夯吗? 道士信誓旦旦:当然能。文闯,问问这里的鬼,有没有人见到木夯。 文闯苦着脸说:去哪问?这里哪有鬼? 我说:你刚才不是说看见了几只鬼吗? 文闯说:确实远远地看见了几只,只不过,他们一看见咱们,就远远的逃走了。你知道,我奶奶现在是僵尸,他们不敢靠近。 道士看来打算把这件闲事管到底了,冲我挥挥手:天下,咱们在这歇一晚,今天晚上你去,把附近的鬼捉一两只过来,他们整天在这附近游荡,就算是没有看见,也总得有所耳闻。 文闯很积极:我也去。我能看见鬼。 道士想了想:我和王二商量商量。现在咱们先下去吧。 文闯嘀咕:这也用得着商量? 我们开始纷纷往门口走,走到一半的时候,我回头望了一眼那具尸体。没想到,这一望,我忽然发现木缸上有一只眼睛正在盯着我。 我一下出了一身冷汗。连忙一把拽住走在我前面的王二,叫道:二大爷,那里有一只眼睛。 王二回头看了看,抽出怀里的桃木剑,慢慢的走了过去。 我战战兢兢跟在王二后面,走近了才发现这并不是什么眼睛。 木缸是木头雕成的,现在,这块木头有些开裂,露出了里面的东西。这道裂缝正好像是椭圆的眼睛,被我注意到了。 我发现裂缝后面的材质并不像木头,亮晶晶的,倒像是什么金属。 王二伸出手去,拿指甲抠了抠,疑惑的说:好像是铁的。刀呢?谁有刀? 郑四十很有眼力劲,马上爬下去找青爷借刀。 王二用刀使劲的在木缸上劈砍,过了一会,我听见当得一声响,钢刀像是剁在了石头上。 随后,我看见王二把刀刃插进去,使劲往外面一撬。 木缸四分五裂了。现在摆在我面前的,是一个炼丹炉一样的东西。 这炼丹炉埋在木屋的地板下面,炉口上的盖子正好托着木缸的底。而两个耳朵,则死死地嵌在木缸里面。 怪不得我刚才怎么也抬不起这木缸来。 我们围上去,谁也不敢动手打开这炼丹炉。 虽然人人都觉得这里面有宝贝,但是我们也同样觉得可能有机关。 最后,道士巡视了一圈,一把将郑四十揪出来:你,你来开这个炼丹炉。 郑四十哭丧着脸:我哪行啊。我可干不了这个。 王二拍了拍手里的刀,喝道:开。 现在他们二位凶神恶煞,恐怕郑四十恍惚之间还以为又回到山村了吧。 总之,郑四十走上去,两只手抓着炼丹炉的铜盖,使劲向上抬,整张脸都憋红了,始终不能移动分毫。 道士疑惑的说:这么重?没道理啊。然后他伸出手去,向上一提。猛然一股黑烟窜出来,炼丹炉已经被打开了。 道士连忙后退一步,铜盖仍在地上也顾不上了。 那黑烟虽然刺鼻,但是过了一会也就消失不见了。 道士指着郑四十说:你小子阴我?这么轻,你敢说你抬不动? 郑四十跪在地上磕头如捣算:可能刚才上上下下的爬树太累了,胳膊都软了。再说了,您老人家天生神力,又是会功夫的高手,我哪能比啊。 道士哼了一声,没有在说话。 我们站的远远的,向炼丹炉里面看。 里面并没有什么吓人的东西,只有一个包袱。 王二小心翼翼的把包袱挑出来,扔在地上。然后用桃木剑摆弄了一阵,将布包打开。 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书。都是手写的书。而且,和之前王二那本,看起来很像。 文闯大喜:没准这就是圣人从山洞里面偷出来的书。这里面有治疗僵尸的方法。 王二和道士见没什么危险,也开始蹲下去研究。 道士一边看书一边说:这些书好像并没有讲研制解药,好像大多数是练功夫的。 王二翻看了两本,又看了看炼丹炉:这么说,圣人是把书藏在这里? 我们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 王二又说: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看门的僵尸被人杀了,伪装成木夯。然后,这个人来找圣人的书。但是他没有找到,于是劫走了木夯。 道士点点头:这最有可能。 猪先生着急的问:到底是谁劫走木夯了? 道士想了想:最有可能的是老魂。但是老魂当时正在和咱们打斗,看来,做这件事的,另有其人。猪先生,你先别着急,天黑了咱们找小鬼问问。现在先下去吧。 王二把这些书重新包起来,背在身上,嘱咐我们说,这事别乱说,提也不要提。我们都答应了。文闯又在圣人的屋子里搜索了好一会,再也没有发现什么,于是,只好跟着爬下来。 我们下去之后,王二和道士耳语了一阵,一边说话一边看着文闯。 过了一会,道士走过来说:咱们今天下去,先把姚媒婆送回去吧。 圣人所居住的大树靠近姚家坟,姚媒婆思恋故土,曾经表示过想要回到姚家坟生活。于是我们打算把她送回去。 那些有姓人开始抬着棺材,跟着道士向姚家坟的方向走。这里白雾弥漫,根本看不到路。 然而,道士一步步走的很自信,很快,我们看见前面出现了一个村子。村口立着一块石碑,上面三个血红的大字:姚家坟。 现在是白天,然而姚家坟树木参天,阴气逼人。我们把棺材打开,搀扶着姚媒婆走了出来。 姚媒婆吃了圣人的药之后,步履倒比做僵尸之前稳健多了。 第二百零五章 兄弟阋墙 我们把姚媒婆送到了姚家坟。她坐在姚二姐家,一言不发。 道士和王二商量着姚二姐的尸体怎么处理。 姚媒婆说:这里叫姚家坟,就是一座大坟,不用处理了,就放在屋子里吧。 我感觉现在姚媒婆已经有些发疯了。难道她要一辈子守着这尸体过日子吗? 文闯担忧的喊了一声:奶奶,要不然,跟我回村子里吧。圣人的药还有一点,够吃半年了。 姚媒婆摇摇头:文闯,你是干大事的人,跟着王二他们闯荡闯荡吧。奶奶就在这等着你,等你妈妈治好了,再带来,让我看看。 文闯只好答应了一声。 王二身上背着十几本秘籍,但是又不方便当众打开看。我们只好坐在屋子里,无所事事。 本来我已经归心似箭了,打算从这里接了木夯之后赶快回家。先看看我妈,然后,再商量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然而,事情比我想象的要遭。木夯不见了,我们只好先想办法找她。又不得不在这里耽搁一夜。 猪先生显然对姚家坟留有阴影,坐立难安,这大半个月,他已经瘦了一圈,人也黑了不少。 到傍晚的时候,王二把我拉到一边,对我说:你准备准备,一会跟着文闯去找鬼。最好能问出点木夯的消息来。 我点头答应,这个我知道。 王二顿了顿,又说:而且,你注意着点文闯。 我心里一紧:文闯又怎么了?难道他有什么不对劲? 王二安慰我说:没事,我就是想啊,文闯身上曾经中过尸毒,而且,胸口上有一圈紫毛始终褪不下去。不知道他的尸毒清除干净了没有。你这次跟着他出去,要注意周围有没有鬼,那些小鬼见了他是不是害怕。 我听出了苗头:你的意思是,文闯有尸变的可能? 王二点点头:我也说不准,所以让你今天晚上去试探试探。白天他行动自如,可能尸毒被太阳克制住了,一会到了晚上,咱们就见分晓了。 我摆摆手:这个活太危险了,我干不了,你还是自己去吧。万一文闯真是变了,咬我一口怎么办? 王二两手焦虑的来回搓:大侄子,我去算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个经常在一块玩,正好趁这个机会近距离观察他,套套他的话。顺便问问他最近觉得有没有什么不对劲,总之,放机灵点。再说了,你身上有老魂的一半魂魄,身手比我还要厉害,你还有什么好怕的?来,桃木剑拿着。大不了给他一下。 我战战兢兢接过来了。放在腰间。 王二又嘱咐了一句:尸变了的人六亲不认,天下,你可得小心点。而且文闯体质特殊,尸变之前可能没有什么异相,你得保持警惕。 然后,王二拿过来只灯笼,让我提了。还是当年那一套,我又开始扮鬼了。 这时候,文闯也是相同的装束走了过来。 我有任务在身,不自然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文闯也正神情古怪的看着我。 我心里一惊,难道他已经知道了我的图谋?这个眼神该不会是在警告我吧。 当下我也不出声,客客气气对文闯说:好哥们,咱们走不?我故意用好哥们这三个字,目的就是在试探文闯,看看他对我什么态度。 文闯看了看我,也很亲热的说:好兄弟,咱们走。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今晚上怪怪的。 姚家坟现在真的成了一座死城,所有的人都走了,周围静悄悄的。那些大树遮天蔽日,村子里更显得阴暗。 我和文闯提着灯笼,两个人都不开腔。 我咳嗽了一声:文闯,咱们俩像这样提着灯笼出来,多少次了? 文闯答道:数不清了,太多了。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我心里想,这可不行啊。以往我和文闯总是有说不完的话,怎么今天气氛这么诡异呢?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向他偷偷瞟了一眼,没想到,正好发现他也在看我。 我心里一惊,完蛋了,今天感觉不大妙。文闯绝对有鬼。我连忙低头,死死地盯着手里的灯笼。 我正在想措辞,想办法赶快回村子里面去。 这时候,身边的文闯却悠悠来了一句:我奶奶在村子里面,那些小鬼不敢接近,咱们往村子外面走走吧。 我答应了一声,身不由己的跟着文闯向村子外面走。 身后的灯光离我们越来越远了,我想起来王二的话,僵尸一旦尸变,六亲不认。谁知道文闯现在是变了没变?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他不会真的要对我动手吧。 我没话找话,打算先稳住他,于是我问文闯:周围有小鬼吗? 文闯摇摇头:还没有,还要再走走。 我的手悄悄摸着腰间的桃木剑,脑子里一直在模拟,万一过一会文闯冲上来,我怎么对付他。 一间扎心口?不行,毕竟是哥们,我下不了手。但是如果一击不中,放虎归山,我对付得了吗? 王二说我身上有老魂的半个魂魄,身手好得很,谁知道真假呢。反正我是没有感觉。不过,也不是没有感觉,这两天确实有些精力旺盛 我正满脑子胡思乱想,忽然,文闯悠悠来了句:天下,你觉得最近怎么样? 我心里一跳:这是什么意思?于是我装傻:最近心情不太好,担心木夯。你呢? 文闯也叹了口气:我也不太好。怎么说木夯也是我同学。 我们两个简直满嘴废话。 又走了几步之后,已经到了旷野中了,夜风呜呜的吹着,此时已经是深秋,我有点冷,裹了裹衣服。 然后,右手藏在左胳膊下面,握着剑柄,问道:文闯,你觉得最近身体怎么样?比以前强壮了没? 文闯眯缝着眼:还行,还行。天下,你呢? 我也嘻嘻哈哈:一般,一般。 我心里着急,这么敷衍下去也不是个事。不行,我得来点猛料。 于是我假装关心,实际上用一副洞察一切的口气说:文闯,我发现你最近脾气有点暴躁,比如今天在书上,把猪先生直仍在地上了。 文闯听了我的话之后,果然反应有点不正常,他扭过头来,瞪着眼说:天下,我也觉得你有点不对劲,好像鬼鬼祟祟的,正要算计别人似得。 我辩解:你这话怎么说? 文闯的目光看着我的右手:你手里拿着桃木剑干嘛?这里又没有僵尸? 我心想:完了,文闯肯定猜到我的用意了。是了是了,这小子尸变之后想咬人,做贼心虚,肯定一直在注意我的反应。 这时候一切都点破了,我也不能表现的太慌张,所以,全身纹丝不动,只是冷静的问:看来,你都知道了? 文闯盯着我不说话,忽然,他右手猛挥,一柄桃木剑呜呜带风,冲我砍了过来。 我连忙向后退了数步,躲开这一剑,心里有是好笑又是悲伤。好笑的是文闯这僵尸也算做的出类拔萃了,居然拿着桃木剑砍人。悲伤地是,多年的好哥们,居然要拔剑了。 还没等我想明白,文闯的第二剑已经砍过来了。 现在他的身手很好,我不得不马上做出反应。 不过,他的每一剑都砍向我的胳膊,我的大腿,这里全都不是致命之处。 我挥着桃木剑一一挡开。心想,难道这小子还记着一点情分,始终不忍下杀手。 想到这里,我边打边说:文闯,我能救我爸就能救你,你可别走绝路。 文闯嘿嘿笑了一声:什么救不救的?又跟我玩阴的不是?我要是信了你,肯定栽到你手上了。 我们叮叮咣咣打了一阵,谁也打不过谁。 这一打就是几个钟头过去了,我喘着粗气劝文闯:咱们两个打到天亮估计也分不出胜负。一道天亮你就不行了,还是乖乖投降吧。咱们就不浪费力气了。 文闯也有些累了,气喘吁吁的说:别废话。谁说我到天亮就不行了? 我拆穿他的牛皮:你算了吧,你就是再厉害,阳光也能克制住僵尸。 文闯勃然大怒,举着剑扎过来:你才僵尸。老子活的好好地。别以为你跟着老魂学了点损招就可以害人了。 我听这话有点不对头,连忙一剑挡开。向后退了几步,问道:咱们先不打架,我觉得有点不对劲。文闯,你为什么砍我一剑? 文闯喘了一会: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摸了一路桃木剑,分明是想算计我,我能不先下手为强吗?更何况我试探了你好几次,好深的心机啊。怎么样?我现在该叫你王天下呢?还是老魂呢? 我听得一头雾水:怎么回事?什么老魂?我摸桃木剑是因为你已经是尸变了,我要自保啊。 文闯呸了一口:你才尸变了。 我摆摆手:你先给我解释解释,什么老魂? 文闯长舒一口气,然后说:咱们来之前,我师父吩咐我,让我注意着点你。 第二百零六章 布偶 我一听文闯的话,不由得一愣:什么意思?注意着点我?你是不是听错了,你师父让你注意着点自己吧。 文闯摇摇头:我师父说,你身上有了老魂的魂魄。那小子不是什么好鸟。整天就会想着阴招算计人。所以,今天让我来试探试探你。果然啊,你一直偷偷地摸手里的剑,还不是对我有戒心? 我摆摆手:戒心个屁。我二大伯让我盯着你的。 这下该文闯愣住了:王二?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我二大伯说了,你胸口上一道紫毛始终不褪,没准早就变成僵尸了,悄悄的潜伏在我们中间。 文闯跳脚大骂:放屁,麻痹你见哪个僵尸敢拿着桃木剑? 我摆摆手:行了行了。这大晚上的,你试试我,我试试你,紧张的我冷汗一身一身的出。 文闯捡起地上的灯笼说:谁不是呢。 我问他:现在怎么办?找到小鬼没? 文闯摇摇头:说实话,一路上光顾着注意你去了,根本把找鬼的事忘了个干净。 我说:那咱们赶快走吧,我还着急着找木夯呢。 我们两个装束停当,又开始往远处走。 走了一会,忽然,感觉身后有人在拽我的衣角。 我抬头看看,文闯在我身前,身后拽我的是谁? 我哆嗦着喊了一声:文闯?声音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了。 文闯面色苍白的回过头来,看样子也怕得要命:天下,你别用这种声音行不?你要吓死我啊? 我不敢回头,反手指了指身后:身后有东西,正在拽我的衣服。你帮我看看,到底是什么玩意。 文闯也不过去,只是站在那里远远地望:没什么东西啊。天下,你好歹身上有老魂的魂魄,身手也算不错了,什么脏东西搞不定? 我想想也是,我这么大能耐配上这个胆子当真不合适。于是,我提着桃木剑,也不转身,反手向后刺过去。 只听一声脆响,我手里的剑只剩下一半了。 我声音都变了:完蛋了,今天碰上硬茬了,然后,我挣扎着就要走。 不成想,后面那东西把我拽的死死地。我根本动弹不得。我急的满头大汗,身子猛地向前一挣,只听刺啦一声。衣服破了。 不过,衣服破了也不是坏事,我终于摆脱了身后那东西。 我冲文闯招手:快走,快走啊。 然而,文闯却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一张脸看着我,在白纸灯笼下,露着意味深长的笑。 那种笑,好像我正要走进一个陷阱里,而他马上就要看一场好戏一样。 我被他看的发毛,咽了口吐沫:你不走我可走了啊。然后,我提着断剑就要走。 这时候,文闯居然伸出手来把我拦住了。 我忽然想起来,每次半夜跟文闯出来这小子都要发神经,我不由得心里发毛。文闯的笑容越来越诡秘,而我则越来越紧张。 忽然,他噗嗤笑出声来,然后是哈哈大笑。 我用断剑顶了顶他的胸膛:你笑什么你笑? 文闯指着我身后说:一棵树都能把你吓成这样,哈哈,天下,你这胆子也太小了。 我回头,果然,看见路边一棵老树。树干垂下来一截,悬在半空,刚才我经过的时候,恰好把衣服挂到上面去了。 没想到刚才居然是被这玩意吓个半死,连我自己也觉得好笑。只可惜了我的桃木剑。 然而,很快我就觉得不对劲了。文闯的笑声越来越不正常,开始慢慢变尖,变细,像是一个女人的声音。阴森森的,别提多恐怖了。 我紧张的说:麻痹,别笑了,吓死人了。 文闯惊恐的望着我:我没笑啊。 果然,他现在已经不笑了。而那阴森的笑声还在继续。 我缩了缩脖子,只觉得这里到处吹着阴风。 文闯举起手里的桃木剑:天下,咱们俩多少也算个人物了。要不然,咱么俩联手把这小鬼揪出来?顺便打听一下木夯的事。 文闯说得豪迈,但是他的声音微微颤抖,把他给出卖了。 我们毕竟还太年轻,胆力未坚。虽然身上的功夫有了,但是若论胆量,恐怕不及王二的一半。 不过,为了救木夯,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我们两个慢慢的向那棵老树走过去。 那笑声还在继续,听起来,像是在头顶。 我慢慢地把灯笼举上去。然后,我看见一张残缺不全的脸,一张嘴正在不住的开合。更恐怖的是,这张脸上居然还有线头,好像为了防止脸上的肉掉下来,特地拿针线缝了一遍似得。 我猛地向后退了一步,手上的灯笼也垂了下来。这张恐怖的脸,我实在没有胆量再看第二次。 文闯见我神色有异,紧张的问我:怎么样?有把握没? 我摇摇头:没看太清楚,像是一张脸。 然后,文闯把自己的灯笼举了上去。 我站在侧面,这次看明白了。树上挂着的,分明是一个布娃娃。 这娃娃做工粗糙,四肢残缺,偏偏发出诡异的笑声。 我问文闯:这是什么鬼?怎么死的? 文闯摇摇头:它附在布娃娃身上,我看不到。说着,他一剑向那布娃娃扎了过去。 没想到,那娃娃笑声顿止,忽然一声尖叫。简直要把人的耳膜震破。在暗夜里传出去老远。 我和文闯吓了一跳,正在商量怎么办的售后。远远地,传来了另一声尖叫,这声音带着风声,低沉又充满威胁。 灯笼下,我们两个人不由得都脸色一变。 我问文闯:怎么办? 文闯咬咬牙:先解决了这一个。 然后,他举剑把树上的娃娃挑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一张镇鬼符,剑尖挑起,就要扎在那娃娃身上。 与此同时,身后呼啸的风声也到了。 我大着胆子喝了一声:找死。这一声,倒颇有些老魂的威势。然后,我举剑刺了过去。 一般情况下,鬼魂赶路都是静悄悄的,秋毫无犯。而带着旋风的这种,相当于是比较霸道的。有点怒气冲冲,警笛开道,无关人等让路的意思。 对付这种鬼,桃木剑刺过去也就够了。剑尖一旦穿过旋风,刺中中央的鬼魂。必然风势顿息,鬼的气焰也得降下来。 然而,今天我却忘了,我手里只有一半桃木剑。这一剑刺过去,根本不足以扎穿旋风。 于是我向后退了一步,打算掏出镇鬼符。 谁知道,我的手来没来得及动作,旋风中忽然掷出一颗血肉模糊的头颅,直直的冲我飞了过来。 这下猝不及防,可把我吓坏了,我连蹦带跳,忙不迭向旁边躲开了。 这时候,文闯已经把镇鬼符贴在娃娃身上,冲我大喊:天下,把灯笼扔了,纸钱也扔了。咱们现在是鬼,道法受限制。 我一听这话,马上明白过味来。手忙脚乱的把身上的东西扔干净。 这时候,眼前的旋风居然停歇下来了,露出里面一个脏污不看的鬼影:天下?文闯? 我听这声音虽然鬼里鬼气,不过好像没有什么恶意。 于是举着半截木剑,警惕的问道:你认识我们? 那鬼忽然双膝倒地,说道:我是麻子。 这个名字让我吃了一惊:麻子?怎么是你?你还没有投胎?等等。你不是已经当上土地爷了吗?在这里干什么? 麻子带着哭腔说:一言难尽,我这土地爷是做不下去了,所以带着傻西逃出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安身的地方。要说投胎,哎,没有钱贿赂城隍,可等着去吧。 我冲他招招手:慢慢说,这是怎么了?然后,我指了指布偶:只是傻西? 麻子点了点头,冲布偶说:傻西,出来吧。 然后我马上看见布偶四肢瘫软,紧接着,一个同样脏污的鬼影钻了出来。 我又指了指不远处地上的头颅:这人头也是你的? 麻子苦笑一声:我哪敢杀人?是个猪头,我刚偷的。 我们两个说话的工夫。傻西已经欢快的跑过去,抱着猪头吃了起来。 麻子自顾的在那跟我们讲:我带着傻西逃到这里的时候,这傻子死活不走了,一会哭一会笑,谁都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幸好,我跟她呆的时间长了些。知道她在猪先生家吃猪肉吃惯了,这时候又馋了。于是我去找肉,但是又不放心她,于是,捡了这么个破布偶,让她附在上面。 麻子看了看我们两个,奉承说道:两位抓鬼的本事又长进了不少,我让傻西藏得那么隐蔽,你们都能发现。 我嘴里不住的嘟囔:没有的事,过奖了。心里却在想:长进个屁的不少。难道我能告诉你,我是被树枝吓了个半死。然后你老婆看我动作太滑稽,发出一连串傻笑,所以才被我们逮住的吗? 我问麻子:你有没有看见木夯?在这附近。 麻子想了想:木夯?你别说,还真有点印象。 第二百零七章 归心似箭 姚家坟的人不种地,而外村的人也没有胆量来这里种地。所以,周围的田都荒了。 我和文闯就半蹲在这荒野之中,两盏白纸灯笼发出微光。麻子和傻西化成两道弯弯曲曲的鬼影,绕在灯笼周围。灯笼里面的阴烛对他们来说,就像太阳和人的关系一样。 麻子像吸毒一样在阴气中吸了两口,对我们说:好像曾经见过木夯。 我紧张的问:木夯现在在哪?是生是死?谁把她带走的?还是她自己逃走的? 麻子想了想:应该是活的吧。 我着急的问:什么叫应该是活的? 麻子思考了一会,肯定的说:是活的,那天晚上我和傻西从王庄逃出来,然后看见一辆灵车。 我心里一哆嗦:灵车? 麻子接着说:开车的是个独眼龙,车上拉着一具黑漆棺材。哎,那棺材一看就是好料,我要是能住上那样的 我有点着急了:别说棺材了,木夯到底怎么样了?她在哪? 麻子说:她就在棺材里面躺着。 我大怒,半截桃木剑就想扎过去:你玩我是不是? 麻子吓得连连摆手:棺材是个幌子。木夯是活的,被他们运走了。本来我也不知道,是傻西说的。傻西曾经上过木夯的身,所以感觉得到,嚷着要吃肉。 我谨慎的问麻子:你确定木夯是活的? 麻子点点头:很确定。如果不是活的,傻西没有这种反应。 我的心放下来: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木夯现在在哪? 麻子摇摇头:当时我被人追杀,根本不敢跟着这辆车。不过,车的方向,隐隐约约是向王庄去的。你们到了那里再打听,应该能问到。 文闯问他:你刚才说有人追杀你,谁追杀你了? 麻子痛心疾首的说:一群不知道什么东西,山妖鬼怪,直接打上门来了。要不是我们逃得快,别说当土地爷了,就是小命都保不住了。庙里的小鬼都被抓去了不少。 文闯奇怪的问:到最后你也没看清是谁干的? 麻子叹了口气:来不及。到处都是一片鬼哭狼嚎。像是鬼子进村一样。我就是个小鬼,仰仗着你们,当上土地爷,勉强度日。碰上个凶悍的恶鬼都得小心伺候。现在这种情况,我不赶快开溜,还等着什么? 文闯摇摇头:麻子,你就是太怂了。鬼这东西,谁狠谁就强,你总整天笑哈哈的烂忠厚,有谁怕你?你说的话当然没有分量了。 麻子说:我也不想让人家怕我。哎,反正现在都这样了。 我问他:你有什么打算? 麻子说:带着傻西去个人少的地方吧。这世道太特么可怕了。 我摆摆手:不如你跟着我们回去,让道士给你想想办法早日投胎。 麻子嘿嘿笑了一声,不以为然的说:投胎做什么?再受一世的苦吗?不如就做了鬼,昼伏夜出,安安稳稳的活着算了。 说完这话,他站起来,冲我们一抱拳:两位小兄弟,你们帮了我麻子不少。我没什么本事,帮不了你们什么,但是以后万一用得上,千万别客气。 然后,他招呼傻西想走。 我苦笑一声:以后就算用得上,恐怕也找不到你们了。 麻子走了两步,忽然又回过头来说:天下,文闯。我这辈子基本上一直在被人欺负,所以,对危险很敏感,我觉得王庄现在不大安全,你们要回家的话,千万要小心点。 我一听着这话,马上归心似箭了。 麻子并没有说王庄出了什么事,只是说土地庙都被人冲击了。我很担心我妈。 我拉着文闯飞快的往回跑。耳边都是呜呜的风声,像是一阵阵的鬼哭。 等我们跑了一阵才发现,我们走的实在太远了,姚家坟的灯光已经不见了。 我们在野地里扑通扑通的走,沟沟坎坎,踉踉跄跄。手里的纸灯笼也忽明忽暗,像是一双眼睛,在不停的眨。 我问文闯:到底怎么回事啊?平时这蜡烛很稳,怎么今天明一阵暗一阵的? 文闯回过头来,面色苍白的看着我:别说话。 我顿时闭上了嘴。 走了两步之后,文闯忽然站住了,然后摆了摆手,示意我不要再动。 我站在文闯旁边,眼看着手里的灯笼火光大盛。这支蜡烛从来没有这么亮过,让我心里很是忐忑不安。 与此同时,我觉得周身越来越冷。于是我上牙打下牙,开始发出一连串的咯咯声。 几分钟之后,文闯终于回过头来,轻轻地对我说:没事了。 我问他:刚才怎么了? 文闯好像还有些后怕:成百上千的鬼,成群结队的在走。 我说:有鬼不是正好吗?咱们正好问问最近出什么事了。 文闯摇摇头:这些鬼都不是什么善茬,而且有人组织。咱们两个刚才一动不动,伪装成过路的小鬼,幸好他们没有在意。不然的话,即使咱俩身后不错,也双拳难敌四手啊。 我看看手里的断剑:没错,有道理。 我对文闯说:走吧。我看见前面有灯光,估计是姚家坟。 我们两个向灯光的方向走了几步,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这两点灯光似乎在移动。 我对文闯说:你有没有听说过灯笼鬼? 文闯点点头:你觉得,前面那两个是灯笼鬼? 我说:不知道。咱们是躲躲,还是迎上去看看? 文闯抽出桃木剑来:天下,再躲下去,咱们俩要变成麻子了。 然后,他在前面,我跟在后面,我们两个东张西望的向那两点灯光走过去。 走了十几分钟之后,那两点灯光果然变成了两盏灯笼,被人挑着,晃晃悠悠的向我们走了过来。 只不过,这灯笼的颜色和式样,都和我们的很相似。 文闯自言自语:莫非是我师父? 然后,他轻轻地叫了一声:师父? 那边的轻轻的喊了一声:文闯? 不用说,另一盏灯笼一定是王二了。 我们四个人相遇之后,个个脸上都有些尴尬。 王二冲我打哑谜:天下,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文闯看了王二一眼,显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我含糊的答道:木夯的下落打听到了,其余的事,都很正常,你就放心吧。 王二满意的点点头。 我们说话的工夫,道士也问了文闯几乎相同的问题。 我们和文闯都知道他们两个心怀鬼胎,但是却不方便说破,只好很怪异的,极力装傻。 说了两句话之后,我问王二:你怎么在这里? 王二说:你们两个出来了两个钟头了,我们不放心,出来找你们。你们跑那么远干嘛? 文闯说:不跑那么远找不到鬼啊。 王二摇摇头:屁话,刚才我就看见不少鬼,成群结队,凶神恶煞。这么大规模,我当真是没有见过,咱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我向王二说了麻子的话。 果然,王二的眉头也皱起来了。 等我们到了姚家坟之后,王二宣布:所有人,马上走,回王庄。 然后,我们把熟睡的众人叫了起来,而文闯进屋去和姚媒婆告辞。 那些有姓人纷纷表示,他们已经与世隔绝不知道多少辈子,即使跟着我们回去了,恐怕也适应不了社会,不如就在这里呆着吧。顺便伺候姚媒婆。 这个提议照实不错,王二想了想,便答应了。 只有郑四十说:我觉得猪先生养猪的技术不错,我又是杀猪的,我想跟着几位大人走。还干老本行。 猪先生苦笑一声:我闺女不见啦,哪还有心情养猪。 郑四十安慰他:刚才不是都说了吗?她被一个独眼龙绑走了。到时候咱们还好打听打听,把人救回来,这日子就又红红火火的过起来了。 看得出来,郑四十对自己的新生活很向往。 我们已经收拾好了一切,文闯把纸包递给姚媒婆,里面裹着七个药丸。文闯说:奶奶,你别忘了吃药,我去看看王庄到底出什么事了,很快就回来。 姚媒婆答应了。然后,我们动身出发。 姚家坟没有手电筒,我们只好提了几只灯笼。只不过,这次的灯笼没有再放阴烛,手里也没有再攥着纸钱。换句话说,我们没有再扮成鬼。 道士和王二领头,我和文闯士断后,我们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这一路上风平浪静。并没有再遇到危险。我们找到了那辆破三轮车,重新钻上去。 车灯像是一把白色的利刃,把夜空划开了。然后,周围的景物开始飞速的倒退。 我感觉很饿,也很困。于是靠在车上,蜷缩着身子,随着车身的上下起伏颠簸,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我不知道睡了多久。有人把我叫醒了,告诉我,已经到家了。 我睁开眼睛,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而周围的景物很熟悉。我们正在王庄的村口。 那块影背墙一如往昔,只不过标语又被人重新粉刷了一下。 第二百零八章 神仙 三轮车上四处透风,我冻得手脚发麻,睡得头昏脑涨。眼看已经到了村口,于是挣扎着爬下来。 站到地上之后,我的头还是一阵阵的发晕,总以为仍然坐在车上,脚下的地面在不停的晃动。 我闭着眼睛,伸了伸懒腰,活动了一下酸疼的胳膊。 猪先生在一旁催促:咱们赶快走啊。在这呆着干嘛? 王二说:你没觉得,这村子里面和以前有点不一样? 我听见王二这么说,连忙睁开眼睛。村子里确实有点怪,但是怪在哪里,我又说不上来。 这时候,文闯悠悠来了一句:除了街上干净了点,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文闯的话没有错,街上很干净。简直是一尘不染。曾经各家各户门口堆放的柴禾,垃圾,现在全都没了。 青爷说:干净点挺正常啊,你没看见村口的标语都换了吗?讲文明,爱卫生。 我带头走到村子里面:走吧走吧。在家门口这么呆着算是怎么回事? 我们走到村子里面之后,发现这里很安静。虽然街上也有人,但是他们都在做自己的事,或者走路,或者晒太阳。没有一个人大声的喧哗。 我的心里越来越忐忑,我想起来麻子之前说的,王庄有一晚上鬼哭狼嚎,肯定是有什么危险。 我很想问问路边坐着晒太阳的老头,这村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又不敢问,生怕得知什么不好的消息。 走到十字街的时候,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没有了什么主意。因为我们都要各自回家了,不免就要暂时告别。 猪先生对王二说:我先回去看看,一个月没回家了,不知道家里得急成什么样。二哥,咱们什么时候找木夯? 王二用桃木剑蹭了蹭头:文闯,周围有小鬼吗?抓一个出来问问。 文闯摇摇头:估计都躲起来了,晚上应该会出来。 猪先生冲文闯和王二点点头:那就今天晚上。二哥,晚上我去你家,求你想想办法,一定要救了我们家木夯。 王二叹口气:猪先生,你就是不这么说,我也得想办法救人。木夯丢了,说到底还是我们家的责任。 猪先生没有接这话,只是冲郑四十招呼了一声,俩人转身走了。这二位打算合伙开屠宰场挣大钱。不过,一切都要等木夯就出来再说。 文闯对我说:天下,反正我奶奶也不在家了,干脆,我跟着你去你家看一趟吧。 我点点头,有个人跟着,我的心里要踏实点。不然的话,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跟我妈说我爸的事。 王二和道士几个反正没有什么事。便纷纷跟着我回家了。 我到家之后,发现院子里面也是干净的要命。现在我开始有点嫌我自己的鞋脏了。 我站在院子里叫了一声:妈。 几秒钟之后,屋门开了,我妈站在台阶上,冲我说了声:天下,你回来啦? 我看我妈的神情,平平淡淡,好像并不是太激动。不过,这时候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我走过去,问我妈:这几天过的怎么样? 我妈点点头:挺好。你吃饭了吗?我给你做饭。 这时候,我已经很饿了。于是我们都坐在屋子里面,等着我妈做饭。 青爷看着我妈在院子里面忙碌,奇怪的说:怎么你妈也不问问你爸的事?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我说:幸好我妈没问,不然的话,我真不知道怎么说。 青爷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村子里面明显的有点不正常,你没有感觉到?我觉得,你最好还是问问,万一你妈有什么问题,咱们也好早点想办法。 青爷的话有道理,于是站起来,走到院子里面,紧张的对我妈说:妈,我爸 我妈抬起头来,被烟火熏得有些灰头土脸:你爸没事。 这下轮到我吃惊了:什么没事? 我妈很肯定的说:你爸没事,很快就回家了,和咱们在一块。 我见我妈能放宽心,自然高兴。不过她这种语气让我照实担心,我问我妈:妈,你怎么这么肯定? 我妈往灶膛里填柴禾:我当然肯定了。大家都知道。 我还要再问下去,我妈却揭开锅盖:差不多了,去拿碗吧。 我们散落在屋子的各个角落,坐着的,站着的,蹲着的。大家都在吸溜着吃饭。 王二和道士吃完了饭,商量了几句,就要回去,并且嘱咐我说,好好睡一觉,晚上还有事要做。 文闯和青爷也出了门,不知道去谁家完了。 我家就只剩下了我和我妈两个人。 我问我妈:前两天我遇见麻子了,他跟我说,有一天晚上咱们村鬼哭狼嚎的,把他们给赶出去了,有这回事吗? 我妈摇摇头:没有啊,你别听他信嘴胡说,我们这不是都好好地吗? 我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以往的时候,我从外面回来,我妈肯定会问东问西,和我说上几天几夜不罢休。然而今天,她却很沉默,一个人呆呆坐在椅子上。两眼望着地面。 我不安的在屋子里面踱步:到底怎么了?妈,我这次回来,你怎么有点不对劲? 我妈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又说傻话,快去睡觉吧。 我躺在床上,哪里睡得着,满脑子都在胡思乱想。一闭上眼,我就觉得我不是在王庄,我在山洞,或者在三轮车上。到处都是人。我惊醒了很多次,始终睡不踏实。 我不知道后来是怎么睡着的,直到傍晚的时候,我妈叫我起床吃晚饭。 我迷迷糊糊走过去,发现桌子上摆着三副碗筷。 我看了看,对我妈说:二大伯又来了? 我妈自顾的吃饭:没有啊。 我指着桌子说:那怎么摆了三个碗? 我妈看诧异的看着我:因为三个人吃饭呀。 我顿时觉得一股凉气从头顶浇到脚底。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我妈悠闲的吃饭。我总觉得旁边的空凳子上坐着一个我看不到的人。 我不由自主的向那里看了看,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回事,我总觉得有两道目光正在盯着我。 眼看外面渐渐黑了。我匆匆吃了几口饭,对我妈说:二大伯找我有点事,我去他们家看看。 我妈答应了,然后我匆匆往外面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我越想越不对劲。我不由得想起李寡妇那次来了。难道,我妈又被什么东西给跟上了? 于是我又折返回去,打算看个究竟。 院子里面静悄悄的,我把脚步放轻,慢慢走过去。屋子里面没有人。饭菜都摆在桌子上。 我不由得心中奇怪,我妈这个人向来勤快,循规蹈矩,不会把饭菜留在桌上不管,今天这是怎么了? 想到这里,我慢慢的走进去。 我刚刚走到屋子里面,忽然余光瞥到一个人,我看了一眼,登时吓得目瞪口呆。原来,我妈正跪在地上,脑袋死死地抵着墙角,嘴里嘟嘟囔囔的念叨着什么。 我心里又是着急又是担心,连忙一把将我妈拉起来,着急的问:你这是怎么了? 我妈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神神秘秘的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冲我说:小点声。 然后,她继续把脑袋顶在墙上说话。 我蹲下来,尽量表现得和善:妈,你这是跟谁聊天呢? 我妈看了我一眼,然后轻轻的说:神仙,咱们家住进来一个神仙。 我一听这个马上那个着急了,什么神仙啊,该不会是又有什么脏东西吧。 我急的团团转,偏偏一点办法都没有。王二那一套我还没有学全,如果这个什么神仙站在我面前,明刀明枪打一场,我还真不怕他。只可惜,我连他在哪都不知道。 我强行把我妈拖起来:妈,别在这了,咱们去王而家串串门吧。 我妈先是怒气冲冲的训斥我,接着是骂我,然后疯了一样和我厮打。 我现在毕竟身手了得。她很快被我制住,动弹不得。然后我在她的大呼小叫声中把她向外拖。 我们刚刚走到院子的时候,王二来了,冲我说:天下,你干嘛呢? 我着急的对王二说:二大伯,你来的正好,快给我妈看看,是不是中写了,非说我们家有神仙。 王二诧异的说:她也中邪了? 我听这话不对劲,问道:也?还有谁中邪了? 王二说:还能有谁,猪太太啊,我们刚从猪先生家回来。现在猪先生正在家里陪着老婆呢。临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找到木夯。不过,现在还是给小五媳妇治病比较好。 道士摆摆手:也不能这么说。这种小鬼小祟咱们两个来就行了。天下和文闯就负责去打探消息。 说着这话的工夫,文闯已经从几个人后面闪了出来,仍然是提着灯笼的装束。 我一看见这身打扮就肉疼。但是为了救木夯,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第二百零九章 鬼监狱 实际上我很想留下来,看王二怎么在我们家捉鬼。 但是看王二的神色好像很轻松的样子,况且,他们已经在猪先生家捉了一只。 于是,我强迫自己放下心来,换了衣服,和文闯往外面走。 临走的时候我告诉文闯:咱俩先说好啊,这次你可别吓唬我。 文闯摇摇头:你当我有病啊,没事吓唬你玩干嘛? 我们两个走在街上。文闯告诉我说:今天白天王二和我师父一直在看圣人留下来的秘籍。 我问道:怎么样? 文闯挠挠头:那些书倒没什么。都是些修炼的方法,还有功夫什么的。关键是找到了一张纸,好像是圣人总结出来,制炼解药的方法。 我大喜: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咱们什么时候开始制作解药?咱们也可以做解药了? 文闯摇了摇头:天下,你知道为什么在圣人身上发现解药的时候,你二大伯没有拿给你爸吃吗? 文闯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奇怪,问道:为什么? 文闯说:当时圣人把心挖出来,里面全是尸毒,把一颗心都染黑了。王二说,真正的解毒方法是把毒排出去,而圣人的办法则不然,他是把毒全都逼到心脏里面了,越积越多,有害无益。虽然能一时恢复神智,但是时间久了,肯定没有什么好处。 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就赶快让你奶奶被吃药了。万一以后救不回来了怎么办? 文闯叹了口气:我怎么忍心不让她吃药,眼睁睁看着她变成僵尸。好在,她也没吃多久,先看看再说吧。 我点点头说:圣人的办法虽然行不通,但是至少也能提供个思路。对了,他的药主要用什么做的? 文闯神情古怪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说:有很多药名,大部分我连听都没有听过,不过有一种我知道,是僵尸肉。 我嘴角的肉猛然抽搐了一下,居然是僵尸肉。我忽然想起来在姚家坟,圣人领着大家吃村民的场景。不由得唏嘘不已。 长吁短叹了一会之后我问文闯:这里有没有小鬼? 文闯摇摇头:一个都没有见到。估计前两天闹事的时候,全都跑光了。 我不由得垂头丧气:早知道,咱们还不如拉一个人过来问问。 文闯嘿嘿笑了一声:你在家睡大觉的时候我们已经问过了。街上的人全都一副痴痴呆呆的样子,根本问不出什么来。 文闯这么一说,我不由得有些惭愧,他们为了木夯的事忙前忙后,而我却没事人一样躺在家里睡觉。我不由得想起青爷的话来。 这时候,我忽然听见身后有轻微的响声。 我看了文闯一眼,显然他也注意到了。 我们两个举着灯笼慢慢向后退。 这时候,我们看见一个彪形大汉冲我们走过来。怒气冲冲,凶神恶煞。 我和文闯都有点紧张:这是要打架吗?这是哪个村的?以前没见过啊。 说话的工夫,那大汉已经到了我们两个跟前,大手在我们脑袋上随便拍了拍,顿时,我感觉到像是有大锤子砸上去了一样。整颗头嗡嗡的响。 然后,我们两个像是拎小鸡一样被大汉拎起来,飞快的向远方走了。 我紧张的大呼小叫:怎么回事啊,绑架吗这是? 我忽然想起来我现在身怀绝技,何必害怕这么个兔崽子?可是我扭动了几下,发现根本使不上力气。好像有人把我全身的力气都抽光了一样,又好像我是一只僵尸,现在被人贴上了镇尸符。 我心里猛然一惊,完了,这个看起来莽撞的大汉恐怕有惊人的功夫,轻轻地一招半式,就把我制住,动弹不得。 我面色惊恐的看了看文闯:咱们怎么办? 文闯却没有回答我的话,反而伸手指了指地上。 这时候我才看见,大汉的两条腿像是软软的面条一样,根本是拖在地上的,真正让他行走的,是一条粗壮的尾巴。 我心里猛然一惊:是蛇?难道是蛇?那大汉似乎听到我的话一样,回过头来,冲我诡异的一笑。 然后,他的嘴巴使劲的张开,那个幅度,简直要把下巴弄掉了。然后,血红的芯子吐出来,在我脸上舔了一把。 我闻见那股腥臭味马上就想吐了。 我和文闯对望了一眼,不由得面露惊恐。 我说:要不然咱们呼救吧。 文闯左右看了看:这里有人吗? 这时候我才发现,我们不知道被带到哪里来了,周围很荒凉,而那条蛇还在飞快的行走着。 忽然,文闯大叫了一声:我明白了。 我紧张的问:你明白什么了? 文闯说:你想啊,咱们俩怎么也有点功夫,怎么就被这么一条蛇给耍的团团转呢?我猜,恐怕是因为这灯笼。 文闯这么一提醒,我马上想明白了。 之前麻子曾经说,村子里面来了一群恶霸,闹得鬼哭狼嚎,小鬼们都跑光了。说的估计就是这条蛇。如果这么说的话,这条蛇对付鬼倒是有一套。而我和文闯手里提着灯笼,伪装成小鬼,自然不自然的便着了他的道。 相同了这一节,我放心了,我对文闯说:咱们把蜡烛吹灭,把咱们全身的功夫使出来,看我不把这条蛇砸扁。 文闯摇摇头:不能这么干。 我问:怎么又不能了? 文闯说:天下,你白天睡觉了,不知道咱们村子里面的事。猪太太不是撞邪了吗?我们把那脏东西抓出来,你猜是什么? 我脑子里一激灵:不会是一条蛇吧。 文闯点点头:所以,咱们最好呆着别动,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肯定不止这么一条蛇,没准是成窝的。 我点了点头,任由这条蛇把我们劫走。脑子里却在胡思乱想,看这样子,难道我们要去蛇窝里面了? 我们两个刚才的谈话声很小,这条蛇好像并没有注意到。很快,他闪进了一间屋子里面。 这屋子有阴又冷,我进来之后冻得发抖。 我知道,现在我和文闯是鬼,看到的一切东西都不能算数。现在我看见的是屋子,没准扔了灯笼是个大地窖也说不定。 那条蛇把我们扔进来之后,转身就出去了,临走的时候还把门关上了。 我和文闯举着灯笼乱照,发现这里黑漆漆的,似乎把灯笼的亮光也压下去了,我们根本看不清楚周围的环境。 这时候,我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呼吸声在我身后。 我连忙向旁边躲了躲,然后扭头看过去。 这时候,只见一个人猛地扑过来,俯身倒在地上,挣扎着抬起脖子,努力的呼吸着阴烛所散发出来的阴气。 我看见他瘦的皮包骨头,两只手像是爪子一样又黑又尖,更可怖的是一张脸,惨白惨白的,嘴唇确实灰色的。 这玩意肯定是鬼。 我慢慢的想把灯笼抽出来逃掉。 正在小心翼翼的做这件事的时候,我忽然觉得有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脖子上。这只手很凉,摸着我的脖子慢慢的向上爬,然后,从我头顶上倒挂下来,鼻子凑到灯笼上方开始吸气。 我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时候,我看尽啊七个身影正在慢慢地围上来,都是冲着灯笼来的。 很快,我身上就挂满了七只鬼魂。 这些鬼没有重量,我倒感觉不到累。然而,阴气逼人,很快,我已经冻得手脚发麻。 我知道这样下去肯定不行,我艰难的转身,想找到文闯。然而,这里漆黑一片,文闯已经不见了。 我艰难的呼叫了一声:文闯? 那些鬼似乎对我的声音有些意外,居然纷纷退让了一步,然后,几秒钟之后,他们又重新聚拢过来。 就在刚才他们退散的时候,我忽然发现墙角有一点烛光,一闪而没。 我艰难得向那里走过去。走到了之后才发现。这盏烛光就是文闯的灯笼,只不过,灯笼仍在地上,上面爬满了小鬼。连光亮都遮住了。 文闯呢?文闯去哪里了? 我正在焦头烂额的胡思乱想。忽然,有一只手在拽我的胳膊。 这手带着体温,应该是人的手。 然后,我听见一个声音说:把灯笼放在地上。 我依言放下灯笼。然后,那只手使劲把我从群鬼中拽了出来。 我走出来之后,很快那盏灯笼就被蜂拥而上的鬼魂围住了。 我试探着叫了一声:文闯? 文闯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跟我说:这里,好像是他们关押小鬼的地方。过一会,咱们捉一只来问问情况吧。 我点点头,说:好,我也这么想。 那些鬼围着两盏灯笼团团打转,过了一会,终于像是吸饱了阴气,纷纷四散开来,坐在周围。 我和文闯挑了一个瘦小的,一步窜上去,扼住他的脖子,恶狠狠的问:有事问你。 这只鬼倒也没有怎么挣扎,只是泛白的眼珠空洞得看了看我们两个,用嘶哑的声音说:问吧。 第二百一十章 牢头 我和文闯扮成小鬼,本来想要打探木夯的消息,没想到,没有抓到鬼魂,却碰上了成精的蛇,一左一右,被他押送到一间黑漆漆的屋子里面。 这屋子虽然可怕,但是里面却关着不少孤魂野鬼。我和文闯同时出手,带着狠劲抓住了一个。 然后,脸上又是痞气,又是凶恶的说:我们想打听点事。 我们俩之所以要装成小流氓,无非是想镇住他,让他老实交代罢了。 没想到,这个瘦弱的小鬼居然面不改色,只是把脖颈上的手推开,淡淡的说:问吧。 我和文闯被对方的胆识唬得一愣,然而随后就意识到,现在我们两个是小鬼,一身惊人的功夫都使不出来,在他眼里看来,不过是十几岁的小流氓罢了。 不过,对方的态度倒也不错。于是我们问道: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独眼龙,开着车,拉着一具黑棺材? 这个特征很明显,如果小鬼们见到了的话,肯定记得。 果然,那小鬼点点头:见过。紧接着,他又加了一句:你们两个是王庄的? 我和文闯点了点头:没错,我们是王庄的,那独眼龙去哪了?快告诉我们。 小鬼嘿嘿笑了一声,居然换了一副脸色:想知道?那就客客气气的问。 这小鬼让我们客客气气的问,可是他自己的神色却并不客气。 我和文闯年轻气盛,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双双向他扑过去,嘴里骂道:客气?老子打到你说实话。 没想到,那小鬼居然丝毫不怕我们。脸色一变,身子暴涨,猛然间大了两三倍,青面獠牙,一口向我咬过来。 本来我一个转身就能躲开,可是偏偏速度提不上来。眼看这张大嘴就要咬到我的脸上,幸好身后的文闯猛地拉了我一把,我一下坐倒在地,躲了过去。 我诧异的看着文闯:不应该啊,我身手没这么差。 文闯指了指不远处的灯笼:你忘了?咱们两个现在是小鬼。本身的阳气就被限制着呢。 这小鬼傲然的看着我们,叉腰而立:你们两个小东西要是能把我放倒了,今天我就告诉你,不然的话,就给我磕头赔不是,让我教教你们这里的规矩。 其余的小鬼也跟着起哄:你们两个把他打趴下了,咱们这里的牢头就归你们了。 我和文闯这才明白,原来这小子是牢头。 忽然,我又想起关于监狱的种种传闻来了。那些犯人中,最狠,最强壮的就是牢头,相当于土皇帝。而新进去的犯人要被老犯人挨个欺负一遍。没想到,这些家伙做了鬼,居然还流行这一套。看来,不见棺材不掉了的俗语可要好好改一改了。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和文闯冲了上去。 这一下打起来,我才发现,鬼打架和人打架完全不是一回事。 人打架比的是谁手脚灵活,力气大,抗揍。鬼则不然,它们靠的是怨气,谁身上的怨气重,谁就是恶鬼,谁就最厉害。 我和文闯是假扮的小鬼,哪里来的怨气,我们两个合计了一番,决定靠阳气。 阴烛装在白纸灯笼里面限制了我们的阳气,现在,我和文闯在那小鬼周围绕圈子,脚下一边走,嘴里一边大声的呼喝。我们都跟着各自的师父练了一段时间功夫,自然知道怎么把阳气逼出来。 这样走了几个圈子之后,我感觉到我身子周围越来越热,而这间屋子里面却越来越暗,那两盏灯笼被我们体内的阳气压制着,渐渐的越来越弱,最后只剩下一灯如豆。 这灯笼一旦灭了,我们两个的把戏也就拆穿了。所以我紧张的看着那灯笼,尽量控制住。 幸好,这时候那小鬼被我们两个的阳气所逼,渐渐的支持不住,身子软软的倒在地上,低着头认输:你们两个厉害,我服了。服了。 我和文闯得意洋洋:服了就好。快告诉我们,那棺材去哪了? 小鬼在地上喘气,心有不甘的说:你们二位,恐怕不是真的鬼吧?难道,是道上的? 我轻轻的说:我是王二的侄子。 那鬼听了之后悚然一惊,连连点头说:难怪,难怪。今天是我唐突冒犯了。 我蹲下来:你快点告诉我,棺材去哪了。 那小鬼点点头:对对对,那棺材啊,我还是前两天 小鬼话说到一半,忽然目瞪口呆,不再动了。 我奇怪,问他:怎么不说话了? 小鬼连忙做了一个捂嘴的动作,然后两只眼睛使劲的使眼色。 这时候我也发现,原本闹哄哄的小鬼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尽量瑟缩在墙角。 我看了看身边的的文闯,却看见他正在盯着我的后背。 我心里一凉:不会是我身后有什么东西吧。 想到这里,我慢慢的回头。然后,我看见一颗头,头上五管模糊,只有模模糊糊的一个轮廓。倒是一张嘴,分外分明,正在我背后来回晃动。 我把拳头使劲往嘴巴里面塞。尽量不发出声音。 然后,这张脸慢慢的伸出来,我发现,是一颗巨大的蛇头,身后,还跟着蛇的身子。 这条蛇冲黑暗中爬出来,然后,慢慢的在屋子里面游走,那些小鬼个个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动弹,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那条蛇慢慢的盘踞在屋子里面,巨大的蛇头左摇右晃,终于,它慢慢的接近了地上的灯笼。 挨着灯笼的那一圈小鬼无声的逃开了。 然后,我看见这条蛇长大的嘴巴,像是要把灯笼吞下去。 我心里已经:这可了不得,灯笼没了,我和文闯不就白忙活了吗? 我心里这么想着,人已经窜了出去,和文闯一人一个,把灯笼抢了回来。 然而,这么一动,已经被那条蛇发现了。 它开始追着我们两个,满屋子乱窜。 我对文闯说:不行了,干脆把灯笼扔了吧。 文闯摇摇头:不行,这灯笼不能扔。 我们两个始终在屋子里面转圈子,周围的小鬼战战兢兢的等着。 终于,有的小鬼开始不耐烦的说:你们两个让它吃了吧,它吃饱之后就不会再来了。 有一个这么说之后,剩下的开始纷纷附和。 我和文闯一听这话,顿时下了狠心,随手抓住一个小鬼,打算向那条蛇扔过去。 然而,这时候我却忘了。我现在是小鬼,论功夫,并不比它强多少。 所以,我的手揪住了它的脖子,非但没有把它扔出去,反而被它抱住腰,两个人扭打在一起,同时滚落在地。 周围那些小鬼全都四散逃开,嘴里还在幸灾乐祸:这下可以吃个饱了,两天不会来了。 文闯也急了,大呼小叫的跳过来,打算把我和那小鬼拉开。 刚才的牢头一见这场面,也跑过来,嘴里大呼小叫:你消停点吧,他是王二的侄子,等你出去了,吃不了兜着哎呦。 牢头的话说到一半,忽然大叫一声,紧接着,是痛苦的呻吟。 我惊恐的从地上抬起头来,然后发现牢头的下半截身子已经在蛇的嘴巴里面了。 那张巨大的嘴,正在有条不紊,一截截得把他吃下去。 我看着这一切,被惊得目瞪口呆。 那牢头痛苦的长着嘴巴,然后对我们两个说:两位兄弟,你们想找棺材,先要找到祖母 然后,他就再也没有了声息。 我身下压着小鬼,文闯蹲在旁边,仍然保持着要把我们拉开的姿势。 我们全都呆住了,谁也没有说话。 那条蛇把牢头吞下去之后,开始绕着屋子转圈。这一次,它没有再张开嘴,而是像在检视自己的猎物。 然后,它慢慢的缩回到黑暗中去了。 那条蛇一走,众小鬼又恢复了神气。这些人纷纷庆幸:妈呀,幸好不是我啊。 然后,不知道谁提议的,他们又开始比武,打算选出新的牢头来。 我让了让身子,让身下的小鬼钻出来。 我冲他握握手:兄弟,不打不相识。 那小鬼也握了握我的手:不打不相识。 我问他:那条蛇怎么回事?我见过蛇吃老鼠,吃人,就是没见过连鬼也吃的。 小鬼摇摇头,紧张的说:谁知道呢?这条蛇专门吃鬼,我们在这呆了三天,一天一个,都让他给吃了。 我点了点头,又问他:你知道刚才牢头说的祖母是怎么一回事吗? 小鬼摇摇头:不知道啊,指的是不是牢头他奶奶? 文闯疑惑的说:那他就直接说问他奶奶得了,在这咬文嚼字的说什么祖母干嘛? 我摆摆手: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线索。牢头叫什么?他奶奶是谁? 小鬼惊诧道:你不认识牢头?他是二闷。 我也很诧异:我为什么要认识他?二闷是谁? 文闯捅了捅我:二闷就是三闷的哥哥。 我疑惑的说:这小子死了多久了?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也不见三闷提起。 第二百一十一章 二闷 真没想到,原来鬼监狱里的牢头竟然是三闷的哥哥,而我,居然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三闷。一时间,也不由得好奇起来。 我听见文闯似乎听说过这个二闷,于是问道:文闯,你知道二闷的来路? 文闯点点头:我听我奶奶说过,这个二闷,很小的时候就死了。而且,死的时候还有点不干净。 然后,他又神神秘秘的说:你知道三闷为什么呆呆傻傻的吗?整天像个二愣子一样。我告诉你,我奶奶说他小时候特聪明,只不过,后来被脏东西跟上了,据说啊,这个脏东西就是二闷。 我有点诧异:二闷?他害自己的亲弟弟? 文闯郑重的点了点头:我奶奶把二闷劝走的,而且三闷的妈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一直认错,哭的像个泪人。 我捏着下巴:有意思,不过,这关祖母什么事?二闷的奶奶有什么不对劲吗? 文闯摇摇头:那就不知道了。二闷的奶奶?早就死了多少年了吧。 这一下,我们忽然又没有什么头绪了。 我们在这讨论的工夫,那边已经决出了胜负,一只鬼战胜群雄,坐上了牢头的宝座。 这小子也算识趣,刚刚当上牢头就来向我和文闯问好。 他殷勤的说:刚才您二位和二闷打那一场,大伙都看见了,说实在的,您才是这里的牢头啊。只不过,您二位都是有大本事的人,估计也看不上这么个位子,所以,我就先替您管着。二位,有什么吩咐吗? 这小子说话挺客气,让我不由得对他心生好感。我对他说:吩咐不敢当,劳驾你帮我们问问,有没有人看见一个独眼龙开着一辆车,车上拉着个黑漆棺材,而且,这棺材里面装的是活人。小名木夯,大名朱千斤。王庄大夫,猪先生的女儿。 我提供的信息够详细了,但是那些小鬼都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终于有个小鬼犹犹豫豫站出来说:这事,我好像听二闷说过。 我一听这话心中大喜,连忙凑过去,着急的问道:怎么说的?你快告诉我们。 那小鬼说:就是前两天啊,我和二闷走的比较近,我就跟他开玩笑,我说你这么大能耐,都当上牢头了,怎么还被抓进来了呢? 二闷就说:我本来都跑掉..了,不过,看见个独眼龙,这小子跟我有仇,所以,我跟了他一段路,没想到,一时大意,着了他的道。 我着急地问:没了? 那小鬼说:没了。 我急得跺脚:他没有说怎么着的道?在哪着的道? 小鬼摇摇头:没有。也没说怎么结的仇,就这么一句话。 文闯劝我说:怎么说,今晚上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不行的话,咱们走吧。 我捡起地上的灯笼:走?怎么走?往哪走? 文闯问小鬼:知道这是哪里吗? 小鬼摇摇头:不知道,我们几天前被抓到这里来的,然后每天就是等死。而且,也出不去,里面不知道有多少刚才那种蛇,出去一个吃一个。 小鬼指的里面,是刚才的一片黑暗。 我对文闯说:我记得那条蛇抓咱们进来的时候,好像有一扇门,那扇门哪去了? 我和文闯凭着自己的感觉向记忆中的方向走过去。没想到,越走周围越安静,而且,慢慢的传出回声来了。 我和文闯对望了一眼,觉得周围有点不对劲。 然后,我们举着灯笼四处照了照,发现这里是一条长长的地道。 而刚才的屋子,周围的小鬼,全都不见了。 我问文闯:这地道,是真的?还是咱们用鬼的视角看出来的? 文闯也茫然了:我哪知道啊? 然后,我们两个慢慢的往前走,忽然,在不远处,我们看见了一个人影。 我们两个的灯笼只能照亮几米的范围,而就在光亮的边缘处,模模糊糊站着一个人。这个人直挺挺的站着,身子贴在墙上,像是埋伏在这里,打算偷袭谁一样。 我和文闯悄悄的向前走了两步,然后轻轻地喊:对面的大哥,我们是王庄来的,没有恶意,你是谁啊? 那个人影不搭理我们,仍然直挺挺的站着。 我们无奈,只好又向前走了两步,这两步走出去,灯笼已经把他的脸着亮了。 我一看他的脸,登时吓得一哆嗦。 原来,他正双目圆睁,直愣愣的盯着我们。嘴巴以一个怪异的姿势扭曲着,微微张开,好像打算咬我们一口似得。 我不由自主的拉着文闯向后退了一步,我问道:这家伙,是人是鬼?还是蛇精? 文闯闭上眼睛感觉了一会:不是人,没有魂魄,也不像是蛇精。像是一具没人要的尸体。 我慢慢站起来:原来是尸体啊,吓死了。咱们走吧。 现在可以毫不客气的说,我们两个绝对算是胆子大的,看见尸体像是看见大活人一样,心里完全没有什么不适。 地道里面很狭窄,我们两个人举着灯笼,蹭着墙,打算从尸体旁边挤过去。 文闯顺顺利利的走过去了,轮到我的时候。正好走到一半,忽然,那尸体抬起一只手来,一下搭在我肩膀上,把我拽住了。 我顿时给吓得六神无主,冷汗刷的一下就流下来了。 我紧张的扭头看过去,发现这尸体仍然是一副狰狞的表情,正在盯着我。只不过,我还发现他胸口插着一根桃木楔。这人正是被桃木楔死死的钉在地道墙上的。 我岔了声喊道:文闯。 文闯显然也意识到这里的异样了,连忙跑过来拉我。 这时候,从那个人的袖口里面爬出来一条小蛇,三绕两绕,就要往我身上钻。 我连忙跳起来,把它抖落在地上。 小蛇落地之后,以极快的速度爬到土缝里面,不见了。 我惊魂未定的看着那具尸体。 文闯安慰我说:这只手,是刚才那条蛇弄出来的,别担心。 我却战战兢兢的说:文闯,你信报应吗?我怎么觉得这小子是来索命的呢? 文闯诧异的看着我:这话怎么说? 我指了指他胸口的桃木楔:我想起这地道是哪来的了。老祖宗你还记得吗? 文闯一脸阴沉:不就是我爸吗?我怎么会不记得。 我点点头:这只僵尸可是我亲手钉在墙上的,他今天就来找我了。 文闯拉着我向外走:别闹了,桃木楔扎在他的心脏里面,这人已经魂飞魄散了,还怎么找你报仇? 我自己吓唬自己:万一老魂把他制成阴阳人呢? 文闯叹了口气:老魂被你爸揍得不轻,现在是生是死都不好说,他能保住命就不错了,还弄什么阴阳人。 文闯分析的很有道理,可是,我总觉得身后有声音,一路上,向后照了无数词。 最后,文闯实在不耐烦了,对我说:你别照了,身后什么都没有,你要是不相信,咱们就等上五分钟。 我摆摆手:等什么等?还是赶快跑出去逃命要紧。 然而,就这么说话的工夫,我们就已经察觉出身后有异来了。 我听到一片轻微的沙沙声,正在迅速的向我们靠拢过来。 这声音很奇怪,我们都不能分辨,只好举着灯笼向后面乱照。 这一照可不要紧,我看见后面有成群结队的小蛇,正在铺天盖地的爬过来。 这一下,我和文闯全都慌了,大叫一声,纷纷向前面跌跌撞撞的跑过去。 那些小蛇像是潮水一样跟在后面,紧追不舍。 我着急的问:文闯,你猜他们这是要干嘛啊? 文闯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干嘛?估计是要把咱们两个抓回去。 我惊魂甫定的向后望了一眼,自言自语道:这么多小蛇,不知道大蛇在哪。你说,谁生的他们呢? 文闯忽然放满了脚步,挡在我身前。 我着急的推了他两把:你干嘛啊?还不走?后面的小蛇追上来了。 文闯面色苍白的回过头来:你不是找大蛇吗?我看见了。 然后,他侧了侧身子,我看见前面一个巨大的蛇头,正在直勾勾的盯着我们两个。我忽然觉得,那些小蛇是故意吓唬我们的,好把猎物赶到这里来。 几秒钟之后,我们两个已经被围了起来。前后,不过五六步的距离。 我捅了捅文闯:吹蜡烛,快,吹蜡烛。 文闯会意,我们两个把阴烛吹灭了。 阴烛一灭,我们就由鬼变成了人,气场自然不同。虽然对付这么多蛇没有把握,但是,总比做鬼的时候,束手就擒的好。 本以为阴烛一灭,周围会陷入一片黑暗,然而,我却发现,前面有一道亮光透过来。 过了几秒钟之后我才反应过来,那是月亮。 原来,我们已经逃到洞口附近了。只不过,刚才只顾着逃跑,又点着阴烛,始终没有注意到而已。 我搓了搓手:文闯,咱们是硬闯出去还是怎么办? 文闯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我听见他诧异的来了一句:那些蛇好像不见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小蛇 我们爬出去之后发现,身处一片荒地,周围树木稀疏,荒草倒是长得很旺盛。 我们两个借着月光看了一圈,发现这里是学校外面的荒地,也就是当年我们捉拿老祖宗的时候曾经进去过的地道。 我和文闯一步一试探的往前走。两个人都唏嘘不已。 我对文闯说:刚才那些蛇怎么就不见了呢?难道是因为咱们两个吹灭了蜡烛,亮出真实身份来了? 文闯挠挠头;这些蛇也听说过你二大伯和我师父的名号? 我想了想说:要不然,就是蜡烛一灭,他们忽然发现咱们两个不是鬼,是人,于是呼啦一下,退走了。 文闯点点头说: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些蛇是专门来捉鬼的,对人不感兴趣。 我点了点头。 我们两个小心翼翼的从这片荒地里面走出来,幸好,没有踩到任何的陷坑。 想起来,这里基本上算是平生我和鬼怪的第一仗。也就是在这里,我决定和王二学习道术。然而,也正是从这里开始,我们几家人开始不断地遭到厄运。 我们两个举着已经黑了的灯笼一路摸黑前进。这下,再也没有什么人骚扰我们了。 这一晚上虽然没有得到什么确切的消息,不过收获仍然不小。 我们兴冲冲的向我家走去。打算报告给王二。 我本以为,王二这时候已经布置好了一切,正在我家喝茶聊天等着我们呢。没想到,等到了那里,才发现事情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我刚刚迈步进去,就发现王二和道士在院子里不知道点了多少蜡烛。 这蜡烛不全是阴烛,有一半是冒着明火的蜡烛,阴阳二烛交相辉映,看起来就像是着了大火,烧的满院子都是一样。 我本以为,做法这种事,要把我妈这种中了邪的放在阵法里面。然而,这次我又错了,被困在阵里的偏偏是道士和王二。 实际上,不是困在阵里面。是王二和道士在守阵。 这种情况我只见过一次,就是对付老魂那一次。 也就是说,我家的邪物很厉害,和我妈有一拼。 我喊了一声:二大伯,顶得住吗? 王二坐在一圈阳烛中央,满头大汗骂道:顶不顶得住,你看不出来吗? 道士坐在阴烛中央,虽然说话气定神闲,但是听他说话的人就不一定了。 道士慢悠悠的说:我们这是两个阵,阴阵和阳阵。两阵合二为一,阴阳相生相克。算是最厉害的阵势了。可是,即使呆在这种阵势里面,也只是勉强能够自保。那东西,实在太强大了。 我着急的问:我妈呢?我妈怎么样了? 文闯指了指屋子里面,只见青爷举着砍刀,紧张的缩在墙角,而我妈正在神色凝重的踱步。 我问王二:二大伯,有没有什么办法? 王二说:本来没有,不过,你们两个回来了就好办了。 去拿两把桃木剑,把你妈捉住。 我诧异了一下:把我妈捉住?不应该把邪物捉住吗?文闯告诉我说,应该是一条蛇。 王二从阵势中扔出来两把剑:你们费什么话?现在我们两个把你妈克制住了,你们快去,趁人之危,渔翁得利。 我心想,这他娘的都是些什么词? 我和文闯小心翼翼的从蜡烛中间穿行过去。尽量不碰倒任何一支蜡烛。 等我们终于到达屋子里面的时候,我妈感觉到我们了。她向后退了一步,两眼放着狠光,死死的盯着我们。 我觉得我妈有点陌生。 而我心里又很害怕:我爸已经变成僵尸了,难道我妈也要 这时候,墙角处一直举着砍刀苦苦支撑的青爷忽然带着哭腔叫了声:文闯然后,就大哭起来。 青爷流泪可不多见,不管是我,连文闯都呆了一呆。 就在我们发呆的时候,我忽然闻到一股腥气。 我意识到不妙,想也没想,连忙凭感觉刺了出去。 以我现在的身手,想偷袭我已经没那么简单了。这一次必定百发百中。然而,在桃木剑挥出去之后,我不由自主的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扑上来的正是我妈。而剑尖正对着我妈的心窝。 虽然我手里的是木剑,但是我知道这柄木剑肯定能把她扎穿。 于是我连忙收手,使劲把剑撤回来。这样一弄,不免手忙脚乱。而我妈已经到了我面前了。 幸好,文闯的桃木剑伸了过来。他知道我的意思,所以既没有刺也没有削,而是用剑身拍出去。 我妈被这一下拍的连连后退,退了四五步。 我心里高兴:原来制住我妈也不难。文闯,咱们快找绳子。 我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听见噗嗤一声。像是钢刀砍进肉里的声音。 我惊诧的抬头,看见青爷溅了一脸血。她站在我妈的背后,手里的钢刀还没有收回来,刚才干了什么,不问自知。 我大喊了一声:妈! 然后怒气冲天的向青爷冲了过去。 青爷见我目光凶狠,又惊恐的躲到那个墙角去了。 文闯连忙拉住我,一个劲的说:先看看你妈的情况。 我俯身把我妈扶起来,问她:你怎么样了? 我妈闭着眼睛,不说话。 然后,我看我妈的后背,衣服被隔开了长长的一道大口子。里面的皮肉却没有伤到。 我奇怪的看了青爷一眼,这时候,我的手摸到一个东西,正在我妈的衣服里面,然后,我伸手把它掏了出来。 是一条蛇,血肉模糊的小蛇。从脑袋开始,被一刀劈成了两半,完美的对分,从蛇头一直到蛇尾。 我把手蛇仍在地上,向青爷问了一声:你刚才是为了劈这条蛇? 青爷刚才大哭时候的泪还没有擦干,看起来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她点了点头。 文闯嘿嘿的笑了一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就说嘛。青爷手底下一向有准头,她做事从开不莽撞。 人逢喜事精神爽,我不由自主的笑了。然后不怀好意的看着他们两个。 文闯和青爷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居然开始有些脸红了。 这时候,门外的王二和道士喊起来了:你们三个怎么样了?事情办妥了没有? 我大叫一声:办妥了,杀了一条蛇。我妈晕倒在地上了。 王二在外面不满地说:办妥了也不通知一声。大半夜的,让老子在地上坐了这么久。 然后,他和道士一人灭了一半蜡烛,急匆匆赶了过来。 王二走到屋子里之后,先检查了一遍我妈的情况,然后满意的点点头:没错,是晕过去了,估计这两天吃的太少,营养跟不上。青丫头,你把她送到猪先生家去。 青爷答应了,扶着我妈往外面走。 我指了指地上的蛇:这就是那邪物。 王二和道士互相对视了一眼,齐声说道:这么小? 我和文闯在一边嘿嘿的乐:刚才看你们在外面那么大的阵势,我们还以为家里来了白素贞呢。没想到,这条蛇还没有椅子腿粗。 王二和道士满脸凝重的蹲下身去。然后翻来覆去的拨弄那条蛇。 过了一会。王二抬头对我说:大侄子,咱们家可能有大麻烦了。 我一看王二的脸色,就不由得担心,又听见他说有大麻烦,于是着急的问:什么大麻烦? 王二说:我一个人看错有可能。道士不可能和我一块看错。刚才我们明明看见这里妖气冲天,我们两个加上外面的阴阳阵才能勉强挡住。青丫头不小心留在里面,我和道士只能时不时的引诱她出来,不然的话,青丫头早就死了。现在,地上的这条小蛇,绝对没有这么深的道行。 我盯着王二:二大伯,你就直接说,不用解释,我相信你。 王二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你妈有问题。 我惊讶的几乎要跳起来了:为什么啊? 王二摆摆手:还不是得我解释吗? 王二说:刚才那小蛇攀附在你妈身上作祟。凭它一条小蛇,绝对没有那么大的妖气。除非只有一个可能,那妖气来自你妈。 我不由得脱口而出:放屁,我妈身上哪来的妖气?她那么弱,每次神神鬼鬼都想害她。 王二两眼看了看屋顶,又摇摇头:想不透,想不透。只能等你妈醒了,咱们问问她。 这时候,道士问文闯:你们两个出去了大半晚上,有什么收获没? 文闯连连点头:有,有收获。然后,他把今晚上的遭遇快速地讲了一遍。 王二听得连连点头:有意思,有意思,看来咱们村真是藏龙卧虎啊。天亮之后,咱们去三闷家走一趟,问问他,祖母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站在家里有点不知所措,问王二:&..lq;咱们现在怎么办? 王二从兜里掏出一沓黄纸来,对我们说:现在村子里面妖气冲天,虽然我没有仔细看,估计,各界各户都被脏东西跟上了。你们两个,先跟着我贴符,大街小巷的贴,把那些东西困住。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三闷一家 王二长篇大论的分析了一通,得出来了一个结论:我妈有问题。 对于这个结论,我实在没办法接受,但是王二言之凿凿,又想不出别的什么原因来。 现在,只好等我妈醒过来,或许才能问问清楚了。 王二交代了几句之后,就命令我们分头贴符。 这些符咒贴起来有个规律,依着卦方位,先把村子外围贴上一圈。这叫关门打狗,让它们逃不出去。 然后,再层层向内贴,这叫分割包围,把他们限制在一家一户中,然后再分头一个个灭掉。 王二分派好任务之后,众人领了黄符纸,正要大干一场,忽然听见外面有大呼小叫的声音。而这声音听得很真切,正是青爷。 我们连忙出门,看见青爷站在街中央,挥舞着砍刀乱剁,而地上像潮水一样,乱纷纷爬过来不知道多少小蛇。 青爷显然已经吓坏了,甚至忘了躲避,就那么站在街中央,一刀刀的砍下去。不少小蛇被一刀斩成两段,扭曲着在地上抽搐,随后,被过路的蛇群淹没了。 王二冲青爷大声喊:青丫头,别砍了,这些蛇不咬人,它们是过路的。 王二这么一说,我们这才注意到那些小蛇到底要干什么。果然,它们都是过路的蛇,偶尔有一两只爬到青爷脚背上,也是一缠即走,基本上不做什么停留。 青爷将信将疑,犹犹豫豫迈出脚来。然后,一步一步,从蛇流中走出来,走到院子里面。 她站在院子里面之后,面色苍白的看了我们一眼:妈的,吓死老子了。然后,她一趔趄就要摔倒。 文闯连忙扶住她,关切的问:你怎么了?被咬伤了? 青爷摇摇头:腿软,吓得。对了,猪先生让我告诉你们,天下妈妈没事,是什么血糖低还是什么玩意,正在给她输液,说到中午的时候才能醒过来。 我盯着青爷:猪先生确定吗? 青叶点点头:猪先生知道你们得怀疑,这次是拍着胸脯保证的。 既然猪先生这么有自信,我也就放心了。 然后,我问王二:咱们这些符,还贴不贴? 王二摇摇头:不贴了。那些小蛇不都逃走了吗? 道士站在院子里,看了看天,忽然,嘿了一声,纵身上房。只见他站在屋顶上,四处望了望,冲我们喊道:没错,那股妖气不见了,不对,正在移动。王二,西边是什么村子? 王二答道:是李家庄。 道士点头说:现在他们聚集到李家庄去了。我看,这条蛇似乎是要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把魂魄都抓走啊。 王二嘴里嘀嘀咕咕:难道又来了? 我不由得问王二:什么又来了? 王二说:咱们这里曾经有个说法。每隔二十年就要闹一次灾。动物们像是行军一样,走街串巷,招摇过市。那些天,人人都不敢出门,但是不少人会头疼发烧,个别体弱的就死了。我活了五十岁啦,这是第三次见。前两次曾经闹过老鼠灾,闹过麻雀灾。 我想想了一下铺天盖地的老鼠和麻雀,总觉得这也太怪异了点。 我问王二:就没人研究一下是为什么? 王二摇了摇头:咱们都是老实巴交的村民,谁没事研究这个。那时候我还年轻,也没有往深处想。不过,倒有人当成是大地震的先兆,背着铺盖卷在外面野地里睡了几天。结果让蚊子叮得满身包,又回来了。 道士从房顶上窜下来:奇怪,奇怪,这下小蛇基本上已经把村子个控制住了,怎么忽然又放弃了?难道是因为咱们几个回来了?这也太给面子了。 我们几个说了一会,王二打了个哈欠:忙了一晚上了,眼看天就要亮了,都去睡一会吧。 反正大家都是不拘小节的人,这时候也没有什么顾虑了。纷纷在我家东倒西歪的躺下了。 我刚刚合上眼,还来不及做meng。忽然听到村子里面的大喇叭又响了:全体党员,全体党员,到村委会开会。 我听得不耐烦:大早晨的,开什么会?他娘的你们整天有事没事开会,不让老百姓睡个安生觉。然后,我翻身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正在朦朦胧胧,将要睡着之际,大喇叭又开始喊:三闷,三闷,速到村委会开会,就差你一个了。 这下还没等我骂,青爷已经骂上了。 不过所有人都困得要命,大家骂了两句,也就又睡过去了。 谁知道那大喇叭没完没了,又开始喊:三闷妈,三闷妈,赶快让三闷起床。五分钟之内赶到村委会。五分钟之内感到村委会。到点不来,视为放弃党籍。 本来我困得要死,听了这么一句,倒睡意全无了。隐隐约约,我觉得这件事还有下文。 果然,几分钟之后,喇叭里面又喊:谁在三闷家附近住着呢,去他们家看看,把三闷叫起来,就说村里党员要开会。 原本呼呼大睡的王二忽然一跃而起。抹了一把脸对我们说:走,咱们去看看。 我躺在枕头上有些诧异:去哪? 王二把桃木剑撞在工具包里:去三闷家。 我更奇怪了:去叫他起床?二大伯,不是我说你,你既不是党员也不是团员,估计小时候连个队员都没混上,这么上心人家党支部的事干嘛? 王二摆摆手:你懂个屁,三闷家肯定是出事了。不然,依着三闷妈的性子,村委会就算是放个屁,他都得把三闷推过去,让他闻闻是香的还是臭的。 我们几个人揉着睡眼,一边大骂村委会,一边东倒西歪的向三闷家走去。 没想到,刚刚走到三闷家门口。就看见那里聚拢着一圈人。都是街坊邻居。 三闷凑上去,抓住一个人问:怎么回事? 那人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闹得,反正就没有停过。 我们挤到最前面,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凄厉的哭声,喊声,还有砸东西的声音。 那人神神秘秘的说闲话:他们家风水不正,人品又不好,整天跟村长勾三搭四的,这是让脏东西给跟上了。 我心想,要不是我们几个回来,你们还不都是一样?个个都被脏东西跟着呢。 王二喊道:让让,让让。我们几个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三闷家院子不大,院子正中央还放着一个石碾子。