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贤妻难为》 第1章 一梦千年 作为坚定的无神论者,林忆昔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穿越。 时针滴滴答答的走着,又是凌晨三点。 盯着电脑屏幕上已完成的策划案,林忆昔揉揉疼得发胀的太阳穴,活动活动因久坐而僵硬如铁块的脖子,脸都没洗,便倒在床上睡死过去。 再醒来,已经身处古代,成了安平侯府的嫡出大小姐。 睡一觉能穿越时空? 又不是死了? 你说邪门不邪门? 穿来三天,陆陆续续接收“原身”许多记忆,林忆昔才知道自己来到的并非历史所载的某个朝代,而是清代大文豪曹雪芹曹公所著《红楼梦》世界中。《红楼梦》一书中没有记载国号,这里的国号却是“大秦”。 对于红楼梦,国人历来推崇之至,许多人为之痴为之狂。 进而,演化出专门的学说。 从第一版红楼梦电视剧播出,林忆昔的妈妈就成了忠实的红楼粉,不遗余力地收集各种版本的《红楼梦》及其揭秘、解析、研究等。许多年过去,都够开一个小型图书馆了。 从小到大,林忆昔不知被洗脑了多少遍,渐渐被老妈同化成一个黛玉粉。 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能来到红楼世界。 这一世,她还叫林忆昔,父亲林致远,爵位安平侯,现在户部任职,母亲崔氏,出身名门,乃父亲原配妻子。崔氏生有二子一女,女儿就是身体原主了,原主今年13岁,上头有两个嫡亲哥哥,下头还有一个庶妹一个庶弟。林家侯府的爵位源于林忆昔已故的祖父林清。林清祖上虽也是诗书之家,传至他这一代,已经没落,好在他智商够高,情商也够高,自学成材,且创立功勋,封妻荫子。 其为人,不入俗流。 别的士子都在看四书五经、学八股策问的时候,林清自个儿在家研究兵法谋略;别的读书人一步步从童生秀才逐级考试的时候,林清偏偏学习古人,写了拜谒帖挨个儿往皇子王孙家里投。 别人都笑他异想天开,直到当今太上皇,昔日的四皇子把他请入府中,委以重任。 林清智能高超,很快成为四皇子的肱骨之臣。 后来,四皇子摆脱颓势,荣登九五,林清是切切实实出了不少力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继位皇子带着一个团队前进,后来林清封侯、官职显赫,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据原主的记忆,当年祖父病重之时,皇帝亲来探视,握着祖父的手,泪流满面,直言:“没有卿,就没有朕的今日!”依大秦律,祖父死后,父亲该降等袭爵,皇帝感念旧臣功勋,特下敕旨,不予降等。 如今祖父已去,祖母还在。 原主的父亲,以后也就是她林忆昔的父亲了,是嫡长子,袭了安平侯爵。 除大房之外,还有两房。 二老爷林致然,也是嫡出,如今随老太太住在玉磬堂。 三老爷林致风乃是庶出,老侯爷一去,老太太就在安平侯府西边划了一块地,盖了一个三进的院子,另其单过,平日与府里不怎么来往。 现在还有一个严重的问题,林忆昔皱皱眉头。 自己好像,似乎,可能,一定,不怎么得老太太喜欢。 原主之所以丢了小命儿,就是老太太害的。 古人讲究晨昏定省,前几日原主去给老太太请安,正好二房嫡女,堂妹林忆蓉在炕上和老太天玩,非拉原主留下。留下就留下吧,偏那堂妹还没事找事,说花园子里的红梅开的正好,非要折几枝回来插瓶。当时外面正下着鹅毛大雪,天寒地冻,老太太怎么舍得自己的心肝子去,就说让丫头去,林忆蓉不听,还反驳说丫头天生命格低贱,恐侮了梅花的圣洁。老太太就理所应当的说,让你姐姐帮你。 原主也是个实诚人儿,到花园子一看,堂妹说的那几枝梅花是花院子里长得最高最难掐,而且,地上还贼滑贼滑的,不说马上打道回去或是让身强体壮的小厮掐了送来,愣是自个儿爬上梯子去摘,结果,梯子一滑,就摔晕过去了。 据丫鬟说,当时场面十分惨烈,血流满地。 据说,摔倒的地下埋着老侯爷用过的笔筒,大姑娘能捡回条小命是老侯爷保佑。 如今,那笔筒被挖了出来,就放在林忆昔房里。 你说, 林忆蓉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故意的??? 好吧,要没这事,还真便宜不了自己。 这几天林忆昔还是一直晕晕乎乎的,崔夫人便嘱咐她好好在屋里休息,不要出门。林忆昔乐得如此,一方面趁此机会好好吸收原主的记忆,另一方面也观察观察身边的丫头,别有什么心内藏奸的。古代大家族家里的小姐姑娘们,都是千娇百宠,事事由丫鬟代劳,饮食起居,一应如此。尤其是贴身的丫鬟,一定得跟自己一心一意才行。 大丫头慧香、菱香,皆是细心体贴,颇识大体,且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她二人是原主母亲亲自拨到女儿身边伺候的,果然极好。二等丫头四个,梅红、秋月、紫春、采莲,刚开始看着都还乖巧伶俐,后来越看采莲越不对劲儿。那丫头时不时就往姑娘屋里钻也就算了,顶多算她护主心切,失了体统。可有两次还隔着窗子往里瞧,被歪在床上养神的林忆昔捉个正着。 看来这丫头必有古怪,以后得防备。 老太太免了林忆昔一个月的晨昏定省,期间派人来问过几次,送了几盒点心吃食,无非是山药糕、桂花糕、菱粉糕之类。 林忆昔一口都没尝,全喂了院子里的猫。 一则,不是真心的她不稀罕。 二则,便是原主在,也一定不会领杀人凶手的情。 “大姑娘,太太屋里传饭,让您去呢。”慧香走进来,满脸带笑。 林忆昔正逗弄着金丝笼里的一只鹦鹉,让它学一句古诗,可教来教去总是学得不像样,几个丫鬟笑作一团,闻言起身。 菱香已找了一件大红猩猩毡给林忆昔披上。 外面还在飘雪,在熏笼上烘得暖烘烘的斗篷往身上一披,顿时暖到心底,林忆昔结果丫头递来的手炉,回头对众人说:“你们也都找出厚衣裳穿上,外面冷,别冻着。” 刚进崔氏的正院,便有几个花枝招展的袅娜女子迎了出来,有的打帘子,有的帮林忆昔脱斗篷,还有的只在一边赔笑,十分殷勤。这几人林忆昔有的见过,有的没见过,都是父亲的妾室。 古人还真是妻妾成群呢。 据林忆昔这些日子的观察,林致远与崔氏也算是伉俪情深,十分恩爱和谐,仍不能脱俗。 崔夫人招呼林忆昔过去,搂在怀里抚慰了一番,才令其在身边坐了。满屋的人,都按位置规规矩矩的站着。 林忆昔忍不住暗叹一声: 古代还真是规矩森严。 “母亲,哥哥们今儿不跟我们一块吃饭么?” “别管他们,不知哪风疯去了!今儿就我们娘儿俩!”崔夫人仍是带笑。 林忆昔暗暗翻个白眼,母亲,您把这满屋子的人当空气吗? “妹妹呢,也不来?”差点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庶妹呢。 庶弟在学堂,一个月顶多回来一两次。 “大姑娘,三姑娘给老太太请安,还没回来呢。”说话的是庶妹的生母,蔡姨娘。 不必说,定是在老太太那吃了。 安平侯府一共五位姑娘,林忆昔是大姑娘,林忆蓉是二姑娘,三姑娘是大房庶出,四姑娘是二房庶出,五姑娘乃三房嫡出。五姑娘随父亲在府外另过,来侯府的次数不多,便在原主的记忆中也没有很深的印象,只是小小的一团,畏畏缩缩的样子。 崔夫人微微看了蔡姨娘一眼,吓得后者忙噤声,退在后面侍立,头也不敢抬。 崔夫人这才轻咳一声,给身边的丫鬟使个眼色,那丫鬟出去,不多时又进来,身后跟着十几个端着大红漆盒的丫鬟。 过了这么久,林忆昔还是不习惯吃饭的时候一大堆人伺候。崔夫人见她吃的少,还当是胃口不好,饭后留她在自己屋里,命丫头另做了精致的吃食送来。 林忆昔本来就没吃饱,加上崔夫人小厨房精心制作的美食,好看又美味,很对口味,倒吃了不少。崔夫人一高兴,又搂了女儿,摒退丫鬟,在炕上闲聊,女儿跟前儿,没了顾忌,也就不需伪装,不免聊着聊着便放松了,连许多平日不敢说的话也出了口。 “昔儿,以后你少往玉磬堂去,老太太不喜欢你父亲,连带着你也入不了她的眼,白招惹挤兑!” 林忆昔迷迷糊糊的都快睡着了,听了这话,猛地一挣,整个人清醒了。 崔夫人也吓一跳,只当她还后怕之前的事,便抚着她的脸,说:“儿啊,别怕,有娘在,断不许别人再欺负你!” 林忆昔趁机问:“娘,老太太为什么不喜欢父亲?” 崔夫人沉吟半晌,叹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你不小了,也该知道知道。” 第2章 再生事端 “当年,老侯爷四处投奔无门,又不屑走科举仕途之道,以致潦倒度日,为乡人耻笑。人人都道他眼高于顶,痴心妄想,一口想吃个胖子,殊不知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心太大,最后只能噎死自己。独一个小乡绅慧眼识英豪,把女儿嫁与他,这才有后来我们这一家子。” “那乡绅小姐就是老太太?”林忆昔眨巴着眼,心中却已确定。 崔夫人点点头,把往事娓娓道来。 “当年老太太跟着老侯爷也是吃了不少苦的,他们是患难夫妻,感情自不比寻常。” 这点,林忆昔深以为然。 人在困顿时处出来的感情,自然深厚些。 “老侯爷还未发迹时,便和老太太有了你父亲、你二叔父和你姑妈。他原是不想纳妾的,无奈圣上听说堂堂侯爷,家里只有一个糟糠之妻,心中不忍,便赐了两个宫女给你祖父做妾室。既蒙圣恩,老侯爷便不好推辞。此二人,一个姓李,一个姓刘,皆是花容月貌,一般女子所不能及的。刘姨娘自以为是圣上钦赐,颇为自得,有时连老太太都不放在眼里,吃穿用度都要最好的,变着法儿的为难下人。老侯爷说过她几次,她面儿上答应得好,回头还是老样子,老太太也无可奈何。” “那便由着刘姨娘胡闹吗?” 以老太太的性子,恐怕不会甘心让一个姨娘骑到自己头上。姓刘的是不是脑子有坑啊,这简直是花样作死! 果然,接下来,崔夫人道:“可惜啊,刘姨娘命不长,不出一年便去了。李姨娘倒是安分守己,对下人也和蔼,上上下下都说她的好,来了一年多,就有了你三叔叔。” 林忆昔暗道,她这么折腾,不死才怪!! 老太太的手段她又不是没见过,原主就中过招。 老太太疼小儿子、小女儿,侯府上下都明明白白看在眼里。 人嘛,心都是偏的,连百姓家庭的父母都是疼小儿子的多,尚可理解。但老太太对庶子都比对自己肠子里爬出来的大儿子好,就让人纳闷了。 林忆昔怎么都想不明白,都是自己的亲儿子亲孙女,老太太的心怎么就偏到大西洋去了呢。 她抬眼,期待着崔夫人接下来的话。 “若说起你父亲不得老太太欢心的根由,也有些让人哭笑不得。据说,你父亲出生的前夜,老太太梦见四个脚夫抬着一具棺材穿堂而过,以为是不详的征兆。临盆当天,又是难产,在产床上鬼哭狼嚎了一天一夜,差点一尸两命。