三间瓦房坐北朝南,保存的虽然还算整齐,但是式样有些陈旧,看起来年头不短了。 而那哭喊声,仍然从瓦房里面传出来。 王二大大方方走到门口,身手轻轻一推,然后响亮的咳嗽了一声,说道:有人在家吗? 我在后面听得想笑,里面闹成这样,再死板的客套这么一句不是废话吗? 然后,我看见里面窜出来个蓬头垢面的老妇人来。不是三闷妈是谁? 三闷妈一见王二来了,登时两眼放光,拉着他就往屋子里面走:神仙,我正要去请你呢,你快给我们家三闷看看吧。 我们几个人跟着王二走过去。 三闷光着身子站在炕上,脸上东一道,西一道,全是血口子。它恶狠狠的盯着我们,嘴里嘀嘀咕咕,大意是要把我们全都杀光。 王二还没来得及向三闷妈问情况,道士已经默不作声的给三闷贴上了镇尸符。瞬间,屋子里面安静了。 三闷妈诧异的看着安静下来的三闷,惊道:这么快就治好了?你才是真正的活神仙啊。 三闷妈拜的是道士,这样王二很没面子。于是他冷着脸说:治标不治本,我们一走,你们家三闷马上犯病,你信不信? 三闷妈连连点头:信,说什么我都信。那赶快给我们家三闷治治吧。 王二像是抓住了三闷妈的什么把柄似得,威胁道:想治病?那你先说说祖母的事吧。 三闷妈茫然了:祖母?王二你怎么说起北京话来了?像个文化人似得,这个祖母是奶奶的意思吗? 看三闷妈的神态,她似乎并不知道祖母是什么意思。 于是,我只好直接告诉她:前两天,我看见二闷了。确切的说,是二闷的魂。 三闷妈的身子猛地一震,紧接着眼泪刷刷的流下来:二闷,二闷他在那边过的怎么样? 我摇摇头:不怎么样。 三闷妈忽然蹲在地上,抱头痛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孩子早晚得回来找我,他心里苦啊,这孩子恨我 王二拍了拍蹲在地上的三闷妈:别哭了。二闷跟我们说的,让我们找祖母。你知道,他说的祖母,指的是谁吗? 三闷妈忽然从地上站起来,恶狠狠的说:难道是那个死老婆子? 我们都吃了一惊:哪个死老婆子? 三闷妈咬牙切齿的说:还有哪个死老婆子。我婆婆。要不是她,大闷也死不了。 这一下我们全都懵了,连一向稳重的道士也不由的说:怎么你三个孩子全都有问题? 第二百一十四章 半夜猫叫 按照三闷妈的理解,二闷口中的祖母,很可能是二闷的奶奶。 在三闷妈口中,这个老太太是个心狠手辣的老婆子。 三闷妈对我们说,当年她刚刚嫁到王庄。男人们都在外面喝酒,女的们在屋子里做饭。 那时候,大家普遍穷的要命,这点吃食东拼西凑,结一次婚往往要还账还一年。 所以说,摆婚宴的强颜欢笑,只为了图个喜庆,而吃婚宴的也是强颜欢笑,因为他们知道,再过些阵子别人会加倍的吃回来。 三闷妈作为新娘子,不能出面见客。被几个年轻的姑娘陪着,安安静静坐在屋子里面说话。这几个姑娘都是爱说爱笑,心思活络的,所以一时间气氛倒也热闹。 忽然,厨房里传来了震天动地的叫骂声。这骂声夹杂着王庄特有的口音,铿锵有力,节奏明快,自成一路。从祖宗十代骂起,代代数落下来,每一代都有一个肮脏的名号,居然不带重样的。 三闷妈坐在屋子里听得又是惊奇又是害怕,悄声问道:这是谁啊?这么凶 那几个姑娘本来在互相开玩笑,这时候居然也噤若寒蝉,似乎怕了这骂声。终于,有个胆子大的站起来,走出去看了看。 片刻之后她逃也似的跑回来,对众人说:不关咱们的事,刚才有只猫把肉吃了。老婆子骂猫呢。咱们继续热闹,来来来,嗑瓜子,喝茶水。 三闷妈心有余悸,问道:这个老太太,是谁家的? 姑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了。 三闷妈心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惴惴不安的问:该不会是我婆婆吧。 那些姑娘们尴尬的笑笑:妹子,你别多心,这老太太刀子嘴,豆腐心。嘴上骂的凶,其实最疼人,你在这家吃不了苦,放宽心。 然而,三闷妈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一样。觉得这辈子恐怕是嫁错了人家。 当天晚上,宾客散去。三闷爸敬了一天的酒。被人架到床上,还在一阵一阵的说酒话。 三闷妈很累,想睡觉。但是三闷爸一个劲的吐,她只好强睁着睡眼,收拾那些东西。 到后半夜的时候,忽然,院子里面传来了一声凄厉的猫叫。像是在一声声的哭喊。 三闷妈缩在床上,吓得一身身出冷汗。她用脚使劲踹了踹自己的丈夫。可是那男人像是死猪一样。只知道一声声打鼾。 外面的猫叫声像是催命一样,凄惨擦,越叫声音越急。 三闷妈被这声音搅得心烦意乱,忍不住披衣下床。战战兢兢,向外面探头探脑。 等她向外面看了一眼可不要紧,只见一条绳子挂在树上,而那条绳子,正好拴着一只猫。 那只猫被绳子拴着脖子,两条前腿都提了起来。只剩下后腿蹬地。 它两条腿艰难的直立站着,然后前爪不停地扑腾。 然而,那个绳套越挣扎越紧,随着凄厉的惨叫,这只猫的动作越来越弱,叫声也越来越小了。 虽然这个情景诡异无比,三闷妈毕竟不忍心,然后,她走过去,伸手想把猫给救下来。 谁知道,她刚刚走到树底下。忽然听见身后有个阴惨惨的声音:别动,这畜生该死。 三闷妈吓了一哆嗦,猛地回头,看见身后站着自己的婆婆。头发凌乱着,两眼冒着凶光,正在死死的盯着那只猫。 婆婆说:这只猫偷吃了家里的肉,那是我求爷爷告奶奶才借来的,全便宜了这畜生了。 三闷妈见婆婆怒气冲冲,又要骂人,连忙逃到屋子里面去了。 外面的猫叫声越来越小。终于,渐渐的消失了。 三闷妈一夜没睡觉,睁眼闭眼都是那只猫挣扎的样子。 第二天一大早,早饭居然是炖肉汤,三闷妈没想到看起来穷困潦倒的家,居然能喝上肉汤。看来那些姑娘说的没错,这老太太刀子嘴豆腐心,疼媳妇。 三闷妈一边大口喝汤一边装作贤惠的模样:妈,顿顿喝肉汤多浪费呀,咱们这日子还是省着过,您老人家想喝了咱就做,我们两个就不用了。 那婆婆皱着眉,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声:咱们家也是百年难得一遇喝一回肉汤。你赶上好时候了,这是昨晚上那只猫。汤先喝了。肉嘛,我腌了,年景不济啊,今年过年不用买肉了。 三闷妈当场就吐了。 之后的日子,简直超乎三闷妈的想象。这婆婆简直是个火药桶,不点都能自燃。稍微有点事不顺心意,什么难听的话都能骂出来。 可怜三闷妈饮泣吞声,摊上这么个脾气暴躁的婆婆,能有什么办法呢?那个年头不流行离婚,除非你打定主意不再嫁人了。 三闷妈忍了将近半年,终于怀上了孩子。然而,就在临盆的前一天晚上,她做了一个meng。 她meng见自己躺在床上,肚子疼的要命。这时候,她的婆婆狞笑着端过来一只碗,满脸都是阴谋,挑着眉毛说:媳妇?来,把这个吃下去。 三闷妈害怕的要死,可是偏偏动弹不得, 这时候,她看见一只猫头慢慢的从碗里面爬出来,猫脸上的毛带着血,然后,这只猫张了张嘴,像是嘲笑一样,冲着她叫了一声。 三闷妈惊恐的盯着这只猫。身子不住的倒退:别过来,你别过来。 然而,这猫从碗里面一跃而起,扑通一声跳到了三闷妈的肚子上,一闪而没。像是钻进去了一样。 三闷妈猛地从床上惊醒过来,顿时,肚子疼的要命,眼看就要生了。 三闷妈疼在在床上一个劲的嚎叫,从凌晨一直到下午,直到产妇和稳婆都累得满头大汗,精疲力竭的时候,孩子才终于生出来了。 三闷妈听见一声响亮的啼哭,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婆婆很高兴,抱着孙子一个劲的亲,并宣布,这孩子小名就叫大闷。 然而,只不过五分钟不到,这孩子的哭声就越来越不对劲了。从正常的小儿啼哭变得越来越尖锐,越来越悠长。到后来,根本就成了猫叫声。到后来,猫叫声也越来越弱,眼看是活不成了。 三闷妈想起之前的meng,当场就晕过去了。 王二听得扼腕长叹,点评道:猫这东西最有灵性。怎么能招惹他们呢?这肯定是来报仇了。 青爷打断王二的话:二大伯,这好像是一种病,叫猫叫什么症,以前上课学过,不是你说的什么报仇。 王二不以为然:病?为什么别人不得这个病,偏偏让他得了?.. 王二的话得到了我们的赞同。这一句话,就把现代医学完美的纳入到封建迷信的体系之下了。哎?不对,我们这个也不是封建迷信 我问三闷妈:那老太太呢?把她请出来吧,就说我们找她呢。 三闷妈哼了一声,这老婆子这么坏,老天爷早就把她收了走了。 我们也没有太过失望,毕竟这种可能早就想到了。 道士问三闷妈:你这里还有老太太的什么遗物吗?没准我可以做个法事,试试能不能把她的魂魄招上来。 三闷妈不以为然:死了快三十年了,谁还留着她的东西,早就扔了。 道士四处看了看:这间屋子,是老太太活着的时候住过的吧? 三闷妈紧张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要干什么? 道士已经开始从包里往外面掏蜡烛了:招魂啊。 三闷妈彻底紧张了:不许你招魂。你在这弄得不干不净的,我还怎么住? 道士却不管她,一边点蜡烛一边说:这位大姐,你想想,你有三个孩子,哪个有好下场了?我听说你已经死了两个。剩下的这一个脑袋却不灵光。 三闷妈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嘴里怔怔的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道士说: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像你这么倒霉的,不是没有,但是绝少。而且,每一个都有些门道。我给你把问道看出来,没准,就能解了这一难。 话说到这份上,三闷妈再也拦着了。她看了看躺在炕上的三闷,嘴里却担心的说:死了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这老婆子是不是还在。 道士一边点蜡烛一边说:如果真是因为你婆婆,导致你们家鸡犬不宁的话,她肯定还没有投胎。 一边说着,道士已经布好了阵势。 十几根阴烛点起来,这里渐渐地白雾迷离,不仅温度降了几度。似乎光线也暗下来了。 三闷妈有些害怕,再也坐不住了,躲在我们几个身后。 道士从怀里掏出一张符来,笔走龙蛇的画着,一边画一边对我和文闯说:这是招鬼符,看好了。 实际上,我们根本没有看清什么。道士的桃木剑已经把符纸挑起来了,然后轰然一声,符纸在阴烛阵的最中央烧着了。 大团大团的白烟冒出来。然后,一声凄厉的猫叫,像是从地下钻出来一样。瞬间,围绕在我们周围。 三闷妈像是疯了一样往外面逃:猫叫,又是猫叫。 第二百一十五章 猫的复仇 显然,道士对于拘魂很在行。只是片刻,屋子里面就愁云惨雾,从地上升起来。若不是有这么多人在旁边站着,我真要以为这是阴曹地府了。 我们几个见多识广,和鬼神打交道多了,不觉得有什么。三闷妈就不行了,被凄惨的猫叫声一吓,顿时仓皇逃跑。 等三闷妈踉踉跄跄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疯了一样大叫一声,又转头跑过来,一头撞在道士怀里,嚎啕大哭,全身抽搐,鼻涕眼泪一把一把的抹在道士身上。 道士抬了抬手,看样子很想整理一下被揉皱了的衣服。但是又没办法把三闷妈推开。 我们正在一边看热闹,忽然,发现大团的雾气冲门口涌了进来。 三闷妈身子猛地哆嗦了一下,抬起头来,我看见她面色苍白,指着门口哆哆嗦嗦:来了,我婆婆来了。 这时候,我发现门外晃晃悠悠,伸出了一颗苍老的头颅。 是一个老太太,全身裹在愁云之中,颤颤巍巍,向我们走了过来。 我们连忙抽出桃木剑,做好准备。 这时候,忽然身后凄厉的猫叫声大盛,然后,一团黑影从头顶过去,直直的落在那老太太身上。 这时候我们才发现,这黑影是一只肮脏不堪的黑猫,这猫尖牙利嘴,目光凶狠,正在一口口撕咬老太太的魂魄。 老太太痛苦无比,但是脖子里面拴着一根绳子,让她束手束脚,没有办法躲避。 黑猫狠狠地咬了几口之后,像是心满意足了一样。然后跳下来,不知道钻到那里去了。 再看那老太太,凄惨的躲在地上,捂着脸一直呻吟。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她满头白发忽然想起来姚媒婆。这时候觉得她倒不可怕,反而很可怜。 很显然,文闯的想法和我差不多,他把桃木剑别在腰里,慢慢走过去问:老奶奶,你没事吧? 那老太太忽然抬起头来,面露凶光,叫道:我好饿啊然后,就向文闯扑了过来。 道士一道镇鬼符打过去,老太太摔了个跟头,倒在地上。嘴里不住的呻吟。 青爷呸了一声:做了鬼还这么不老实,活该你被猫咬。 老太太还在地上一个劲的呻吟,道士已经举着桃木剑走过去了,剑尖抵在她胸口上:我问什么,你老老实实答什么。答的好了,给你烧纸钱,答得不好了,让你魂飞魄散。 老太太虽然泼辣又混蛋,但是生死关头倒也分得清楚利害。连忙点了点头,然后,眼珠一转,贪婪的问:您老人家,是修道的? 道士点点头。 老太太像是老鼠闻到香油一样,两眼放光,说道:既然您老这么大能耐,能不能把这只猫弄走?它每天咬我这么一次,疼的我是满地打滚啊。等我疼一晚上,终于长好了之后,它又来了,这么一年年,一直咬了我几十年了。我和这只猫仇怨弄不清楚,也没有办法投胎。不知道要等多少年,这苦才能受尽。 三闷妈仗着我们都在,大着胆子骂道:还不是因为你?把那只猫吊死了,要不然的话,也不用受这个苦。 老太太忽然放声大哭,在地上打滚:你这个不孝媳妇啊,当着这么多人数落我的不是。那时候家里多穷啊,人吃的都不够,哪有给猫吃的东西。我这辈子只吃过两次肉啊。第一次是我嫁人,嫁到王庄,吃了两筷子。再一次,就是娶你的时候,置办酒席。我弄那点肉容易吗?那是用一个月的高粱面换来的,结果让猫吃了,我能不生气吗? 老太太说的情真意切,好像那只猫吃了她的肉,就等于结下了不共戴天的梁子,堪比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三闷妈被老太太哭的哑口无言,于是换了个角度。又开始接着哭诉:你是遂了愿了,把猫煮了吃了。可怜了我们家大闷,就因为你,活活死了。你说你做的孽,干嘛牵扯到孩子。 老太太听了三闷妈的话,忽然不哭了。紧张的对道士说:神仙,快救救我们家吧。我想起来了,那只猫说要跟我们家没完,一定要害死我五个子孙才能罢休。 这下三闷妈也慌了:大闷已经死了,一命抵一命,它凭什么还要继续害人? 老太太说:那年我吊死黑猫得时候,它怀着五只小猫。这猫是在给肚子里的孩子报仇呢。神仙,你快想想办法,救救我们家吧。 道士听了这话,连忙叫道:快去糊五只猫来。在那棵树底下烧了。 三闷家的男人普遍死的早,所以砍树拆房这种活没有人干,也正得益于此,那棵树完好的保留到现在。 三闷妈嘴里念叨着,把五只纸猫在树下烧了。 我们周围传来了几声猫叫。这叫声与以往大有不同。柔和了很多。 只听那道士朗声说道:当年也是你有错在先,不该吃了那块肉,现在,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道士话音刚落,萍地理起了一阵旋风,围绕在那树周围刮了几秒,等风平静下来的时候,一地纸灰全都不见了。 道士摆摆手:好了,没事了。烧给它的东西它收下了。然后,他转头问了问站在一旁的老太太:二闷让我们来找你。 老太太一愣:二闷,二闷不是早就死了吗? 道士点点头:没错,他早就死了。但是他让我们找祖母。 老太太目光游离,嘴里一个劲的在嘀咕:祖母,祖母? 这时候,三闷妈又哭起来了,说道:我就知道二闷回来了,三闷今天发疯,就是二闷闹得。 王二干脆做下来:一个一个说,你先跟我讲讲,怎么三闷发疯,是二闷闹得呢? 三闷妈说:二闷生下来的时候,平平安安的,结果长到十来岁,始终不长个子,后来检查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什么病,反正那意思是,他这辈子只能长那么高了。是个小矮子。我这心里就天天发愁,那时候家里穷,就算长得五大三粗,都不一定娶上媳妇,他个子这么小,肯定打光棍。到时候我们家不就绝户了吗?我就想啊,想再怀一个二胎。只是那时候计划生育管得正严,发现一个就给打胎,打完胎还得罚钱。根本容不得商量。 那天二闷出去玩,到天快黑的时候回来了,问他话,一句也不说。让他吃饭也不吃。倒在床上就睡觉。到了后半夜的时候,他就开始说胡话,鬼啊神的瞎说,说什么他奶奶在床头上坐着。真是把我们两口子吓得够呛。 本来,我们打算把他送到医院里面去看看。但是刚穿上衣裳我就后悔了。我想着,二闷这个样子,活着也是受罪,要是他死了,下辈子没准能托生个好人家。而我们家,也可以再生一个孩子了。所以,我就没有管他 听到这里,我们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气。青爷更是咬牙切齿的叹道:你可真是狠啊。 三闷妈像是交代罪行一样,低着头继续说:后来二闷就死了。再过了几年,我就有了三闷。本来三闷小时候脑子也好使,长得也壮实。谁知道,就在十岁那一年,得了一场病。半夜说胡话,也是鬼啊神的。那时候三闷他爹已经死了。我一个人在家守着他。吓得了不得。算了算日子,这一天正好是二闷死的那一天,可不是二闷来报仇了吗?就是这个弟弟要了他的命啊。 三闷妈接着说道:我就跪在床上哭,一边哭一边求,求他高抬贵手,放了他弟弟。后来,三闷慢慢的安静下来,就睡了。不过,从那以后,脑子也不好使了。 三闷妈哭的很惨,但是没有人同情她。虎毒不食子,她这次做的实在太过分了。 然而,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的老太太居然走上去了,赞许的冲三闷妈点了点头:干得不错。你嫁到我们家,没有一件事让我满意,就这次,不错,识大体。 三闷妈满脸泪痕的抬起头来:干得不错? 老太太点点头:是啊,二闷死了就死了,难道你守着个小矮子过一辈子吗?指望着他养老?你养他还是他养你?现在咱们家有了三闷,能传宗接代,这挺好。 我们几个在旁边听得大摇其头:这一家子都什么人啊。 老太太继续说:何况,二闷死,也不是因为你没有带他看病。他是让那黑猫闹得,跟上脏东西了。看也没用,白浪费钱。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了,问那老太太:二闷好像和一个独眼龙有仇,你认识这独眼龙吗? 老太太点点头:见过,那时候我已经死了,死了也没办法投胎,就整天在村子里乱逛。远远地看见那只黑猫又出现了,不过,它走两步就回头叫两声。明摆着是逗跟在他后面的二闷。我知道这只猫没有安什么好心。反正我也不喜欢这孙子,所以也就没管。这时候,远远的,一个这独眼龙拉着一口黑漆棺材从村子里面经过,那只猫刺溜一下,跳到车上去了。二闷紧跟着也上去了。独眼龙也没感觉出来,一直拉着板车,慢慢的走过去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一个梦 我们听了三闷奶奶的话都吃了一惊。纷纷向这老太太质问:你眼睁睁看见自己孙子被拉走了,你也不管? 老太太居然理直气壮的说:..管?为什么要管?没有这个孙子,我们家不是过得挺好吗? 道士叹了口气,对我们说:算了,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老太太,我问你,你知不知道那个独眼龙是什么人?或者说,是人还是鬼? 这时候,老太太疑惑起来了,想了一会说:应该不是鬼。 道士又问:那你知不知道,独眼龙拉着棺材去哪了? 老太太摇摇头:二三十年前的事了,谁还记得。那时候我只注意那只黑猫去了。根本没把这独眼龙放在心上。我本来以为二闷这一走就不回来了,没想到,到晚上的时候,他自己走回来了。不过,他那魂已经散了。活不了多长时间。 我忽然间想通了:怪不得二闷说他和独眼龙有仇。肯定是二十年前,他上了独眼龙的车,结果半路上被发现了,然后让独眼龙给做了什么手脚。 文闯叹了口气:只可惜,二闷的魂魄让那条蛇给吃了。 我们正在屋子里面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坐在炕上的三闷大呼小叫起来,像是疯子一样挣扎了一番。 不过,由于身上贴着镇鬼符,他始终没能有什么大动作。 这一下,我们的目光全都被他吸引过去了。 道士看着三闷:三闷今天犯病,是为什么? 三闷妈连忙说:我也不知道啊,晚上的时候就哭喊起来了。说有鬼在咬他。 王二走过去,捏着三闷的下巴看了两眼:看这样子,像是魂魄出了点问题。三闷妈,你们最近没有得罪什么人吧。 三闷妈茫然的摇摇头:没有啊,我们能得罪谁? 道士已经在屋子里面拉起一块白布:先把魂魄引出来看看,是不是鬼上身,咱们再说。 三闷的奶奶很紧张三闷的情况,因为这是她唯一的孙子,关系到传宗接代的大问题。但是我们要做法,她始终不适合在这里,只好怏怏不乐的走了。 临走的时候,老太太冲三闷妈喝道:别忘了给我烧纸,不然的话,我回来找你要。 三闷妈战战兢兢的答应了。 我们把镇鬼符贴在窗户上,门上。然后拿着桃木剑,守住四方。 道士是今天的绝对主角,用一道黄符纸,把三闷的魂魄引到了白布上面。 只看了一眼,我们几个人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正常的魂魄投影在白布上面,应该是一个人形。但是三闷的魂魄,却多了一个头。 道士脱口而出:鬼上身?然而,紧接着他又否定了自己的答案:不可能,已经融合在一块了。 三闷妈听不懂道士在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问:怎么样?我们家三闷还有救吗? 道士指了指影子上多出来的脑袋:这不是他自己的魂魄,把这一部分剔走,三闷就能恢复正常。 三闷妈大喜,催促道:那就快动手吧。 道士点点头:告诉我三闷的生辰字。 道士说干就干,剔魂的过程更是行云流水。这一次,没有出任何岔子,三闷的魂魄被完整的剥离出来,然后放回了身体里面。 三闷妈试探着叫了两声:三闷?三闷? 三闷忽然睁开眼睛,叫了声:妈。怎么了? 听三闷的声音,吐字清楚,毫不拖泥带水,和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三闷妈大喜:儿子,你不傻了? 三闷挠挠头:我傻?我什么时候傻了?不过,我倒觉得这阵子脑子一直昏昏沉沉的,像是做meng一样,今天才算清楚了。 三闷妈和三闷仍然在庆祝。而我们几个都在盯着白布上的影子。这影子自从剥离了三闷的魂魄之后,就一直在白布上乱窜。道士几次想用镇鬼符拿住它,都没有成功。 道士自言自语: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况,看它的样子,好像很着急一样,难道,它有什么急事想办?。 我问道士:咱们怎么办? 道士摇摇头:现在没有办法知道他是谁,分不清是敌是友。天下,恐怕还要委屈你一趟。 我不解的问:委屈我?怎么委屈? 我话音未落,忽然,后脖颈一麻,顿时眼前一黑,向地上栽过去。 等我再醒过来的是时候,我发现我到了一片熟悉的天地。这里没有黄昏,也没有早晨,没有任何植物,到处都是光秃秃的一片。而天上,倒映着几个人。分别是道士、文闯、王二、青爷。 果然,我被他们关到白布里面来了。 我随手摸了摸腰间,还好,桃木剑还在。 我把剑握在手里,举在身前。始终保持着防御的姿势,然后慢慢向前走。 上一次来白布里面,是为了救王二,所以,一回生,二回熟,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我需要找到刚才的人头,然后弄清楚它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然而,这里白茫茫的一片,我始终什么也看不到。 我抬头望了望天,只见道士几个人都死死地盯着我。忽然,他们脸色变了一变,我意识到事情有变化。于是,连忙四处张望。 然而,周围还是什么也没有。 我想了想,慢慢闭上眼睛,用自己的身体去感觉。 周围一直风平浪静。然而,我能感觉到有一波一波的阴气,像是水纹一样,一圈圈的聚拢过来。 起初的时候,这阴气很微小,然而,渐渐地越来越大。几秒之后,居然有排山倒海的气势。 我吓了一跳,连忙睁开眼睛。 没想到,就在我睁开眼的那一瞬间,我发现一张苍白的脸,就竖在我面前。一双眼睛没有任何神采,正在死死的盯着我。 这张脸我认识,正是二闷的,我们坐牢的时候曾经见过。 我紧张的对二闷说:咱们乡里乡亲的 我话还没说完,忽然觉得有人在我脖子后面吹气。我忍不住回头,发现身后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我吓了一跳,忽然心里生气一股怒意,眼看这小子也没有安什么好心,我干脆,砍死他们算了。 我心里这么想着,右手使劲握了握桃木剑。 没想到,还不等我有所动作。忽然阴云四合,阴气铺天盖地的聚拢起来。 我站在阴气中央,惊骇的意识到:完了,我要被那人头围起来了。 这时候,周围已经漆黑一片,我举着桃木剑东劈西砍,根本没有任何效果。 渐渐地,我发现周围亮起来了。周围的黑暗像是被稀释了一样,慢慢变淡。终于,那亮度定格,变成了黄昏。 我向四周看了两眼,发现我正站在村子里面。周围的房子,街道,历历在目。我心里吃了一惊:怎么回事?我不是在白布里面吗? 我惊慌失措的向王二家跑,跑到半路发现不对:不是王二家,应该是三闷家。王二在三闷家。 我向三闷家跑了两步。忽然觉得周围的气氛有些诡异。 身后像是有一双眼睛一样,在死死的盯着我。 我回头,发现身后只是一道土墙,什么也没有。 我疑惑的回过头来,想要继续走。 忽然,脚下传来一声猫叫。 我低头,看见一只黑猫,刺溜一声,飞快的向街心跑过去了。 而街心,有一个人,正在拉着一辆板车,吃力的走过来。 我惊奇的睁大了眼睛。因为那辆板车上面明明白白放着一口黑漆棺材,而拉板车的人虽然低着头,我还是可以看出来,他有一只眼睛是瞎的。 是独眼龙!我心中狂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等板车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轻轻的坐了上去。身轻如燕,落地无声。那独眼龙丝毫没有察觉。 独眼龙拉着板车自顾的走,他走的速度很快,我眼看着他出了村子,然后沿着一条路,晃晃悠悠的走过去。 我用力的推了推,棺材被我推开了一条缝隙。 我向里面望了一眼。 那里面躺着一个女孩。然而,却不是木夯。 我看到她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全身大震,然而,想破了头,我也不知道在哪里见过她。 我正在苦苦思考的时候,忽然,一阵急促的猫叫声从我脚下传出来。 是那只黑猫。 紧接着,独眼龙把车停下了。 我惊慌失措的想要逃跑。然而,这时候我才发觉我有一丝不对劲。我的身材变得十分矮小,简直像是一个三四岁的小孩。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脚,陷入巨大的惊慌中。 这时候,独眼龙的大手已经伸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胸口,把我提了起来。然后,他另一只手按在我的背心。 我瞬间觉得一阵刺痛传过来,疼的撕心裂肺,整个人要变成碎片一样。 然后,我猛地一挣扎,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惊慌失措的看着周围。 我在三闷家的床上。周围围着一圈人。大家都在。那块白布也在,而上面的影子已经不见了。 我喘了口气,惊慌地说:我刚才做了个meng。 第二百一十七章 棺中少女 我睁开眼睛之后,才发现刚才的一切只是一个meng而已。 然而,道士神色严肃的说:天下,你刚才meng见什么了? 我见道士说的慎重,不由得有点惴惴不安:怎么了?我说meng话了? 道士摇摇头,只是问我:你meng见什么了? 我把meng中的情景说了一遍,大家听得都目瞪口呆。 我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疑惑的看着大家:怎么了? 道士问:天下,你不觉得这个meng,有点熟?好像在哪听说过一样。 我拍了拍脑袋: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哎?独眼龙,黑棺材,板车,黑猫这不是二闷小时候见过的吗? 道士一脸严肃,郑重的说:天下,你就是二闷。 他老人家这一句话差点让我摔在地上,我开始呼天抢地:道士,你有谱没谱啊,我怎么成了二闷了?我是王天下啊。你的意思是说,我是这小子投胎来的?天呐我 二闷在我心中绝对没有什么好印象,一时间,我真的有点不能接受,开始语无伦次了。 幸好,王二又加了一句话:道士不是那个意思。你不是二闷投胎来的。他的意思是,你在刚才的meng中,是二闷。或者说,你刚才看见的东西,经历的东西,是二闷经历过的。 我疑惑的看了看道士,道士点了点头:是这个意思。刚才在那开白布上面,应该是二闷的魂魄。很可能是当年二闷上三闷的身,不小心留下的。他们是兄弟,所以魂魄很容易融合在一块,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三闷才变得呆呆傻傻。 我扭头看了看三闷,这小子眨巴着小眼听着,一脸的精明。和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道士问我:你在白布上面发生什么了?我们几个在外面,看见你把二闷的魂魄碎片吃了。应该也因为这个,你看到了二闷当年经历的事。 我大吃一惊,惴惴不安的说:我把二闷的魂魄吃了? 虽然还有诸多疑惑未解,但是好在已经风平浪静。 三闷这时候可精明的了不得,和我们客气了几句,就匆匆向村委会赶过去。看来,这小子是为了保住党籍。 三闷妈对我们千恩万谢,一定要拉着我们吃饭。反正我们也没什么事,就纷纷坐在饭桌旁边等着。 王二问我:大侄子,独眼龙拉着板车走的那条路你还记得吗?如果两次去的是同一个地方,没准咱们能把木夯给找回来。 我使劲想了一下,点点头:应该能记得。 王二连连点头:这就好,这就好。 我想了想,忍不住对王二说:刚才在meng里,我看见棺材里面那个女的,特别面熟,但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她是谁。我觉得应该和咱们家挺熟的,咱们如果救木夯,也得把她救回来。 王二点点头,继而又很没有自信的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王二的这句话,我忽然心里像是被大锤子重击了一下。只觉得这个人不能死。对我很重要。 道士看我眉头紧皱,苦苦思索,拍了拍我的肩膀:天下,你别发愁了,咱们虽然还没有把木夯救回来,也没有把你爸治好,但是,咱们知道的越来越多,距离成功应该也快了。 我点了点头。 一时间,三闷妈已经把饭做好了。我们几个围在桌子周围,老实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一边吃饭,我一边对王二说:二大伯,咱们也别光顾着找木夯了,我爸的病怎么办?圣人那几本书,你看了吗? 王二吃的一张脸埋在碗里,含含糊糊的说:看了,不过暂时还没有什么头绪。等把这里的事情弄清楚了,咱们一块研究研究。 等我们几个酒足饭饱,纷纷抹了抹嘴,站起来。 王二说:中午了,天下,你妈也该醒了。咱们走。然后,他向三闷妈打了个招呼,就带着我们走了。 猪先生家大门敞开着,我妈果然醒了,正由猪太太陪着,坐在院子里面晒太阳。 忽然,我全身像是被电流击中了一样,指着我妈叫道:是她,是她,是我妈 其余的人像是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我。 王二拽了我一把:天下,你别发傻了,那当然是你妈,大家都知道。你在这喊什么喊。 我激动的语无伦次:不是这个,我说的不是这个,是棺材里面的二大伯,棺材啊。 别人只是诧异,而我妈已经被我吓到了,一张脸煞白,问道:天下,什么棺材,谁死了? 我连忙摇头:没死,没死。我刚才做了个meng,meng见你小时候被装在棺材里面,让一个独眼龙拉着走。 这下,王二也反应过来了:大侄子,你的意思是说,你看见的那个人,是你妈? 我点点头:是我妈小时候。嗯和木夯差不多大的时候。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拢到我妈身上了。我忽然心里有点惴惴不安,这种事当众喊出来,是不是有点二?我应该偷偷告诉王二的。 然而,王二却毫不在意,问道:小五媳妇,怎么回事? 我妈面色苍白的向后倒退了几步,看样子,她想重新坐到椅子上面去,但是,那椅子一歪,她翻到在地上。 我们连忙跑过去,把她搀起来。 我妈两眼含泪望着我:天下,猪太太把你爸的事都告诉我了。 我不知道我妈是什么意思,只好点点头。 我妈又问:我年轻时候的事,和救你爸有关系吗? 我还没有说话,王二和道士却斩钉截铁的说:有关系,肯定有关系。 我妈点点头:好,那我就告诉你们。王二,我嫁到你们王家十几年了,一直没有说这件事,你不会埋怨我吧? 王二大度的摆摆手:哪能呢。小五媳妇,二哥是什么人你心里清楚,别疑神疑鬼的。 我妈点点头:我之所以一直不说这件事,一来是害怕,再有,就是这件事和二哥你有关,我不想戳你的伤疤。 王二奇道:和我有关? 我妈点了点头,慢慢坐在椅子上,轻轻的说:天下说的没错,那时候我还很小。估计,和木夯也差不多。有一天中午,大人们都在午睡,我自己溜出来,结果,一出门就觉得有点不对劲。本来知了啊,狗啊,猫啊,都在叫,忽然,这时候全都住了嘴,周围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我那时候还以为我聋了,故意咳嗽了一声。没想到,这一声像是炸雷一样响起来,把我自己吓得一哆嗦。我忽然想起来,大人们曾经说过,中午的时候不能乱跑,容易跟上脏东西。我心里害怕,想马上回家。结果,身子却不听使唤了。 那种感觉我到现在还记得。心里怕的要死,偏偏就动弹不得,即使闭上眼睛都不能。忽然,我觉得身后有人走过来。我想大声的呼救,让他们救救我,把我搬回家去。但是我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过了一会。我感觉那人停在我身后,正在打量我。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觉得他正在看我,那目光凉飕飕的。我使劲的转脖子,两只眼睛拼命地向后瞟,可是就是看不到。我正在着急的时候,那人忽然走到我面前,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这时候我才发现,他只有一只眼睛。不对,他有一只眼睛,但是这眼睛里面有两个眼球。我被这怪人看了这么一眼,当场就吓晕过去了。 等我醒了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在一个箱子里面,被人用车拉着走。一路上一直在颠。我不知道这里是哪,我想逃走,可是身子还是不能动。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忽然听见一声猫叫。 然后,这箱子被人打开了一道缝。有一个小孩的脑袋伸进来了。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然后,我听见他轻轻的说:咦?活人怎么也躺在棺材里? 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让人装在棺材里面了。难道?过一会我就要被活埋了吗?我心里害怕的要命,我使劲的想办法,想让这个小孩帮我。然而,外面忽然传来一阵猫叫,然后,车忽然停下来了。紧接着,那小孩一声惨叫,就听不见声音了。 棺材重新被盖上了。那个人又拉着我走了一会,然后,我听见一阵掘土的声音。这时候,我已经认命了。我知道,被活埋的命运免不了了。 然而,我并没有被埋掉。我感觉棺材被放在了坑里,上面却没有盖土。我听了一会,周围忽然没有了声音。 我感觉我好像忽然能动了,于是我连忙爬起来,使劲推了推棺材盖。 这棺材盖并没有钉上,很轻易的被我推开了。好像,这个人并不担心我从棺材里面逃出来似得。 我从棺材里面爬出来,向外面望了一眼。不由得,下了个半死。我发现外面黑乎乎的,像是阴曹地府一样。在地上点着一行行的蜡烛,借着蜡烛的火光,我看见几个黑影,正在飘来晃去 第二百一十八章 我从来没有想过,二十年前装在棺材里面,被独眼龙拉走的人,居然是我妈。 现在,我妈坐在猪先生家的椅子上,晒着太阳给我们慢慢讲述当时的情况。 远远地看起来,这个场面很像是老人在给孩子讲故事,实际上,走近了你就会发现,这个故事有多么可怕。 我妈讲的很慢,但是很细致,各种细节都历历在目的样子。看来,当时给她的打击实在太大了,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仍然记得清清楚楚。 我妈看了看我们,然后说:..从棺材里面探出头来之后,我看见那些飘飘荡荡的黑影,再怎么看也不像是活人。我心里很害怕。所以,干脆重新缩到棺材里面去了。 我在棺材里面藏了很久。一直饿的饥肠辘辘,始终不敢走出来。后来,我实在受不了了。重新向外面看了看。这一次,我发现外面终于安静下来了。那些影子都不见了,只剩下蜡烛在静静的烧着。 我大着胆子从棺材里面爬出来,然后一步步的向外面走。这里很黑,但是我能感觉到,这是一间很大的屋子。屋子里面只有我一个人,我走在地上,那些蜡烛把我的影子照的到处乱晃。 我在屋子里面走了两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响。我吓了一跳,慢慢回头,发现那声音正是从棺材里面传出来的。 我当时吓的不得了,只想着赶快逃出去,可是两条腿像是被人施了法一样,怎么跑也跑不动。 我就站在不远处,头皮发麻,心里像是打鼓一样砰砰跳。我听着那棺材里一阵乱响,然后,从里面钻出来了一只老鼠。 我心里又是害怕又是奇怪,我想:刚才我在里面躺了那么久,怎么没有看到过老鼠?这老鼠是什么时候钻进去的? 老鼠跑出来之后,棺材就再也没有动静了。我定了定神,想要继续走。没想到,刚刚走了没两步,我发现前面放着另一口棺材。我根本没有胆量去看,所以,打算绕过去。 这里黑漆漆的,不知道出口是在哪里。不过,我走了两步。忽然发现前面地上蹲着一个人,这个人背对着我,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拿不准这个人是活人还是死人,所以犹犹豫豫不敢过去。正在这时候。那人像是发现我了一样,忽然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我看见这是一个女人,头发长的要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一块木头一样。而她的嘴巴正在来回的动,像是在嚼什么东西。我看了看她的怀里,那里抱着一只胳膊。 我顿时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这个人,刚才难道是蹲在地上吃人吗?那个女人看见我之后,先是咧着嘴笑了笑,然后一步步冲我走过来。我心里很害怕,只能一步步向后倒退。忽然,她站在原地不动了,疑惑的看了我一会,问道:你是人? 我战战兢兢回答:是啊,有一个独眼龙把我抓来的。那女人忽然开始放声长笑:二十年了,终于还是来了哈哈哈。她笑了一阵,忽然又开始哭,眼泪鼻涕到处乱流。我看的害怕,这个人根本就是神经病啊。 过了一会,她忽然不哭了,开始紧张的看着我,好像我是什么凶神恶煞的魔王一样。我心里奇怪,诧异的看着她。忽然,我觉得不对劲,好像她看的不是我,是我背后。 我这么想着,大着胆子回头,结果,身后空空荡荡的,什么东西也没有。我心里奇怪。这时候,忽然听见那女的一声惨叫。我回头,看见之前的独眼龙蹲在她身前,把她的心挖了出来,然后,用手捧着走了。整个过程,一眼也没有看我。 我看见那个女人已经倒在地上死了,地上的血流的到处都是。她的手和脚还在轻微的抽搐。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有点支持不住,只好蹲下来。然而,蹲下来也不管用,马上,我就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了。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坐在一座庙里面,盘着腿坐在供台上。面前摆着瓜果,点着蜡烛和香。而供台下面,有几个长得其丑无比的人正在磕头。 当时我已经绝望了,不知道我自己在哪,也不知道这些人是谁。我呆呆的坐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 过了一会,那些其丑无比的人站起来,慢慢的向后走。这时候,我发现他们个个都长着长长的尾巴,我意识到,他们肯定不是人,我不是遇见鬼了,就是遇见妖怪了。 几分钟之后,庙外面传来了一阵抽打声,然后,几个黑影被赶了进来。这些影子仔细分辨的话,可以看出来他们有一张苍白的饿脸,而且两脚不沾地,是慢悠悠飘在空中的。我知道,他们是鬼。心里就更害怕了。 然而,害怕归害怕,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站了起来。慢慢的向那几个鬼走过去。 我心里使劲的喊;别过去,快停下来。但是一点作用也没有,好像这身子不是我的,而是被别人操纵着一样。 那几个鬼看见我走过去,居然也个个吓得要死,哆哆嗦嗦。然后,我看见我伸出两只手,一把拽住距离我最近的一个,然后,张大嘴,开始咬他。 虽然心里有一百个不情愿,但是事实在那摆着,我把这只鬼给吃了。吃了之后,我眼前发黑,晕了过去。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又坐在了供台上。 我不知道我在这里呆了多长时间。只是日复一日的吃那些妖怪抓回来的小鬼。有时候我就想,每次吃完小鬼之后,我都要晕倒很长时间才能醒过来,我睡着的这段时间,不知道那个独眼龙对我做了什么。怎么我就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呢?还有,这些妖怪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我吃这些鬼? 有一天,我忽然想起来之前见过的那个女人。她怀里抱着的那只胳膊,是不是鬼的胳膊?听她的话,好像也曾经在这里吃鬼,然后,被独眼龙把心脏挖走了。过几天,我会不会也被挖走心脏? 这些事不能想,越想越害怕。我很想逃走,但是根本没有办法逃。我以为我这辈子肯定完了,直到那天,遇见我王二。 那天我正在庙里面坐着,忽然,一阵巨响,像是山崩地裂一样,从头顶上掉下来一个人。庙也塌了,小鬼也跑了。这时候,太阳猛地从头顶上照了下来。忽然,我发现我能动了。于是连忙从供台上跳下来。 这时候我才发现,那些长相奇怪的妖怪都是个头很大的老鼠。被太阳一照,纷纷现了原形。在地上四处逃窜。 我那时候还不认识王二,只看见一个男人木愣愣从地上爬起来。我知道,现在必须要赶快跑,不然的话,等那独眼龙回来,我就再也逃不掉了。于是我招呼了这人一声,就奔到庙外。 跑到庙外之后我才发现,刚才我所呆的地方根本不是什么庙,而是一座坟。这坟不知道是多少人合葬在一块的,总之特别的大。而在坟的侧面,塌下去了一小半,估计是刚才让王二踩踏的。 我本来想一走了之,但是眼看王二还在坟里面。所以冒死把手伸进去,使劲的往外面拽他。 王二被我拽出来之后,整张脸都吓白了。眼睛发直的看着我:妹子,你是人是鬼? 我哪有时间回答这些问题。拽着他的胳膊一阵猛跑。从中午一直跑到半下午,终于找到了自己所在的村子。 王二在村口和我告了别,回自己村子里去了。而我战战兢兢的回家了。到家一看,爹娘都在流泪,看见我回来,又惊又喜,仔细问了问,才知道我已经失踪半个月了,他们以为我是让人贩子给拐走了。 我把这几天经历的事说了一遍。我爹听了之后马上慌了,嘱咐我这几天千万别出门,然后又是黑狗血又是红绳的折腾。过了几个月,始终没有什么动静,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几年之后,我已经把这件事忘了,然后,有媒婆来提亲,我就嫁到了王庄。结婚第二天,我一眼就认出王二来了。当时啊,我就问王五:你有个哥哥?怎么之间媒人不跟我们家说?王五就叹气:我这个哥哥有精神病,媒人要是跟你说了,这婚事不就黄了吗? 我心里奇怪,几年前王二还好好地,怎么忽然就有精神病了?后来我详细的问了问,原来,有一天王家丢了一只羊,王二在找羊的时候,不留神走到一片坟地里面。回来之后就说胡话,之后,就疯了。我算了算日子,王二得病那天,正好是遇见我的时候。 我心里一直盘算,王二这病,成是那那座坟里的小鬼闹得。当时那些老鼠抓来了很多小鬼放在坟里面。王二忽然从天而降,没准,有一两只就跟上他了。但是这话我又没办法说,难道要我告诉公公婆婆,我曾经在坟地里面住半个月?我只好催促着他们,赶快给王二请捉鬼的先生看看罢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王二被盗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听王二说起过,当年为什么得神经病。现在被我妈说出来,王二也没什么表示。 我问王二:二大伯,你的病,就是这么得的? 王二犹犹豫豫点点头:应该是,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就记得当时四处找羊,然后一脚踩空,之后一直迷迷糊糊的。哎?小五媳妇,后来我的羊找到没有? 道士劝道:二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就别惦记着羊了。还是办正事吧。 王二点点头:没错没错,你说的有道理。然后,他仔仔细细的问我妈:那些小鬼,真的是被你吃了吗? 我妈点点头:不是被我吃的,我是被迫的。 王二沉吟了一会:被迫的也好,自愿的也好。那些老鼠把你供奉起来,然后用小鬼当供品给你吃。它们有什么目的?总不会平白无故 我妈想了想,忽然说道:对了,我记得那些老鼠拜我的时候,称呼我为祖母 我妈这话一出口,我们全都愣住了。 难道,我妈就是二闷口中的祖母? 我妈见我们愣住,紧张兮兮的问: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王二想了想说:据我推测,这个祖母,应该是一种称号。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木夯应该也被关在坟地里面,也正在被强迫吃鬼。这样的话,小五媳妇,你还记得那片坟地在哪吗? 我妈摇摇头:我是被人撞在棺材里面运过去的,我怎么知道?你呢?二哥,你当年自己找羊找到那里,应该记得路吧。 王二苦恼的挠挠头:我去了一趟,回来就病了,早就忘了怎么走了。 道士已经无奈的笑了:咱们这有这么多人知道那地方,居然谁也想不起来怎么走? 这时候我犹犹豫豫的说:没准我知道。我在二闷的魂魄里面见过 王二听了大喜,但是仍然不放心的问:你确定能找到吗? 我抬头看了看天,这时候天已经有些黑了,于是说:如果白天的话肯定没问题。 猪太太有些着急,她希望我们早点把木夯救出来,于是说道:晚上,一点路也不认得吗?拿着手电筒也不行吗? 这次道士站在一个专业人士的角度对猪太太说:这件事急不得,以我们的推测,那个独眼龙肯定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咱们贸贸然赶过去,不仅救不了木夯,恐怕还得搭几个人进去。 猪太太虽然有些不乐意,然而,还是答应了。随后,她留我们吃晚饭。 反正我们也没有地方可去,干脆就坐在猪先生家,等着开饭。 青爷看着猪太太和我妈忙忙碌碌,猪先生给她们两个打下手,不由得好奇问道:哎?郑四十哪去了? 青爷这话问出来,大部分人都是一愣。大家纷纷问:什么郑四十?谁是郑四十? 青爷诧异的看着我们:你们都忘了?就是那个杀猪的。山村里面跟咱们回来的有姓人。 猪先生一边干活一边说:谁知道这小子哪去了?头天晚上还跟我讨论怎么开一个屠宰场,结果第二天就不见人影了。谁知道跑到哪去了。 猪太太说:走了就走了吧。我看那小子贼眉鼠眼的,也不像是个好人。一进门两眼就乱瞟,像是打什么鬼主意似得。 我们和郑四十不熟,他的去留也没有人关心。 吃饭的时候,我们讨论更多的是三件事。我爸和凤凰的病怎么治?怎么救木夯,怎么找到师妹或者师父。 关于救木夯,大家是最乐观的。因为当年王二误打误撞,就把我妈救了。虽然当时得益于独眼龙恰好不在。不过,现如今我们这么多人,人多势众,即使独眼龙在那,我们也得给他揍趴下。 而对于给我爸治病,事情就不大好办了。我妈就在旁边坐着,我们不能说的太悲观。倒是王二,一边吃饭,一边头头是道的分析。只要找到师妹或者师父,就能把我爸治好。就算是找不到他们两个,大不了,我们用圣人的药,也能让我爸恢复意识。 我妈听了王二的话,脸色果然好了些。 一时间吃完了饭,王二对我说:大侄子,你跟我来一趟。咱们研究研究圣人留下来的书。 我点点头,跟着王二出来了。 这时候,我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我回头看,只见道士和文闯也来了,而青爷,则留在了猪先生家。 这一路上,王二并没有提那些书的事,反而,不住的长吁短叹,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 王二向来是心直口快的脾气,今天做出这番样子来,无非是勾引我去问的,而我也确实好奇,于是问道:二大伯,你总是叹气干什么? 王二叹道:大侄子,我现在是左右为难呐。 王二说话忽然变得吞吞吐吐,而且每句话都留有余地,我隐隐约约觉得,他要把什么难题抛给我。 我有心不理,但是架不住内心好奇,只得问道:你为难什么? 王二说:我为难你妈的事。 我心中一凛:我妈怎么了? 王二说:你还记得吗?咱们之前在你们家捉那条小蛇。明明是一条很小的蛇,结果呢,它附在你妈身上的时候就显得妖气冲天。今天听你妈讲了她的经历,我越来越怀疑,当年她吃那么多鬼魂,是不是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 我听得心惊肉跳:发生了什么变化?我妈的身体能发生什么变化? 王二摇摇头:大侄子,我觉得今天晚上咱们最好试探一下,你觉得怎么样? 我心里犹豫不决:还用得着试探吗?我妈之前被李寡妇害成那样,明摆着,她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王二摇摇头:大侄子,你说实话,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怀疑? 我只得老老实实答道:我也觉得奇怪。不过二大伯,你也说实话,如果我妈有什么问题,你会不会对付她? 王二哈哈大笑:天下,这你就多虑了。咱们是一家人,有病治病,有妖除妖,我怎么会对付她呢? 我还是有点担心,对王二说:要是我爸,我自然放心,你和他是亲兄弟。但是你有没有把我妈当亲人,我还真不敢保证 道士在一旁说:天下?你信得过我吗?我给你当担保人怎么样?咱们也就是看看你妈的情况,不仅仅是为了除妖,实际上也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万一有什么鬼怪呆在她的身子里面,时间长了,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我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王二苦笑一声:自己的侄子,不相信我,反而听道士的。天下,你胳膊肘拐的这么厉害,小心脱了臼。 我摆摆手:二大伯,现在我们家怪事连篇,我实在没心情跟您老人家开玩笑了。咱们现在干嘛? 王二说:现在天色尚早,咱们去我家,研究研究那些书。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办法。哎,圣人的药方,轻易不能用啊,把尸毒逼到心脏里面,这是解药吗?这是毒药啊。开始的时候是能清醒,万一哪天尸毒来个大爆发。哎,没救。 一边说着,我们已经来到王二家了。 王二的地下室,我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这时候走起来,感觉有些陌生。 忽然,王二轻轻说了句:灯怎么灭了?我记得灯油还有不少啊。 我们望了望,发现已经走到尽头了。那间大屋漆黑一片,王二的长明灯的确灭了。 文闯从兜里掏出火柴,拿在手里摇了摇。然后一声轻响,划燃了一根。 我们几个人就借着这火柴的微光慢慢向屋子里面走。 忽然,文闯的火柴剧烈的晃动了一下,然后就熄灭了。 紧接着,道士大喊了一声:往哪跑?快追。 我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被人推搡着向地面上跑去。 这时候歪歪曲曲的楼梯漆黑一片,我们几个人互相拥挤着,磕绊着。追的并不顺利。等我们终于跑到地面上的时候。发现街上已经空无一人了。 我气喘吁吁的问道士:出什么事了?咱们为什么要追?追谁? 道士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追谁,我看见一个黑影,从地下室里窜出来,看样子是想跑。 王二看见几个老头老太太正在街上坐着聊天,手里提着桃木剑,大踏步走过去: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个人从这里跑过去? 那些老太太连连点头:是有一个人跑过去。 王二又问:是谁? 那几个老太太都摇头:不知道,不是咱们村的,面生,跑的可快了,一阵风一样,眨眼的工夫都快出村了。然后,那些老太太指了一个方向。 王二说道:天下,文闯,你们两个跑得快,你们去追。不过小心点,论硬拼,你们联起手来谁也不用怕,提防着点别人暗算就行。我和道士下去看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我和文闯答应了,一溜烟向村外跑去。 第二百二十章 验魂 风声在耳边呼呼的响,树木和房子在飞快的向后退。我和文闯飞快的掠出去。真的像是风一样,几秒钟就奔出了村外。 自从得到老魂的一半魂魄之后,我还从来没有认真检验过我自己的实力,今天在这一场奔跑,倒让我心里得意不已。 我扭头看了看身边的文闯,这小子丝毫不落后于我,而且满脸喜色,看来心里也存着和我一样的想法。 我们两个向村子外面跑了一阵之后,发现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刚才的贼,毫无踪影了。 我和文闯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我对他说:要不然,把你那些小鬼叫来两个,问问他们有没有看到? 文闯摇摇头:天下,你忘了,前两天村子里面全都是蛇,那些小鬼全都被抓走了。王庄已经看不到鬼了。 我叹了口气:真是不凑巧。看来,咱们得赶快把那个独眼龙抓住。不然等哪天咱们两个死了,想投胎还是个难题。 文闯嘿嘿笑了两声,对我说:算了,咱们还是回去吧。也不知道王二丢了什么东西,万一是些锅碗瓢盆,咱们累一身臭汗太吃亏了。 我一边慢慢向回走,一边说:王二能有什么值钱东西?他屋子里的东西全是偷来的。唯一有点价值的,就是前两天从圣人那里拿回来的书了 说到这里,我忽然有一种不想的预感,心里直跳:该不会,是书被偷了吧。 想到这里,我和文闯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向王二家跑去。 没想到,我刚刚跑到王二家附近,还没有进门,坐在街上聊天的老太太叫住我:是天下吗? 我只得停下脚步,答道:是啊,怎么了? 那老太太说:王二不在家,他去村委会了。 我点头答应:谢了。 然后,和文闯掉头向村委会赶过去。 我们刚刚迈进村委会的门,就听见村长在大喇叭里广播:老乡们注意,最近有外来人口,在咱们附近村子流窜作案。我已经给周围的几个村打过电话了。大家一定要留心,宁杀错不放过,看见生面孔就抓起来,扭送到村委会,一旦证实是不法分子,奖励一千元。 我和文闯不由的奇怪:村委会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我们推门进去,发现村长上身披着外套,下身只穿着裤衩,被冷风一吹,冻得直打哆嗦。看样子,是刚刚从被窝里面让人拎出来的。 村长全身发抖的说道:二哥,你看这样行了不? 王二用桃木剑一下下在桌子上剁。同样是木头,那桌子出现一道道的深痕。他凶相毕露威胁村长:我给你一天时间,到明天这时候,人抓住了,这一千块我出。超过期限了,这一千块你出。三天之内还没有消息,你这村长也不用当了,我见一次打一次,你给我学麻子,去街上守夜去。我他妈还就不信了,一个外村人,居然把老子的东西偷了?你这村长怎么当的? 村长唯唯诺诺,见王二再没什么吩咐了,一溜烟走了。 我见王二像是真的动气了,也不由得有点害怕,问道:二大伯,丢什么了? 王二颓丧的坐在椅子上,长叹一声:书。 我失声叫了出来:真的是书丢了?圣人的书? 王二颓丧的点了点头。 道士拍了拍王二的肩膀:行了,也别垂头丧气的了。那几本书咱们已经看过来,想从里面找出来解除尸毒的办法,好像并不容易。 文闯也说:是啊,这书是尸王写的,他自己不也是没有办法吗? 王二还是沉默不语,一脸的恨意: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干的,我一定要让他尝尝王家五虎的厉害。奶奶的,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了。 道士叹了口气:行了行了,别骂了,再骂也没用,咱们还是准备准备,一会要看看天下妈。 王二点点头,从椅子上站起来:大侄子,一会你可别因为丢书的事影响了情绪啊。 我心说,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实际上,我们并没有什么好准备的。真正的道术没有什么花招,完全看功夫。我们四个人人手一把桃木剑,怀里揣着一把黄符纸。这些东西都是随身携带在身上的。所以,直接摸到猪先生家去了。 最近是多事之秋,不仅仅是我们家,四里乡,所有的村子都不例外,大家都笼罩在一种莫名其妙的氛围中。 像是夏天大雨之前,很热,很闷,说不出的烦躁。 在这种情绪下,大家都早早的睡了。我们走了一路,发现一家开灯的都没有。 我们摸到猪先生家墙外。稍微打了个手势,就从墙上翻过去了。 猪先生家也黑着灯,我们轻轻推开屋门,并没有着急进去,而是在门口站了一会,等眼睛适应了里面的黑暗之后。轻轻的走了进去。 我妈和猪太太在最里面的屋子里面睡着了。猪先生在另一间屋子里,而青爷在客厅里面睡沙发。 我们轻手轻脚的走进去。忽然,青爷一跃而起,随手抽出枕下的砍刀劈了过来。 文闯连忙蹿过去,让过砍刀,一把将青爷抱在怀里,在她叫出声音来之前,用手使劲捂住了她的嘴巴。 青爷剧烈的挣扎,看样子是又惊又怒。 文闯在她耳边低呼了一声:是我们。 青爷听出来文闯的声音,渐渐的安静下来。 随后,我们轻松的把猪先生转移到了屋外。屋子里面只剩下了我妈和猪太太。 事情有点棘手,因为她们两个睡在一张床上。我们需要带走猪太太,而不惊动我妈。 我们几个人开始在院子里面商量。 青爷低声问我们:你们几个搞什么鬼? 文闯摆摆手:一会我跟你解释,这件事有点复杂。 青爷白了他一眼:谁稀罕。什么大秘密似得,还一会再解释。不就是弄走猪太太吗?看我的。说完,她大大剌剌就往屋子里面走。 王二连忙一把拽住她,急道:你轻点。千万别让猪太太发出声音,惊醒了小五媳妇,事情就不好办了。 青爷摆摆手:你放心吧。 然后,她进屋了。我们在院子里面焦急的等待着。 几秒钟之后,我看见她把猪太太背出来了。猪太太睡得像是死狗一样,完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王二喜道:你怎么做到的? 青爷得意的笑了笑:太简单了,我见她要醒,一拳打在后脑勺上,她就又睡过去了。 这一句把猪先生气得了不得,可是又不好大吵大嚷,只能对着青爷干瞪眼。 王二冲道士点了点头:咱们走。文闯,天下,你们两个也进来。 我正要跟王二进去,青爷忽然拍了拍我的肩膀:天下,你大半夜,弄这么大排场,联合这么多人对付你妈,你不怕天打雷劈? 我懊恼的摆摆手:一边玩去,别在这添乱。 我走到屋子里的时候,看见我妈的身边已经点起了一圈阴烛。 道士轻轻的说:现在没事了,有阴烛在这里,她一时半会醒不了。 随后,王二和道士把白布挂上。我看他们的意思,像是要剔魂。 然而,事情的结果和我们预期的有点不一样。我妈的魂魄被引到白布上面之后,一切正常。王二和道士仔细分析,始终找不出什么破绽。 我随便坐在床上,对王二说:二大伯,看来我妈真的没什么问题,咱们是多虑了。 王二神色凝重:那天晚上妖气冲天,我肯定没有看错。现在找不到问题,我反而更担心。 我叹了口气,正要说话,忽然,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心里正没好气,刚想发火。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 文闯、道士、王二。他们三个都在我面前站着,仔细的盯着白布。那么,这只手是谁的? 我心里打鼓,慢慢的向后扭头。 我扭头这么一看,发现我妈根本没有睡着,她正好端端的坐在床上,一只手扶着我的肩膀,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吓了一跳,脑门上冒着冷汗,叫了一声:妈,你没睡啊。 喊了这一声之后,我忽然意识到,不对。我妈的魂魄不是被引到白布上面了吗?坐在我身后的这个,不是我妈。 想到这里,我越看越觉得,这个人虽然和我妈长得一模一样,但是脸上的表情很陌生,陌生到我从来没有见过。 我仔细的盯着她,我发现她的嘴角在轻微的颤抖,一会是含笑,一会是含怒,一会在嘲弄,一会在狠毒。千变万化,让人捉摸不透。 王二在我身后轻轻的叫了声:大侄子,你小心点,暂时别动。 我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妈,嘴巴都不敢张开,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串轻轻的声音:二大伯,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这句话刚刚说完,忽然感觉我妈面色一变,同时手上的力道一紧,然后,我觉得五脏六腑像是被揉成了一团,要被她从喉咙里拉出来一样。 我难受的响叫出声来,可是喉咙偏偏像是被扼住了,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第二百二十一章 技穷 本来按照常理,我妈的魂魄已经被取出来了。然而,白布上的黑影还在,我妈在我身后却重新坐起来了。 我吓了一跳,还没等有什么反应。她已经伸出手,扼住了我的脖子。 我惊慌失措,艰难的喊:妈,是我。我是天下。 但是我妈的脸色已经变了,我只觉得全身的力气越来越小。 这种感觉和以往很不一样,以前是气管被捏住,喘不上气来,胸腔憋闷,从肺到脑,全都要爆炸一样。而这一次,我感觉她要从我身体里面抽离什么东西。 王二和道士已经意识到不妙了,他们两个跑过来,使劲的拉我妈,但是哪里拉的走。我和她就像是长在一块了一样。 我觉得我正在被我妈一点点的拽出来,拽的脱离肉体。我忽然意识到,我妈扼住的不是我的脖子,而是我的魂魄。 我想说话,大声的把我的推测告诉王二,但是我自己的嘴已经不受控制了。 我觉得我的头已经被拽出来了,轻飘飘的在半空中晃,看着下半身仍然在和躯体纠缠。 这时候我注意到,我妈的身体里面,冒出来一圈淡淡的虚影。 我心里不由自主的想:难道,这就是她身体里面的东西? 我还没有想太清楚,我妈忽然使劲的把我拽过去,然后张开了血盆大口。 我心里一惊,猛然想到:吃魂。难道是要吃魂? 我使劲的挣扎,但是根本逃脱不开。 眼看我的脑袋就要被一口咬掉半个。 这时候,道士凑了上来。 这小子是个聪明人,估计看出端倪了,猛地在我妈身上贴了一道镇鬼符。那团黑气一下被镇住了,再没有其余的动作。 道士擦了把汗,问文闯:怎么样? 文闯点点头:现在稳住了,不过,天下的魂魄仍然被抓着,逃不掉。 原来,刚才的危机是文闯看出来的。 道士和王二商量了片刻,忽然向我手里塞了一把桃木剑,嘴里叫道:天下,你拿好了。一会,但求自保,千万别心软。 随机,我看见他又在我妈身上贴了一道符纸。 这时候,我感觉身前出现了一个大漩涡,我旋转着,尖叫着被吸过去。我觉得头晕目眩,想要吐出来。只不过,这种吐纯粹是心理上的。 等一切终于安定下来,我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又到了那块白布上了。 我抬头望了望,发现我和我妈都躺在屋子里面,而王二和道士正在紧张的看着我。 我提着手里的桃木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的好。 这里没有任何的建筑,也没有树木。只有无边无际的旷野。 我忽然想起来之前我妈身子周围出现的那一团黑影。不由得全身一颤。恐怕,道士给我桃木剑的目的,是让我对付这一团黑影吧。 我举着桃木剑四处乱转。远远地,我看见一个纸人,正是我妈。而我妈的魂魄被好好地安放在里面,纸人周围贴满了镇鬼符,估计,是为了阻止那黑影的打扰。 我正在左右张望,四处寻找黑影,伺机决斗的时候,忽然觉得天有点黑下来了。 我心里奇怪,现在不是我晚上吗?道士几个在屋子里点了阴烛,怎么会忽然变黑?难道说,蜡烛灭了? 我抬头看了看,发现那些阴烛仍然在燃烧着,数量并没有减少,亮度也没有减弱。 我正在奇怪的时候,忽然发现一个问题,不是天变黑了,而是我周围变黑了。像是起雾了一样,从脚下到头顶,清晰度在慢慢的减弱。 想到这里,我心里一激灵:是那黑影。 然后,我不敢怠慢,举起手里的桃木剑,使劲向前刺过去。眼前的黑雾就像是被巨斧劈开了一样,向两边飘去。中间出现一道稍微明亮的通道。 而我,脚下加快,就跟着这条通道迅速的冲了出来。 我跑出来之后,回头再看身后,果然,有一片黑影,正在慢慢的聚拢,随着它的体积渐渐变小,它的浓度也在增加。到最后的时候,它终于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影子。 然后,在我身前出现了一张巨大的嘴。张口朝天嚎叫了一声,以极快的速度向我冲了过来。 我没有逃跑,因为按照这张嘴的冲劲,还没等我把惯性跑出来,它就已经咬到我了。 于是我把桃木剑举起来,使劲的劈下去。 那张嘴被一劈两半,又一次远远地逃开了。 然后,我看见它慢慢的重新聚拢 看到这里,我不由得乐了。原来这家伙也没什么真本事,一把桃木剑就能搞定。 我正在得意的时候,忽然模模糊糊的看见我妈站在不远处,对我说:天下,你在这里干嘛? 我不由得一愣:妈?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在纸人里面吗? 我妈轻轻走过来,着急的说:天下,谁把你骗进来的?这里很危险。 我吓了一跳:骗进来?这里很危险?妈,我二大伯说你身上妖气冲天。 我妈柳眉倒竖,看起来是又惊又怒。她跺跺脚,说道:傻孩子。你怎么能信他?你二大伯和那个道士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好端端把你弄到这里来,就是要对付你了。不信你抬头看。 我依言向上看过去,果然,王二和道士正在比划着什么,他们两个对我指指点点,而且,脸上的表情绝对不是关心,反而显得忧心忡忡,好像觉得我是一个大威胁一样。 我不由自主的说:妈,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哎呦!我胳膊上忽然传来一阵剧痛。 我连忙抽身躲开,却看见我妈死死的咬着我的胳膊,正在使劲的撕下来一块。 我看她面目狰狞,全然没有半点刚才的慈祥和关切,吓得连连后退,然而,我妈紧紧地抓着我的胳膊,根本不肯放手。 在拉扯之际,我忽然下意识地喊了一声:我知道了,你根本不是我妈。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喊。 但是,我喊了之后,我妈抬起头看了看我,然后诡秘的一笑。随后,整个人模糊了起来,变成一团黑影。 我大惊失色:真的是你 那团黑影再也没有任何表情,但是拉扯我的力度越来越大,随后,我觉得胳膊一阵剧痛,然后,是撕裂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好像一整个胳膊被活生生撕下来一样。 我惊恐地低头看了一眼。这一眼把我吓得屁滚尿流。我的胳膊,真的被撕下来了。 我惊慌失措的向黑影的方向望了一眼,我看见它正握着我的胳膊,慢慢的吞下去。 完了,我完了,我踉踉跄跄想要逃跑。然而,几秒钟之后,我觉得我的脚腕被抓住了。 我徒劳的挥动手里的桃木剑,然而,就像是黔之驴一样。黑影已经看出来我也就这么一招,只是稍微闪避一下。然后,放心的撕扯我的腿。 很快,我就倒在地上。 这次栽了。这次真的栽了。 我的魂魄已经四分五裂,即使救回来,恐怕也变成残废了。或者像老魂那样,带着半片魂魄,苟延残喘。 很快,我疼得晕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我躺在床上。仍然在猪先生的家里。旁边站着道士和王二几个人。他们在周围坐着,喝茶聊天。 气氛融洽的恍惚间让我觉得,我刚才经历的其实是一场meng。 我挣扎着坐起来,然后站起来,使劲活动了活动手脚。我发现我没有变成残废,所有的功能都还在。 然后我尝试着向墙上打了一拳,那里很快出现一个大洞。 王二静静的看着我,并没有说话。 我从床上跳下来。对王二说:二大伯,我在白布上经历的一切,你都看见了吧? 王二点点头:看到了。 我很诧异:看到了?看到了你也不救我?不对,你应该救我了,不然的话我现在不可能活着。我应该问你,为什么你不早点救我 王二疲惫的挥了挥手:天下,我现在没心情和你叨叨这些。 这是王二第一次叫我的名字,而不是大侄子。 我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问道:二大伯,你怎么了?好像对我有点意见啊。 王二手里转动着茶杯,把茶水一点点倒在桌子上,又用瓷杯抹平。然后幽幽的说:天下啊,我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当你二大伯。 我心里惴惴不安:这话怎么说的? 王二叹了口气:道士,还是你来说吧,我心里乱的很。 道士点了点头,然后看着我说:天下。你的事咱们慢慢说,循序渐进,你也比较好接受一些。 我见道士说的郑重,不由得心里紧张。想快点知道答案,但是明摆着答案是一个巨大的坏消息。我又想让他委婉曲折的告诉我。 我正在权衡的时候,道士已经幽幽的开始讲了:咱们先从你妈说起吧。当时你妈的魂魄被引到白布上之后。咱们才发现,她的身体里面仍然有一道影子。而这道影子,实际上,也是魂魄,只不过,是另一个人的。 第二百二十二章 命中无子 道士说的事情,实际上我已经基本上猜到了。怎么说,我也学道术有一阵子了。怎么也算是个圈内人,基本上的门道还是能看出来一点的。 于是我尽量镇定的问:是谁的魂魄? 道士摇了摇头:现在还不知道。 我诧异了:不知道?这个人的魂魄平白无故怎么到我妈身上了? 道士看了看我:缓缓地说,不是一个魂魄,是很多人的魂魄。确切的说,那道黑影,是很多魂魄碎片组成的。之前他们散布在你妈身体里面,平安无事,以至于我们谁都没有注意到。但是从刚才来看,他们统一起来了,有了思想,有了手段,打算寻找魂魄,然后吃掉。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道士:这话怎么说的?怎么忽然有思想了?这些魂魄碎片哪来的? 道士说:据我估计,这些魂魄碎片是当年你妈做祖母的时候,吃掉那些魂魄留在体内的。至于这些魂魄为什么忽然有了思想,可能和最近出现的蛇有关。 道士这么一说,我忽然恍然大悟了:没错。这些蛇肯定是独眼龙弄出来的。对了对了,之前我们看见一条蛇趴在我妈背上。难道,就是它让这些魂魄有思想的吗?还是说,那条蛇根本没死,它的魂魄钻到我妈的身体里面,统领那些碎片了? 道士只是看着我,并不说话。 我着急的说:道士,你什么意思?赶快把那些魂魄揪出来问问啊。 道士摇了摇头:问不成了。 我诧异:为什么? 道士缓缓地说:因为那些魂魄,被你给吃了。 我全身一震:我?你确定是我? 我慢慢的闭上眼睛,脑子里像是放电影一样。我看见那道黑影把我的胳膊腿拽下来,吃的一干二净。之后,我就没有意识了。 我睁开眼睛,很肯定地说:不是我,我没有吃那些魂魄,是那些魂魄在吃我。 道士面不改色,随手指了指我们:他们都看到了。 我扭头看了看王二,又看了看文闯,他们两个点了点头。 道士缓缓地说:没错,开始的时候,我们看见你被那团黑影包围,危在旦夕。然而,还没等我们救你,你忽然开始反击,以极快的速度吃了那团黑影。然后,我和王二研究了一下。这时候才发现,天下,你的魂魄有些与众不同啊。 我有些惴惴不安:怎么与众不同?又是什么坏消息? 道士微微摇头:也不算太坏的消息。正常人的魂魄是一个整体,投胎转世,六道轮回。而你的,稍微有点不同。你的魂魄像是那道黑影一样,是由很多的魂魄碎片组成的。 我一时间没听明白道士的话,瞪着眼睛看他。 王二在我身后缓缓地说:天下,在你没有出生之前,我刚刚得了老祖宗那本书的时候,曾经试着占了一卦。根据你妈和你爸的生辰字,我算出来他们命中无子。 我越听越不对劲,觉得腿肚子一阵阵发软。我慢慢蹲在地上,摆摆手说:你们两个慢点说,我有点反应不过来。 王二接着说:命中无子的意思是,你爸和你妈在一块,不可能生孕,即使有了孩子,生下来也活不成。 我摇摇头:你觉得你这卦准吗?我不是好端端的在这吗?忽然,我心里一惊:之前王二说,不知道我还算不算是他的侄子。听他们现在的意思?难道 我刚刚想到这里,王二叹了口气说:但是你分明是小五媳妇怀胎十月而生。生下来也明明活了。后来我又算了几卦,卦象都显示这个不可能。我一直都奇怪,这种有违天道的事,怎么可能发生,我以为你是我们王家百年难得一遇的人才,所以,总想把我学到的东西教给你,让你继承家业,把我们家发扬光大。直到刚才,和道士仔细研究了一遍你的魂魄,我才发现,卦象并没有错,原因,全在你的魂魄上面。 我蹲在地上,一颗心正在慢慢变凉。我只觉得王二这时候和我说话,已经没有半分的亲情意味了,反而,透着些悲哀。 王二接着说:你爸妈命中无子,城隍不会派小鬼来投胎的。这是天道,谁也不能更改。可是,你妈却用魂魄碎片硬生生造出一个魂魄来,把你生下来。当真厉害。 我冷眼看着王二,又像是讥讽,又像是悲哀的自嘲:幸好我妈身上的魂魄碎片多啊,不然的话,我还活不下来了,哈哈 王二居然没有听懂我这句话中的讽刺,认真的点点头:你妈在独眼龙那里吃了那么多魂魄,想必一直都保存在体内。可能她是无意的,但是当她有身孕之后,这些魂魄被一点点的挤进你的身体,慢慢的融合,变成今天的王天下。 之前我还在奇怪,为什么你能融合掉老魂的半片魂魄,现在我明白了。因为你自己的魂魄本来就是一堆碎片组成的。 我从地上大义凛然的站起来:现在呢?怎么样?你们要降妖除魔,杀了我吗? 王二眉毛一挑:为什么要杀了你?天下,我没有看错,你果然是我们王家百年难得一遇的人才,这种噬魂的能力,恐怕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到了。 王二说的什么人才和能力我并不关心,我眨眨眼,问道:我还算是王家的人? 王二脸色一变,诧异道:怎么?你不想认我们了?天下,你这可不对啊,虽然说你这魂魄来源有点问题,但是毕竟是我们王家人把你养大的,你身上这些肉,这些血,也是我们王家人的。 我见王二急的脖子都红了,连忙点点头:我当然认了,我怕你不认 王二这才放下心来,嘴里嘀嘀咕咕:我不认行吗?我们王家到你这就剩下一个了。还指望着你传宗接代,延续香火呢。 这时候,青爷在院子里面叫道:你们四个折腾了一夜了,到底行不行?外面天都亮了。 王二连忙叫了一声:行了行了。然后,他和道士把那些蜡烛吹灭了。 我妈安安静静的在床上睡着。王二吩咐我们悄悄退出去,不要打扰她。她身体里面的魂魄碎片被我们清理出来,恐怕一时间还不太适应。让她多睡一会吧。 外面猪太太已经在烧火做饭了。猪先生试探着问:二哥,吃了饭,咱们就走?去找木夯? 王二郑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对猪先生说:这次你就别去了,我们几个保证给你把人救回来。 一时间酒足饭饱,我们收拾停当,开始赶路了。 这时候,天已经有些凉了。那些苞谷地只剩下了秸秆,孤零零的戳在那里。我问王二:我们家的苞谷好像还没有收。不会烂在地里了吧。 青爷笑道:你还操这个心?前天晚上我就听猪太太说了,村长领着党员,早就帮你们家收了。不过,收回来的东西放在哪了,那可就没人知道了。 我叹了口气:也就是现在我没心情搭理他们,那天有空了,一把火烧了村长家。 王二问我:找到路了吗?你确定是这? 我点点头:独眼龙是从这里走的。 这条路,实际上是通向李家庄的。我们几个人接近李家庄的时候,发现这里情况很不对劲,颇像几天前的王庄。 街上的人全都呆呆愣愣,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家里住着一条蛇。街上有四五具棺材,抬棺材的人也无精打采的。 道士忧心的看着这里:王二,这样下去可不行。咱们得想想办法,把这些小蛇抓住。 王二点点头:万一抓到个头目,没准还能问出来独眼龙的情况。 李家庄很小,只有几百户而已,我们五个人很快用符纸把这里包围了。那些小蛇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我们冲到村子里面去之后,那些蛇显然很害怕,四处流窜。 王二眼疾手快,用桃木剑逼住了一条最大的。用剑尖抵在蛇背上,作势要刺下去。 没想到,我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这条蛇在向我求救。 我摆摆手,说道:二大伯,先别杀它。 王二点了点头。随机,我感觉到这条蛇的感激之意。 我慢慢走过去,闭着眼睛蹲下来。然后,在心里大声地问: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干?是独眼龙的命令吗? 过了一会,一阵异样的感觉从蛇那里传过来,我感觉蛇在跟我说话,它告诉我:它们认识我,它们是当初那土地爷的子孙。土地爷在我们和李有恨的争斗中死去。它们只好四散奔逃,躲躲藏藏。然后,就被独眼龙捉住了。独眼龙并没有害它们,反而教它们功夫。引导它们修炼。这些蛇都见识过当年土地爷的威风,所以个个学的很卖力。等他们学的差不多的时候,独眼龙又将它们放出来,命令它们广收门徒,然后,听从独眼龙的号令,大肆抓捕魂魄。 第二百二十三章 密林 这些蛇是独眼龙捣的鬼,我们已经猜到了,然而,却没有猜到它们是土地爷的子孙。 我问那条蛇:知不知道独眼龙住在哪里。 那条蛇想了一会,却始终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 我叹了口气,站起来对王二说:它们是土地爷的子孙。留不留? 王二看了看那条蛇,嘴角抽搐了一下。随后,我感觉到那条蛇从心里面涌出来一股巨大的恐惧。随后,我看见道士推了王二一把,王二手中桃木剑向前一送。把那条蛇杀了。 我有点吃惊的看了道士一眼。道士的目光却很平静:这些妖物不能留。放过它们,等于害了村民。然后,他冲文闯和青爷挥了挥手。 文闯和青爷会意,奔了出去。 他们二人,一个手里拿着桃木剑,一个掌心攥着精钢刀。一个是天上下凡的凶神,一个是地府逃出的恶煞。一个在庭院里斩草须除根,一个在大街上快刀斩乱麻。 片刻之后,村子里面安静了。只剩下乱纷纷一地的蛇尸。 道士挥挥手:咱们走吧。 我跟在他们后面,尽量避开那些小蛇的尸体。这些蛇干了不少坏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踩在它们身上。 村子周围的符咒还在,符咒周围密密麻麻有很多小蛇的尸体。都是想闯出去,却没有成功的,被堆成一堆,杀死在这里。 道士点了把火,将那些黄符烧了。空气中弥漫着烧死蛇的焦味。 我们从这味道中闯出来,继续向前走。 当初我在meng中,看见独眼龙只不过拉着板车走了十几分钟。然而,等我们自己亲自走下来,却发现这条路很长。 我们从早上走到中午,仍然能时不时看见熟悉的景物。我参照记忆中的形象,不断地指路。 等到了傍晚时分,我们全都饥肠辘辘,所有人都有点不耐烦了。 文闯问我:天下,我们已经走了一天了,还有多久才能到啊? 我喘了口气,看了看周围的景物:好像快了,就在前面。 我们又向前走了几分钟,远远地,终于看见了一片林子。 周围荒无人烟,是大片大片的农田,不知道属于哪个村子。而在这农田之中,又有一片树林。林子里面的树木长得很高大,而且没有章法。我们一看就知道,这林子没有人管过,是自由疯长才能长成这样的。 我看了看其余的几个人:咱们走吧? 青爷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晚上? 我说:不然呢? 青爷有些犹豫:咱们不是商量好了,说要白天去吗? 我说:青爷,你该不会是害怕了吧?你放心,咱们几个人什么身手?白天晚上去不都一样吗? 青爷摇摇头:我不是害怕。我就想,万一晚上不能成功,不就打草惊蛇了吗?倒不如等天亮,把他们一网打尽。 我跺跺脚:还等?都到门口了还等?万一木夯在里面出什么事,怎么办? 没想到,青爷居然满意的点点头:要的就是你这个态度。天下,你如果现在去救人,我肯定舍命陪着。 我看了看王二:二大伯,咱们走不走? 王二摇摇头:咱们这么一大帮人闯到林子里面去,对方肯定知道怎么回事了。更何况,我和道士名号这么响亮 我摆摆手:别捧了。你就直接说吧。 王二说:青爷刚才说的有道理,晚上有可能失手。咱们最好等到白天。大侄子,你要是着急,就帮咱们提前去侦察一下,你一个小孩,对方肯定不会怀疑的。 我看了看黑漆漆的树林,心里还真有点害怕,我一向胆子不大。虽然身上有了功夫,不过,真让我一个人去,我就开始打退堂鼓了。 幸好,青爷站出来说:我也去。 青爷说要去,文闯也跟着站了出来。 王二摇摇头:不行,人太多了。文闯,你留下吧。 文闯有点不情愿。但是道士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些什么。文闯就同意了。 看见这一幕,让我心里有点不爽。我直接问出来:道士,你刚才说什么了?是不是又想偷偷对付我? 道士摆摆手:没有的事。我们是为了帮你,不会害你的。不信你问问王二。 我扭头看了看王二,王二也点了点头。我又看了看文闯,文闯一脸的浩然正气。 青爷拍拍我的肩膀,递给我一只手电:走吧。你怎么那么多事。 我只要点点头,跟着青爷向树林走去,走了两步回头对道士说:等我回来一定告诉我啊。 道士远远地答应了。 我和青爷慢慢的向那片林子里面走过去。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起来那次和文闯去乱葬岗挖宝贝。 也是一个这样的夜晚,也是两个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为了消除心中的恐惧,我问青爷:怎么着?你们两个好上了? 青爷摇摇头:没有啊。但是我看见她嘴角微微扬起来,一副高兴地样子。 我说:没好上还这么高兴? 青爷微扬着头:虽然没有好上,但是这小子别想看上别的女生。不然的话,我手里的砍刀可不是吃素的。 我们来之前,已经把武器都留下来。青爷手里没有了刀,但是那种气势仍然满满的。 现在那片林子已经在我们面前了。我有点紧张,咽了口吐沫。 然后,和青爷并肩走进去。 浓密的枝叶遮挡了手电的光芒,我们举着手电仔细的搜寻,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荒冢之类的东西。 忽然,青爷停下了脚步。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我紧张的问:青爷,你怎么了? 青爷轻轻的说:我总觉得有人跟着咱们。 听青爷这么一说,我马上安定心神,仔细的感觉背后。 然而,我刚刚站稳身子,忽然觉得眼前白光一闪,紧接着身边一阵疾风扫过。 青爷抡着手电筒转了个身。 随后,我听见啪的一声巨响,青爷的手电筒砸在树上,马上分崩离析,很快散了架。随即,暗了下去。 但是在她的手电暗下去之前,我隐隐约约看见很近的地方,一个人影一闪而没。 青爷一把抓过我的手电,四处乱晃。但是周围再也看不到什么东西了。 我把手电接过来:咱们俩得小心点了。 青爷点了点头。 然后,我们两个继续向前走。 这一次,我全神贯注的感知着四周的动静。从哗啦啦乱响的树叶中感知脚步声,呼吸声。 忽然,我听见身边一声闷哼。青爷已经不见了。 我举着手电乱晃,着急的喊:青爷,你在哪?青爷? 我话音未落,忽然头顶上一阵阴风,直冲我面门砸下来。 我连忙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 然后,一个人倒垂下来,就停在我面前,直勾勾盯着我。 这人面色痛苦,吊在半空中痛苦的挣扎,正是青爷。 我着急的说:青爷,你这是干什么? 青爷破口大骂:麻痹的,你以为我想啊,快点想办法把我放下来啊。 我举着手电看了看。青爷两脚被人拴着,倒挂在树上。这里应该有一个陷阱,让青爷踩进去了。 我看了看绳子,只好爬到树上去解。 这棵树长得很茂盛,我在枝叶间找了很久才找到绳子,然后,开始艰难的借看绳扣。 这绳子下面吊着青爷,无形之中多了几十斤,我要把这几十斤提起来,然后才能艰难的解开绳子。 我把绳子解开之后,慢慢的垂下去,把青爷放到地上。然后迅速的从树上爬下来。 青爷趴在地上,一张脸埋在树叶里面。一动不动。并没有站起来。 我有点紧张,问道:青爷?你怎么了? 青爷不搭理我。 我推了推她,把她的脸转过来。 手电的光亮照在她的脸上。我看见她的脸已经腐烂了。 我吓了一跳,转身就想逃走。 跑了两步,我意识到不对。这人不是青爷,就算死了,也没有烂这么快的。 我大着胆子走回来,用手电仔细的观察。 这个人身材和青爷差不多,而且穿着她的衣服。直挺挺躺在那里。 我心里越想越不对劲。我就上树解个绳子的时间,人就换了?而且还要提前准备这么一个死人,让她穿好青爷的衣服。 我正在困惑,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吓得一哆嗦,抡着手电向身后砸了过去。 随后,我听到一声闷响。 我心里一凉:完了,又中计了。 果然,我身后根本没有什么人,手电又砸在树上。坏掉了。 我陷入黑暗中,当真是伸手不见五指。 这时候,我真想抽我自己两个大嘴巴。青爷刚刚犯了同样的错误,怎么我这么没记性呢。 我努力地适应周围的光线。然后辨认了一个方向,慢慢的向回走。 我知道,在这片密林里面,有人在算计我。我斗不过他。连他的影子都摸不到。我要回去找救兵,把道士,王二,文闯,全都叫来。现在不用等到天亮了,人家早就已经猜到我们要来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算计 本以为我和青爷两个小孩来这里,不会引起注意。然而,终于还是出事了。我急匆匆向回赶,打算回去叫人。 往回走的路上,我隐隐约约听到一阵声响,这声音听起来像是脚步声,跟在我身后,慢慢的靠近。 我回头,身后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根本分不清楚是树还是人。 我屏住呼吸,仔细的听了一下。那声音正在靠近。然而,我只听到了脚步声,没有听到呼吸声。对方很可能不是人。 别管它是什么东西了。在这种地方出现都够恐怖的。于是,我脚下加快,想着赶快逃出去。 然而,我走了没两步,忽然觉得脚下一绊,顿时踉跄了两步,差点摔倒在地上。 幸好,我伸手扶住了旁边的树。然而,这棵树已经朽烂了,我的手按上去,咔嚓一声,树干上破了一个大洞。 然后,我的手掌摸到了什么的东西,肉呼呼,黏糊糊。 我心里一惊,连忙把胳膊抽出来,随后,我听到身边的树咔咔作响。 我明白,这树有问题。于是我加快脚步,想要逃走。这时候,我忽然觉得脚腕被人攥住了。 然后,我觉得脚下的土地在蠕动。从下面钻出东西来了。 我心里暗叫一声,大事不妙,然后挣扎着向前走。然而,我感觉越来越多的手抓住了我。 幸好,我怎么也算是一个高手,大喝一声,拳打脚踢,我使劲向前冲。 这林子里面很黑,分不清是树还是人。我无差别的出拳,有时候打到软绵绵的东西上面,那是人。有时候打到坚硬的东西上面,那是树。 几分钟之后,我艰难的从树林里面冲了出来。外面虽然很黑,但是比树林里面要亮一些。 我回头,看见树林里面陆陆续续钻出来很多人。 这些人的动作很慢,晃晃悠悠的向我走过来。 我一眼就认出来,是阴阳人。这种人没有意识,只有一点点的魂魄,循着阳气,遇见生人就想扑过来,拽胳膊拽腿,一把抱住。虽然没有多少杀伤力,但是很难缠。 我一见阴阳人来了,也不想和他们纠缠。放开脚步,大踏步的向回跑。 远远地,我看见王二几个人站在一块,像是在低声交谈着什么。 我一叠声的大叫:二大伯,你们快准备兵器,后面杀过来了。 王二几个像是没听见一样,根本不理会我。仍然站在那里。 转眼的工夫,我们已经跑到他们面前,随手从王二工具包里抽出桃木剑,然后转身指向那些阴阳人。 阴阳人步伐缓慢,一时间还不至于追上来。 我拽了拽身后的王二:二大伯?二大伯?王二没有任何反应。 这下我奇怪了,不由得回头望了望。 这一望才发现王二唇红齿白,描眉画眼,两个眼珠黑漆漆正瞪着我,别提有多么阴森恐怖。 我被他吓得全身一阵大汗,连忙向后跳了一步。之后,我才反应过来,这不是王二,这是一个纸人。 随即,我发现不仅王二是假的,道士、文闯,也全都是纸人摆在这里的。 我忽然想起来,在我出发之前,道士和文闯像是在密谋什么。想到这里,我心里不由得一阵发凉。 我狐疑的向周围望了望,心里咯噔一下。 原来,周围的景色已经变了。再也分不清楚天和地,也看不到刚才的一片树林。 我周围是流动着的愁云惨雾,黑漆漆的,把一切都隔绝开来。只有在很远的地方,有一点蜡烛的火光。 这,摆明了是一个迷魂阵。 我心里在无声的呐喊:不可能。迷魂阵利用的是阴烛的阴气,必须在狭小的空间里面才有用。现在是在野地里啊,怎么可能? 还没等我想明白从前面的黑暗中冲出来几个人。这些人是从林子里面钻出来的阴阳人。但是不知道是因为迷魂阵的作用还是怎么回事,我发现他们的速度个个快了不少。 我心里暗骂了一声:妈的,今天被自己人算计了。 然后,我举起桃木剑,向距离我最近的一个阴阳人扎过去。 本来桃木剑扎在阴阳人身上,这人会像是被火烧了一样,迅速的变成一团纸灰,然而,今天情况却略有不同。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阴阳人变得很厉害。桃木剑扎在身上,根本造不成多大的伤害。 他们不知道疼痛,身上多了一道伤口根本无所谓,只是沉默的重新冲上来。 面对一群打不死的人,我开始有点泄气了。一边在他们周围周旋,一边苦苦思索着对策。 我手上的力道开始加大。往往一剑下去,就要卸胳膊断腿。我打算把这些阴阳人分尸。 然而,我只是砍了两个人的头颅,手里的剑忽然啪的一声,断了。 我的心一沉:怎么可能?除非这把剑是假冒伪略产品。不可能啊?难道王二故意在这里留一把假剑坑我? 我已经没有时间思考了。那些阴阳人迅速的合围,把我困在正中央。 我拳打脚踢,一脚把他们踹出去很远。但是他们重新爬起来,又冲了回来。 虽然一时间我不至于被这些人伤到。但是只要有他们在,我就没办法集中心神,吹灭阴烛,也就走不出迷魂阵。 正在着急的时候,我忽然隐隐约约看到了他们的心。心里面有一道淡淡的黑影。这黑影,应该是阴阳人体内的魂魄。迷魂阵里面阴气重,这些人的魂魄也显露出来了。 我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我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一个阴阳人,然后伸手把他抓了过来。在他做出任何反应之前,右手五个手指张出来,使劲的插到他的胸膛里面。 借助着迷魂阵里面的阴气,我把他的心掏了出来,然后,犹犹豫豫的凑到了嘴边。 我觉得几乎是下意识地动作,我的喉咙里发痒,然后张嘴使劲吸了一口气。那颗心里面的魂魄被我吸进肚子里面去了。 随着魂魄的丢失,眼前的阴阳人也扑通一声,栽倒在地,迅速的腐烂了。 在我解决这个阴阳人的时候,周围的人实际上已经围了过来。我一招得逞,开始故技重施。 两只手出手如电,..迅速而狠毒的向人群中抓过去。 不断地有人倒下去,不断地有人冲上来。有的阴阳人没有心脏。我无师自通的学起了我妈那一招,用手扼住他们的喉咙,然后把魂魄拉出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渐渐掌握了噬魂的要领。从开始的紧张,害怕,慢慢的,我甚至有些期待,希望这些阴阳人源源不断的涌上来,让我好好地杀个痛快。 然而,终于,那些阴阳人全都倒在了地上。周围除了我之外,再也没有站着的人。 我慢慢地饿走到那三个纸人跟前。只见他们三个笑眯眯地看着我,越看越像是奸计得逞的嘲笑。 我盯了一会,心中火大,一脚把道士踹倒了。 然后,我向远处的一盏蜡烛跑过去。 迷魂阵里面会有孤魂野鬼,但是我跑过去之后,却没有发现。可能这些野鬼看见我刚才噬魂的英姿,吓得不敢过来了吧。 我跑到那蜡烛面前,一口阳气吐出。蜡烛噗地一声,灭了。 然后,我又如法炮制。 等我吹灭最后一支蜡烛之后,我抬起头来,想看看周围是什么情况。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周围仍然漆黑一片,那种朦朦胧胧的黑气继续涌动着。 我心里大为诧异:怎么?难道迷魂阵还没有破掉? 我站起身来,向周围看了两眼。这时候我发现,在更远的地方,又出现了蜡烛的光点。 我心里顿时把王二几个人骂了几百遍。这几位是打算把我赶尽杀绝啊。两个迷魂阵是套在一块的。刚才我只破了小的迷魂阵。破完之后才发现,有个更大的在外面。 忽然,我看见远处的烛光一闪,紧接着,蜡烛多了一盏。 我心里一喜:他们还在点蜡烛。这阵还没有布完。想到这里,我飞快的向那一点烛光跑过去。 然而,跑了两步我发现不对劲,猛地一转身,身手向后背的方向打过去。 身后什么也没有。我不由得有点奇怪了。 刚才奔跑的时候,后背明明有一股阴风,一直在不紧不慢的跟着我。怎么现在又不见了?我倒退着向后走了两步。再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于是我转身,加速向前奔过去。 我的速度很快,在这里跑的像是一阵风。然而,我一直跑了十几分钟,始终距离那只蜡烛有一点距离。 我慢慢的停下脚步:难道,遇见鬼打墙了?完了完了,今天我要栽。不吹蜡烛就出不去,可是,我根本够不着这几只蜡烛啊。 我正这样想着,忽然,那些蜡烛又产生了变化。 明明是四支蜡烛,燃在四角。忽然,四变,变十六只是眨眼的功夫,远处出现了一圈蜡烛。把我围在里面。 我揉揉眼睛,惊讶的发现周围仍然只有四只蜡烛。 难道,刚才是我眼花了吗? 第二百二十五章 对决 我的心底里面,渐渐升起一股惧意。我之前也经常害怕。但是这次不同。 迷魂阵里面的黑暗让我感到绝望,这种绝望从四面方包围过来,让我感觉我永远也跑不出去。这一辈子都要在里面摸爬滚打,忍受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在身后的威胁。 我看了看那几只蜡烛,它们是我的希望,可是我偏偏永远也赶不到那里。真是讽刺,像是有人在故意玩我。 我忍不住仰天喊了一声:王二,文闯。你们在哪 声音远远的传出去,我能听见它在旷野里回荡。可是偏偏没有任何回应。 忽然,我发现那四只蜡烛开始动了。它们不断地交换方位,速度越来越快。刚才的光圈又出现了。 我被那圈蜡烛搞得心烦意乱,挥舞着拳头,想要冲过去把他们砸烂。 我在这里面奔跑,跳跃,大喊大叫像是疯了一样的折腾。 最终,我精疲力尽的坐下来。我闭上眼睛,心里默默的念:不要慌,王天下,不要慌。你能逃出去,只要再坚持一会,坚持到天亮,这迷魂阵被太阳一照,就自己破了。 想通这一节之后,我睁开眼睛。那四只蜡烛又恢复正常,静静的立在四周。 我知道,这些蜡烛时不时就会出现幻觉。我最好不要管他们,安安静静的坐在这里,坐等天亮就好。 然而,我刚刚安定下心神来,忽然发现一个人影正从不远处飞速的跑过去。 我心中一喜,从地上一跃而起,飞速的追了过去。 这人跑得很快,和我的速度不相上下。我现在还弄不清楚,他到底是人是鬼。 不过,无论是人还是鬼,对我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如果是人,我们可以在这里惺惺相惜,接个朋友。即便是敌人,以我的身手也不怕他,尽可以揍一顿出气。 如果是鬼,那就更好了,我先把它折磨到天亮,然后再一口吃掉。 不得不说,我已经被这个变态的迷魂阵搞得有点神志不清了。 我跟着前面的人跑了一阵,始终追不上他。然后,我情不自禁的喊道:前面的,你是谁啊?你等等我。 那个人居然当真慢了一慢,然后歪头向后看了一眼。 我心中一喜,正要赶过去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细微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要飞过来。 我脚步放缓,正在这时候,感觉一阵风,正朝我面门刮过来。 我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对劲,伸出手在面前挡了一挡。随机,我手心里面传来一阵刺痛。 我咬着牙把手抽回来,隐隐约约看见手心正在沁出血珠。我在那里摸了一把,发现是一根桃木钉。 我..深吸了一口气,拽住桃木钉的尾巴,然后,闷哼一声,把它从手心里面拽了出来。 这一下,疼的我额头冒汗,整个手掌都麻了。 我左手攥着桃木钉,心里恨恨的想:前面的人是谁?用桃木钉扎我,难道把我当成僵尸了吗?可是,看他刚才也只是随手一甩,能把木钉甩出这种速度来,绝对是个高手啊。 我正在胡思乱想,却看见那人已经跑远了。 我把桃木钉踹在裤兜里,然后捂着右手追过去。 刚跑了没几步,我忽然发现前面跳出来几个人,和刚才的人叮叮当当,打成一片。看着几个人的身手,举手投足,有板有眼,而且速度很快,看得出来,他们全都是高手。 我心中暗想,今天这迷魂阵可真够热闹啊。居然把这么多高手困在这里。哎?不对啊,如果这些高手都逃不出去,那么布阵的人该有多高明? 我心里一面想着,脚下去没有放松。大踏步的赶了过去。 我走的距离那几个人越近,心里也就越疑惑。因为我发现那几个人的身影很是熟悉。 这时候,忽然一声闷响,有个人被打飞了,直直的掉在我身前不远处,手里的桃木剑则磕在一块石头上,断成了两截。 我快步走了两步,来到那人身前。 那个人正在一边呼痛,一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这时候,我已经认出来他是谁了。 我一把将他揪起来,大喝道:二大伯。你是不是故意的?把我困在迷魂阵里面,还给我弄了把假的桃木剑? 王二拍拍身上的土:大侄子,你别激动,来来来,我这里有一把真的,你拿去用好了。 王二说着,果真从工具包里逃出来两把桃木剑,然后一人一把,拿在了手里。 我接过桃木剑,但是仍然抓着他不放。 王二见我一副要纠缠到底的样子。不得不叹了口气:大侄子,今天这个迷魂阵不是为了对付你,详细的以后再说,我们是为了对付独眼龙。 我一听独眼龙马上来了精神,问道:独眼龙在哪里?看见木夯了吗? 王二提着桃木剑指了指:他不就在那吗? 然后,我就看见被文闯和道士夹在中间的那个人。 原来,他就是独眼龙。 我想起来刚才他一根桃木钉抛出来,把我的右手扎穿,到现在还隐隐作痛,不由得火冒三丈,举起桃木剑:老子来了。 我刚刚跑了两步,这时候看见道士挨了一脚,直勾勾冲我飞了过来。 我连忙向旁边让了一让,免得被道士砸到。然后,继续向独眼龙冲过去。 等我真的开始和文闯两面夹击他的时候。我才发现我们之前的料想真是错了。 独眼龙的功夫很好,如果我我,或者文闯单打独斗,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幸好,我们两个联起手来,独眼龙慢慢的落了下风。 我心中大喜,出手越来越快,把这家伙逼得手忙脚乱。然后,我大声地问他:木夯在哪? 独眼龙双唇紧闭,并不回答,只是沉默的把我们的攻势挡回去,并且时不时的扔出一根桃木钉。 我见识过他这种暗器的厉害,所以不敢硬接,时不时要逃到一旁,免得被伤到。 这样一来,独眼龙也就有了喘息的机会。 道士和王二在附近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身手,然后并没有再上场。只是时不时在附近助威,并且,趁机偷袭独眼龙一下,经常把他搞得阵脚大乱。 到后来的时候,独眼龙出手越来越散乱,完全是在勉强支撑了。眼看胜利在望的时候。 忽然,我身后传来了一声大吼。 我回头,看见一条巨蟒正在我身后,它的上身弓起来,比我还高。两只蛇眼正在直勾勾的盯着我。 王二大喊:别害怕,是幻象,除了迷魂阵,这玩意也就是一条小蛇。 文闯听了王二的话,也没有在意,转身一剑向蛇腹中砍过去。 桃木剑把巨蟒的腹部整个的划开了。然后,里面忽然冒出来一团黑气,正冲着文闯飞过去。 文闯全然没有料到这种情况,根本就猝不及防。被那黑气一下击中,整个人向后退了五六步。 然而,还没有等他缓过来,从蛇腹里面又冲出来一个人,一把剑直直的向文闯插过去。 文闯大骇,呼叫着向旁边猛躲。 也幸好是这么一躲,那把剑扎偏了,没有扎中文闯的心脏,反而插到了他的肩膀里面。 我见文闯情况危急,连忙向独眼龙虚晃一招,然后冲了过去。 蛇腹中的人一剑刺伤文闯之后,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长剑改削为刺,又向我冲了过来。 本来我已经蓄势待发,想着怎么应对这一招。 然而,我看到了这个人的脸,心中猛地一震,连动都动弹不得了。 这个人,是木夯啊。 她的头发披散着,一张脸苍白的很。但是的的确确是木夯。 我看见她脸上的表情刚毅果断,手上的长剑凶狠毒辣。完全没有认出我来一样。 我呆呆的叫了一声:木夯,是我。 然而,木夯手里的剑并没有为这一声停歇,仍然以极快的速度接近我的心口。 等长剑马上要刺破我的衣服的时候,我才手忙脚乱的反应过来,我应该抵挡回去,最不济,也应该逃跑。 然而,这时候什么都晚了。 我已经感觉到,她的渐渐扎破了我的衣服,扎进了我的皮肤,再过几秒钟,就要把我的心脏扎个对穿。我根本没有时间逃走了。 就在这时候,我忽然感觉有人揪住了我的后衣领,把我飞速的向后拖。 这人拖拽速度再快,也不及木夯的剑快,我仍然能感觉到,那把剑在一点点的刺进去。不过,由于我在后退,所以它刺破我皮肉的速度变得很缓慢。 而我,就是利用了这缓慢。 我伸出左手,使劲在剑身拍了一下,将那把剑打歪了。 剑尖在我胸前划了一个大口子,然后,滑到了一旁,刺了个空。 而我,如meng大赦一般,忽然两腿一软,做倒在地上。 身后王二着急的大喊:大侄子,别坐着啊,木夯又来了。 我惊慌的抬头,可不是吗?木夯又举着剑冲上来了。 这一次,我再也没有余力对付她了。 幸好,那独眼龙忽然用力的拍了拍手。 木夯像是得到了什么命令一样,迅速的转身。然后,这两个人并肩向远方逃过去。 第二百二十六章 紧追不舍 本来我们已经胜券在握了,马上就能制服独眼龙,没想到,中途杀出来一条巨蟒,把我们的计划全都打乱了。 眼看木夯的独眼龙两个人变成了亲密战友。我心里简直像是刀绞一般。 道士跑过去看了看坐倒在地上的文闯,问道:你怎么样了? 文闯摇摇头:我没事。但是谁都看得出来他面色苍白,不可能没事。 道士凑过去问了问文闯肩膀上的伤口,对我们说:没事,没有毒。 我们正说着,忽然,我发现远处的蜡烛灭了。周围渐渐的亮起来,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景物渐渐地显露出来。 道士叹道:果然厉害,把迷魂阵给破了。咱们赶快追过去吧。 我提醒他说:..青爷被抓走了,还没有救回来呢。 文闯捂着肩膀说:你们去追,我把青爷找回来,她应该还在那林子里面。师父,你在路上给我留记号,我看到了就去找你们。 王二和道士点了点头,对我说:咱们走吧。 我拍了拍文闯:一切小心。 文闯紧闭着双眼,点了点头。然后,我们三个向前飞奔了过去。 我的速度要比王二和道士快不少。但是他们两个坚决不允许我单独行动。在他们看来,那独眼龙身手太好了,我一个人冲到前面,难免要吃亏。 于是,我只用了五分里,和道士、王二并肩奔跑。 在路上,我问他们两个:你们不厚道啊,我和青爷刚刚进去,你们就在里面摆阵。 王二说:本来我们计划中,你们两个进去之后,肯定会引起独眼龙的警觉。然后,他会跟着你们走出来,在后面悄悄的观察。我们三个用纸人把他引到迷魂阵中,再一网打尽,那把假的桃木剑也是给他准备的,让他拿着个冒牌货上战场,咱们不是更有把握吗?谁知道你和青丫头太差劲了,进去了几分钟不到,就丢盔卸甲的出来了,更麻烦的是,跟着你的不是独眼龙,是阴阳人。 我们几个一合计,干脆,在外面布了一个更大的迷魂阵,把那整片林子围了起来,我跟你讲,我设计的这个迷魂阵可不一般,是把卦阵和迷魂阵结合在一块,让你想破阵都找不对路 我打断得意洋洋的王二:你等等。我还有一件事想不明白。想要布迷魂阵,一定要有阴气。你们怎么做到的?在这蛮荒野地里面? 道士说:天下,当时你不在,我和你二大伯看了一下。那片林子里面的阴气极重,比你们村的乱葬岗还要重几十倍。你想想,独眼龙指挥着那些蛇把四里乡的魂魄全都搜罗到里面,阴气能不重吗? 我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道:道士,不成啊,林子里面阴气那么重,文闯一个人回去救青爷,岂不是很危险? 道士说:你放心吧,现在快要天亮了。文闯肯定没事。 我见道士神色肯定,也就放心了。 我们几个人追了一阵,忽然,道士渐渐地放满了脚步。 我和王二都看奇怪,眼看着前面的人影越来越远,不由得催促道:道士,你怎么了?怎么不追了? 道士扭头看看王二,又看了看我,眼睛里面的表情显得很错愕。 过了几秒钟,他缓缓地说:咱们不用追了,我知道他们想到哪去。 我有些诧异:怎么?道士,你认识这? 道士点点头:没错,我的确认识这。当初满世界找师兄的时候。我曾经来过这里。沿着这条路再往前面走,没有任何村子,再走十几里之后,会进山。山上没有任何人烟,到处都是杂草。但是在山的另一面,有一座巨大的道观。不过,这道观已经很破败了。 我怀疑的看着道士:这么隐蔽都被你找到了?你当初去那里干什么? 道士叹了口气:那时候一门心思找师兄。听见有人说这山上有道观,我就去了。去了之后才发现,里面根本没有人,而且破得要命。我师兄肯定不会来这种地方的。那天我趴了很久,中途还差点让毒蛇咬了,所以记得很是清楚。 王二从背上取出干粮,给我们几个分了分:咱们怎么办?在这里等文闯? 道士嗯了一声,坐在路边:人多力量大,咱们等等他吧。 我们三个人坐在路边吃干粮。现在距离那道观还有几十里的路程,所以周围还算热闹,人来人往,全都看着我们三个。 渐渐地,我觉的脸上有点发烧。 本来我也算是仪表堂堂的大好青年,不过,最近跟着王二东跑西颠,四处闯荡。连饭都顾不上吃,更别说换衣服洗澡了。所以,看起来很是落魄。 我看起来不怎么样,王二和道士更是好不到哪去。所以,我们三个坐在这里。活脱脱像是三个叫花子。 这里的人淳朴啊,不断的有好心人送来吃的,放在地上。王二不加理会,只是瞟一眼,就自己吃自己的。 直到有人送来了几张票子,王二居然站了起来,点头哈腰的接了,踹在怀里,嘴里还一个劲的说着:谢谢谢谢,好人一生平安那神态语气动作,我有点怀疑他以前真的要过饭。 我觉得有点丢人,于是站起来四处望。这一望不要紧,我看见两个中年人冲我们走过来。 这两人面若冰霜,一脸的刚毅,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鸟。关键是他们胳膊上还呆着红袖章。更是坚定了我的想法。 这两个人走到我们面前,气势汹汹的说道:谁允许你们在这里讨饭的? 王二眼睛向上瞟: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子讨饭了? 红袖章脾气不好:哎呦呵,这么大脾气的叫花子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跟我去村委会走一趟。 我心里替两个红袖章感到惋惜:你惹谁不好啊,干嘛非要惹王二。一会断胳膊断腿上哪说理去? 然而,王二却没有动手,反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哎呀,你们这些干部就会欺负我们这些老百姓啊。赶路赶得饿了,坐在路边吃口饭就要被请到村委会啊 王二哭的声泪俱下。围观群众指指点点。两个红袖章面色尴尬。 这时候,王二忽然又从地上跳起来,弓着腰,用头向两个红袖章撞过去,一边撞一边嚎:我不活了,我跟你们这帮活土匪同归于尽 那样子,活脱脱是村子里老太太打架。 王二正在闹着。忽然人群外面喊:二大伯,出什么事了? 听声音,像是青爷。 然后,我们看见文闯和青爷扒开人群,挤了进来。 两个红袖章本来被王二缠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这时候看见青爷,眼睛都亮了:哎,你这个年轻人,怎么拿着管制刀具?跟我去村委会走一趟。 青爷可没有王二的好兴致,手里的砍刀猛地挥出去,直接冲红袖章的胸口扫去。 红袖章大骇,连连倒退。然后,一溜烟跑了。实际上,不仅仅红袖章被青爷吓跑了,周围围观的人也一哄而散,谁也不敢多呆。 王二见人已经走了,也不哭喊了,直起腰来,一脸的得意。这时候,我看见他的手里攥着一沓百元大钞。得意洋洋地说:没想到啊,这村干部都随身揣个几千块钱。真是腐败。 道士无奈的笑笑:二哥,咱们上路不? 王二点了点头。然后我们几个沿着那条路慢慢的向前走。 这一路上,我忽然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 青爷总是时不时不怀好意的瞟文闯一眼。我觉得奇怪,于是多看了他们两个一眼。 这时候我发现,文闯和青爷的衣服,好像有点破损。难道说,他们两个趁左右无人,干了点什么? 我心里这样想着,嘴里顺口就说了出来。 青爷听得面色通红,手里的砍刀不由分说就挥了过来。 我连忙后退,躲了过去。 青爷虽然没有再砍我,但是那横眉立目的架势,恨不得要吃了我一样。 这时候,文闯有些委屈的说:我什么也没干啊,你们可别冤枉我。 文闯这话说得很无辜但是青爷却不干了:你什么也没干?我可是全都看见了。 我们三个人大闹,引起了王二的注意,王二问青爷:你看见什么了? 青爷说:我看见文闯救我去的时候,有点问题。 王二好奇的问:怎么了?你让人抓走了,我们还没问问怎么回事,争吵趁这个机会给我们讲讲。 青爷想了想,然后说:具体是怎么抓走的,我已经忘了。我就记得我醒过来的时候,躺在一个地方,周围到处都是小鬼,真要把人吓死了。幸好,过了一小会,文闯就来救我了。不过,那些小鬼不依不饶,全都围上来。要把我和文闯吃了。 文闯本来正护着我,忽然,他使劲的揪自己的上衣,把上衣脱了。然后光着膀子朝天大喊。那声音,哎,真是要把我吓死了。实际上,不光我害怕,连那些小鬼都吓跑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山脚的道观 青爷说,文闯在救她的时候,遇到了一点麻烦。而这麻烦,正是那些小鬼造成的。 文闯找到那片坟地,跳进去之后,发现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小鬼,它们趁着天还没亮,阴气还算旺盛,纷纷张牙舞爪的扑上来。 起初的时候,文闯尚且拳打脚踢,和那些小鬼殴斗。几分钟之后,文闯打得兴起,忽然一把撕掉上衣,仰天嚎叫起来。 青爷就站在文闯身后,据她说,她亲眼看见文闯身上出现一层密密麻麻的长毛。而文闯的嚎叫声,她也听到过很多次了,和僵尸的声音一模一样。 那些小鬼猛然间发现文闯变成了僵尸,个个吓得四散奔逃,个别胆子小的,已经完全傻了,缩在角落里面,战战兢兢的看着文闯。 青爷知道事情不妙,想抽个机会逃跑,可是又放心不下文闯。于是只好轻轻的叫文闯的名字。 文闯慢慢回过头来,一张脸狰狞无比,他凶狠的看着青爷。 青爷心中自然紧张无比。但是她还是大着胆子说:文闯,你想咬我吗?咬到我也好,我和你一块做僵尸。 文闯却没有下口,只是死死的盯着青爷,任由她絮絮叨叨的说话。 终于,文闯慢慢的恢复过来。身上的长毛,也渐渐消退下去了。而最神奇的地方在于,之前文闯肩膀上的剑伤,也奇迹般的消失不见了。 在回来的一路上,青爷都在盘问文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文闯自己也迷迷糊糊,更是想不起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青爷看看道士,问道:文闯是你徒弟,你知道怎么回事吗?别等哪天这小子犯病,把咱们全都咬了,那可真是大事不妙。 我嬉皮笑脸的说:你还怕咬?你不是想和文闯一块当僵尸吗? 青爷面无表情的亮了亮手里的砍刀。我只好闭嘴了。 道士沉吟了一会:文闯应该不至于变成僵尸。据我估计,他体质特殊,身上虽然带了一点尸毒,但是完全克制的住。总之你们放心就好了。 道士的话虽然犹犹豫豫,想一会,说一段,显得没有什么把握。但是结论总算乐观。 文闯看样子是急于岔开话题,问道:刚才我们来的时候,你们干什么呢?闹哄哄的。 王二嘿嘿笑了两声:干什么呢?这里不长眼的村干部给咱们送钱呢。然后,他得意地拍了拍鼓鼓囊囊的口袋。 说话的工夫,我们已经快要上山了。周围已经没有了村子,行人更是一个都见不到。 我看着那条弯弯曲曲的山路,犹豫地问道士:这一次,木夯不会再跑了吧。 道士肯定的点点头:放心吧,只有这么一条路。他们绝对逃不了。 王二叹了口气:咱们也别把事情想得太好。我总觉得木夯这孩子有点不对劲啊。 王二这么一说,我们就像是突然集体恢复记忆了一样。我们想起来木夯用剑刺伤文闯,差点扎穿我的心脏。 那一招一式,都像是一个一流的高手。而且凶狠毒辣,看起来像是不认识我们了。 我不由得说:难道,木夯吃魂吃的性情大变,六亲不认了? 王二满脸惆怅的说:谁知道呢。不过啊,大侄子,我们浪费太多时间了,咱们这次要是救不了木夯,还是想想怎么救小五吧。你爸总这样耽搁着,我真怕出现什么变故。 王二这话很自私。但是我知道他说的没错。这几天我心里一直没有踏实过。 然而,木夯是因为帮我们才变成这样的,我又怎么能扔下她不管呢?这时候,我只好尽力而为,走一步算一步了。 昨天晚上折腾了一夜,到现在都没有合眼,我不由得哈欠连连。 中午的阳光暖洋洋照在身上,我更加的想睡觉了。其余的几个人全都好不到哪去,个个走的东倒西歪。 山路旁边的景色不错,郁郁葱葱的树,叽叽喳喳的鸟。给人的感觉很祥和,很安全。 我们脑子里的弦紧绷了几天,在这里,难免想好好地歇歇了。 我正迷迷糊糊向前走。忽然,道士说了声:停,停下来。 我连忙止住脚步,睁大眼睛向四周看了看。 一切正常,没有什么异样。 我不由得奇怪,问道士:怎么了? 道士指了指旁边的林子:这里面有一条小路,是通向山的背面。 我现在一听见树林两个字就发憷。这时候见道士又让我们钻林子,不由得有点打退堂鼓。 不过,道士已经一马当先的走了进去,其余的人也都跟上了。我咬咬牙,也钻了进去。 进去之后才发现,这树林可是货真价实的林子。全然没有姚家坟,凤凰的村子,或者昨晚上我们见到的树林那么恐怖。 这里的树完全是自然长成的,有大有小,互相交错,阳光从树冠上漏下来,星星点点,打在我们身上,倒也很有情趣。 几分钟之后,道士带着我们拐了几个弯。忽然,我觉得一阵冷风扑面,整个人都打了个哆嗦。 我们已经来到山的背面。这一面终年不见阳光。阴冷阴冷的,站在这里,我不由得心里发毛。 道士指了指山脚下:就在那里。 我沿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果然,在山脚下有一片建筑的影子。 此时我们站在山腰而那片建筑在山脚。我们望过去,只能看见一排排的屋顶。而单单看这屋顶,我么就能分析出来,这建筑,小不了。 我们跟着道士慢慢的向下走。走了一会,发现周围渐渐的起雾了。而且,这山脚,似乎比山腰还要冷。 我心里正在奇怪,王二已经把腰间的桃木剑抽了出来。 我看见后,不由得疑惑:二大伯,怎么样?这里有危险? 王二点点头:具体是什么危险我还说不上来,但是这么多年的经验,我总觉得这里不简单。 听见王二这么说,我们所有人都把手里的武器亮了出来。 又走了几步之后,这雾气渐渐的加重。前面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我们相识走到一锅浓汤之中。 这种雾气,让我有了不好的..联想,我轻轻的说:道士,你走慢点,我总觉得不对劲。 道士答应了一声,然后又说道:现在不走,等天黑以后,更难走。 他话音刚落,我忽然看见前面一道人影,一闪而过。就在道士身前。 而道士居然没有任何反应,仍然领着我们向前走。 我不由得感到奇怪,轻轻的叫了道士一声:刚才有个影子,你没发现吗? 道士淡淡的说:发现了,这种地方,有个把小鬼,有什么可奇怪的?咱们还是继续走吧。 道士一向谨慎,今天忽然这么说话,让我觉得很不正常。于是我拽了拽身边的王二:二大伯,你看道士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王二看也不看我,两眼平静的目视前方:没有啊,我觉得挺正常。 我心里嘀咕:挺正常?我怎么感觉连你也不正常了? 想到这里,我回头,打算问问文闯和青爷的看法。 我这么一回头,这才发现雾气已经浓的了不得了。文闯和青爷只是比我们慢了几步而已。就只剩下两个模模糊糊的黑影。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黑影,我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渴望。我渴望把他们两个的魂魄揪出来,一口吃掉。 我心里这么想着,眼前当真出现了文闯和青爷的魂魄,他们两个在我周围飘飘荡荡,不由得挑逗着我的食欲。 我忽然警醒到:是雾气在作怪,我出现幻觉了。这样一想,那两个魂魄马上不见了。 然而,几秒钟之后,那魂魄又重新出现了。我心里迷迷糊糊的想:既然是幻觉,就让我过足了干瘾吧。 于是,我的手伸出去,一把将他们两个抓住,然后使劲的塞在嘴巴里。 我心满意足的咽下去,心想,文闯和青爷如果知道我想吃他们,恐怕得气疯了吧。 这幻觉很逼真,魂魄吃下去之后,全身舒泰,和昨天晚上我在迷魂阵中吃掉阴阳人的感觉一模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开始怀疑,我吃掉的是不是真的魂魄。 然而,马上我就知道不是了。 因为我身子周围又出现了两片魂魄。仍然是文闯和青爷的。 我心中大喜,如法炮制,又吃了下去。 然后是第三次,第四次。直到有一次,我再伸出手去的时候。文闯忽然将青爷推到一旁,冲我喝道:天下,你想干什么? 我迷迷糊糊的说:我想干什么?吃个魂魄玩玩。然后,脑子里也没有多想,重新把手伸出去了。 没想到,我的手还没有接触到文闯的身体。忽然,他仰天长啸了一声。脸上冒出一层长毛来。 我忽然一激灵,醒了。连忙冲文闯大叫:文闯,别发疯,是我。 然而,文闯已经失去神智了。开始疯狂的扑过来。 如果在平时,我尚且可以和文闯较量一番,但是现在,我自己就先胆怯了几分。所以,慌不择路的向浓雾里面逃去。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不速之客 很显然,这里的雾并不正常,我昏昏沉沉,像是瘾君子犯了病一样,很渴望吃一两个魂魄。 本来只是幻想,把我的好朋友,文闯和青爷吃掉了。没想到,这种幻想渐渐地变成了现实,我真的把手伸向了他们两个。 没想到,文闯像是早有防备的样子,忽然仰天长啸,尸毒爆发。我看他周身长满了长毛。冲我张牙舞爪的冲过来,像是一只雄壮的大猩猩。 我身上已经有很多人的灵魂碎片。说实话,我不怕他。但是我心虚了,人一旦心虚,无论功夫多么厉害,从气势上就先弱了三分。 因此,我略微招架了几下,转身就向浓雾中逃去。 我打算隐藏在雾气中,先定定神。 然而,文闯的速度丝毫不逊于我。那吼声始终在我身后,看样子,不把我咬个稀巴烂并不罢休。 我打算吃他的魂,他想要吃我的肉。 我一边跑一边暗暗盘算。然后,偷偷咬破中指,心里默默的念:敕令,大将军到此。 我已经有几天没有画过镇尸符了。但是我很自信,可以在一秒钟之内完成。 如果,这道符对文闯有效的话,那我就真的得救了。 想到这里,我加速向前猛跑了两步,然后右脚迈出,使劲一蹬地,身子猛地翻转过来,几乎在地上画了个圈。然后,我的中指伸向身后。 我接触到文闯的身体。接触到他身体的那一刹那,镇尸符就已经完成了一半。 正在这紧要关头,忽然侧面有人重重的撞在我身上。我不由自主的一歪,镇尸符马上画偏了。 时间只有一秒,机会只有一次。 我已经失败了,只好顺势向侧面退了一步,让过文闯的攻击。 这时候我发现,刚才撞在我身上的是王二。 我一边攥紧桃木剑,使劲抵住文闯。一边不满的质问:二大伯,你搞什么鬼? 王二没有回答我,只是眉头紧皱,然后一剑刺向迷雾中。 迷雾里面什么也看不见,但是从那里传来了一声轻响。 我和文闯的本事本来就不相上下,现在我手里有桃木剑,这就占据了优势,至少,我的攻击范围扩大,文闯打不着我,这就立于不败之地。 而王二一直拿着剑向雾气中刺过去,每一次,都像是撞击在什么东西上面。 然后,我看见迷雾中伸出来另一把桃木剑,这两把剑互相纠缠,碰撞。用剑的人藏在迷雾中,看不到是谁。 然而,很快我就知道是谁了。 因为王二骂道:他妈的,道士,你疯了? 那边也传来道士的声音:王二,你别想害我。 我们四个人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打成一团。 过了一会,王二忽然说:大侄子,咱们俩先合伙把道士弄死,然后再对付文闯。 我心中血液沸腾,答应了一声,就想撇开文闯,找机会偷袭道士。 忽然,我听见一阵刺耳的声音。像是贴片在刮石头。 然后,传来青爷的尖叫:你们都疯了吗?当,当,当。这几声巨响震得耳朵发麻。好像青爷正在拿砍刀剁石头。 被青爷这么一搅合,我忽然有点幡然悔悟的意思,这时候也顾不上偷袭道士了,脑子里怔怔的想:是啊,我们疯了吗?好好地打什么架? 然而,我这么想,文闯却不这么想,我忽然觉得左胳膊一阵刺痛,文闯已经咬在我身上了。 这时候还有什么可说的?我右手想也没想,一道镇尸符画了上去。 王二说过,镇尸符的威力大小,并不取决于符咒画的好不好看。而要取决于画符的人功夫高不高。 我现在的身手可以说比老魂还要厉害一点,我画出的符咒,其威力可想而知。 只听得文闯一声哀嚎,猛地退到一旁,坐倒在地。 我扭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软软的垂下来,已经丧失了行动的能力。 与此同时,我听见噗嗤,一声闷响,王二的桃木剑扎在迷雾中。看样子,迷雾里面的道士被刺中了。 我这时候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喃喃的说:二大伯,我们在干嘛啊? 王二疑惑的看了看我:干嘛? 他的话刚刚说了一半,雾中又伸出来一把剑,这把剑毫无悬念的扎进了王二的身体里面。他连躲的机会都没有。 然后,王二仰天摔倒在地。与此同时,雾中的人也栽了出来,倒在地上。果然是道士。 我们四个都受了伤,躺在地上,面面相觑。 然后,白雾中出现一个黑影。这黑影慢慢走过来。越来越清晰。 是青爷。青爷的脸色很不好。甚至比我们四个还要差。 她没有受伤,但是我看见她手脚都在发抖。 然后,她扑通一声,坐倒在地上。 她扭头看了看文闯,文闯已经恢复正常,只不过,脸色苍白。 她又看了看我们三个,嘴里像是无意识地自言自语:你们都怎么了?疯了吗? 几乎是异口同声,我们四个说:刚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变得很暴躁。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很暴躁,意识似乎不受约束了,以前不敢有,不可能有的想法,全都冒出来了。 道士把身上的桃木剑拔出来,他和王二的伤看上去吓人,实际上,都没有伤到要害。 倒是我和文闯,看起来没什么,实际上才是真正的严重。 王二在工具包里翻找了一会,找到了一贴糯米膏药,给我贴上了。 谁也不知道出门在外,他带着这玩意干嘛。 道士检查了一下文闯的伤势,叹了口气:总算没有画在心口上,休息几天就好了。你们两个小娃娃,出手也太重了。 道士虽然嘴里说你们两个,实际上,是在责备我出手重。 王二自然不甘示弱,冷哼一声:是啊,你们两个也太狠毒了。这尸毒是闹着玩的吗? 道士和王二明争暗斗,而我和文闯脸上则青一阵白一阵,都很不自然。 为了岔开话题,我问王二:你和道士怎么也打起来了?你们两个是为什么? 没想到,王二和道士忽然都开始支支吾吾。支吾了一阵又东西南北的乱扯。 正在这时候,青爷忽然说:你们听,好像有什么声音。 青爷这么一说,我也听到了,是音乐声。古代的那种音乐,很飘渺,很缓慢,然而,以我有限的音乐知识,还分辨不出来是哪种。 渐渐地,这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 忽然,我发现周围的雾气正在慢慢的变淡,正在一点点的消散。 我们五个人惊慌的站在地上,手里紧紧地攥着各自的兵器。 这时候,我们都有点慌了。 因为我们想起来,我们来这一趟不是游山玩水的,我们是为了追踪独眼龙,救出木夯。 现在五个人四个受伤。万一独眼龙乘机有什么诡计,我们该怎么办?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我发现那些迷雾渐渐消失不见了。在我们面前的,是一扇巨大的门。 我们向门里面望了望。那里放着几张桌子。点着数不清的蜡烛。 我扭头看了看道士:这就是那个道观? 道士点点头:看起来像。 忽然,我旁边的青爷哎呀惊呼了一声。 我扭头,看见她正伸手指着屋子里面。 这时候,我发现屋子里凭空出现了很多人。 这些人坐在桌子后面,面无表情盯着屋子中央,那里有一群女子在表演。 两秒钟之前,这里还空无一人。只是一扭头的工夫,就坐满了人。这只有一种可能,它们不是人,是某种鬼魅。 我扭头看了看文闯:它们是鬼吗? 文闯缓缓地摇了摇头:我,好像有点看不出来。 我心里不由得有点害怕,连文闯都看不出来?如果对方真的是鬼,那道行一定高的骇人听闻了。 我不由的说:要不然咱们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 我只说了一半,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因为我看见了木夯。木夯就坐在屋子里面,坐在桌子后面,两眼直勾勾,盯着屋子空地上跳舞的女子。 显然,其他人都看到了,我们的身子都在微微发抖。 青爷也开始疑神疑鬼了,她小声的问文闯:这个,坐在桌子后面这个。是木夯吗? 文闯点点头:是。我看不出什么问题来。然后,他扭头看了看道士:师父,咱们要不要进去? 道士也有些犹豫,看着王二。 实际上,谁都看得出来,这里面是一个陷阱,我们只要进去,肯定就会被一网打尽。 王二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然后,他僵直得迈动右腿,一步跨到屋子里面去了。 王二一进屋,舞蹈停止了,音乐也停止了。里面的人都直勾勾的盯着他,仔细的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王二慢慢回过头来,脸上的肉一直哆嗦:进,进来啊,你们。咱们不是要救木夯吗?王二说了这话之后,却没有闭嘴。 他没有发出声音,而是用口型比划着说:反正也跑不了。 我想了想,也是。反正也跑不了,不如进去,碰碰运气。 第二百二十九章 蛇尾 当我抬脚迈步,走到屋子里面之后,我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朦胧起来。 这种感觉很奇怪,在门外看屋子里的时候,里面阴森森的。但是走进来之后,却发现里面富丽堂皇,很明亮,很温暖,很安全。 那些在屋子中央跳舞的女人,忽然间又变成了丫鬟,纷纷引着我们坐在位子上。 我看见木夯坐北朝南,像是古代的君王,坐在屋子正中央。我忽然从心底里面感到很厌烦,这种感觉,好像我一直很熟悉的木夯变成了陌生人一样。我很想冲上去,把她从座位上揪下来,但是我想了想,终于还是没有动弹。 她的两侧坐着一排排的男女。男的很英俊,女的很漂亮。他们全都笑容可掬的看着我们几个。那笑容很亲切,让人感觉全身舒泰。 然而,我只要看见一脸冰霜的木夯,就什么兴致都没有了。 王二所坐的位置距离我们最近,我向他使了个眼色,问道:二大伯,咱们怎么办?王二摇了摇头,示意我们不要轻举妄动。 于是我局促不安的坐在座位上。 那些男女仍然在看着我们,如果说,我们刚刚进来的时候,对我们报之以微笑算是礼貌的话,现在已经有十分钟了,这些人还在微笑,是不是有点过了? 我只好低下头去,研究桌子的材料。 我所做的凳子,和我面前的桌子,看起来都像是金属,金灿灿的,没准是黄金。 然而,我用手指抠了抠,马上出现一道指甲痕。看来,只不过是木头抹了一层金漆罢了。 这时候,我听见道士朗声说:几位朋友,我们来这里是想找一个人,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帮我们找找? 道士这话说得虽然客气,但是我看见他手里提着桃木剑,并没有一刻放松警惕。 木夯像是木偶人一样,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倒是她身边的一个女子说:道长,你找谁?跟我说说他的样貌,如果我们见到了,肯定会告诉你们的。 道士手里紧握着桃木剑,不怀好意的说:你们肯定见过,他是个独眼龙,和这个小姑娘一块来的。 道士说小姑娘三个字的时候,拿手指着木夯。 然而,刚才说话的女子矢口否认:我没有见过什么独眼龙啊。还有,这可不是什么姑娘,这是我们的祖母。 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祖母,祖母。木夯果然在做祖母。而且,即使逃到这里来了,依然没有摆脱这个称号,看来,她仍然在独眼龙的控制之下。 我能想到这一节,其他人自然也能想到,我们都按兵不动,想看看这些人在搞什么把戏。 为什么独眼龙自己不出面,要躲在后面,让这些人看似热情的招待我们? 实际上,即使我们想来硬的,恐怕实力也不大够,毕竟,除了青爷之外,我们个个带伤,而青爷,威慑力远大于实战能力。 过了几秒钟,青爷最先按耐不住了,她气冲冲说道:让我们坐在这里是想干什么?有什么事赶快说吧。 那女子说道:你们不知道吗?今天是个好日子。天上的王母娘娘正在瑶池开蟠桃会。而我们祖母神通广大,带下来了几个桃子。看你们几位也是有缘人,所以邀请你们一坐,一块尝尝。 这番话当真是匪夷所思。虽然我们见过鬼,也见过僵尸。但是是不是真的有仙界,这还真不好说。更何况,这女子口中的王母娘娘,蟠桃会之类的,这也太像是童话故事了吧。 我悄悄望了其他人一眼,大家脸上都是怀疑的神色。 然而,这时候那女子喊道:把仙桃端上来。 然后,我们看见刚才跳舞的女子纷纷退出去。片刻之后,他们人人托着一个大盘子走进来,放在我们的桌子上。 盘子里面有个通红的物件。不过,这东西不是仙桃。是人的心脏。 我杀过僵尸,也用刀捅过人,但是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观察一颗心脏。心脏撞在盘子里面,还有鲜血慢慢的从里面渗出来。我忽然一阵强烈的反胃,我想吐。 没想到,一弯腰,我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魂魄。是魂魄的味道。 这颗心里面装着一个魂魄。我不由得心里痒痒。真想现在就把心捧起来,三口两口吃掉。 但是我克制住了。 实际上,我能感觉到,自从到了这里之后,我的自制力变得很差,所有的欲望都被无限的放大。实际上,不仅仅是我,王二、道士、文闯,我们全都是这样。 正在我面对着这颗心,生理和本能相较劲的时候。我忽然听到一声惊呼。 这呼声是青爷发出来的,而她两只眼睛正看着木夯。 木夯两只手捧着血肉模糊的心脏,正在一口口吃掉。鲜血粘在她的脸上,让她整个人变得狰狞无比。 我心里既恐惧又悲伤。木夯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木夯了。我看到她这幅样子,甚至没有兴趣再去理会我面前的那颗心。 我叹了口气,在自己大腿上拍了一下。 然而,我的手却摸到了一个凉凉的东西。我慢慢的低头,只向下看了一眼,马上心惊肉跳,脑袋嗡的一下,顿时一片空白。 一条尾巴,蛇的尾巴。就在我的腿上。这条蛇尾巴在我的腿上微微的摇晃,像是把我的身体当成了树干一样。 我伸出手,想把它拿走。 然而,再我将要接触到它的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一点不对劲。 不是这种恐惧,我怕蛇,但是没有怕成这样。 现在,我对这条尾巴。除了恐惧之外,还有一点厌恶。这种情绪是怎么回事? 忽然,我想明白了,刚才我拍在大腿上,右手摸到了蛇的尾巴。然后,不仅仅是我的手感觉到了尾巴的存在。似乎,我也通过尾巴感觉到了手。 这种情况恐怕只有一个可能:这条尾巴,是我的, 我惊慌的盯着它,追根溯源。 它是从我背后伸出来的。 我从屁股开始,慢慢的向上摸。然后,我终于找到了。在我的腰上,长出了一条蛇的尾巴。 我心里五味杂陈,惊慌失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我想了想,这种丑事不能让人发现,我要把尾巴藏起来。想到这里,我开始努力的控制它。然而,我发现我的大脑并不适应这个东西的存在,它开始胡乱的摆动起来,然后,忽然间跳上桌子,把那盘子一下扫到了地上,咣当一声,摔了个粉碎。 这下,别人肯定会注意到我了。 我连忙伸出手去,一把将尾巴抓住,藏在桌子后面。 然后,惊慌失措的抬起头来。 很意外的,大家并没有看我。实际上,除了木夯之外,大多数人都在低着头。 我看了看王二。忽然,发现一个不寻常的地方。王二的头上,本来已经有了不少白头发,黑白相间,显得很沧桑。然而,现在却不同,满脑袋都是黑头发,乌黑乌黑的。看起来,年轻了不少。 我心里奇怪,于是向他多看了两眼。这一看不要紧,我发现他脸上的胡子也不见了。 我轻轻咳嗽了一声,叫道:二大伯?王二并没有理我。 我从地上捡起盘子的一块碎片,轻轻的向王二扔过去。 碎片砸在他的身上,他感觉到了,然后抬起头来四处张望。 这时候,我终于看见他的正脸了。只不过,这张脸根本不是王二的。而是一个年轻英俊的小伙子。 他向四周张望了一阵,然后扭头看了看我,对我报之以微笑。 我想起来了,他本来坐在木夯旁边的。 他什么时候坐到了王二的位子上?还和王二互换了衣服? 我向木夯的方向看过去,一眼看见王二坐在她旁边,正在满脸笑意的看着我。 他们什么时候调换的座位?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就在刚才?为什么我没有注意到? 我正在疑惑,这时候才发现,原本坐着我们这些人的地方,全都换成了俊男美女。他们取代了我们。 我心中震惊不已,抬起头,这时候发现,坐在木夯周围的。不仅有王二,还有道士,有文闯,有青爷。 他们无一例外,都在微笑地看着我。那笑容,和之前的人,毫无二致。 然而,在这笑容中,我忽然发现最恐怖的一个。 这个笑容,来自于我自己。 没错,我看到我自己也坐在木夯周围,正对着我自己,咧嘴微笑。 我坚信,我不可能做出这个表情,这个表情不属于我。 忽然,我明白了。上面的那几个人,未必就是我们。很有可能,仍然是那几个年轻的男女。只不过,他们窃取了我们的身体。 我脑子里乱纷纷的。他们想干嘛?换魂?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什么我身上长出来了一条蛇尾巴?他们送给我们人心是打算吓唬我们吗? 我还没有想清楚,忽然听见一声脆响,有人的盘子掉在了地上。 这时候,我发现原本青爷的位子上,做了另外一个女子。她正手忙假乱的把什么东西藏在桌子后面。 那动作太熟悉了,我几乎可以肯定,她手里抓着一条蛇的尾巴。 第二百三十章 影子 这间屋子里没有争斗,甚至连争吵都没有。唯一带点血腥的,就是每个人桌子上面的一颗心脏。 然而,在这和谐气氛下,这里实际上剑拔弩张。我如坐针毡,紧张的四处张望。 这一张望,发现有个人坐在青爷的位子上,刚刚用尾巴打碎了盘子。 我又是恐惧,又是惊奇,瞪着眼睛,看着她。而她,也惊慌失措的看着我。 虽然这个女子和青爷长得一点都不一样。但是我还是能感觉到,她就是青爷。 我用口型轻轻地说:青爷,是我。 然而我在青爷的眼睛里只看到了恐惧,我还看见她悄悄摸了摸身边的砍刀。 我忽然恍然大悟:我的样子也变了。没错,我的身体不适好端端的坐在桌子上面吗? 我心急如焚,忽然想到了一个可怕地后果。如果我们的人都以为,上面的那个我,是真正的我,坐在这里的我是蛇妖,那我岂不是很危险? 我脑袋开始冒汗。 我伸手擦了擦,心里面默念:镇定,王天下,你要镇定。 我的脑子飞速的运转:如果我是青爷,智商没有王天下那么高,发现不了真相,只知道周围的人都被换了,误以为坐着的是蛇精。会怎么办? 我在心里一个劲的点头,会砍过来,没错,当青爷以为她自己孤身一人的时候,肯定会孤注一掷,和周围的人拼命。 不成,我要通知其他人,我是王天下,不是蛇精。然后,我准备向文闯使眼色。 然而,我刚刚抬起头来,又放弃了这个打算。 因为我忽然想到。在我看来,我是跟文闯使眼色,表明身份。文闯看起来像是什么呢?蛇精挑衅?青爷看起来又像是什么呢?蛇精们在互相打暗号? 想到这里,我决定直接说出来,也不管会不会惊动那些人了。 我蹭的一下站起来,喊道:我是王 没想到,我刚喊了这一句话,忽然一把刀冲我飞过来。正是青爷的砍刀。 我心中早有防备,暗道:蠢货,果然按耐不住了。 这把刀虽然快,但是我的手更快。右手探出,轻轻巧巧就把刀柄抓在手里。 我还没顾得上得意,忽然发现刀后面还跟着一个人。我虽然接住了砍刀,但是再也防不住紧跟上来的青爷。 青爷一下撞在我身上,把我撞倒在地,桌子凳子,全都砸在我身上。 我向挣扎着站起来,那条尾巴偏偏捣乱,摆来摆去,有把我绊倒了。 我在地上和我自己纠缠,青爷却抓住机会,拿脚使劲往我头上踹。 其余的文闯、王二、道士,他们三个全都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想什么不问自知。 他们肯定觉得我和青爷是两个蛇精。狗咬狗一嘴毛,打死才好。 我挣扎着,一把拽住青爷的脚,然后一拳打在她的膝盖上。 本以为青爷会倒下来,没想到她顺势跪下来,曦给正好磕在我的喉咙上。 这一下可真够狠的。我马上闭了气。两手在空中徒劳的挥舞着,不停地写王天下三个字。 青爷仍然在揍我。不过,并没有伤到要害。 我躺在地上默默的挨揍,居然渐渐地缓了过来。 然后,我大吼一声,一脚把青爷踹翻,扯着脖子喊道:别麻痹打了,我是王天下。 青爷根本不相信,又冲我扑过来。这时候公平对决,我自然不再怕她。身手把她制住。喝道:我真是王天下,你是不是青爷? 青爷听见我这么说,终于疑惑的看了我一眼:你真是王天下? 我看看其余的几个人,大声地说:咱们的身体被拿走了。 剩下的几个人果然神色动容,纷纷说:我是文闯,我还以为我得什么病了呢。另一个说:我是王二,我刚想明白怎么回事。道士也沉着脸表明身份:我是道士。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忽然提着桃木剑向前飞奔:哪里走。 原来,我们的身体正在向一个墙角逃过去。 这要是让他们走了,我们还怎么见人? 于是我们纷纷拿起手里的兵器,分离的追上去。 虽然知道,我们不一定打得过他们。虽然知道,独眼龙很可能在一旁窥探,但是这时候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们赶到墙角的时候,发现我们的身体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个缺口,黑洞洞的,立在墙角。 难道,他们刚才就是从这缺口里面钻进去的吗? 我们别无选择,只能从这里钻进去,但是现在有一个问题。万一我们进去了,里面的人守在出口,一刀剁下来,我们不就完蛋了吗? 王二摸了摸满头黑发,自以为很幽默的说:这个身体倒也挺年轻的,回头把尾巴切了,好像也挺好用的。反正我不着急。 王二虽然不着急。但是道士好像并不留恋年轻英俊的身体。他一马当先钻到洞里。 过了片刻,里面传来嗡里嗡气的声音:进来吧,里面没事。 然后,我们纷纷钻进去了。 进去之后,发现里面空空荡荡的,很黑,但是有些亮光。 这亮光来自于几根蜡烛。蜡烛就放在地上。我们数了数,一共有六只。 我问道士:人呢?我们的身体呢? 道士指了指我们右边:在那里。 然后,我们看见有六个人直挺挺站在地上。果然是我们几个人的模样。 这里黑乎乎的,谁都不知道有多大。我们看见我们自己,站在蜡烛旁边,双目紧闭,面无表情,这种情形实在太过诡异。 幸好现在人多,如果只剩下我一个。没准我真的就要转身逃走了。回家拿菜刀把尾巴切下来,凑合着用这个身体算了。 文闯倒是不害怕,毕竟,他的魂魄里面有一半是武闯。武闯在酒坛子里呆了十三年,早就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了。 文闯捏着下巴说:奇了怪了,我的身体也有人要?他不怕冷不丁变成僵尸,把自己吓一跳?别管了,那几个人傻愣愣站着,咱们夺回来吧。 王二有点担心的拉住他:咱们几个,能办成这事吗? 文闯叹了口气,信心满满的说:二大伯,你就放心吧。之前咱们是受伤了,只能受人胁迫,乖乖的坐在凳子上。现在呢?咱们把身体换了,还是一等一的高手啊。 我这么想了想,文闯说得有道理啊。于是打算和他联手冲出去。 然而,我们还没动身。青爷先拦住了我们,满脸紧张的小声嘟囔:别去,别去。 我看她神色不对劲,问道:为什么别去? 青爷紧张的看着我们的身体:不对劲。我觉得不对劲。 我摆摆手,一副革命战士大无畏的样子:对劲就奇怪了。这种地方,能有什么对劲的?文闯,咱们走。 然而,青爷忽然失声叫起来,指着我们的身体喊:没有影子,你们看,没有影子。 我听了青爷的话先是一愣。什么没有影子?紧接着,我反应过来了。 我们的身体站得距离那几根蜡烛并不远。但是烛光下,身体并没有投下来影子。 青爷说:不是只有鬼才没有影子吗?我们的身体怎么没有影子? 这下连我也想不明白了:我们的魂魄好端端站在这里啊。那些身体怎么会没有影子? 王二也有些疑惑了,他问文闯:文闯,你帮我们看看,站着的几个人,是不是别的小鬼假扮的? 文闯歪着头想了一会:肯定不是鬼。应该没错啊。 王二像是下定了决心,都把手上的家伙拿起来,咱们一起过去。 从我们站得位置,到我们的身体。不过十来步的距离。我们五个人却严阵以待。文闯和道士打头,一个身手好,一个经验多。 青爷和我照顾着左右两边,而王二倒退着,脊背紧靠着我们,负责断后。 我们一步步的挪过去,甚至连头顶和脚下都注意到了。 然后,我听见身前一声欢呼,文闯轻轻的说:到啦。 随后,传来道士的声音:别用手,小心,用桃木剑捅捅,看看有没有什么危险。 我们等了一会,文闯和道士再没有什么动静。 我忍不住问:怎么了? 然后,我探出头去,向前面看。 只见文闯木愣愣的,手里拿着一把桃木剑,桃木剑在空气中慢慢的滑动,刺穿了他自己的身体,然后又滑出来。整个过程没有遇到一丁点阻碍。 也就是说,这身体实际上不存在。我们只能看到,但是摸不到。 马上,我们全都沉默了。每个人,又是好奇,又是疑惑,更多的是沮丧。 我怔怔的看着我自己的身体。双目紧闭,安详的站在地上。两只手抱在胸前,好像是睡着了一样。 我看了一会,忽然发现一个问题。我发现我自己的脚,似乎有点问题。如果我两脚着地,脚底应该是平的。但是现在脚后跟是抬起来的。只是用脚尖点着地。这是什么意思? 我把我的发现说了出来,然后,大家纷纷发现,其余的人脚尖也是如此。 第二百三十一章 身体在哪 我们找到了自己的身体。但是比没有找到更让人沮丧。 这身体变成了一道虚影。看得见。摸不着。 我盯着我自己。这种感觉很奇妙。有时候,我不知道他是谁,有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是谁。 后来,我们又发现我们的身体,全都脚尖下垂,样子像是悬空漂浮着。 青爷开始发抖:这不是吊死鬼吗?是不是有人把我们吊起来了? 我摇摇头:不是吊死鬼。吊死鬼的样子没有这么安详。我们的身体,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文闯很肯定的接着说:真的很像是睡着了。我敢肯定,我睡着了就是这副样子。嗯,如果我死了,躺在棺材里面,应该就是这个姿势。 青爷呸了一口:你怎么整天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你才几岁啊,就死啊死的。 文闯嘿嘿冷笑了一声,脸色在烛光照映下有些恐怖:你忘啦?我死过。 我猛然间想起武闯来,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然而,文闯刚才的话却给王二提供了思路,王二看着我们的身体说:你看,文闯这么一说,还真有几分像。如果把这身体倒下来,真像是躺在棺材里面一样。不对,等等。 王二正说着,忽然脸色大变,带着我们一个劲的向后退。 我们不明所以,被王二的神色搞得慌慌张张。连防御队形也忘了。 我们又退到了进来的缺口那里。然后,王二蹲下来,指着不远处我们的身体说:你们看。 我看见我们几个人站在那里,好像和刚才没有什么不同。而周围静悄悄的,也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 忽然,我看见我们的身体下方,似乎有几道淡淡的影子。这影子很浅,而且,并没有落在地面上,反而,像是在地下一样。不蹲在地上,以这种角度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到。 显然,青爷也看到了,她长舒了一口气:原来,咱们有影子啊。不过,有影子也白搭了,身子看得见,摸不着,像是一道 忽然,青爷不说话了。而我们都知道她想要说什么:我们的身子,像是一道影子一样。 王二点点头,对我们说:在地面上飘着的。实际上是我们的影子。我们的身子,在下面埋着呢。 王二这么一说,我忽然就明白了。 怪不得,我们的身体以一个那样在姿势飘着。原来,我们看到的,不过是躺在地下的影子而已。 我心里暗暗称奇,嘴上也就直接说了出来:二大伯,真是奇怪啊,原来人埋在土里,还能在半空中出现影子。 王二脸色很不好,淡淡的说了句:咱们能看见这几道影子,并不是什么好事。普通人如果本来好好的,忽然有一天看到了鬼魅,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最近气虚血弱,阳气将尽,离死不远了。 王二说的我心惊肉跳:咱们要死在这里了吗? 王二摇摇头:总之,把身体赶快换回来很重要。走,咱们过去,把身体挖出来。 我们手里拿着的,全都是桃木剑。这似乎是修道之人的傲气。意思是,一把木剑就能横行江湖,斩妖除魔。谁要是拿了铁剑,不仅没有人会害怕它的锋利,反而会被同行笑破肚皮。 桃木剑虽然能除鬼,但是对付石头和泥土却是外行。 幸好,青爷不是修道之人,她手里还有一把砍刀。于是她用刀尖一点点的挖脚下的土。 我们蹲在她旁边,用手帮忙把小坑挖成大坑,把浅坑挖成深坑。 挖到一半,青爷的动作忽然慢下来了。 我们不解的问:青爷,你怎么了? 青爷木愣愣的看着我们:我怎么了?我们怎么了?我们在干嘛? 文闯着急的说:我们在挖自己的身子啊,快点,这时候了磨蹭什么?你不是一直挺爽快吗? 青爷重新加快速度。不过,这一次她像是下意识地说:我们好端端的,怎么就弄成了这幅样子。居然把自己的身子弄丢了。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青爷这话一出口,我们在旁边全都悚然一惊。觉得青爷无意中的一句抱怨,似乎说到了点子上。 我嘴里简直是在下意识地重复青爷的话:他们想干嘛? 实际上,我一边小声的嘟囔,脑子也在飞快的运转。我们几个,本以为来到这里会和独眼龙大打出手,然后把木夯抢回来。 谁知道,根本没有见到独眼龙一面。反而莫名其妙弄丢了自己的身体,然后又莫名其妙在这里挖坑。这一切都很荒唐,荒唐中透着一丝诡异。我总觉得还少了点什么,似乎有些重要的事没有想起来。 我正拍着脑袋冥思苦想,这时候王二说道:你们说,这些人当初给咱们端上来一盘心脏,他们是什么意思? 我犹犹豫豫说:好像是让咱们吃的,那颗心脏里面有魂魄,我感觉到了。 青爷插嘴说:咱们哪敢吃那玩意啊。不过,他们好像都吃了。 王二点点头:他们确实都吃光了。不过,你们猜,他们吃掉魂魄是不是有什么目的呢? 这个我们全都猜不到了,不过,我敢肯定他们能得到什么好处。 文闯一把将身上的尾巴拽出来,一边晃晃悠悠给我们看,一边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些人是蛇精,而且是土地爷的后代。 文闯这么一说,我马上就认可了。实际上,在我的内心深处也有这样大胆的假设。 尤其是我们身上的蛇尾,其花纹,形状,和当年的巨蛇都很相似。 