后来,还是老侯爷驾着驴车跑了三十里路,找了本县闻名的产妇陈小手,费尽周折,才保住了母子的性命。老太太元气大伤,三个月才勉强下床,却留下了病根,一到下雨天,便腰酸背痛。因此,更以为你父亲是个不祥之人,是来索命的。” 林忆昔差点喷笑,就因为这,至于把儿子当仇人吗? 自古女人生产,便是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何况,第一胎,怎么说都艰难些。 不过是做了个梦而已,老太太自己想不开,以致精神紧张,才会难产。她倒好,把所有过错都推倒儿子身上,刚出生的婴儿有什么错?她不说好好将养身体,反倒月子里大动肝火,以致落下病根,虽然可怜,却也着实可恨! 怪不得她对自己和哥哥横挑鼻子竖挑眼呢。 感情也当他们是讨债的! 不过,老太太心眼儿也太小了,以后自己得更加小心。 古人讲究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如今她是长,自己是幼,再加上林忆蓉那个搅事精,没事还要找上三分事呢,要真有什么把柄落她手里,还不得想着法儿的治自己? 接着,崔夫人将府里的隐晦之事,一一告诉女儿。 林忆昔暗暗记在心里,古代大家族里,上不得台面的事很多。 说是步步惊心也不错,没点智商真是混不下去。 每个贵族小姐出嫁前,都会由母亲授予“生存技能”,这可是以后立足的根本。 林忆昔是吃了晚饭才回自己小院的。 古人睡得早,天一黑就各回各窝,她可是个名副其实的夜猫子。 在现代的工作很透支脑力,白天事多,往往心浮气躁,不到晚上十一点就静不下心,工作到凌晨两三点是常态。 林忆昔深深的怀疑这是造成自己猝死的罪魁祸首。 深夜,别人都睡了,林忆昔就躺在床上数绵羊。一开始还好,越数心情越浮躁,就开始谋划怎么风光的在侯府生存下去。 首先,得想办法把老太太的危机接触。 老侯爷已经死了,如今父亲才是一家之主,是不是二房也该分出去单过了? 还得让老太太把玉磬堂让出来。据她观察,侯府的玉磬堂相当于红楼梦贾府的荣禧堂,是一家之主住的地方。 老太太疼小儿子,小儿子出去过,她自然也跟去。 这些想法,不能是大房的人提出来,不然一个“侍母不孝,待弟不悌,”的罪名就扣在了大房的头上,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细想想,还真是不操作呢。 想了十几种方案,林忆昔的脑袋越来越昏沉。 不知不觉,竟睡过去了。 再次恢复意识,是被人强制推醒的。 林忆昔有一刻的怔愣,以为还在现代,伸到枕头底下去摸手机。 摸来摸去,什么也没摸到。 “大姑娘找什么呢?”说话的是大丫头慧香。 “没,没找什么,”林忆昔一怔,收回手,问:“什么时辰了?” “刚过了辰时。”答话的是另一个大丫头菱香。 辰时?七点,这么早? 再让我睡会儿,林忆昔把被子往身上一扯,毫不犹豫的躺下。 在现代,她睡到十一点是常事的好不好。 “姑娘快起身罢,老太太今儿兴致高,要赏西花园里的梅花,让姑娘们都去呢。” 慧香还是推她。 一边推,还一边扯着衣服往她身上套。 林忆昔实在睡不下去了,起身,三下五除二的穿好衣服,带着一众丫头婆子出发。 不就是她摔倒的梅园吗? 不就是想看她笑话吗? 让她们看,又不会少块肉! 横竖安平侯爷的嫡女调皮异常,泼猴儿似的,爬树摔了的谣言已经被她们散播出去了。还能怎样! 但,林忆昔现在还不知道,还有更让人恼火的。 当她浩浩荡荡赶到梅园的时候,被告知老太太嫌梅花开得不好,已经带着姑娘们赏桃花去了。等到了桃林,再次被告知,老太太和姑娘们饿了,回去吃早饭了。 早干什么去了! 满府的丫鬟婆子都是摆设啊,不知道提前通报一声! 好吧,大丈夫能忍旁人不能忍之气,开道玉磬堂! 进了仪门,就有几个小丫头子探头探脑的,见了她们一行人,“哄”的一声跑开了。 林忆昔远远的听见她们喊的好像是:“猴儿来了猴儿来了!” 慧香皱起了眉,低声道:“这些小蹄子们越发无法无天了,连大姑娘都敢编排!回头的告诉夫人,有些小娼妇们也该管教管教了!” 林忆昔深以为然。 她抖抖满身的寒气,掀帘子进去,人家已经吃完饭,正用点心面糕呢。林忆蓉还热情的迎了上来,拉住林忆昔的手,见过老太太后,送到小炕桌前坐下,拈了玫瑰糕子送到她嘴边,热情道:“前儿我想吃玫瑰糕,总觉得家里的厨子做的不好,祖母听说江南的点心好吃,就从江南聘了一个厨子。做出来的果然不错,姐姐尝尝。” 林忆昔一阵恶寒,下意识的推开她的手,随手拿块点心,正要往嘴里送。 老太太开口道:“蓉丫头,快罢了!你姐姐不喜欢吃这些东西。前儿我派人送了些,听说最后都进了几只野猫的肚子。” 林忆昔拿着一块糕点,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犹豫片刻,终究放下了。 “姐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林忆蓉已经掩饰不住脸上的得意之色,“老太太赐下的东西,姐姐便是不喜欢,也不该喂了猫狗。” 林忆昔道:“猫儿狗儿也是生灵,不喂他们,难道扔掉,糟蹋了食物,神佛也是要怪罪的。” 一句话说的林忆蓉哑口无言,可怜兮兮的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一边把林忆蓉搂紧怀里,一边对陪房蔡荣家的使眼色。蔡荣家的出去,不多时一个小丫头端了一碗燕窝粥来,在炕前站下。老太太看她一眼,没有动身的意思,懒懒地道:“大丫头端来吧!” 林忆昔无法,只得伸手去端碗。 刚入手,就知道老太太打得什么主意了,那陶瓷碗分明是在火上烤过的,烫得林忆昔的手红了一圈。 毫无意外,林忆昔瞥见了老太太眼中的冷意…… 第3章 将计就计 毫无意外,林忆昔瞥见了老太太眼中的冷意…… 老太太是听林忆蓉说了大丫头把她送过去的点心都喂了猫的事,心里不痛快,才想要教训她一下,让那小妮子长点记性。怎么说自己也是她的长辈,她竟如此的目无尊长!一个小丫头而已,哪来这么大胆子,还不是崔氏那贱人教的?可见他们一家子根本就没把她这个侯府老封君放在眼里。崔氏是顶着安平侯正妻、一品诰命夫人的头衔呢,轻易教训不得,难道连一个小丫头片子也管教不了,让她在自己头上撒野? 今天,就给她一点教训,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欺负自己的蓉丫头。 再说,不过是端一碗粥而已,她又没怎么为难她。 便是崔氏来了,也无话可说。 自己作为她的祖母,还使唤不了她了? 虽然在这件事上,老太太使了点心思,但她却不觉得自己狠心。还打算着,一旦林忆昔摔了碗,就让丫头们散播出去,说堂堂安平侯爷的嫡女娇贵不中用,连碗粥都端不了。她本来不想把事情做绝,可为了忆蓉,只有牺牲忆昔了。况且,自从崔氏掌了家,就开始作妖。说什么侯府奢华太过,不是长久富贵之法,要节约,各房的用度都降了一等,连自己的粗使丫鬟都裁了几个。 她正有气没地方撒呢。 崔氏也太张狂了,仗着自己出身好,便不把她这个婆婆放在眼里。 今年四皇子、五皇子就要满十六岁了。按规矩,皇子年满十六就要出宫建府。如今,两位皇子分别受封为吴王、郑王,宫里已经开始从功勋贵女中为两位亲王遴选王妃。据小道消息,太上皇有意从自己家选一个,老太太觉得宝贝孙女忆蓉希望还是很大的,当然,前提是林忆昔那臭丫头落选。即使老太太不想承认,她心里也明白,现任侯爷的嫡女比已故老侯爷的嫡孙女,胜算要大的多。 何况林忆昔两者都占了。 一个府里不可能出两个王妃,如果林忆昔选上,自己的忆蓉就彻底没戏了。 所以,为了二丫头,也不得不牺牲大丫头的名声了。 可是,她没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超出了她的预料。 林忆昔觉得自己的手都快被烫掉了。眼看着端不住了,遂把心一横,暗道:她们这是谋划好的,想让我吃个哑巴亏,也不看看我林忆昔是不是古代娇滴滴柔弱弱的小女子;认识我的人谁不知道,我林忆昔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这账,我林忆昔记下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不过,今儿也不能便宜了她们! 林忆昔咬着唇,额上青筋都爆出来了,可见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她右脚迈出一步,左脚不着痕迹地踩在右脚后脚跟上,身子前倾,顿时不受控制,应声跌倒,将整碗滚烫的燕窝粥全数盖在了林忆蓉大腿上。 林忆蓉当场飙泪,鬼哭狼嚎。 先是叫“祖母”,后又骂林忆昔许多难听话,一边哭一边大喊:“祖母,好祖母,她定是故意的,您可要为蓉儿做主!”一边哭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发狠,“打她,大板子打她!让人打她!不,这样太便宜了她,翠红,去拿瓷瓶子”她喊贴身丫鬟的名字,“打碎瓷瓶子让她跪在外面!”这是她惩罚不听话丫鬟的惯用方法,十分有效,如今那些小丫头子见了她,哪个不战战兢兢? 林忆昔暗叹,这么小,就如此歹毒,该把燕窝粥盖她脸上的。 也趁机叫:“祖母冤枉,我真不是故意的。” 一时丫鬟婆子跪了一地。四姑娘忆如也跪着求情,三姑娘忆云原本作壁上观,见满屋的人都跪下,便也跪下,五姑娘才八岁,吓得埋头在奶娘怀里哭。 老太太看到宝贝孙女疼得脸色煞白,哭得撕心裂肺的,早乱了分寸,自然是她说什么就应什么。再加上本来心中就郁结出来的怨气、怒气,一股脑儿的冲上天灵盖,冲得她理智全无,也一叠声的喊人拿瓷瓶子、打碎。若是平常,她就算生气,做起事来也有分寸,断不会罚得如此重。毕竟林忆昔是侯爷的嫡女,他夫妻俩又都是护犊子的。 跟林忆昔来的丫头婆子看这阵仗,都知道大事不妙。 慧香、菱香更是急红了眼,跺着脚叮嘱林忆昔:“姑娘别真跪,您是侯爷的嫡出大小姐,身份不是二房姑娘能比的。将来满府的人都要仰仗侯爷照拂呢,您执意不跪,这些婆子们谁也不敢动您一根指头,老太太也没法。”一面让人去给崔夫人报信。 无奈门口的婆子得了老太太的令,死活不让她们出去,推的推打的打骂的骂,扭做一团。 小丫头香儿趁乱跑了出去。 林忆昔却不像菱香慧香那样想,崔氏虽说有手段,但对老太太到底还留有情面。自己要想平安且顺心的生存下去而不须防备这个防备那个,必须让崔氏对老太太强硬起来。起码被欺负的时候,不能一味忍气吞声,最好能适当的反抗。 有些人,就是爱捡软柿子捏,她林忆昔可不做这冤大头。 老太太不是想拿她做法么? 