王二盯着越来越深的土坑说:现在只有一个问题了。如果这些人真是蛇精,他们把咱们的身体弄走干什么? 王二虽然这样问,但是实际上,听他的语气,他已经胸有成竹了。 我也懒得想,直接问道:二大伯,你觉得他们想干嘛? 王二说:你还记不记得,咱们曾经抓过一条蛇。它曾经告诉咱们,独眼龙找到他们,传了两手修炼的门道给它们。当时,看它的样子,好像很高兴。 我点点头: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觉得,当初那条小蛇的口气,能有机会修炼,似乎是什么了不得的荣耀一样。 王二说:实际上,确实是这样。这些东西本来是畜生,忽然得了个机会,能呼风唤雨,能兴风作浪,即使是当妖怪,它们也肯定欣然前往。这种事,一旦开了头就收不住尾,但是畜生不安分,一旦接触了道术,就属于逆天而为,成就要渡劫,大多数,就被雷劈死了。这几条蛇,恐怕头脑还算好使,所以,打算偷了我们的身体,来个偷梁换柱。 我低头看了看现在的身子:现在不也是人吗?只是多一条尾巴而已。 王二摇摇头,拍拍我的肩膀:大侄子,你到现在还相信你眼睛看到的东西?我跟你讲,从咱们在白雾里面走哪一段开始,咱们就掉进半真半假的幻觉中了。 王二说的很炫,我佩服得五体投地,谨慎的问王二:二大伯,咱们看到的这些东西,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怎么区分? 王二很高深的说:普普通通的多半是真的,有违常理的多半是假的。至于具体怎么区分。天下啊,这就要看人生阅历和经验了。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成就明白了。 王二顿了顿,说到:我忽然想,那颗心里面的魂魄,很可能是他们练功的手段,吸收魂魄里面的功夫,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我听到这里,不由得气愤道:这几条蛇,又是掉包又是挖心,不过,他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他们抓木夯干什么? 王二正要说话,忽然,青爷一声欢呼:有了。 我低头一看,我们已经挖到了一口黑漆棺材。然后,我们七手脚的动手,把这棺材完整的挖出来。 然后是开馆,里面躺着青爷的身体。 青爷两手有点颤抖,笨拙的把身体从里面抱出来了。 文闯忽然脸色一变:我感觉到,里面的魂魄正在和身子长在一块,像是一颗大树的种子,正在泥土里面扎根。等它真的长大的时候,就不好拔出来了。 青爷看样子快要急哭了:那怎么办啊,快想想办法。 文闯安慰她:放心,还有一段时间才行。咱们有的是时间。只不过,我总觉得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有做。不做完这件事,心里始终不踏实。 我听见文闯这么说,连忙插嘴说:没错,我也有这种感觉。 想不到,其余的人居然纷纷点头,看来,的确有一件事让大家不安。 忽然,我们像是同时想到了一样,大声地说:独眼龙。 没错,是独眼龙。这些蛇是独眼龙指使的,木夯是独眼龙带来的。这时候,偏偏不见了他的踪影。 我们根本不相信他真的会撒手不管,任由我们把一切都搞定。他肯定在某个地方,悄悄的盯着我们。不把他揪出来,我们的心里始终不踏实。 第二百三十二章 隐藏的人 王二推测的没错,飘在空中的虚影不是我们的身体。我们的身体被埋在下面。像是死人一样,躺在棺材里面,然后,深深埋在地下。 青爷的身体最先被挖了出来,青爷哆哆嗦嗦将身子抱出来,动作和表情都不大自然。 之后,我们一边商量着,一边继续向下挖。 文闯说,青爷的身体里面住进去了蛇精,这蛇精正在身体里生根发芽。不过,这段时间还很长,我们可以慢慢来。 然后,所有人一阵手忙脚乱,王二的身体也被找到了。 我们一边挖,一边惴惴不安的讨论:独眼龙到哪去了。 说这一切的时候,我不由得看了看旁边的六支蜡烛。我自言自语的说: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几支蜡烛有点不对劲? 其余的人全都点了点头,但是这蜡烛为什么不对劲,却没有人说得上来。 青爷说:我总感觉,这蜡烛像是故意给咱们照亮的一样,可是,为什么一定要点六只呢?难道,一具身体,对应一支蜡烛吗? 我摇摇头:这些蜡烛好像只是普通的蜡烛,并不是阴烛。 我一边看看那些蜡烛,一边看看我们的影子。他们飘在半空中,现在只剩下三个了。 忽然,我说道:你们知不知道,做手术的时候有一种灯,叫无影灯? 王二摇了摇头,青爷却点了点头。 然后,我指着那六只蜡烛说:这六只蜡烛围成一圈,像不像医院里的无影灯?如果里面正好有一个影子,被这六支蜡烛四面方的一照,是不是会变得很淡,淡的看不出来了? 我这么一说,众人全都明白了。 王二走过去,也不废话,用衣袖一扫,登时那些蜡烛就灭了一半。 我本来在蜡烛旁边站着呢。这时候蜡烛一灭,登时我身旁出现一个人。这人面目狰狞,一张脸正对着我。 我猝不及防,吓得猛地向后一跳。 我猜对了,这个人是独眼龙。 他现在一只眼睛紧闭,和我们一样的姿势。显然,也被埋在下面了。 王二走过去看了看,冲我们摆手:都不用管了,继续干活。这小子还没有醒 于是,我们挖坑的速度更快了。 道士把我拉到一旁:天下,让其他的人挖吧,你先把青丫头和王二的魂魄换回去。 我有些诧异:我?换魂魄?我不会啊。 道士摆摆手:你会。这里你最精通了。 我忽然想到:像是吃魂一样?先把魂魄揪出来? 道士点点头:如果我要把魂魄引出来,需要画符,需要阴烛,需要白布。现在恐怕来不及了。而你,似乎可以直接把魂魄拽出来。只不过,这次可不要把魂魄给吃了,哈哈 道士这个人整天板着脸,一般正经,无聊得很。这时候居然开起了玩笑。不过,这个玩笑照样很无聊。 我干笑了两声,然后就冷着脸走开了。 我先蹲在青爷的身体旁边,然后伸出手,想把她的心脏掏出来。 青爷一把抓住我,怒气冲冲的说:王天下,你乱摸什么呢? 我直翻白眼:青爷,你别闹了成不成?我能摸什么?我是把蛇精的魂魄取出来啊。哎?不对,这是你的身体,不能直接挖心,不然的话,把身子弄坏了。 相到这里,我的手向上移,然后捏住了她的喉咙。 这种感觉很奇妙。我能感觉到青爷的身体凉冰冰的。也能感觉到,在身体里面有一个魂魄,阴冷冷的。然后,我揪着这个魂魄,慢慢的向外拽。 魂魄本来在青爷的身体里面沉睡,被我这么一拽,像是忽然惊醒了一样,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 我不管他,仍然使劲的向外拉。现在,青爷的身体也开始抽搐起来,躺在地上,对我拳打脚踢。 青爷看的很是担心,紧张的说:王天下,你能不能慢点,别把我弄伤了。 我咬紧牙关,一言不发。然后,一声大喝,把那个魂魄完整的拽了出来。 而躺在地上,挣扎不断的青爷,忽然像是散了架,瘫软在地上不动了。 那魂魄被我捏着喉咙提在手里,我胳膊周围全都是一阵阵的寒气。 我很想把它给吃了,但是我忍住了。因为道士递过来一只锁魂环。 我把锁魂环套在魂魄上,那魂魄嚎叫了一声,就消失不见了。 青爷站在地上,紧张的看着我:你也要把我的魂魄按回去吗?就这样捏着脖子?这也太吓人了 我扭头问道士:接下来怎么办? 道士说:你去看王二吧。然后,我看见他在青爷背后贴了一张符。青爷马上就倒在地上,人事不知了。 我知道,他是在用引魂符把青爷的魂魄弄回去。这个方法很繁复,而且很累。但是比我的手段要安全多了,而且,也没有痛苦。 之后,我和道士两个人合伙,一个把魂魄生拉硬拽,一个小心翼翼的还魂。 眼看那些棺材都被挖出来,魂魄也都要被我们搞定的时候。 王二忽然来了句:大侄子,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我这时候正在专心致志的对付我自己的身体,这是最后一具身体了。 听见王二说这话,我忍不住问道:怎么不对劲了? 王二说:你想想看啊,如果咱们的身体是独眼龙埋到下面去的。那么,他自己的身体是怎么进去的?谁把他埋下去的? 我听完这话,心里不由得一沉:没错,我们终于还是漏了一个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里应该还有一个人,正在黑暗中,慢慢的观察着我们。 道士拍了拍我的脑袋:天下,别分心。有什么情况我给你盯着呢。 我点了点头,用手捏住蛇精的喉咙,使劲的向外拽。正在紧要关头。 王二忽然低呼了一声。 我忍不住问:又怎么了? 王二一叠声的说:没事,没事,你忙你的。 王二虽然嘴里说没事,但是我一听就能听出来,他的语气全是大事不妙的感觉。于是连连催促:快点告诉我,怎么了? 王二这时候悠悠的说:也没什么,独眼龙的眼睛睁开了,正在盯着我们。 我一听这话,不由得后脊背发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果然,独眼龙飘在半空中,一只眼死死的睁着,两个瞳孔全都在盯着我。 我这么一分心,顿时忘了正在挣扎的身体。我的身体手脚不停的乱动,一下打中我胳膊上的麻筋。我的手顿时一麻,那魂魄险些脱手。 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了。我两手捏住它,一声大喝,拼命地向外拽。 然后,我听见刺啦一声,像是撕裂了什么衣服。 等我定睛一眼,我发现,曾经躲在我身体里面的魂魄被我撕成了两半。我的手里捏着一大半,而他的手脚都没有能被拽出来。 我正在想办法把剩余的魂魄清理干净。这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然后,我看见蜡烛围住的那一块空地,正在像是烧开了的水一样,不停地翻滚,那些土粒像是水珠一样,互相碰撞,拱到最高处,又纷纷落下来。 然后,王二嘴里念念有词,提起桃木剑,一下插在地上。他一边绕着这块空地游走,一边将桃木剑插下去。 很快,那里像是篱笆一样围成了一圈,而土地翻滚的趋势也减弱了很多。 这时候,我一眼看见独眼龙的影子,他正飘在半空中,两只手不停地挥舞,像是要从地下逃出来似得。 我盯着他,一时间有点紧张。然而,我还没想明白应该怎么对付他。忽然,觉得眼前一黑,就睡了过去。 即使是睡着了,我也知道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 然后,我感到有人在拍我的肩膀:醒醒。天下,快醒醒。 我睁开眼睛,看见是道士。 我从地上坐起来,发现我自己身体已经回来了。 道士面带喜色的对我说:没事了,我们的身体都回来了,你把我们都救了。 我摇摇头:还差一个。然后,我慢慢的向木夯走过去。 木夯仍然躺在地上,保持着在棺材里面的姿势,好像,要这样睡上几百年一样。 我冲文闯招招手:文闯,你看看木夯是什么情况? 文闯叹了口气:我早就看过了。木夯身体里面不知道有多少人的魂魄,有完整的,有不完整的。咱们要把她带回去,慢慢剔魂。不过 我紧张的问:不过什么? 文闯挠挠头:我感觉到,她的魂魄正在融合在一块,更像是有一个魂魄,正在把其余的魂魄都吃掉。 我心中一喜:木夯也会吃魂了? 文闯摇摇头:好像没那么乐观。吃魂的那个魂魄,看起来不像是木夯自己的。它更强大,而且绝对是个高手。我担心,还没等咱们给她剔魂,她的魂魄就被吃掉了。然后,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我心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祖母。这个魂魄,难道是祖母? 第二百三十三章 师妹 文闯说,木夯体内有很多魂魄,而最强大的,却不是她自己的。那个身份不明的魂魄异常厉害,正在不断吞噬其余的魂魄,不久之后,它将取代木夯,完全占有这具躯体。 我一听这话,顿时慌了,鬼使神差的,我忽然想,每个被独眼龙抓来的人都被叫做祖母,难道,这个祖母,指的是这个魂魄?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伸出手去,捏住了木夯的喉咙。 我不知道要干什么,几乎完全是下意识地行动。 我的手卡在木夯的脖子上,感受着她身体里面的魂魄,的确,里面有很多魂魄。我闭上眼睛,仔细的感觉。 木夯,你在哪里。我能感觉到你很害怕。即使是自己的身体也已经不再安全。让我把你救出来,从自己的身体里面救出来。 忽然,我感觉胳膊上传来一阵暖流。 我心中一喜:木夯,我找到你了。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我做什么动作,忽然有人重重的撞了我一下。木夯稍纵即逝,又逃得无影无踪了。 我愤怒的回头,看见是王二,手里举着桃木剑,整个人摇摇晃晃,仍然没有站稳。 这时候,我看见独眼龙已经从下面钻出来了,在人群中横冲直撞,像是一头发怒的公牛。 王二和文闯等人本来就忌惮独眼龙,这时候根本没敢交手,就纷纷向后退。 道士还算清醒,大呼小叫的智慧:别往后推啊,赶快上啊。咱们围攻他。 我蹲在地上,冷眼看着这一切,独眼龙的生死与我无关,我只想救木夯。 我重新捏住她的脖子。忽然我看见她睁开了眼睛。 我大喜,喊道:木夯,你醒了? 然后,我感觉小腹一阵剧痛。我低头,看见木夯用膝盖顶在那里。 我疼得歪倒在地,心想:还好是肚子,这要是再向下面偏上一两寸,我得死在这。 我看见木夯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看样子是想走。连忙一把抓住她的脚腕子,胳膊一用力,把她拉倒了。 木夯像是大病初愈一样,腿脚不太灵便。倒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居然没有爬起来。 我心中大喜,连忙扭住她的胳膊,把她制住。 这时候,王二几个也是一声欢呼,我扭头一看,他们把桃木剑刺进了独眼龙的身体。独眼龙已经目瞪口呆的倒在地上,一脸不相信的看着这一切。 不仅他不相信,我也不相信,王二等人也不相信。之前勇猛无比的独眼龙,会在几个钟头之后变得这么弱?被我们一剑刺死? 忽然,王二大喊了一声:不对劲,我们上当了。 这时候,我忽然发现挂在王二桃木剑上的尸体忽然软塌塌的掉下来,慢慢的,缩成了一张纸片。 这个独眼龙,是假的?障眼法? 还没等我想明白。地上剩下的三支蜡烛忽然,噗地一声,灭了。 蜡烛一灭,我们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每个人心里都有些慌乱。道士大喊:谁都不要轻举妄动。站在那里,仔细听周围有没有什么动静。 我闭上眼睛。反正在这种地方,睁着眼和闭上眼没有什么区别。 一,二,三,四,五,六。我心里默默的数着。一共有六个人的呼吸声。没错,加上木夯,我们一共六个人。 我正在全神贯注的感知着周围,右手又重新摸到木夯的脖子上。我必须找到她的魂魄,在她被吃掉之前。 忽然,身下的木夯不动了。然后,我感觉到她握住了我的手。 我心中一喜,轻声说:木夯,你认得我了? 然后,我听到脑后,就在我耳边,一个极细微的声音:我认得你,你是王天下。 这声音很尖细,但是我一听就能感觉到,是一个男人在捏紧了嗓子说话。 我想也没想,一拳打了出去。 没想到,我这一动,反而中了计,他像是早就算好了一样,我的手刚刚松开木夯,身手打过来,就觉得有人一下把木夯从我身前拉走了。 我吃惊的大叫了一声,然后使劲的向前跑,伸着两只手摸索。 但是什么也抓不到。我一叠声的喊:火,点火,木夯被抢走了。 随后,我听见窸窸窣窣掏火柴的声音。几秒钟之后,这里泛起了一点亮光。 在得到光明的那一瞬间,我的两只眼睛已经把这里看了一个遍。 然后,我们看见独眼龙站在地上,木夯躺在他的身边。 王二几个站在出口前面,独眼龙没办法出去。 我盯着独眼龙:把木夯交出来,我们可以放了你。 独眼龙摇摇头:我不能这么干。 我们很诧异:为什么?你怎么就跟木夯杠上了?他只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跟你无冤无仇吧。 独眼龙还是摇头:她不是普通的小姑娘,她是我的主人,我必须保护她的周全。 这下,我更加不明白了:独眼龙,你没有恶意?木夯怎么成了你的主人了?猪先生和猪太太都是老老实实的本分人。 独眼龙看着我们说:我当然没有恶意,而且,我做的事,对你们王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我听到这里,眼皮不由得一跳:又是王家,难道,这独眼龙知道什么事情? 我大声的说:什么王家?独眼龙,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独眼龙叹了口气,对我们说:这么多年,我一直东躲西藏。直到最近,才发现,原来你们王家一直在找我。 我挠挠头:我们王家一直在找你?我们没找你啊,我们在找师妹。 独眼龙点点头:对啊,我就是。 王二勃然大怒:放屁,就你这模样? 独眼龙指了指木夯:她是师妹,我是她的仆人。 我挠挠头说:不可能啊,我从小和木夯一块上学,她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怎么可能是师妹? 独眼龙冷笑一声:你从小和她一块上学?可是我跟着师妹,跟了几百年了。 独眼龙一句话让我哑口无言,我只好摆摆手:你说,我听着。 独眼龙叹了口气:你们应该去过那个山村了吧。 我们点了点头。 独眼龙说:本来,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有一次,正在打家劫舍,被师妹撞见了,然后,我为了保命,就甘愿做牛做马。鞍前马后的跑腿。那时候,她正在满世界的找她的师父。 我跟着她不知道走了多久。渐渐地,她开始信任我,教我一些功夫。而我,也从最开始的权宜之计,慢慢的真的把她当做了主人。我们不知道找了多久。只觉得树上的叶子绿了又黄,慢慢的,我认识的人都老了,死了。再也见不到了。 然后,有一天师妹告诉我说,让我在一处山脚等她,她好像发现了师父的踪迹。 我按照她的吩咐,在那个山脚等了半个月,师妹始终不来。我渐渐的有点担心,是不是有什么危险了? 半个月对于我来说,已经算是很久了,因为这里荒无人烟,很无聊。于是,我干脆用杂草给自己搭了一个草棚子。 那天晚上,我正咋棚子里面睡觉。忽然,听见外面起了呜呜的风声。这声音旋转着,一直在我的棚子周围转圈。 我从草棚里面爬出来,发现师妹站在月光下。我心中大喜,连忙走过去,兴奋地说道:主人,你终于来了。 没想到,说完这句话之后,我才发现她满身血污,一张脸惨白惨白,而且整个人根本是在随风摇摆。她嘴里一个劲的嘟囔着:魂,魂,魂 我这时候才发现,师妹已经死了。而且临死之前,肯定被人伤到了魂魄,夜风下,她的魂魄正在慢慢的散掉。哎,太惨了,人死了就算了,连魂魄都被打散了。 于是,我连忙用她教我的办法,竭尽全力把她的魂魄收起来,好好地保存。然而,这些魂魄已经散乱了,始终没有办法变成一个完整的灵魂。开始的时候,我询问她出什么事了,她还能反反复复的告诉我:师父要做神仙,所有的人都要变成鬼。然而,后来再问,她就一片混沌,什么都不说了。 我和王二几个听独眼龙动情的讲师妹的往事,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好消息是误打误撞,我们找到了师妹。坏消息是,师妹已经死了。 独眼龙却没有照顾我们的情绪,像是表彰自己的功绩一样,拍着胸脯说:我这辈子,也算是鞠躬尽瘁了。到现在,我活着就一个目的,想办法把师妹给救回来。你们猜,我想到了什么办法? 我这时候连想都不用想,下意识地就说了两个字:棺材。 独眼龙很兴奋的样子:没错,用棺材拉人。我每隔二十年就选择一个小姑娘,然后,把她作为宿主,将师妹的魂魄放到她身体里面。然后,强迫她学会吃魂。它一旦学会之后,体内的那些魂魄肯定会互相吞并。你想想,师妹是何等人物?她的魂魄自然无人能敌。只要她肯自己互相融合。那么一切都好办。不过,这么多年了,我始终没有成功。 第二百三十四章 师父来了 独眼龙说,他曾经每二十年抓回来一个少女。进行他的实验,然而,却从来没有成功过。师妹的魂魄始终不肯融合,这些少女也没有再活着回去。 我看着他,冷冷的说:你还曾经抓走过我妈。 独眼龙居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时候她还不是你妈。不过,她倒是一个特例。 我听见独眼龙称呼我妈为特例,不由得问道:什么特例? 独眼龙说:以往那些少女,即使练上二十年,也没有办法学会将魂魄融合。所以,我只好将她们的心挖出来,把那些魂魄留下来备用。我刚刚抓回来你妈的时候,实际上没有报太大希望,因为我已经失败过太多次了。所以,后来有人趁我不在,把她救走了,我也并没有重新把人抓回来。幸好,我没有抓她,这才让我找到了一条新路子。 我不由得问道:什么新路子? 独眼龙指了指我:就是你。 我心里有些惊慌: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想拿我干什么? 独眼龙摇摇头:你放心,我没打算对付你。你们王家人,怎么说也是师妹的后人,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这个新路子,指的是你和你妈的关系。开始的时候,你妈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她的体内吃进去了很多魂魄,这也没什么。关键是,一个命中无子的人,为了延续后代,硬生生将体内的魂魄碎片融合成完整的魂魄,把你生下来。这份执着,所造成的潜移默化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我静静的看着他:然后,你想怎么样? 独眼龙嘿嘿笑了一下:然后,这二十年我一直在研究,当初你妈是怎么把魂魄碎片融合起来的。而我的研究对象,就是你。所以,实际上,我一直在悄悄的跟踪着你。不过,你小子也真是多灾多难,如果不死有我,你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我还沉浸在惊讶中,王二却忍不住叫起来了:果然有一个人,当年我就说,天下身后肯定有一个人。 我诧异的看着王二:二大伯,到底怎么了? 王二说:天下,你小时候确实多灾多难,一个看不住就要多事。但是,每一次都是有惊无险。你还记得吗?有一次你爬到屋顶上玩,结果不小心掉下来。把我们全都吓坏了,等我们跑过去一看,你虽然哇哇大哭,但是实际上全身上下好好地,一点伤都没有。还有,有一次你掉在水塘里面。本来肯定要淹死了,结果我们发现你得手正好抓着一根树枝。当时家人们都以为是你命硬,我却不这么想,我倒觉得,是有人一直在跟着你,暗中保护你。说完这话,王二看了一眼独眼龙。 实际上,王二是什么意思,我也能猜个差不多。 这独眼龙的确很强大,我们加在一块未必能斗得过他。现在由王二这个厚脸皮,提前跟他套套近乎,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独眼龙似乎没有想这么多,反而得意洋洋的说:王二,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你漏掉了。你还记得吗?你大侄子小的时候,忽然有一天肚子越来越涨,像是怀孕了一样,高高的鼓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天他要爆炸了。 我诧异的看着王二:还有这事? 王二点点头:没错,那时候你还小。我们带着你找了很多医生,始终看不好,最后,直接拉回家,打算等死。你妈不甘心,到处烧香拜佛,然后,你的病莫名其妙就好了。 独眼龙很得意的指了指他自己:我治好的。 王二很热情地说:这么说来,你还是天下的救命恩人?天下,还不快谢谢人家。 独眼龙摆摆手,却没有接受王二的热情。而是继续说道:我一直暗中观察,始终没有什么头绪。直到最近,我发现你终于露出了破绽。 我紧张的问:最近?我最近怎么了? 王二说:他说的最近,大概是指你跟着我学道术之后。 独眼龙点点头:没错。原来的时候,你的魂魄像是在沉睡一样。直到最近你开始学道术,我才有机会看清楚。你体内的魂魄碎片,实际上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融合在一块。而是被一片一片的粘起来。你妈舍去了一部分魂魄,心甘情愿在这些碎片中周旋,拉拢,让他们勉强凑成一个整体。有她的存在,所以你的魂魄才能像是正常人一样。 说到这里,独眼龙看了木夯一眼。那时候我就忽然明白了。我一直都想错了,我干嘛一定要让师妹的魂魄重新融合起来,变成一个整体呢?我用另一个人的魂魄,把她粘起来,不也一样吗? 我冷冷地说:然后呢?你就看中了木夯? 独眼龙嘿嘿笑了一声:那时候我正在跟踪你们,恰好看见她了,我就顺手把她弄来了。反正这时候我已经参透了其中的道理,找谁不一样呢。 我盯着他:你刚才指着木夯说她是你的主人,照这么说,师妹的魂魄在木夯身体里面? 独眼龙点点头:是啊,那些小鬼把师妹的魂魄叫做祖母。本来我把木夯抓来,是打算在坟地里面完成这件事的,没想到,中途被你们打扰,我大事进行到一半,根本抽不出心思对付你们,只好逃到这里来了。不然的话,就凭你们,根本没办法跟我斗。 这时候,王二在我们身后轻轻的说:不能再听他说了,再耽搁时间,木夯真的就要变成师妹的。 我心里一惊,连忙抽出手里的桃木剑,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扎过去。 刚才王二已经和他客套过了,这小子油盐不进。想着求他放手已经没可能了,干错,直接动手吧。 我举着桃木剑冲过去,其余的人也不甘落后,乱七糟的开始向独眼龙身上招呼。 独眼龙居然很从容,他不担心我们会伤到木夯。他知道我们根本不会伤她。所以有时候干错用木夯作为挡箭牌。 这样一来,我们难免就要束手束脚。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们的心里也越来越着急。 忽然,独眼龙把木夯放在地上,一声长啸,像是疯了一样冲到我们面前,拳打脚踢,凌厉无比。 独眼龙虽然比我们任何人的功夫都厉害,但是在我们围攻之下,未必能讨了便宜。只不过,现在我们猝不及防,被他的狠劲吓了一跳,所以,向后退了两步而已。 这时候,我看见木夯慢慢的从地上坐了起来。但是她的眼睛并没有睁开,仍然紧紧地闭着。像是坐在地上思考着什么。 独眼龙激动的搓手:哈哈,大功告成,大功告 独眼龙一激动,什么都忘了。我和文闯没有客气,七手脚在他身上刺了两下。 独眼龙身受重伤,仍然处在狂喜当中。大概这时候,他已经不再看重生死了吧。 我跑过去,拍拍木夯的脑袋:你怎么样了啊?还认识我吗? 木夯坐在地上,闭着眼睛不说话。 我紧张的把手放在她的咽喉处,然后闭着眼睛,想要感觉她的魂魄。 忽然,一阵冰凉的感觉从哪里传过来。 我忽然觉得全身脱了力。一下坐倒在地上,紧接着,我软绵绵的就倒下了。 即使躺在地上,我也感觉累得要命。随即,我觉得木夯在拉扯我,我没有半分力气,只好任由她将我拉走。 忽然,我醒过味来:木夯拉的不是我,是我的魂魄。 我心里着急,但是没有任何办法。 忽然,我看见文闯一脸关切的跑过来:天下,你怎么了? 我使劲的张开嘴,比划着口型。 文闯这时候简直蠢得要命:水? 我闭上眼睛,歇了一会,重新比划。 文闯犹犹豫豫的问:手? 我连忙眨了眨眼,表示确定。 然后,文闯用桃木剑把我的手从木夯脖子上挑下来了。 我来不及爬起来,惊慌的向后退,一边退,嘴里一边嘟囔:完了,完了,没有办法了。 文闯紧张的问我:怎么了?木夯变成师妹了吗? 我还没有说话,只见木夯轻轻的站了起来。眼睛也已经睁开了。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一脸惊愕的看着她。 我看见木夯的鼻子眉毛极其熟悉,可是她的表情却又十分的陌生。 她两眼望着头顶。头顶是一片黑暗,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道士大着胆子问:你是谁?你是师妹,还是木夯? 木夯没有回答她,过了几分钟,忽然喃喃自语:他来了。他又来了。 我们紧张的问:谁来了?你到底是谁? 木夯清晰的说:我师父来了。 听了这句话,我心里马上凉了:完了,木夯真的变成师妹了,只是不知道,她的魂魄还在不在。 忽然,师妹像是疯了一样,两只手使劲揪自己的头发,紧接着,又用脑袋向地上撞过去。 我们不知道怎么回事,全都惊慌失措的逃开。我们听到师妹的威名很久了,一时间谁也不敢接近她。 第二百三十五章 目光 独眼龙倒下了。木夯站起来了。这两个人,我们的都对付不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起来一句俗语:按下葫芦起了瓢。 起初的时候,我们尝试着叫醒木夯。然而,木夯很快就开始发疯了。确切的说,她开始自残。 我想上去拽她:木夯,你怎么了? 我的手臂并没有碰到她。然后我感觉身子像是撞在了一堵墙上一样。这堵墙正在奔跑,一下把我撞飞了。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跑出了什么弧线,但是我感觉我在空中飞了很久。 然后,我躺在了地上。 我感觉我的胸腔瘪了。我的肺被人摘除了。我的气管被人堵住了。我根本没有办法呼吸,我张大嘴巴,侧躺在地上,不停地抽搐。 然后,我看见一个人影,飞速的从我身边跑了过去。 有人在我耳边叫我,但是我听不到他的声音。 有人在我身边推我,但是我看不清楚他的容貌。 我的大脑一片混沌,一片空白,我只有一个念头:呼吸,呼吸,呼吸。 终于我的肺像是活过来了一样,我吸进去了一点点空气。但是这远远不够,我觉得我的脑子在发麻,发木。 我的两只手在地上徒劳的挠着。渐渐地,我能吸到的空气越来越多。虽然仍然敢到憋闷,但是我知道,我活过来了。 刚才或许只有一分钟,但是我感觉像是过了一辈子。 我慢慢抬头,看见王二和青爷,一左一右的扶着我。 王二的嘴巴一张一合,他在跟我说话。 我的耳朵嗡嗡的,但是我从杂音中分辨出来王二的话。 他说大侄子,你觉得怎么样? 我张了张嘴,艰难的说:肺疼。说完整和两个字,我忽然很想咳嗽,但是我现在连气都喘不够,根本没有余力咳嗽。于是,我强行把那口痰咽了下去。 血腥味从喉咙里翻上来,蔓延到口腔。 我问王二:其余的人呢? 王二说:去追木夯了。 我这时候才想起来,木夯发疯了。我着急地问:她去哪了? 王二指了指我身后。 我看见我们进来时候的那个小小的洞口塌下来了,现在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门洞,可以让七个人同时走出去。 我心想:我说呢,怎么感觉这里亮了不少。原来,洞口变大了,漏进来的光多了 王二说:这是你撞出来的。 我摸了摸胸口:怪不得我刚才那么难受,木夯这是使了多大的劲啊。 这时候,原本躺在地上的独眼龙坐了起来,这小子还在哈哈大笑:师妹活了,我的任务完成了,师妹活了,我的任务完成了 忽然,他像是刚刚看到我们似得,忽然面露惊恐。 青爷看了他一眼:怎么?你害怕了? 独眼龙缓缓地摇摇头,然后又紧张的说:你们还是快走吧,师父要来了,他来了,谁也活不了。师父要来了,师父 忽然,独眼龙像是被人卡住脖子了一样。把后半句话生生的憋回到嗓子里面去了。 我看见他两只手在胸前乱抓乱闹,整个人在地上来回打滚,好像正在和什么人争斗。 我揉了揉眼睛,那里只有他自己。 这样看来,只有两个可能。要不然独眼龙疯了。要不然撞鬼了。 只不过,考虑到独眼龙的功夫,这两个解释都很勉强。 王二看了我一眼:大侄子,咱们还是赶快走吧。 我点了点头,两条腿像是软面条一样,根本用不上力。 青爷和王二一左一右架着我,我们三个慢慢的向外面挪。 外面的桌子凳子还在,不过,大半已经被踢翻了,杯盘狼藉。然而,看起来却比刚才莺歌燕舞正常了很多。 凄凉,总好过阴森。 我们跌得撞撞的逃出来,走到道观外面。 那一团团的迷雾不见了,周围变得清晰。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有两道目光,正在看着我。奇怪的是,我抬头的时候,感觉这目光在头顶,我向前看的时候,感觉这目光在前方,我低头的时候,感觉这目光在脚下。 我惊慌失措的问王二:二大伯,你有没有觉得,有人在看我们? 王二也是一脸的惊慌:你也感觉到了? 忽然,身边的青爷大叫了一声。 我和王二都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青爷指着身后的道观说:你们看? 这时候,我看见夕阳正好照在道观上面,把一块破碎的匾额照的金光闪闪,上面有三个大字:藏经楼。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名字总让我想起尸王曾经提到过的那个道观。 王二叹了口气:咱们还是快走吧,这里不大正常。 我和青爷点了点头,一步步向山路上面爬。 我们正走着,忽然,我感觉灼人的目光从两道变成了四道,不,是六道。 紧接着,一阵脚步声,慢慢从身后传了过来。 我不由自主的回头看过去,然后,一张脸几乎贴在我的脸上了。 我吓了一跳,瞬间出了一身冷汗。随后我才认出来,这人是文闯,不仅仅有文闯,还有道士。 我不由得埋怨:文闯,你怎么站在我背后吓唬我呢?木夯呢? 文闯面色冷冷的:找不到了。 我看见他的样子,心里暗暗的想:估计是武闯出来了吧。 本来,我,王二,青爷。我们三个走在前面。文闯和道士跟在后面。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青爷越走越慢,而且还在有意识地向路边靠。 我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正要问问清楚。 青爷却紧张的向我使了个眼色。 这时候,文闯和道士像是不耐烦我们走这么慢似得,一侧身,把我们超过去了。 我小声的问青爷:你怎么了? 青爷指着文闯的后背说:我感觉他不是文闯。 我吃了一惊:这怎么说? 青爷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很陌生,冷冰冰的。 王二已经把桃木剑掏了出来,拿在手里,轻轻地说:杀气。他们想杀人。 我还没太弄明白,谁要杀人,是文闯和道士吗?他们两个要杀谁? 然后,我就看见从他们肋下窜出来两条毒蛇,一条冲向王二,一条冲向我。 等着两条毒蛇距离我很近的时候我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毒蛇。而是两把桃木剑。 剑尖指着我们,剑柄攥在道士和文闯手里。 他们两个的动作很一致,先出剑,再转身。让身后的我们根本难以防备。 然而,我们早就防备他们两个了。 王二和青爷不约而同,伸手把一推,我仰天向后摔倒在地。 他们两个的动作看起来有点不负责任,但是,确实尽最大努力的保护了我。 然后,我看见我听见前面的四个人叮叮当当的打了起来。 我躺在地上,艰难的爬起来。 不用看我也知道,王二和青爷必败无疑。王二只能和道士打个平手,青爷则远远不是文闯的对手。 除非,她用美人计。 然而,让江湖老大出身的青爷用这一计,她宁愿死。 果然,几秒钟之后,青爷就大叫了一声。 我大摇其头:文闯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不过,看他和道士现在的样子,如狼似虎,好像根本不认识我们了一样。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这个人,真的是文闯吗? 按照身形,动作,他们两个是真的没错。然而,那眼神和表情,则完完全全像个陌生人了。 我坐在地上,全身还在一阵阵的疼。 我没有心情去管前面的战局,也没有心情去想木夯,去想猪先生,去想我妈,我爸 最近的烦心事太多了,我只想歇会,只不过,这个时机有点不恰当罢了。 忽然,我感觉肩膀一阵刺痛。 我大叫一声,手肘用力向身后撞了过去。 随后,我的手肘也被人抓住了。 我想扭头,但是身后有什么东西磕在我的脑袋上,我一下就懵了。 我现在被人制住,动弹不得。 身后的这个东西不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沉默的抓着我。我的腿我的腰,我的脖子,都被它环抱着。 我想低头看,却什么都看不到,这东西像是无形的一样。 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也不知道它要干什么。 莫名的,有一种恐惧从脚底传上来。我觉得今天我可能会死。 随后,我觉得身后那东西在慢慢收紧。紧紧的锢着我。这东西像是蛇一样。我要被它勒得窒息了。 这种感觉,一天之内我经历了两次。真正的生不如死。 而王二和青爷,也渐渐地被打倒在地。 慢慢的,我感觉到一丝阴谋的气味。有人要把我们一网打尽。 正在这时候,忽然一片警笛声响起来了。漫山遍野,铺天盖地。 我身后的压力顿时消失不见了。我一下瘫软在地上。 没人砸我了,但是我感觉更懵了:警察?这种鬼气阴森的地方,怎么会出现警察? 我忽然想起王二之前的话来:合理的就是真的,不合理的就是假的。 我使劲掐了我一把,心想,爹亲娘亲不如党亲。看来,生死关头,我潜意识里还是相信警察,相信政府的 第二百三十六章 拘捕 在这种地方遇见警察,我没办法认为不是幻觉。 于是,我狠狠的掐了我自己一把。疼。 真的是警察来了。而且,随着警察的涌过来,我身后的压力陡然间消失了。 已经稳占上风,就要痛下杀手的文闯和道士师徒俩,也忽然扔掉了手中的桃木剑,软软的倒在地上。 如meng如幻。 今天的这一切都不可以常理解释。 然后,我听见警车上有人用大喇叭喊:所有人放下武器,举起手来。 我的两个胳膊疼痛难忍,但是仍然很配合的,艰难的举起了胳膊。 这时候,天已经将要黑了。警车开着大灯,晃得我们睁不开眼睛。 然后,影影绰绰的很多人走了过来,我感觉有人给我戴上了手铐。 我眯着眼睛望了望,忽然看见警察中一个很熟悉的面孔,然而,这个人是谁,我却想不起来了。 我们被拷上之后,排成一队,被人往警车上押送过去。 这时候,道士和文闯都安静下来了。两个人低着头,很顺从的被人带走了。 我跟在道士后面,轻轻地问:您老人家什么意思啊?怎么的?要内讧吗? 道士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天下,我和文闯绝对没有恶意。 我冷笑一声:道士,刀都架到脖子上了,你还没有恶意? 道士摇了摇头,慢慢的跟着警察向前走了。 实际上,以我们几个的实力,想要逃跑并不难。然而,所有的人都按兵不动。 我使劲挤出一个笑脸,向身边的警察问:警察叔叔,为什么抓我们啊? 警察看了看我:为什么抓你你不知道吗? 我茫然了:我真不知道啊。叔,你们有那个吗?那叫什么来着?逮捕令? 警察忽然勃然大怒,一拳打在我鼻子上,嘴里骂道:小东西,老子抓你还用逮捕令? 我挨了这一拳,心里几乎要冒出火来。但是王二向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不要轻举妄动。 然后,我看见王二嬉皮笑脸凑过去:那什么,为啥抓我们啊? 这时候,警察已经开始把我们往车上塞了。 之前我看着面熟的那个警察拍了拍王二的脖子:为什么?你们几个,之前袭警,这就够判几年的了。而且吧,你这个老头警察一边说着,从王二口袋里掏出来一沓钱:你还盗窃。 听到这里,我忽然想起来了,这警察就是之前我们在路口遇见的那一个红袖章。 这时候,我听见身后两个警察在窃窃私语,一个说:不就抓几个小毛贼吗?大公子这阵势也太大了。 另一个说:那有什么办法?谁让人家老子有权呢?这小子从小就娇生惯养,好大喜功。幸好他爸爸是管着警察局的,这要是管着军队,今天进山的就是飞机大炮了。 我一听这话,觉得后边这两位听有正义感的。心里不由得想和他们亲近亲近。于是扭头说道:两位大哥 没想到,那两个人根本不领情,鄙夷的看着我,连推带搡:小贼,你叫谁哥呢?谁是你哥?我跟你说,我们俩是公务员,人民公仆。跟你能是一个层次的吗?你乱攀什么亲戚?你攀得起吗? 青爷忽然在我身边放声长笑,听那笑声,估计是在笑话我。 我长叹一口气,默默地回过头来,不再说话了。 这里距离我们王庄很远,以至于方言都有些变化。我甚至开始怀疑,这里已经不是桐柏县了。 我们被塞上了警车,然后被人拉着,不知道要去哪。 警车很颠簸,而我又困又累,居然带着手铐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我听见有两个警察在说话,其中一个说:头,我觉得那片道观好像有点年头了,不如当做个景点,保护起来。 然后,又一个声音说:哪来的钱啊。要弄景点,光靠那点破砖烂瓦够吗?不得修修补补,植树种草吗?咱们资费紧张。 先前那个人帮他出谋划策:咱们只要把项目申请上去,还怕上面不给钱吗?到时候您老人家拿大头,我们这些小喽啰喝口汤就行。剩下的钱吗,随便修修就可以了。我认识一个施工队,价格特别便宜。 那个头沉吟了一会,像是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然后,他说道:而且,景点建成之后,能收门票吧。 刚才那人又说:何止啊,这里一旦有了游客,衣食住行,哪一样不得花钱?到时候大公子你调动些人脉关系,在这里弄几个饭店旅馆,还不得赚大了? 这一番话说得大公子动了心思:就听你的,一会我就给我爸打电话。小王啊,我看你挺有头脑的,这样吧,等项目下来了,就由你具体负责。 那个小王高兴地点头哈腰,估计,这份差事也油水充足吧。 听到这里,我再也抑制不住睡意,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仍然在警车上颠簸。 我迷茫的睁开眼,看见王二几个人都在醒着。 我问王二:二大伯。咱们怎么还在警车上?这是要去哪?该不会拉咱们去枪毙吧。 王二摇摇头:现在咱们正在往县城走。咱们的饿罪名也不至于枪毙。放心吧。 我小声说:就算不枪毙,抓住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啊。咱们还是赶快溜走吧。 王二看了看我:大侄子,在那个道观的时候,你有没有觉得有人在看我们? 我点点头:有啊,特别奇怪,明明是一双眼睛,可是我觉得四面方都在看我。 王二又问:现在呢? 我感觉了一下,犹豫着说:现在还多了,不过,那种感觉还在。 王二点了点头:自从这些警察来了之后,我感觉那种感觉忽然距离我们很远了。 我不明所以的看着王二:这是怎么回事? 王二说:警察啊,军队啊,这些人不仅阳气重,而且天生带着杀气和凶气。恐怕一直盯着咱们的那个东西,一时间还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咱们先呆在这里,摸清了情况也不迟。不过,我不知道咱们能躲多久。恐怕,时间长了,它还是会慢慢跟过来。 我紧张的问:那怎么办? 王二无所谓的笑笑:那就只能到一个杀气更重的地方去。比如,死刑犯人所呆着的监狱。 王二的话听得我心里直哆嗦。死刑监狱?难不成,我们要故意杀个人,然后躲进去吗? 这一路上,我们问了很多次道士和文闯,他们之前为什么忽然发疯,一定要杀了我和王二。 但是道士和文闯唉声叹气,始终不肯说。至于木夯后来怎么样了,他们两个也是三缄其口。 这种态度让我们很忐忑,但是一时间又拿他们没有办法。 忽然,警车戛然而止,周围的刹车声响成一片。随机,一双大手伸出来,猛地把我们几个揪下来。 我踉踉跄跄跟着下车,看见外面天已经黑了,不过到处亮着路灯,看样子,我们已经到县城了。 之前抓走我们的人,也就是那个众人口中的大公子,点头哈腰的走到一个人面前,脆生生叫道:干爹。 没想到,这一声叫完之后,他身前那人一个大耳光甩了过来:你还有脸叫我? 大公子被打得一愣,带着哭腔说:干爹,你为啥打我啊? 那干爹骂道:要不是我儿子病了,我会认你这个窝囊废当干儿子?老子让你下基层锻炼锻炼,你呢?一个电话把县里的警力全都调走了。去你妈的,下午省里领导来视察,老子连个站岗的都找不到。要不是临时找来几个学生充数,你干爹早就回家买山药去了。干爹,干爹,干你麻痹爹。 那干爹连说带骂,骂两句打两拳,一直到口干舌燥,精疲力尽,这才喘着粗气止住了。 大公子被揍得鼻青脸肿,一点脾气也没有。过了一会,见干爹好像火气下去了一点,热心道:干爹,别生气,你看看我给你把谁抓过来了? 干爹不耐烦的哼了一声。然后被大公子领着,慢慢的走到我们面前。 车灯照耀下,干爹像是一位凶神。而我们几个,脸上表情各异。 这干爹不是别人,是刘爷。 刘爷是刘忙的父亲,曾经伙同老魂对付我们。 我一想到我爸就是在这人家中出的事,不由得,怒从心头起,嘴里吼了一声:二大伯,就是他。 王二回过头来,冲我摇了摇头。我看见他两只手在剧烈的颤抖,像是恨极了刘爷。 刘爷看了王二几眼,忽然声泪俱下,带着哭腔说:你可要帮帮我们家啊。 刘爷的反应出乎我们的意料。但是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刘爷摒退了左右,和我们几个说着悄悄话。这小子在官场摸爬滚打几十年,自然知道我们最恨的是什么,于是对我们连连表忠心,说道:王五兄弟的事我也听说了,可不关我的事啊,都是那个大师干的。咱们没有什么冤仇啊,二哥。 第二百三十七章 有求于人 王二点点头:我知道,你胆子再大,也不敢和鬼神打交道。不过,小五始终是在你们家出的事,当初如果不是你把我们扣下来,我们也不至于这么惨。 王二的话还没有说完。刘爷就已经点头哈腰,连连称是,并一个劲的表示悔意。 这种人最善于察言观色,知道今天王二有松口的可能。 刘爷知道我们在想什么。然而,我们却猜不透他的意思。这里是他的地盘,我们可以说是他的阶下囚,他这样低三下四,到底是为了什么? 几秒钟之后,刘爷开始拉着王二走:二哥,走走走,咱们去吃饭,我给你接风洗尘,赔礼道歉。 王二摇摇头,把手伸了出来。 刘爷一拍脑门:你看我多糊涂。然后,他大喊一声:干儿子,赶快给二爷把手铐松开。 大公子屁颠屁颠的赶过来,把我们都给放了。 然后,刘爷拽着我们往一家大酒楼里面走。 王二和刘爷慢条斯理的交涉。我们晃晃悠悠跟在后面。 之后,我们进了一个大包间,等坐好之后,酒菜源源不断的被端了上来。 整个过程中,刘爷一个劲的劝酒,并不说他有什么目的。 有句俗话叫:那人的手软,吃人家的嘴短。估计刘爷就是这个目的,先让我们好吃好喝,等过一会有求于我们的时候,我们也就不好拒绝了。 我一边吃饭一边默默地想:如果刘爷真是这么个目的,恐怕他今天要失望了。道士死板的像是一块木头,一张黑脸也做不出什么表情来。而王二倒是表情丰富,只可惜他脸皮厚的要命。吃人家嘴短这句话,恐怕用在他们两个身上并没有什么效果。 王二和道士两个像是有什么默契似得,谁也不问刘爷有什么要求,只是闷头吃饭。 我们也就只好什么也不管,甩开腮帮子大吃不已。 唯有青爷,一边吃一边狠狠地瞪着刘爷,好像她嘴里啃得不是猪肉,而是刘爷的肉。 吃饱之后,困意乏意渐渐的涌了上来。我趴在饭桌上,迷迷糊糊想睡觉。 然后,有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朦朦胧胧跟着一大堆人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推门看见一张床。我不由自主的扑上去,很快,就睡着了。 说实话,我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过饭了,也很久没有好好睡过觉了。今天这一觉,我睡得很好,连个meng都没有。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我从床上爬起来,发现昨夜我实际上睡在刘爷家的别墅里面。 我隔着窗户看了看门口那个废弃的岗亭。当初我爸就是在那里受伤的。 然而,我张望了两眼,并没有发现岗亭的踪影。看来刘爷已经把它拆除了。 我叹了口气,慢慢从房间里面走出来。这里很大,来来往往有很多忙碌的人,估计是保姆之类的。 我想起来刘爷昨晚上点头哈腰的样子,不由得挺胸抬走,像是打土豪的战士一样,在这里到处乱窜。 虽然我看起来像是很英勇的样子,实际上,我在这里走了一会,觉得越来越心烦意乱,总想砸点什么东西解气。 我正走着,忽然听到其中一个房间里面传来王二的说话声。我也没有客气,推门就进去了。 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烟雾缭绕,很是呛人,而沙发上一共就坐着三个人。 我们王家人都不抽烟,而道士也不抽。也就是说,这种浓烟滚滚的大场面,是刘爷一个人弄出来的。 我进去的时候,刘爷正眉头紧皱得坐在沙发上,弯腰低头,把胸口抵在两个膝盖上。嘴里叼着一根烟,不停地吞云吐雾。 刘爷看见门开了之后,只是略微转了转头。等看清楚是我之后,也就由着我进来了。 我随手关上门,慢悠悠坐在其中一个沙发上。 这时候,我听见王二说:姓刘的,你这件事,可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 刘爷紧皱着眉头说:儿二哥,这件事确实不怨你们几位,但是救人几名,胜造七级浮提,不能见死不救啊。 刘爷说话的声音低三下四,看样子,是打算跪下来求我们了。 我问道士:他想干嘛? 道士看了我一眼,轻轻的说:他的儿子刘忙你还记得吗? 我点点头:当然记得。 道士说:那小子不是被僵尸咬伤了吗?后来被刘爷像是关押毛疯子一样,关在家里了。但是老魂不在了。刘家人对于僵尸并没有多大认识。后来,刘忙逃出来了,把刘爷的家人挨个咬了一遍,除了刘爷自己之外,其余的家人全都变成僵尸了。 我听了之后,心里的滋味怪怪的,倒是不幸灾乐祸,反而有些心寒。 我小声的问道士:那他打算求王二什么事? 道士小声的说:他想求王二救救他们家的人。把他们的病治好。 我奇道:王二会这个?王二如果真的会,我爸也不用 我刚说道一半,道士连忙把我拽住了,他用极低的声音说:不管王二会不会,只要刘爷觉得王二会就可以了。 我猛然间明白过味来。王二和道士正在合伙骗刘爷。 现在刘爷就差跪在地上了,对着王二苦苦哀求,希望能救他们家人一命。 但是王二偏偏不领情,一副我知道怎么救人,可是我偏偏不救你的样子。 刘爷正在不断的提高价码,一边报数字一边抹脑门上的汗,看样子,他快倾家荡产了。 终于,王二像是动心了一样,慢慢回过头来,问刘爷:你真的打算救你的家人? 刘爷点了点头:嗯。无论什么代价。 王二想了想:好,那你想办法,把我们弄到重型监狱里面去,最好,里面有死刑犯。 这话一出口,刘爷愣在地上了,然后,他一脸苦笑:二哥,都这时候了你就别消遣我了行吗?你就是借我几个胆子,我也不敢对二哥下手啊。 王二摇摇头:我就这么一个条件,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吧。 刘爷像是不敢相信一样:真的? 王二默默地点了点头。 刘爷喜上眉梢,连连点头:答应,答应。二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住进去?住您老一个,还是全都去?我好打个电话,跟朋友们安排一下。 王二神色坦然的说:所有的人都住进去。越快越好。 刘爷一边连连点头,说着客套话,一边闪身出去了,估计是去打电话了。 我问王二:二大伯,咱们要住到监狱里面去吗? 王二点点头,看了看窗外的世界,叹了口气说:我感觉到,它越来越近了,我们必须赶快躲躲。 王二这么一说,我忽然明白我刚才烦躁的感觉来源于哪里了。就是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不论你在看什么,他都死死的盯着你。 你不知道他下一步耍什么花招,但是你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我慢慢的在沙发上坐下来,问王二:咱们,不去找木夯了?怎么救我爸?还有师妹,师父?都放弃了? 王二叹了口气,指了指坐在我旁边的道士:昨晚上我们两个聊了一夜,有什么事,你还是直接问道士吧。 道士看了看我,然后说:天下,之前有的事我不告诉你们,是因为我自己都没有想明白。 我盯着他:你没有想明白什么? 道士说:你还记得,我和文闯拿着桃木剑和王二打斗吗? 我点点头:记得啊,昨天刚刚发生的,我还不至于健忘到这个地步。 道士说:那时候,你有没有觉得我们有什么异常。 我随口答道:有啊。你们两个就像是陌生人一样。对着王二和青爷,下手一点都不留情。不过,看你们两个的动作,又挺像平时做惯了的,所以,倒也不像鬼上身之类的。 道士点点头:确实不是鬼上身,我和文闯,当时都觉得自己的魂魄不属于自己了,我们两个控制不了他,好像行为和意识脱节了一样。 我瞪着道士,插了一句嘴:自己控制不了自己?就像是大小便失禁? 道士没有理会我这句话的无礼,反而点头说道:差不多的感觉,只不过,大小便失禁,只是普通的生理现象,咱们修道的人研究的要深入一点,那天我感觉到,即使是魂魄,也有可能变成这样。只要有什么手段,或者说诱因。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说:诱因?你们那天是不是看到什么了?所以就不正常了? 道士说:那天我和文闯去追木夯。木夯奔跑速度很快,我们两个使出全身的力气,还是赶不上她,很快,她就只剩下了一个背影。不过,幸好她忽然远远地站住,不再奔跑了。我和文闯都很高兴,连忙追过去,没想到,等接近木夯了之后,我们两个就强烈的感觉到,有人在周围盯着我们。我和文闯看了一圈,发现周围是一片旷野,根本没有人,这下,我们不由得有点担心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短暂的安全 道士说的这种被人紧盯着的感觉,不仅我有,王二和青爷都有。所以,听他说到这里,我不由得紧张,整个人在沙发上坐直了,脑袋不由自主的偏过去,紧盯着道士的一张黑脸。 我咽了口吐沫紧张地问:道士,你们看见木夯了,后来呢? 道士说:后来,木夯看了我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我被她这么一看,全身就像过了电一样,动弹不得了。 我诧异的看了看道士:道士,我知道你是光棍,不过,木夯就算长得不难看,可毕竟还小呢,你这激动的未免也太离谱了吧。 道士反应了十几秒才知道我在说什么。 他摆摆手,脸上一副无聊的样子:都这时候了,我可没心思和你开玩笑。总之,木夯看了我一眼之后,我就站在那里,动弹不得,然后,我感觉她慢慢的向我走过来。注意,我说的是感觉,不是看见。我的两只眼睛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她站在几十米之外。但是我整个人却能感觉到,她已经走到我面前了。 道士正说到这里的时候,刘爷忽然推门进来了,对我们说:都办妥了,咱们走吗? 王二点点头:马上走。去吧文闯叫来。 刘爷点头哈腰的出去了。 我问王二:咱们要去哪啊?监狱? 王二点点头:没错。 我和道士跟在王二身后,在刘爷家的大宅子里面乱走。 我问道士:后来呢?木夯走到你面前之后怎么样了? 道士边走边说:当时我心里也很紧张,毕竟现在动不了,完全是任人宰割,实际上,我在心里已经把平生所学的符咒念了一个遍,可是偏偏一个管用的都没有。眼看,就要命丧在这小丫头片子手里了。我闭上眼睛等死,可是,我发现木夯没有对我动手,她甚至没有停下来,距离我越来越近,最后,简直和我的身子贴在一块。 我听得一颗心砰砰的跳,又是紧张又是懊恼:贴在一块?你们两个干嘛了? 这时候,文闯和青爷也走过来了。这两个人显然知道我们要去哪,所以也没有多问,只管跟在后面。 文闯听见我质疑道士,连忙在一旁给他师父帮腔:天下,你能不能正经点?那是一种感觉,说实话,当时我也感觉到了。木夯走到我身前之后,根本没有停留,一下子,就钻到我的身体里面来了。当时吧,我就觉得我的魂魄靠边站了,这身体,完全就属于她指挥了。然后,我和我师父就同时往回走,拿着手里的桃木剑杀你们 我摆摆手:你们两个先等等。道士,你也感觉到木夯钻到你的身体里面去了? 道士点点头:是啊,那感觉跟真的一样。 我苦苦思索:没道理啊,木夯既钻到文闯身体里面,又钻到你的身体里面? 道士摆摆手:具体的原因谁知道呢?这时候的木夯,到底是不是她本人还很难说呢,没准是师妹也说不定。 我说:然后,你们两个就回来,砍我们了? 文闯无辜的点点头:我也不是故意的啊,那时候我控制不了我自己的身体,它想干什么,我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你以为我愿意踹青爷一脚?然后让她疯狂的报复我? 说道这里,文闯把上衣掀起来,我看见他胸口上青一块紫一块,简直没有一寸好皮。显然,是让青爷揍得。 我看了一看青爷,她正倨傲的微扬着头,好像根本没有听我们在说什么。 道士叹了口气:后来,那些警察来了。我和文闯好像忽然得救了一样,终于把自己的身体拿了回来 我说:不是你们两个得救了,应该是我们得救了。要是警察不来,没准我二大伯和青爷已经做了刀下鬼,我在后面被一个东西制住,根本动弹不得。 说道这里,我忽然想起来昨天晚上制住我的东西,我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清楚它到底是什么。 于是我好奇的问道士:你看清我背后的东西了吗? 道士看了看我,然后慢慢点了点头:是独眼龙。 我想了想说:原来是独眼龙?我还以为是蛇呢。我记得这小子一直勒我的身子,像是一条蛇一样。 道士看了看我,咳嗽了一声说:天下,你说对了,独眼龙,可能真的变成蛇了。警察来了之后,不仅我和文闯得救了,独眼龙看起来也想逃走。我明明白白看见他趴在地上,肚子着地,来回扭曲着藏到草丛里面去了。 道士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模仿蛇爬行的姿势。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们已经被走到大门口了,门外停着很多车。 王二指了其中一辆说:咱们走,上车吧。 我们上去之后,看见刘爷也在上面。这个叱咤桐柏的人物小心翼翼的问王二:二哥,你们什么时候帮我救人? 王二叹了口气:等我们出来之后吧。 刘爷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又不放心的问:你们什么时候出来?几位想去监狱,是玩玩的吧?不是真的吧? 王二不耐烦的摆摆手:你放心吧,很快就出来了。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刘爷看见王二有不高兴的意思,连忙不说话了。 也不知道谁给他报的信,说我们有治愈僵尸的本事,这消息可真是把他坑惨了。 汽车在县城走了一段,越走越偏僻。这一走,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究竟是到了哪个县。 快下傍晚的时候,我正随着上下颠簸的汽车打瞌睡。忽然,汽车拐了个弯,渐渐地慢下来了。刘爷轻声说:咱们到了。 我们从车上走下来,文闯狐疑的向周围看了一眼:这么多孤魂野鬼?这里怨气不小啊。 站在刘爷身边的人估计是这里的头头,冲我们点点头:几位是刘爷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到了这里就别见外,当成自己家就好。 我听了这话不由得咧了咧嘴,这人是傻客气还是像损我们?有人会把这地方当自己家吗? 那人又说:几位将就一下,住在警卫室怎么样?有暖气有热水,就是地方窄了点。 王二摇了摇头:我们住在号子里,最好和死刑犯在一块。 那头头愣了一下:你跟我开玩笑? 王二一脸严肃:有人开这种玩笑吗? 那人一脸狐疑的看了看刘爷,终于,摆了摆手,叫过来一个人:黑狗,你去把他们领到重刑犯那里去。 然后,他回头对我们说:咱们这是小地方,死刑的没有几个,刑期比较长的倒是有几个,你们凑合一下吧。 王二点了点头。 黑狗是一名狱警,长得很白,很胖,很高。不知道为什么会得来这么个外号。 他带着我们走过长长的走廊。这里一尘不染,安静异常。 我跟着黑狗走了一段,莫名其妙的,感觉心里的烦躁感下去了不少。我想了想,发现是那目光。 现在,那两道目光像是终于放弃我了一样,不再死死的盯着我了。或者说,是我感觉不到它了。 王二满意的点点头。这里的人很凶,倒是很好的把咱们藏起来了。 黑狗不知道我们是在躲避什么,还以为有人追杀我们,不由得搭话:你们来头不小啊,逃跑能逃到监狱里边来,对方什么来头?不会是国际刑警吧。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高,实在是高。 然后,他又在嘴里嘀咕了两句,什么这里偏远落后,管理太成问题。 王二干笑了两声,并没有答话。 几分钟之后,我们分到了宿舍。领到了饭盆。恍惚间,我感觉我不是来坐牢了,反而是在上学,新生报到。 青爷作为女性,也被分到这里来,很是不方便。但是在我们的坚持下,黑狗也就同意了。 宿舍里除了我们五个之外,还有五个大汉,一共是十个人。我们一进来,他们就不怀好意的看着我们。等黑狗一走,他们几个人就一脸狞笑的围了上来。 王二和道士不动如山岳。对我们说:知道为什么把你们弄到这里来吗? 我说:难道不是为了躲着那个眼睛? 王二点点头:如果我猜的没错那两道目光属于师父。咱们虽然没有和他打过照面,但是就凭这目光,也能看出来,这家伙的工夫深不可测。而且,好像对咱们并没有什么好意。 我点点头:师妹曾经说过,他想要做神仙,就让我们全都做鬼。 王二说:这两天你们也感觉到了,这目光一直紧跟着我们五个,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找上门来。就算我们不去找他,不想救小五和凤凰,也总有一天得跟他打一场。所以,我们来这里,一半是为了躲着,借这里的凶气藏两天,商量商量办法,另一半,是为了督促你和文闯练功。说道这里,王二看了看那五个大汉。 我忽然想起姚家坟的老三来。心想,老三我都打得过,拿这几个人当陪练,有什么意思? 第二百三十九章 异于常人 我瞥了一眼另外的五个大汉,他们只是在不怀好意的看着我们,一时间并没有冲过来的意思。 经常打架的都知道,越是气焰升天,不能控制自己情绪的人,越难以混出名堂来。这几位能够一直忍着不动手,看来,应该也有点门道。 不过,无论他们有没有门道,我都不怕,毕竟,我们的实力实在高出他们太多了。 我大大方方的,指着那五个人对王二说:怎么练功夫?用这五个人当陪练吗? 王二点了点头。 这时候不仅是我,连文闯都说道:这五个人不够揍的啊。 旁边的壮汉明显听到了我们的话,但是他们只是冷哼一声,并没有冲过来,看来,暂时还没有动手的打算。 王二和道士把我们叫道墙角,小声的说:这次你们打架,不能用功夫,确切的说,不能接触他们的身体。 我错愕:二大伯,你想让我们用嘴皮子把他们骂死吗?这是不是难度大了点? 王二摇摇头:你们两个在拳脚上的造诣,已经快要超过老魂了,我和道士合计了一下,你们两个即使再练拳脚,也不一定能有什么进展了,倒不如,利用一下你们异于常人的地方。好好地磨练一下,没准,能有什么大进步。 我见王二说的神秘,不由得心里一惊:异于常人的地方? 王二点点头:大侄子,你没忘了吧。你的魂魄和普通人不一样,是由很多魂魄碎片拼接而成的。这样一来,你的魂魄也就比我们的要脆弱一点。 我听得心里一阵阵发凉:二大伯,这就是我异于常人的地方?这也太坑人了。这明显是生理缺陷啊,这也能进步?也能好好磨练一下? 王二拍拍我的肩膀:凡事要往好的方面想,你的魂魄确实比我们平常人要脆弱一些,但是却有我们都想不到的本领,比如,你可以吃掉别人的魂魄,这项绝技,恐怕别人做不到吧。 我挠挠头说:可是,我只有抓住别人喉咙的时候才行,而且要全神贯注 王二一拍手:所以咱们才要练功啊,什么时候隔着几十里能把魂魄控制住,咱们才算成功,到时候就可以出去,和那个老东西决一死战了。 我茫然的点了点头,好像王二说的有道理。忽然,我想到一个问题,紧张的问他:有人这么干过吗? 王二挠挠头,鼓励我道:还没有啊,大侄子,谁有你这么好的天赋啊,你简直是天生干这个的 我惊恐的摆摆手:万一我走火入魔了怎么办?像那个尸王一样。 王二也错愕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道士在一旁劝我道:天下,很明显,那个老东西已经把咱们盯上了。你和文闯是我们这唯一的希望了,你们两个如果没有突破,咱们基本上就算是等死了。更何况,我和你二大伯在这看着呢,如果有什么不对劲会马上叫停。放心吧。 我只好叹了口气,点头答应了。 也正是从那天开始,我们把那位几百年前的师父叫做老东西。而之前紧紧地盯着我们的目光,虽然没有人能证明是谁的,但是我们几乎都很肯定,是老东西搞的鬼。 我问道士:文闯又打算有什么突破? 道士嘿嘿笑了一声:文闯身上既有尸毒,又有克制尸毒的东西。如果有一天,他能够拥有尸王那样强大的力量,同时,又有正常的理智,那不是很厉害吗? 道士的话听得我倒吸一口冷气:太狠了,这简直是在墙头上翻跟头啊。 但是文闯笑了笑:咱们要不要打个赌,看谁先走火入魔? 我摆摆手:你自己疯去吧,我可没疯。 我问王二:咱们当真一点别的办法没有了,要冒这个险吗?能不能和老东西好好谈谈? 王二叹了口气:大侄子,你忘了师妹的话了吗?老东西想当神仙,就要我们全都当鬼,这话说得不太明白,但是肯定不是什么好话。而且,他刚刚出现,就开始那样盯着咱们几个,是不是有点不怀好意?大侄子,别对他抱着什么幻想了,连师妹和独眼龙都被这家伙控制了。 道士接话道:你这么一说,我忽然有个想法。为什么师妹刚刚通过木夯的身体复原过来,老东西就赶到了呢?你说,这么多年,他是不是一直盯着这里,想做成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我们说到这里的时候,头顶上的电灯忽然灭了。然后,就听见吹哨的声音:熄灯了,都上床休息。 原来,这时候天已经晚了。 那五个人训练有素的爬上床去了。我们五个算是关系户,根本不理会这一套规定。 王二对我说:圣人留下来的那些书,虽然让人偷走了,但是我至少看了一遍,有些道理说得很好,我功夫不到家练不成,但是你就不一样了,来来来,我教教你。 这天晚上,我就盘腿坐在床上,一张脸正对着一个壮汉。 按照王二教我的方法,我慢慢的引导自己的魂魄,一点一点从身体里面钻出来,这个过程很艰难,而且我总是时不时想到生孩子,那种痛苦和艰辛,确实和生孩子有的一拼。 我一直练了十来次,还是没有成功。倒是听见王二几个人,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我睁开眼,看见文闯也盘腿坐着,显然,和我一样正在用功。 我忽然想到,王二之前答应我们,在我们练功的时候看着我们,防止我们走火入魔,现在怎么回事?自己睡着了? 我心里正在愤愤不平,忽然心中一动,感觉有什么人正在看我似得。 我心里一下慌了心想,完了完了,那目光又来了。 这时候只有走廊的灯从铁床里面透进来,然而,即使是这样,宿舍里面也黑乎乎的。 我想下床,但是刚才不知道盘腿盘了多久,两条腿麻的像是木头一样,根本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我两只手撑着床,想慢慢的挪下来。 没想到,我的手按在床上之后,忽然,有个软软的东西跑到我的手心里面去了。 我吃了一惊,把它拿起来,接着走廊里面的灯光想看清楚它是什么。 等我看清楚它的模样的时候,我大吃了一惊,甩手将它扔在地上。 那是一个眼球。 在我扔掉它之前,它在我的手心里来回乱窜,像是在左顾右盼的四处乱瞟。 我身上的冷汗一层一层的,我看着这眼球,在地上滚了几滚,慢慢的,逃到黑暗中,消失不见了。 我的心脏砰砰的跳,我心有余悸的想:不仅仅是目光在跟着我们,原来,原来老头子的眼珠也来了。妈呀,这东西到底跟了我们多久?它是怎么来的?一路滚过来的?还是粘在谁的身上? 我忽然想到,这眼珠刚刚是从我床上发现的,难道,它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 紧接着,我又想到,那目光明明是有两道,现在只找到了一个眼珠。不对,不对,应该还有一个。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伸展发麻的双腿,勉强站在地上,然后一遍一遍的摸索我的床铺。 我摸到了,圆圆的,滑滑得,就在这里。 可是,等我的手伸过去的时候,它有消失不见了。 难道,难道这东西有智慧不成?知道我要捉它,想故意躲着我? 想到这里,我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正在这时候,忽然有一个声音在我耳边说:你找什么呢? 我被这声音吓得低呼一声,身子猛地向一旁逃去。 但是我没能逃掉,那人一把拽住了我。 我背上的冷汗几乎把衣服都弄湿了。 幸好,接着走廊的灯光,我能分辨出来,这个人是文闯。 我惊魂甫定的说:文闯啊,你大半夜的,这么一惊一乍的要吓死我啊。 没想到,文闯轻轻地说:文闯?我不是文闯啊。你认错人了。 我正要骂他两句,忽然,我的余光瞥见,文闯的床上端坐着一个人,正在盘着双腿,闭着眼睛用功。 我马上慌了:文闯坐在自己床上?我床边这个是谁? 那人嘿嘿冷笑了一声:我是谁你不知道吗?你不是刚刚把我扔到床下去了吗? 然后,他的鼻子眼睛慢慢的消失,整个头变法发白,在正中央,有黑色的一点,到处乱转。这个人的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眼球。 我吓得大叫一声,挣扎着想逃。 没想到,这一下撞在铁床上。我马上醒了。 原来,刚才的一切只是一个meng而已。 我长出了一口气。看来,那目光快要把我折磨疯了,即使暂时躲到这里来,心里还是不踏实。 这时候的宿舍很安静,也很黑,众人都睡了,只有我和文闯,仍然盘着腿坐在床上。 我两手撑在床上,想把发麻的双腿伸展。忽然,我惊悚的发现,我好像摸到一个肉肉的东西,就放在我的床上。 第二百四十章 挑衅 本来我就被刚才的meng吓得魂不附体,现在我的手真的摸到一个东西。登时来不及分辨,我马上挣扎着向前逃去。 没想到,我两条腿太麻了,根本反应不过来。整个人一下从床上翻下去,大头朝下倒在地上,磕的生疼。 这时候,我感觉有人揪住我的衣领,一下把我提起来,拽回到床上去了。 我来不及细想,下意识地一个手肘向后打过去。一声闷响。然后,我听到呻吟声,有人痛苦的倒在我身后。 这时候,众人都已经听见动静,醒过来了。 文闯距离我最近,一马当先跑过来,青爷虽然没了砍刀,但是一副拳打脚踢也要把人打个重伤的架势。 这时候,黑暗中有人冷冷的说:怎么?要群殴吗?在这里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一个一个来,单挑。 我一听这话,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犯人偷袭我。既然不是鬼,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我冲青爷和文闯摆摆手:没关系,不用管我,我自己能办好。 我刚说完这话,身后的人又伸手把我的脖子箍住了。 这小子力气真大啊,我马上喘不过气来了。 我挥了挥手臂,打算用手肘打到他的身上。 然而,一直在打呼噜的王二忽然发话了:大侄子,别动武,吃魂,用吃魂的办法。 如果要吃掉一个人的魂魄,我首先要捏住他的喉咙。但是这个人藏在我的身后,我的胳膊根本转不过去。 我挣扎着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反而,力气全都耗光了。 这时候,我的脖子被死死勒住,根本没有办法呼吸。整个人软绵绵的,根本使不上劲。 我挣扎着喊:二大伯,今天恐怕 我刚喊完这一句,忽然,整个脑袋一轻。像是挣脱了什么束缚一样,再也没有憋闷的感觉了。 我忽然意识到,完了完了,练了一晚上灵魂出窍,现在让这家伙一勒,真的出窍了。 我惊慌失措了几秒钟,然后,我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我的魂魄扭了几扭,慢慢的从身子里面挣脱出来,然后,转身抓住了大汉的喉咙,稍微一使劲,那人的魂魄就被我抓在手里了。 顿时,我看见他的脑袋软软的垂了下来。 我忽然感觉到很饥饿,不是没有吃饱饭那种饿,而是对噬魂的渴望。 这时候,王二又喝道:别动他,把他放回去,不能随便杀人。 王二说的有道理,于是我松开手,重新钻到身体里面去。 身后的大汉虽然醒过来了,但是像是一个白痴一样,愣愣的看着我。 我知道,他的魂魄肯定看到刚才发生的一幕了。 我把他的手从脖子上扔下来,然后,悄声在他的耳边说:刚才的事,如果你说出去一个字,我就带你去阴曹地府玩玩,你知道,我有这个本事。 那大汉估计是吓傻了,只是茫然的点点头。然后,从我的床上爬下去了。 这小子哆哆嗦嗦往自己床上爬,他睡得是上铺。爬了三次,每次都是爬到一半,又掉下来。 后来,有个犯人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推了刚才那大汉一把,这才帮他上去了。 那几个犯人小声的聚在一块商量,似乎对刚才大汉的完败不能相信。 王二摸索着坐在我的床边小声的说:大侄子,没事吧? 我叹了口气:没什么事,刚才魂魄 王二嗯了一声:我知道。过了一会,他又叹了口气:今天的进展还算可以,就是不知道,咱们能在这里藏多久啊。万一那双眼睛发现,这座监狱的凶气下面,藏着咱们几个,咱们可就真的呆不下去了。 说到这里,我谨慎的说:二大伯,我刚才做了个meng。 王二漫不经心的问:什么meng? 我想起那个meng,不由得有些心惊肉跳,紧张的说:我meng见了一双眼睛,就在这里,那目光就是这眼睛发出来的,它跟着我们进来了。 王二摆摆手:别胡思乱想了。你这是白天想多了,晚上才做meng呢。好好睡觉吧,明天继续练。 幸好,那边的五个犯人似乎没有继续挑衅的意思了。夜里静悄悄的。我躺在床上,慢慢的睡了过去。 这一次,我再没有meng到那双眼睛。只不过,我能meng到,我的魂魄从身体里面慢慢的飘了出去,从铁窗中挤出来,然后,在监狱里面盘旋。 这里是一片旷野。很黑。但是到处都亮着灯。灯光也是冷的。把周围照的白花花一片,像是下了一层霜。 而就在这白光之中,我看见很多鬼魂。他们个个面露凶相,在这片空地上来回徘徊。 我有点害怕,我想回去,但是我的魂魄不听我的使唤,被风轻轻一吹,在这里到处飘来荡去。 然后,我看见一个面容冷峻的狱警。他正在站岗。 在他的周围,有很多呲牙咧嘴的厉鬼,看得出来,他们很想冲过去,好好教训一顿这个人。然而,这人是身上杀气很重,那些厉鬼并不敢接近。 我控制住想要噬魂的欲望,生怕在这里闹出来什么乱子,让那双眼睛发现。 忽然,监狱里面的狗叫了起来,一呼百应,很快,周围全都是狗叫声。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魂魄很害怕这种声音,听在耳朵里面,不由得心惊肉跳。 我慢慢的落在地上,紧张的向自己的监室走过去。 像出去的时候一样,我慢慢的从铁窗里面挤了进来。 我进来之后,魂魄不由自主的就飘在身体上面。然后,我就醒过来了。 醒过来之后我才想到。刚才,我恐怕不是在做meng,而是魂魄自己跑出去了。 我回想了一下刚才见到的内容,不由的有些害怕。照这么说,这监狱里面,到处都是厉鬼? 我紧张的看了看四周,然后裹紧了被子。 我的后背紧紧地贴着水泥墙,生怕背后攀附着什么脏东西。 我就这样神经兮兮的折腾了大半个晚上,不过,后来也终于睡过去了。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听见外面有人吹哨子。而其余的人在动作麻利的穿衣服。 于是我也爬起来,迅速的穿好衣服,跟着众人去吃饭。 吃完饭之后,本来应该去干活。但是王二跟头头交涉了一番。我们就被留下了。 不仅我们留下了。其余的五个犯人也留下了。 但是他们几个丝毫没有感激我们的意思,反而不怀好意的望着王二:哎呦,老头,关系户啊。 然后,他们摩拳擦掌的走了过来。 这时候我意识到,这一架不可避免的要打了。 青爷遇见这种事的时候一直都很积极,现在她又站在了最前面。 王二看着那些人,冷笑了一声。他并没有说话,只是把青爷拽倒了身后。 旁边到道士冲文闯摆摆手:你来,其余的人后退。 那些犯人看见我们派出文闯这么个孩子迎战,不由得都是一愣。然后,他们中也走出一个人来,看样子,是打算和文闯单挑。 道士摇摇头,对他们说:你们全都上。 走在最前面的人神色轻佻:全上?这小身子骨受得了吗? 道士皮笑肉不笑:受不受得了,打一架不就知道了吗? 那人回头望了望:这也不合规矩啊。 道士说:就当我们请你打的,不算坏规矩。 那人高兴的搓搓手:既然你们主动犯贱,那就由不得兄弟们了。哥几个,咱们上吧。 这五个人饿虎扑食一样冲文闯扑了过去。 这时候我发现,这五个人中的其中一个,在经过我身边的时候,用眼角飞快的瞥了我一看,然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向文闯方向涌过去了。 我看见这人眼睛肿流露着一丝惊慌,不知道是不是昨晚那个大汉。 文闯站在窄窄的过道上,面对冲过来的犯人并不畏惧。甚至,连一点点反应都没有,一副大侠的风范。 转眼间,那些人已经冲到文闯面前,文闯仍然不动。 直到有人一脚踹在他的胸口上。文闯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出去,一下砸在身后的床上。 然后,那些人蜂拥而上,开始按住文闯,拳打脚踢。 我嘴里大骂着,冲上去想要帮忙。但是王二把我拦住了。 我虽然被拦住了,但是青爷冲过去了。道士想拦住她,然而,已经有些晚了。 青爷二话不睡,对着那些人的屁股就是一脚。 这一脚力气不小,把其中一个人踹得向前一栽,脑袋一下撞在水泥墙上。 然后,这人回过头来揍青爷。 这时候我才发现,青爷打架是不错。不过,手里没了砍刀,那股狠劲就少了七成。她虽然拳脚上有些功夫,但是到底力气小,只能勉强招架这大汉的攻势,要是想反击,那是门都没有了。 眼看文闯已经被揍了将近一分钟了。 就在我着急的时候,那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嚎叫声。 痛揍文闯的人忽然愣了一下。然后,我看见其中一个人像是中了一脚。斜斜的飞出来,身子撞向了房顶。然后再重重的落下来,胸口砸在铁床上。 第二百四十一章 第二次看见眼睛 白天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出去干活了。然而,我们几个人却留了下来。 事情很明显,道士和王二打算让这五个重刑犯帮文闯练功。而在这五个重刑犯看来,我们几个不懂事的这是在找揍。 于是,一场大战爆发了。 文闯身手很好,但是却死活不出手,反而站在那里挨揍。直到被人七手脚得按在床上,他才忽然大叫了一声,一脚将一个大汉踹飞了。 文闯虽然大发神威。但是我听得出来,他身上的尸毒并没有发生变化。文闯还是文闯,刚才那一脚,纯粹是靠自己的拳脚做到的。 道士很不满意。叹了口气,摇摇头说:二哥,当初咱们错了,不应该让他先学拳脚。现在他忍不住出手,这几个人根本不是对手。如果他一点拳脚都不会,潜能早就被逼出来了。 王二也叹了口气:算啦,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些重刑犯果然是亡命徒,被文闯踢飞一个之后,其余的人并没有罢手,而是继续对文闯拳打脚踢。 不过,文闯身手极佳,只是几分钟的工夫,这些大汉就个个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等我们打完架之后,狱警过来看了一次,不过,他什么也没说,摇摇头又走了。 这场大战之后,那五个大汉再也没有惹我们的意思。王二见他们整天对我们畏畏缩缩,于是跟黑狗说了一声,打算换一间宿舍,再找几个狠角色来。 黑狗没有表示任何异议,答应我们,明天就办。 当天晚上,王二和道士又早早的睡着了。我和文闯盘着腿,坐在床上用功。 我一边练功,心里一边忐忑,因为我们所练的东西,全是道士和王二自己搞出来的。 也就是说,他们两个看了一遍圣人的书之后,结合自己的领悟,总结出来一套理论,而把理论付诸实践的重任,就落在我和文闯身上了。 我进展很慢,因为我担心真的会走火入魔。不可救药。然而,文闯却很勤勉,恨不得一天当三天用。 后来我想明白了,他所练的功夫,和僵尸关系密切,一旦练成了,说不定可以救了凤凰。难怪他这么拼。 我悠悠的叹了口气,在夜色中,慢慢闭上眼睛,然后,让魂魄从身体里面爬了出来。 这一套我已经玩得很熟了。只要闭上眼睛,就能让魂魄轻松从身体里面爬出来。 王二交代说,我这两天的目标,是在几丈之外把对方的魂魄抓过来。至于具体的方法,却要我自己领悟,这实在是有点扯了。 我的魂魄从身体里面出来之后,慢慢的走到那几个大汉床前。 我发愁的在这里乱转,思考着,怎么样才能隔着几丈远把魂魄抓过来。 忽然,那种奇异的感觉又来了。是那只眼睛。 我惊慌失措,连忙向自己的身体跑过去。 没想到,等我一转身,忽然发现,我的身子正睁着眼睛,死死的盯着我。 我不由得站住了脚步,两眼直勾勾看着我的身体。 那个眼神很陌生,绝对不是我的。显然,它知道我在哪,正在玩味的看着我,那意思很明显:我看你怎么办。 我盯着那双眼睛,心里慢慢的发虚,我感觉这双眼睛胸有成竹,好像根本不在乎我的反击。 我站在那里,犹豫不决。如果这双眼睛真的来自老东西,我根本没办法出手,出手也是白搭。 足足十几分钟,夜里静悄悄的。我的魂魄站在宿舍中央的空地上。终于下定了决心不管这是谁,先冲上去咬两口再说,不能辜负了噬魂的名号。 我这样想着,一步步向前挪了过去。 我的身子一直侧着是为了方便逃跑,只要对方有什么异动,我要在第一时间跑出去。 然而,我刚刚走了两步之后,那双眼睛忽然一瞪,像是在威胁我一样。 我心中忐忑,顿时不敢再动弹了。 这时候,我听见脑后咚的一声闷响。 我吓了一跳,连忙回头看。这时候发现,原来是那天曾经被我揪住魂魄的大汉。这小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又重重的砸下去,脑袋磕在床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然而,等我再回过头来的时候。我发现我的身体恢复了正常。两只眼睛紧闭着,像我之前爬出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刚才的动静已经把其他的人都吵醒了。我连忙走过去,爬回到身体里面。 我站起来,恢复正常,上下动了动胳膊,揉了揉眼睛,没有发现任何问题。而那灼热的目光,也不见了。 这时候,我发现宿舍里面有些热闹。我回头,看见一大帮人正在围着刚才的大汉。 王二高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有人回答:没气了。然后,这些人呼喊起来。 无论在什么地方,死掉一个人都不是小时。 我们马上慌了。 王二连声问:这小子怎么死的? 没有人回答。 我犹豫着说:我刚才好像看见他了。他从床上坐起来,又躺下去。然后,就没有动静了。 文闯从后面挤过来,看了看说:师父,他没有死,是魂魄从身体里面逃出来了,一张引魂符就能治好。 道士点点头:你去。 文闯点点头,从怀里掏出来一张引魂符,穿在桃木剑上,在宿舍里面左冲右刺的挥舞。 那些重刑犯全都贴在墙角,人人脸上都是一副遇见高人了的样子。 文闯正在忙活,铁门忽然被人打开了。原来,是狱长带人来了。看来,刚才的嘈杂声惊动了他,已经有人报告了。 狱长看见文闯公然在监狱里面搞这一套,不由得一愣。等看见王二和道士镇定的眼神之后,终于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叹了口气,静静的站在一旁。 我扭头看过去,发现黑狗站在狱长身后,一个劲的点头。估计又在懊悔,这里管理太不完善了。 文闯折腾了一会之后,那大汉咳嗽了一声,从床上坐起来了。 这下,监狱里面一片惊叹声。 我听见有人小声嘟囔:这几位能把死人弄活了?这么大本事,咱们住到监狱里面来了? 有的人声音都开始发抖了:我晚上看见他们盘着腿,该不会是什么妖术,打算拿我们炼仙丹吧。 我心想,这几个人想象力还真不错,不过,好像真的猜中了。 那狱长叹了口气,对我们说:既然人救过来了,就安生点,上床睡觉。二哥,这里就交给你照看了。 王二点了点头。 狱长转身就要走。这时候,文闯忽然快步走到狱长身边,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狱长听了这话之后,忽然全身大震,瞪着眼睛,惊慌失措的看着文闯。 狱长没有问话。文闯却点了点头。然后,在狱长耳边继续说了几句。 狱长忽然垂下头来,变得灰头土脸,垂头丧气。 然后,他摆了摆手,领着人慢慢走了。 监狱的铁门咣当一声,重新锁上了。 那些重刑犯纷纷退后,惊慌失措的看着我们几个。 之前他们畏惧我们,是因为我们几个身手好,会揍他们。现在不同了,他们以为我们会妖术,打算要他们的命。 用其中一个大汉的话说就是:我们的命是天底下最不值钱的,死了也没人搭理。 王二和道士已经走到那大汉床前,低声问:你知不知道刚才怎么回事?好好地,魂魄怎么会出来? 那大汉等着两个眼睛,瞳孔却没有聚光。他惊慌的说:眼睛,我看到一双眼睛。 我一听这话,马上扑过去,紧张的问:你也看见那双眼睛了?它们去哪了? 大汉摇摇头:掉在地上就不见了。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见这眼睛就恐惧的很。然后,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王二点点头,冲我说:应该是上次你抓他的魂魄,让他的魂魄受了些损伤,所以刚才一吓。魂魄被吓出来了。 我盯着王二说:二大伯,这不是最重要的。重点是那双眼睛。我已经看到它两次了。 王缓缓地说:你的意思是说,老东西的眼睛,跟过来了? 我点点头。 王二疑惑的说:不应该啊,如果老东西跟过来了,咱们为什么感觉不到?前两天咱们几个一直觉得有人在盯着咱们,现在可没有了。 我摆摆手:什么原因我不知道,不过,咱们最好小心点。 王二想了想:如果你没有看错,那么这里也不安全了。咱们这两天就准备走吧。现在,养养精神,睡觉。 我坐在床上,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我问对面的文闯:你刚才跟狱长说什么了?我看见他好像被你给吓着了。 文闯说:没什么啊。我就是告诉他,有一群厉鬼跟在他身后,让他出入小心着点。开始的时候他还不相信,但是我说了那些厉鬼的模样之后,这小子马上就怕了。看样子,这些人的死,他脱不开干系。 我嘿嘿的笑:你小子太坏了,这下狱长还怎么睡得着觉? 文闯嬉皮笑脸:我也是一番好意啊。总让一群鬼跟着,早晚得出事啊。 第二百四十二章 有人疯了 那天狱长走后,我们没有再练功。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有一种预感,这里呆不长久了。 我们五个人全都盘腿坐在床上。虽然谁也没有发出声音。但是每个人都在想,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王二咳嗽了一声,轻轻地说:几位,现在看来,当初是我估计的有点偏差。 我们静静的听着,谁都没有说话。 王二的声音不大,但是整个宿舍都能听见,看来,他已经没心情再回避那些重刑犯了。 王二缓缓的说:我本来以为,咱们五个人被盯上了,跑到这里来,能藏起来,利用这一阵子,好好练练功夫。万一短时间内能有所成,还可以出去和那个老东西拼一下。但是,接二连三的,这里出现一双眼睛。由此看来,恐怕不是这里的凶气瞒住了老东西。更可能的是,他本来就知道咱们在这里,只不过,一时间没有办法抽身过来而已。所以,只派两只眼睛,用那目光盯着我们五个。 我们没有人反驳,王二说的话明摆着是正确的,人人都能看得出来。 我轻轻地问:二大伯,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王二还没有答话,忽然,扑通一声,有人跪在了水泥地上。 我们扭头,看见是那五个大汉中的一个。 这大汉磕头如捣蒜,说道: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几位来头这么大。我们以前自认为是江洋大盗,胆大包天,现在才认识到,跟几位相比,那真是让人笑话了。希望几位不跟我计较,放我一马。 这人跪下之后,其余的人也纷纷跪了下来,说着相似的话。 青爷冷哼了一声:就你们也配称江洋大盗?身手不行可以练,骨气不行怎么办?怕死就下跪?呸!真他妈给我们吃江湖饭的丢人。 这一句话说出来,整个宿舍里面鸦雀无声。 那些大汉谁都没有再说话,然而,也没有人站起来。 文闯嘿嘿笑了一声,明显是对青爷说的:别生气啊,也不是所有人都没骨气。你看,还有一个在床上躺着呢。 不过,果然有一个人在床上躺着,不动如山岳。这个人,就是刚才死过去的那个。 我挠挠头说:这小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不会又断了气吧? 文闯说:不可能,他的魂魄好好地在身子里面呆着呢。而且,他好像在说话。 我问道:他说的什么? 文闯侧着耳朵听了听,忽然哎呦一声惊呼。 我连忙问:怎么了? 文闯的声音有些不自然:这小子成是疯了。 我有点着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说啊。 文闯轻轻咳嗽了一声说:他说的是我要当神仙,你们全都做鬼 青爷咦了一声:这句话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哎?这话不是老东西说的吗?这小子不对劲。 一边说着,文闯和青爷已经蹿出去了,一下把那大汉从床上揪下来,扔在地上。 王二和道士慢慢从床上走下来,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但是,这大汉嘴巴里明明白白的,在不断地重复着这么一句话。确切的说,他现在只会说这么一句话。这家伙疯了。 王二叹了口气,坐回到床上说:最近要不太平了。如果能看出什么问题来,还可以补救。现在,咱们连对方的招数是什么都不知道,这一次,恐怕真的要栽了。 我着急的问:二大伯,咱们应该怎么办啊? 王二回答的很干脆:不知道。过了几秒钟,他又说:大侄子,你困吗?要不然咱们睡吧,也许明天就有转机了呢? 可是,谁有能睡得着呢?疯了的大汉一直趴在地上,嘴里一个劲的嘟囔着那句话。这话就像是凿子一样,一下一下的,把一颗长长的钉子,钉到我身体里面去。 其余的大汉仍然在地上跪着。 我们没有理他们,他们跪了一会,也就默默地上床睡了。 自始至终,再也没有人管那疯子。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有大亮。我们宿舍的铁门忽然被人打开了。然后狱长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我们都有点诧异:狱长,你这是怎么了? 狱长痛心疾首的样子:我完了,我真的要完了,我遇见鬼了,文闯兄弟没有骗我。 王二扶着他,让他坐在床上:兄弟,你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 狱长唉声叹气的说:以前我什么也不讲究,活的比较粗,出了事也没有注意到。今天晚上,幸亏文闯兄弟提醒,告诉我说,我身后一直跟着很多小鬼,围着我转悠。 王二装模作样的向狱长身后看了一眼,然后安慰他说:没事,只是些小鬼,没有什么大能耐。 狱长开始有点着急了:二哥,你们神通广大,这几个小鬼不放在眼里,但是我不行啊。不瞒你们说,这其中有一个鬼是吊死的,和我多多少少有些关系,现在,我一闭眼,就看见他拿着绳子,找我索命。 我忽然想起王二之前的话来,一个人好端端的,忽然能看见鬼了,说明这个人阳气不够了,很快就要死掉。 想到这里,我有点怜悯的看着狱长了。 而狱长还在虔诚地问王二:我应该怎么办? 王二沉吟了一下,说:咱们有句老话叫信则有,不信则无。实际上,之前你根本不信鬼神,所以,天生的带着凶气,那些冤鬼都不敢接近你。不过,自从你知道有鬼神跟着之后,气焰一下子下去了,这些冤鬼不再被你的凶气阻挡,自然有怨抱怨,有仇报仇了。实际上,你还像原来一样,什么也不信,无知无畏,这些鬼自然不会再骚扰你。 狱长痛心的说:二哥,你开什么玩笑。我已经知道有冤鬼跟着我了,又怎么再假装什么也不信?除非有人把我打一顿,打失忆。 文闯在旁边小声的嘀咕:怎么?我提醒他还提醒错了? 道士安慰文闯:你放心吧,你做的没错。如果狱长一直被蒙在鼓里,就一直没办法求救,之后,那些冤鬼的力量越来越大,等狱长死了之后,魂魄可能来不及向土地爷报到,就被冤鬼给灭了。 狱长一连声的说:我求救,我求教。几位,能不能把这小鬼都灭了? 道士为难的说:能是能。不过,他们好像没有一个是好死的。这些小鬼心中有怨气,跟着你是天经地义的事,如果我们强行帮你除鬼,恐怕逆天而为,所有人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狱长绝望的坐在了地上:难道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吗? 王二安慰他说:趁着这些冤魂还没有动手,你听我的,没事多给他们烧点纸钱,救济救济他们的家属。没准,能有点用。 狱长颓丧的点了点头。王二又从怀里掏出来一张镇鬼符:贴身藏好了啊。吃饭睡觉洗澡如厕都不许摘下来。 狱长拿着镇鬼符发呆:洗澡也不让拿下来?二哥,这符防水? 王二眼睛一瞪:防屁的水啊,你别洗澡就对了。 狱长的身子哆嗦了一下,默默地拿着镇鬼符,转身想走。 王二从床上下来:等等,我们五个也走。 狱长着急的问:你们也走?你们走了,这些鬼来找我,我该怎么办? 王二叹了口气:老弟,你这些都是小事,我们几个要是再不走,就要出大乱子了。 狱长无奈,只好点头答应。没想到,我们还没走出门口。忽然,我感觉有人正在冲我们飞奔过来。 我心里一跳,连忙拿起桃木剑防御。 其余的四个人也是如此,紧张兮兮的观察。 然而,我们虽然紧张,每个人的脸上却又有些疑惑。因为我们虽然真真切切的感觉到有人正在冲过来,却没办法辨别他的方向,就好像之前的眼睛一样,从四面方看过来,让人无处躲藏。 我们试探着向前走了一步。马上感觉到距离那个不存在的人近了不少。 我紧张的问二大伯:是不是老东西来了? 王二摇摇头:还不知道。 道士想了想:放心,还没有来,应该是虚张声势。如果真的是老东西,他直接冲到咱们面前就行了,没必要这样吓唬咱们。 我问:现在应该怎么办? 道士坐在床上:继续藏着。他肯定正在找咱们五个人。能藏一会是一会吧。 我不由得丧气:怎么就盯上咱们了?这好好的,无冤无仇。 道士没有直接回答我,却轻轻说了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狱长见我们忽然又不走了,心里高兴,也没有多问,只是嘱咐黑狗好好招待我们。 这一整天,我,文闯,青爷,像是过年一样大吃大喝。实际上,不光是我们,连其余的几个重刑犯都感觉到了末日的压迫感。 而王二和道士一直在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密谋着什么。 第二百四十三章 逃跑 这天晚上,破例王二没有让我们练功。 实际上我也不想练,我现在心乱如麻,一定要练功的话,没准会走火入魔。 我们吃了晚饭之后,全都安安静静坐在自己的床上。十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头顶的电灯,直到它啪的一声,灭掉了。 宿舍里面陷入一片黑暗。我的眼睛没有适应过来,陷入暂时的失明当中。 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扭头,看见是王二。 我问道:二大伯,你要干嘛? 走廊里的灯光从铁窗上面照进来,照到王二的脸上。王二的表情有些紧张:大侄子,你别害怕。今天晚上,咱们就要跑了。 本来我一点都不害怕,但是让王二这么一说,我不由得一阵紧张:怎么跑? 王二声音低的要命:你小点声。咱们后半夜的时候。等人都睡实在了,鬼也玩累了,咱们就悄悄的跑出去。 我茫然的点点头:二大伯,咱们能跑出去吧? 王二摆摆手:你放心,我跟道士研究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哎,这个地方呆不得了。我觉得那双眼睛像是发现我们了一样,心里的压力越来越大。你跟文闯你们两个,最近进步不小,但是想跟老东西打一场,看起来还是不够格。 我说:二大伯,那你后半夜叫我?我现在先睡觉? 王二答应了一声,轻轻的说:你要是能睡得着就睡吧,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觉睡呢。 我们现在还没有开始逃,但是王二把气氛渲染的真是到位,短短几句话,在我心里栓了个大铁球,沉重的要命。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了。 其余的人明显都没有睡,床板被压得吱吱响。其余的几个重刑犯不知道我们的计划,但是他们同样睡不着,因为他们的一个同伴疯了,嘴里正在不断地念叨。 这疯子嘴里念叨的词又变了一变:我盯着你们呢,我盯着你们呢,我盯着你们呢。 我越听这话越心虚:怎么?难道那老东西已经知道我们要逃走了? 我瞪着眼睛看那铁门,外面的灯光被铁栅栏分成几道。一直照着我的眼睛。 我就这样盯着灯光,慢慢的居然睡着了。 我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发现有个人趴在我的床边。这人背对着灯光,我看不清楚他的脸。 我挣扎着坐起来:二大伯,是不是你啊,咱们要走了吗? 那人不说话,只是往我手里塞了个东西。 这东西湿乎乎的,黏糊糊的。我用手摸了摸,越摸越不对劲。我把手里的东西凑到灯光下看了看。 心里猛地一惊。全身冒出大汗来。 我手里的,是一颗血肉模糊的血块。上面红白相间,带着一绺一绺的血丝,我心中一紧张,手上力气大了些。这血块登时被捏破了,流出水来。黏糊糊沾了一手。 这哪里是什么血块啊,这分明是一个眼球。 我正在胆战心惊的时候,忽然,有人阴森森在我耳边说了一句:我盯着你们呢。 我一听这句话,不由得一哆嗦,身手推了身边的人一把。 这人踉踉跄跄,在宿舍里面走了几步,一张脸正好正对着铁窗。外面的灯光一惊照在他的脸上。 我发现,他正是之前疯了的大汉。而他的一只眼睛已经不见了。那里只剩下空洞的一个黑框。流出血丝来,在脸上触目惊心。 我刚才的动静把很多人都惊醒了。大家一眼看见屋子正中的大汉,不由得纷纷叫喊起来。 那大汉像是被我们的喊声激发了一样,开始绕着屋子乱跳,拍这手,恶狠狠的说:我的眼睛盯着你们呢 其余的重刑犯抖成一团,纷纷哀求:大师,你们快给看看吧,这小子是不是鬼上身了? 王二几个早就醒了。漫不经心向那大汉瞥了一眼:这回是真疯了。我们治不了,送医院吧。孩子们啊,不能相信封建迷信啊。 一边说着,王二往我怀里塞了一只灯笼:大侄子,穿戴好了。 我看见那灯笼里面点着阴烛,上面写着我的名字。不由得有些紧张:二大伯,咱们又扮小鬼啊? 王二点点头:假扮成小鬼,目标比较小,逃出去不容易被发现。快点吧,咱们要动身了。在天亮之前找一个新的地方,早点藏起来。 我叹了口气,慢慢的穿戴起来。 提着灯笼扮小鬼绝对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从来没有顺利过,每一次都把我吓个半死。 文闯见我动作很慢,走过来捅了捅我:你怎么回事? 我叹了口气,把心里的顾虑说了。 文闯倒是无所谓:你想那么多干嘛?扮小鬼确实经常不顺利,但是最后都安全过来了啊。 我点点头,把一把纸钱捏在手里,对王二说:好了。 王二点点头,走到铁门边轻轻敲了两下。 然后,有狱警走过来,帮我们把门打开了。显然,这都是之前约好了的。 王二举着灯笼,冲狱警点了点头,当先走了出去。 然后,剩下的人都跟了出去。我走在最后面,快到门口的时候,忽然有人拽住了我的衣角。 我着急的回头骂道:哪个不长眼的? 我刚刚回头,正好发现那空洞的眼睛对着我。他嘴里阴森森的说:我的眼睛盯着你们呢。 我暗骂了一声,去你妈的,然后,一脚踹了出去。 这大汉被我踹得撞在墙上,然后倒了下来,不再动弹了。估计是晕过去了。 我心里暗想:早知道让这小子闭嘴这么容易,我干嘛听他一晚上念经啊。 这时候,走廊里的脚步声已经有些远了。我连忙举着灯笼,一溜小跑赶过去。 我们从屋子里面走出来,然后穿过放风区。 那里阴惨惨的,飘着无数的孤魂野鬼。 这些鬼大多不是好死的,个个面黄肌瘦。有的,甚至身上血肉模糊。估计是被子弹打死的死刑犯。 我们从这些孤鬼中间经过的时候,他们全都停下来,目不转睛的看着我们。 我们和鬼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今天看见他们,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忽然,我听到一阵歌声。 这歌声不是唱出来的,是轻轻地哼出来的。而且是一个苍老的声音。嗓音嘶哑,在静静的夜里听起来,更是加倍恐怖。 我循着声音四处望,忽然发现,这声音是从前面传出来的。 前面只有王二,道士几个人。难道说,是他们? 我心里不由得惴惴:前面的同伴,该不会是什么野鬼假扮的吧。 想到这里,我摸了摸腰间的要木剑,然后轻轻喊了一声:文闯? 走在我面前的文闯肩膀猛地一颤,然后慢慢回过头来,我看见他面色苍白,紧张的问:天下,你怎么了? 我说:文闯,谁在唱歌?这时候,我的嗓音都有些变调了。 文闯眨眨眼:你就是想问这个? 我点点头:是啊。 文闯叹了口气:你吓死我了,你怎么这么一惊一乍的。唱歌的是你二大伯,就在前面呢。 实际上,之前我已经听出来了,这声音有点像王二,只不过一直不敢确定而已。 这时候,我听见文闯这么说,犹犹豫豫,低声问道:文闯,你觉得我二大伯现在正常吗? 文闯嘿嘿笑了一声,表情很怪异:正不正常,你跟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我点了点头,快步跟了上去。轻声哼唱的,果然是王二,而且他还在摇头晃脑。 在这种夜里,在这种孤魂野鬼的包围中,实在是怪得要命。 我回头看了文闯一眼,文闯报之以鼓励的眼神。 我回过头来,大着胆子叫了一声:二大伯。 王二的歌声戛然而止。然后,他回过头来,慢慢问我:怎么了? 我咽了口吐沫:你唱的什么歌? 王二挠挠头:这必是歌啊,我自己想的调子,随便哼的,哎,大侄子,你今天有点怪啊,好好地问这个干嘛?你想学啊。 我摇摇头,换了个方式问:二大伯,好好地,你唱歌干嘛? 王二理直气壮:我高兴啊,难道你不高兴吗?然后,他快步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你感觉一下,那目光是不是不见了? 王二这么一说,我忽然意识到,不错,曾经死死盯着我们的目光没有了。刚才我只顾着紧张,倒把这件事给忘了。 王二眉飞色舞的说:看来这个法子管用。咱们得救了。 道士在前面摆摆手:别说了,还是快点走吧。 于是,我们慢慢跟上去。 越往监狱门口走,路上的小鬼也就越多。我们不断的把手里的纸钱扔出去,分给那些小鬼。 就这样,一路走到了监狱门口。 监狱门口赫然站着一个人,面对着我们,像是要拦住我们的去路。 我紧张的问:二大伯,不会又有什么问题吧? 王二摆摆手:放心,这是个人。是人就不怕,对付得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坐以待毙 我们直勾勾盯着站在站在监狱大门口的人。不由得有点惴惴不安。恐怕这时候再有点什么变故。 王二摆摆手:都放心吧,那边明显是个人。只要他是人,以咱们的身手,绝对不在话下。 我说:如果是老东西呢? 王二错愕了一下:老东西。还算人吗? 我们一直站在那里商量,谁也不肯上前一步。王二嘴上说的轻松,可是说了半天,也是鼓动别人上,他自己连晃晃身子的打算都没有。 我们各自心怀鬼胎,都偷眼瞄着门前那人。 忽然,我看见那人的身子晃了一晃,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了。 这下真是出乎意料,因为我们个个都以为这小子站在这里是为了挡着路,跟我们有什么仇怨呢。没想到,他居然跪下了。 王二吩咐我说:大侄子,你过去看看。 我张张嘴,不情愿地说:干嘛让给我看啊,我不去。 王二不耐烦的说:人家都跪下了,肯定没危险。然后,在我背上推了一下。 我慢慢的往前走。这个人在地上跪着,垂着头,我看不见他的脸,只看见头顶上一圈圈的白发,夹在黑发中间,显得很是颓败。 忽然,我发现这个人身后有一群黑影。我仔细看了看,是十几个冤鬼。 我不敢往前走了,轻轻喊了声:你是谁? 那人忽然抬起头来,直勾勾的看着我。 这人的模样把我吓了一跳。只见他脸盘消瘦,简直是皮包着骨头,眼窝深陷,呲着一口牙,阴阳怪气的叫道:小兄弟。 这人有没有危险我不知道,但是他实在太吓人了。我大呼一声,转身向后逃。 但是我没想到身后还站着一个人,我一下撞在他身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真是把我吓了一跳,忍不住提着手里的灯笼打过去。 身后那人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说道:大侄子,你干嘛? 我这才发现,原来站在我身后的是王二。 我指着跪在地上的人说:二大伯,这家伙太可怕了。 王二叹了口气:大侄子,那不是狱长吗?你怎么不认识了? 我惊诧不已:狱长?狱长不是肥头大耳吗?可是这家伙简直是个饿死鬼啊。 我刚刚说到这里,那阴惨惨的饿声音忽然在我耳边响起来:小兄弟,我真的是狱长啊。 这声音吓得我一激灵。我连忙扭头,发现狱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我身后了,下巴几乎挂在我的肩膀上。 我连忙身手把他推开:你麻痹的能不这么吓人吗? 王二叹了口气,把他拉住,问道:狱长,你怎么弄成这样? 狱长带着哭腔:几位大师,你们可不能走啊。这两天那些冤鬼总是跟着我,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没有安生过一分钟,睁眼就看见那些人索命,闭眼就听见他们在我耳朵边上哭。我这条命啊,估计快要交代了。 道士赶过来,把他拉到一边:不是给你镇鬼符了吗?你胆子大点,放心,那些鬼不敢害你。你这是自己吓自己,吓出毛病来了。走走走,咱们走,时候不早了。 狱长还是哭哭啼啼拉着我们不让走。青爷着急了,一把揪住狱长的衣领:别让我揍你啊。 我们正在监狱门口争执。忽然,我觉得有点头晕。 然后,我觉得整个世界摇晃了一下。头顶上的灯光,旁边的房子,远处的黑暗,像是一面镜子,被人打碎了,然后重新拼起来一样。 我错愕了一下,瞪着眼睛看了看周围。发现一切正常。不由得,我开始在心里嘀咕:难道,刚才的感觉是错觉? 不过,等我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其余的人也在瞪着眼睛张望,一脸的不相信。 我问他们:你们有没有觉得,刚才有点不对劲? 这些人全都缓缓的点了点头。 我问王二:二大伯,这是不是老东西搞出来的? 王二摇摇头:现在还不知道。 谁知道王二的话音刚落,我忽然感觉到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压力,像是波浪一样,一波一波的拍过来。 我感觉我们几个人站在波浪的中央,四面方都是水波。层层叠叠的,把我们困在了这个监狱里面。 我们几个人惊恐的看了对方一眼。不约而同的向前走了一步,打算从这里逃出去。然而,这一步跨出去,我们忽然感觉到巨大的压力,像是前面有一堵无形的墙,把我们推回来了一样。 完了,这下完蛋了。我们真的被困在监狱里了。王二这家伙,没事来什么监狱,这下好了,这也太不吉利了。 王二忽然大叫,把蜡烛吹灭,灯笼扔了。 我们马上照办,从小鬼变成了人。 然而,变成人之后,情况也没有什么改观。我们几个人仍然感觉一道道波浪压过来。 甚至,我们开始不由自主的向后倒退。 我忽然意识到,这波浪是要把我们压回去,压到刚才的那间监狱里面去。 我忽然很慌乱:完了,完了,我们真的出不去了。 王二和道士也很惊慌,伸出手来,对我们说:来,拉着手。站稳了。 我们站在地上,合五人之力,和这无形的波浪苦苦抗衡。然而,仍然被压得一步步向后倒退。 而且,我慢慢的感觉到,随着我们的力量越大,这波浪的力量也就越大。 狱长在一旁看得奇怪,忐忑的问:几位大师,你们这是干什么呢?在捉鬼吗? 王二诧异道:你没事? 狱长也很诧异:二哥,我都这样了,你说我没事? 王二摇摇头:我不是说这个。你有没有感觉到,有人在推你? 狱长一脸茫然:没有啊。哎?二哥?是不是那些小鬼又来骚扰我了? 我们没有搭理狱长,全神贯注的和无形的波浪做抗争。 从后半夜一直抗争到黎明,我们几个人个个满头大汗,精疲力尽。抗争的结果是,我们又重新回到了那间宿舍。 硬生生被推回来的。 我们回来之后。原来的狱友都奇怪的看着我们五个。谁也不说话。 那疯子折腾了一晚上,现在已经睡了。宿舍里面静悄悄的。 王二一言不发的躺在床上,叹道:累死我了。 我着急的说:二大伯,你可别累啊,你倒是说说,咱们应该怎么办? 王二把枕头放在脑袋上,遮着亮光,声音闷在枕头里面,显得低沉又绝望:怎么办?我不知道。 道士在床上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忽然缓缓地说:你们有没有注意到,狱长好像没有受影响。 我们点了点头:看来,老东西真是冲着我们来的。 王二忽然从床上走起来,说道:奇怪了,前两天还没有这种感觉,为什么咱们刚刚走到门口,忽然,就出了这种事? 我也点点头:没错,走到门口的事后,我忽然感觉晃了晃,紧接着,就感觉有气墙在我们周围。 我们正在奇怪,忽然,走廊里一片嘈杂声,很多狱警正在跑动。 王二冲外面喊:黑狗,出什么事了?是不是狱长死了? 有人在外面喊:狱长没死,大公子出事了。然后,有人帮我们把门打开了。 王二喊道:你进来,我们几个出不去。 黑狗推门进来了。 王二问道:大公子怎么了? 黑狗叹了口气:大公子不是想开发那片道观吗? 王二诧异:哪片道观? 黑狗说:就是之前警察抓你们时候的那片道观。大公子想把那里开发成景点挣钱呢。然后,就出事了。 王二追问不舍:你快说啊,到底出什么事了? 黑狗说:具体的不清楚,反正就是出事了,好像是施工的时候弄坏事了。二大伯,您老要是想详细的知道,我现在去打听打听。 王二摆了摆手:快去,快去。有什么消息赶快告诉我啊。 黑狗急匆匆地出去了。 王二从床上坐起来:我知道怎么回事了。是道观出问题了。我猜,老东西肯定藏在道观里面,然后,让大公子给坏事了。 王二像是疯了一样在屋子里面来回踱步,一边踱步一边说他的猜想:这道观,估计就是师妹几个曾经呆过的那个道观。独眼龙以为老东西不会回来,所以呆在那里很安全,没想到,老东西一直在那里,只不过,没有露面而已。 道士插嘴说:我怎么总感觉,老东西不是呆在道观,而是,好像是被关在道观里面一样,后来被大公子给挖出来了。 王二一拍手:没错,我看就是这样。当初师妹肯定和老东西大战了一场,师妹魂魄被打散,老东西肯定也没占了便宜,被封在道观里面没办法出来。只可惜,独眼龙不知道。还一个劲的往那里凑。 道士点点头:这么说,前两天只有两道目光盯着我们,实际上,不是老东西不想动手,根本就是他动弹不得。 王二一拍大腿:哎,咱们白白把好机会给浪费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集体换魂 我问王二:现在还来得及吗? 王二摇摇头:大侄子,你这一问不是多此一举吗?现在咱们被困在这监狱里面根本出不去啊。你说来不来得及? 我们全都倒在床上。 我两只眼睛盯着上铺。铁架子,木床板。上面薄薄的一层灰尘。这大概就是等死的感觉吧。 我盯着床板上的灰尘,感觉它们朴素朴素的落下来,把我掩埋了。 夜里静悄悄的,我闭上眼睛,明显的能感觉到,世界变成了一个大漩涡。而监狱就是漩涡的中心,而这间宿舍,又是中心的中心。 我们几个,就被困在漩涡的正中间。毫不夸张的说,这漩涡根本就是冲着我们几个来的。 我们无论向那个方向走,都会被卷回来,甩在这里的床上。精疲力竭,无能为力。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能睡着,那应该算是很没心没肺了吧。可是,我偏偏就睡着了。也许,是因为最近太困了,也许,是因为我已经心灰意冷了。既然知道必死,也就放下一切了。 这一觉没有再做任何的噩meng,世间再可怕地meng在死亡面前也会黯然失色吧。 我正睡得香甜。忽然,听见一声巨响,像是炸雷一样,在耳边炸起来。 我吓得一哆嗦,差点大小便失禁。全身发抖从床上一跃而起。脑袋一下撞在头顶的木板上,剧烈的疼痛沿着头盖骨一阵阵往脑门里面蹿。 不过,这时候也顾不得了。 我打喊了一嗓子:谁?出什么事了。 喊完这一嗓子,我发现实际上左右人都醒着。只不过,像我这么激动的还是很少罢了。 大家的目光都看着青爷。青爷坐在床上,手里握着一根铁条。很明显,是刚刚从床上掰下来的。 我打了个哈欠:青爷,大半夜的,你这是损坏公务你知不知道? 青爷紧握着铁条,两只眼睛都要冒出火来,我听见她的声音都在颤抖:天下,我只是太激动了。 我说:你激动个屁啊,咱们都是要死的人了。 青爷摇摇头:那倒未必。 青爷短短一句话,顿时让原本心如死灰的我,马上死灰复燃,身体里面的小火苗腾地一下窜起来老高。 我连忙向青爷奔过去,一边跑一边喊:你就是我的活菩萨,快点给我讲讲。没想到,我只顾着说话了。没留神脑袋又一下磕在床沿上。 这次我再也熬不住了,捂着脑袋蹲下来,疼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而青爷坐在床上,拿着铁条砸床板,一边砸一边说:你们还记得不?咱们几个出不去,但是狱长没事啊。这些犯人没事啊,他们是自由的。 我在地上听见这话,越想越不对味,插嘴道:怎么的?你这是要画饼充饥,望梅止渴?关在监牢里,看着别人自由国把干瘾? 青爷手里的铁条当当当的敲床板,像是子啊给她的话打节拍一样:既然这些犯人能出去,咱们变成他们不就行了吗? 我们全都脱口而出,问道:怎么变? 这句话说完之后,我们忽然又沉默了。因为几乎所有人都想到了一个词:换魂。 王二和道士对望了一眼。一秒钟之后,这两位热切的说:青丫头,你不跟着我们学道术真是屈才了。 青爷喜道:怎么样?可行吗? 王二在狂喜过后,谨慎的说:可以一试,但是我也不能保证。毕竟咱们不知道,那个老东西困住咱们五个到底用的什么方法。 这时候,道士提出来一个更为严峻的问题:咱们根本不会换魂。 我一听这话,连忙摆手说:道士,咱们怎么不会?你忘了吗?在那个道观里面,咱们曾经和那些蛇精换过。 道士摇摇头:咱们那个,还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换魂。真正的换魂,要像我师父那样,魂是魂,身体是身体。可以代代换下去,而魂魄不受损伤。咱们的那种换魂,远远到不了这么高的水平。魂魄进入身体里面之后,会不由自主的和身体相融合。很麻烦,稍有不慎,就会损坏。 我摆摆手:这时候还顾得了那么多?先逃出去算了。 道士点点头:没错,先逃出去最好。只要时间不是太长,应该没问题。 王二搓搓手:咱们快开始吧,用谁换呢? 几秒钟之后,我们的而目光落在了另外五个狱友身上。 这五位大汉不知道犯了什么罪,个个被判了一二十年。本来以为做这么久的牢算是倒霉差事了,然而,等遇见我们五个,恐怕他们才知道,倒霉是没有止境的。 这五个人,不,应该是四个人加一个疯子。他们看起来虽然什么也不懂,但是无知不代表弱智。 我们刚才激烈地讨论,又是身体又是魂魄又是换魂。现在,这些重刑犯都在警惕的看着我们。 王二搓搓手,像是接近小白兔的大灰狼:几位,咱们也算是狱友了哈。 那几位犯人也点头哈腰:二哥,您客气了。他们听见狱长叫王二二哥,现学现卖,都学会了。 王二说:既然咱们是狱友,别说我平时没有关照过你们。现在吧,有个机会能让你们重获自由,你们愿意不? 这些人个个惊叹:越狱啊?这可不敢,发现了要枪毙的。 王二摆摆手:不算是越狱,我们几个和狱长什么关系?打声招呼就把你们弄出去了。 王二本来想糊弄他们,但是这些人坐牢久了,门道还是知道的。居然和王二讲起道理来了:二哥,我们和你不一样,你们是随便住着玩的,我们都有名单的,要是狱长把我们放走了,上面查下来,他吃不了兜着走。狱长肯定不敢放我们。 王二伸手挠了挠头:看不出来,你们几位还真是遵纪守法啊。说了这句话,王二忽然冷笑一声,伸手在大汉头上凿了一下。 大汉闷哼一声,倒在地上了。 其余的犯人纷纷缩在墙角,眼睁睁的看着王二吩咐我:大侄子,把这小子的魂魄换了。呃,先给青爷换。 我盘腿坐在地上,尽量抑制住内心的激动,然后,伸手卡住了大汉的脖子。他的人睡了,但是魂魄还醒着。 他的魂魄很惊慌,但是惊慌也没有用了。我手上发力,将他拽了出来。 王二站在我身边,用锁魂环把大汉的魂魄收了。 这时候,道士已经用引魂符把青爷的魂魄取出来了,然后,安放到大汉的身体里面。 做完这一切之后。我们都停止动作,死死的盯着大汉的身体。 过了几秒钟,他醒了。 是青爷的语气,青爷摸了摸身上:原来男人的感觉是这样的。我女扮男装了这么久,现在变成男人了,感觉还真新鲜。 王二摆摆手:先别感觉了,去外面走一圈,看看能不能出去 王二一说这个,我的心也不由得紧张起来了。像是学生写好了作业,交给老师,让老师检查一样。 青爷慢慢的打开铁门。实际上,这铁门一直没有再上锁。 然后,她轻轻的走了出去。一切都很顺利,看不出来半点吃力。我心中一阵暗喜。 果然,青爷回过头来,对我们说:没问题。 王二兴奋地跺跺脚:继续,把所有的人都换了。 这时候,道士拦住我们:慢着,魂魄没问题,身体呢? 我们看了看青爷的身体,好好地躺在床上,像是一具死尸。 王二随手点了两个大汉:你们两个,抬着青丫头的身体,走一圈。 两个壮汉战战兢兢的走过来,一前一后,抬着青爷往外面走。 这时候,出问题了。两个人像是遇到了一堵墙一样。怎么也走不过去。 最后,他们满头大汗,两眼又满是诧异:二哥,不行啊。 王二叹了口气,摆摆手,让他们回来了。 我们的心情,一时间又降到了最低点。 王二张张嘴,像是和我们商量:看来,老东西是靠身体困住咱们的,要不然,咱们不要这身子了? 青爷第一个反对:麻痹,那我可得找个女囚。还得是长得漂亮的。 文闯咧了咧嘴,对青爷说:那还是你吗? 青爷走到文闯面前,揪住他的衣领说:怎么?我换个身体你就变心了? 文闯尴尬的摇头:没有啊。 青爷气愤的推了文闯一把:你和你兄弟把魂魄合在一块,我都没说什么,你现在唧唧歪歪的。 我在一旁听得大摇其头:这一对可真够奇葩的。一个魂魄变了,一个身体变了这麻痹的,真够麻痹的! 虽然青爷和文闯打打闹闹,表现得很是轻松。但是实际上,我们的心情都很沉重。 跟了几十年的身体,哪能说不要就不要呢。这一次,为了逃命,可真是变成丧家之犬了。 我叹了口气,坐下来,忽然,一眼瞥见墙角的灯笼。隐隐约约的,我心里忽然有了个主意。 第二百四十六章 迷路 我兴奋的对王二说:我有办法了。 王二叹了口气,估计这时候已经绝望了:死马当活马医吧,你有什么办法啊,大侄子? 我看着王二说:纸人,咱们可以用纸人做替身。 这一句话刚刚说完,我看见王二的眼睛顿时亮了。 我知道,我的建议有成功的可能了。 道士和王二说干就干,很快,糊好了一个纸人。这俩人手法之快,动作之熟练,一度让我以为他们两个之前是卖丧葬用品的。 王二问明了青爷的生辰字,手里提着毛笔,三下五除二,写在了纸人背上。顺便在纸人头上描眉画眼,勾勒出人脸的轮廓。并且在腮边加了两朵腮红,表示是个女性。 这纸人当真是其丑无比,然而,仓促间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王二把灯笼里面的阴烛取出来,点在纸人身上了。 王二摆摆手:青丫头,把你的尸体背出去试试。 青爷不高兴的嘟囔:什么尸体不尸体的,怎么这么难听? 然后,青爷把自己的身体背起来,慢慢的向外面走。 我们紧张的跟着她。青爷走的很慢,一步一步,渐渐的从宿舍走到走廊。然后,她慢慢回过头来,脸上的表情先是疑惑,然后是狂喜:成了。 我们一声欢呼。拥回到宿舍里面。三拳两脚,把那些大汉打倒。然后,将他们的魂魄换走了。 王二的魂魄上了疯大汉的身,一直不满意的嘟嘟囔囔:这小子有病啊,没事把自己的眼睛挖走干嘛?现在就剩下一只眼,走路可真够别扭的。可惜我这么好的身手,被这小子给废了一半。 我们五个人背着各自的身体,慢慢的向外面走。虽然能感知到那股无形气墙的流动。但是它已经影响不到我们了。 我们像是穿着夜行衣的贼,小心翼翼的向外溜。 然而,我们刚刚走出走廊。忽然有人大喝了一声:站住,你们几个想去哪? 我一听这话心中叫苦:完了,被发现了。 我回过头来,原来是黑狗。这小子正在周围巡逻,看见我们几个之后,把我们叫住了。 我放下心来,又是亲切又是不爽的打招呼:黑狗,你怎么搞的?是我们啊。 黑狗走过来,飞起一脚向我身上踹过来:你麻痹叫谁黑狗呢?黑狗也是你叫的吗? 我背着自己的身体,行动稍微有点不灵活,但是躲开这一脚还是没问题的。我想旁边让了让:黑狗,你麻痹疯了?是我? 黑狗不说话,转身摁响了警报。周围的狱警闻风而动,很快拦住我们的去路,几十只枪指着我们。 王二叹了口气:兄弟们,是我啊,我是王二。 狱长这时候也过来了。这小子干瘦干瘦得,佝偻着背。没精打采的问:这是怎么回事? 等他抬头看了一眼王二,忽然瞪大了眼睛,惊道:二哥,你怎么了?睡着了还是死了? 这时候我忽然明白过来,我们现在用的是犯人的身体,在狱警看来,根本是重刑犯在越狱,而且背上还劫持了五个贵宾。 王二冲狱长招招手:你过来。 狱长却摇摇头:你们几个最好乖乖的给我回去,不然闹起来,对你们没好处。你看看我这有多少枪?还有,二哥怎么样了? 王二瞪了瞪眼,小声说:狱长,我就是王二,我们和这几个人换魂了。好连夜从这里逃出去。 狱长摇摇头:别他娘的想骗我,我怎么也当了这么大的官,你们几个平时看起来挺老实的,没想到,胆子真大啊。 这时候,文闯说:狱长,你忘了,我告诉你那些小鬼的事了? 道士也证明自己的身份:我还给了你一章镇鬼符呢。 狱长一听这个,满脸疑惑:真是你们? 王二点点头:不然的话,谁都这么大本事,能把我们的身体背在背上?我们几个人的身手你不是没见过。 狱长摆摆手,让那些狱警向后退了退,然后凑过去问道:为什么?你们发生什么事了? 王二叹了口气,把我们没办法从这里逃出去,只好换魂,制作替身的遭遇说了一遍。 然后,王二指了指我们的宿舍:把门锁起来,任何人不能进去,里面的纸人看好了。 狱长马上回头,吩咐人把那间屋子锁上了。 王二点点头,转身就要走。 狱长急了,一把拽住王二。 王二没料到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狱长居然还敢拦着,诧异的回头,问道:怎么的?他已经打算动手了。 狱长紧张的说:你们走了我怎么办?那些小鬼还不得弄死我? 王二瞪着他:你想怎么样? 狱长想了想,像是下定决心了一样:要不然,我跟着你们走吧,这个狱长我不当了,活下去要紧。 王二皱皱眉头:带上你? 狱长生怕王二不愿意,连忙说道:我有车,咱们坐着车走。 王二点点头:好,那咱们走吧。 狱长兴高采烈,点头哈腰的领着我们向外面走。 黑狗大喝一声:狱长,这几个重刑犯,就这么放了? 狱长回过头来,不满的说:这几位不是重刑犯,这里面的事你不懂,好好在这看着。 黑狗义薄云天:不行你这是犯罪。同事们,咱们得把这些人拦下来。 狱长威严的看了狱警们一眼:都不许动,乖乖的在这呆着。把黑狗给我关起来。 那些狱警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老大在这,没道理不听。于是上来两个人,把大呼小叫的黑狗架走了。 狱长领着我们几个,上了一辆车。 这车很宽敞,但是十来个人坐上去,仍然显得很拥挤。不过这时候也不用计较那么多了。 狱长把车开出大门,问我们:咱们往哪走? 王二心不在焉的说:往前开,随便往哪走,离这里越远越好。 狱长答应了一声,汽车开始疾驰起来。 我们虽然逃出生天,但是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我们救人没有成功,而且惹来了一大堆的事,我不由得觉得头有点大。 道士和王二又在小声的讨论,估计又在合计我们应该怎么办。 这时候已经快要傍晚了。我无意中向车窗外面望了一眼,忽然惊呼道: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这一嗓子引得众人纷纷回头。这周围的景色很熟悉,我们前两天刚刚来过这里。 这里,就是那个破道观。 王二大叫一声:狱长,你他娘的怎么开的车?怎么到这里来了? 狱长根本不理会王二的话,汽车甚至没有丝毫的减速,仍然在飞快的向道观方向接近。 王二着急,使劲拽了狱长一把。没想到,狱长一下被拽得歪倒在座位上了。 我们看见他脸色都变了。一张脸变成灰蒙蒙的颜色。 这种颜色很熟悉,只有死人才有。 我们只是错愕了一秒钟:完了,完了。狱长怎么死了?有会开车的没? 我们王庄几个人就不用说了,见汽车都没有见过几次。道士这种死板守旧的人更不可能会开车。 我们哇哇大叫,手忙脚乱得在车上一阵摸索。又踹又砸。 幸好,想要一辆汽车停下来,总比把它开走容易多了。 我们折腾了一会,汽车终于熄火了。 我们打开车门,踉踉跄跄从车上走下来。发现汽车早就偏离了大路,七扭拐把一块麦田给糟蹋的完全不成样子了。 我们又是着急又是生气,狱长这老家伙,怎么开着开着车忽然给死了?死就死了,这辆车居然还能开到道观附近来。这玩意,是不是老东西在算计我们? 我们在麦田主人到来之前,连忙把自己的身体拖出来,匆匆溜走。至于狱长,只好把他留在这里了,我们实在顾不上。 这里是老东西的大本营。而且根据我们的感觉,他好像仍然呆在这里。 我的心砰砰的跳,生怕被老东西发现,不然,恐怕我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大家都不说话,憋着一口气,背着自己的身体一溜小跑。 我们不知道跑了多久,累得已经有点迷糊了。虽然我身强体壮,但是一来这身体不是我自己的,二来这两天照实没有休息好。 我开始剧烈的喘气,我觉得我快要虚脱了。这时候,满脑子都是一个想法:赶快找个隐蔽的地方,让我藏起来,好好地歇歇。 我正在吊着脖子跑路。忽然,道士大喊了一声:不好,不对劲。 我们吓了一跳,我着急的喊:怎么了?怎么不对劲?道士,你别一惊一乍的吓我啊,我心脏不好。 道士看了看周围:不对劲,这条路不对,我不认识。 我叹了口气:不就是迷路了吗?你至于吗。麻痹的,我以为老东西追上来了呢。 道士看了看我们,语气冷冰冰:我从来没有迷过路。 文闯问:师父,到底什么意思? 道士说:这条路,看起来和前两天咱们走的那条路一样。实际上,根本不是一条路。 第二百四十七章 奇怪的夜行 虽然道士神色郑重,但是我仍然有些不解:怎么了?两条路相同。走错了就走错了,道士你被这么自责,反正咱们现在也不知道去哪,再走回去好了。 道士摇摇头:不是两条路,这里这有一条路,不过,只不过短短几天的工夫,它已经变了。这不可能。 我四处张望了一下,旁边的麦田的树林,一个人影也没有,不由得,心里有些打怵:道士,你该不会想说,咱们碰上鬼打墙了吧,正在一条原本不存在的路上走? 道士点点头:很可能是这样。 文闯拍拍胸脯:师父,咱们几个怎么也算是高手。怎么?一个鬼打墙都搞不定了?而且,我看周围好像也没有什么鬼啊,一切正常 青爷有些害怕:这个鬼打墙,是不是刚才死掉的狱长弄得啊。他怪咱们把他的尸体扔在那里,所以弄出这一套吓唬咱们。 文闯想了想,摇摇头:应该不是,狱长死了之后,我没有看见他的魂魄。可能是让那些小鬼弄走了哎?不对啊,那些小鬼我也没见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都跑走了。 道士明显的紧张起来了:文闯,你看看周围,看看这里有没有鬼魂。 文闯四处张望了一下,结结巴巴的说:没,一个也没有。 这时候已经是傍晚了,红彤彤的太阳照着我们。莫名的,我感觉一道寒气扑面而来,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道士紧张的说:咱们可能并没有跑掉,老东西,没准一直在盯着我们。 我觉得身上的身体越来越重了,干脆慢慢的坐在地上:那咱们怎么办?在这等死吗? 道士也坐了下来:让我想想。咱们坐着狱长的汽车,怎么偏偏就又回到这里来了呢?是不是老东西使了什么计策? 王二摆摆手:别想这个了,这种事,越想越心虚,不是老东西干的事,也能想到他身上去。几位,别在这坐着了,咱们接着走吧。 道士叹了口气,费力的从地上站起来,他也累得够呛了。 经历了刚才的事之后,我们都没有心情再跑了。甚至连基本的防御都放弃了。桃木剑挂在腰上,镇鬼符揣在怀里。五个人,十个身子,在路上排成一字长蛇阵。慢慢的往前走。 周围静悄悄的,别说是人了,连只鸟都没有,甚至没有风。我恍惚间觉得世界上只剩下我们几个人了。莫名其妙的,我开始怀念那座监狱了。 千辛万苦逃出来,现在又想回去。人都是贱的啊。 随着我们越走越远,我也发现了,周围的景物越来越陌生。果然不是我们曾经走过的路。 天慢慢的黑下来,我叹了口气:咱们这是要走到什么时候啊。老东西也不对咱们动手,他想干嘛? 青爷在我身后说:要我说,咱们搭个帐篷,在这里住下来得了。什么时候老东西来了,咱们跟他决一死战,是死是活,来个痛快的。 我低着头,声音都像是要睡着了:哎,我还没有救我爸呢,我还没有救木夯呢。这老东西怎么这么坏啊,无冤无仇的,干嘛要跟咱们作对? 文闯忽然指着前面说:有人了,有人了。 我们顺着文闯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在很远的地方,有星星点点的灯光。 走过夜路的人都知道。灯光看起来近,但是要走到那里,实际上还要很远。而我们今天所看见的灯光,距离我们实在是太远了。等走到的时候,恐怕两条腿都要断了。 不过,这灯光总算是一点希望。我们稍微振奋了一下,就开始慢慢的朝着灯光走过去。 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我们再也没有心情交谈了。 忽然,道士又来了一句:有点不对劲。 我心里一抽,忍不住说道:道士,你又一惊一乍的吓唬我们是不是? 道士神色凝重的对我们说:不止前面有灯光,我们身后也有。 我们依言回头,果然,身后也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灯光。 忽然,青爷指了指右边:那里。 在我们的右边,黑暗中慢慢的亮起来一点灯光,渐渐地,逐渐变多,连缀成片。 这也就是说,在我们周围,至少有三个村子。 我心情稍微好了一点:这是好事啊,至少证明咱们周围有人。咱们去哪个村子好? 这三个村子看起来距离相等。道士指了指前面的那个:还是向前走吧,别再换来换去的了。 反正去哪都无所谓,我们朝着灯光的方向走。 出乎意料的,这灯光看起来远,但是我们走了一会,明显的感觉到,就快要到了。 这时候,我的鼻子里问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这里,我好像来过。 道士也沉吟道:这条路,怎么越来越面熟?好像是通向凤凰的村子那一条。 我们听了全都摇头:道士,这次你可错了。凤凰的村子是在山里面,咱们这里是平原啊。你号称过目不忘,从来不迷路,可是你今天 我们的话没有说完,忽然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巴。 因为我们发现,在我们面前有一片树林。当初,我们就是从这里,进入凤凰的村子。 王二叹道:真是奇了怪了,怎么好好地就走到这里来了呢?咱们该不会是做meng吧。大侄子,你过来,让我揪一下,看看疼不疼。 我向后躲了躲,心里有点抵触,有点畏缩:二大伯,我觉得不对劲,咱们还是别去了吧,按照青爷说的,在附近搭个帐篷,住着算了。 王二看看我:你不想看看你爸怎么样了? 我叹了口气:好吧,好吧,咱们走。 我们慢慢的走到林子里面去。这片林子在我心里是个大阴影。每走一步,我都感觉有人在摸我的脚脖子,要把我拽到地下去。 我的耳朵总是不停的听见有婴儿在笑,然而,仔细听听,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好在,一路上虽然精神高度紧张,但是我们安然无恙的传过来了。 现在,在我们面前的,的的确确是凤凰的村子。天上的月亮还算明亮,这里一点都没有变。 忽然,道士说道:有点不对劲。 我头皮发麻,痛苦的捂着心脏:你麻痹的,要不是看在文闯的面子上,我就 道士显然犯了众怒,除了文闯以外,大家全都七嘴舌的说:道士,你怎么回事?乌鸦嘴不对劲了一整天了道士,你有事说事,总是吓唬我们干嘛啊,动不动就不对劲,我看最不对劲的就是你。 到底是徒弟,文闯连忙救场,岔开话题:师父,到底哪不对劲了? 道士的声音里也透着对我们的无奈:灯光啊。你们别忘了,咱们是沿着灯光找过来的,可是你们看看,这里边哪一家亮灯了? 道士这么一说,我们发现,这里果然黑乎乎的谁也没有点灯。 不对劲,果然不对劲。 我记得当初我们在山村里面逗留,最大的印象就是屋子外面的火堆。这个山村里的人对火有特殊的嗜好,动不动就要点上一大堆的火。 现在,这里居然一点火光都没有。看起来,就好像死了一样。 王二和我们商量:要不然,咱们先叫叫人?看看什么情况? 我心想,这样正好,今天的一切都透着一股子邪劲,没有弄清楚之前,还是不要进去了。 王二清了清嗓子,气运丹田,然后发出悠长的呼声:苍狗我是王二你们睡了吗 这声音在夜里远远的传开,听起来无比的渗人。 我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说道:二大伯,你还是别喊了,吓死人了。 王二的声音传出去老远,但是山村里面并没有人回答我们。 道士胆子大:咱们得进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回事。这样,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带着文闯先去看看情况。 这真是求之不得的一件事,我马上答应了。 然后,文闯和道士把自己的身体放下来,并肩向村子里面走去。 很快,那里传来了敲门声,喊话声 我看了看站在旁边的王二:二大伯,咱们是不是没救了? 王二看了我一眼:这孩子,别瞎说,怎么了就没救了。 我看着死气沉沉的山村:这一次咱们虽然始终没有见到老东西的面,但是我总觉得,真的要死定了。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王二叹了口气:大侄子,你还小呢。别动不动就死啊活的。你觉得现在凶险?当初被王大胆索命的时候你还觉得凶险呢。咱们不是照样挺过来了吗? 我点点头,没错,是这么个道理。 王二还在絮絮叨叨的教育我: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在这发愁没有用。得一步步的走。你们念书的常说那句话,什么走的多了就有了路 我心想,这都哪跟哪啊。王二这种不学无术的人,掉书袋都掉不对地方。 这时候,远远地我看见道士和文闯回来了。他们两个冲我们摆摆手,语气里带着点失望:没人,一个人也没有。 第二百四十八章 又不对劲 我惊诧莫名,问道:一个人也没有?人呢?人都到哪去了? 道士摊摊手:你问我?我去问谁? 文闯补充道:不仅没有人,连吃饭的家伙上也是土,估计很久没人住了。 青爷说:是不是苍狗带着他们离开了?我记得当初咱们走的时候,有几个小伙子挺想到外面闯荡闯荡的。 道士摇摇头:他们有祖训,不能离开山村。 青爷反驳道:可是尸王已经死了啊,他们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 王二摆摆手:不管了,咱们先进村再说。 道士连连点头:对对对,在外面站着也不是个办法。 等我走到村子里面的时候,心里越来越堵得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的脑子里使劲想,这种感觉是从哪来的呢?是这里的房子?好像不对。是这里的味道?也不像。是这里的人?这里也没有人啊。不对!正是因为没有人。 我的身体忽然开始打哆嗦,一步也不想向前迈了。 我声音有些颤抖,喊道:二大伯。 王二明显听出我的声音不对劲来了,紧张的问我:天下,怎么了? 我也紧张兮兮的说:二大伯,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挺像是姚家坟?咱们第一次去姚家坟的时候,也是一个人都见不着。 我这么一说,王二也不由得点了点头。 不过,他想了两秒钟又摇了摇头:不一样,姚家坟的人昼伏夜出,他们白天本来就不想出来。现在可是晚上,村子里的人如果变成了僵尸,应该四处活动才对。 王二提到了僵尸,我的心里不由得又是一抽:这会不会和我爸有关系?是不是我爸逃出来了,把他们全都咬死了? 王二回过头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大侄子,别想那么多了。既然走到这一步了,明知道是火坑,咱们也只能跳下去。现在要做的,就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小心点,别着了道。 我点点头,跟着众人随便进了一间屋子。 怎么就那么巧,我一眼就认出来,这屋子就是曾将关押我们的那间。 道士已经在屋子正中升起一堆火来,火光熊熊,照着我们的脸。 王二说:时间好像够久了,咱们是不是把身体换回来? 我脱口而出:那样老东西不就找到咱们了吗?然而,这句话说出来之后,我忽然意识到,曾经那两道灼人的目光,曾经把我们困起来的气墙。都消失不见了,好像它们从来没有在世上出现过一样。 我不解的问道:咱们到底是逃出来了,还是完全落入老东西手里了?我怎么现在倒感觉不到老东西的控制了? 王二咬咬牙:别管怎么回事了。先把身体换回来,不能让魂魄在这臭皮囊里面生根。 青爷指着王二笑道:二大伯,你不错了,你都五十多的人了,给你安一个三十多的身子,你睡觉还不得笑醒了? 王二不甘示弱:青丫头,有本事你也别换。你不是整天女扮男装混江湖吗?现在不开刀不手术,直接让你变成男人,你美得还能睡着吗?嘿嘿,就怕文闯这小子不乐意。 青爷听前半句话气得直瞪眼,等王二说道文闯,她又红着脸低下头去了 你见过粗壮的汉子作女儿态吗?场面相当的恶心,我忍不住摆摆手:换魂,赶快换回来。青爷,你是第一个,我赶快给你换回来。 我们的魂魄在重刑犯的身体里面只呆了一天。但是,已经有扎根的嫌疑了。幸好,我已经能够很熟练的把魂魄揪了出来。 等我终于回到自己身上之后,不由得活动了活动手脚。 青爷对王二说:要不然,把这些犯人也弄醒吧,这样一来,咱们的人就变成十个了。人多一点,至少能壮壮胆。 王二点点头,从怀里掏出锁魂环,和道士一起,用引魂符把那几个重刑犯也弄醒了。 重刑犯们刚刚醒来的时候一片茫然。然而,等他们弄清楚,自己已经从监狱里面逃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兴奋。估计,整天对着我们这些摆弄妖术的人,他们宁可回去蹲大狱吧。 王二担心这些人逃跑,等我们用身体的时候找不到他们。于是捡起地上的绳子,将他们个个五花大绑,捆在柱子上,就像是当初村民绑我们一样。 这村子里面虽然没有人,但是存粮至少有一些。 我们找到粮食,饱餐了一顿,然后互相枕着,打算在屋子里面睡觉。 迷迷糊糊中,我听见那个疯了的人都在嘀咕什么,不过,这一次极其的含糊不清,根本不可能分辨得出来了。 我就在这含糊不清的说话声中,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太困了,我必须要睡一觉。 耳边还有王二和道士的争论,好像王二要求道士守夜,道士又不肯。不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的脑子飞快的安静下来,陷入meng乡。 我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忽然听见有人在我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不对劲。 我一听见这三个字,心脏就不由得一抽。 我睁开眼,看见道士盘腿坐在地上,满脸的疑惑。 然后,我明明白白听见他又来了一句:不对劲。 我心里烦得要命,语气也有点冲:道士,你怎么回事?怎么又不对劲? 道士看了看我:天下,你醒了啊? 我没好气地说:我能不醒吗? 道士指了指屋子里的柱子:少了一个人。 这时候我发现,原本柱子上捆着的五个人,现在变成了四个。那个疯了的犯人不见了。 我挠挠头:我记得我二大伯捆得很结实啊。他怎么逃出去的? 道士摇摇头:所以我才说他不对劲。你看看,连绳子都没有割断,也没有解开。我真不知道他是怎么逃出去的,难道,这小子还会缩骨不成? 我摇摇头:如果他有这个本事,之前也就不会坐牢了。哎?不对啊,道士,你不是守夜吗?他怎么逃走的你不知道? 道士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本来是想守夜的,但是我太困了,就打了个盹,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没了。不过,我可以肯定这人逃走的时候一点动静有没有,不然我肯定能醒过来。 我着急的问:去找过了没? 道士摇摇头:我也是刚发现的。只是说了句:不对劲,你就醒了,一直问这问那的。 我懒得和道士争辩,连忙把其他的人叫起来:跑了一个犯人,咱们想想办法,赶快找。 王二等人虽然被叫醒了。但是他们个个哈欠连天。实际上,不光是他们,即使是我,也已经困得头疼了。 王二看看道士,又看了看我们三个孩子,伸出手指揉着太阳穴说道:三个孩子睡觉吧,我和道士出去找找。 道士说:必须得安排一个人守夜,不然的话,万一有什么危险 王二看了我们一眼,随手一指:大侄子,就你吧。在这看着点周围,千万别睡过去。 我心里大呼倒霉,刚才还不如装睡。 王二和道士走了。我躺在地上,瞪着不远处的火苗发呆。 我的眼皮一个劲的向下耷拉,虽然我有是揉脸又是抓头发,但是困意席卷上来,根本没有人能控制得住。 我挣扎了一番,终于放弃了,我对我自己说:一分钟,我就睡一分钟。 这样想着,我已经进入meng乡了。 好meng正酣,我忽然听见屋门轻轻的想了一下,好像是有人进来了。 我马上从meng里醒过来:这成是王二来了。 然后,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我揉揉眼睛,一边睁眼一边问:人找到了没有? 对方不答话,但是我能明显的感觉到,他正在向我的方向走过来。 我睁开眼睛,借着火光看了那个人一眼。 这一眼,马上把我吓得魂不附体,睡意全无。 因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他嘴角带着嘲笑,像是要看我的笑话一样,一步一步向我走过来。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逃跑。但是想要出门就必须经过他的身边。 我一步步饿向后退,身子靠在冰凉的墙上。 文闯和青爷睡得像是死狗一样,对于现在发生的事居然没有半分的知觉。 我扯着嗓子喊:文闯,救 不曾想,我刚刚喊出去三个字,另一个我自己忽然脸色一变,上来就要捂住我的嘴巴。 我挣扎着想要逃跑,忽然,伸手碰到了腰间的桃木剑。 管他是人是鬼,我提着剑扎了过去。 另一个我虽然很吓人,但是面对桃木剑,居然一点抵抗力都没有。一下被扎了个顿穿。 这个人被我扎透了之后。我觉得屋子里面瞬间暗下来了。不过,这种暗显得很真是。 那个人软软的挂在我的剑上。我觉得他轻飘飘的,好像没有什么重量。 然后,几秒钟之后我发现,挂在我的桃木剑上的。不是真人,而是一个纸人,上面写着我的生辰字。 第二百四十九章 金蝉脱壳 我心里一惊:这是怎么回事?有人要害我?是谁? 我把纸人从剑上取下来,发现这手法很熟悉,绝对是熟人干的。 难道,是王二?是道士? 没有道理啊,他们两个这么玩我,对他们能有什么好处?更何况,现在我们流落到这里,朝不保夕,随时有可能没命,他们还有心情跟我玩这个? 我翻来覆去看纸人身上的笔迹,但是这是徒劳的。我从来没有注意过任何人的笔迹,这时候,自然也认不出来。 我疑惑的坐下来,打算等王二和道士回来之后,问问清楚。 然而,我在夜里坐了很久,始终不见他们两个回来。 我心中疑惑:这俩人不会把我们扔在这里,然后自己逃跑了吧。 我站起来,探着脖子向外面张望,可是外面夜色朦胧,一个人影也没有。 我叹了口气,嘴里嘟囔道:这下麻烦大了。剩下我们三个孩子,还怎么跟老东西斗? 我转身回屋之后,一屁股坐在地上。然而,我感觉屋子里面有一丝异样。 我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不对劲。 说完这句话,我真想抽我自己一个大嘴巴。我怎么把道士的乌鸦嘴学来了。 虽然我心里思绪纷飞,但是这种不对劲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这屋子里面,肯定有问题。 我一骨碌身爬起来,然后提着桃木剑扫视屋子。 屋子正中央的火堆还没有熄灭。我借着火光一看,顿时发现一点问题。 跟着我们来到这里的大汉,又少了两个。 和之前一样,绳子没有被割断,也没有被解开。偏偏人没了。 我走过去,使劲把剩下的两个大汉拍醒,问他们:看见其他的人去哪了吗? 这两个大汉朦朦胧胧,像是从沉睡中被叫醒了一样。估计他们根本没有听明白我的问话,只是茫然的摇了摇头。 我跺跺脚:麻痹的,这怎么回事? 这一下,我再也不敢睡了。 我的脊背靠在墙角上,确保身后安全无虞,然后,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屋子的每一个角落,也盯着门口。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这里的夜格外的漫长。我现在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 过了一会,我感觉门口一暗,我心中喜道:来了。一边想着,我的手心里攥紧了桃木剑。 这时候,从外面闪进来两个人。 我借着火光一看。分明是道士和王二。 我心中大喜,连忙站起来,迎上去说:二大伯,你们两个怎么才回来啊? 然而,我只说了这一句话就闭嘴了。身子站在地上不再动弹,和他们两个保持了两三步的距离。 不对劲,事情有点不对劲。王二脸上,这是什么表情? 一直眼睛向左歪,一只眼睛向右歪,看起来像是在做鬼脸,但是鼻子和嘴巴偏偏又正经的要命。 我心中一凛,紧攥着剑柄问:二大伯,你面瘫了吗? 王二的脑袋慢慢的转向我,仍然带着那一副诡异的表情,上下打量我。 这时候,他身边的道士忽然说了句:不对劲。 我警惕的问:什么不对劲?道士,你又发现什么了? 道士指着我的鼻子说:天下,你不对劲。 我很无辜:我怎么不对劲了? 没想到,道士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重复了一遍:天下,你不对劲。 我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这两位,该不会是 想到这里,我伸手把桃木剑刺了出去,轻轻的碰在道士的身体上,道士噗地一声轻响,整个人急速的变化,终于,变成一个纸人,挂在我的桃木剑上,我心中惊惧不已,但是手上却没有停歇,反而向前刺,把王二也扎穿了。 我把剑尖上的两个纸人取下来。发现他们身后用同样的字体,写着道士和王二的生辰字。 看得出来,这个人很细心,知道把道士的一张脸用墨水涂得黑漆漆的。而他的画工着实不怎么样,把王二的脸画的极丑。 我伸手想把纸人扔在火力烧了。想了想,又放弃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我身上蔓延开来,我意识到:王二和道士可能出事了。有人在害他们。害完了他们,又用这种纸人害我。 我站起身来,在屋子里面踱来踱去,想要好好思考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就这样走了几步,我猛地抬头,忽然发现,最后两个大汉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不见了。 我拍拍脑袋:这都什么玩意?接二连三的玩失踪吗? 不能再等了,我一脚踹在文闯身上:别睡了,出事了。 然而,这一脚踹出去,我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这一觉,似乎不像是踹在人的身上。 我慢慢地蹲下来,看着酣睡的文闯。他一动不动,根本没有任何呼吸,像是死了一样。 那慢慢举起手里的桃木剑,心里默默的念着:不要,不要,千万不要 然而,那一声绝望的轻响还是传到了我耳朵里面。文闯,也变成了一个纸人。我一屁股坐倒在地,身子像是被掏空了一样。巨大的恐慌,巨大的慌乱,巨大的失望,像三只爪子一样,把我的心肝脾肺肾一件一件拽出来,只剩下一副破皮囊,轻飘飘的呆在地上。 我不报任何希望的,用剑尖戳了戳青爷。果然,青爷也是纸人。 我坐在屋子里面,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怎么?这里就我一个活人,其余的都是纸人? 金蝉脱壳,他们脱走了,把我自己留在这里当诱饵钓老东西? 他们什么时候脱壳的?在监狱?没错,在监狱的时候他们就开始做纸人了。是了是了,他们几个其实躺在床上,跟着我一路走过来的是纸人。 