今儿她就索性将计就计,演个苦肉计,看亲娘还会不会手软。 可跪瓷片,是真疼啊! 林忆昔膝盖一下去,就不收控制的飙泪,差点晕过去! 崔夫人赶来的时候,林忆昔膝盖下已经血红一片。她眼泪汪汪的看了崔氏一眼,放心的晕了。这不是装的,她穿来的这具身体本身就虚弱,又雪地里跪了那么久瓷片。能撑到崔夫人赶来,全是凭着一股子意气。 “儿啊!”崔夫人大叫一声,冲过去。 抱起女儿,眼泪便扑簌簌而下。 回头看站成一排的丫鬟:“都是死人啊,还不快请太医!” 丫鬟闻言忙出二门喊小厮去请太医。崔夫人又让婆子们抬来一顶小轿,好生把女儿扶上去。 看着女儿苍白无血色的小脸,崔夫人哭肿了一双杏核眼。 一时也顾不得长幼尊卑,对老太太一顿抢白。 老太太先还理直气壮,说大姐儿要害二姐儿的命,自己不过是惩戒一下而已。后来见林忆昔昏厥,眉毛头发上都是冰碴子,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才觉得事态严重了,况且深究起来,倒是自己理亏在先,便道:“我原不过想教教耗子,不想大姐儿如此娇贵,是我下手重了些,你带大姐儿回去,好好请个大夫瞧瞧,别落下什么病根。我乏了,也该回去了。” 崔夫人一心惦记着女儿,便也不再争辩,只吩咐婆子好生抬到自己屋里去。 但,心里不免发生了变化。 从前总想着自己是侯爷夫人,名正言顺的当家主母,没人敢欺负自己儿子、女儿。便是老太太护着二房又如何?老侯爷仙逝后,仍霸着侯府的正院不搬走又如何?终究自家侯爷才是名分正当的继承人,等哪一天,老太太走了,二房还能继续霸着玉磬堂不成? 但自己终究是高估了老太太的仁慈,只当她再不济,也不会置儿孙的生死于不顾。 没想到,没想到啊…… 她竟如此的狠心…… 以后,自己得牢牢把住侯府的掌家权。 二房再想要什么份例之外的东西,对不起,一个子也没有! 理由也简单。 为了林氏子孙的富贵绵延,要未雨绸缪、厉行节约,都败光了,让子孙和西北风啊! 当然,老太太要是心疼宝贝儿子,拿自己的体己贴补,自己无话可说。 她是小户出身,没多少嫁妆,老侯爷一向廉洁,留下来值钱的东西也不多,看她能补贴到几时? 她们要再敢动什么歪心思,在自己儿子女儿身上打主意,别怪她不客气! 可怜了我的儿啊! 崔夫人抚着女儿的小脸,看一阵,哭一阵…… 晚饭前,林致远回来,知道了此事,也先红了眼眶,气得要找老太太理论。 崔夫人拉住他,劝:“算了,你去了老太太更气,越发要宣扬我们的不是了。” “那就这么算了?!纵是昔儿冲撞了老太太,她到底是个孩子。她怎么能,怎么能这样……” 崔夫人好说歹说才把人劝住,外头林忆昔的两个同胞哥哥也听了信儿来看妹妹,不免心中都忿忿的,反应与林致远如出一辙,不愧是父子。 他们两个经常在外面跑,见识的多,不知从哪里弄来疗伤神药——黑玉膏。看起来黑乎乎的,像甜面酱,闻着倒有一股药香。林忆昔开始还半信半疑,没想到药效奇好,抹上去见效奇快。先是痒了两三天,林忆昔任得都快去挠墙了,痒劲儿终于过去。五天结痂,十天的时候结的痂开始脱落,至十五天,皮肤已经光滑如初,连个疤也没留。 一日,林忆昔问大哥林钰:“那药膏子究竟是何处寻来的,还有没有?” “具体从哪来我不便说,你只要知道是一个贵人给的就行。那种药,可遇而不可求,比金子都贵呢。就那么一点,还是我在贵人跟前儿好容易求来的,再没有了。”林钰说着看看妹妹,“你以后仔细点,别磕了碰了。老太太或二丫头再找你麻烦,你派人告诉我,我定不让你受委屈。” “怎么,哥哥有法子治她们?” 林钰没想到妹妹会这样问,不由一愣,方慢慢点头。 林忆昔顿时两眼放光,眼珠子转了转:“哥哥有她们的把柄,不然怎会如此胸有成竹,快告诉我,是谁的,老太太还是林忆蓉?” “你这丫头,也不知脑袋瓜子是怎么长的?什么都瞒不过你!” 正说着,慧香拿个帖子进来,禀道:“理国公府的大姑娘邀您明儿去赏花。” 林忆昔也不接帖子,问:“说都请了谁吗?” 慧香道:“这倒不清楚,来人只说接下来还有几家要送,什么荣国府、齐国府的。” 林忆昔一怔,荣国府?贾府? 不知道林黛玉会不会去…… 第4章 锋芒渐露 理国公府的大姑娘姓柳名芙,祖上是国公,以军功起家,与宁国公、荣国公、镇国公、齐国公、治国公、修国公、缮国公,号称“八公”。 除“八公”外,还有“四王”。 这十二家族当年随太*祖皇帝开疆辟土,立有不世之功勋,皆封妻荫子,属开国功勋派,显赫一时。至今,传承已有百载,终究没有逃过“君子之泽,三世而斩”的魔咒。如今,四王八公之家,多数已经没落,子孙纨绔奢靡,成才的少,不肖的比比皆是。 理国公府如今袭爵的是柳芙的哥哥,一等子柳芳。 柳芳这人在《红楼梦》里曹公只潦潦提过一笔,其品性如何,林忆昔不得而知。柳芙却与原主关系密切,是那种有了好吃好玩的都要留给对方的好闺蜜,而且是原主唯一一个知心的朋友。 就冲这点,这次赏花,她不去就不合适。 再说,林黛玉说不定也去。提到林黛玉,就不免想起老妈。老妈是铁杆黛玉粉,如果她知道的话一定会兴奋得发疯,像追星几十年的死忠丝突然见到了梦寐以求的偶像那样。 唉,有点想家了怎么办? 可是,又回不去…… 林忆昔现在无比庆幸当年四十岁的老妈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执意要了二胎。没了自己,虽然她还是会很伤心,总还有个安慰。十二岁的弟弟,也算个小男子汉了。林忆昔是个工作狂,只知挣钱不知花钱那种,她年薪不低,攒下的钱应该够弟弟上大学加娶妻生子。 正神思恍惚,崔夫人身边的丫鬟来叫,说太太找她。 林忆昔匆匆跟丫鬟来到正房,崔夫人正坐在炕上看账本,旁边站着一个微胖的妇人。见了女儿,崔夫人便放下账本,招呼她到身边坐,指着那妇人问:“你可认得她?” “自然认得。” 那妇人她虽未见过几次,却也知道,是母亲陪房王亭芳家的。 “认得就好,我想着你也十三岁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只知道玩,也该学着理家。最近家里头不少事,头一件,自立了春,天儿越来越暖,园子里一些花儿树儿什么的要修剪,长得不好或是生了虫害的剔除,死了的补上。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先给你练练手。”说着便指着王亭芳家的,“你没经过这事,让她帮着你。她时常跟着我,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知道,在小丫头子面前也有威严。若还有丫头不听使唤,你来告诉我。” 林忆昔一听,这是好事啊! 便道:“母亲放心,我一定把此事办的妥妥当当!” 然后跳下炕,向王亭芳家的褔了褔身子,道:“有劳王大娘提点。” 她前世大大小小的活动,什么没做过,这还不是小菜一碟?活多活碎她不怕,就怕闲着什么也不让干。 “姑娘这是什么话,折死老奴了!”王亭芳家的受宠若惊,不住念佛,很惶恐的样子。 回去后,林忆昔便把这事排上了议程。 —— 玉磬堂厢房。 “咣当”一声,一个簇新的盖碗被扔到地上,摔得粉碎。丫头们跪了一地。 “你说,大太太把今年种花草的差事给了林忆昔?” “是……”小丫头战战兢兢,身子都在哆嗦了,“采莲姐姐,采莲姐姐是这么说的……” “今年这项的费用是多少?” “不,不知道……” “什么?!”这句话从林忆蓉牙缝儿里出来,明显带着怒气。 “采莲姐姐说大姑娘防着她呢,最近都不让她进屋,什么消息也探不到。”小丫头磕头如捣蒜,闭上眼,不停念佛。一边祈祷,姑娘别生气姑娘别生气,她的膝盖才刚好,可禁不起折腾。上次……想想都后怕。 “没用的东西!” “咣——”又一个盖碗,吓得跪着的丫鬟集体抖了一抖。 林忆蓉怎么可能不生气,以往这件事都是她奶哥哥吴荣办的。每年光修理花草这一项,就不下一千两银子。按理,这么大油水的活轮不到吴荣一个下人,还不是是自己求了老太太才给他的,当然,银子嘛,她得扣下一半。没想到,今年让林忆昔那丫头抢了先。不行,得找老太太去! 谁知,老太太听了这事,只是让她忍耐,说上次的事闹得太大,外头都知道了,已经有安平侯府老太太心肠歹毒残害亲孙女的流言。 老太太顾惜羽毛,不想现在发难。 林忆蓉讨了个没趣,从此对林忆昔更加怀恨在心。 没办法,她已经患了被害妄想症了。 她觉得自己的人生陷入了黑暗,林忆昔有了这些钱,就能买很多贵重东西,还可以送给跟她来往的贵族姑娘们,有些见钱眼开的就会跟林忆昔好,顺便帮着林忆昔传播自己的坏话,就像自己以前对林忆昔做的一样。而自己一个月才二两银子的份例,老太太虽然疼她,但银钱上也不是要多少有多少。突然少了这一进项,就交不到朋友,必然会陷入很悲惨的境地。 不就是比我早出生三天嘛,不就老爹是侯爷吗,就处处压我一头! 看我当上了王妃,你还能怎么着! 林忆昔没想到,仅花草这一项,侯府每年就要花一千五百两银子。这够一个平民之家过一辈子了吧!不对,既然每年整修花草都这么多钱,怎么园子里的花这么的,呃,不上档次呢。侯府的花,不说多名贵,起码也不能太掉价了吧! “王大娘,往年也是这么多银子么?”林忆昔问跟在身边的王亭芳家的。 “往年也是这么多。”王亭芳家观林忆昔的神色,就知道她看出了其中猫腻,暗暗赞叹,接着说:“往年都是二姑娘揽了给她奶哥哥,钱一经她的手,便少了一半,她奶哥哥也要赚些的,层层盘剥下来,能用到实处的有二百两就不错了。” “这么厉害?”林忆昔知道猫腻,却不想盘剥的如此重,自己以后可得好好治治这种歪风邪气。 王亭芳家的点点头,垂首站着。 林忆昔踱了几步,停下,坚定的说:“传我的话下去,如今我管这件事,敢贪一个子,别管是谁,打四十板子发卖出去!若有不信的,尽管来试试!” 她第一次管事,上上下下,怕是有不少人等着看笑话呢,这时候一定要强硬。 林忆昔打算用这些钱,来一次大整修。 崔夫人说王亭芳家的大大小小的事都知道,果然不虚。 这简直是一部小百科全书好不好,对侯府的情况门儿清,哪院里有几个丫鬟,老爷小爷房里有几个小厮,甚至名字都能叫出来。办事也老练,一口唾沫一个钉,从不拖泥带水。 有她在,办起事来方便多了。 只要林忆昔给个方案,或说个大概轮廓,王亭芳家的准备能办的妥妥帖帖。 林忆昔把花园子规划一新,哪要修剪,哪要移栽,哪要种上草坪,哪要留出一羊肠小径,何处需新建几个玲珑别致的景观,都一一在图纸上标注,看起来一目了然。然后又划出不同的区域,每个区域选一个有经验的婆子负责,再配十个小厮修剪栽种树木,十个丫鬟修剪栽种花草,哪个区域出了问题就由哪个区域的人负责。林忆昔又另外拿出三十两银子,作为管理最佳区域的奖励。 一时,婆子丫头小厮们干劲十足,恨不得日日守在自己那一块。 