不对,不对,一路上我们有说有笑。纸人没有那么敏捷的思维。至少到了村子里面之后,大家还很正常。那么,他们什么时候在我眼皮子底下掉包的? 有那么一瞬间,我真想脱了衣服摸摸我的后背,看看上面是不是也写着我自己的生辰字,我自己是不是也是个纸人,而不自知。 我手里抓着桃木剑,想的满头大汗。 忽然,我想起一件事来。我既然能把纸人误以为是真人。说明这里一定有致幻蜡烛。蜡烛在哪? 我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蜡烛。 忽然,我的目光落在了那堆火上。难道,是这些木柴有问题? 想到这里,我连忙把火堆踩灭了。 周围陷入一片黑暗中,我的头脑却前所未有的清醒起来了。我必须去找他们。他们应该还在这里。 想到这,我提着桃木剑走了出去。 村子里的房子很矮小。我穿行的木屋之间。竖着耳朵听周围的动静,可是周围偏偏什么动静都没有。像是一片安静的坟。 想到坟,我忽然发现,村子里的木屋都是圆形尖顶。这个形状,分明是一个个的坟包。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呢?我现在简直是穿行的坟包中间啊。 想到这里,我头皮发麻,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把村子里面转了一个遍,始终没有发现任何人。王二和道士几个,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我正在着急的时候,忽然发现几点火光,莹莹的亮在不远处。 又是火光。我现在感觉简直是世界上最诡异的东西了。它把我们引到凤凰的村子里来,然后又消失的无影无踪。现在,它又想把我弄到哪去? 我抗拒这火光,但是不得不朝它走过去。 夜色下很难分辨路径,但是我朝着火光走了一段,还是渐渐想明白,这条路是通向哪里的。 当初,我们把我爸,凤凰,还又村长夫人。关在山上的山洞里面。而我现在,就在沿着这条路,慢慢的接近那个山洞。 我走了一会,发现越走遇冷。这种感觉,就好像忽然从夏天变成了冬天一样。 我裹紧了衣服,加快脚步,一点点的向那个山洞走过去,近了,越来越近了。我能看清楚那里生了一堆火。而且,火堆周围还坐着几个人。只是影影绰绰看不清楚到底是谁。 我张嘴想喊一声,话到嗓子眼里,又咽回去了。 因为我忽然想起来,坐在火堆旁边的,如果不是王二怎么办?如果是用纸人对付我们的人怎么办? 经历了这么多事,我不得不变得谨慎起来。 我把桃木剑竖在胸前,然后伏低了身子,慢慢的向前挪。 我距离那火堆越近,越觉得那里有问题。 因为我发现那边的几个人围着火堆,坐成了一圈。而他们谁也不动弹,像是聚在一块,练什么功夫一样。 我躲在一棵树后,使劲眨了眨眼睛,然后瞪着眼睛看过去。 那些人中,果然有几个熟悉的人影。没错,是王二,是道士,文闯,青爷,他们都在这里。 不过,除了他们几个人之外,还有两个人影。这两个人背对着我,我没有办法确定他们的身份。 王二几个人不可能不辞而别,来这里瞎转,最有可能的,就是被这两个神秘人抓过来的。我躲在林子里,脑袋正在飞速的盘算,应该怎么出手,才能把他们给救了。 第二百五十章 全军覆没 我心中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按道理说,以我的身手,能胜过我的没有几个,我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忌讳。 但是,明摆着文闯,王二,道士,这几个高手被这两个人一锅端了。可见他们的身手不知道高到了哪里。我一个人,能行吗? 忽然,我惊恐地想到,这两个人,该不会是老东西吧。 我正在树林里面犹犹豫豫,不知道是进是退的时候,忽然,有人在我耳边轻轻说了一句:想什么呢? 我被这声音吓得一哆嗦。 回头一看,只见月光皎洁,树影婆娑。身后根本没有任何人。 我心里打鼓:怎么回事?难道出现幻觉了? 我要了摇脑袋:不能再等了,万一王二有什么危险,我得把肠子悔青了。 于是,从地上爬起来,猫着腰往前走。没想到,我的脚步刚刚一动,忽然,感觉有人攥住了我的脚脖子,我马上扑倒在地上了。 这一下动静不小。然而,围着火堆的几个人并没有察觉。我暗道一声侥幸,低头看了看,原来是树根把我绊倒了。 我叹了口气,心想,只是救个人而已,我紧张个什么劲。 随后,我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继续向前走,没想到,这么一走,忽然脚下又是一踉跄。 幸好,我这次有了心理准备,身子晃了两晃,总算没有摔倒。而且,在身子晃动的同时,我明明白白看见一只小手缩回到地下的土里面去了。 这片林子不干净,我不能在这耽搁了,我得赶快救人。 我从怀里掏出来一叠镇鬼符,在脚下胡乱贴上了。然后,从林子里摸出来。 没想到,我刚刚从树林里钻出来。背对着我的那个人忽然动了动。 我生怕行藏败露,连忙低头,伏在地上。 等周围一切重新安静下来,我举着桃木剑,慢慢的挪了过去。 这时候,我已经能近距离观察王二几个人了。 他们都盘着腿坐在地上。像是入定的老僧一样紧闭着眼睛。我猜想,背对着我的这两个人,应该也正闭着眼。 无论他们在干什么,只要我不发出声音,这些人应该发现不了。 等我距离这些人四五步的时候,我发现那两个人的背影越来越熟悉了,这俩人我肯定认识,是谁呢? 我心里忽然有点没底了。这要是朋友怎么办?万一误伤了,可不大好吧。 我拍拍我的脑袋:今天这是怎么了?犹犹豫豫的,这是要坏事啊。 我本来想给我自己醒醒神,下定决定干这件事。没想到,右手往脑门上一拍,手里的桃木剑没拿稳,一下掉在地上了。 这一声动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我马上呆立在地,紧张的盯着眼前的几个人,连大气也不敢透一口。 不过,已经晚了。背对着我的人正在慢慢的转过头来。 我目瞪口呆得看着他。居然是李有恨!这小子冲我鬼魅的一笑。眼神中满是嘲弄,那意思好像是说:小子,终于逮到你了。 这时候,机不可失,先下手为强。我低呼一声,一拳向李有恨脸上打过去。 这一下我使足了十成力道。李有恨只要被我的拳头沾住,非要皮开肉绽不可。即使他能侥幸躲过去,我也有后招。 总之,今天他是在劫难逃了。 说时迟,那时快,我的拳头呜呜带风,一下砸在李有恨的脸上。这小子的脸居然,居然,居然被我打穿了。 没错,是打穿了。我的拳头打碎了他的鼻子,在他的脸上开了一个大洞,拳头从后脑勺伸了出来。 我一下惊呆了:我的拳头有这么厉害?不可能啊?我疑惑得摇了摇头,仔细一看,麻痹,这哪是李有恨,这明明是一个纸人啊。 我正在错愕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两道灼人的目光,正在死死的盯着我。 我凭着感觉扭头看过去,没想到,刚刚回头,就看见一个影子,猛然间从地上跳了起来,然后,我腰间一阵刺痛,中招了。 我惊愕不已的看着这个人。他才是真正的李有恨。刚才他和纸人并排坐在火堆旁边,故意背对着我。 当我出拳对付纸人的时候,他就趁机偷袭我。 好歹毒的计谋,好缜密的心思。 我的腰已经被扎穿了,全身上下轻飘飘的,不由得,慢慢坐倒在地。 可能是跟着王二练功夫时间久了,我没有躺倒在地上,反而盘腿坐下了。 这时候我明白了,为什么王二文闯几个全都盘着腿坐在这,成,他们也伤着了。 我慢慢闭上眼睛,这时候发现,还是闭着眼舒服。 我眼睛闭上的那一刻,觉得什么都放下了。 栽了,今天栽了。 我们五个人,提心吊胆防着老东西。从监狱开始,一路奔波,没想到,这时候让李有恨给连锅端了。 我长叹了口一气,闭着眼睛骂道:你们几个也太没义气了,怎么就不能提醒我一下呢?眼睁睁看着我被李有恨给扎了? 对面传来文闯的声音,听声音也是虚弱的要命:谁知道你来了啊,我们都闭着眼睛,你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 我听文闯这么说,肠子都悔青了,我心想:早知道是李有恨,我这么小心干嘛?以我现在的身手,就是三个李有恨也不是我的对手啊。 我盘着腿坐在地上一只喘气。我觉得身体上的力量正在不断流失。我知道,是因为失血。 但是我毕竟是练过功夫的,我憋着一口气,右手使劲捂在腰眼上,把伤口堵住了。 李有恨不知道在哪,任凭我做这一切,好像浑不在意的样子。估计他已经胜券在握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伤口已经慢慢的不流血了。我睁开眼睛,发现这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了。 我费力的扭头看了一圈,发现对面的人全都睁开了眼睛,只不过,大家都苦着一张脸,看样子,谁也站不起来。 我们中间的火堆已经熄灭了。我问文闯:李有恨呢?这小子哪去了? 文闯的表情有点不自然:喂食去了。 我有点奇怪:喂食?什么是喂食? 文闯的眼睛向旁边瞟了瞟。 这时候我发现,我们身边就是关着我爸的山洞。只不过,这时候山洞已经被打开了,里面的冷风正吹出来。 然后,我听见一声惨叫,从山洞里面传出来。这声音太惨了,听得我心惊肉跳。 我紧张的问:干嘛啊这是?他把我爸怎么了?我着急的想站起来,结果动了一下,不小心牵动腰上的伤口。疼得我一下全身脱力,重新坐了回来。 王二叹了口气:大侄子,你别着急,惨叫的不是小五。 实际上,我也听出来这声音不大对劲了。听王二这么一说,我心里也渐渐有了底。我问道:惨叫的是谁? 王二叹了口气:咱们带来的那几个重刑犯,刚才让李有恨给扔进去了。 我听得咧了咧嘴:这就是喂食?拿着重刑犯喂我爸?为什么啊? 王二几个叹了口气:谁知道为什么啊。 我们正在叹气的时候,忽然一声阴阳怪气的笑声传了过来: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这个不孝子? 随着这声音,我看见李有恨慢悠悠的从山洞里面走出来了。 我冲他瞪着眼睛,满含怒气的说:你说什么? 李有恨悠悠的说:王天下呀王天下,我发现你小子可真够狠心的,就这么活生生把你爸关在山洞里面了? 我死死的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李有恨冷笑了一声:你爸可是尸王,他身上的力量要是全都发挥出来,绝对是通天入地,无人能及。可是你呢?好好地居然把他关在这个山洞里面。你知道这山洞里面有多少孤魂野鬼吗?那阴气实在太重了,你爸又受了重伤,这一个多月,哎 我紧张的问:这一个多月怎么样?我爸怎么了? 李有恨嘴里啧啧有声:这一个多月啊,日日夜夜被这些阴气侵蚀,身上的煞气都快耗完了。等我终于进到这山洞里面的时候。他还哪有一点尸王的样子? 我嘴里轻轻的说:没人想让他变成尸王,我只想救他。让他变成正常人。 李有恨拍拍手:谁说没有人想让他变成尸王?我就想啊。我师父那一套操控僵尸的手段,我已经学的差不多了。就差几个厉害的僵尸了。为了培养你爸的煞气,我是费尽心机,把村子里的那些蠢货啊,差不多全都扔到山洞里面让他吃了。 李有恨这话听得我心惊肉跳:所有人?苍狗?长老?所有人都让我爸吃了吗? 李有恨挠挠头:也不止是你爸,还有凤凰,还有一个老太太。这三个僵尸让我养的一天比一天厉害。 说到这里,李有恨得意的笑了笑:真是天意啊,你爸是尸王的时候,煞气太重,没人能操纵他。不过,现在他全身的煞气散尽,被我重新养起来,嘿嘿,那尸王的气势不见了,也听话多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欺师灭祖 李有恨的话听得我牙根痒痒。怎么会有人,就这么坏呢?他吃饱了撑得?一定要这么祸害别人,对他有什么好处吗? 我心里这么想,嘴里也就这么骂了出来。 李有恨居然毫不在意,嘿嘿得笑了两声,凑到我耳边说:有什么好处,你过一会就知道了。 我盘腿坐在地上,闭上眼睛,心里默默的念叨:麻痹的,李有恨,你等着,你等着老子缓过来,看我打不死你。 然而,李有恨就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绕着我的身子转了两圈,冷笑道:王天下,你心里边是不是骂我呢? 都这个时候了,我知道今天成是活不了了。于是干脆硬气了一把:是啊,老子正骂你呢。怎么样?你就是该骂。 李有恨像是表演一样没在我们几个人中间转圈,嘴里啧啧有声:王天下呀,王天下,你要是骂我,那可真是骂错了。你真正应该恨得,是我师父,老魂啊。 我不知道李有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所以默不作声。只是暗暗用功,盼着早点缓过一口气来,只要打上李有恨一拳,我们就得救了。 李有恨见我不说话,也不以为意,自顾的说道:安排刘忙咬伤你爸的,是我师父,三番五次找你们麻烦的,也是我师父。你说,你应不应该恨他? 我缓缓点了点头。 李有恨接着说:王天下,咱们两个虽然有仇,但是毕竟是老乡,这个仇啊,我打算帮你报了。 我这时候不由得睁开眼睛,脱口问道:报仇?你帮我报什么仇? 李有恨嘿嘿笑了一声,阴阳怪气的喝道:师父,咱们出来,见见客吧? 然后,我听见那树林里面,有人慢慢答应了一声,然后走了出来。这人,正是老魂。 老魂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路走的颤颤巍巍,好像是重病缠身,立足不稳一样。 李有恨大大剌剌得走过去,一把拽住老魂的胳膊,使劲把他拖了过来。老魂嘴里嘀嘀咕咕,被李有恨拖得踉踉跄跄,但是很奇怪,他并没有反抗。 我看见这一幕,着实诧异,不知道这师徒俩在打什么鬼主意。 李有恨把老魂拖过来之后,神态傲然的说:师父,我让你在林子里面弄些小鬼打埋伏,你说说,这一晚上,你埋伏谁了? 老魂唯唯诺诺:他们身手太好了 李有恨冷笑一声:身手好?他们哪个有您身手好啊? 老魂摆摆手,老脸通红:不行了,我不行了。 李有恨像是故意糟蹋老魂给我们看一样,捏着下巴说:也对啊,您老人家当初和尸王一战,大伤元气,至今没有恢复过来吧?你伤的可真够重的。 老魂站在那里,并不说话。 这时候,李有恨低下头来,在我耳边大声的说:实际上,我师父的伤早该好了,不过,我使了个坏,让他病到现在了。不然的话,他那些功夫,怎么都到我身上了呢? 我不由自主的问道:这几个月,你就干这个了?琢磨着害我爸?琢磨着害你师父? 李有恨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不然你以为呢?我在这个小村子里藏了这么久,真可谓是收获颇丰啊,哈哈。 道士摇摇头:不对啊,我记得我们当初派来过一个有姓人,让他给村民通风报信,防着你点。 李有恨哈哈大笑:你说那个有姓人?道长,你们可真是所托非人了。那些有姓人被无姓人虐待了几百年,他们敢回来通风报信?他们肯回来通风报信?他们巴不得村民都死绝了呢。我是亲眼看见那个人在林子里面转了几圈,就回去找你们了。 道士点点头:果然应了那些老人的话,这些有姓人一肚子坏水,信不得。 我们正说着,忽然扑通一声闷响,我们身边有什么人倒下了。 我睁开眼睛,四处张望,看见李有恨的脚刚刚从老魂身上收回来,刚才,他一脚把老魂踹得倒在地上了。 老魂嘴里一言不发,但是我看见他双目圆睁,看起来,简直快要气疯了。 李有恨低下头来,也是咬牙切齿:师父啊,师父,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您老人家之前怎么折磨我的?还记得吗?非打即骂,动辄得咎。冒险的事我在最前面,逃跑的时候总是我断后,你这师父当得倒是万无一失啊。我有时候都怀疑,你这玩意是收徒呢?还是找了个替死鬼呢? 李有恨一阵痛骂,居然引起了道士的共鸣,道士说道:师父,你当初对我和师兄就不怎么样,这么多年过去了,真是一点也没有变啊。 老魂倒在地上,一言不发,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李有恨叹了口气,对我们说:今天,我李有恨大义灭亲,为民除害了。王天下,老道。你们知道,为什么我师父过了这么久,伤都没有养好吗? 我说:不是你使阴招,把你师父害了吗? 李有恨点点头,又追问道:不过,你知道是怎么害的吗?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 李有恨嘿嘿一声,在我耳边轻轻说:噬魂。 这两个字让我心里一颤:噬魂?李有恨也会噬魂?这怎么可能? 我抬起头来,发现不仅仅是我,所有人有一脸惊诧的看着他。 李有恨叹了口气,望着天上的太阳幽幽的说:你们在村子里面研究我师父的一半魂魄,这事我都看在眼里了。只不过,当时我势单力薄,不敢动手罢了。后来你们走了之后,我自己研究了一番,你猜我发现什么了?原来,吞掉一个人的魂魄,真的能功力大涨啊,哈哈,真是个好办法。 道士断然道:天下体质特殊,他可以噬魂,我相信,可是你?你怎么可能? 李有恨嘿嘿笑了一声:老道,你别忘了,我可是和小鬼订过血契的。我的魂魄,可以融合其他人的魂魄 道士冷冷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这么干,对你自己也没什么好处,你融合的魂魄越多,你也就越来越不是你自己了。你和天下不一样,天下吃了魂魄安然无恙,而你,你的记忆,性格,习惯,都是要受到影响的。 李有恨摊摊手:无所谓啊,我都这样了,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说完这句话,李有恨又扭头看了看老魂:师父,你也活了几百年了,动不动就换魂,辛苦不辛苦啊,也罢,徒弟孝顺,今天我给你个痛快的。 然后,我看见他用手里的铁剑,一下抹在老魂的脖子上。 老魂的身子剧烈的抽搐了一下,然后,脖子上血流如注。 老魂张了张嘴,嘴巴里面溜出来冒着泡得鲜血。但是他挣扎着说了句话:李有恨,老子活了几百年,也算是神功盖世,没想到,会栽在你手里,不过,你也得意不了几天了。呵呵,你们都得意不了几天了。师父他老人家要来了。你们谁也活不成,哈哈,我师父要来啦。 说了这几句话,老魂都瘫倒在地上不动了。 然后,我看见李有恨用极快的手法画了一张引魂符,贴在老魂身上。这张引魂符手法之纯熟,笔画之优美,比我要强的多了。 我看的暗暗心惊,心想:李有恨这小子,倒是一个很大的威胁啊。 李有恨把老魂的魂魄引到符纸上之后,就从手指上挤了一滴血。然后,将那张符烧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李有恨脸色大变。一时间通红,一时间铁青。一时间像是瘙痒难耐,一时间像是痛苦不堪。 他也同我们一样,盘腿坐在地上。闭着眼睛暗暗用功。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两手撑着地,吃力的捡起落在地上的桃木剑,然后慢慢的站起来,步履蹒跚,踉踉跄跄,向李有恨挪了过去。 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这时候不将他解决了。即使今天我们能安然无恙的躲过去,过一阵子,他得到老魂那半片魂魄的力量,再杀他也难了。 李有恨显然感觉到我走过来了,奈何,他身体内的魂魄正在翻江倒海。我知道,这时候他绝对不能分神,不然的话,将来掌控身体的,可能就不是他自己了,有可能是老魂,甚至有可能是鬼朋友。或者任何一个曾经和他订过血契的人。 我看准这个时机,咬着牙,使劲用桃木剑扎了下去。然而,我现在身子太虚弱了,这一下完全没有什么力道。不仅没有能凌厉的扎进李有恨身体里面,反而啪的一声,折断了。 这下我完全慌了,连忙随手把桃木剑扔了,弯腰去捡地上的铁剑。 谁知道,我两腿发软,根本就站不太稳,我这么一低头,马上跪倒在地。 等我的手刚刚摸到铁剑的时候,我忽然听见其余的人一声惊呼。 我还没反应过来,身上已经让人踹了一脚,这一脚力道极大,我被踹得几乎飞了起来,一下撞在一棵树上,然后,头昏脑涨的掉在地上。 第二百五十二章 养伤 我根本来不及爬起来,闭着眼睛,凭感觉向后一刺,噗嗤一声闷响,我心中一喜,刺中了。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高兴,手里的铁剑脱手了。 我这时候已经没有半分的力气,别说打人了,连爬起来都够呛。 于是,我直接破罐破摔,两手撑着地,艰难的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地上。 我抬头看了看,果然刺中了。 李有恨踉踉跄跄站在地上,勉强支撑着没有摔倒。那把短铁剑从他的小腹插进去,斜斜的捅进身体里面,不知道多少内脏被扎破了。 一旁的王二几个鼓励我:天下,快站起来,补刀。 我躺在地上喘气:谁爱补谁补,我反正是没力气了。 王二忍不住埋怨道:大侄子,你也太差劲了,这还没怎么着呢,就躺下了。 我勃然大怒,躺在地上喊道:你行你上啊。 王二嘿嘿笑了一声:我不行。 这时候,文闯艰难的站了起来,咬着牙说:让我试试。 这时候我才发现,文闯的肚子上也有一道大口子,他正捂着伤口,慢慢的向李有恨挪过去。 李有恨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显然,老魂的魂魄他还没有搞定。但是,他也知道现在情况不妙,所以咬着牙,一步步的向后退。 文闯自然不肯放过这个大好机会,一步步的向前追。 这两人一追一逃,动作极缓慢。即使来个刚刚会走路的小孩子,也能轻松甩开他们。 但是就是这么两个晃晃悠悠的人,牵动着我们的神经。 我在心里默默地念:文闯,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忽然,李有恨站在那里,不动了。我心中一喜:这小子没力气了。 显然,文闯也是这么想,提着气向前走了两步。这时候,他距离李有恨也只有两步的距离了。 忽然,我看见李有恨身手攥住铁剑,咬牙用力,把剑从身上抽出来了。顿时,李有恨身上血流如注,几乎是喷出来的。 我忽然意识到他要做什么。连忙高声叫道:文闯小心。 然而,已经晚了。李有恨在转身的同时,已经把短剑挥了过来。 文闯想要躲开这一击,只需要向后一跳。然而,这平时轻轻松松的动作,在这时候做起来,简直比登天还难。 急中生智,文闯上半截身子猛地后仰,堪堪避开利剑。然而,这一下也让他站立不稳,重重的倒在地上。 李有恨并没有乘胜追击,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握着铁剑,一瘸一拐,径自逃到山洞里面去了。 文闯艰难的从地上坐起来,看了看我们:怎么办?追不追? 道士摇了摇头:里面有僵尸,还是别进去了。而且,咱们也得赶快走,万一天黑,僵尸跑出来,咱们几个全都得当了人家的点心。 道士话说的没错,但是我们几个人,哪有力气动弹啊。 过了一会,青爷艰难的伸出手来,把外套脱了,撕成一条,艰难的缠在腰上。 我发现我们几个受伤的位置都一样,看来,李有恨的圈套,我们谁都没有逃过去。 青爷毕竟是打架打惯了的,虽然功夫不如我们好,但是如何把自身的伤害降到最低,她却最有经验。因为这靠的是千钧一发之际的反应,靠的是多少年的经验。 所以,青爷本事最差,却受伤最轻,这时候,她已经能勉强站起来了。 青爷站起来之后,开始给我们包扎。然后,一个个把我们扶了起来。 道士提着气,咬牙说道:走,快点走。 我着急的看着山洞:我爸,我爸怎么办? 王二摆摆手:大侄子,咱们先躲一阵子再说,至少把这刀伤养好了。你爸应该没事,李有恨也不是吃素的,应该罩得住,不然,他也不能往山洞里面跑。 这时候再也耽搁不得了,我们几个人,你搀着我,我扶着你,步履蹒跚的向山下走。 等我们终于走到村子里面的时候,道士咬着牙说:不行了,我走不了了,再走伤口崩开,还是个死。 道士这话一说出来,其余的人也纷纷表示,实在坚持不下去了。 道士说:我们在这躲一阵子,藏起来。等养好了伤再出来。把李有恨剁成饺子馅都行。 这时候,我一眼瞥见村长家,高兴的说道:躲在这里,躲在村长家的水井里面。 其余的人纷纷赞同,于是我们互相搀扶者走到村长家去了。 那口井曾经关着尸王,也曾经关着我爸,现在我们五个要把自己关到里面去了。 由于很长时间没有人来了,这口井已经干枯了,我们五个人盘腿坐了一圈,在井底养伤。 这井底很阴暗,从来没有被阳光照进来过,井壁上生长的那些灵草还在。这是一件大喜事,我们像是吃饭一样,饱餐了一顿。 吃饱了之后,我开始犯困了。这里很窄小,也很安全。头顶上很安静,不可能有人发现这里。 我低着头,不由自主的开始打盹。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meng,meng见我一直被人追杀,我想逃,但是偏偏跑不快,我急的满头大汗,然后猛地一挣扎,从meng中惊醒过来。 我醒过来之后,发现并不是所有人都睡着了,井底还有王二和道士的说话声。 我闭着眼睛,后背靠在井壁上,静静的听他们交谈。 王二说:道士,你说奇怪不奇怪?怎么忽然感觉不到那老东西了? 道士嗯了一声:我也觉得挺奇怪的,但是老东西不可能放弃我们。我总觉得,他还在暗地里观察我们,然后,趁我们不注意,给我们来上一下子。 王二叹了口气:最恐怖的是,不知道老东西的身手到了什么地步。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人家快把咱们几个玩死了,咱们却没有见过他的面目。哎,胜算不大啊。 道士沉默了一会说:王二,你觉得老魂的功夫,比我高多少? 王二说:你不及老魂的一半。 道士嗯了一声,并没有觉得难为情,反而很坦然的说:老魂教我们师兄弟,从来没有用心,只是把我们当做他的工具而已。我猜,那老东西和老魂也差不多。老魂学到的功夫,也不过是老东西的一小半而已。这还不算上几百年来,老东西自己也在不断地练功。 王二叹了口气:照这么说,我们几个加在一块,恐怕都不是老东西的对手? 道士很简短的嗯了一声,作为肯定。这一声虽然短,但是给我们带来了无限的绝望。 我的脑袋靠在井壁上,叹了口气,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就这样,时睡时醒。醒着的时候就和周围的人说上几句话,睡着了之后,就和自己的meng交谈。 这样不知道过了多少天,我忽然觉得我的腰很痒。总想用手挠挠,但是我忍住了,我知道,这是身上的伤口在结痂复原。 我试探着站起来,提了一口气,咳嗽了两声,发现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我身上的伤不算很重,但是也绝对不是轻伤,我相信,如果不是这些灵草,我不可能好的这么快。 我站起来之后,随口叫醒了其他人。 大家纷纷表示身上的伤没什么了,可以一战。 于是,我们争先恐后的从井里面爬上来。猛虎出笼,我们打算先杀个人。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这不是个好消息。我们知道,在我们养伤的时候,李有恨肯定没有闲着。 倘若他真的学会操控僵尸的话,今天我们冲过去,很可能就会被我爸,或者凤凰咬死。 道士咬牙切齿的朝那个方向望了望。那里漆黑一片,今天并没有点火。 忽然,青爷指着我们身后说:你们看,我们身后有火光。 这火光穿过村子外面的树林,冲破重重阻碍透了进来。我们两眼紧盯着这一点亮光,然后使劲的穿过林子,结伴向这火光走过去。 等我们走出林子的时候才发现,这火光实际上是灯光。 有一个小村子,我们甚至可以大致看出它的轮廓,静悄悄的,屹立在黑暗中。 这个小村子越看越熟悉,我肯定去过这里。 我身边的文闯却想起来了,在我身边幽幽的说:这里不是姚家坟吗? 文闯这么一说,我也肯定了,没错,那里就是姚家坟。村口的石碑在灯光的照耀下,都能隐隐约约的看出来。 只不过,姚家坟怎么会到这里来了?这两个村子应该相距很远才对啊。 王二挠挠头:咱们几个是不是集体做meng呢。姚家坟不应该在这啊。 道士想了想:咱们怎么办?是继续躲在井里,等天亮再说,还是回头找李有恨报仇?或者去这个村子里面看个究竟。 这时候返回头躲着有点怂,而大晚上的找李有恨,我们又有点心里没底。所以,只好点点头说:去前面的村子看看。 姚家坟我们去过几次,对于它的格局,还算熟悉。然而,今天我们距离这个村子越近,越觉得它不像是姚家坟。 应该说,有很多地方都和姚家坟一模一样,但是,其余的地方又大有不同。 第二百五十三章 合二为一 姚家坟已经在眼前,我向后望了望,大概一里之外,就是凤凰的村子。无论如何,两个村子不可能距离这么近。但是我们抓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村口的石碑还在,上面血红的三个大字:姚家坟。 然而,石碑之后,又出现了不应该在姚家坟出现的东西。 比如,村口出现了一道影背墙,上面写着:计划生育,人人有责。这个标语实在太奇怪了。谁都知道,姚家坟里面全是僵尸,这些僵尸有没有社会主义素养咱们暂且不提,就算姚家坟有党支部,他也不至于刷这样的标语啊,怎么?难道僵尸也有生育能力不成? 我把我的意思一说,文闯摇摇头:天下,这你可就错了。你忘了?姚家坟早就空了,现在住在姚家坟里面的,是我奶奶和有姓人。 我挠挠头:没错,姚家坟换主人了。不过,就算是这样,也不至于刷这样的标语啊,难道你奶奶和有姓人 我故意欲言又止,文闯如何听不出来,他瞪着我骂道:麻痹的,别拿我奶奶开玩笑啊。 最后青爷说:可能是那些有姓人娶了外地的女孩。然后,也有了村支书,打算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我点点头:这恐怕是最合理的解释了。不过,我们党的速度可真够快的。 最后,我们一致决定走进去看看。 等我们走进村子之后,又是呆了一呆。 因为这村子根本不是姚家坟,或者说,不全是姚家坟。 这个村子,大部分是姚家坟的模样,我们可以隐约分辨出来姚二姐家。然而,除此之外,好像又多出来了一些房子。而这些房子,怎么看怎么像是王庄才有的。 我们目瞪口呆的向里面走,一边走一边惊叹:这是猪先生家,这是村长家,这是村委会 我挠挠头:二大伯,这怎么回事啊。 忽然,道士又来了句:这里不对劲。 如果不是腰上旧伤还没有完全长好,我几乎要从地上跳起来了:道士,这是你的新口头禅是不是?这里边不对劲,是个人就能看出来啊。 道士摇摇头:你们发现没有,村子里面还是没有亮灯。 道士这话一出口,我的心中不由得一凛。没错,村子里面依然家家户户黑着灯。 我问众人:这灯什么时候灭的? 所有人都摇了摇头,没有人注意到。 道士说:上次咱们去凤凰的村子,远远望去有灯光,进了村却漆黑一片,现在,又是用样的情况。我看,这绝对不是巧合。 王二说的更直接:我感觉,这灯光好像是专门引咱们过来的。 不用人吩咐,我们纷纷把腰间的桃木剑抽了出来。举在胸前,四处警戒。 我警惕的问:文闯? 文闯答应了一声,回过头来:怎么了? 我小心的说:这次你们不会变成纸人了吧。 文闯嘿嘿笑了一声:你放心吧,只要不下雨,我们和真人一样。 虽然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但是我听了这句话,还是不免心惊肉跳。 我们走了一会,发现街上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莫名其妙的,我忽然想起来凤凰的村子,我们赶到的时候,那些无姓人,全都被李有恨用计杀死了。 现在呢?现在在这个王庄和姚家坟二合一的村子里面,照样是一个人也没有,他们会不会已经死了? 想到这里,我着急的往我家的方向走过去。 我越走心里越不踏实,我家漆黑一片,怎么看也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我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妈。 没有人答应我。 我心里慌了,一边往前走一边喊道:妈。这一声,眼泪已经下来了。 大门没有关,屋门没有锁。我横冲直撞的闯进去。屋子里面漆黑一片,我摸索着往卧室闯: 这里静悄悄的,只有我撞翻桌椅的声音。 王二和文闯几个已经跟了上来,他们正在尝试着开灯。但是试了试就放弃了,我们村又停电了。 我坐在我妈的床上,脑子一阵阵发懵。 文闯安慰我:天下,你别着急,你妈成是在猪太太家。 文闯一句话,又让我重新燃起希望来:没错,我妈应该在猪太太家。 想到这里,我跌跌撞撞又往外面跑。 等我们来到猪先生家的时候,我连开门都懒得开了,身子一下撞在大铁门上。咣当一声,门并没有开。我撞得身子发麻,腰上的伤口一阵阵发疼。 这时候我发现,猪先生的大门上锁了,而且是从外面锁上的,这意味着,里面没有人。 我悲伤地呜咽了一声,身子靠着铁门,慢慢的滑落下来,坐在地上。 王二拉了我一把:大侄子,别在这坐着,咱们进去,进去看看。 我们几个人纷纷翻墙进去,猪先生家的院子和我家一样,黑乎乎的,静悄悄的。 我们在屋子里面找了一圈,果然,什么发现也没有。 文闯找到一盒火柴,刺啦一声,划着了。 然后,他发出了一声惊呼。 我问他:怎么了? 文闯指着桌子上说:这里有饭。 我叹口气:你饿了啊?你先吃吧,我吃不下去。 文闯摇摇头,闻了闻那只碗里的饭:还没有彻底变馊,应该是这两天的饭。猪先生家的人,应该还没有走远。 我转身就要出门:走,咱们快去追。 王二叹了口气:大侄子,你往哪追?你知道他们去哪个方向了吗?两天的时间不算长,但是你知道他们是怎么走的?骑自行车还是坐汽车?中途有没有变方向? 我被王二说的有点着急:那你说怎么办? 王二看了看文闯:这里有没有小鬼?找出一个来问问。 文闯摇了摇头:没有。这一路上都没有再见过小鬼。 我们正站在猪先生家发愁。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呼喊声,这声音由远及近,把我们吓了一跳。 王二喜道:快跟我来。然后,他率先跑出去,翻到墙外面了。 我们跟在后面,像是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纷纷翻了过去。 说来也奇怪,等我们两脚一落地,刚才那阵喊声忽然消失不见了。周围重新变得静悄悄的。 我快被这中抓不着,看不见的气氛折磨疯了。我拿着桃木剑在空气中虚砍了一阵,喊道:有种的出来,爷爷不怕你。 文闯连忙捂住我的嘴:天下,你疯了。你这么一搞,对方肯定盯上咱们了。背地里使个什么阴招,咱们躲都躲不了。 我心里一惊,连忙说:急昏了头了,哎,咱们赶快藏起来吧。 然而,道士却不动弹,仰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问道士:怎么了? 道士指着一颗大树说:上面有人。 这棵树很茂盛,枝叶繁茂,我仰头看了看,什么也没有发现。不由得对道士有些怀疑。 道士冷笑一声,胳膊一伸,手里的木剑激射出去。 然后,我听见哎呦一声,一个人从树上掉下来了。 道士并没有着急看这个人是谁,只是挥了挥手:抓住。 我和文闯疾步跑过去,一左一右把那人抓住了。 那人还在嘟嘟囔囔: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好汉 我听这声音有点熟,但是还没来得及辨认,就听见道士说:带过来。 这时候,道士和王二已经重新跳进猪先生家了。 我和文闯夹着那小子跳上墙头,然后把他扔进去了。 青爷手里举着蜡烛,从屋子里面走出来。 道士却快步赶过去,一口吹灭了。这个动作实在太无力,青爷恼怒道:你干嘛? 道士摇摇头:别出声。咱们现在得藏着。 然后,他一把揪住被我们抓来的人:你是谁?藏在树上干嘛? 那人挂在道士胳膊上,哆哆嗦嗦说:好汉饶命,我是三闷,是本村的先进党员,村长钦点的接班人 我和文闯恍然大悟:原来你是三闷啊,我说声音怎么这么面熟? 我凑过去,问道:三闷,我妈呢? 三闷左顾右盼:你妈?你妈去哪了? 我一拳打过去:我问你呢。 三闷自从被我们治好病之后,头脑转的极快,这时候已经反应过来,我们几个人绝对不是什么善茬。只好老老实实答道:我也不确定她在哪,不过,应该是被抓走了。 我瞪着眼睛问:被谁抓走了?现在在哪? 三闷带着哭腔:我也不知道啊。前两天村子里来了一伙人,见人就抓,我躲在树上,躲了好几天了。那些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出来了,把我吓得啊 我听得迷迷糊糊:什么意思啊?什么人见人就抓?还有啊,咱们村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变成这个样子了? 三闷看样子都快要疯了:我哪知道啊。我倒是想知道。天下,咱们都是一个村的,沾亲带故的,你可别总难为我啊。 第二百五十四章 活的村子 我揪住三闷的衣领: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一五一十。 三闷连连点头,说道:那天我正在炒菜,韭菜炒鸡蛋,我把花生油倒在锅里面哎呦。 青爷直接给了三闷一个大耳光:说重点。你麻痹在这啰嗦什么呢? 三闷带着哭腔说:这就是重点啊,我刚把油倒在锅里,忽然有人揪住我的头发,把我往油锅里面按。幸好那锅油刚刚倒进去,还不是太热,不然的话,我这张脸就完了。 我问三闷:谁把你按进去的?你看见没? 三闷摇摇头:我哪敢看啊,我脑袋还在油锅里面的时候就听见外面一阵喊杀声。我心说这是要打砸抢烧啊。所以,等那个人一松手,我马上就软软的躺在地上装死。 我有点诧异:然后,你就这么逃出来了? 三闷说:哪啊,我当时听见这人说要在我身上插几刀,可把我吓坏了。幸好这时候炉子上的油锅着了。这人才转身出去了。然后我就躲在炉子后面,一直藏到天黑才敢出来。没想到,我刚一出门,就远远地看见这些人正在抓人。我手忙脚乱,正好看见旁边有一颗大树,就连忙爬上去了。几位,幸好你们来了,你们要是不来啊,我恐怕就得饿死在上面了。 我听得直皱眉头:说到底,你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人? 三闷摇摇头:生面孔,不像是本地人。而且,他们手里也没有拿着枪,不像是要造反的。而且他们像是练家子,跑起来跟一阵风似得对了,对了,我听见他们互相称呼,都不是人名,都是畜生名。 我挠挠头:这是什么意思? 三闷说:我好像听见有人叫马,有人叫驴,有人叫骡子,有人叫猫狗啊,乱七糟的。反正没有一个人名。 三闷的话让我心中一动:难道是无姓人?不对啊,无姓人不是让李有恨害死了吗? 道士拍拍我的肩膀:别着急,既然刚才那些人曾经出现过,这就说明他们还在附近,我们只要慢慢找,总能找到。如果真的是无姓人,那倒好办了。凭咱们几个,随便说上几句话,他们不能不给面子。 本来我们几个人小心翼翼,在村子里面尽量躲躲闪闪的走。这时候,我们站在街上,故意大摇大摆。唯恐别人不知道我们的行踪。 然而,那些人像是故意躲着我们一样,再也不肯出现了。 我顺手把三闷揪过来,高声喊道:你们漏了一个人,还不赶快抓回去? 街上仍然静悄悄的,不见有人的声音。 我们几个人像是巡街一样,在村子里面来回走了几遭,却没有任何收获。 道士把桃木剑在手里拍了拍,然后说:搜。挨家挨户的搜。 没想到,道士这话刚刚说出来,就有人笑道:几位大人,你们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我听这声音分外耳熟。正在疑惑。忽然一处房顶上火光一亮,紧接着跳下一个人来。 这人的脸在火光照映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脱口而出,叫道:郑四十? 郑四十一手举着火把,另一只手摆了摆:天下兄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现在我可不见郑四十了。 我疑惑道:那你叫什么? 郑四十朗声说道:我叫麒麟。 我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见周围的屋顶上纷纷响起声音我叫白马我叫灰驴我叫骡子我叫苍狗 眨眼之间,我们几个人居然被围起来了,周围全是举着火把的人。 我环顾了一圈,这些人全都是我们在山村里面带出来的有姓人。这些人本来有姓,张王李赵的很齐全,这时候,为什么忽然学起无姓人来了呢? 不过,这些都不是我关心的事。我问他:村子里面的人,是不是你们抓走的? 郑四十居然脸部红心不跳,脸上没有任何惭愧之色,理直气壮又无所谓的说道:是啊。 这种态度让我有冲上去,大耳光抽他的冲动。 但是我忍住了,这小子敢这么做,一定有什么靠山。 于是我问道:你干嘛这么干? 郑四十嘿嘿笑了笑:因为吧,我们这些人当了几辈子奴隶,实在想过一把无姓人的瘾。你看看,现在我们有了无姓人的名字。有了抓来的奴隶,而且,我们也有僵尸了,就关在王二爷家的地下室里。嘿嘿,这滋味可真不错,怪不得世上人人都削尖了脑袋,一边大骂上边的人,一边往上爬呢。 文闯在我身后恨得咬牙切齿,我听见他从牙缝中逼出几个字:我奶奶 然后,文闯像是一阵疾风一般,冲郑四十奔了过去。 郑四十本来一副满不在乎的神色,这时候看见文闯冲上来,连忙把火把扔过来,将文闯挡了一挡。 我原本以为他会掉头逃跑,没想到,他居然跟在火把后面,一拳打出来。 文闯被火把晃得睁不开眼睛,只好像旁边一躲,等他站定身子的时候,郑四十的拳头已经到了。 幸好文闯身手比之前好了不少,堪堪避开这一拳,然后手忙脚乱的还手。不过,郑四十已经占了先机,文闯处处受制,只能勉强招架,想要把郑四十打倒,那可真是不能了。 我在一旁看的纳闷:怎么忽然之间,郑四十的功夫厉害了这么多? 眼看文闯落了下风,我也不客气,窜过去就想帮忙。然而,周围的那一群有姓人一拥而上,拳打脚踢。 只是片刻,我们就被一网打尽了。 这些有姓人个个身手不凡,我们真是轻敌了。 王二忽然恍然大悟道:郑四十,圣人的那些书,是让你偷了吧。 郑四十得意的说:怎么能算是偷呢?上边也没写着你的名字啊。 王二叹了口气:看来,那些老人没有说错,你们还真是天生的坏。不过,你们不知恩图报也就算了,怎么还能恩将仇报呢?你们抓谁不好,干嘛祸害我们王庄人呢? 这时候,郑四十居然信誓旦旦的说:这是天意,本来我们在姚家坟住着,也没有想着要干什么。哪知道,前两天一觉醒来,发现王庄就在眼前,抬脚就能走到。这可真是奇怪。我们不知道怎么回事,自然不肯轻易过去。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第二天,我们发现王庄大半个村子已经和姚家坟合在一处了。这两个村子像是活的一样,慢慢的漂在一块了。既然老天爷这么赏脸,我们能不给面子吗?所以干错把人给抓了。 郑四十的话让我们陷入了思考之中。他没有必要骗我们,看来,这两个村子真的是自己漂在一块的。然后,慢慢合并成一处。 这不是地震,地震没有这么平和。而且,房屋都没有损坏。 难道,村子也有意识,也有思想吗?这不可能啊。 这些有姓人押着我们走了一段,走到了王二家附近。 然后,随便踹开一家人的院子,把我们锁在屋子里面了。 这屋子没有点灯。黑乎乎的,我们就在这黑暗中站着。 我问王二:二大伯,咱们想办法逃出去吧。 王二叹了口气:往哪逃? 我挠挠头:随便往哪逃,被这些人关着,说不定他们会干出什么事来。顺便,把我妈也救了。 王二嗯了一声,说道:咱们不能在这呆着了。先出去再说。 然后我们开始在这屋子里面找出路。 忽然,黑暗中传来道士的声音:有点不对劲。 我对这声音已经麻木了,再坏又能坏到哪去呢。于是我懒洋洋的问:又怎么了? 道士问:咱们进来的时候,是被关在一间瓦房里面了,没错吧。 我点点头:没错啊。 道士幽幽的说:怎么我的手摸起来,感觉咱们好像是在一间木屋里面呢? 道士话音未落,青爷叫道:是不是木屋,踹一脚就知道了。 然后,只听见咔嚓一声。屋墙破了一个大洞。 这还真是一间木屋。 我们心里满是疑惑,开始对在那面墙拳打脚踢,然后,我们从里面钻了出来。 等我们走到外面的时候,不由得又是一愣。 我看着眼前的房子,不由得叹道:这不是做meng吧。 我们,似乎又回到凤凰的村子了。周围有很多木屋。 不对,这不完全是凤凰的村子,我们仍然能够看见一些瓦房,这是王庄的痕迹,还有残破的坯房,这是姚家坟的痕迹。 王二看着周围,慢慢的说:好像,三个村子合在一块了。 我心里忽然很惊慌,觉得我们脚下的土地是有知觉的。它是活的,而且我们不知道它要干什么。 我们小心翼翼的走出去。发现那些有姓人正在举着火把,站在街上,也是一脸错愕的看着。 郑四十看见我们逃出来了,并没有大呼小叫,要把我们抓回去。反而冲我们点点头:你们来了?这意思好像我们一直行动自由,应该出现在这里似得。 第二百五十五章 没有鬼的鬼打墙 王二说:郑四十,你不能再关着我们了。 郑四十回头看了看我们几个,答非所问的说道:我现在叫麒麟。 我心里嘀咕道:不就是一个杀猪的吗?还麒麟了。等哪天你落了单,看我们不痛揍你一顿。 我们两拨人沉默了一会,互相看对方都有点不顺眼。 过了一会,郑四十说:王二,咱们最好还是合作。眼前这个情况,有点奇怪。 王二笑道:不叫我王二大人了? 郑四十皮笑肉不笑:此一时,彼一时。 青爷叹了口气:你们俩别在这酸了,成吗?咱们到底怎么办? 王二说:想合作,先把人放了。 郑四十摇摇头:那可不行,咱们当主子当了还没有两天呢,把奴才都放了,让我们使唤谁? 王二有点恼火:这么说,你是不答应了? 郑四十轻蔑的看了看王二:你可要弄清楚了,现在谁占上风?我和你们合作,是看得起你们。要是你们不知好歹,我也就不客气了。 青爷破口大骂:麻痹的,你小子也太狂了。 小人得志,一般气量都比较狭小。 郑四十骂了一声,不顾及自己麒麟的身份,挥拳向青爷打了过来。 我和文闯同时出拳,一左一右夹击过去。 我们两个联手,郑四十绝对不是对手,连忙向后退了一步,然后一招手,那些有姓人又围了上来。 这时候,道士伸手喊道:都别动,我有话说。 我们全都站在那里,等着道士说话。 道士看了看郑四十,说道:别的人可以以后再说,先把文闯的奶奶,和天下的妈放了。 郑四十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放人。 然后,我看见两个小伙子向后飞奔而去。 只是片刻的工夫,远远地,他们搀着两个人回来了。 我和文闯同时迎上去,借着火光一看,正是我妈和姚媒婆。 一个多月不见,我妈憔悴了不少,一张脸清瘦清瘦的,手上也没有多少肉,皮包着骨头。 我握了握我妈的手,眼泪不由得流了下来。 我妈伸出手,摸着我的脑袋帮我擦眼泪。她的手又瘦又硬,硌的我的脸疼。 然后,我听见她嘴里嘀咕了一句话:孩子,你这是在外面吃了多少苦,看看把你瘦的。 我把我妈的手拿下来,看见她已经泪流满面了。 我妈问我:把人家木夯救回来了吗? 我摇了摇头。 我妈叹了口气:你爸呢?还是老样子? 我心里难过的要命:妈,你别着急,我再想办法,很快就能把人给救回来。 我妈摇了摇头:天下,我不是这意思。你听我的,别再出去东奔西跑了。你爸的病,治不好就算了,我认了。万一你再有个好歹,咱们家就真的完了。 我没想到我妈会这么想,不由得有些惊愕:妈,你怎么?不行,我得把我爸治好,我 我嘴里说着这话,心里却越来越没底,我还能把我爸治好吗?师妹已经完蛋了,老东西又与我们为敌。 我妈叹了口气:天下咱们家已经这样了。我只求你平平安安的。只是对不起人家木夯。哎?猪先生和猪太太呢? 我从郑四十喊:劳驾把猪先生和猪太太也放了。 郑四十瞟了我一眼,充耳不闻,继续和王二、道士说话。 我很无奈,只好对我妈说:妈,这些人不讲道理,咱们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我很快就能把人给救出来,现在我这身手特别厉害。 我妈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姚媒婆就在旁边,我很有礼貌的叫了一声姚奶奶。 比起我妈的憔悴,姚媒婆简直可以说得上是神采奕奕了。这老婆子原本满脸消瘦,一双小脚走路一颤一颤。现在看起来,居然骨骼硬朗,说话的底气也足了。 文闯还在一个劲的嘘寒问暖:圣人的药都按时吃了吗? 姚媒婆点点头:吃了,当然吃了,不然的话,怎么能活到现在呢。 我问姚媒婆:咱们分别之后,您老人家就去了姚家坟,那些有姓人没把你怎么样吧。 姚媒婆摇摇头:你们走了之后,这些人可不太客气。再也没有姚奶奶前姚奶奶后的照顾我了。不过,倒也没有给我脸子看。反正我呆在姚家坟,也不用他们照顾,所以,倒没觉得什么。只是一个月前,那个郑四十来了。把那下有姓人叫道一块,天天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 我叹了口气:他们是偷了圣人的书,打算练功呢。 文闯点点头:我也这么认为。而且,他们练功绝对不是从这一个月开始的,没人能学的这么快,我猜在山村里面,他们应该就已经开始偷学了。 这时候,道士冲我们走过来了。然后郑重的说:我们得走了。这里不对劲,再呆下去,可能会出事。 我问道士:以后还会来吗? 道士摇摇头:说不好。 我妈听了这话转身说:我去回家,把东西收拾收拾。 道士连忙拦住她:来不及了,直接走。 我妈诧异:现在?这么着急? 道士点点头:就是现在。咱们几个人先走,至于王庄剩下的人,让有姓人跟在后面带走。 我叹了口气:你们跟郑四十商量了这么久,就商量来了一个趟雷的活? 道士神秘的说:天下,这你就不懂了,我有预感,这一次,谁走得早了谁就得救了。越在后面的,危险越大。更何况,万一真的有出路,咱们就把有姓人甩来,自己走。 我们计划的很好,但是郑四十走过来,对我们说:你们五个在前面走,天下妈和姚媒婆跟着我们。 我不由得失望道:为什么啊? 郑四十嘿嘿笑了一声:万一你们几个把我们甩开,自己溜走了怎么办?留个人质,心里要踏实一点。不过你们放心,他们二位,我肯定照顾的妥妥帖帖的。 我气呼呼的还想要争辩,王二却走过来摆摆手:大侄子,算啦,咱们走吧。 我妈也拍拍我的脑袋:你万事小心,我没关系。 最后,仍然像来的时候一样,我们几个人,一手提着兵器,一手拿着手电筒,结伴出村了。 青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找了一把刀,扛在肩膀上,显得很是凶悍。与她相比,我们手里的桃木剑,怎么看怎么秀气了一点。 等出了村之后,我忽然觉得有点问题,于是对道士说:咱们要走,直接走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探路呢? 王二从怀里掏出来一根红绳,伸手捆在一旁的树上。嘴里说道:因为,那些有姓人曾经尝试着要走,但是他们始终走不出去。兜了好几次圈子,最后还是回到姚家坟了。这些人虽然得了圣人的书,但是只是一味的练拳脚功夫,对鬼神之事一窍不通。他们觉得是遇见鬼打墙了,所以,请咱们这几个懂道术的在前面探路。 我问道:那么,他们到底是不是遇见鬼打墙了? 王二轻蔑的笑了笑:狗屁的鬼打墙,这里根本就没有鬼。 我追问:那到底是为什么? 王二无奈的说:我怎么知道?一边说着,他又在树上结了一根红绳。一边结一边说:这些红绳就当是路标吧,免得咱们迷了路。 我向后望了望,发现红绳隐隐约约排成一排,像是一条红色的蛇,弯弯曲曲通向村子里面。 等我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忽然发现前方出现了一片灯光。 这一次,不光是我,其余的人也愣住了。 又是灯光。 我问其他人:咱们去吗? 剩下的四个人斩钉截铁,又异口同声:不去,我们走别的方向。 然后,我们偏离了道路,在田里乱走。 走了一阵,我向灯光的方向看了看,发现那里变得漆黑一片。正在这时,青爷一声惊呼:又来了。 我把头扭回来,发现灯光重新出现,这一次,还是在我们的正前方。 那一晚上,我们换了很多方向。然而,始终躲不开那片灯光。 最后,我们咬了咬牙,决定向那片灯光走过去。 我们几个人脚步很快,几十分钟工夫,就接近了那片灯光。隐隐约约的,那里像是一个村子。 忽然,我发现路旁出现了一溜红绳。像一条弯弯曲曲的蛇一样,一直通到村子里面去了。 我向身后望了望,同样有一条红色的蛇,通向王庄。 我问王二:有人和你一样,也在捆红绳? 王二一脸的沉重: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我们又向前走了一会,赫然发现在村口等着的有姓人和我妈。 郑四十沮丧的说:怎么样?还是回来了吧。 青爷用砍刀指着对面的灯光说:如果这里是王庄,那么对面是哪?我得过去看看。 没有别的办法,我们重新上路。 一路上红绳不断,我们跟着绳子走了半小时,然后,又见到了郑四十。 现在只有两个解释。要么,有两个村子,每个村子里面都有相同的人。要么,我们真的遇见鬼打墙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半夜的故事 郑四十脸上的表情很奇怪,说不好是幸灾乐祸还是难过,他对我们说:几位都是懂道术的,这个,到底是不是鬼打墙?如果是的话,你们倒是想个办法啊。 道士和王二全都垂头丧气,摆摆手说:可能晚上看不清楚,咱们白天再走一趟。等到白天,太阳一照,什么小鬼妖怪都得躲起来。 郑四十还在一个劲的追问,但是我们只是叹气。实际上,不是我们不想说,而是我们也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既然现在我们和郑四十是盟友,就没有必要再被当成犯人对待。我们各回各家,像往常一样睡觉了。 那天晚上,我妈的屋子里面一直亮着灯,估计她睡不着。我很想去安慰她几句,但是我实在困得要命。我已经连续折腾很多天了,身子一沾床,就感觉全身轻飘飘的。 这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meng,一会那些红绳变成小蛇,把我们个个缠起来,一会,四处都是村子,我们怎么走都像是在原地踏步。 我正在meng中纠缠的时候,忽然听到我妈叫我:天下,天下,你来一下。 我从meng中醒过来,发现天还没有亮。于是问了一句:怎么了? 我妈的声音很急切:天下,你快来一下。 我心中一紧:我妈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于是我连忙披衣下床,光着脚跑了过去。 刚刚走到我妈屋子里,我忽然发觉有些不对劲:我妈不是开着灯吗?怎么现在把灯关了? 我顺手想把灯打开,但是没有任何反应,看来,又停电了。 这时候,忽然一道火光闪现,我妈把蜡烛点亮了。 她手里举着蜡烛,一张脸距离我只不过十几厘米。烛光照在脸上,恍恍惚惚,明暗不定。 我有些紧张,向后退了一步,问道:妈,你找我什么事? 我妈脸上忽然闪现出诡秘的笑容:天下,我给你讲个故事。 我听这话我头都大了,连忙摆手:妈,大半夜的,你讲什么故事啊,我不听,咱们快睡觉吧。 我妈嘿嘿笑了一声:你要是不听,保证你后悔。 我磨磨蹭蹭想走,但是我妈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脸上的笑容瞬间变成了怒容,问道:你听不听? 我只好点点头:我听,我听。心里却在盘算着:这是鬼上身了还是失心疯了?可惜我怀里没有揣着镇鬼符,不然的话,一会给她贴上一张。 我妈手里的烛光颤颤巍巍,我们两个就站在漆黑的屋子里面,对着这烛光开始讲故事。 我妈的声音悠长悠长的,怎么听都像是在吓唬小孩:从前,有一只猴子,不知道在哪学了些法术,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可是啊,他一个跟斗十万千里,到最后,还是没办法翻出佛祖的手心。 短短的几句话,我妈居然重复了七遍,而且,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得意。那种得意,在这时候看来,绝对算得上是恐怖。 我挣了两挣,想从她手里逃开,但是没有成功。倒不是因为我力气不够,而是因为,她毕竟是我妈,我不想伤到她。 我见我妈仍然在一遍一遍的重复,不由自主的打断她:妈,你别讲了,这个故事我知道,西游记里面的。 我妈忽然又摇摇头:这不是故事,这是真的。 我有点不耐烦了:咱别闹了,快睡觉吧。 我妈神秘的说:你不信?你往后面看。 我一听这话,将信将疑的回头,不料,这一回头,看见一个巨大的人影站在身后的墙上。 我心里咯噔一下,马上出了一身汗。 但是我很快反应过来了,这是我的影子,我自己的,没必要害怕。 然而,就在我要回头的那一瞬间,我感觉出不对劲来了。这是我的影子吗?这个影子,怎么好像有一脑袋长头发? 我惊慌的回过头来,嘴里说道:妈,这影子 我话还没说完,忽然发现坐在我旁边的不是我妈,而是一个陌生人。 我这一惊非同小可,忍不住一拳打出去。 正在这时候,屋子里的电灯忽然亮了。 被这光线一照,我发现我妈脸上的表情忽然恢复正常。变成平时的模样。 我妈看了看我,很平和的说:很晚了,去睡觉吧。 我答应了一声,慢慢的往自己的屋子里走过去。一边走,我心里一边想:刚才是做meng吗?不可能,为什么刚才我妈看起来像是一个陌生人?难道就因为表情太奇怪了? 我回去之后躺在床上,就再也睡不着了,隔一两分钟,就忍不住向我妈的屋子里面望上一眼。这一夜,我妈屋子里的灯再也没有关过。 我眼睁睁的在床上躺到天亮,然后,我妈把我叫起来吃饭。 早饭吃到一半的时候,王二几个人来了,老实不客气的坐在饭桌旁,开始吃饭。 我问王二:咱们还去探路吗? 王二摇摇头:不探了,去也白去。 我诧异:这话怎么说的?对了,昨天,到底是不是鬼打墙啊?文闯,你看见鬼没有? 文闯挠挠头:这里真的没有鬼啊,可是看昨天这个情况,又特别像是鬼打墙。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这时候,道士说:文闯,或许有一个鬼,你没有看出来。 文闯问道:哪个鬼?还有我看不出来的? 道士缓缓的说:这个鬼,有可能是老东西。 文闯诧异的看着道士:为什么是老东西?他已经死了吗?就算是死了,为什么我就看不出来? 道士想了想说:老东西有没有死我不知道。但是,你记不记得,尸王曾经跟我们讲过,老东西是怎么失踪的? 道士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当初在村长家的井里面,尸王曾经对我们说,老东西,也就是他们的师父。在一个密封的山洞里面闭关修炼,等时间到了,他们三人打开山洞再看的时候,老东西居然凭空消失了。山洞仍然完好的密封着,偏偏就不见了老东西的身影。 道士接着说:咱们猜不透老东西在山洞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就有单凭这个凭空消失四个字。就可以看出来,老东西大概变成了和鬼魂类似的东西。就算他不是鬼,但是以他的本事,弄出个鬼打墙来,应该不是难事。 直到现在,我们还没有见过老东西,现在道士这一席话,听得我心里直冒冷气。 文闯仍然有些不服:别管他是人是鬼,我怎么可能看不到? 道士缓缓地说:有句话叫,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文闯不学无术,会背书但是不一定理解什么意思,摆摆手说道:师父,你就别装深沉了,到底怎么回事? 道士说:很有可能,咱们已经在老东西的掌控之中了。就像被人吃到肚子里面,你还能看见这个人吗? 道士的推测绝对算是一个坏消息,但是我们大部分人还是保持了平静。因为这个结论,已经在我们潜意识里隐隐约约的形成了。 我忽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来。我扭头看了看正在厨房里面忙着的我妈,低声说道:昨天半夜,我妈有点不对劲,把我叫起来,给我讲了个故事,说孙猴子能耐再大,也逃不出佛祖的手心。 短短的几句话,众人的脸都白了,纷纷叹道:看来是真的了。我们早就在老东西的掌握中了。亏我们还东奔西跑,估计全让他看笑话了。 过了一会,王二像是不死心,他说道:咱们也别灰心,到目前为止这些事都是咱们自己的推测,可别自己吓自己,凡事弄清楚比较好。 道士苦笑了一声,回手指了指外面:你们看。这还算是推测吗? 我沿着道士指出的方向看了看,在我家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座破破烂烂的道观,这道观很宏伟,规模庞大,但是很破,一副年久失修的样子。 这下,我们谁也吃不下饭去了。 我们几个人奔到外面,看见那道观面熟的很,分明是老东西曾经呆过的那一座。 我心里有些发虚,靠在我们家院墙上,声音透着疲惫:他到底想干什么啊?有本事给老子来个痛快的,这样装神弄鬼,算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远远地走过来一群人,正是郑四十一伙。看样子,他们也很紧张。 郑四十对我们说:几位,这情况可是有点不大妙啊。我觉得咱们还是早点离开比较好。 王二苦笑一声:咱们还走得了吗? 郑四十咬咬牙:走不了也得走,昨晚上我的兄弟疯了四五个。 我吃了一惊:疯了四五个? 郑四十点点头:那些人吧,大半夜不睡觉,嘴里一个劲的喊:我要当神仙了,你们全都变成鬼。喊了一阵子,声音越来越小,就死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鬼火 我听了郑四十的话,马上意识到:是老东西,没错,老东西来了。 郑四十奇怪的问:什么老东西,老东西是谁? 王二把我们知道的,关于老东西的事说了一遍。这下,郑四十也着急了:你们五个扫把星,都是你们把老东西引过来的。 道士不满的说:你这话怎么说的?枪打出头鸟,你们几个冒充无姓人,没准老东西早就看你们不顺眼,想收拾你们了。 王二叹了口气,把他们两个拉开:人呢?带我们去见见。 郑四十挠挠头:已经死了,怎么,你们要验尸吗? 王二指了指文闯:我们看看尸体的魂魄。 郑四十同意了,带着我们走到一座院子里,那里横七竖放着几张草席,席子上躺着尸体。个个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王二拍拍文闯的肩膀:怎么样?砍刀他们的魂魄了吗? 文闯摇摇头:他们还没死,魂魄还在身子里面。 王二和道士一听这话,连忙走过去,又是拍打又是念咒,但是这些人毫无反应。而且,他们的身体摸起来凉冰冰,硬邦邦的,绝对是已经死了的样子。 这下,我不由得有些怀疑了,我问文闯:你不会是看错了吧。 文闯很肯定地说:绝对没错。 最后,道士和王二无奈,只好在这几个人身上贴了镇魂符。勉强将他们的魂魄封在体内,免得丢失。 那几天,郑四十指挥者那些有姓人四处突围,但是始终没有成功。我们像是掉进一个荒诞的世界里面一样。四面方都是路,但是每一条路的终点都是王庄。 即使在王庄,我们也快要呆不下去了,有心的人发现,那道观正在慢慢的扩大,往往一觉醒来,就发现周围的房子被道观吞没了。 隐隐约约的,我觉得这道观是活的,它的目的就是把我们的村子吞掉。 这期间,王庄人不断地逃出来,在村子里躲躲闪闪,伺机逃跑。后来,他们也发现没有希望逃出去,最后,干脆在街上大摇大摆的走起来了。 有姓人遇见往日的囚犯,也没有心情再抓,都这个时候了,还分什么奴才与主子呢。 村子里不断有人疯掉,嘴里念叨着老东西要当神仙。不断有人扑通倒地,死过去。然后,王二就会神色默然的给他们贴上一张镇尸符。 一时间人心惶惶,人人自危。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是谁,会不会是自己。开始的时候,每家每户都大门紧闭,不敢出来露面。 到后来的时候,大家似乎认命了,开始疯狂的串门,聊天,吃东西。似乎要在死之前,把想干而没干的事全都尝试一遍。 这时候,懦弱的人变得凶狠起来,正直的人变得猥琐起来,口角转眼就演化为仇杀,约定俗成的道德荡然无存。 这期间,有姓人和我们几个不得不开始维持秩序,不然的话,没等老东西动手,我们已经自己把自己弄死了。 有天晚上,郑四十满脸疲惫的说:二哥,我实在顶不住了。 王二讽刺道:麒麟老弟,现在肯叫二哥了? 郑四十摆摆手:都这时候了,咱们别玩了成吗?赶快想想办法吧,我总觉得,咱们没有几天活头了。 王二一脸高深的样子:要让我们想办法也可以,事成之后,圣人的书得还给我们。 郑四十连连点头:一定一定,当然当然。二哥,你有办法? 王二摇摇头:暂时还没有。 郑四十大失所望的叹了口气。 道士分析道:咱们虽然不知道老东西要干什么。但是他现在还不肯出来,无非是觉得咱们实力还算强大。所以,想慢慢消耗,等我们不足以与他抗衡的时候,他肯定就要动手了。 我们全都点点头。 道士接着分析道:老东西削弱我们的手段,莫过于让我们的人疯掉,然后假死。我们得想办法,避免这种现象。 道士的理论当真是无懈可击,但是我们不知道老东西是怎么做到的,让村子里的人变疯,所以,也就无从说起怎么预防。 最后,我们达成一致,先一人一张镇鬼符,揣在怀里试试。 郑四十走了之后,我们围坐在桌子旁边继续商议,时间久了,我发现姚媒婆有点不对劲。 以往的时候我们说话,姚媒婆总是一个人走在椅子上,嘴角含笑,既不参与,也不回避,就在那里静静的听。 但是今天不同,姚媒婆一会挠挠头发,一会看看某人。张张嘴又闭上,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似得。 我连忙拦住正在满嘴脏话的青爷,对姚媒婆说:姚奶奶,你是不是有事要说? 姚媒婆点点头:前两天我出门的时候,看见那道观里面有鬼火,一闪一闪的,等我仔细看的时候,又不见了。我觉得这个事没准和那个老东西有关系。不过,也可能是我老眼昏花,看错了。 我们互相看了一眼:难道,老东西真的在道观里面? 事不宜迟,我们略微收拾了一下,打算去看看。 姚媒婆所谓目击者,本来应该给我们带路,但是她年纪太大了,带着她很不方便,于是我们把她留在家里,请她照顾好我妈。 我们几个人一手拿着桃木剑,一手举着手电筒。急匆匆的向道观里面赶过去。 这时候,我们村子中央已经出现了一个大坑,这大坑里面此起彼伏,怪石嶙峋,到处是一人多高的沟坎。而那道观,就在大坑的最下面。 王二一边走一边说:我听狱长说啊,这大坑难走成这样,全怪大公子。当初这小子想要建景点,要在这里修路,然后拿着炸药炸,结果,事情没办成,死了不少人。这小子也被刘爷打发会家喝西北风去了。 我们在坑里面走了很久,终于,来到坑底,站在道观面前。 我向上面望了望,发现村子里面星星点点的灯光,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 王二用手电筒照了照道观里面。只见那里残垣断壁,比我们当初来的时候更要凄惨。 青爷有点发憷:咱们进去? 王二反问:不进去还能怎么办?然后,他抬脚走进去了。 众人鱼贯而入,我跟在最后面。 当我正要踏进去的时候,忽然,我听到一声脆响:当! 我马上站定了身子,侧着耳朵听。远远地,又传来两声:当!当! 这声音很细微,如果不是站在坑底,肯定听不到。 我抬头,看见王二已经带着人走到道观里面去了。 我连忙叫住他们:二大伯,别往里面走了,在外面。 王二的声音在里面听起来有些发闷:大侄子,你还不赶快进来? 我在外面说:外面有动静,你们快出来吧。 王二说道:别废话,你快进来。 我无奈,只得举着手电走进去。 我走到王二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二大伯,我 一句话没说完,我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凉冰冰的,搭在我的脖子上。然后,使劲向我衣服里面钻进去。 我吓了一跳,来不及多想,连忙向后仰倒,打算用后背把这玩意砸烂。但是不成想,这东西速度飞快,马上又跑到我的胸前去了。 这时候,我对自己下了狠手,握着桃木剑扎了下去。 一声闷响,我猜我已经扎中了。拿东西在我肚子上面很是抽搐了一会,然后不动弹了。 我慢慢的把手伸到衣服里面去,摸了摸。 这一下把我恶心的要命,凭感觉,我判断出来肚子上的是一条蛇。 我伸手把那条蛇拽出来,嘴里埋怨道:二大伯,这里可是不大安全。 没想到,我话音未落,只觉得脑后一阵阴风。 我心想:还来? 连忙挥剑向后挡过去。这一挡,我发现我的剑砍中的不是蛇,是比蛇大上不知道多少倍的东西。 我连忙回头,发现文闯站在我身后,我的桃木剑砍在他的胳膊上。上面血流如注。 我着急的喊道:你疯了? 文闯两只眼睛奇怪的看着我。 我忽然心中一动,连忙向后退去。 王二,文闯,青爷,道士。他们四个从四面方向我包围过来,人人脸上带着奇怪的表情。 我的后背已经靠在冰凉的墙上,这时候无路可退。 柿子挑软的捏,我趁青爷不注意,一脚将她踹倒,然后手里的桃木剑横七竖的在她的后背上砍了一阵。 青爷的衣服被我砍得丝丝缕缕,从里面掉出来一条蛇,在地上挣扎了一会,不动了。 这时候,文闯,道士,王二,也已经赶过来了。 我手里拿着桃木剑将他们挡住,同时用脚把地上的青爷踹醒了。 青爷醒了之后惊奇的看着这一幕,丝毫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我把情况简要的说了一遍。青爷马上捡起地上的砍刀,开始帮我的忙。 王二几个被蛇控制之后,变得像是行尸走肉一样,根本没有多大的杀伤力,如果不是担心伤到他们,我早就搞定了。 现在有了青爷这个砍人专家。大砍刀上下翻飞,很快,把他们后背上的蛇砍死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岔路 王二几个人得救之后,纷纷委顿在地,像是昏死过去了一样。 有了青爷的经验,我倒不是很担心,用脚踹了踹他们几个,他们也就醒了。 我问他们:咱们怎么也算是老江湖了,怎么就着了这些小蛇的道了呢? 王二摆摆手:防不胜防,谁知道这里边有蛇呢。 我们拿着手电在这里扫视一番,周围只是残垣断壁,再也没有什么了。 王二捏着下巴说:姚媒婆说的鬼火,在哪呢? 我忽然想起来外面的声音,连忙说道:让刚才的小蛇一顿闹,我给忘了。我听见外面有声音。 王二问道:在哪? 我们快步从屋子里面走出来。我指着道观对面的石壁:在那里。 夜里静悄悄的,我们竖着耳朵去听,可是周围偏偏再也没有什么了。 王二有些诧异:大侄子,你是不是听错了?哪有声音啊。 我挠挠头,自己也有些怀疑:我明明听见了的,难道,是我听错了吗? 道士摆摆手:过去看看,反正这屋子里面也找不出什么来。 我们举着手电走过去,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石壁,而是一块块碎裂了的大石头,层层叠得,互相挤压。看起来,倒像是一面墙似得。 道士举着手电望了望,嘴里喃喃自语说道:这石块里面,可是有不少大裂缝啊。 王二也仰着头往上面看:你怀疑,这声音是从裂缝里面传出来的? 道士点了点头,说道:你说,老东西会不会在这里面关着。 王二说道:九不离十。然后他搓了搓手:咱们找到老东西,然后把他灭了,是不是就万事大吉了? 道士愁眉苦脸的说:这道理简单,但是,这么多裂缝,谁知道老东西躲在哪?再说了,就算咱们能找到他,咱们打得过他吗? 正说着,我们头顶又传来声音:当,当,当。 这时候距离已经很近了,这声音像是有人在砸石块。 王二喜道:老东西成是被关在里面了,这时候砸石头想要逃出来。咱们与其坐以待毙,等着这小子逃出来把咱们灭了,倒不是主动出击,趁他虚弱的时候,要了他的命。 道士叹了口气:看起来,这时候只能这样了。 然后,我们把桃木剑插在腰间,手脚并用的向上爬。 每到一条裂缝,我们都不得不用手电向里面照照。幸好,那声音时不时的响起来,让我们能循着声音找过去。 过了一会,文闯喊道:在这了。 我们几个爬过去,发现那是一条很宽的缝隙,文闯用手电指着里面说:就在里面,我刚才听见里面有声音。 王二点了点头,低声说道:走。 王二刚要钻进去,但是道士抓住了他的手臂,低声说:咱们最好把手电关了。 王二点点头:有道理。 我们几个人全都把手电关了。王二吩咐我们说:拉着手,一个跟着一个,谁也别说话,谁也不许走散了。 我们低声答应了。王二和道士经验老道,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文闯,然后是青爷,最后是我。 我们一行人慢慢的走进去。尽量的把脚步放轻。然而,这里太安静了,想要做到一点声音都没有几乎是不可能的。我的耳朵里面仍然能听见沙沙的声音,像是几百只虫子在安静的夜里吃树叶一样。 我默默地数着步子,一步,两步,三步。 我发现,每当我们走十来步的时候,那当当的声音就会响起一次。这缝隙弯弯曲曲的,起初的时候很宽阔,走到后面,有的地方很窄,需要侧着身子,甚至趴着才能钻过去。 我有些紧张,忽然很想上个厕所。但是这地方很有可能关着老东西,在这里上厕所,真是不要命了。所以,我拼命憋住。 正在纠结的时候,前面的青爷忽然咣当一声,摔了一跤。 我连忙摸索着,把她扶了起来。 王二不允许我们开灯,也不允许我们说话。我握了握青爷的手,像她示意。 青爷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爬起来,默默地向前走,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事。 我继续跟着她走,走了一段,我忽然发觉有点不对劲,因为那当当当的声音,再也没有响起过。 我很想问问前面的人,是不是带错路了。但是这种地方,我又不敢出声。 正在纠结的时候,我忽然发觉,现在好像比刚才安静了不少。刚才走路的沙沙声不见了,周围变得更加的安静了。好像,只剩下了我一个人似得。 但是我明明握着青爷的手呢。怎么大家的脚步声都不见了呢? 我越想越觉得不踏实,轻轻的喊了一声:青爷? 青爷根本不理我,只是自顾拉着我向前走。 我心想:青爷这是怎么了?不方便说话?至少也得问问我怎么回事啊。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又喊了一声:青爷? 这一次,青爷听见了,猛地站定了身子。 我跟在她后面,问道:青爷,前面怎么回事? 我感觉青爷慢慢的转过身来,但是她仍然没有说话。 我有点按耐不住了,忍不住摸了摸腰间的手电筒。然后,忽然摁亮了。 我身前什么也没有,除了黑乎乎的石隙。 这下我慌了:人呢?刚才拉着我走过来的人呢?怎么忽然不见了? 随后,我举着手电向后看了看,身后依然什么都没有。 我有点慌张,心想:难道王二几个人把我扔下了?自己走了? 想到这里,我开始向前狂奔。没想都爱,只是跑了十来步,我发现前面已经没有路了,一块大石头挡的严严实实这里是一条死胡同。 我伸手推了推那块石头,纹丝不动。 难道王二他们没有来这里?我转身,想要逃走了。 没想到,我刚刚转身,忽然发现一张脸,就贴在我后脑勺上。 我顿时出了一声冷汗,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我吓得向后一躲,身子贴在石头上,手电筒猛地向这人脸上照过去。 这时候,我发现这小子正是独眼龙。他被我的手电晃得睁不开眼,但是两只手臂仍然张牙舞爪的想来抓我。 我看见他张着嘴巴,伸出舌头,那舌头细长开叉,分明是毒蛇的芯子。 我心想,独眼龙啊独眼龙,你想玩是吧,现在你自己都变成蛇了,这下可好了。 不等独眼龙缓过劲来,我眼疾手快,一剑扎在独眼龙胸口上。 独眼龙嘴里嘀咕了一句,然后慢慢的倒下去了。 这小子身上本来就有旧伤,能支持到现在已经算是奇迹了。所以,我一剑将他刺死,多少也有点巧合的成分。 解决了独眼龙之后,我刚刚要走,忽然觉得他的后背有些不对劲,那里像是有一个瘤子一样。 我用桃木剑挑开他的衣服,正要看个仔细。 忽然,从他背上窜出来一个东西,像一支箭一样,猛地向我喉咙扎过来。 情急之下,我连忙把手电筒挥了过去。 这手电筒是用铁做的,拿在手里像是狼牙棒。 拿东西一下撞在手电筒上,啪的一声,震得我虎口发麻。 我不敢怠慢,连忙举着手电向地上照,这时候才发现,一条花蛇正在地上乱窜。 我挥动手里的桃木剑,把它给砍了。 然后,我在独眼龙身上翻找了一会,再也没有什么了。 我已经意识到,此地不可久留,于是,我脚步匆匆的向外面走。 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手电不手电了。我直接开着灯,一路奔逃。 这样走了一会,我不得不站住脚步了。因为,在我面前,有两条岔路。 刚才走过来的时候黑灯瞎火,跌跌撞撞,我根本不记得应该往哪里走。 我正在发愁的时候,忽然,听见当当当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我犹豫了一会,循着声走了过去。 我走了一段,发现手里的手电光线越来越暗,可能刚才被那条蛇给撞坏了。 到最后的时候,这手电只剩下一圈黄色的光晕,而这光晕,也渐渐的黯淡下去了。 然而,就在我陷入完全的黑暗之前。我隐隐约约看见前面有一队人。而这些人,分明是青爷,文闯几个的模样。 我刚要看个仔细。手电终于完全灭掉了。 我加快脚步,想要跟上他们。 然而,我走了两步发现有些不对劲。刚才我好像看到,青爷拉着一个人。 我挠挠头,仔细想了想:不可能啊。青爷之后就是我,而我被独眼龙骗到别的地方去了。那么青爷手里拉着的是谁? 忽然,我敏锐的意识到:这里面有猫腻,青爷几个有危险。 想到这里,我大喊一声:文闯,青爷,快开手电。身后有问题。 前面一声惊呼,紧接着,四五道手电光亮了起来。 随后,我看清楚了青爷身后的人。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一只手把青爷紧紧地攥着。 青爷猛然间看到这个人,也是吓了一跳,连忙一脚踹了过去。 第二百五十九章 塌方 这个大汉明摆着面生的很,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这小子悄没声的跟上来,冒充在我们的队伍里面。 我本来以为这大汉是什么高人,所以在后面拉开了架子想要打一架。 没想到,青爷一脚踹过去,这大汉直挺挺的飞出去,倒在地上,不再动弹了。 我不禁哑然:就这身手,还想在这里装神弄鬼? 青爷举着手电走过来,一直冲那个人吐口水:麻痹,恶心死我了,我说王天下怎么变猥琐了,一直摸我的手。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连忙向青爷喝道:小心。 我话音未落,一条蛇从大汉身子里面钻出来了,像是一支箭一样,向青爷激射而去。 我当机立断,手里的桃木剑猛挥出去,那条蛇在半空中被我一砍两段,掉在了地上。 青爷惊魂甫定,看着那条蛇,抬头问我:这是怎么回事? 我正要说话,忽然青爷的砍刀挥起来了。我吓了一跳,猛地向后跳了一步,问道:你干什么? 这时候我才发现,青爷并不是想砍我,而是砍地上的蛇。 刀尖把蛇头几乎劈成了两半,钉在地上。 青爷把刀拔起来,拨了拨那条蛇说:蛇头还活着,刚才想咬我。 王二在前面把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对我们说:收拾好了吗? 我点点头:好了。 王二嗯了一声,摆摆手:继续走。 文闯晃了晃手里的手电筒:要不要关掉? 王二苦笑一声:别关了,再有个什么东西捣乱,咱们得死在半路。再说了,反正刚才这么大动静,老东西应该早就发现咱们了。 经王二这么一说,我忽然感觉到,我们这一趟,从偷袭变成送死了。 这一次,人人都把手电筒打开了,我们一行人开始小声嘀咕着向前走。 忽然,那当当当的声音又重新响起来。 这次距离我们很近,我们用手电筒照过去。发现前面不远的敌方,蹲着一个人。 这个人手里拿着一块石头,正在一下一下的砸石壁。 这个人对手电筒的亮光好像没有什么反应,仍然在自顾的砸着。 我仔细看了看她,忽然脱口而出,叫道:木夯?怎么是你?你在这干嘛? 木夯根本不搭理我,仍然在一下下的砸着。 王二在面前说道:天下,这不一定是木夯,没准是师妹。 我说:先别管她是谁了,先把她弄出来吧。 王二和道士点了点头。他们两个站在最前面自然而然的走过去,想要把木夯拖走。 然而,木夯忽然回过头来,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们一眼。随机,王二和道士都呆住了。 这石隙很窄,我被青爷和文闯挡着,根本过不去,眼看王二和道士呆立在那里,只能干着急。 忽然,王二和道士动了,他们两个面无表情的回过头来。看着我们几个。 我忽然有些紧张,轻声喊道:文闯,你小心。 不幸又被我言重了。王二和道士忽然伸出手来,使劲向文闯抓过去。 文闯吓得哇哇大叫,使劲的向后跑。但是他后面的路被青爷堵住了,一时间又逃不掉。 青爷想让路,但是路被我堵着。而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正在伸着脖子向里面张望。 直到青爷推了我一把,喊道:快到头,跑。 我这才反应过来,跌跌撞撞向后逃去。 我一边气喘吁吁的跑,一边说:文闯,你伸手也不错,倒是把道士干掉啊。 文闯在后面气急败坏的喊:不行,不敢下手。 我一边跑一边怂恿他:这有什么不敢下手的?道士不就是你师父吗?你管他那么多,一剑扎过去 文闯说:我倒不是害怕他是我师父,我是怕了那股狠劲,看他们的眼神,简直是要把我吃了啊。 我心里奇怪的要命,按道理说文闯的胆子绝对不小,怎么今天就给吓成这样呢? 我正在那想着,忽然前面出现一个人,我一下跟他撞了个满怀。 我吓了一跳,大叫一声,抽出桃木剑。 这时候,我已经看清楚来来人正是郑四十,刚想把剑收回去,没想到在我身后的青爷收脚不及,一下撞在我身上,把我推得向前一趔趄,这里一共就这点地方。我手里的剑不由自主向前扎过去。 郑四十嘴里哇哇大叫,但是根本没有地方躲。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得硬生生转动手腕,把剑尖向一旁的石头上顶过去。随后,一声脆响,桃木剑断成了两截。 我和郑四十还没来得及长舒一口气,后面的文闯大叫:你们干嘛呢?赶快让路啊,后面的追上来了。 我连忙催促郑四十:你快让开。后面有追兵。 郑四十也急了,回头喊道:马上出去,向后撤。 这时候我才发现,后面不知道有多少人。看来,郑四十几乎把能动弹的有姓人全都带来了。 我破口大骂:带着这么多人在这种地方走,亏你想的出来,赶集吗? 有姓人后队作前队,开始向外跑去。然而,这么一耽搁,王二和道士已经追上来了。 身后一阵叮叮当当的乱响,文闯和王二道士已经交上手了。 以文闯的身手,原本不用担心,但是我知道文闯现在害怕了,所以生怕他一时胆怯,着了道。 于是向青爷说:你想办法帮帮他。 实际上,青爷这时候已经举着砍刀,是不是劈上一下,只不过,这时候文闯几乎把她挡的严严实实,所以,青爷的帮忙似乎没有什么效果。 正在这时候,我忽然觉得脚下开始震动。周围的碎石块因为来回晃动摩擦而发出巨大的噪音。 整个石隙里面,顿时烟尘弥漫。 我被呛得一个劲的咳嗽。 这时候,什么也顾不得了,我招呼文闯的青爷:快走,这里成要塌了。文闯,想办法带上我二大伯。 青爷着急的在我身后叫道:木夯怎么办? 我一听这话,马上站在那里,急的抓耳挠腮:是啊,木夯还在里面,木夯怎么办? 我正在着急的饿时候,忽然有一双大手伸过来,拖着我就向外面跑,一直跑到外面去了。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拉着我的人是郑四十。 在我刚刚从石隙里面钻出来的那一刹那,整个石堆轰然倒塌,原来的缝隙荡然无存。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心想:完了,全完了。 郑四十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还在邀功:天下兄弟,要是今天没有我,你就死了。 我苦笑一声:我现在宁愿死了。 这时候,我听见远远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声音凄厉的要命:天下,天下。 我蹭一下从地上站起来,回应道:我在这。 这时候我已经分辨出来了,叫我的认识我妈,她站在坑边上,举着手电正要向下面走过来。 我妈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晚上看不大清楚,但是根据身形判断,怎么看怎么像是猪先生和猪太太。 我心想,猪先生一家自从木夯出事之后就闭门不出,谁也不理。今天怎么来了?难道他们听说木夯的消息了? 我站起来,冲我妈喊:我没事,你们回去吧。 我妈根本不听,仍然在踉踉跄跄的走下来。 我回头对郑四十说:能不能把你的人借我用用?我得把这里挖开,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郑四十点点头:凡事能动弹的,随便用。 这些石块很大,很重,还好,我们都是练过功夫的,所以,两三个人一块,慢慢的抬走。 我一边搬石头,一边声嘶力竭的喊王二几个人的名字。但是,始终没有回应。 每一次掀动是快递饿时候我都很担心,担心石块下面是一滩血迹,以及一堆烂肉。 郑四十一直在默默地嘀咕:好好地,怎么就塌了呢? 我没好气的说:还不是怨你?带这么多人上来,把这里活活踩塌了。 郑四十连连摆手:这事可不能赖我啊。我倒觉得,好像有人故意把这里掀翻了似得。 我们两个正说着,我妈和猪先生一家已经走过来了。 我对我妈说:王二给埋在里面了,我们把他挖出来。 我妈点了点头,俯下身子帮着我们搬石头。 猪先生和猪太太一句话没有说,也低着头干活。只不过,他们两个一向没有干过重活,搬着石头摇摇晃晃,不仅效率低下,而且影响别人。 郑四十在一旁看不过去了,说道:你们两个在一边歇会行不? 猪先生摇摇头:我们家木夯在里面,我得把她救出来。 郑四十不耐烦的挥挥手:你们俩在这也是帮倒忙,再说了,你们还年轻,这个节哀顺变,有那个工夫,倒不如抓紧时间再生一个。 猪先生大怒,挥舞着王拳打了上来。 郑四十自然不怕猪先生,但是他没有料到我会从背后踹他一脚,顿时身子一歪,从石堆上滚下去了。 第二百六十章 石头 我虽然帮了猪先生的忙,把郑四十踹得从石堆上滚了下去,但是猪先生好像并不领我的情,只是看了我一眼,然后和猪太太默默地抬石头。 这一眼让我心里惶恐不安,我知道,猪先生在心底里面,是怨恨我的。 一时间,各种羞愧,惭愧全都涌上心头,我想走过去对他说两句话,可是我发现,我连这个勇气都没有。 郑四十艰难的从下面爬上来,对我破口大骂,大概意思说,如果现在不是用人之际,早把我弄死了。 我心乱如麻,根本不理会他的骂骂咧咧。 这时候,有人小声的说:那几个人去哪了?咱们已经挖的够深了,怎么见不到人影呢? 听了这句话,我忽然发现,我面前饿石堆已经变成了一个石坑,我们确实已经挖的够深了。可是偏偏没有王二几个人的踪迹。 我心乱如麻,死死的盯着那里。忽然,一阵狂风从坑底吹了起来,刮得人站不住脚,这狂风越来越大,渐渐蔓延到整个道观,然后是村子。 这阵风来的古怪,像是从地底下吹出来的。 我双手抱着脑袋,使劲趴在地上。唯恐被狂风吹走,或者被飞起来的石头树枝砸伤。 我在地上趴了一会,忽然又想起我妈来。于是连忙挣扎着爬起来,死死的抓住她。 这阵风足足吹了五分钟,然后才慢慢停歇下来,终于风平浪静。 我们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没有人受伤,甚至擦破皮都没有。 这让我觉得很奇怪,难道,这阵风不打算伤我们,只是吓唬吓唬我们吗? 这时候有人喊道:快来看,有个大洞。 我小心的走过去,发现坑底果然有个黑漆漆的大洞。 我站在洞口边上,慢慢的向下张望。 郑四十在我身边紧张的说:天下兄弟,你是咱们这些人里边唯一懂道术的了,你看,这个洞是怎么回事? 我摇摇头,吩咐道:给我个手电。 有人从后面递过来一只手电,我举着手点头,在洞边探头探脑的向里面张望。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等着听我的结论。而我自己却心虚的要命,我知道,我只是个二把刀,无论是道术上的知识,还是经验,都和王二相差甚远。 现在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个洞很深,手电照过去,黑漆漆的根本不见底。 我正在犹豫的时候,忽然有一只手从里面伸出来,一下抓住了我的脚脖子。 我猝不及防,马上被拽倒了。整个身子向下面滑去。 我倒下去的同时,两手胡乱挥舞,又抓住了郑四十。 郑四十身材比较胖大,脚步踉跄了一下,终于站稳,然后,大喊一声,慢慢的把我提了上来。 我惊慌的看着我的脚腕。那只手还在。 等我整个人被拽回到地面上的时候,我看见那只手的主人也露出头来了。 这人灰头土脸,正在剧烈的咳嗽,不是王二是谁。 我大叫一声:快救人,快救人,是我二大伯。 众人纷纷围上去,把王二从坑底拉上来了。 王二从下面爬上来之后,一下躺倒在地上,也不嫌石头硌,只是闭着眼睛喘气。 我紧张的问:二大伯,其他的人呢?怎么就你自己? 王二答非所问:赶快把这个洞填了。 我有些吃惊:为什么啊,文闯他们是不是还在里面? 王二躺在地上,一个劲的喘气:来不及了,大侄子,你没有感觉到吗?老东西要从里面逃出来了。 猪先生和猪太太忽然嚎叫一声,跳到洞边,叫道:谁也不准填这个洞,我们家木夯还在里面呢。你们要填,先把我们两口子杀了。 我们正在外面闹腾,忽然,洞里面传来一个人的喊声:麻痹的,倒是搭把手啊。 我回头一看,居然是青爷,正在费力的从里面探出头来。 我大喜,连忙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了上来。 青爷之后就是道士。这两个人都受了伤,面色苍白,不过,看起来没有什么大碍。 我问青爷:文闯呢? 青爷对我连推带拽:快躲躲,快躲躲,别离这里太近了。 我不明所以的向后退了两步。然后,我看见木夯,慢慢的从坑里面爬了出来。 猪先生和猪太太简直要喜疯了,大声喊着:木夯然后快步跑了过去。 但是道士一手一个把他们两个拽住了。 猪先生大怒:你干嘛? 道士摇摇头:别靠近她。 猪太太大声说:我自己的孩子,用得着你管? 道士伸出胳膊,上面明显少了一块肉,而且还在向外面流着血。 道士一脸漠然的说:不想变成我这样,你们就过去。 猪先生和猪太太虽然有些怀疑,但是仍然想走过去和木夯说上两句话,然而,道士死死的抓着他们,根本不可能松手。 木夯从坑底爬出来之后,并没有向别的地方走,而是站在坑边。过了几秒钟,文闯也爬出来了。 文闯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更像是苦笑。他向我们打了个招呼,说道:都在啊。 这时候我注意到,文闯的手里捧着一个东西。像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美玉。 我问道:文闯,你这是找到什么好东西了?然后,我迈开步子像走过去看个清楚。 但是青爷把我拽住了,指了指身上的伤口:木夯不让任何人靠近文闯。 道士在一旁说:那不是木夯,根本就是师妹。 文闯苦笑着对我们说:你们别光看热闹啊,倒是给我想想办法。 我问他:你怎么了? 文闯无奈的举了举手里的石头。这时候我才发现,石头上连着一串圆环,这圆环像是一条铁链一样,一直串在文闯的脚脖子上,那里,正好套着一只脱不下来的锁魂环。 我惊愕的说:这是怎么回事?谁给你套上去的? 文闯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啊。摔了一跤就这样了。而且,这块石头像是跟我血肉相连一样,稍微磕一下碰一下,就像是磕在我身上一样,那个疼啊,简直 文闯的话还没有说完。道士忽然大叫了一声:都让开,师妹要走了。 木夯果然正在慢慢的向前走。文闯无奈的跟在木夯身后,一边走一边跟我们解释:我没办法啊,我要是不走,木夯能把我杀了。 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让开一条路,眼看着木夯带着文闯向坑外爬去,我们慢慢的跟在后面。 我问道士和王二:下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王二叹了口气:在石头缝里面的时候,我和道士让师妹给控制住了。后来,石头就塌了,我们掉到那个洞里面,手电全都坏了,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但是,虽然看不见东西,但是我们能感觉到,老东西就在里面。因为那种感觉,实在是太真实了,就像他站在我们身边一样。 我着急的问:你们见到老东西了? 道士说:真人没见到,不过,我觉得那块石头就是老东西。 我一下懵了:什么意思?这么多天了,我们被一块石头玩的团团转? 道士解释道:你忘了?咱们曾经猜测过。当年师妹和老东西打了一场。师妹被老东西打得魂魄都散了。不过,老东西也没有讨到便宜,被困在这道观一带动弹不得。现在看来,他应该是被封在这块石头里面了。不过,几百年过去了,老东西的修为也越来越厉害,虽然没有从石头里面逃出来,不过,他能控制的范围却越来越大了 我不由得咋舌:老东西被封在石头里面都这么厉害,这要是让他跑出来,岂不是跟神仙一样。 这句话一出口,我忽然想起来那些疯子的话:师父要当神仙,其余的人都要变成鬼。 我们沉默的爬了一段。青爷忍不住问道:文闯怎么办?好端端的,老东西干嘛要找他啊? 道士说:我现在怀疑,那块石头下面挂的一串石环,就是锁魂环,和文闯脚上戴的那个是一样的。没准,这锁魂环就是师妹造出来,用来困住老东西的,只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落到文闯手上两个。至于老东西的目的,我是半会还看不透。不过,显而易见,师妹仍然被老东西控制着,这一阵子,咱们先不要惹她,慢慢的想想办法。 王二在一旁冷言冷语的说:惹她?谁惹得起她? 一时间,我们回到了村子里面。师妹像是对这里很熟悉一样。径直走到村委会住下了。 文闯跟着进去之后,师妹就不再允许任何人进入了。凡事试图靠近的人,全都有生命危险。这些人中,也包括了姚媒婆。 姚媒婆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颠着小脚在街上一个劲的转悠,嘴里喃喃的说:好好地孩子,怎么要受这份罪。好好地孩子啊,怎么就 那天晚上,三个人在村委会附近,始终不肯离开,分辨是姚媒婆,猪先生,还有猪太太。 第二百六十一章 吐纳 我们在街上徘徊了一会,众人便纷纷散去了。 我本来想跟王二说几句话,商量商量情况,但是一扭头发现我妈不见了。我心里着急,在街上东奔西走的喊。 青爷说:你别喊了,你妈回家了。 我挠挠头:回家了?怎么也不等我? 我生怕我妈会出什么事,连忙向我家跑去。 现在也没有什么别的理想了,我只求我们村能平安渡过此劫,我和我妈都平平安安的。 等我跑到家的时候,我看见我妈正在厨房忙碌。 她看见我回来了,探头出来,很平静的说:忙了大半夜,饿了吧?我给你把饭做好了,你吃点吧。 说完这话,她就回屋了。 我问道:妈,你不吃啊? 我妈摇了摇头:你自己吃吧。然后,躺在床上,不再说话了。 我独自一人坐在饭桌前,虽然饭是热的,但是我越吃感觉越凉。周围冷冷清清的,不仅是我们家,整个村子都很萧条。 我越来越放心不下,看看我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像是睡熟了。我慢慢的溜出来,打算找王二商量商量。 实际上,要商量什么我根本不知道,但是王二毕竟是我的二大伯,听听他的意见,我心里会比较有底气。 然而,我刚刚走到街上,却发现有点异样。 街上空空荡荡的。只有远处的两个人影。在月光下分外的显眼。 下意识地,我觉得这两个人有问题,于是,我溜着墙根,尽量躲在黑暗中,慢慢的靠拢过去。 等我距离那两个人只剩下十来步的时候,我终于看清楚了。这两个人,根本就是文闯和木夯,或者说,是文闯和师妹。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一阵心酸。木夯的魂魄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师妹上了木夯的身,她到底要干嘛?我空有一身武艺,但是偏偏不是师妹的对手,只能任由她胡作非为。 我又想到,如果我和文闯联手,加上道士和王二,能不能斗得过师妹呢?不行,师妹能够凭空控制别人的身体,几乎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我正在沉思,忽然听见一阵喘息声。这声音并不算很大,但是在寂静的街上听起来就很显眼。 我循声望过去,看见师妹和文闯的神色都有些不正常。 确切的说,他们两个的表情很狂热,也很恭敬。 文闯捧着手里的石头,猛地呼出一口气,那石头居然从手心里慢慢的升上去,凭空漂浮在夜色中,但是被锁魂环组成的链子牵制着,又无法逃脱。 这时候看起来,白色的石头和白色的链子,就像是一只风筝一样。 几秒钟之后,文闯又发出一阵吸气的声音。 那石头缓缓的落下来,落在文闯的手心里。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这神奇的一幕,不由自主的想,文闯这是在干嘛?我怎么觉得妖气弥漫呢? 实际上,我很想叫住他,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是我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因为文闯的神色太怪异了。 当时,文闯就站在街心,仰着头一吞一吐,手里的石头一升一降。 我站在墙角,两眼直勾勾盯着这惊人的一幕,大气也不敢出。 我看了一会,忽然发现一个问题:姚媒婆呢?猪先生和猪太太呢?他们三个不是一直在村委会外面转悠吗?难道,他们已经回去睡觉了?该不会是被师妹撞见,一拳打死了吧。 想到这里,我紧张的四处张望。 正在张望的时候,我忽然觉得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吓了一跳,连忙回头向后看。 然而,身后什么也没有。是空空荡荡的一条街。 我摸了摸身上,没有带着桃木剑。不过没关系,以我现在的伸手,我又怕谁了? 我的脊背紧紧地贴着那面墙,两只眼睛左右乱瞟。无论是小鬼还是什么妖精,来吧,老子不怕你们。 我这个这么想着,忽然感觉有一只手,一把抓住了我的头发。 我猝不及防,忍不住叫了一声。 然而,这一声叫出来,文闯师妹忽然齐刷刷向我看了我来。 他们的目光中带着杀气,我紧张的连忙捂住嘴。大气也不敢透一口。 文闯和师妹扭头看了我一会,过了几秒钟,他们似乎没有发现我藏在哪里,然后,继续在街心吐纳。 那只手仍然在我头顶上,我轻轻地向旁边躲了躲,然后抬头看去。 之间墙头上趴着一个人,他的手臂垂下来,正好抓住了我的头发。 这人见我看他,居然也抬起头来,轻轻地说了一声:是我。 这声音很熟悉,是青爷。 我心里暗骂了一声:吓死我了。在这种地方装神弄鬼,真是要命。 我不敢在这里翻墙,围着这座宅子绕了一圈,找到大门口,轻轻推门进去了。 进去之后,我发现王二,姚媒婆几个人,全都在院子里面坐着。 而青爷趴在墙上,负责查看外面的情况。 王二看见我之后点点头:来了?刚才青丫头说你在外面,我怕你惊动了文闯和师妹,会有什么危险,所以让她把你叫回来。 我悻悻然道:本来没危险,她这么一叫我,我差点让人给抓住了。 我问王二:外面怎么回事?文闯在那干嘛呢? 王二摇摇头:我们也不知道。 刚才姚媒婆和猪先生在外面聊天,忽然看见师妹和文闯神色不对,走出来了。 姚媒婆毕竟是经历过大风浪的,马上让猪先生把我们叫过来了。 我们正说着,忽然,墙头上的青爷轻声叫道:你们快来,有变化。 我们纷纷爬到墙头上,露出一个脑袋向外面瞧。 只见文闯仍然在不停的吞吐,只不过,这一次又加上了师妹。 两人的呼吸交替,正好形成一个完整的轮回。那块石头高高的飘在半空中,再也落不下来。 我惊异的看着这一幕,嘴巴都合不拢了。 然后,隐隐约约的,我发现那块石头好像在发光。 我轻轻地问身边的王二:那石头是不是 剩下的话我没有接着问下去,因为石头上的光芒已经显而易见了。它漂浮在空中,像是天上有了两个月亮一样。 我揉揉眼睛,仔细看了一会,忽然发现,不仅仅是石头,连文闯和师妹的身上,也微微的发出光芒来。 这时候,颤颤巍巍趴在墙头上的姚媒婆说了一句话:有魂魄在那边。 我们惊讶的问:什么? 姚媒婆闭上眼睛,像是在仔细的感知:我能感觉到,那块石头里面,封着魂魄,但是仍然有魂魄从四面方聚拢过来,聚集到那石头里面去。 道士重重的砸了一下墙头:我明白了。 他的动作把我们吓了一跳,我们连忙把他拽下来:道士,你可别乱激动啊,惊动了那边的凶神,咱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道士看看我们,说:我知道怎么回事了。当年师妹把老东西封在了石头里面,但是没有全部封起来,只是封进去一部分。留在外面的那一小半,把咱们耍的团团转。然后它控制了师妹和文闯,想把石头里的那一半也放出来。 我有点惊慌了:不是吧,道士,你是说,仅仅是外面那一小半,就能有这么大阵仗?让咱们觉得被眼睛盯着?被漩涡困住?还逼疯了几个人? 道士点点头:除此之外,没有更好地解释了。 我不由得咂舌:那要是老东西从石头里面逃出来了,他得有多厉害? 道士轻轻的重复了一遍疯子们的话:他要做神仙,咱们全都得变成鬼。 王二拿着桃木剑,烦躁不堪的在地上来回乱画:咱们得想个办法,阻止老东西。道士,你有什么好的建议没有? 这时候,趴在墙头上的青爷又说话了:天下,你最好上来一趟。 我听青爷的话有点不对劲,怎么偏偏叫我上去呢? 我不敢怠慢,连忙爬到墙头上。 文闯和师妹仍在在那里吐纳。而青爷指着距离他们不远处说:你看那个人。 这时候我发现,冷冷清清的街上多了一个人。看身影,分明是我妈。 我妈正举着手电,疑惑的向这里走过来。 我低呼一声:糟了,我妈肯定是发现我不见了,放心不下,找我来了。 这时候,王二和道士也趴在墙头上看见这个情况了。王二吩咐我说:大侄子,赶快跑,拉住你妈,千万别让她靠近文闯。 我嗯了一声,撒腿向门外跑去。 呆过农村的都知道,村子里的宅子有个特点,门口在一条街上,院墙就在另一条街上,我要从门口绕到院墙外面,几乎要跑一条街。 这时候我玩命的奔跑,气喘吁吁的来到院墙外面。 然而,到了这里我才发现,事情有点不好办了。 我妈距离文闯太近了。显然,她还没有意识到现在的文闯和师妹该有多危险。只是觉得他们两个很奇怪,所以,站在几步之外静静的观察。 我不敢出声,站在我妈身后,慢慢的向她走过去。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一线希望 文闯和师妹站在大街中央,大声的呼吸,而那块石头浮在空中,散发着光芒。这种事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我一定会以为是神话传说中才会出现的场景。 姚媒婆说,那块石头正在聚拢老东西的魂魄,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魂魄会大展神威,把我们一网打尽。 文闯和师妹在这过程中,全神贯注,如果不是有什么大的动静,他们两个感知不到外面的情况。 我站在我妈身后,打算在不惊动文闯的情况下,将我妈带走。 我慢慢的靠近,而我妈一直歪着头观察文闯。虽然她不懂道术,但是文闯这副样子,应该是个人就能看出来吧。 话说我刚刚走到我妈身后,正要想办法提醒她的时候,她忽然转身要走。 我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动作。我妈就已经回过头来,她猛然间看见背后有个人,马上神色大变。吓得一趔趄。 我连忙一个箭步窜上去,一下捂住我妈的嘴。 正在这时候,我发现一道寒光闪过。 是手电筒。 刚才我妈太紧张了,手臂一挥,手电筒被她甩了出去。铁手电旋转着,光束闪过我的眼睛。 这种手电外面是铁皮,里面放着三节电池。拿在手里沉甸甸像是狼牙棒,摔在地上肯定一声脆响,稀里哗啦。不惊动文闯才怪。 情况危急,我一手捂着我妈的嘴不敢放开,然后一脚点地,另一只脚远远的伸过去,像是踢毽子一样,总算用脚尖把那手电踢了起来。 当时形势危急,我根本没有时间掌握方向,实际上,即便我想掌握方向,也不一定能达到目的。 这手电挨了我一脚之后,旋转着向围墙飞了过去。 我心里暗暗叫苦,本来手电落在地上,动静就够大的了,现在撞在墙上,恐怕更糟。 正在这时候,青爷忽然一探身,整个身子几乎倒挂下来,使了一招水中捞月,一抄手,把手电抓住了。 她虽然抓住了手电,但是整个人不免从墙头上栽了下来。幸好,墙里面的王二和道士眼疾手快,一人一边,拉住了青爷两条腿,然后,慢慢的将她拽了上去。 我惊魂甫定的慢慢舒了一口气,心里暗道:好险。 然后,我在我妈耳边极小声的说:妈,是我,咱们走,别说话。 我妈紧张的点了点头。 然后,我搀扶着她,一步步的向后退。 眼观六路,耳听方,王二和道士已经把青爷拽了上去,而我和我妈已经距离文闯五六步,只要再走两步,转过街角,我们就安全了。 我正在暗喜,忽然,听见脚下一声惨叫。我低头,看见脚下是一只花猫,被我踩痛了尾巴,挣扎着向前跑去。 我抬头,文闯和师妹都已经睁开了眼睛。完了,全完了。 我来不及多想,拉着我妈向后跑:快走。 虽然我选择了逃走,但是我心里清楚,我们距离文闯还是太近了,以他们两个的速度,我们根本逃不掉。 我故意落在了后面,两手推着我妈。像是我爸一样,打算在最后关头拖住追兵。 我这样跑了两步,忍不住向后看了一眼。只见文闯和师妹并没有追我们。因为青爷和王二几个人,正在把墙头上的碎砖抠下来,然后砸在文闯身上。 这样一来,文闯和师妹的注意力全都被他们吸引去了。 我心里有一丝歉疚,因为我知道,今天可能会有人因此送命。 然后,我眼睁睁的看见文闯和师妹跳到墙里面去了。 我冲我妈低呼了一声:妈,你快回家,我马上回去。 我妈张张嘴,似乎要说什么。 我使劲的推她:你快走,我必须留下来帮忙。 我妈终于没有出声,看了看我,默默地走了。 我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心情。我已经没有时间考虑这些了。 我三步两步窜到墙头上,然后纵身一跃。 在我落地的同时,我听见村子里的鸡叫了。声音像是被人卡住了喉咙一样。 我落到院子里之后,两眼迅速的扫视,我要弄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出乎我的意料,青爷,王二,道士,个个在地上躺着。而姚媒婆和猪先生猪太太则躲在墙角。 文闯和师妹并没有追杀他们,反而好好地呆在地上。 忽然,文闯像是听到我跳进来了似得,冲我咧咧嘴:天下,你也来了? 我脱口而出:文闯,你不发疯了? 文闯手里抱着那块石头,冲我苦笑一声:鸡叫啦,醒过来了。 然后,我看见师妹面无表情的向外走。 猪太太凄凉的喊了一声:木夯。 但是她的木夯根本没有理她,径直走出去了。 现在苦笑成了文闯的标志性表情,他看着我说:天下,你可得想办法救我啊。 随后,他又安慰躲在墙角的姚媒婆:奶奶,我没事,好着呢。过两天咱们好好说话。 然后,他无可奈何的跟着师妹走了。 我把王二,道士,青爷三个人扶起来,然后问他们:怎么样?你们受伤了没? 王二没好气地说:你这不是废话吗?要是没受伤,老子能躺在地上? 不过,我看王二中气很足,说话嗓门大得很,即使受伤,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于是放下心来。 我们一堆人你搀着我,我扶着你,慢慢的从院子里走出来。我一眼看见我妈站在门口,不时的向里面张望。原来,她并没有走。 我一下着急了,冲她嚷道:妈,让你走你怎么不走呢?不是跟你说了吗?这里很危险。 我妈神情有些恍惚:天下,我就是知道危险,我才不走的啊。要是我这一走,见不到你了,可怎么办? 我叹了口气,拉住她的胳膊:现在没事了,走,咱们回家。 鸡叫之后,天并没有亮。我们一行人举着手电,慢慢的向我家走去。 寂静的夜里时不时传出来一嗓子:他要做神仙,咱们都得变成鬼。声音凄厉,听的人起一身鸡皮疙瘩。看来,又有人疯掉了。 到了我家之后,王二几个人也不客气,径直走到我家厨房里面找吃的。 而道士则坐在凳子上,两眼无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问道士:你想什么呢? 道士捏着下巴说:我正在想,怎么对付老东西,怎么救文闯。 我问他:有办法了吗? 道士缓缓的摇头:我发现老东西很精明啊。他别人不控制,偏偏控制了木夯和文闯。这样一来,咱们投鼠忌器,就没办法对付他了。不然的话,鱼死网破趁他没有做大弄死他。 王二啃着半个馒头从屋子里面走出来:咱们绝对不能让老东西逃出来,不然的话,谁也对付不了。 我们都叹了口气:这还用说?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我想了想,说道:我总觉得,今天晚上,文闯和师妹还得出来,在月亮下面收拢老东西的魂魄,咱们不如趁这个机会,把他们给抓住。 王二坐下来问我:怎么抓?你和文闯联手,没准还有一点胜算,但是文闯现在费了,而且昨晚的情况你也看见了,他随时有可能变成咱们的对手。 我看着王二说:打,我们肯定是打不过。我们可以暗算。你们注意到没有?文闯和师妹在月亮下面的时候,一会出气,一会吸气。都是闭着眼睛的,而且,只要声音不大,他们是不会注意的。咱们就趁这个机会,想办法把他们抓住。不用弄伤他们,只要活捉。捉回来之后,肯定有办法把他们从老东西的控制中救出来。 王二点点头:这是个办法。嗯,可行。 道士犹豫着说:我怎么总觉得不踏实呢?就这么简单就能把人救了?他们两个收拢老东西的魂魄的时候,就不用有一个人在旁边望风吗?咱们可别中了什么计。 青爷斜眼看了道士一眼:你算了吧,咱们都这样了,老东西用得着使计策还我们吗? 我接着青爷的话说道:而且你注意到没有?开始的时候,收拢老东西魂魄的,只有文闯一个人,但是他的功力不够,那块石头总落下来,后来师妹加入之后,那石头才能在空中飘着。照我看,开始的时候师妹也想放风来着,但是这个活一个人干不成,所以,他们两个不得不冒险。 道士点点头:如果真像是天下说的这样,事情就好办了。 王二拍拍我的肩膀:大侄子,你这个想法相当好,这样吧,今天晚上偷袭文闯的事,就交给你了。 我苦着一张脸:怎么总是我啊? 王二理所当然的说:咱们这几个人里边,你的身手最好,不是你是谁? 我推辞道:我身手再好,我也只是和文闯打个平手,再加上个师妹。二大伯,你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王二不满道:你看看,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我还能害你吗?你只管放心大胆的去,我和道士在一边照应你呢。 第二百六十三章 石破 我们和王二的谈话,我妈肯定是听到了。因为我听见厨房里面稀里哗啦一阵乱响,我妈把杯子盘子打碎了不少。 我连忙走过去,帮着她收拾。我妈沉默的蹲在地上,身手去清理那些碎片。忽然,她小声地抽噎起来。 我顿时慌了:妈,你这是怎么了? 我妈抬起脸来,满脸泪痕的看着我:你非去不可吗? 我为难的说:我也不想去,可是我不去,别人更不行,到时候 我妈点了点头,打断我的话:天下,你妈胆子小,可是也不是不懂事的人。你要去,可以,但是万事小心。我今天晚上不出去了,在家做好饭,等你回来吃。 我没想到我妈会这么痛快答应这件事,一时间倒有些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我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站起来说:妈,那我去跟二大伯商量去了。 我妈点了点头。 我向外面走了几步,忽然,我妈又叫住我了。 我回头问她:怎么了? 我妈看着我说:早点回来吃饭,我等着你。 我答应了一声,就走出去了。 整个白天我们都在等待,等着天慢慢变黑。这个过程无异..于等死。 我们躺在床上,强迫自己睡觉,可是,越着急就越睡不着。 最后,我们开始聊天,天南地北的胡侃。 青爷讲她打打杀杀的经历,第一天砍伤了谁,第二天被谁砍伤了。我听得头大,连忙制住她:青爷,你别说了,我越听越觉得今晚上有血光之灾。 青爷连忙呸了两声:对对对,不能再说了,晦气。 青爷不说了,王二开始说。讲他年轻的时候得了精神病,整天恍恍惚惚,看见那些光怪陆离的东西。 这话我也受不了,我说:咱们能别讲这些匪夷所思的事了吗?你一说我就想起晚上还要对付文闯。我心里紧张。 道士有些紧张了:我这么多年除了练功就是捉妖,我还用说吗? 我摆摆手:别说了,你们谁也不让我清净。 之后,我们几个又陷入了沉默中。 在安静的环境中,我更没有办法睡着。于是我咳嗽了两声:我给你们讲讲我的童年吧。讲讲我小时候都是怎么挨揍的 然而,我只说了一句,就再也说不下去了。我想起我爸来了,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好不容易挨到了晚上,我们眼睛里全是血丝。这一天,谁也没有睡着。 王二问我:大侄子,你行吗? 我揉揉眼睛:有点困,不过问题应该不大。 我们几个人收拾了一遍,没有跟我妈道别,就这样,慢慢的走出家门口。 天刚刚黑了不久,一轮圆月挂在头顶上。我,王二,道士,青爷。四个人在大街上并排着往前走。 在路上,我们又熟悉了一遍计划,直到确定了万无一失。 我们走到村委会的时候,看见姚媒婆坐在村委会大门口,而文闯和师妹并没有出来。 王二问:姚大妈,里面没什么事吧? 姚媒婆摇摇头:没事,我送的饭,两个孩子都吃了。一会,你们可别伤了他们。 王二苦笑一声:姚大妈,我还真没有这个本事,一会啊,我想办法保住我自己的小命就不错了。 我们没敢继续呆在昨天那个院子里面。而是选了一处隐蔽的墙角,蹲下了,静静的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文闯仍然不出现。而我,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困了。 我脊背靠着墙,双手抱膝坐在地上,一张脸枕着膝盖,慢慢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人摇醒了。 我睁开眼睛,看见大家都在奇怪的看着我。王二笑着说:大侄子,你这心是有多宽?这时候还能睡着? 我嘿嘿笑了一声,向村委会的门口望了一眼。那里仍然空空荡荡的。 我不由得有点不耐烦:怎么还不来啊,该不会让咱们等一夜吧。 我这话刚出口,忽然,我看见两道人影,以极快的速度从村委会窜出来了。 他们两个,正是文闯和师妹。 我们连忙向墙角后面躲去。生怕被他们发现。 直到十分钟后,王二才试探着探出头来。然后,他脸上又是紧张,又是兴奋的说:好了,大侄子,咱们走吧。青丫头,你在这里望风。有人敢接近这条街,格杀勿论。 我热血沸腾,跟着王二从墙角里面转出来。 我,道士,王二。我们三个人,人人手里端了一根阴烛。这么做,是为了掩饰我们身上的阳气。 我的目标是文闯,道士和王二的目标是师妹。 我们三个人,分成两拨,左右包抄,慢慢接近。 我的手不由得有些颤抖。王二的话又在我耳边响起来。如果今天一切顺利,那么我们就能救了文闯,救了木夯,把师妹的魂魄取出来,把老东西的魂魄控制住。到时候,没准连救我爸的方法也有了。 我走到文闯身边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这时候我发现,他的身上多了一层紫色的长毛。这些长毛在月光下,一律泛着微光。 看见这个景象,我默默地从怀里掏出来一张镇尸符。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妥,又咬破中指,在左手手心里画了一张符。 然后,我看了看道士和王二。 王二和道士抓了很多镇鬼符在手里。 我们的目标很简单,王二和道士在被师妹打飞之前,以最快的速度,在她的身上贴满镇鬼符。师妹上了木夯的身,体内的魂魄乱七糟,只要镇鬼符分量足够,她就会被我们制住,动弹不得。 而我,则要在一旁牵制文闯。 王二看我们都准备好了。于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是一个信号。我们谁也没有说话,但是六只手,齐刷刷向这两个人身上拍去。 我的左手拍在文闯身上,把那震鬼符牢牢的印在了他的肩膀上。同时,右手的符纸也贴在了他的脑门上。 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我全神贯注等着文闯的反应。只要他略有动弹,我肯定能把先下手为强,把他压制住。 可是,奇就奇在,文闯纹丝不动。 我有些诧异的盯了他几秒钟,然后慢慢的扭头,向王二看去。 王二和道士也是目瞪口呆,不过,他们两个正盯着师妹。 师妹全身被贴满了镇鬼符,像是一个大纸团一样。关键是,她也没有动。就在那静静的站着。任由我们摆布。 我紧张的问:咱们是成功了吗? 王二疑惑的说:就这么简单?我有点不敢相信啊。我还以为有一场大战呢。特地在胸口垫了钢板 我催促道:咱们现在该干嘛了?把师妹的魂魄取出来?还是把老东西关起来?还是把文闯弄醒? 道士挠挠头:让我想想啊,先做哪一步 我们几个人正贼兮兮的商量着呢。忽然,我听见头顶上传来了一声细微的声响。像是烈日下的鸡蛋被晒爆了,又像是写字的铅笔折断了。 这声音很小,我心里却一颤,我抬头望去,发现那块石头悬在空中 我顿时张口结舌,紧张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我指着石头喊:这,这这,石头。 王二马上明白怎么回事了:不好,咱们做好准备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那块石头忽然从中央爆裂开来。 随即,师妹和文闯双双睁开了眼睛。 突入起来的变故让我心里一惊。我不敢怠慢,连忙出手。然而,还是晚了一步,我的胸口被文闯一拳打中,身子直挺挺的飞了出去。 尸变后的文闯,力量真是不小啊。 我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这时候,却听见耳边呼呼带风。紧接着,两个人砸在我身边的地上,激起来一层土。这两个人分辨是王二和道士。 我抬头,看见文闯和师妹一惊慢慢的走过来了。符咒仍然贴在他们身上,但是丝毫没有效果,夜风吹得那些黄纸哗啦啦的响,像是对我们的讽刺。 一直负责望风的青爷大喝一声,举着砍刀冲了上来,然而,她跑到半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掉头向后逃了。 我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心想,真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啊。不过,这也怪不得她,这种情况下,多一个人跑过来就多一个人死。 文闯和师妹走的很缓慢,一步一步,向我们压过来。 等我们终于爬起来的时候,他们也赶到了,然后,又是一击。 我斜了斜身子,躲开文闯的拳头,然后,嘴里念叨着:敕令,大将军到此。 这符咒,是在空中画的,没有任何凭借。但是,我明显感觉到文闯一震,然后,向后退了两步。 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身边两声哀嚎,王二和道士又被打飞了。 他们两个的实力和师妹差的太远了。 王二和道士被打跑之后,这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师妹和文闯冲我夹击过来。 我对付文闯还算可以,再加上一个师妹,今天恐怕是要栽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出世 文闯和师妹走到我身前的时候,我不由得一阵恍惚。因为,我好像看到了三张相同的脸。 理智告诉我,这绝对不可能。 我紧张的向后退了一步,挡在王二和道士身前。没错,是三张脸。 文闯和木夯的面容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但是他们做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表情,这个表情实在太像了,像到让我觉得他们两个的脸是一样的。 而在他们两个的脑袋中间,凭空悬浮着另一张脸。没错,只有脸,没有身子,甚至没有头。这张脸上的表情和文闯一模一样。乍一看来,好像在我面前的不是两个人。而是有三张脸,四双手,四只脚的怪物。 王二和道士在地上哼哼唧唧爬不起来,看样子,伤得很重。 我不由得催促他们两个:你们快向后躲躲,不然文闯来了,万一我挡不住,你们就遭殃了。 道士躺在地上哼哼:这个不孝徒弟 王二和道士动弹不得,但是文闯和师妹已经过来了。他们一言不发,一拳冲我打了过来。 我两脚踏地,尽量的站稳。然后伸出两只手去接。 我还没有挨到他们的身子,顿时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力。我甚至没有办法呼吸了。然后,我觉得周围有点晃,然后,身子轻飘飘的离了地。 我居然被这两个人给打飞了。 顾不得身子拍在地上,又麻又疼,我爬起来,快速地冲过去。 我必须拖住他们两个。不然的话,王二和道士肯定活不了。 这一次,我跑过去,没有打算和这两人硬碰硬,那样是找死。于是,我在他们两个中间来回周旋。 然而,即使是这样,我仍然要时不时挨上一拳一脚。虽然一时间不至于要了我的命,但是我知道,再过一会,我成也得趴下。 就在这种危急关头,我听见街头传来青爷兴奋的呼声:救兵来啦。 我忍不住向后望了一眼,只见青爷倒提着砍刀,跑在最前面,夜风吹的头发向后飘着。 她身后跟着一群人,看样子,像是那些有姓人。 我冲她喊:你别过来,你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我一句话没说完,脊背上忽然一阵剧痛。 我心想:完了,忘了身后的文闯了。 文闯和师妹手下绝对没有留情,我觉得五脏六腑都要错位了。然后,我被打得倒在地上,余势未衰,又向远处滚了几滚。 我躺在地上,艰难测喘了一口气。然后,一个庞然大物从天上掉下来,一下砸在我胸口上。 我被砸的登时闭了气,难受的直翻白眼。 然后,耳边传来了青爷的声音:王天下,原来是你啊,我说呢,什么东西在下边垫着呢,摔得一点都不疼。 我艰难的吐出几个字:你闪开,砸死我了。 青爷被文闯和师妹两人打飞,倒没有受太重的伤。她挣扎着爬起来,顺手把我也拉起来了。 这时候,我看见王二和道士也互相搀扶者走过来了。 而那群有姓人,正在围攻文闯两个。 道士神情沮丧:谋划了一天,结果最后还是功亏于溃,要来硬的,也不知道这些有姓人顶不顶得住。 青爷说:这些有姓人身手都不错,而且人数也不少,应该没什么事吧。 王二摇摇头:老东西应该是从石头里面逃出来了,这些有姓人,成不了气候。咱们还是赶快躲躲比较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我们还没来得及走,就听见那边有姓人一片哀嚎。然后,几秒钟的工夫,就倒下去了一大半。 王二心急火燎:快走,咱们快走,不能耽搁了。 虽然说是快走,但是我们现在的速度,实在是快不了。 我走了两步,耳朵里听见郑四十大声说:大人,饶了我们吧。 我回头,看见郑四十率领着参与的有姓人跪在那里,正在地上砰砰砰的磕头。 然后,我看见那张脸笑了,它咧了咧嘴,发出一个苍老的声音:叫我神仙。 郑四十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合理,倒头就拜:神仙饶命啊。我们愿意做牛做马,求神仙爷爷饶一条狗命。 有姓人说起这些话来,脸不红气不喘,无比自然,看来,在山村里面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了。 老东西呵呵笑了两声:既然你这么孝顺,我就暂且饶了你。你们几个,去吧那几个娃娃给我抓回来。 老东西指的娃娃自然是我们几个。这时候我们根本没有能力逃跑,所以也就不逃了。干错等在那里,让郑四十押送着我们走回去。 我木愣愣站在那里,等着老东西发落。 忽然,老东西眼中精光大盛,随即,我看见文闯抓起地上一个受伤的有姓人,然后,一口咬在那人的咽喉处。 那人只是受伤了,躺在地上动弹不得,被文闯这么一咬,顿时凄厉的嚎叫起来。 不过,他没有嚎叫几声。抽搐了几下,就死掉了。 这时候的饿文闯脸上全都是血,看起来更加狰狞了。 这个有姓人死后,我忽然发现,老东西不再只是一张脸了,他开始有了一道模模糊糊的影子。好像,是一具未成形的身体一般。 然后,文闯又抓起来另外一个有姓人 我们全都吓呆了,没有人上前阻止,也没有人逃跑。只是呆呆的看着。 文闯咬死的有姓人越来越多,老东西的躯体也就越来越明显。 然后,我终于看清楚了,老东西和文闯是连缀在一块的。那一串锁魂环,一头拴在文闯的脚腕上,另一头,拴在老东西的心口上。 我无比惊异的看着这一幕,完全猜不到为什么他们两个会拴在一块。 不过,看文闯和师妹的表情,和老东西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确切的说,老东西做出什么表情来,文闯和师妹就跟着做出什么表情来。由此可见,他们两个被控制的真是彻底。 老东西向前走了两步,走到我的面前。然后,文闯缓缓地伸出手,搭在我的喉咙上。 我心里一惊,嘴里低呼到:你不会想要把我咬死吧? 紧接着,我看见面前的三张脸同时张了张嘴,然后,以相同的频率发出声音:没错,就是要咬死你,嘿嘿。你可不知道,你是多么的与众不同。 这三个声音重叠在一块,男不男,女不女,听的人心惊肉跳。 我自然不肯站在这里等死,任凭文闯抓住我,然后把我咬死。 我开始剧烈的挣扎。虽然看起来是徒劳的,但是至少也表明了抗争的意思。 文闯毫不迟疑的伸出手来。忽然,这只手又在空中顿住了。 这下,连老东西都有些疑惑了,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然后,我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 是李有恨,李有恨摇着铃铛赶过来了。他的身前,走着三具僵尸,分别是我爸,凤凰,还有村长夫人。 显然,李有恨已经尽得老魂的真传,知道怎么操控僵尸。 文闯现在正在尸变,所以,李有恨的铃铛把他也影响了。 老东西惊讶的看了李有恨一眼,随机,神色恢复正常。然后,他轻轻地哼了一声。文闯脸色微微一变,马上和老东西保持一致了。 老东西果然厉害,终于还是把文闯牢牢地控制住了。李有恨的铃铛,在这时候看来,简直就是个摆设。 然而,无论怎么说,李有恨的出现总算在客观上救了我一命。 我和李有恨冤仇不小,自然不会像他道谢。但是李有恨却一定要得意洋洋的冲我显摆:王天下,怎么样?没想到吧。老子伤好的这么快。 我冷冷的说:你来干什么? 李有恨嘿嘿的笑:我来救你啊,顺便试探试探,我操纵的这些僵尸听不听话。 我望了一眼我爸。心里不由的一酸。 李有恨得意的说:王天下,你就别看了,现在,它可不是你爸了。他只是我李有恨的一具僵尸。 我气得火冒三丈。正要说话,忽然看见李有恨脸色一变,变成一副恶狠狠的样子:什么李有恨?我是百年老魂。紧接着,李有恨又换了一个脸色:不对,我是李寡妇。 我惊异的看着这一幕。李有恨就像是一个精神错乱的病人。一瞬间换了好几个角色,一会是王大胆,一会是鬼朋友。 我忽然明白过来了,是血契,没想到,他和这么多鬼定了血契,这些鬼中,居然有他自己的父母。 只不过,他虽然订血契的本事不错,不过,他好像并没有什么能力协调身体里面这么多魂魄。 终于,李有恨的脸色慢慢的稳定下来。然后他对着我说:我是李有恨,没错。 老东西一直在冷眼旁边,像是看滑稽剧一样盯着李有恨。 说实在的,李有恨和这么多人订了血契,身手着实不错。更何况,有了老魂的半片魂魄。几乎比文闯还要厉害。而且,他还可以操纵僵尸这些人中,也就只有他能和老东西勉强抗衡一下了。 不过,我还不知道他站在哪一边。 第二百六十五章 混战2 我希望李有恨能帮助我们,把老东西收拾了。但是这个想法实在有点一厢情愿。 李有恨和我矛盾很深,而和老东西素不相识,我实在想不出来,他有什么理由要帮我。 然而,我想不出来,不代表没有。 李有恨嘿嘿笑了两声,冲老东西说:我在山洞里边养伤,就听见你们几个在这嚷嚷了,说什么你要当神仙,我们都要当鬼。是真的吗? 老东西饶有兴致的看着李有恨,点头答道:是真的。怎么,你有意见? 李有恨环顾了左右一下:照这么说,把三个村子并在一块,也是你搞出来的? 老东西点点头:不错。 李有恨摇了摇手里的铃铛:那我就不得不出手了。我可不想变成鬼。 我已经拉好了架势,准备围攻老东西。 没想到,老东西居然有求和的意思。他看着李有恨说:小伙子,我看你根基不错,也算是敢作敢为,而且,好像跟我还有点渊源,怎么样?站在我这一边。事成之后,自然有你的好处。 李有恨向后跳了一步,冷笑道:你当我傻吗? 这时候,村子里的鸡叫了。也就是说,在一个小时之内,天就会亮,李有恨的僵尸就必须躲起来。 鸡叫之后,文闯身上的紫毛褪去,但是他没有恢复神智,他和师妹仍然被老东西控制着。虎视眈眈的盯着我们。 李有恨开始急速的摇动手里的铃铛。嘴里念念有词。这一套,我们在老魂那里见过,正是在催动僵尸。 这时候,李有恨身后的僵尸,我爸,凤凰,村长夫人,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的姚媒婆,开始一步步向老东西逼过去,随时准备着决一死战。 老东西并没有如临大敌的感觉,反而轻松地微笑着。师妹和文闯就像是老东西身体的一部分一样,一进一退,配合的很好。 我正要上前对付老东西,助李有恨一臂之力。但是道士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不要轻举妄动。 我耳朵里听见李有恨的铃铛越来越急。不由得向道士说道:咱们不帮忙? 道士悄悄指了指师妹。 我疑惑的看过去,发现师妹大有不同。 文闯的表情和老东西一模一样。但是师妹,居然在向我们眨眼睛。她在使眼色,让我们不要插手。 我心中一喜,小声的说:是木夯?她已经醒过来了? 道士轻轻说了句:那可不一定。 我们说话的工夫。僵尸已经和老东西交上手了。实际上确切的说,是和文闯、师妹交上手了。 这几个人打得昏天暗地。但是很快我就看出来,僵尸们远远不是老东西的对手。 我担心我爸受伤,冲李有恨喊道:李有恨,你算了吧,你根本打不过他。 李有恨冷哼一声,手上的铃声加急,僵尸们悍不畏死的冲上去。 然后,砰地一声。村长夫人首先被打飞了。一秒钟之后,姚媒婆也倒在地上。我爸和凤凰的身手最好,一时间还不至于那么惨。但是毕竟少了两个帮手,他们两个左支右绌,时不时挨上几拳几脚。 我看的心中焦急。在旁边对李有恨破口大骂。 这时候,老东西忽然仰天大笑:老夫刚刚醒过来,正好和你这个小娃娃热热身子。 这笑声响起之后,我忽然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以老东西为中心,一圈一圈的扩散出来。 道士声音里面透着惊慌:完了,这才是老东西的真正实力。幸好刚才咱们几个没有上去,不然,去了也是白给。 这时候再看我爸和凤凰,根本被压得连连后退,近不了老东西的身。 李有恨满头大汗,手里的铃铛摇了几摇。咬着牙,死命催动僵尸向前。 随即,我看见老东西的手在空中一划。我爸和凤凰哀嚎一声,忽然掉头就跑。李有恨手里的铃铛虽然催的很急,但是他们再也不受控制了,很快,就逃得没影了。 这下,李有恨只能直接面对老东西了。 就在这时候,我看见李有恨忽然把手里的铃铛扔了,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嘴里叫道:师父。 老东西意味深长的看着李有恨:小伙子,你比这些人还不要脸啊。还没怎么样呢。就开始叫我师父了。 老东西指的这些人,说的是有姓人。那些有姓人面不改色,坦然接受了。 李有恨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师父,是我啊,我是小三子。 老东西冷笑一声:原来是小三子啊。你还知道你是小三子啊?你怎么搞成这幅样子?哎,想不到我离开了这几年,你们师兄弟三个,胡闹成这样。老大莫名其妙变成了僵尸,老二不明不白和我反目成仇。你呢?魂魄剩下一半,还躲在个年轻人身体里。真是荒唐。 我疑惑的看着身后的道士:小三子? 道士轻轻的说:就是老魂。老东西是老魂的师父,你忘了? 我心里一沉:这下可完了,人家攀上亲戚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李有恨跪在..地上,说话的声音口气显然都是老魂了,他一脸谄笑的抬起头来:师父,你这几年可是让徒弟们好找啊,哎?我师姐这是怎么了? 老东西冷笑一声:你师姐不听话,我教她点规矩。 老魂和老东西说的越热闹,我们心里越没底。 这时候,青爷捅了捅我:你身体里面不是也有老魂的一半魂魄吗?你怎么不过去套套近乎? 我连忙止住她:你可别乱说了,李有恨是订血契不到家,没有把老魂的魂魄制住,反而被占了身子。我可不一样,我是活生生把老魂给吃了。老东西恨我还来不及呢。 我和青爷小声的讨论。老魂和老东西却在亲切的交谈。 老魂一脸笑意:听说师父要当神仙了,做徒弟的真是高兴啊。这个,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师父能不能带上我? 老东西冷笑道:徒弟啊,你刚才干嘛去了?控制着僵尸和我打斗的时候,怎么就没想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呢? 老魂连忙解释:刚才不是我啊,是我的一个徒弟。这小子欺师灭祖,把我的魂魄给吞进去了。幸好他功夫没到家,我一直没死。刚才趁着他和您老人家打斗,没工夫顾及我,我突然袭击,把这小子的身体给占住了,说起来,我能再生为人,还是师父的恩德。 老东西点点头,嘴里说道:不错,不错。然后,他指了指我:要想当神仙,离不开这个小娃娃,你去把他给我带过来。 老魂答应了一声,伸手把我揪了过去。 我没有反抗,我知道这时候反抗也是白给。 老东西指了指我,又指了指文闯:这两个小娃娃了不得呀。这个叫文闯的小娃娃身子特殊。既有僵尸的一切好处,又不至于丧失神智。这个叫天下的小娃娃,则是魂魄特殊。是无数碎片拼凑起来的,无论是谁的魂魄,只要被他抓住了,都能吃下去。你想想,这个身子,和这个魂魄组合在一块,该是多厉害? 老魂谨慎的问老东西:师父的意思是? 老东西满意的点点头:今天我见到他们两个,看来是天意,小三子啊 忽然,他眼睛里精光大盛:还想骗我? 然后,在老东西的控制下,文闯忽然出手,一下扼住老魂的脖子。嘴巴向喉咙上咬去。 老魂剧烈的挣扎,嘴里痛苦的叫道:师父,你这是干什么 但是老东西根本不理会这些,仍然死死的咬着老魂的脖子不放。 我能感觉到,老魂的魂魄正在被吸出来,进入老东西的体内,而老东西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不像之前那么虚无了。 实际上,不仅仅是老魂的魂魄,还有李有恨,王大胆,李寡妇,鬼朋友,他们统统被老东西吸走了。 老魂慢慢的挣扎了几下,终于不动了,而他的手里,还紧攥着一柄桃木雕成的匕首。 看来,刚才老魂打算用匕首偷袭老东西,结果被发现了,才招致杀身之祸。 老东西脸上得意非常,仰天大笑:还有谁不服? 我就站在老东西身边,我明明白白看见,那一串锁魂环挂在他的胸口上,而锁魂环的尽头,似乎拴着什么东西,微微发着荧光。这东西就在老东西的胸口里面。 隐隐约约的,我觉得这东西很重要。没准,老魂能把魂魄聚拢起来全是这东西的功劳。 我正在盯着他的胸口发呆。忽然,我感觉身子周围忽然出现一阵疾风。 我错愕的抬头,看见师妹正一掌打在老东西胸口上,老东西胸口里面那个东西顿时暗了一下,但是随即又变亮了。 老东西被师妹一掌打中之后,仰天怒吼了一声,随即,一拳打在师妹的头上。 这一拳自上而下,砸在师妹的头顶上。我听见咔咔一阵乱响。应该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随后,师妹像是一滩烂泥,委顿在地。 第二百六十六章 混战3 师妹虽然成功偷袭老东西,但是却没有把他置于死地。反而被老东西一拳打的瘫在地上。那骨头的断裂声听得我心惊肉跳。 我心里明明奇妙出现一个想法:糟了,木夯的身体被人打成这样,恐怕以后治好了也得瘫痪在床。&..rq;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我心里知道,这时候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老东西把师妹打倒之后,仍然不肯罢手,又连续几脚踢过去,显然他已经气到了极点,嘴里大吼着:老子这几个徒弟全都是败类。忘恩负义 我趁着这个机会,身手把李有恨手里的匕首拿了过来,然后使劲的插到老东西胸口里面。 老东西的身体完完全全都是由魂魄构成的,但是我的匕首插进去的时候,却明显感到,这魂魄如有形质。 这一刺我用了全力,老东西胸口上那一点荧光闪了闪,迅速的黯淡下去。 随后,我感觉到周围起了一阵狂风,风中伴随着他的怒吼声。这阵风像是刀一样,绕着我的身体旋转着,一层层的削我的肉。 我全身火辣辣的疼,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哀嚎。 随即,我发现村子里的哀嚎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来。有姓人纷纷抱头鼠窜,拼命地向远处跑去,但是他们根本没有跑远,就被那狂风裹住。然后,我看见他们的躯体猛然栽倒在地,魂魄直接被撕成了碎片。 人的魂魄是无形的,用肉眼根本看不到。不过今天不一样了。被撕碎魂魄的人太多了,空气中甚至出现了一层黑色的烟雾,只不过,这烟雾也很快被狂风吹散了。 我早已趴在了地上,十个手指用力的插在土里。妄图用这种办法固定住身子。 我的身子固定住了,魂魄却被吹得一阵阵向外飘。 我毕竟是学道术的,凝神冥思,总算把魂魄固定在身子里面,虽然它仍然在不住的飘摇,但是至少没有被吹散的危险了。 我看了看师妹,她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不过,魂魄应该还在。 我扭扭头,看了看王二几个,我发现他们几个果然是奇思妙想,居然在自己身上贴了无数的镇魂符。 这些符咒的作用本来是把魂魄或者鬼魂锁在某处,让它动弹不得。 现在王二几个身上贴了这些镇鬼符,倒也恰好消减了老东西狂风的威力。 我惊恐地看着漫天的狂风,一波一波的向外扩散开去。我知道,这样下去,我们再怎么抵抗,也得被老东西弄死在这里。 我忽然想起那些疯子们的话来:他要当神仙,我们都得变成鬼。现在,麻烦大了,我成功的把老东西惹恼了,想当鬼也当不成了。 我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扑通一声,有个人倒在我身边。 我扭头一看,是文闯。 文闯面色苍白,双眼圆睁,死死地盯着我。 我惊慌的喊了一声:文闯,你怎么了? 文闯张了张嘴,然后一口鲜血喷在我的脸上。 我闭上眼睛,心里更加忐忑不安了:这下完蛋了,文闯也不成了,我要把全村的人害死了。早知道就不桶老东西的胸口了。怎么?我这算是打通他的任督二脉了吗? 我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见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爆裂开来。 我抬头,看见那一串锁魂环已经断了。而老东西胸口上的匕首正在变成碎片,掉在地上。 随后,我看见他的身体正在慢慢变淡。周围的狂风也在渐渐的减弱。 忽然,我听见有人在叫我:天下,天下。 我循声扭头,看见师妹躺在地上,两只眼睛正在使劲看我。 我大喜,挣扎着爬过去。 师妹的身子动弹不得,但是她用尽全力说:快,把那块石头拿走。 我马上会意:胸口里面那个? 师妹合了合眼睛,表示同意。 我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老东西周围的风减弱了不少。但是仍然不容大意。 当我终于站直了腰的时候,我心里想: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顶风作案? 老东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我也不客气,右手飞快的伸了过去。 我的手掌一接触到他的魂魄,自然而然的,我想要噬魂。但是我硬生生的克制住了。 我知道,老东西的魂魄太强大了。把他的魂魄吞到肚子里面,可能还没来得及消化,我的身体就被占领了。 我的手掌握住了老东西胸口里面的石头。马上,我感觉一股暖流在里面涌动。 我心中大喜,估计这玩意就相当于老东西的心脏了。我把它拿走了,老东西就直接完蛋了。 然而,等我的手想要抽回来的时候,却遇到了大麻烦。我的手像是被黏住了一样,怎么拽都拽不回来。 与此同时,那狂风呼啸着倒卷回来了。 我快要急哭了,大叫:师妹,你可不能这样坑我啊。 师妹一句话也没有说,而狂风已经近在咫尺。 我甚至能明显的感觉到,老东西的魂魄正在剧烈的收缩。从铺天满地的狂风中收缩回来。 这时候,我已经算是被逼上绝路了。我紧闭上双眼,开始噬魂。 李有恨血淋淋的例子刚过去不久,他的尸体就躺在几步外的地上。我不想步他的后尘。 我小心翼翼的用力,一点点的把老东西的魂魄吸进体内,然后,迅速的消化掉。 老东西浑然不知,而我的力量在悄然的增长。 我心中一阵狂喜,照这样下去,只要十几分钟,此消彼长,我就完全能够和老东西抗衡了。 然而,老东西是什么人?是我们这一派的鼻祖。恐怕活了几千年都不一定。我的这点小动作,很快就被他发现了。 我感觉到手里的石头开始剧烈的发烫,我的手心一阵钻心的疼,像是握住了烙铁一样。 随后,疼痛感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麻木。这种感觉并不痛苦,却让人很恐惧。 我感觉我正在经历死亡,从手掌开始,到胳膊,到肩膀。 十几分钟之后,我完全死掉了。确切的说,我的大脑还活着,但是我感觉不到我的身体了。 原本在我面前的老东西消失的无影无踪,而我的手心里仍然握着那块石头。 我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样,静静的站在街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即使喳喳眼睛都不能。 我忽然想起一种说法,有的人永远不会死去。你看见他死了,实际上他还活着,只是没有呼吸心跳。他被装在棺材里,埋在坟茔中。独自一人呆在黑暗中,任由周身腐败,虫蚁撕咬。 我思绪纷飞: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现在要受这种惩罚? 然而,令我惊异的现象出现了。我的身体开始自如的行走。但是完全不由我只配。 我一下懵了。 几秒钟之后我明白过来:鬼上身。 没想到啊,老东西千年的道行,近乎神的村子啊,居然用了一招鬼上身。 这一招我没有料到,王二和道士也没有料到。 他们两个蠢货走过来,关切的问:天下,你怎么样?老东西呢?逃跑了吗? 然后,我看见我的手伸出去,砰砰两声,这俩人肋骨不知道断了多少根,双双躺在地上。 然后,我俯下身来,一把揪住文闯的身体。抗在肩膀上。 我忽然想起来,老东西曾对着老魂盛赞我和文闯的好处。听他的意思,好像颇有利用我们两个达到什么目的的意思。 现在看来,恐怕他要接着进行这个计划了。 这时候,谁能阻止他?实际上,没有人可以阻止他。 忽然,我听见身后一声怒骂:王天下,你麻痹想干嘛? 然后,我的身体回头,我看见青爷脸上仍然贴着镇魂符,手里则提着砍刀,气势汹汹的砍了过来。 很显然,这一刀她手下留情了,吓唬的成分居多。 然而,我知道青爷的意思,老东西并不知道。 我看见我伸出一只手,在刀背上猛地磕了一下。那把刀登时断为两截,断了的刀尖弹回去,直直的插向青爷的胸口。 青爷大惊失色,挥舞着断刀想挡住它。但是根本来不及,眼看刀尖已经扎进她的身体里面。 青爷闷哼一声,仰天倒在地上,不知道是死是活。 然后,我的身体重新扛起地上的文闯,一步步向外走。 忽然,我脑海中灵光一闪。这里没有人是老东西的对手,他有必要走吗? 除非他也受伤了。 没错,刚才我插到老东西胸口那一刀,肯定伤到他了。 我心里使劲饿盘算:我现在应该怎么办?怎么把他拦下来? 我们的人个个带伤,连个能站起来的都没有了。而原本醒着的师妹也昏死过去了。 忽然,我看见前面有个人,从地上慢慢的爬起来了。 是郑四十,这小子居然没死。 我心中一阵狂喜。在心里使劲的呐喊:郑四十,快点把人拦下来呀。 但是郑四十只是贴着墙根在那看,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 过了一会,他终于试探着问了一声:天下?你怎么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木头人 我心里着急的要命:郑四十啊郑四十,你问什么问,你快点过来啊。 我心里这么想着,随后,眼看着郑四十真的过来了。 只不过,他不是空手来的,他的手里攥着一把尖刀。 我心里一惊,我想让郑四十对付老东西不假,但是我没想着让他动刀啊。这要是把我的身体扎坏了,我自己也不能用啊。 随即,我听见郑四十奸笑一声:听说文闯脚上这个锁魂环是个好东西啊。 锁魂环嵌在文闯的脚腕上,根本不可能取下来,除非用刀把他的脚腕剁下来。 据我猜想,郑四十就打算做这件事。 这时候,我听见老东西用我的身体说:郑四十,文闯你动不得。 郑四十嘿嘿笑了一声:我动不得?王天下,你身手确实不错,不过,我看你现在伤痕累累,单挑的话,恐怕也不是我的对手。你也别讲什么哥们义气了,直接把文闯放下来。我跟你保证,剁下他的脚来就行,不伤他的性命。 老东西摇摇头:你不能动他。除非你把我杀了。 我心想,老东西这买卖是怎么做也不赔本啊。拿着我的身体让郑四十杀,他可真是大方啊。 郑四十拿着尖刀看了看,发狠道:小子,你找死,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老东西可以一招之间伤了青爷,但是对付郑四十,可不一定了。 毕竟,郑四十在山村里面偷学了不知道多少年,又看了圣人的书。身手不在我之下。 果然,老东西用了十几分钟才把郑四十打倒在地。 看来,老东西真是受伤了,怪不得现在要走。 我看见郑四十倒在地上,心急如焚,满脑子都在盘算,应该怎么阻止老东西。 我尝试着噬魂。打算拼死一搏,把老东西的魂魄融合掉。这件事很冒险,因为现在老东西的整个魂魄都在我体内,而他的实力绝对高于我。一旦失败,我的魂魄就成为老东西的附庸,再也没有自己的思想了。 但是我试了几次,始终没有找到老东西的魂魄。这下,我不由得诧异了。老东西不是鬼上身了吗?怎么我找不到他的魂魄? 我震惊了一会,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然后,我尝试着想逃出来。 这身体我不要了还不行吗?我魂魄逃出来好了。 在监狱里面,我曾经练了很久的灵魂脱壳。现在我的魂魄想从身体里面爬出来,简直就像是脱衣服一样简单。 然而,我试了两次,完全没有作用。这几个月我学到的道术,似乎一瞬间消失不见了。 这时候,我听见老东西说话了。他缓缓的说:王天下,想跑吗?你的魂魄有大用处,今天你跑不了。 我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凉了。 郑四十倒地之后,知道今天是讨不到便宜了。于是连滚带爬的想逃,估计是害怕老东西补刀。 但是老东西把他拽住了。伸手扼住他的喉咙。 随后,我感觉到郑四十的魂魄被吸进来了,和我的魂魄挤在一块,纠缠在一块。 我不知道老东西想要干什么,不由得有点害怕。 郑四十不是一个安分的人,魂魄进入我身体里面之后也不安分。我下意识的,又开始噬魂。 郑四十身手不错,但是不会道术,所以,我吞噬起他的魂魄来,居然得心应手。 我心底里不由得又燃起一丝希望。我的力量,再加上郑四十的力量,是不是可以和老东西拼一把? 忽然,我心里一惊,想到:不对劲,老东西没有那么蠢,他为什么平白无故吸进来一个魂魄让我噬魂? 想到这里,我想要马上停下来。 然而,我惊慌的发现我做不到。郑四十的魂魄仍然被我一点点的吞噬,融合在身体里面。 几个小时前,老东西控制了我的身体,现在我的魂魄也被控制了。 我现在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吃饱了的人,仍然被人往嘴巴里面塞馒头。 我正在全神贯注的消化郑四十的魂魄,忽然,我发现一个更恐怖的事实:我自己的魂魄也正在被人融合。 我的思路开始有点紊乱,脑子一阵阵的发晕,我很难再集中注意力想一件事情了。 这时候,我听到老东西得意洋洋的声音:&lq..;噬魂,哈哈,感觉果然不错。王天下,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再过一会,咱们两个的魂魄就永远联系在一起了。以后有你帮我噬魂,做起事来,就能事半功倍了。 我听了老东西的话之后,心里更加慌张,怎么,老东西打算把我的魂魄和他融合在一块吗?我要永远做他的附庸了吗?不对,我可能连附庸都不是,以老东西的功夫,我很快就丧失意识了。 正在着急的时候,我忽然听见一声极其微小的呼声:天下,木头人。 我全身一震,不由自主的放空了大脑。这是和文闯玩了几年游戏,自然而然形成的条件反射。 随后,我感觉太阳穴上一阵火烧一样的疼痛。 我尽量什么都不想,尽量让自己的大脑空空荡荡。这样一来,那疼痛距离我越来越远,而老东西的吼叫却距离我越来越近。 随后,像是炸雷一样在我耳边响了一声。我的耳朵震得嗡嗡响,紧接着,全身酸疼,身子软绵绵的倒在地上。后脑勺砸在一块半截砖上,整个人一圈一圈的发晕。 我闭上眼睛,心想:我知道疼了,我的身体又回来了。 我在地上躺了很久。满脑子都在重复一个念头:我是王天下,不是郑四十。我是王天下,不是郑四十。 在重伤的情况下噬魂,这是第一次。而我挺过来了。完完整整的把郑四十吞掉,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我睁开眼睛,向旁边看了看。我看见文闯倒在我身边,右手的中指只剩下半截。而这半截断指仍然死死的顶在我的太阳穴上。鲜血汩汩的流出来。 