林忆蓉几次想破坏,都没找到机会。。 短短几天,王亭芳家的对自家大姑娘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 原以为大姑娘是个娇贵不经事的,没想到如此精明强干,以前竟没看出来。 真是眼拙啊眼拙! 一日,见了林忆昔就说:“不瞒姑娘,之前太太一再叮嘱老奴‘你经的事多,姑娘有什么想不到的你提点着点,别让下人糊弄了她’的时候,我还在太太面前夸下海口,说定不让下人欺瞒了姑娘。如今看来,姑娘竟是事事想在老奴前面去了,真是羞死老奴了,羞死老奴了。” “王大娘严重了,我不过是指个方向,具体行动的,还不是您吗?” “哎呦,瞧姑娘说的,能指个方向就不错了。您是金贵身子,还能让您干?” 林忆昔做什么,就一心扑在上面。若非慧香提醒,连理国公府赏花的事都忘了。 这天,她精心打扮一番,上了翠幄青绸车,穿过两道街,拐了三个弯。 然后,就不行了。 尼玛,她晕车了! 时速二十里的马车也能晕车,原主这是什么体质! 难道以后只能坐轿子? “慧香慧香,我不行了……”林忆昔眉头紧皱,再颠下去她要吐了。 “我就说姑娘不能做车吧,您偏要坐。幸好有轿子跟着,姑娘快下车换上轿子。” 坐在轿子上,林忆昔很不开心。她从前坐一天一夜长途汽车都没事,怎么到了古代就摊上个晕车的体质。不能坐马车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以后都不能长途旅行、不能看祖国的大好河山!为什么?你见过坐着轿子走百八千里的吗? 好容易到了理国公府,才发现—— 人家林黛玉根本没去! 第5章 世态炎凉 理国公府交往的多是“四王八公”之类的旧功勋派,因此,此次赏花,也多是这些府门里的女孩子。这些家族是曾经风光一时,但因不善子孙教育之法,传承几世之后,如今多因家中子弟不成材而渐趋没落。所谓堤内损失堤外补,男人们便把希望寄托在女孩子的身上,想尽办法攀龙附凤,以维持表面的光鲜。 今日聚会的姑娘,林忆昔见过的没几个。 花园子里已经摆了桌椅板凳,女孩子们三五成群凑在一起赏花。柳芙拉着她介绍给众人认识,无非是“这位是安平侯府的大姑娘,父亲在户部当差,兄长是四皇子伴读”之类的话。一圈介绍下来,林忆昔觉得自己都成香饽饽了,这些贵族姑娘们都很热情的找她搭话。 之所以如此,林忆昔觉得除了自己爹的爵位官职比较高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她大哥。 正在议亲的两个皇子,在这些大家闺秀们眼中,就是明晃晃的两块肥肉。尤其是四皇子,据说生有异象,口里就含着一块金龙,有祥云悬于宫殿之上,三日方散,国师掐指一算:“此子命格尊贵,当有天下!”当时太上皇还没退位,他还不是皇子,而是皇孙。从小,太上皇就对这个孙子十分关注,接到宫里亲自抚养,教的都是帝王之术。当今圣上之所以能被太上皇选中继位,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生了一个好儿子。 从前看红楼梦的时候林忆昔就想,贾宝玉生下来口里含着一块美玉,还到处宣扬,不怕引来朝廷的猜忌吗?对这些怪力乱神之事,历朝历代,皇家都是严厉打击的。隋朝时,一句“桃李子得天下”的歌谣,一个莫须有的梦,隋文帝就能将好几个李姓重臣满门抄斩。当时的隋朝统一不久,国力正盛,不是隋炀帝时候那般烽烟四起,还容不下这些事。 现在才知道,人家皇室根本不担心,因为,人家有含着金龙出生的皇子。 谁是正宗,还用比吗? —— 荣国府只来了两位姑娘,即贾探春和薛宝钗。 林忆昔看了她们一眼,果然如书中写的一般。 贾探春生的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薛宝钗则脸若银盆,眼如水杏,肌肤莹润,颜若牡丹。见林忆昔看她,正和丫鬟嘀咕着什么的薛宝钗露齿一笑,起身笑意盈盈的走来,十分熟络地拉住林忆昔的手。 “林姑娘,听她们说你前段时间病了,如今可大好了吧。” 林忆昔道:“多谢关心,已经好了。” “宝姐姐!”突然一个声音插*进来,林忆昔和薛宝钗同时回头,只见贾探春甩着一条帕子走来,“我刚一见了林姑娘,就觉得十分亲切,偏林姑娘周围人多,插不进话。原想这等林姑娘闲了,找她说话呢,没想到倒让宝姐姐抢了先。” “三妹妹,你不和牛家姑娘掐花,跑这来做什么?” 贾探春道:“掐了好些了,都在花篮子里,姐姐们要么?” 二人同时摇头,贾探春又问:“姐姐们说什么话呢?” “薛妹妹正和我讨论胭脂呢。”林忆昔抬头,笑了笑。其实是薛宝钗正在强力推荐一种胭脂,说是祖上留下的配方,找最好的工人做的,比市面上卖的好,要送给她用。贾探春过来的时候,薛宝钗正拿着小瓷瓶往林忆昔手里递。 林忆昔让丫鬟搬凳子给贾探春坐,并没有伸手去接薛宝钗的瓷瓶。 她不喜欢往脸上涂胭脂,跟猴屁股似的,而且容易过敏,刚传来那几天脸总是痒,有时候还长红色的小点。古代的化妆品多含有重金属,用了对皮肤不好,林忆昔索性一点不用,每天自制一些天然面膜往脸上敷,才好了。 贾探春看了一眼瓷瓶,道:“宝姐姐今儿好大方,都舍得把自己私藏拿出来了?” 闻言,薛宝钗红了红脸,死死的咬着唇。这胭脂确实是她珍藏多年的心爱之物,统共也没剩下几瓶,姐妹们要了好几次她都没舍得给,自己不见外客的话,也舍不得用。今儿若不是为结交侯府嫡女,她断不会拿出来。林忆昔身为侯府嫡女,黄白之物自然不缺,贸然拿这些东西也不好。唯有投其所好,才不显得突兀。女孩儿都爱美,而且她看林忆昔不仅人生的美,皮肤也好,料想平时也十分注意保养。原想自己这胭脂一出,定能把她拿下,没想到…… 胭脂乃红蓝花所制,这款胭脂之所以好,一因花好,二因制作之人。 她们家原有一丫鬟,名唤巧云,不仅人生得花容月貌,还天赋异禀,对“香”很敏感,种得一手好花,更有一手巧夺天工制胭脂的技艺。可不知哪天,巧云被她那混账哥哥薛蟠撞见,从此就惦记上了。想尽办法要弄到自己屋里,巧云不从,她哥哥就霸王硬上弓。巧云那丫头也是气性大,投井死了,从此,再无人能做得如此好胭脂。 “我看看这胭脂到底好不好!” 薛宝钗一愣,她没想到自己的瓷瓶被另一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抢走了。 而且,抢她东西的人此刻正满眼不屑的看着她。 “也没有比别的强多少啊,没意思。” “啪——”的一声,瓷瓶掉在地上,应声而碎。 “你——”薛宝钗登时气得胸闷喘不过气来,“你你你”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林忆昔一见势头不对,忙去劝,探春也扶了薛宝钗的胳膊,低声道:“宝姐姐消消气,那可是吴姑娘,她姐姐是宫里的婉嫔,盛宠正浓,一向跋扈惯了,咱们胳膊拧不过大腿,算了。” 薛宝钗半天才缓过劲儿,勉强挤出笑意,道:“碎就碎了,总不能因为一件玩物伤了和气。” 吴姑娘这才满意,挑衅的看了林忆昔一眼。 吴姑娘叫吴文燕,因为姐姐的原因,以往每次聚会,她身边都不乏大家闺秀的恭维,今儿一见众人都去围着林忆昔,把自己冷落一边,早憋着一股气儿呢。 林忆昔懒得跟小屁孩计较,自己坐在一边饮茶。 柳芙过来,眼睛瞟了瞟吴文燕,轻声道:“你莫跟她一般见识。她呀,是小家小户出身,一朝攀上了皇家,就不知天高地厚了,自己在外面就以皇亲国戚自居。她姐姐充其量只是个嫔,也不过跟咱们家里的妾室似的,就敢跟皇家攀亲!我原是不想叫她来的,可我们太太非要我认真下帖子请她……” 林忆昔不说话,别人的家事,她不好评论。 一场赏花聚会结束,林忆昔如释重负。 这些贵族小姐们啊,没事读读书写写字,研究研究女红,不是挺好么。整天勾心斗角,不累啊!三两句话就能把人拐沟里去。随便拉一个到21世纪去,就能秒杀那些所谓职场小达人。当然,她们再聪明,也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小孩子,自己还不至于对付不了。 可是,心累啊! 回去得吃点好吃的补补,最好是母亲屋里的糖蒸酥酪! 在崔夫人屋里吃了个痛快,顺便把今日的事跟母亲说过之后,林忆昔带着一种丫鬟回了自己小院。林忆昔上了炕,慧香、菱香并排站在炕下。 “打听得怎么样了?”林忆昔问。 “姑娘,我们都打听好了。荣国府三姑娘的小丫头说,她们家也有个林姑娘,是巡盐御史林如海的千金,因母亲不在了,遂借住在外祖母家……” 第6章 意外之喜 原来,出门前林忆昔就叮嘱慧香菱香,到了理国公府,让她们打听打听贾家的事,尤其是关于借住在贾府的林黛玉。小姐们身份体面,有些话不能说,有些问题不能问,但丫头们在一处,顾忌就少得多,有些丫头心直口快,不知说出什么来呢。慧香菱香二人虽不知道林忆昔为何关心贾府的事,还有那借住在贾府的林姑娘,但既是主子的命令,自然上心,且不折不扣的执行。 回府后,便将打听到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向林忆昔说明。 其实不用她们说,林忆昔也大概知道贾府的情况、林黛玉的处境,此刻不过是确认一下。果然,与自己的判断相差不大。 贾府出门一向讲究排场,薛宝钗和贾元春这次出来也是前呼后拥,每人除贴身丫头外,另带四名二等丫鬟、六名小丫头,皆是穿红着绿,打扮得十分光鲜。人一多,难免就有充数的,有些小丫头见的世面少,不知道防备,几句话就说漏了嘴,什么林姑娘“人自是极美的,但未免小性儿尖刻”之类的话也就出了口。 这些话是可以在外面说的么?不知道爱女如命的林如海知道贾府之人在外面这么编排女儿当作何感想。 如今,林如海还没去世,林黛玉还未成为孤女,不过也不远了。 林忆昔暗道,哪天自己也下个帖子,请林黛玉过府一叙。偏巧府里又出了几件事,崔夫人因她花园子那件事办的好,便一并交给她办。林忆昔命人叫王亭芳家的,慧香到外面叫小丫头去传话,回来便对林忆昔说:“姑娘,采莲又出院门往西去了。” 往西出了仪门,穿过一个花园子就是玉磬堂,她去干什么,不用问林忆昔也知道。 心都不在这里了,人在这里也枉然。 林忆昔暗道,自己院里也该清查清查了,不然一个个都作起反来还了得。 王亭芳家的一到,林忆昔搁下众事不提,先让她查众丫头的底细,是否是家生子,在自己身边伺候几年了,原来是在何处当差,跟那个丫头好,若是卖身在侯府的,当初卖的是死契还是活契,外头可有亲戚等。总是事无巨细都要查出来,越详细越好,自己身边的人,万一怀了什么不好的心思,极容易被人利用酿成大祸,马虎不得。 采莲是八岁上卖身到侯府的,外头却还有一个哥哥一个老娘,老娘是个不中用的,哥哥是个吃喝嫖赌出了名的。因此,家里无一点进益,采莲在侯府熬了多年,从几百钱的小丫鬟到一两银子的大丫头,接济的钱还不够她那酒鬼哥哥糟蹋的。因此,家里十分困窘,穷的连婆娘也讨不起,去年突然盖起了一个小院,还讨了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也就是从去年开始,采莲才频繁往玉磬堂跑的。 所以,那些钱是哪里来的,一目了然。 除采莲外,另有一个粗使丫头被二房收买,还有一个二等丫头手头不干净,偷了主子不少东西,都藏在床底下的一个小匣子里。对这些人,林忆昔是毫不同情的,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多了,也没见别人都放下底线。况且崔夫人和原主都是体恤下人的,采莲如果把自己的实际情况说明,而不是铤而走险,说不定又是另一番情景。再说她那混账哥哥,他自己不长进,活该讨不到老婆! 崔夫人知道后大发雷霆,即刻便每人四十板子,命人牙子领了出去。 为此,老太太还把崔夫人叫去训斥了一顿,说她恩少罚多,苛待下人,不是有德之家所为,传出去被人笑话。 二太太在一旁甚是自得。 崔夫人只当没听见,横竖老太太挑她刺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真要事事搁在心里,早气出病来了,不过是左耳进右耳出,自己宽心罢了。 解决了身边丫鬟的忠诚问题,林忆昔便着手办母亲交代的事。第一件,请点库房,采购绸缎用品;第二件,督促裁缝赶制府里上下春装;第三件,一间当铺两个田庄的管理。第四件,嫡亲哥哥林铮的十六岁生日。 林钰在侯府小一辈中排行老三。 侯府共六位小爷,林忆昔的两个嫡亲哥哥林钰十八,林铮十六,庶弟林钟十一;二房只有一位小爷,是林忆蓉的同胞哥哥,名唤林钊,也是十六,比林铮大两个月,是老太太的心肝宝贝;三房两位小爷,分别是十岁的林钧,六岁的林铭,前者庶出,后者嫡出。林忆蓉原有两个庶弟的,不知为什么,都是两三岁还没序齿就死了,后来二房也再无人怀孕。 前三件事虽重要,但都有例可循,况且王亭芳家的从前就协助崔夫人干这些事,轻车熟路。有她提点着,林忆昔当真没费什么事,完全可以做一个撒手掌柜。第四件事林忆昔打算好好规划一下,想给哥哥办一个简单但又有意义的生日会。不用太正式,外头自有朋友们小厮们给他过,林忆昔办的是里头的,不过是们一家几口聚聚热闹热闹而已。 选了母亲院里的三间花厅作为爬梯地点,林忆昔便命人布置起来了。 古代没有气球,但各色彩带却是琳琅满目数不胜数,把个花厅装饰的流光溢彩,十分喜庆。然后,林忆昔便命厨房做了许多精致吃食和点心,权当生日蛋糕用了。林铮几次要来看,都被林忆昔派人拦了下来,说要给他一个惊喜。林铮没办法,只能配合妹妹的恶趣味。 当天,安平侯林致远散值后便早早回府,来到花厅,背着手在花厅转了一圈,才到崔夫人的屋里,笑吟吟的道:“昔丫头惯会胡闹,把好好个花厅折腾的不像样子!” 崔夫人看了他一眼,目中含嗔:“还不是侯爷惯着她!” 林致远嘿嘿笑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又说:“不过倒不难看。” “我瞧着也是。”崔夫人掩嘴一笑,又道:“好容易铮儿过次生日,又是昔儿费心准备的,人多热闹,我已经派人去学里告诉钟小子,让他今儿下学早些回府,明儿再去。” 林致远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又问:“通知二房三房了吗?” 崔夫人道:“倒是未曾通知他们。不过是个小孩子的生日,搞得太兴师动众不好,老太太心里也不痛快。往年都是咱们自己院里悄悄过了的,今儿若不是昔儿搞这么大动静,我连钟小子也不叫。横竖府里人也都知道了,二房的哥儿姐儿们若是有心,自然会来,若是无心便罢了。” “如此甚好,倒是我疏忽了。”林致远暗道,还是夫人想的周全。 他一见了花厅的布置,便知道女儿是用了心的,只想着不能让女儿的心白费,顺便也让众人看看自家闺女多能干,没想到差点好心办了坏事。林致远抬眼,看向崔夫人的眼神赞赏中带着缱绻。 林忆昔没想到当天晚上会来这么多人,除了大哥和二哥和庶弟,三姑娘、四姑娘、五姑娘也都到了。虽然林铮在府中排行老三,林忆昔还是习惯称他为二哥,当然是在私下里,众人面前,还是要按排行称呼的。在她看来自己的哥哥就是林钰、林铮,至于二房那个所谓二爷,还是算了吧! 五姑娘林忆馨一进花厅,就喜得手舞足蹈。 小孩子都喜欢好看的东西、漂亮的房间,自己小时候不是也幻想着住在童话般的城堡里么。对此,林忆昔表示十分理解。 宴会正式开始,林铮先拜了林致远和崔夫人,林忆昔才带着弟弟妹妹们给哥哥拜寿,然后是下人婆子丫鬟们都一一拜过。林忆昔唱了生日歌便要林铮许愿,众人看着新鲜,都跟着起哄。林铮以前哪见过这花样,死活不肯按流程走,林忆昔不依,崔夫人悄悄在林致远耳边说:“也就昔丫头能治住铮小子了!”她这个二儿子啊,从小就是一个冰块,冷冰冰的,除了练武就是看兵书,十成十一个武痴,连她这个母亲都很少假以辞色,却唯独对妹妹疼爱有加。 最终,林铮还是不得不被妹妹摆弄着许了愿,便坐在一边往周边散发冷气。林致远有心逗弄一下自己这冷面儿子,便故意问林忆昔:“这些花样都是你自己想的,倒还有趣,铮儿觉得呢?” 林忆昔忙道:“父亲,我这些花样可不是毫无根据。《西域大荒记》记载,西方有一岛国,其族人金发碧眼,就是这么过生日的。” “什么《西域大荒记》,我怎么没听过这本书,怕又是你杜撰的吧!” 说话的是林铮,满脸不屑的样子。林忆昔呵呵一笑,“古今中外,传承万年,所有的书加起来,整个侯府还放不下呢,哥哥能一一看过?哥哥既不能说自己看了所有的书,焉能说我杜撰?”哼,她才不承认是她胡诌的呢,横竖《西域大荒记》他也找不到,因为,这就是她杜撰的。 “我虽没有看完所有书,但总比你看的多。我也不跟你争辩,横竖我心中有数就是了。”林铮道。二人正争辩,林钟突然拉着林忆昔的袖子,晃了晃,满脸兴奋:“大姐姐,我也想要这样的生日,等我的生日到了你也这样帮我办好不好?” 三姑娘忆云一把将他拉回来,在头上拍了一下:“大姐姐日理万机,你添什么乱!” 林钟被她提着衣领子拽过去,拽的脖子生疼,他到底还是十一岁的孩子,小孩心性,眼里已经蓄满了水汪汪的眼泪,看得人十分不忍。林钟是三姑娘一母同胞的弟弟,她想管教就管教,她丝毫不觉得在嫡母面前这样做有何不对。 林钟长得不高,却有一双大眼睛,挺翘的鼻子,配着娃娃脸十分可爱。 林忆昔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道:“没事的,等你生日,大姐姐也给你这样般。” 林钟这才破涕为笑,对着三姑娘做鬼脸。三姑娘没说什么,只是一圈一圈的把帕子往左手试纸上缠,勒得指头发青,渐渐发黑,渐渐渗出血迹来。把坐在她身边才八岁的五姑娘吓得差点尖叫起来,却被三姑娘狠狠瞪了一眼,不敢出声,鼓着腮帮子泫然欲泣。四姑娘察觉到五姑娘的情绪不太对,也不知道为何,只好把她搂在怀里安慰。 不多时好吃的一波接一波的端上来,五姑娘一见了吃的便两眼放光,渐渐的也把先前的惊惧抛之脑后出了。林致远怕自己在孩子们放不开,坐了一会儿就走了,不多时三姑娘也借口走了,五姑娘就更是放开了胆子吃,众人怎么玩怎么闹她全不在乎。 宴会直到子时放散,众人玩得尽兴,都兴高采烈地告辞走了,五姑娘却在一软塌上睡得口水横流。奶娘去抱她,她强硬的推开,嘴里不知咕哝着什么,如是再三,奶娘也不敢十分叫,又不敢抱。林忆昔看了倒觉得好笑,便对众人说,“你们先回去,见了你们太太只说我留五姑娘在这住一晚,明儿一定毫发无伤的给她送回去,让她莫担心。” 奶娘千恩万谢的走了,林忆昔命人连软塌一起抬到内室,好生照料。 从此,五姑娘便成了林忆昔的常客。 —— 等林忆昔忙完这些事,已是春暖花开的时节。 林忆昔还没来得及找个明目下帖子请黛玉,便被崔夫人叫了过去。 “母亲找我,可是又有差事?” 崔夫人拉了林忆昔的手,说的语重心长:“你忙了一阵子,也该歇歇了。听说你前段时间打听林如海之女的事,可是有意结交?” 林忆昔没想到崔夫人连这也知道。她点点头,崔夫人也点点头,道:“如此甚好。早年,你父亲和林如海同朝为官,又是同宗,又都是太上皇的心腹,私交甚好。前几日林如海来信给你父亲,说扬州城局势日益复杂,他近日渐感体力不支,又有心在京中的女儿,劳烦你父亲照料一二。我正想着什么时候把那林家姑娘接来小住几日,你比她大几岁,以后见了面多照料些。” 林忆昔没想到自己家同林如海还有这渊源,又喜又惊,自是满口应允:“母亲何时派人去请?” “就这几日,你把你院里收拾出几间敞亮屋子,别委屈了故交之女。” “母亲放心。”林忆昔道。 第7章 交心交心 有了崔夫人的张罗,事情办起来就顺利多了。 没过两日,崔夫人便吩咐王亭芳家的亲自带了四个老嬷嬷、四个大丫鬟并许多小丫鬟去请黛玉。林忆昔担心只是这几个老嬷嬷和小丫鬟去,林黛玉未必肯过来,再说,贾母也未必肯答应,便去请示了母亲,随她们一起去。果然,贾府的史老封君找了各种外孙女不适合到外面住的理由。王亭芳家的只好拿出林如海的亲笔信给她看,贾母不好直接拒绝,便问林黛玉。 林黛玉自小便由父亲亲自教书习字,对父亲的笔迹很熟悉,一见便知是父亲亲笔书写。外祖母和父亲相比,她自然是向着父亲的。毕竟父亲断不会害自己,她心里倒是愿意,只是不好拂了外祖母的面子。况她自进了贾府,可谓危机重重,上上下下都等着看她笑话呢。饶是步步留心时时在意,还时常被人编排,哪能都顺着自己的心? 因此,只道:“既是父亲故交,黛玉原不该推辞,可我自来了京城,日日便与姐妹们在一处,竟是片刻也离不得的,怕是要枉费侯爷夫人的爱护之心了。得罪之处,黛玉在此赔礼了。”说着,便褔了褔身子。 林忆昔闻言便拉了黛玉的手,道:“不过是一天而已,明儿我就亲自把妹妹送回来。我屋里有不少好玩的玩意儿,保证闷不着妹妹。”说着又看向贾母,“我不是老虎,吃不了您外孙女,老封君不会连一天都舍不得罢。” 贾母愣了愣,半天方道:“既如此,黛玉你就去一天罢,明儿我派人去接。” 别人还没说什么,贾宝玉听了便不依,死活缠着贾母闹:“老祖宗别让林妹妹走,林妹妹仙子似的女孩儿,在咱们家孙儿都怕污了她,哪能到外面那腌臜地方住去?” “公子这话什么意思,感情我们侯府是腌臜地方?”王亭芳家的一听便皱了眉,“姑娘,既然人家看不起咱们,咱们走,别污了人家高雅的地儿!”哼,一个小小工部员外郎从五品小官之子,也敢对堂堂侯爷嫡女出言不逊!夫人让她随姑娘来贾府是接人,不是来受气的! 贾母忙去捂贾宝玉的嘴,一边道:“林姑娘别跟他小孩子计较,他嘴上没个把门的,胡言乱语的胡闹惯了。” 