刚才老东西以最简单的鬼上身,打算把我们那两个掳走。而文闯就用最简单的方法,把他逼了出来。 王二和道士没有料到老东西这么大本事,会用鬼上身这么低级的招数。不然的话,他们两个不会没有防备,这么顺利就被解决掉。 老东西也没有料到文闯会用中指戳太阳穴。他肯定以为有人在用什么高深的功夫暗算他。不然的话,以他的功夫,不至于促不及地方,被活生生逼出来。 我轻轻叫了一声:文闯? 文闯挣了睁眼:还活着呢。 我关切的问:你怎么样? 文闯闭上眼睛,喘了好大一会说:之前我的身体和老东西,用锁魂环拴在一块。你插他那一刀,老东西受了伤,我也好不到哪去。我估计怎么也得卧床几天。 我吃力的把他背起来:卧床就卧床,我先把你背回去。 这时候,整条街上,只有我还能站起来了。 我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青爷,还好,还有气。看来这一刀不致命,不然的话,她早就死了。 等我走到王二和道士附近的时候。他们两个互相搀扶着,坐在地上,全都是一脸警惕的看着我。 我连忙向他们解释道:刚才不是我,我被老东西上身了。 王二显然小心了很多,问了我两个很隐私的问题,见我答对了,才摆摆手,让我把文闯放下来。 这时候,躺在地上的师妹又说话了:天下,天下? 我连忙答应了一声,伸手去扶她。 但是王二喊道:别动。她的骨头碎了一大半,不能乱动,一动就死。 这下,我真的不敢动了。坐在她身边问:你怎么样了? 师妹很豁达:我没事。我让你拿的石头,你拿到了吗? 我摊开手掌,那块石头仍然在我掌心。 师妹艰难的笑了笑:你收好吧。我师父没了这个东西,想成仙可是万万不能了。 我答应了一声,把石头踹在兜里,问道:这石头是干嘛的? 师妹没有回答我,而是问道:你们肯定去过那个山村了吧? 我点点头:凤凰的村子?去过啊。 师妹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关切起来:我师兄呢?他醒了没有? 我脱口而出:尸王啊,尸王被我爸 忽然,我说到一半,及时的止住了。师妹对尸王一往情深,为了他,杀的人简直数不过来。我要是真告诉他,尸王被我爸吃了,没准能把师妹气得从地上跳起来,撑着一身碎骨头,先把我弄死。 我虽然不打算说,但是师妹没有放弃问,她追问不舍:尸王被你爸怎么了? 我挠挠头:我爸被尸王咬伤了,变成僵尸了。尸王还没醒,还在山洞里面被关着呢。 师妹脸上一阵黯然:原来师兄还没有醒过来。 我正要问师妹有没有办法救我爸。王二却拍了拍我的肩膀:天下,这个地方不能多呆。老东西很可能会回来。 我诧异的问:他不是走了吗? 王二指指周围的房子:虽然你和文闯把他逼走了。但是这三个村子仍然合在一处。他没有走远,仍然在附近。咱们几个,说白了,实际上我们还在他的控制之下。 第二百六十八章 暂避锋芒 我听了王二的话,有点着急:怎么?我们这么费劲,九死一生把老东西赶跑,到头来还是逃不掉? 王二叹了一口气,别管那么多了,咱们先藏起来。总不能在这呆着。 我挠挠头,看着王二:往哪藏? 王二却看看师妹:往哪藏? 师妹闭着眼睛想了想:找一个凶气重的地方,能暂时迷惑住我师父。 王二挠挠头:现在我们根本出不了村,怎么找凶气重的地方? 师妹双眼迷离,看起来也是愁容满面:是啊,现在根本不能出村,藏在哪都是一样的。我们根本逃不掉。 我听师妹的语气,好像有些绝望。 我心里惴惴不安,想仔细问上几句,又害怕得到什么噩耗。 过了一会,师妹又说道:阴气极重的地方也可以,最好能把阳气隐藏起来,这样我师父不容易发现我们。能躲一会算一会吧。 王二点点头:这个好办。 然后,他和道士两个人小心翼翼的在师妹身上捏了一遍。王二说:骨头断了一半。 道士也点点头:伤得很重。不过抬走的话应该没什么事。 两个人说干就干,三拳两脚把旁边人家的门板卸下来了,然后把师妹挪到门板上。 我又指了指青爷:她怎么办? 王二和道士在青爷伤口附近按了按:刀插进去很深,不过没有伤到器官,也没有伤到动脉。只要不拔刀,就没有什么危险。 我们忙碌了一阵,然后青爷被抬到门板上,和师妹挤在一处。王二和道士抬着他们两个吃力的向前走。 我背着文闯,跟在后面。走了两步,我忽然听见文闯在我耳边轻轻的说:我奶奶。 我扭头,看见他双目紧闭,嘴里几乎是无意识地喃喃自语说着这几个字。 我扭头看了看周围,忽然诧异道:二大伯,姚媒婆呢?怎么没有看到她? 王二和道士也停下来,扭头左右张望。 这时候,道士盯着远处一个人影说:好像在那里。 我们抻着脖子看过去,发现那里是两个人影。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是姚媒婆和村长夫人,他们两个互相搀扶着,飞快的向远处逃走了。 我大喊了两声姚奶奶。但是他们两个没有理我,一直跑的没影了。 王二叹了口气:天亮了,她们得藏起来,咱们快走吧。 我回头看了看文闯,他又睡着了。 我们走了一段,然后,在王二家门前停下来了。 王二喘了口气说:最安全的,恐怕就是我这个地下室了。咱们在里面多点上几只阴烛,老东西应该不容易发现我们。 我们走到地下室里面之后,发现这里被有姓人拓宽加固,挖的像是迷宫一样,看样子,郑四十有意把这里作为永久据点。不过,现在他死了,这里便宜我们了。 忽然,我听见这里传来了说话声。我警惕的侧耳听了一会,轻轻对王二说:有人。 然后,我把文闯放在地上,慢慢的走过去。我走的很慢,我的脚步很轻,然而,说话的人很警惕,很快闭上了嘴。让我一时间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这里被有姓人挖出来很多小的洞穴,七扭拐。我只得站在过道里面,探着脖子一个个的张望。 忽然,我感觉脑后一阵阴风袭来。我连忙一偏头,同时伸手向后一抓。凭手感,好像是一把铁锹。 我回过头来,发现猪先生拿着一把铁锹站在我身后,仍然作势要拍下来。而他身后有两个人,分明是猪太太和我妈。 我又惊又喜:刚才还想去找你们,你们怎么知道躲在这里? 我妈说:我听见街上起了一阵风,鬼哭狼嚎的,越听越不对劲。我想去找你,又怕给你们添乱。后来猪先生和猪太太来找我,把我拉到这里来了,说是这最安全。 我点点头:没错,这里最安全。那老东西暂时被我们赶走了。不过,咱们最近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王二和道士把伤者放在最隐蔽的一间屋子里面。然后他们两个把所有的阴烛都找出来,一路点过去,直到这里寒气逼人,飘着一层愁云惨雾。 猪先生和猪太太看着师妹,又是心疼又是难过。猪先生一边找来木板,帮师妹把身子固定住,免得断骨戳破内脏,一边问道:木夯,你觉得怎么样? 师妹苦笑着说:我不是木夯,你的木夯,以后恐怕见不到了。 猪先生神色黯然,两手都有些发抖了:为什么? 师妹叹了口气:木夯的魂魄,已经和我融合在一块了,我们两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恐怕,再也找不回来了。 猪先生虽然不懂道术,但是这个意思好像是听明白了。他没有太激烈的反应,反而点了点头:以后,我们把你帮女儿养。 师妹不知道几百岁了,猪先生居然说要把她当女儿养。这真是天大的笑话,但是我却笑不出来。 猪先生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而站在旁边的猪太太则泪如雨下了。 猪先生给师妹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之后,对王二说:她的情况很严重,最好能马上送到医院。 王二摇摇头:我们根本没办法出村,这样,你先看看文闯和青爷的伤吧。 猪先生去诊断文闯和青爷了。 王二却站在师妹床前,两眼直勾勾盯着她。 师妹全身被木板夹着,动弹不得,但是她的气势还在,她瞪着王二说道:别这么看我,算起来,我可是你的祖宗。 师妹这话乍听起来像是在骂人,实际上仔细想想,确实是这么回事。 当年师妹在王庄留下一个孩子,这孩子经过几百年的繁衍,子孙后代越来越多,逐渐形成一个大家族,又逐渐形成一个村落。说王二是她的后代,真是一点不假。 王二咳嗽了一声,显得有点尴尬。不管怎么说,面对木夯那张脸,王二始终没办法认定这是自己的祖先。 王二挠挠头,问道:你不是被老东西控制住了吗?怎么忽然又恢复意识,去偷袭他? 师妹说:这是天意,本来我没有任何翻身的机会,但是被那一串铃铛唤醒了。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一串铃铛? 王二反应很快:李有恨催动僵尸的铃铛?把你唤醒了? 师妹嗯了一声:木夯的魂魄里面,有一点碎片我始终融合不掉。后来那个年轻人催动僵尸,这一块碎片开始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把我唤醒了。我怀疑,这碎片和僵尸有关。 这下,我也明白了。是凤凰的魂魄碎片。 师妹说:我醒了之后,就一直找个机会,想要重创师父,没想到,最后还是功力不够。 我从兜里掏出那块石头来:这块石头是干什么用的? 师妹看了看,说:他还在世的时候经常跟我们说,人的魂魄可以御风而行可以千变万化,只可惜,有了这身躯,就变得笨拙不堪了。但是没有身体,魂魄又难以长久。所以他觉得,羽化成仙,最重要的就是把身体丢弃。魂魄不必再依附身体。这个老东西修炼了这么多年,结果还是失败了,变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他的身体不见了,但是魂魄又必须要有所依附,实际上,你手里拿着的不是石头,是我师父唯一的一块遗骨。 我吓了一跳,看了看手心里的遗骨,用肉眼看不出来什么奇异之处。就像一块普通的石头一样。我不由得怀疑道:就是这块遗骨,曾经装着老东西的魂魄吗? 师妹叹道:只是一部分魂魄而已,师父其余的魂魄,散落在很多地方。你知道,为什么你们的村子会和别的地方相重合吗? 我摇摇头:我也正在疑惑,我二大伯说这都是老东西搞出来的。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就不知道了。 师妹说:本来我也不知道,直到几百年前,我找到他,和他斗了一场,才渐渐察觉到一些蛛丝马迹。 我和王二都没有说话,站在师妹床前,静静的听她说。 师妹说:当初,我们师兄妹三人,打开那个山洞。看见洞里面空无一人。个个大惊失色,以为师父真的成仙了。后来我才明白,实际上他失败了,他的身体消失了,只剩下魂魄在山洞里面盘旋,实际上也虚弱的要命。我们打开洞口的那一刻,阳气一冲,他的魂魄就散了。 如果是普通人,这样一弄,基本上就魂飞魄散了。但是我师父不同,他的魂魄一部分留在那洞里面,依附在小小的一块遗骨上面。剩下的,附在我们三人身上。 我有点吃惊:你们三个人都被鬼上身了吗? 师妹否定了我的猜想:这三部分魂魄,没有意识,只是凭着求生的本能,附在人的身体上,免得被外面的阳气冲散罢了。真正有意识地那部分魂魄,留在了山洞里。 第二百六十九章 盗魂 师妹说:你们现在看来,我们三个人可能武艺高强,但是当时,说实话,我还不如这小子。 师妹口中的这小子指的是王二。 王二面不改色,只是静静的听着。 师妹缓缓说道:我师父从来没有在我们面前显露过真功夫,而我们三个人,也从来没有学到过真功夫。我们现在的本事,都是在师父走了之后,通过看那些书,自学来的。现在你们应该明白了吧,我们打开山洞的时候,根本没有注意到师父的魂魄附在我们身上了,因为我们的本事实在太差了。 我着急地问:那些魂魄去哪了?该不会还在你身上吧。 师妹说:后来我们三个人各奔东西。随着我们的修炼,那些魂魄的能力居然也开始随之提高。等我们发现它们的时候,它们已经是很恐怖的力量了。 实际上,那时候我们三个人在不同的地方。师兄呆在村子里面,我带着最小的儿子出来寻找解药。我发现这魂魄的时候,正好来到王庄一带。那魂魄虽然没有意识,但是我很恐惧,万一哪一天它突然爆发,我就是不死也得重伤。 于是我留在这个村子里,开始想办法将那些魂魄剔出去。这一件事,足足耗费了几个月的工夫。那些魂魄一片一片的,刚刚从我身体里面剥离出来,就飞快的散掉了。我当时还以为师父要魂飞魄散了,等后来我才明白,这些魂魄几乎把整个王庄罩起来了。 师父的魂魄铺天盖地,蔓延了方圆一里多路。这些魂魄扩散开之后就太稀薄了,不能再害我了,也就是说,我安全了。这时候,我的小儿子说,在这里练功,可以借助师父魂魄中的力量,肯定能事半功倍。当时山外已经有了僵尸的传闻,于是,我干脆将孩子留在了这里。 我匆匆赶到山村,把师兄身上的魂魄也剔了出来。和在王庄一样,这些魂魄蔓延在山村周围,再也不会散去。 后来,我就开始寻找师弟和师父。我找到了师弟,取走了他一一半魂魄。可是,想要找到师父,可就不容易了。 有一天晚上,我又回到了当年的道观。本来,我只是故地重游,并没有报任何希望,然而,就在月光下,我看见一道人影,像极了师父。我想喊他一声,但是到底还是忍住了。毕竟这么多年闯荡下来,我能隐隐约约的感觉到,我这个师父,可能不是什么好人。 在那里足足等了半夜,至少确定了两件事。第一件事,这人影不是人,是魂魄。第二件事,这魂魄是我师父的。当时我就猜到,师父在山洞里面练功,肯定没有成功。而他的魂魄,也四分五裂了。 后半夜的时候,那魂魄飘飘荡荡,向山洞里面过去了。我赶上去,直截了当的问师父,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救僵尸,没想到,我师父想要控制我,让我帮他做事。于是,我们两个一言不合,斗了起来。 这么多年,我没有闲着,每一天都在练功。我自认为可以打败师父。没想到,真正动起手来才发现,师父这么多年也没有闲着,即使他的魂魄不全,依然将我打成重伤。而正由于他的魂魄不全,我才钻了个空子,用计将他的遗骨封在一块石头里面。这块石头是我几年前发现的,一部分雕琢成了锁魂环,一部分,困住了师父。随后,我又将那个山洞堵死。这样一来,纵使他又通天彻地的本事,也没办法离开道观了。而我做完这一切才发现,师父对我的伤害也是致命的,我的魂魄开始消散幸好,我多年前收的一个徒弟救了我。 师妹讲的这些事,大部分我们都已经猜到了。王二拍拍脑袋,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怪不得老魂要把这几个村子重合起来,这样的话,他的魂魄就能聚集在一块了。没错,没错,正因为这几个村子被老魂的魂魄笼罩着,所以他才有能力将这些村子聚拢起来。 我听到这里,不由得点了点头,紧接着,有感觉到有一点不对劲,我想了想,脱口而出:王庄的魂魄是附在师妹身上的,山村里面的是附在尸王身上的,道观里面是老东西自己。那么姚家坟难道,姚家坟的人是老魂的后代? 师妹说道:老魂?你们指的是师弟吗? 我点点头:是啊,老东西叫他小三子。 师妹说:他没有结婚。姚家坟的人,有可能是他的徒弟。或者徒弟的后代。 我挠挠头:看着不像啊,姚家坟的人几乎不会任何道术。 但是我刚刚说完这句话,就觉得姚家坟的祖先没准真是老魂的徒弟。因为老魂从来不真的教自己的徒弟,看看道士那三脚猫的功夫就明白了。 王二也附和说:姚媒婆能感知到人的魂魄,可能和老魂当年传艺有关。这个本事,不知道怎么流传到她身上的。 我叹了口气:能传下一样来,就不错了。 师妹叹了口气:如果这次能活下来,我一定要回去把师兄治好。 我一听这话,喜出望外,问道:这么说,你能把僵尸治好?我爸呢?能不能帮帮忙? 师妹嗯了一声,继而又说道:但是我只有三成把握。如果失败,你爸可能就死了。 我一听这话,不由得大失所望:只有三成啊,那你救师兄,不害怕他死掉吗? 师妹回答的很坦然:这次再救不活,我就跟他一块死。 我顿时无话可说了。 这时候,猪先生和道士一块,也已经把文闯和青爷包扎好了。 他们两个都在昏昏沉沉的睡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不过听猪先生说,他们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道士招招手,和我们坐在一块。他叹了口气:刚才你们和师妹的对话,我都听见了。 王二问:你有什么看法? 道士想了想说:老东西的魂魄能够强大到脱离人体,笼罩在村子周围,这么多年不散去。咱们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我和王二齐声说道:这还用说? 道士苦笑一声:本来我还打算让文闯和天下联手,没准能拼一把。现在看来,实在是差太远了。况且文闯又重伤昏迷。 我想了想说:我倒觉得,老东西现在也厉害不到哪去,他打败郑四十也用了十几分钟。 道士摆摆手:那是因为他刚刚受伤。你等他歇上片刻,十个郑四十也不行。这村子周围全是老东西的魂魄碎片,他想疗伤,简直易如反掌。而且,天下,你拿了他的遗骨,他不会放过咱们的,早晚要找到这里来。 我眨眨眼: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要把这块骨头送回去吗? 道士说:那倒也不用,我只是讲一下,现在的形势很严峻。 我摆摆手:现在形势严峻我们个个都很清楚。你就直接说,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 道士看了看我们两个,咬了咬牙说:办法倒是有一个只不过 我催促道:只不过什么? 道士说:只不过,天下,你可能会有点危险。而且一不小心,咱们几个可能都得死掉。 王二说:你先讲讲什么办法,咱们一块研究研究。 道士点了点头,对我们说:本来老东西聚拢魂魄,就要大功告成了,但是这时候,天下把他的遗骨取走了。就像是一杯水,忽然没有了杯子一样,肯定要到处乱流,再想从村庄周围聚拢起来,并不太容易。 我点了点头。 道士接着说:咱们倒不如偷偷噬魂,把老东西散落在村子里的魂魄吃掉。此消彼长,只要过上几天,不出意外,没准就能和他抗衡一番了。 我摆摆手:我试过,结果老东西的魂魄直接钻到我的身体里面,差点我就被他融合掉了。他太强大了。 道士说:这正是危险所在,咱们既要偷偷噬魂,又不能让老东西发现。只吃掉散落在村子里面的碎片就好。 我看了看王二:这办法可行吗? 王二点点头:可以试试,反正咱们在这也是等死。 老东西随手有可能恢复过来,虽然我们点了几百根阴烛,但是不知道能在这里藏几天。 于是事不宜迟,我们的计划马上就要开始了。 我小心翼翼的穿过阴烛阵,然后,走到最边缘的地方,轻轻地把手伸了出去。 我闭上眼睛,仔细感知老东西的魂魄。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做过。现在忽然要噬魂了,我猛然发现,空气中果然有魂魄碎片。只不过,很稀薄。 道士站在不远处鼓励我:稀薄是好事,咱们偷偷盗走这些魂魄,老东西很难发现。 于是,我只好开始噬魂。 老东西的魂魄即使变成碎片,依然强大的要命。我坚持了五分钟,不得不坐下来,闭着眼睛,把刚才吸收到身体内的碎片消化掉。不然的话,我可能就不再是我了。 第二百七十章 人质 没有了遗骨,老东西很难把自己的魂魄聚拢起来。据我们推测,他能保住昨天晚上那一部分就很不错了。 而我们几个人躲在王二家的地下室里面,奇思妙想,开始盗取老东西的魂魄。 开始的,时候,我可以慢慢的把那些魂魄消化掉。接下来,随着我盗取的魂魄越来越多,我自身的功夫也越来越好,每次噬魂的速度也大幅度提升。 终于有一次。我险些丧失对身体的控制权。老东西的魂魄虽然没有意识,但是开始在我身体里面闹起来。我感觉有人在我身体里面点了一挂鞭炮,噼里啪啦,把心肝脾肺肾炸的稀碎。 我疼得在地上一直翻滚了几个小时,才慢慢稳定下来。 这个突发情况把所有人都吓到了。 王二和道士合计了一番说:大侄子,这样下去不行,太危险了。这样吧,你把老东西的魂魄放在锁魂环里面。 锁魂环一共有一串,但是在我扎了老东西一刀之后,这一串锁魂环就碎了,碎的很彻底,再也难以复原。 幸好,我们现在还有两个。一个套在文闯的脚上。一个,藏在王二的怀里。 王二从怀里掏出锁魂环,交在我的手上。 我闭着眼睛,将手伸出去,然后把老东西的魂魄传到锁魂环里面。 我感觉外面的气息丝丝缕缕,像是一股股清澈的水流一样。从我身上流淌过去。 我沉浸在这种感觉中,觉得神清气爽。 忽然,一股辛辣之气传到我的手指上,我马上觉得火辣辣一阵疼痛。 我连忙把手缩回来。惊慌失措的逃到地下室。 其余的人看见我的神情都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了? 我慌张地说:老东西,老东西在外面,刚才差点被他发现。 这一下,我们全都紧张起来了。地下室里面静悄悄的,谁也不敢说话。 而外面也没有任何动静。 王二有点不耐烦了:大侄子,你确定老东西来了吗? 我向外面望了一眼:除了他,没有别人了。 王二嘀咕道: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有动静啊,该不会是走了吧。 我们全都摇摇头:这谁知道呢? 王二提议:这个,得派个人出去看看。大侄子,要不然你走一趟吧。 我摇摇头:谁爱去谁去,说实话,我没有那个胆子。 王二点点头:我也没有。 然后我们的目光开始看向道士。 我敢肯定,道士也不想去。但是他不肯说不敢。因为他要面子,虽然他的脸黑乎乎的,很难再有什么表情。 最后,道士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走出去了。 我们虽然成功让道士冒险,但是心里却没有放轻松。如果道士带回来什么坏消息的话,我们就只能拼死一搏了。 几分钟之后,道士回来了,对我们说:老东西已经走了。 我顿时松了口气,随口问道:你确定? 道士说:反正我没有看到。 我答应了一声,准备到外面继续盗魂。走到一半,我又不放心的问:道士,老东西真的走了?你刚才可别是不敢出去,找个角落躲了一会,回来就谎报军情。 道士有点着急了,瞪着眼说:我是那样的人吗? 我摆摆手:你急什么,跟你开个玩笑。再嚷嚷老东西就真的来了。 那几天我们一直在盗魂,而老东西再也没有出现,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王二和道士又突发奇想,把锁魂环里的魂魄一点点的取出来,进行炼魂。 这些魂魄本来就没有多少意识,经过炼魂之后更是服服帖帖,然后,它们被道士和王二吞掉。 短短的几天之内,我们的身手越来越好了。 文闯本来元气大伤,但是得了老东西魂魄的帮助,也慢慢地恢复了。 至于青爷,她不会道术,所以恢复的很慢。 王二不由得叹道:早知道村子周围这么多魂魄碎片,十几年前我就应该拿它们练功了,我身手至于这么差吗? 道士摇摇头:没有天下噬魂,咱们根本没办法把这些碎片收集起来。这也是天意,机缘巧合,天下有了这么个本事。 那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样正在噬魂,忽然,那种辛辣的疼痛感又传来了。而且,这一次与以往大有不同。力道大的出奇,顿时我的整个手臂就痛麻了。 我心里感觉到不对劲,连忙向回跑过去。 我冲道士和王二说:老东西又来了。而且,这一次力气大的出奇,我怀疑他发现我们了,故意给我个警告。 也就是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了老东西的声音:都出来吧。你们几个兔崽子也算是千载难得一见的人物了,居然会想到盗魂。我活了这么多年,你们是独一份。 我们一听这话,不由得面面相觑:这么说,咱们干的事,老东西已经知道了? 王二连忙说:既然老东西知道咱们的所作所为,肯定已经想好了咱们对付咱们,现在,咱们千万不能出去,在这里躲一会最好。 我看了看地下室,很是怀疑的说:在这里躲着?一会老东西下来了,咱们想逃都找不到地方。 道士黑着脸:老东西来了,咱们还有命逃吗? 我挠挠头:那倒不一定啊,咱们这两天功夫可是比以前高了不少。你们不是经常说吗?此消彼长,咱们和老东西的差距也不一定有多大。 我们在地下室里面商量。外面又传来了老东西的声音:你们不出来是吗?那我就把这几只僵尸烧了,也算是积德行善,造福一方了。 我们一听这个,不由得慌了。不管外面的僵尸是谁,但是总归和我们有一点牵连。我们不能不出去。 于是,我,王二,道士,我们三个人手里拿着桃木剑就要冲上去。 文闯从床上下来,也要跟出去。我们拦住他:你身上的饿伤还没有好彻底,你留在这里,有什么危险就叫我们。 文闯虽然很想出去,但是也知道,地下室里必须留人,不然让人抄了老窝就一败涂地了。所以,他点点头流下来了。 我跟着王二向外面跑了两步,又折返回来。把老东西的遗骨交到文闯手上:老东西可能想抢这个东西,你收好了。 等我们几个人跑到外面的时候,发现现在已经是晚上了。不过,村子里面到处都是火光。显然是老东西放的火。 这些熊熊的火光把村子照的像是白天一样。 我们站在街上,彼此距离五十步远。互相瞪着。 老东西静静的站在地上。两手一手一个,提着两个人。这两个人分别是凤凰和我爸。 看见这副景象,我最开始是愤怒,接下来就是吃惊了。我愤怒的是,老东西居然这么对我爸。吃惊的是,任何魂魄,鬼魂,见了僵尸都会不由自主的逃走。而老东西不仅没有逃,而且把僵尸抓住了。没有用任何符咒,法器。就凭着两只手,一手一个。这功夫,当真是恐怖。 道士悻悻然:咱们不用打了,打也是白给。 我着急的问:现在怎么办? 王二定了定神,向老东西说道:你想怎么样?咱们或许可以商量商量。 老东西今天居然也是一副谈判的架势:我对你们的命,不感兴趣。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你们爱去哪去哪。 这一句话,燃起了我心中的一丝希望。于是大声的问:你要什么条件? 老东西说:我要那块遗骨。 我心想:老东西果然是冲着遗骨来的。 我们互相看了一眼:这个好说,反正我们也没用,不过,你说话可得算话,拿到遗骨之后,必须放我们走。 老东西忽然哈哈大笑。 这笑声让我们有点莫名其妙,又有点担心。 接着,老东西看着我们几个说:几个小娃娃想的太简单了,遗骨本来就是我的,我要回去天经地义,我的条件还没有说呢。 我们用着头皮问:你说吧,有什么条件。 老东西说:把我的徒弟交给我。 我脱口而出:师妹? 老东西点点头:没错。 这下,我们有点为难了。虽然我们和师妹素不相识,基本上没有什么感情。但是从血缘上说,我们也算是她的后人。这要是交给老东西,道义上好像说不过去。 道士劝我们:现在咱们能保命就不错了。至于师妹,哎,她要是知道尸王不在了,肯定也活不长,不如 理智的分析一下,道士的话没有错。但是这一件事做出来,恐怕我们王家人世世代代都要良心不安了。 我们犹豫了很久,最后,王二小心翼翼的说:咱们和师妹熟吗? 我没有说话。 但是道士小心翼翼的说:好像不太熟。 王二说:几天前,咱们根本不认识她。 道士附和:是啊,是啊。 王二又说:交给老东西,也不一定会死吧,没准老东西只是想利用她呢。 道士点点头,然后心怀鬼胎的问:你的意思是? 实际上,王二什么意思,简直是路人皆知了。 我觉得把师妹出卖了很不妥,但是我张了张嘴,始终没有说出话来。 第二百七十一章 出卖 王二看了看我,神情很古怪:怎么样?大侄子,你不同意? 我看着王二和道士的眼神,这种神情太陌生了,我有点害怕:也不是不同意,我就是觉得 王二打断我:你同意就行了。 然后,他想道士使了个眼色,道士也笑了。 站在远处的老东西把我们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微笑道:不错,不错。几个小娃娃倒挺识时务。 道士问:师妹就在地下室里,你自己去找她吧,我们走了。 老东西冷笑一声:慢! 我们心中一惊:你还想干什么? 老东西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我等了快一千年了,终于等到了王天下和姚文闯。这两个宝贝可不能放过。你们这些大人可以走,两个孩子留下。 我着急了:麻痹的,你怎么这么多事?要求一个接一个。 老东西伸手把我爸举了起来,冲我晃了晃:强者为王。我爸让老东西抓在手里,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只是愤怒的嘶吼了两声。 我瞪着老东西,嘴里悄声说:二大伯,道士,咱们想个办法,趁他不注意,给他来个冷不防,你们觉得怎么样? 我背后静悄悄的没有声音。 我觉得奇怪,扭头问道:你们怎么不说哎? 我回头,看见王二和道士站得离我远远地,正在低着头商议什么。 我狐疑的走过去,叫了声:二大伯。 王二抬起头来,神色尴尬的叫了声:大侄子。 我感觉到有些异样,问道:你们俩这是怎么了? 王二又尴尬的叫了我一声:大侄子。 我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问道:你们俩想干嘛?该不会是 王二低着头不说话。道士搓了搓手:天下啊,你看看,咱们几个危在旦夕。 我眨眨眼:危在旦夕? 道士点点头:是啊,眼看就要全军覆没了。 我声音有些发抖:全军覆没? 道士哎了一声: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时候,与其都死在这,倒不如壮士断腕啊。 我声音都发凉了:壮士断腕? 道士不敢看我的眼睛,开始信誓旦旦的说:你放心,一旦有了机会,咱们就报仇雪恨。 我笑了,哈哈大笑:报仇雪恨? 道士和王二看见我大笑不止,有些惴惴不安:天下,你笑什么? 我捂着肚子说:我笑啊,我笑道士懂这么多成语,哈哈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大学生,进过中央呢。哈哈哈,把我眼泪都笑出来了。 我一边抹眼泪一边大笑不止。道士和王二的意思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不就是想把我交出去吗?这世界真是荒唐,刚才我还参与要不要交出师妹,转眼间,就轮到我了。 王二和道士都不说话,只是低着头站在我身前。 不远处的老东西含笑看着这一出闹剧,说道:你们几个,商量好了没有?早点做完这件事,该干嘛干嘛去。 我问王二:二大伯,咱们挑明了说吧。你想把我交出去? 王二信誓旦旦的摇摇头:我当然不想了。 我心中一暖:照这么说 但是我这句话没说到,道士就插嘴说:我们谁也不想,但是形势所迫,哎,天下呀,与其全都死在这,倒不如能活一个算一个。 我没有理道士,而是冲王二喊了一声:二大伯。 王二不答话,两眼盯着地上的石子。 道士叹了口气:天下,你就答应了吧。 我冷笑一声:如果我不答应呢? 道士很有耐心的说:为了这些亲戚朋友,你就答应了吧。 我看看王二,又看看道士,讽刺道:我有亲戚吗?我有朋友吗? 没想到,平时很是忠厚老实的道士,这时候脸皮厚的要命,冲我说道:王二不就是你亲戚吗?我不就是你朋友吗?天下,你怎么糊涂了。 我看着他说:你们这样的,也算亲戚朋友?道士,我真想知道,如果没有这张黑脸,你会不会脸红。 这时候,我听见道士的声音也生硬起来了:天下,你这么说话可就不对了。 然后,我看见他的右手握住了腰间的桃木剑。 我两手抱在胸前:怎么?道士,你想跟我打一架吗? 我现在的功夫,根本不用担心道士。所以,有恃无恐的看着他。 道士用胳膊捅了捅身边的王二:二哥,你说怎么办? 王二用手摸了摸腰间的桃木剑:天下,要不然,你还是听道士的吧,他也是为了咱们好。 这时候,有人在对面高声说道:想把我交出去,也不用告诉我一声吗? 王二和道士齐刷刷的回头。 只见文闯慢慢从地下室走上来了。 道士笑了一声:文闯,你来得正好,这件事,还要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文闯神情冷漠的看着道士:师父,你手里拿着桃木剑,还怎么征求我的意见?还是直接动手吧。 道士叹了口气:文闯 文闯又重复了一遍:动手吧。 这时候,道士忽然一个箭步向前窜出去了,完全没有预兆的。向文闯冲了过去。 文闯之前身受重伤,现在虽然能下地行走,但是一身功夫剩下不到十分之一。道士想要止住他,只不过是几秒钟之内的事。 我看见这个情况,登时急了。抽出桃木剑就想赶上去。 然而,这时候眼前红光一闪。 王二举着桃木剑挡在我的身前。 我大吼一声:王二! 王二脸上的肉一哆嗦,紧接着瞪着眼发狠道:大侄子,事已至此,你就认命吧,可别怪二大伯狠心。如果老东西要的是我,不用你动手,我自己送上去。 说完这话,他举着桃木剑冲了上来。 我破口大骂,这时候也不用手下留情了,招招致命,向王二刺过去。 如果当真拼命,王二早就被我杀了。但是我着急着救文闯。所以只是将他逼开,就向前冲过去。 远远地,我听见身后的老东西哈哈大笑,很是得意:不错,真不错。不愧是我徒弟的后人,好热闹。哈哈。 文闯跌跌撞撞的向前跑,道士在后面举着桃木剑乱刺。 看得出来,道士一定要生擒文闯,所以专门刺文闯的腿,只是一小会的工夫,文闯的腿上已经伤痕累累了。 我冲文闯大喊:往我这里跑。 文闯果然依言逃了过来。 我一把拽住文闯,将他护在身后,独自一人面对着道士和王二,以一敌二,斗在一处。 远处的老东西不耐烦起来:你们还有完没完?交出两个小孩来也这么麻烦吗? 听见这句话,道士和王二像是吃了兴奋剂一样,疯狂地挥舞着桃木剑又冲了上来。 我和他们两个斗了一会,渐渐地发现,王二的功夫,真是比道士差远了。往往我一两招就能逼得王二手忙脚乱,但是要对付道士,非得全神贯注不可。 正在难解难分的时候。文闯忽然扬了扬手,高声叫道:好啊,咱们就来个鱼死网破,看我把这块破石头砸烂。 文闯手里的破石头,正是之前我给他的遗骨。 这一下,老东西再也没办法安安静静的看好戏了,他惊慌的喝道:小畜生,找死。 然后,我就听见一阵风声,由远及近,迅速的向我们冲了过来。 道士和王二齐声喝道:文闯,快把遗骨放下。 而我则喝道:砸了,砸了,咱们谁也别活。 正在乱纷纷的缠斗,我听见身后一凉,老东西已经到了。 我看也不看,一边转身,一边刺出去了一剑。 老东西没有身体,只是魂魄聚成的人影。然而桃木剑刺到他身上,仍然能让他闷哼一声。 老东西并没有躲避,硬生生受了我这一剑,同时,他松手,把我爸和凤凰随手扔在地上,右手伸出去,一把抓住文闯的手腕,把正要砸在墙上的遗骨拦了下来。 这时候,王二胳膊猛地抬起来,自下而上,一下打在文闯手腕上。文闯猝不及防,右手一松,那遗骨从他手里飞了出去。 老东西惊呼一声,身手去抓飞在半空的遗骨。 这时候,王二大叫了一声:杀。 我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看见王二从怀里逃出来无数镇鬼符,铺天盖地的向老东西身上贴去。 我一见这个架势,心中一喜,举着桃木剑横劈竖砍,向老东西身上乱刺。 紧接着,道士也加入对付老东西的战团,各种符咒,乱七糟的贴上去。 老东西显然没有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但是他现在正围在我们中间,一时间倒也真的脱不开身。 王二放声长笑:麻痹的,你以为老子真的会把自己侄子交出去?麻痹的,这可是我们王家的独苗。 正在忙乱的时候,我忽然感觉到胳膊一阵疼痛,扭头一看,是我爸趁乱咬在我身上了。 我哀嚎一声,挣脱开来。右臂马上软软的垂下来,再也使不上力气。 第二百七十二章 师妹之死 我心里一凉:完了,本来我们几个对付老东西就够呛,现在再加上我爸跟凤凰在这添乱。这不完蛋了吗? 我心里这样想着,手臂上的麻木已经蔓延到肩膀了。 我惊慌失措的大叫:二大伯,糯米膏药还有没有?我中尸毒了。 王二正在忙着对付老东西,手忙脚乱来了一句:这时候我上哪找糯米膏药去?生死关头啊大侄子。 没错,现在是生死关头。老东西已经缓过神来,对付我们四个像是玩一样。 王二一边在老东西身上疯狂的贴镇鬼符,一边跟他抢那块遗骨,干扰他。不然的话,老东西认真对付起我们来,我们早就已经尸骨无存了。 正在这时候,道士忽然从怀里逃出来一个铃铛。 我惊异的看着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然后,我看见道士急促的摇动铃铛,这铃声很熟悉,分明是操纵僵尸用的。 果然,我爸和凤凰被道士操控了,开始向老东西攻击过去。 实际上,他们两个已经和老东西交过手了。老东西几乎一招之间就可以打倒他们。 但是现在不同,有我们几个在旁边骚扰,老东西只能愤怒的破口大骂,始终腾不出手来。 我爸和凤凰明显对老东西很畏惧,几次想要逃跑,但是都被道士铃声催动,不得不上前。显然,老东西操控僵尸的本事要比李有恨高明得多。 几分钟之后,遗骨在我们的哄抢中脱手,滴溜溜落在王二家门前,四处乱滚。 老东西大叫一声,拳打脚踢,把我们打得东倒西歪。冲过去要把遗骨抢回来。 我们几个人被老东西打倒在地,个个骨头都要断了一样,这时候,别说是拦住他了,就是站起来都要费一番功夫。 道士趴在地上,仍然在不停地摇动铃铛。 我爸和凤凰吼了一声,飞速的跑了过去。 现在,只能指望着他们两个拦下老东西了。 我咬着牙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却发现老东西正在痛揍我爸和凤凰。他们两个现在已经伤痕累累,但是被道士胁迫,不得不一次次的冲上去。 我向道士喝了一声:别麻痹摇你那破铃铛了。 道士两眼紧盯着老东西,根本没有理会我。 我无奈,只能提着桃木剑。尽量快的奔过去。 然而,我还没有接近老东西。我爸和凤凰已经被打得站不起来了。老东西伸出手,从容的把地上的遗骨捡了起来。 这时候,忽然我眼前一花,我感觉附近多了一个人影。 我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听见耳边一声暴喝:斩! 我想也没想,挥着桃木剑就刺了过去。 这柄剑挥到一半,我看见师妹的魂魄猛地窜上来,附在桃木剑上,紧接着,桃木剑气势大盛,一副开天辟地的样子。 老东西本来没有把我当回事,这时候看见我手上的剑有些不寻常,连忙出手招架。 不过,这时候已经太晚了。我手里的桃木剑已经刺穿了他的身子。 老东西哀嚎一声。愤怒的冲我跑过来。 我正在慌张,忽然看见附在桃木剑上的师妹钻了出来,在老东西的身体里面横冲直撞,自内而外,和老东西纠缠在一起。 直到这时候,我才明白,一直以来我都坐井观天了。这才是真正的高手。 师妹和老东西水火不相容,可是他们两个的魂魄又偏偏纠缠在一块,这一场大战,直打得飞沙走石,鬼哭狼嚎。 我听见老东西一声暴喝:你不要命了?想和我同归于尽吗? 然而,师妹却没有声音,只是沉默的和老东西纠缠在一块。 到后来,他们两个的声音越来越小,力量也越来越弱。终于,老东西吼了一声,魂魄急速的向遗骨逃去。 街上只剩下师妹的一个虚影。 我们挣扎着爬起来,围住她。 师妹看了看东方:天快要亮了。 我们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师妹望了望躺在地上的遗骨:师父受了重伤,只要从遗骨里面出来,就会魂飞魄散。你们最好把这东西毁掉。 我伸手把遗骨捡了起来,踹在怀里。 这时候,我发现师妹的身影黯淡了一些。正在奇怪的时候,王二大喊:师妹魂魄要散了,快聚魂。 王二喊的挺着急,但是我们都没有动弹。因为我们谁也不会。 我们会画引魂符,会剔魂。可是偏偏没有试过,帮一个将要魂飞魄散的人聚魂。 王二焦急的问:怎么聚魂?你肯定知道,因为那个独眼龙会这一手。 师妹摇了摇头:没必要了。反正师兄已经死了。 我一听这话,心里一咯噔,结结巴巴撒谎道:没,没有啊,他还等着你去救呢? 师妹看了看我爸,我爸躺在地上,喉咙里发出低吼,却没办法动弹。她慢慢的说:我在你爸的身上,察觉到了师兄的气息。师兄,应该被你们杀了吧? 我们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生怕师妹暴起发难,拉我们几个陪葬。 师妹叹了口气,说道:师兄变长那副样子,害了不少人。我为了救他,也杀了不少人。到现在,我也看开了,难道,连我的儿孙也要杀了吗? 王二大着胆子问:小五怎么救?你不是说,有三成的把握救活小五吗? 师妹看着我爸,点了点头,说道:我确实能救他,不过,现在没有能力救了。如果你们实在想救人的话,可以 师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几乎就听不见了。 我大急,上前一步:你说什么? 没想到,本来就很虚弱的师妹被我的阳气一冲,顿时魂飞魄散了。 我目瞪口呆得看着这一切,原本燃起的希望马上被浇灭了。 我仰天大喊了一声,直到喉咙发麻。然后,举起手里的桃木剑,使劲剁在地上,那柄剑咔嚓一声,断为两截。 王二拍拍我肩膀:大侄子,别着急,咱们还有别的办法呢。 我沮丧的问:还有办法吗? 王二点点头,对我说:老东西现在被困在遗骨里面,他肯定知道不少事情。 我犹豫着说:咱们要把老东西放出来吗?师妹让我们毁了这个东西。 王二说:至于怎么办,咱们可以慢慢研究。现在,先把你爸抬到我家去,太阳快要出来了。 我爸和凤凰被老东西伤的不轻。但是为了安全起见,我们仍然给他们两个贴了镇尸符。 然后,王二和道士慢慢的把凤凰抬下去了。 文闯本来就身受重伤,刚才一番打斗,早就倒在地上人事不知了。于是我走过去,把他背起来,送到地下室。 我妈眼睛里全是血丝,蹲在我爸身边。眼泪止不住的往外面流。 她看见我走下来,问我:现在没事了? 我点点头:没事了,安全了,我们都活下来了。 我妈点点头,喃喃自语:活下来就好。 我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木夯。师妹的魂魄在和老东西的大战中死掉了。现在,木夯重新变成木夯了。只不过,她的魂魄没了,只剩下一具尸体。 我呆呆的坐在地下室里,望着周围密密麻麻的蜡烛出神。 偏偏这时候,王二和道士走过去,将那些阴烛弄灭了。 我心里很烦,默默地想:没有一件事让我顺心。然后,我仰天躺下,闭上眼睛,就这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我也不知道我睡了多久,等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我正在一个人的背上。这人背着我,正在街上慢慢走。 我吓了一跳,连忙喊道:谁?随后就要出手。 这时候,那人把我放下来,说:是我。 听声音,是王二。 我叹了口气,无精打采的说:二大伯,你这是干嘛啊?大半夜的。 王二把我拉到一个墙角:大侄子,我有事问你,在地下室不方便,所以把你弄出来。 我看王二说的神秘兮兮的,不由得也凑过去问:怎么了? 王二说道:白天的时候,我和道士假装要把你交给老东西,你什么感觉? 我挠挠头:很不爽。 王二嗯了一声,又问:后来咱们几个打起来,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 我想了想:没有啊。我一个人打你们两个,还是绰绰有余的。 王二想了想:真的没有什么不对劲? 我茫然的回答:没有啊。二大伯,你怎么了? 王二叹了口气:没什么。大侄子,你不是能吃魂吗?你现在就试试。把咱们村子周围的魂魄都清理干净,到时候你这功夫就更厉害了。而且,老东西就算是逃出来,没有村子周围的魂魄,他也掀不起大浪来。 我答应了一声,开始闭上眼睛噬魂。 我能明显的感觉到,村子周围的魂魄正在慢慢变得稀薄,它们像是要散掉一样。 这种趋势一直经历了半夜。到后来,我噬魂越来越困难。不得不放弃了。 我对王二说:二大伯,没办法了,老东西的魂魄越来越少了。 王二点点头:那好吧,咱们回去。研究研究那块遗骨。 第二百七十三章 自己救人 我们开始向回走的时候,天已经渐渐亮了。 忽然,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传过来。让我觉得很亲切。我马上站在地上,不动了。 王二见我神色不对,问道:天下,你怎么了? 我闭着眼睛感觉了一会:二大伯,我总觉得,木夯就在这附近。 王二叹了口气:大侄子,你别傻了,木夯的魂魄和师妹的魂魄交缠在一块,即使剔魂都没有办法。更何况,现在她们两个已经魂飞魄散了。 本来我没有多少把握,但是听王二这么一说,我忽然笑了:二大伯,你说得对,他们两个已经魂飞魄散了。这样一来,是不是连剔魂都不用,她们自己就分开了? 王二好像还没明白我在说什么,点头道:是啊,到处都是魂魄碎片。碎成那样了,当然分开了。 我闭着眼睛,开始慢慢感知周围,一边噬魂一边说:木夯的魂魄跑不远,因为村子外面罩着老东西的魂魄,像是一道天然的屏障。木夯的魂魄只是碎片,没有意识,肯定出不去,肯定还在王庄游荡。我只要在村子里面,把木夯所有的魂魄找到,她就能活过来了。 王二叹了口气:大侄子,我不拦着你,有什么让我帮忙的就叫我。 我点了点头。 有了前几天的经验,我可以很顺利的把魂魄吸入体内,然后再传到手里的锁魂环上。 我一边做这件事,一边激动地热泪盈眶:老东西啊,我感谢你辈祖宗。你一辈子没干什么好事,但是从魂魄把王庄罩起来,这事太对了。不然的话,木夯的魂魄散落的满世界都是,我根本感应不到。 等太阳在头顶升起来的时候,我已经在王庄不知道走了多少遍。这一遍一遍像是筛子一样,把木夯的魂魄仔仔细细筛了一遍。 木夯的魂魄仍然不全。但是我能找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而且,我能感觉到老东西的魂魄越来越细薄,已经开始散掉了。 我叹了口气,只好打消把师妹的魂魄也找到的想法。 等我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发现王二就站在我身边不远的地方。 他问我:弄完了? 我点点头,把手里的锁魂环踹在怀里。 王二说:弄完了就回去睡觉吧,你妈做好饭了。 我答应了一声,跟着王二向地下室走去。 这时候,村子里面还活着的人,也慢慢的走了出来,不过,他们个个面色苍白,面黄肌瘦,像是得了一场大病一样。 即使强壮如三闷,也萎靡不振,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似得。 我问王二:二大伯,他们这是怎么了? 王二叹了口气:老东西的力量太强了。如果不是师妹拼出性命,我们仍然没办法制服他。前两天,老东西聚魂的时候,肯定对咱们村的人造成了不小的伤害,他们又没有道术,所以,身子越来越弱。 想到这里,我忽然心里一紧:我妈呢?我妈是不是也病了? 自从几天前我们逃到地下室之后,我就没有再仔细看过我妈,即使看见了,烛光昏暗,也看不出什么来。 想到这里,我飞快的向地下室跑去。王二在我身后喊了两声,但是我已经没有心思听他到底在喊什么了。 我跑到地下室之后,看见我妈坐在椅子上,正在对着我爸发呆,我不由分说,拉着她问道:妈,你觉得这两天怎么样?有没有生病? 我妈茫然的摇摇头:没有啊。 然而,我已经发现了,她消瘦了很多。整个眼窝都陷了下去。 我一连声的大叫:二大伯,你这有没有什么好吃的?肉有没有? 王二已经从外面走进来了,对我说:大侄子,这不是营养不良,吃东西不管用,还得看他们自己身子骨怎么样。旁人,是帮不上忙的。 王二虽然这么说,但是仍然给我点建议。比如,尽量远离阴气太重的地方,多晒晒太阳之类的。 王二的这些方法像是一阵风一样吹遍了整个村子。昨天还在家里躲着不敢出门的人,纷纷走出来晒太阳。一时间大街小巷,到处都是病怏怏的,晒太阳的人。然而,即使是这样,仍然不断地有人死去。王二的补救措施,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我告诉猪先生和猪太太,木夯的魂魄被我找到了。他们两个一阵欣喜,看着木夯的尸体,又是哭又是笑。 本来我还想告诉他们,虽然我找到了木夯的魂魄,但是还不知道能不能把这些魂魄碎片完好的聚拢起来。但是看见他们两个的样子,我忍住了,没有说。 这几天的时间,我们发现村子发生了很大变化,原本重合在一起村子正在慢慢的分离。姚家坟,凤凰的村子,道观,正在迅速的远离王庄。 老东西彻底的败了。他的魂魄又重新四分五裂。 一个月过去了。我们都养好了伤。一切都应该恢复正常了。 然而,村子里面仍然不断的有人死去。这些人,大多是老人或者小孩,抵抗力太差的。 我妈养了一个月,始终没有见好。一天比一天瘦。 我和王二商量了很多次,王二始终眉头紧皱。终于有一天,他说道:你妈这个病,好不好还得看她自己的心思,如果她自己都不想活了,咱们怎么想办法也没有用。 我问王二: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二说:自从你爸出事之后,我就没有见她笑过,尤其是这一个月,你看她整天皱着眉头。她这样,没病也得熬出病来,怎么可能见好? 我着急的问:那怎么办? 王二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想办法救你爸。把老东西弄出来问问。 老东西的遗骨被我们泡在酒坛里,外面又是锁魂环又是镇鬼符封了不知道多少层。 这时候王二提出这个建议,我不由得一愣:万一他掀起什么风浪,咱们斗得过吗? 王二叹了口气:这时候,也只能试试看了。 我和王二决定试试看,但是道士却不同意。这小子黑着脸说:咱们几个加起来也顶不上个师妹。师妹拼着一死才把老东西重新封起来,不到一个月,你们又要把他放出来,你们想干嘛? 我怒气冲冲:想干嘛?想救人啊。 道士摇摇头:如果老东西不知道怎么救你爸,咱们不是吃大亏了吗? 我瞪着道士:你怎么这么多废话? 到后来,几乎要吵起来了。我和王二火力全开,步步紧逼,一个劲的质问道士。文闯四处和稀泥,尽量缓冲我们之间的矛盾。 起初的时候青爷夫唱妇随,帮着文闯劝架,后来她实在不耐烦了,把手里的砍刀一下插在地上,大喝一声:打吧,谁赢了听谁的。 这一下,我们不说话了,全都瞪着对方。现在很平静,但是谁也不敢保证过一会是不是有人出手。 我们互相瞪了一会,文闯在一旁问道:你们不会真的要打吧? 文闯的意思是想劝架,但是他这句话绝对是起了相反的作用。因为我们都在气头上,不由得齐声喝道:打,为什么不打?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忽然有个苍老的声音传过来:别打架,有办法。 我们回头,外面走过来了一个人,居然是白发苍苍的姚媒婆。 文闯大喜,奔过去喊道:奶奶。你去哪了这么多天,到处找你找不到。 姚媒婆喘了口气:回了一趟姚家坟,怎么样?你们怎么样? 文闯摇摇头:不怎么样。然后他指着我们说:他们要打起来了。 姚媒婆问:是因为救人的事吗? 文闯嗯了一声。 姚媒婆找了个凳子坐下来,问:文闯,你支持谁? 文闯挠挠头:我当然想救人了,王五和我妈都是僵尸,要是能治好,那可真是不过我师父说的也有道理,万一老东西逃出来了,可真不好收拾,我觉得,这件事不着急,看看情况再说。反正我妈最近没有什么危险。不过,天下妈好像等不得了。 姚媒婆点了点头,然后郑重的跟我们说:不用把老东西放出来了,有办法救人。 我诧异的看着姚媒婆:姚奶奶,你知道怎么救人? 姚媒婆点点头:我知道怎么救人。 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谨慎的问:你把自己治好了? 姚媒婆摇摇头:那倒没有。 我心里一阵失望:你连自己都没有治好? 姚媒婆看着我说:天下,我只是知道方法而已,具体怎么治,可是要看你们了。 王二和道士都有些怀疑,问道:姚大妈,你先告诉我,你怎么会知道救僵尸的办法? 姚媒婆看了他们一眼:你们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自愿变成僵尸,留在姚家坟? 我试探着问:不是为了陪着姚二姐吗? 姚媒婆说: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真正让我留下来的,是另外一件事。 第二百七十四章 姚媒婆摆阵 那一瞬间,姚媒婆在我心中的形象忽然神秘起来。 小时候我就觉得姚媒婆不对劲,大家都是普通村民,而她偏偏能看冥婚。后来又得知,她出生的地方是姚家坟,而这地方全是僵尸。现在,姚媒婆居然承认,她当初留在姚家坟,是有别的原因。 于是我们问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留在姚家坟? 姚媒婆说:姚家坟的人都变成了僵尸,每个月都要求圣人的解药。这个你们知道吧? 我们点点头:当然知道。 姚媒婆说:没有人心甘情愿当奴隶,实际上,我们家人就在偷偷研究,怎么恢复正常。 我们目瞪口呆听着姚媒婆说话。 姚媒婆接着说道:知道这件事的,只有老三和姚二姐,我当初留下来,是为了帮助他们。如果成功了,我们一块做人,如果失败了,就都不活了。 文闯轻轻地问:奶奶,你怎么不告诉我们呢? 姚媒婆摇摇头:这件事不能说,万一传了出去,我们几个都得没命。 我问姚媒婆:有结果了? 姚媒婆点点头:差不多了。 王二忽然质疑道:不对啊,姚大妈,我们这么多人,冥思苦想这么久都没有什么突破,你们几个门外汉,怎么就知道办法了呢? 姚媒婆叹了口气:当年师妹和老魂大战一场之后,老魂就一直在研究僵..尸。姚二姐也是无意中发现老魂留在村子里的线索,这才下定决心自己找办法。老魂很聪明,几乎只差一步就成功了。姚二姐和老三潜心研究了几十年,试了无数次,本来要成功了,却被老魂操控,攻打山村,结果全都死在那里了。 文闯问道:奶奶,后来你和我们分开,留在姚家坟,是为了继续找救人的办法吗? 姚媒婆摇摇头:那时候我身不由已,是被那些有姓人威胁,不得不去姚家坟。可能他们觉得那个村子空无一人,适合他们建功立业,所以,以照顾我为借口,把我带去了。 我们听了这话,全都震惊不已。那些有姓人,居然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威胁姚媒婆,让她不得不留在姚家坟? 幸好有姓人已经死了,不然的话,我们肯定会把他们揪出来,砍成饺子馅。 现在好了,姚媒婆回来了,我们不用再争吵要不要把老东西放出来了。王二走过去和道士勾肩搭背,看起来像是亲兄弟一样,但是我总觉得王二的笑容有点假。 我跟着姚媒婆走出来,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问道:姚奶奶,那个村长夫人去哪了?我看见你们两个一块逃走的。 明显的,我看见姚媒婆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后她瞪了我一眼:你问她干嘛?你在找她吗? 我被姚媒婆这神情吓了一跳,连忙说:不干嘛,随口问问。我找她干嘛? 姚媒婆点了点头,看看左右无人,然后小声对我说:村长夫人在姚家坟,我拿她做实验来着。这事千万不能让文闯知道。 我看了看一脸神秘的姚媒婆:成功了? 姚媒婆摇摇头:差一点,我功夫不够。不过,你们这么多人在这,应该没问题。 我一想到村长夫人惨死,就不由得打哆嗦。看姚媒婆的眼神也变了,不由得有些害怕。 姚媒婆像是看破了我的心思,叹了口气道:天下,我没你想的那么坏,村长夫人为了救凤凰,自愿拿自己实验的。 我在那里愣了一会,然后问姚媒婆:咱们什么时候开始?这次不会再失败了吧? 姚媒婆说:你先养养精神,好好休息两天,至少把你胳膊上的尸毒拔干净了。你们这么多高手,肯定不会再失败了。 我答应了一声,看了看胳膊上的糯米膏药,已经发黑了。于是我一叠声向王二说:二大伯,我要换药。 这几天,我们一直休养生息,饿了就吃,困了就睡。精神饱满,武艺高强。姚媒婆很满意,对我们说:准备准备吧,今天晚上就可以了。 我们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听姚媒婆的调遣。 傍晚的时候,我对我妈说:妈,我们要去救我爸了。我爸很快就回来了。 我妈半躺在床上,答应了一声,对我说:你小心点。我就不去了。 我点了点头,出门了,心想,我妈不来也好,免得她瞎操心。 我走到王二家的时候,看见地下室灯火通明。他们已经在底下挖了两个人形的浅坑,把我爸和凤凰放进去了。 一大圈阴烛围着他们。白气萦绕。 我看着这个场面,不由得说道:好像是在土地庙一样,当时凤凰也是这样躺着。 王二和道士点了点头,看来,深有同感。 王媒婆吩咐着文闯和青爷,两个人忙个不停,拿着小铲子在地上一直铲土,开始的时候我没有明白他们在干什么,后来我渐渐看出来了,他们在画符,在地上画了一道巨大的镇尸符。而我爸和凤凰就躺在这镇尸符中间。 几分钟后,一切都完成了。 姚媒婆吩咐青爷和文闯:去找点水,把镇尸符灌满。 现在整个镇尸符就像是一个水槽,那些水渐渐灌进去,把我爸和凤凰也淹没了。 烛光下,镇尸符闪着亮光,看起来很虚幻。 这时候,按照姚媒婆的吩咐,我们有道术的这几个人,东西南北坐定四方。等着姚媒婆发号施令。 姚媒婆吩咐说:阴烛聚拢阴气,你们要催动阳气,越强大越好。 于是我坐在地上,开始按照王二教我的方法,催动阳气。 我们一有动作,眼前的那些阴烛马上摇摇欲坠,像是要灭掉一样。 姚媒婆连忙开始在镇尸符周围点起阴烛。 随着我们阳气越来越多,周围的阴烛也就越来越多。到最后,屋子里面全是亮莹莹的烛光。 虽然点了这么多阴烛,但是这一次我丝毫没有感觉到冷,由此可见,我们的阳气达到了什么程度。 姚媒婆点完了阴烛,直起腰来,向文闯说:文闯,把手指伸出来。 文闯一边伸手一边问:干嘛? 姚媒婆却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惊讶的说:你的中指怎么少了一截? 文闯笑了笑:奶奶,还是没有把你瞒过去。那天老东西上了天下的身,我着急把他逼出来,一着急,把指尖割下去了不少。 姚媒婆叹了口气,说道:忍着点,十指连心。 说完这话,我看见他拿着一根针,一下插到文闯中指指尖里面去了。 文闯叫了一声,我顿时觉得周围阳气减弱了几分,阴烛火光大盛,而周围也冷了起来。 姚媒婆拍拍文闯的脑袋:稳住,稳住。 文闯点点头,咬着牙重新开始。 等周围稳定下来的事后,姚媒婆抓着文闯的中指,摁到了水里。 文闯的手指刚刚进入水中,我就觉的那水剧烈的震动了一下。我爸和凤凰虽然全身被镇尸符裹着,这时候也有点晃动。 然而,等我仔细看了看,却发现这水像之前一样,平静的很,没有任何波澜。 紧接着,从文闯手指里面蹿出来一道红线,急速的向在水里游走。这时候我看明白了这红线是文闯的血。这条血线极细,但是绝对没有中断。 我眼睁睁看着这条血线越来越长,终于绕了镇尸符一圈。 姚媒婆眉间露出喜色,把文闯的手拽出来,喝道:继续,你们几个,多来点阳气。 之后,我眼睁睁的看着那条血线试探着向两人呆着的浅坑灌进去。这血线艰难的探进去,又退出来。 终于,随着我们的阳气越来越盛。血线终于慢慢的聚拢到浅坑里面了。 随即,裹在我爸和凤凰身上的镇尸符开始泛着微光。 然后,浅坑里面的水开始冒泡,散发出大量的蒸汽。 我闻了闻,这蒸汽有些刺鼻,里面有不少的煞气。 我喜道:姚奶奶,你是要把他们身上的煞气都逼出来吗?这可太厉害了。 姚媒婆喝道:别说话,干好你的活。 于是我闭上嘴,静静的观察。这煞气被逼出来之后并没有散去。一直在地下室游荡。 青爷一直站在旁边给姚媒婆打下手。忽然轻轻的说:姚奶奶,我难受。 我们的注意力一直在我爸和凤凰身上。青爷这么一说,大家才发现,她的脸全都黑了。 姚媒婆一拍脑门,说道:坏了坏了,煞气里面有尸毒,我把这茬给忘了。 然后姚媒婆问王二:你家的糯米在哪? 王二指了指里面的那间小屋子:在坛子里面。 姚媒婆晃晃悠悠走进去了。片刻之后,她走出来,递给青爷一把:含在嘴里,含个五六分钟,再吐出来。 然后,姚媒婆开始把糯米洒在水槽里。 糯米一进水槽,那些蒸汽蒸腾的更剧烈了。只是短短几秒钟的工夫,我看见那些糯米已经有些发黑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叛变 我一看掉到水里的糯米全都黑了,心里不由的一阵兴奋:姚奶奶,你是在除尸毒吗? 姚媒婆答应了一声,然后在我们几个的嘴巴里面,一人塞进去了一把糯米。 我嘴里一旦含上这糯米,马上感觉到一阵清凉之气,从嘴里一直灌到心里面。全身舒泰无比。 几分钟之后,姚媒婆又让我们把糯米吐出来,换上新的。 我把糯米吐在地上,这时候再看,之间他们全都被染黑了。 王二点点头说:果然是奇思妙想,好办法。 姚媒婆指挥着我们。僵尸的尸毒用糯米可以清理,但是煞气必须排出去,你们几个,用阳气,沿着镇尸符的笔画,把煞气送出来。 我不接的问道:什么意思? 姚媒婆说:这镇尸符,一笔画成,不仅仅是靠道术把僵尸镇住,实际上,有引导煞气慢慢散去的意思,煞气一散,僵尸自然动弹不得。只不过,只要僵尸还活着,煞气就源源不绝从身体里面冒出来,所以,镇尸符只能管得了一时,不能彻底治好僵尸。 我一听这话,顿时对姚媒婆佩服的五体投地,说道:姚奶奶,你能耐真不小,这都知道。 姚媒婆叹口气:我哪能想出这个来,这是老魂研究出来的。等过一会,煞气和尸毒消耗的差不多了。他们的身体就没办法留住魂魄了,我们得极快的给他们身上套上锁魂环,把魂魄留住。哎,这锁魂环,恐怕是师妹弄出来救尸王用的,现在让咱们用上了。 我担心的问:咱们只有一只锁魂环,另一只在文闯脚上,这可怎么办? 这时候,坐在对面的王二说:用镇尸符代替也可以。 姚媒婆嗯了一声,表示同意,然后嘱咐我们:都别说话了,快把阳气排出来,越多越好。 姚媒婆说道信誓旦旦,我们全都深信不疑,于是按照她所说的做起来。 说实话,从开始布阵到现在,已经一个多钟头了。即使我们四个都是青壮年,这连续一个钟头的输送阳气,也有点力不从心。更何况周围点着那么多的阴烛,我们必须竭尽全力保持阴阳平衡,不然的话,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现在按照姚媒婆说道,不仅要输出阳气,还要按照一定的方向行走。我不由得脑袋上开始冒虚汗。 我咬着牙说:姚奶奶,能不能把这些蜡烛灭几根?我有点顶不住了。 姚媒婆摇摇头:不行,蜡烛灭了之后,你们的阳气也得随之减弱。到时候气息流动的太慢,煞气来不及排出去,麻烦就大了。 我只好按照姚媒婆说到,让阳气绕着镇尸符转圈。这么一转圈,我感觉到,其他的人也在这样做。 这时候不仅我有点坚持不住,另外几个人更是身上打哆嗦。文闯和我旗鼓相当,而王二和道士脸都白了。 这时候,姚媒婆开始嘀嘀咕咕:这下坏了,不应该让你们一块来的,你们这几个人功夫有强弱,万一有哪一个坚持不住了,就乱套了。 我闻言大急:现在怎么办?要不然这次算了? 姚媒婆摇摇头:不行,你们必须坚持一下,不然这两个人救不了。 姚媒婆已经这样说了,我无奈,只得咬牙坚持。 我能感觉到,一股辛辣的煞气,随着我们的阳气一阵阵散到外面。 随着时间的加上,我也越来越吃力。 这时候,忽然听见扑通一声。道士的黑脸抽搐了两下,倒在地上了。 姚媒婆连忙一叠声的大喊:你们几个加把劲。把道士那一份给补上。 姚媒婆一边叮嘱我们,一边迅速的灭掉了几只阴烛。 这样一来,我明显的感觉到,煞气消散的却是慢了不少。 我心跳开始加速,不由自主的张开嘴大口的呼吸。 这时候,原本躺在地上的道士慢慢的爬了起来。我满心欢喜,想着道士恢复力气,加入之后,我就可以少出点力了。 然而,道士并没有重新坐回来,反而一转身回屋了。 这时候我心里虽然奇怪,但是实在累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几分钟之后,我的脸开始发麻了。我知道,这是因为缺氧。 就在这时候,我感觉到我们的阳气又开始剧烈的波动。我心想,坏了,王二和道士的实力不相上下,这一次,估计是王二不行了。 我扭头一看,王二好端端在那坐着,不过,他的眼睛却在直勾勾盯着从屋子里面走出来的道士。 道士的黑脸看不出来气色,但是从他步履稳健我能判断出来,他已经恢复正常了。 我看着道士手里拿着个布包,一步步向外面走出去,不由得有些疑惑。忍不住问道:道士,你不坐下来帮忙,你向外面走什么? 道士没有答话,反而恶狠狠等了我一眼。我看那一张黑脸模样凶狠,不由得心中害怕。 这时候,王二喝了一声:道士,你要走我不拦着,把老东西的遗骨给我留下。 我一听这个,脑子有点懵:遗骨?道士,你拿那个东西干嘛? 道士根本不答话,只是急匆匆向外走。 这时候,站在边上的青爷感觉出不对劲来了,手里的砍刀向前一递:道士,把话说清楚了再走。 文闯也在一边可怜巴巴的问:师父,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人上了你的身了? 王二冷哼了一声:上身?上个屁身,这小子早就没有安着好心,前两天我就看出来了。不过我真没想到,道士,你能坏到这个程度,专门挑这个紧要关头下手。 王二一激动,我感觉我们的阳气更加飘飘摇摇,极不稳定。 姚媒婆连忙说道:先别管道士了,救人要紧。 我们几个坐在地上动弹不得,青爷和道士已经叮叮咣咣打起来了。 本来道士打倒青爷不成问题,关键他刚才输出去不少阳气,身子并没有完全缓过来,手脚发虚,这就一步步落了下风。 二十几分钟之后,不用青爷再出手,道士手脚发端,一下坐在地上,自己都动不得了。 他知道今天是跑不了了,不由得哀叹一声:没想到,千算万算,王二天下都动弹不得,却栽在你这丫头手里。 青爷把砍刀横在道士面前,说道:道士,咱们也一块经历过生死。今天给你个机会,你告诉我,你这是什么意思?能说得通,我就放了你。 道士叹了口气,一边喘气一边说:什么意思?也不过是想长生不老罢了。这遗骨里面有老东西的魂魄,只要得到这个,这事情估计就成了一半了。 姚媒婆叹道:道士,你糊涂啊。你看看老东西,还有他们师兄妹三个。这么多年求长生,结果落了个什么后果?你还不吸取教训吗? 道士估计是打算一条道走到黑了,一仰脖子说:他们天资不够,换成是我,结果肯定不一样。再者说了。不求长生,早晚是个死。我研究一番,至少有一线希望。 我长舒了一口气,说道:道士,你想长生多简单啊,让姚媒婆咬你一口,变成僵尸,一万年都死不了。 道士哼了一声:别跟我在这说俏皮话。我不吃你那一套。你们啊,要不然现在杀了我,等我一会缓过劲来,可没人能拦得住你。 王二叹了口气:道士,如果我想拦着你,你今天根本就碰不到那块遗骨。这些天,你别管是因为什么心思,总算帮我我们不小的忙,这块遗骨,就当是我送你的人情好了。青爷,你放他走吧。 青爷咬着牙,半点让步的意思也没有。 道士回头问:王二,听你的意思,早就知道我在打遗骨的主意? 王二叹了口气:那天老东西要我们把天下和文闯交出去。我假装答应,想把老东西引过来,然后趁其不备,打他个措手不及。当时并没有跟你商量,没想到你居然全力配合,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可是过了一会,咱们俩对付天下的时候,我招招手下留情,你却招招要天下的命。那时候我就猜到了。你心怀鬼胎,没有想着什么好事。不过,至于你要求长生,我还真的没有猜出来,我只是隐隐约约,觉得你有点不对劲罢了。 说到这里,道士像是缓过来了,慢慢从地上站起来,盯着我们说:咱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我今天就走啦。 道士转身想走,忽然又转身回来。看了看文闯,说:文闯啊,你身上的锁魂环,是个好东西,一定要好好利用。师妹把它打造出来,几经周转,传到你手里,不容易。哎,你确实是个人才。如果你还想当我徒弟,就跟着我走。 文闯看着道士:师父,你把遗骨放下,咱们救人,救我妈。 道士看了看我们,苦笑一声:文闯,我如果现在坐下来救人,今天恐怕就走不了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结尾 王二一个劲的催促:道士你走吧,只要不坏我们的事,这遗骨就当是我们送给你了。 道士点点头:咱们怎么也算是有点交情了,我怎么会故意坏你的事呢? 王二点点头:那就好,你走吧,尽量小心着点,别再把老东西放出来祸害人了。 道士喜上眉梢:王二,够意思啊,没想到你这么轻松就放我走,我以为你得跳起来跟我打一场呢。 王二无奈的苦笑:我们家小五在这躺着,我能跳起来吗? 道士点点头:有道理。 道士无视青爷的威胁,走了两步之后,忽然停下来,一边转身一边嘟囔着说:不对,要想长生,估计得带上文闯和天下,老东西说过这个 这时候再看对面王二的脸,已经有些白了。看来,他担心的就是这个。 我连忙说:道士,你可别玩火自焚。我和文闯的实力你也知道。等我们两个腾出手来,你确定你能打得过我们? 道士点点头:你还提醒我了,看来我得想点措施,把你们两个挑断手脚筋吗?这办法虽然牢靠,但是万一哪天用得上你们的拳脚,可就后悔莫及了。用绳子绑吗?这就有点不放心了,万一你们挣开怎么办? 我看见道士皱着眉头说他的疯狂计划,不由得从心底里忐忑。 我这么一分心,顿时感觉屋子里的煞气弥漫。 姚媒婆拍了拍我的脑袋:专心救人,别乱想。 我点点头,专心的输送阳气。 实际上,这时候我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我们的阳气少了又少。姚媒婆的阴烛灭了又灭。随着阴阳两气的减少,煞气的消散也越来越慢了。 我隐隐约约开始担心起来,我担心不但救不了我爸,我们几个人也得中毒。 我在这胡思乱想着,道士还在琢磨怎么把我和文闯弄走。 文闯已经快要哭了,央求道士:师父,你不是这样的人,我信你,你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是不是被老东西给控制住了? 道士叹了口气,亮了亮手里的东西:老东西在这呢。他怎么控制我? 文闯一脸沮丧:你教我功夫都是假的?就是为了让我们帮你找老东西,帮你找长生的办法? 道士也是一脸不忍,但是他毕竟还是说了:文闯啊,修道之人练到一定程度,没有不希望长生的。说实话,开始的时候我什么也没有想,只是觉得你是个人才,需要好好栽培一下。但是越到后来,我知道的事情越多。老东西,尸王,老魂,师妹。他们几个都无限接近成功,马上就能长生了,但是他们却失败了。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前面有一座金山,路都有了,谁能能忍得住不去呢? 王二叹了口气:道士,这样吧,你坐下来帮我们,只要救活了小五,你想长生?好,不仅天下帮你,我也帮你,行不行?咱们经历过生死,我这点面子,你给不给? 道士慢慢的坐下来:好。王二,你可别食言。 我看见道士坐下来,慢慢的放心了。 然后,道士也开始自觉的输出阳气。 这时候,姚媒婆忽然喊了一声:道士,别,阴烛不够。 但是这时候已经晚了。我爸和凤凰猛地从浅池里面坐了起来,与此同时,屋子里面煞气大盛。 道士马上住手了。帮着姚媒婆手忙脚乱的点蜡烛。 随着阴烛越来越多,阴气和阳气渐渐平衡。我爸和凤凰慢慢的安静下来,张牙舞爪的手也渐渐停下来。 然而,就在一切要恢复正常的饿时候,凤凰胳膊一扫,把道士脚边的布包勾到水里去了。 那布包里面装着老东西的遗骨,一下掉出来了。 王二什么也顾不得了,跳起来一步窜到水槽里面,叫道:遗骨,快拿出来。 王二的手摸到遗骨的时候,已经晚了。 水槽里的水早就已经让尸毒污染了,这时候像是烧开了一样。大团大团的白气冒出来。很快,屋子里面像是起了一层浓雾,面对着面都看不清楚人。 煞气,鬼气,阴气。乱成了一团。 王二已经把遗骨捞出来了,但是很明显,晚了。老东西已经从里面逃了出来。 开始的时候,我担心老东西会重新对付我们,但是很快我就不这么想了。 老东西被封进去的时候就已经身受重伤,现在有两个僵尸在这里,他那点鬼气成不了气候。我真正应该担心的,是我爸和凤凰,因为我已经听见了他们的吼声。 吼声之外,是姚媒婆的哭叫声:完了完了,平衡被打破了,他们重新开始尸变了。 我们几个刚才耗了那么多阳气,这时候只想躺在地上睡一觉。哪有力气对付我爸和凤凰。 况且,这里雾气弥漫,只看见几道影子,根本分不清楚谁是谁。过了一会,不知道谁给了我一脚。我觉得胸口上一痛,顿时倒在了地上。 过了一会,僵尸的吼声越来越大,而雾气也终于慢慢的散开。老东西将近一千年的魂魄,屋漏偏逢连阴雨,在被师妹重创之后,终于还是被煞气冲散了。 这时候我发现,王二全身是血,倒在水槽里面,水槽里面的水全都染红了。青爷也是全身是血,不过她手里拿着砍刀。估计身上的血也不是自己的。 文闯躺在地上,胳膊腿向后别扭得弯曲着,好像已经断了。 我们几个没有精疲力尽,没有任何反抗能力,被打倒也正常。然而,道士之前在旁边歇了一会,精神恢复了不少,居然也被我爸和凤凰逼到了墙角。 道士根本没有反抗,闭着眼睛,一个劲的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随后,我爸和凤凰咬了下去。 我能感觉到,那一刻道士不求长生了,巨大的内疚让他只想着一了百了。 我喊:二大伯,咱们怎么办? 王二一动不动。我把他翻过来,看见他身上无数伤口,有几处是致命的,都咬在要害部位。这时候我想起来,他不顾一切的捡那块遗骨,身子正好压在我爸和凤凰身上。 姚媒婆带着哭腔,哆哆嗦嗦:完了,全完了。 青爷冲我大声喊道:天下,你愣着干嘛?快点画镇尸符啊。不然等他们两个出去祸害人吗? 我抹了一把脸:对,镇尸符,画镇尸符。 我的符咒画在纸上,贴在我爸和凤凰身上,根本一点作用也没有。我的阳气太弱了,符咒画出来也没用。 然后,我被我爸和凤凰抓住了。有功夫的都趴下了,再也没有人能救我了。 我闭上眼睛,打算等死。 然而,我却没有死。 我睁开眼,看见姚媒婆塞给我爸和凤凰两个药丸。 我奇怪的看着姚媒婆。 姚媒婆痛心疾首的说:没办法了,只能吃圣人的药。吃了这药,暂时没有事了,可以后再想救人,难了 我看着安静下来的我爸和凤凰,叫了一声:爸。 我爸没有回应,只是慢慢闭上眼,然后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我从我爸身上爬起来。坐在地下室的地上。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 忽然,有一双手放在我的头顶。我扭头,发现居然是我妈。她看着这一切,拍了拍我的肩膀,像是要安慰我。 然而,下一秒,她扑通一声,晕倒了。她声称不跟着我,然而,还是没有忍住。来了,却看到这样的惨象。 那一天,我们很惨。王二终于还是没有救回来。闭眼的时候死死的拽着我的手,直到咽气都没有松开。到死,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爸和凤凰吃了圣人的药,却没有醒过来。反而沉睡过去,如果不是身子一直温热,我甚至会以为他们已经死了。 我们分析了一番,可能是因为我爸和凤凰中尸毒太久了,而他们的尸变也太严重了,即使圣人的..药,也没办法让他们恢复神智。 几天后,文闯姚媒婆,和青爷。他们三个带着凤凰离开了村子。他们去了凤凰的山村。文闯说,他没放弃,继续研究救人的办法。希望有一天道术足够强大,可以把凤凰救活。这个愿望很好,但是我知道,变成现实,实在太难了。 而我留在了王庄,照顾我妈,顺便看着我爸。我想,等我死的那一天,如果我爸还是这幅样子,就只好把他一把火烧了。 木夯的魂魄碎片渐渐地开始融合,但是终究不完整,她的神智,始终没有恢复过来。 有一天晚上,我陪着猪先生和猪太太,把木夯的魂魄送到了土地庙。 我们刚把木夯的魂魄送走,忽然,一道亮光照在我们身上。是一辆小轿车。 我眯着眼睛站起身来,看见车上下来五六个人,为首的一个看见我之后,着急的说:这不是天下兄弟吗?王二呢?不是答应救我们家刘忙吗?怎么忽然没影了?人我给你带来了,快救救他吧。 我用手遮着汽车车灯的强光,看见刘忙一身黑毛,被手腕粗的绳子死死的绑着,几个大汉,远远地牵着他,谁也不敢靠近。 我慢慢地走过去,摸出腰间的桃木剑,然后,准确无比的插进了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