她虽为一品诰命夫人,□□国府到了子、孙这一代,已经不行了。大儿子虽袭了一等将军之职,却是个闲职,并无一点实权,二儿子蒙圣上隆恩赐了个主事的出身,可蹉跎二十余载,还在中下等官员里摸爬滚打。珠儿原是个好的,谁知又去的早。这位林姑娘,她看着也不顺眼,可人家父亲是超品安平侯,如今又主管着户部,深得太上皇信任,自己家唯有拉拢的,得罪不起啊! 可贾宝玉理解不了祖母的良苦用心,他只知道自己神仙似的妹妹要被带走了。 这怎么行!!! “老祖宗,我没胡闹,林妹妹是我的,谁也不许带走!”秉持着有事找祖母,祖母无所不能的观点,贾宝玉挣脱贾母的禁锢,毫无顾忌的宣示着“主权”。贾母把贾宝玉当凤凰蛋子似的护着,即使他出言不逊也舍不得把他的嘴捂得太紧,怕他喘不过气。因此,很容易地被贾宝玉挣脱。 听了这话,林黛玉脸上也带了愠怒之色。 平日在家贾宝玉如此也就算了,有外客在,还这么口无遮拦的,不是有意坏自己的名声么? 贾母也慌了神,又是哄又是拍,贾宝玉还是闹,最后还是祭出贾政的名头才把他吓住,忙叫袭人并几个丫鬟哄着他下去。 贾母这才看向林忆昔,脸上堆起慈祥的笑意:“让姑娘见笑。宝玉年幼顽劣,闹出这样的笑话,倒叫我不好意思。贵府既然是姑爷的旧交,我也放心,林丫头你带去,多住几天也使得。” 好吧,这就脱口多住几天了。 林忆昔想说,贾宝玉也不小了,得有十一岁了吧,还整天跟姐姐妹妹混在一起,来了女客也不避开,还真是自称“有德之家”的作风呢。 好在事办成了,林忆昔一刻也不想多待,辞了贾母便同林黛玉一起收拾东西。 林黛玉只带了几件换洗衣服、几件首饰,余下的全是书,足足装满了一个三尺见方的红漆盒子。 林忆昔暗叹:不愧是才女,自己甘拜下风啊! 进了侯府先去拜见崔夫人,崔夫人一见黛玉的样貌人品就喜在心坎里,把林忆昔和林黛玉一左一右搂在怀里,问丫鬟:“怎么样,像不像娘儿仨?” “像,不是我说,太太带着两位姑娘出去,不说的话,别人谁知道不是一家子呢?” 林黛玉依偎在崔夫人怀里,心中暖暖的,眼睛热热的。自母亲去后,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母爱的关怀。在贾府住了三年多,女性长辈也有好几个,除了外祖母,还有两位舅母和几位嫂子。人人都道老太太疼她入骨,可是只有她心里知道,她跟老太太之间始终有一层隔阂,只是双方都不愿也不敢捅破而已。老太太最疼的始终是宝玉,就算因着母亲的原因,对她有几分的真心,但这真心一旦跟宝玉有了冲突,她定是被放弃的那个。 更别说两位舅母了,刚到的第一天,她们就纷纷给自己下马威。 拜见大舅母的时候,大舅母死活要留她吃饭,殊不知她还要拜见二舅母,若领了饭,岂不是不恭?幸亏她好好打听过贾府的规矩,不然一个六岁的孩子,还不被诳了过去?拜见二舅母的时候呢,二舅母则有意把自己往舅舅的位置上让,若不是自己小心谨慎,真坐了舅舅的位子,回头还不被下人们嗤笑不知礼数? 林黛玉天生敏感,又有一副玲珑心肝,谁对她好,她心里自然感觉得出来。及到了安平侯府,虽无血缘关系,但崔夫人母子待她如亲人之心,一如林忆昔,她自然知道,便很快与崔夫人和林忆昔熟识起来。 跟林黛玉来的紫鹃和雪雁开始还有些不自在,但见自家姑娘与林大姑娘相处如姐妹,安平侯府的丫鬟对她们也处处照顾,渐渐地都放下了心防,倒比在贾府的时候还放得开。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五日,贾府派人来接,黛玉拉着林忆昔的手十分不舍。 “好妹妹,你放心回去,过些日子我再派人接你。只有一句话,你须记在心里,所谓人心隔肚皮,贾府表面光鲜,内里早已*透顶,所行多为苟且之事。你在贾府中要多加防备,莫把小人当君子,着了算计。”其实相处这几日,林忆昔也把黛玉当成自己的朋友了,不忍这么一个水晶心肝的人在贾府的污淖中挣扎,不放心的提醒。 谁知这一句话说到了黛玉的心眼儿里,林黛玉登时红了眼眶,滴下泪来。 “不瞒姐姐,他们那一家子我早看透了。嘴上一套心里一套,当面一幅面孔,背后又是另一幅面孔。就拿外祖母来说,人人都知道她疼我,有的姑娘还因此暗中嫉恨。可谁知道这份疼爱里有几分真心?当日我来京时,父亲多次嘱咐‘到了京城要听外祖母的话’,我只是不想让父亲担心罢了。而且父亲当日曾亲手交给我五万两银子,作为这些年在京中的费用,我是亲手交给了外祖母的。这且不说,便是送来的东西也是个个名贵的。这两年,不知怎么着,府里竟传出我在贾府白吃白住的话?” 说着又哭起来:“姐姐不知道……我孤身一人,寄居于此,再无依靠,只好处处忍让,不与他们计较,免得父亲忧心。” 林忆昔听得气愤,暗道这贾府也欺人太甚。 “他们竟猖狂到如此了?” 林黛玉点点头,说:“还有更猖狂的呢。我来的时候带了不少孤本字画、名家真迹,琏二嫂子见了就说我屋里的摆设太素净,没有人气儿不好,送来许多珠光宝气的物件儿,把那些字画孤本都撤了,说是帮我在库房里保管,我终究再没见过。这事外祖母也是知道的,并没有责备琏二嫂子一声。他们当我小孩子不懂,殊不知父亲自小便把我当男儿教养,我什么不懂呢?那些字画随便一副就是价值连城,一屋子的珍宝也换不来。” “我原以为宝玉是真性情,能与我知心,谁知越大越不堪,倒同别人一起作践我。他们都说我小心眼儿,多心,我只是看透了他们的算计,讽刺几句罢了,就落得这个埋怨。往日我有了委屈,也只能悄悄埋在心里,横竖无人帮我伸冤。若不是姐姐待我如亲妹妹,又十分识大体,今日我断不会说的。” 原来林黛玉看着柔弱,内心却十分通透,什么都看在眼里。 这些年,倒真的是委屈她了。 如今林如海还在世,林黛玉还没有陷入孤女的境地,只要计划得当,一切都有可能。 想了想,林忆昔道:“好妹妹,你并非无依无靠——” “姐姐这是什么意思?”林黛玉抬眼,两只眼睛已经哭得桃子一般。 “令尊虽远在扬州,但对妹妹的疼爱之心却一点不薄,妹妹何不写信告知令尊。”林忆昔见林黛玉陷入沉思,似乎被说动,便再接再厉:“令尊送你去贾府是觉得贾府的人会对你好,若是他们对你不好呢,还会让你继续住在贾府吗?你想想,到时候林大人不管是接你回去,或是另做托付,都比现在强不是吗?” 其实林忆昔还想说,我们是世交,你便是住在我家也是可以的。 但是怕林黛玉多心,再想岔了。 而且,据她推算,林如海也就是这一年去世的。不知是真因为生病,还是死在官场倾轧之中,但不管如何,只要他还没死,就还有挽救的机会。如今对林黛玉最好的情况还是林如海不死,有身居高位的父亲,林黛玉才是真的有了依靠,不会被人看轻。 第8章 转机转机 听了林忆昔的话,林黛玉似顿悟一般,陷入了沉思。 从前只觉得自己于贾府来说是外人,遂冷眼旁观,自怨自艾,何不换一种方式思考问题呢? 自己并非无依无靠,只是父亲离得远而已。母亲仙逝之时,自己还小,父亲怕照顾不好自己才送到外祖母家教养。如今自己大了,也该回去照顾父亲,再者,也该让父亲知道贾府的嘴脸。 自己堂堂官家小姐,名门之后,岂能让贾府之人看轻了自己? 但转念一想,她如今不过是一个弱女子,而父亲远在扬州,便是送信也得通过贾府,不免又有些伤感。可怜自己身为官宦之后,却要处处倚仗他人,竟是连个破落户也不如了。 思及此,不免哀叹:“不瞒姐姐,我住在外祖母家,虽有亲戚关系在,但终究不是他们家的人。我来了三年,统共往扬州送的信不过三封,还有下人说三道四,嫌路途远,怨我事多。因此平日,我能不劳动他们便不劳动他们,他们团团圆圆一大家子,唯有我孤身一人。尤其是晚上最难熬,想家的时候就看看父亲送来的信。” 林忆昔没想到林黛玉在贾府的生活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悲惨,可怜她一个女孩子,独自忍受离家之苦,还要被贾府的人挑刺儿,说她多愁善感,小性儿,小心眼儿。作为一个丧母的六岁多的孩子,林黛玉刚进贾府的时候已经表现的很出色了好不好,知书达理、进退有据,未曾做错一件事。 换了自己,肯定不会做得如此滴水不漏。 不,是根本会像个傻子 诶,六岁的时候自己干什么来着? 好像刚上小学一年级吧,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一个,整天除了吃就是玩,不然就是看动画片。干得最伟大的事就是把老妈刚买的玩具火车拆的七零八落再也组装不上,然后被老妈毫不留情的打了一顿。 林忆昔送林黛玉走得时候,特意嘱咐,让她回去好好给林如海写封信,派个可靠的丫鬟送到侯府,自己托侯爷老爹夹带在官文里一起送给扬州的林如海。古代平民百姓送信很麻烦,官员送信则简单的多。 林黛玉又惊又喜,感激不尽,在众人的劝说下满怀不舍的上了车。 这边林忆昔等了好几天,不见有人来。 正自疑惑,听了自己的话,林黛玉没道理不给林如海写信啊。 而且,就算她有再多衷肠要诉,有再多委屈要说,也不该好几天了还没写好,除非中间出了什么岔子。想起林黛玉自小体弱多病,出趟门都有可能中暑,不会是生病了吧。正要派人去瞧瞧,有人报说:“有个荣国府的丫鬟求见。” 林忆昔忙命请过来,一看,来人是紫鹃。 紫鹃原名字鹦哥,是贾母房中的二等丫头,黛玉进京后,贾母便把她给了黛玉,改名紫鹃。据林黛玉说紫鹃聪明灵慧,和她关系很好,情同姐妹,是个可以信任的人。 林忆昔接过信,问了黛玉的近况,紫鹃都一一回答了。 知道林黛玉没什么事,林忆昔一颗心也算放下了,又要留紫鹃吃了饭再走,紫鹃道:“多谢大姑娘,只是姑娘在家里头等着回信呢。再说姑娘屋里也离不开人,别的下丫头又照顾不好,就不吃饭了罢。”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林忆昔也不好强留,准备了赏封儿给她,紫鹃固辞不受。 当天,林致远回府,林忆昔就把信件交给了他。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可是信送到了,等来等去却没有等到林如海的回音儿。按理说如果林如海知道女儿在京中过得不好,不会一点反应也没有。他百忙之中还来信给父亲询问林黛玉的情况,可见对女儿的关切之情,且对贾府也不是完全信任。 思来想去,林忆昔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除非林如海没看到信。 或是,没看到信的原件。 那么,信压根没送出去,或是,被掉包了? 林忆昔问了父亲,父亲说信是官差亲手送到林如海手上的,不会有错。首先,父亲不会骗自己,再次,官差不敢骗父亲,得出的结论便是,信送到了。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紫鹃送来的时候就不是黛玉写的原件。 还真是越来越复杂了呢。 到底是谁掉了跑? 目前来看,紫鹃的嫌疑最大。 究竟紫鹃是不是内鬼,还得测验一二。 林忆昔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林黛玉,林黛玉吓了一跳。 自己都如此谨慎了还能被人算计,可见身边的都是些什么人,想想便不免后怕。为了查出元凶,二人决定配合演一场戏。怎么演呢?简单,那就是再送一封信,看看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为了让戏更逼真,黛玉故意因为一件小事怄气,谁也不理,贾宝玉趴在门外守了半夜,黛玉愣是不让丫鬟开门。 贾宝玉只得委委屈屈的去找贾母了。 第二天一早,林黛玉眼睛红红的又交给紫鹃一封信,嘱咐:“千万小心送到安平侯府,莫给外人看见。” 紫鹃道:“姑娘放心,我一定亲手把信交给林大姑娘。” 看紫鹃走出去,黛玉才叫来雪雁,让她悄悄跟着紫鹃。 雪雁疑惑,问:“姑娘,好好的,让我跟着紫鹃姐姐做什么?” 黛玉道:“你只跟着就是了,回来告诉我她都见了什么人,和什么人说过话,走过那些路,总之,越详细越好,旁的不要问”雪雁满脸疑惑的点头,她这个人死心眼,虽仍不知为何,但即是姑娘吩咐的,便也不折不扣的去做。正要走,黛玉又叫住她。 “仔细点,别让人看见。” 雪雁答应了,黛玉才坐在窗前焦灼的等消息。 紫鹃、雪雁是她最信任的两个丫鬟,雪雁是从小跟她的。母亲亲自挑选,从记事起就和自己朝夕相处,要说感情,自然比紫鹃深厚点,只因紫鹃比雪雁大两岁,办事也稳重,黛玉才往往把重要的事交给她办。况且她是贾府的家生女儿,与贾府上上下下都熟络,办事也方便,起码没有人故意刁难。但在别人看起来,倒是她亲近紫鹃冷落了雪雁似的。 过了好一会儿,雪雁才回来,告诉黛玉:“我一直跟到二门处,紫鹃姐姐之在回廊上碰到了鸳鸯姐姐,说了几句话,再没同的人说话。” “好了,你去歇着吧,我不叫你别进来。” 真的会是紫鹃吗?不然就是雪雁说谎?林黛玉觉得身子发冷,手脚都在发抖。她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何种推断。似乎哪一种,都让她一时难以接受。如今只愿这次的信没被掉包,紫鹃是无辜的。 可到了晚间,林忆昔派人送话,说信件已经掉包,而且掉包之人也查出来了,正是紫鹃;连赃证都有,鸳鸯给了紫鹃五锭金元宝,被紫鹃缝在夹袄里。 林黛玉登时头昏眼花,觉得自己的身子有些吃不消,送走来人后便挪着身子歪在床上。睡到半夜,只觉得浑身发冷,额上却出了许多汗珠。林黛玉在床上叫人,紫鹃睡得死,没听见,倒是外间的王妈妈听见,慌的起来查看,往额头上一摸,不禁“哎呦”一声。 “不得了了,姑娘病了!”唬得众人都起身。 三更半夜不好去请大夫,只得端来一盆一盆的冷水给黛玉擦身子降温,又翻箱倒柜的找药,好容易找到几个退烧的药丸,塞在黛玉嘴里,用温水冲下去。却一点用也没有,吃了跟没吃一样,心惊胆战地折腾到天明。 林忆昔知道消息,便托父亲请了太医院院判道贾府给林黛玉诊病。 院判大人医术高明,专为宫中贵眷诊病,但颇为清高,一般人请不到。因他与林致远是至交好友,又听说是巡盐御史林如海的千金,才答应前往。号了脉,问了病症,说是急火攻心,加上女儿家身体速来羸弱,才酿成大病,须慢慢调治,方能根治。又开了药方,吃了三天药才退下去烧。 林忆昔去瞧的时候,林黛玉还是很虚弱的样子。 屏退下人,林忆昔责备道:“你也太不爱惜自己了,为一个小人,就气得这样?” “姐姐不知道,我只当她一心一意为我着想,没想到……” 说着便咳了起来。 林忆昔便安慰她:“好了,别想了,心里知道就行,跟这些人置气不值当。我已托父亲写信告诉令尊这里的情况,放心,这次保证送到,而且不会有任何差池。” 林黛玉这才安心。 林忆昔回家后把林黛玉的情况告诉崔夫人,崔夫人也十分生气:“如此薄情寡义的人,我长这么大就见了两个,一个是咱们老太太,还有一个便是贾府那位,连自己的外孙女都坑,也不怕天打雷劈!黛玉那丫头,多么乖巧的一个孩子,水晶玻璃般的一个妙人,他们也忍心!” 不知不觉过了一月有余,林黛玉的病已经痊愈,林如海也有消息了。 原来林如海接到信后,十分悲痛,后悔不及,已经上表辞官。因他是太上皇安插在江南的心腹,皇帝不敢擅自做主,便带着林如海的辞表去请示太上皇。林如海先是说自己年纪越大体力越不支,恐不能胜任,误了国家的大事;又说了自己的坎坷命运,蹉跎半世,只得一女,十分疼爱,不忍分离。言辞恳切,真情流露,字字泣血,堪比西晋李密的《陈情表》。 太上皇看了十分感慨,得知林如海的独女就在京城,立刻便赐了许多东西。 贾府一时受宠若惊,上上下下看林黛玉的眼神活像看一座金山。贾母发了话,再无下人敢说林黛玉的闲话。 太上皇终究没有允许林如海辞官,只是把林如海召进京。 皇帝知道这个消息,暗自高兴。扬州盐商之富,天下闻名。巡盐御史主管江南盐政,把持着大半个朝廷的税收,那可是真金白银啊!哪一个盐政不是富的流油,他早想换上自己人了。只是因为太上皇虽然退位,却始终不肯放权,自己没办法,才便宜了林如海。如今正好,太上皇把这碍眼的召进京,无论给他什么职位,总比占着盐政的位子强。 是夜,皇帝陛下异常兴奋,一夜幸了数女,仍不满足,又跑到宠妃刘贵妃的榻上大干了一场。*过后,刘贵妃柔弱无骨地倚在皇帝陛下怀里,娇娇滴滴的叫了声“陛下……”, 皇帝陛下把她软绵绵的身子揉了揉,捻着一块肉反复摩挲。 “爱妃何事?” “您不是说太上皇把林如海召回京了么,那臣妾的胞弟……?” “再等等,你那胞弟资历尚浅……” 刘贵妃一听便不依了,把皇帝陛下一推,嗔道:“臣妾的弟弟资历怎么浅了?他在工部呆了好几年了,如今已做到郎中,也该能胜任了吧!陛下,您要在太上皇面前装贤君装孝子,臣妾管不着,可您金口玉言,说过的话总不能不算吧。之前陛下您可是亲口答应臣妾的,说把林如海除掉就让臣妾的弟弟顶上去。现在又变卦,臣妾可不依!” 这话说出来有点恃宠而骄了。 可挂不住皇帝买账啊,人家皇帝就喜欢她这恃宠而骄的劲儿,够味! “好好好,爱妃莫恼,朕答应便是。”皇帝陛下舒服够了,自然不会跟美人较真。 可皇帝陛下想得太美好了,他不知道的是太上皇正盘着让谁去接任林如海的职位呢。林致远是最好的人选,可是他如今管着户部,走不开。 林忆昔若是知道,一定会骂太上皇阴险,专把她老爹往风口浪尖上推。 看热闹不嫌事大啊!!! 第9章 风雨欲来 林忆昔不知道自己老爹被太上皇惦记上了,在家里过得悠闲自得,便是二房偶尔找点事也被她巧妙的报复回去了,不敢再随便惹事。 尤其是林忆蓉,现在见了她都躲着走,老太太的气势也弱了。 古代大户人家的女孩子们还真是无所事事呢,天天待在深闺里,闲得无聊只能做做女红,或是和姐妹丫鬟们玩闹一回。林忆昔如今处理家事已经轻车熟路了,手下丫鬟们也能干,她乐得作甩手掌柜,于是,便多出许多的空闲时间。原主倒是很擅长做女红,但是换了个芯子,现在的林忆昔没那本事,顶多自己在家研究研究美食。 前世林忆昔的嘴就很叼,虽然自己不常做,菜谱却看了不少,哪天心情好才会在老妈面前露一手。 林忆昔闲的无聊,想起一个什么菜式,就写了让厨房做。 一来二去,还真弄出来了几个古代没有的美食。 众人吃了都说好,连崔夫人都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现在三房的小吃货林忆馨没事便往侯府里跑,就为了那一口吃的能巴着林忆昔叫几声好姐姐。五姑娘虽然有时候看着胆小了些,心倒不坏,况且她年纪小,性子还没定型,好好培养,胆小的毛病也好改。 这不,最近因为吃食,胆子不是大了很多么,都敢从林铮嘴里谋食呢。 原来有一天,林铮从外面回来,带来不少新鲜水果,给妹妹送去的时候见桌子上放着几块新鲜点心。他不知道那点心是林忆馨的,便顺手拿来尝鲜,可巧被林忆馨撞见,冲上去便夺了下来,又唯恐被人抢走似的一股脑全塞自己嘴里,回头鼓着脸瞪林铮。 看得林铮眼睛瞪了半天,皱眉不已。 瞧那狼吞虎咽的样子,他真怕这丫头噎死自个。 林忆昔见了倒觉得有趣,不管怎么说,嗯,五姑娘有进步。 如今,林铮已经习惯了经常在妹妹房里见到林忆馨,再也不会大惊小怪。 这日,林铮到了林忆昔的院子里,正要掀帘子进屋,慧香喊住了他。 “三爷,大姑娘去太太屋里了,还没回来。” “去了多久?” “有大半个时辰了。” 林铮正要去母亲那里找妹妹,听得外面有熙熙攘攘的声音,慧香忙想出去看了一看,回头对林铮道:“三爷,姑娘回来了!” 林铮向前一看,几个丫头正簇拥着林忆昔走来,便在门口站定。 “大白天的,哥哥今儿怎么没出去?”林忆昔老远就看见他了,笑呵呵的走来。 林铮没答,只是让林忆昔进屋,说是有东西给她。 “什么东西,还这么神神秘秘的?”进了屋,脱了厚衣服,林忆昔问。 “这个……”林铮摘下佩剑,递给妹妹,“你不是一直吵着要要么?” “你真舍得?”摸着寒气乍现的宝剑,林忆昔有些将信将疑。 真是一把好剑啊!薄如蝉翼,却又重似玄铁,看着就很锋利。她这二哥可是个十足十的兵器发烧友,舍得把这么好的剑送人?哪怕是自己的亲妹妹。她自己虽为女子,也有一颗征(好)战(奇)天(爆)下(棚)的心,早想弄个宝剑收藏了,无奈自从见了自家哥哥的剑,旁的再也看不上。 “不然呢,你以为我闲的?”林铮似乎很不屑。 “好吧。”林忆昔宝贝的收起来,“谢谢二哥。” 林铮接下来的话,吓了林忆昔一跳。 “我今天是来告辞的。” “哥哥这话什么意思?” “我要离开京城了,跟李将军镇守边疆,后天就出发。”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镇守边疆,那就是很有可能上战场喽,刀枪无眼,林忆昔不得不为自家哥哥的安危担心。 可是,又不能劝他不去。 哥哥志在疆场,已经三番五次的找李将军投军,都被拒绝了。如今既然同意,便是已经认可了他的能力。如果强行把他耗在家里,一则行不通,二则不是要他的命、浪费他的才干么? “不行!”林忆昔又把宝剑拿出来,“二哥,这个我不能要,还是你带着吧,沙场无情,二哥比我需要它。” 林铮却摆了摆手说:“你留着,这剑本是一对儿,我那里还有一把,比这个还锋利些。这把剑,我原想着等大哥生日的时候送给大哥,既然你喜欢,给了你也无妨,横竖大哥只喜舞文弄墨,对这些刀剑之物无感。不过,你只收藏好就行了,不要随意拿出来玩耍,此剑乃海外冰铁所铸,锋利无比,小心伤了自己。” “二哥放心,我一定小心。倒是二哥,到了边疆,一定要珍重。” …… 林铮说走就走,没有留下一片云彩。倒累得林忆昔难过几天,虽然来古代的时间不长,两位哥哥的爱护之心却不得不让她感动。崔夫人也十分伤感,在林忆昔跟前儿念叨了好多天。 直到林如海进京,众人才忙碌起来。 林如海在京城原就有宅院,只是多年没有主人,只留几房下人看屋子,那些下人开始的时候倒尽心尽责,时间久了就懈怠了,况且那么大的宅院,照看不及,越到后面越疏忽,渐渐的便有些荒废。林致远提前派人整理了一番,督促下人打扫干净,虽然看起来还是少了些人气,倒不失为一座豪宅。 林如海回京自然瞒不过贾府,贾母一早便派人去码头等着,把人接到了贾府。 林如海拜过岳母,见了久别且受尽委屈的女儿,十分感慨,禁不住落下泪来。 贾母还以为他常年独居在外,到了自己府里就像进了自己家一样,才忍不住动情。于是,更加对林如海嘘寒问暖,顺便提出要留他在自己家住的话。 她没有想到林如海会突然进京,不过这样更好,他们府里的男儿没出息,最大的官便是贾赦的世袭将军,还不过是个空职,她一直担心自己家会被别人小瞧。如今可好了,来了个深受太上皇信任且身居高职的林如海,看谁还敢呲牙! 林如海道:“回禀岳母大人,如海虽然家小业小。可一家子算计来,上上下下也不下百人,都住下委实不便。黛玉在府里叨扰了好几年,如海心里已经很过意不去了,今日断不敢再麻烦岳母的。况且我已托好友帮我收拾了宅院,也不好辜负人家的一片心。” 贾母不肯罢休,又说了好些理由,又拿林黛玉当挡箭牌,都被林如海巧妙化解。 最终,林如海顺利携着女儿搬进了距安平侯府不远的林宅。 一到林府,林如海就屏退下人细细的问女儿这些年在贾府的情况,得知女儿的委屈时,不禁老泪横流,父女俩抱在一起哭了半天。林如海下定决心,自己的女儿一定要亲自带在身边,以后他谁也不相信了,他要养好身子,看着女儿成家生子幸福美满才能瞑目。 林如海回京在朝堂上引起了一阵小风波,众人都好奇太上皇会给林如海安排个什么职位。 这点林忆昔不难理解,太上皇虽然已经退位一年,但仍大权在握。 皇帝身为九五之尊,自然也希望实至名归。 两方势力相互博弈,互有胜负,但太上皇仍占上风。而且护卫京城的御林军被太上皇牢牢控制在手里,皇帝也不敢妄动。林如海身为太上皇的心腹,这次回京,太上皇会怎么安排,众人都擦亮眼睛看着呢。 巡盐御史虽然官位不高,但都是君王的心腹大臣担任,连一品大元也得给几分面子。 看到现代很多人说林如海不过是个低级小官,林忆昔就觉得好笑。 众人都说红楼梦是曹雪芹参照自己家的事写的,曹家从曹雪芹的曾祖父曹玺开始就历任江宁织造,你能因为江宁织造职位低就说曹玺官小?人家曹玺可是皇帝的奶公,赠了一品尚书衔的。曹雪芹的祖父曹寅也是江宁织造,监察淮盐,可人家两个女儿都是皇帝指定的王妃,这可是一品大元都得不到的殊荣。 巡盐御史代表太上皇经略江南盐政,在地方上就是钦差,谁敢不给面子? 这些先不说,只说林黛玉搬了家,与林忆昔的来往就更方便了。 二人时常就要聚聚,有时候四姑娘也到林忆昔那里坐坐。 噢,害得加上一个吃货五姑娘。 突然有一日,林致远散值很晚,回来的时候脸色煞白,满眼焦虑,把崔夫人吓得不轻,忙问何事。林致远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唉声叹气,崔夫人料想必然是遇到了很大的麻烦,便让下人都退下,细问缘由。 “太上皇今儿把我召进宫了!” 这话听得崔夫人心里“咯噔”一下,脸也白了。 第10章 圣旨圣旨 “太上皇先问政务,后来又问了不少我们家里事,还提到昔儿。” “提到昔儿?太上皇怎么会提到昔儿?” “你忘了?昔儿六岁的时候太上皇曾见过她一面,还赏了个玉佩,没想到他老人家至今还记得。太上皇说印象中昔儿很可爱,是个懂事的孩子,长得也好,要把她聘给四皇子。” 自古皇权之争,便是血流成河,父子反目兄弟成仇的事屡见不鲜。况且四皇子又因衔金龙而生的原因,被其他皇子嫉恨,更是处于风口浪尖。林致远不想女儿趟这趟浑水,本打算以女儿才德浅薄为由推辞。但转念一想,四皇子是太上皇最宠爱的孙子,也是太上皇瞩意的储君。为四皇子议亲,太上皇肯定是上了心的。他既然说出要聘自己女儿的话,定是经过重重考量,且已经派人查看过的,知道女儿什么品性。 所以,自己不能贸然推辞,若让太上皇误会就惨了。 “什么?”崔夫人的声音带着微颤,“还有转圜的余地么?” “怕是不行了,明儿诏书就下了。” 太上皇这是要强行把他们安平侯府和四皇子绑在一块。 外人都道四皇子是天之骄子,很受当今宠爱。他却知道,其实当今圣上一点也不喜欢四皇子,倒是对六皇子宠得厉害,很有可能做出牺牲四皇子为六皇子铺路的事。自己的女儿嫁过去,便是进了龙潭虎穴!为了女儿和整个家族的生死存亡,自己唯有努力扶持四皇子的份儿。 崔夫人急红了眼,她常年混迹与管家太太之中,敏感的察觉到了危险。 “可是……昔儿……昔儿这孩子性子太直,不适合去那见不得人的地儿啊!” 林致远长长的叹了口气,把她揽在怀里,道:“这是她的命啊!这几个孩子中,昔儿那丫头是跟我最知心的,我也舍不得。可是,皇命难违……”且不说皇宫王府中如何危险。皇室不比寻常人家,女儿嫁出去后,怕是轻易回不得娘家,有了委屈也只能忍着,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崔夫人揩了揩眼泪:“我不想让昔儿太辛苦……” “我何尝不是?还是那句话,皇命难违,太上皇定下的事,我们能抗旨吗?”林致远目光悠远,好像在回忆什么,半天,方问:“你可还记得昔儿出生那天,来我们府上的坡脚道人么?” “你是说……”崔夫人瞪大眼,手帕子掩住大张的嘴,“说昔儿有凤命的那个疯癫道人。” “没错,就是他!” 崔夫人怔怔的后退两步,瘫坐在床上。 “天意,这都是天意啊!” 是天意要将她女儿推进诸子夺嫡妻妾争宠的风口浪尖,是天意要让他们林家经受这么一次生死考验。成,则扬名立万,威名显赫;败,则九族俱灭,死无葬身之地。 林忆昔对此还毫不知情,每日到议事厅点了卯安排好后,就回自己的小院。 前世只顾着工作,从未体会过小资的精致生活。这一世经济上时间上都空余了,林忆昔也难得文艺一回,命丫头铺了宣纸、拿来笔墨颜料,挥毫作起画来。小时候,老妈致力于把她培养成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古代大家闺秀,上过不少培训班。学来学去,也就国画能拿得出手,她从五岁一直画到二十二岁,大学毕业。 她是美术艺考生,大学学的平面设计。 没想到毕业后做了策划,随着职务的上升,工作越发繁忙,就搁置了多年。 她今日画的是一副梅花傲雪图。原主是极擅丹青的,自己在家无聊,又不太爱跟姐妹们来往,也不理家,多数时候都是窝在屋里画画,造诣颇高。不知是不是继承了原主擅画的天分,这幅画是她两辈子画得最传神的一副。画完之后连她自己都懵了。 那飘逸灵动的笔触,淡逸劲爽的感觉,龙飞凤舞栩栩如生的傲雪梅花…… 真的是出自自己之手,而非哪个国画名家? 好吧,她太自恋了。 她只是想表达一下自己激动的心情而已。 林忆昔命丫鬟小心收好画,正好明天林黛玉过来,她也是个丹青能手,让她瞧瞧。 —— 第二天林黛玉果然来了。 见了画,也十分惊艳,说此画十分动人,其灵动淋漓犹在自己之上。 林忆昔知道她因与自己亲密,难免过于溢美,自己不过是个冒牌的古代人,国画在现代人中算好的,在古代人,尤其是才华横溢的林黛玉面前就不够看了。不过自己的画有人欣赏,终究是好事不是嘛! 其实,她还真想看看林黛玉的画呢。 于是,便建议林黛玉也画一张,对方十分欢快的应允。 二人正凑在一块嘀嘀咕咕的功夫,崔夫人屋里的大丫鬟红珠匆匆跑来传话,说是半个时辰后有内相来府里传旨,让林忆昔换好衣服尽快赶去正堂,太太已经等着了。 林忆昔十分疑惑,到底是什么旨意,还非得让自己也去? 正自疑惑,林黛玉道:“姐姐快去吧,圣旨怠慢不得,妹妹正好有事,也该回家了。”说着慧香菱香已经指挥小丫头们拿衣服手势,林忆昔道:“今日怠慢,黛玉妹妹莫怪,我让丫头送你,路上慢点。” 彼时安平侯府正门大开,从正门到大堂三五步一岗,不知占了多少个小厮,丫鬟引着林黛玉从偏门出去。 林忆昔已经换了一套崭新衣裳,上身是鸭黄刻丝并蒂莲织锦春衫,下着同色软缎石榴裙。红珠绕着她转了一圈,道:“素净了些!” 林忆昔嘟嘟嘴,“姐姐莫不是要把我打扮的大红大绿才罢。” “那样又太过了!” “噗!”林忆昔忍不住笑了,她不过是开个玩笑,没想到红珠会认真回答。 满屋子的丫头也都忍不住掩嘴笑。 红珠姐姐什么都好,就是人太严谨了些,尝尝因此闹出笑话。 红珠皱着眉头从慧香捧着的首饰盒子里挑出一个桃花型累丝嵌珍珠金领扣,换下了林忆昔的银质蝴蝶领扣,又拿起一个水滴形紫罗兰翡翠簪子给林忆昔插上。 又认真看了半天才点点头,道:“这样就行了,既素雅又不失尊贵。” 林忆昔对着镜子看了看,果然比先前好多了。彼时时间已经不多,林忆昔匆匆带了人往正厅去。到了厅上一看,父亲母亲还有大哥都在,香案已经摆上,崔夫人拉了女儿在一旁细细叮嘱各项礼仪。林忆昔还一头雾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多时,圣旨已到,林忆昔随着众人跪在地上听旨。 叽里咕噜一阵,林忆昔大部分都没听懂。可有一句话是怎么回事?林氏之女贤德,聘为吴王正妃。什么?林氏之女,不就是她么?如今大厅里的女眷除了崔夫人,不就她一个吗?天哪,怪不得非要自己来,红珠还一副十分慎重的样子。 怎么办怎么办,她还不到十四岁,就要嫁人么? 明晃晃的虐待未成年啊! 林忆昔浑浑噩噩的听完宣旨,接了太上皇很多赏赐,谢了恩。 林致远亲自送宣旨太监出门,每人塞了个大大的红包。林忆昔还不知所措,拉着崔夫人的手,整个人都不好了。 “娘,我才十三岁,我不要这么早嫁人!”她如今只记得自己年龄小,都忘了要嫁的是什么人,将要处于什么境地了。前世她都三十了,都没有结婚好不好! 崔夫人嫁女儿脸都发白,身子都在抖了,心酸的要落泪。 “傻孩子,不是让你现在就嫁人。皇室娶亲哪有那么容易,尤其是亲王娶正妻,也要执“六礼”的,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一番折腾下来,不得一年半载?再过一个月你就满十四岁了,嫁人的时候说不定都十五了。” 林忆昔翻个白眼,那还是未成年好不好! 第11章 万分震惊 “母亲,我能不嫁四皇子么?” 林忆昔皱着眉头,满脸诚挚的祈求。她来了这么久,虽然知道古人结婚早,可真没想到自己的婚事这么早就定下了。她虽不是激进女权主义者,好歹也是21世界的新女性。蓦然来到古代就够冤的了,还要未成年就被包办婚姻,嫁入妻妾成群的王府,情何以堪? 当然这些话林忆昔也只是在心里想想罢了,不敢说出来,除非她不想活了。 “昔儿,此话休要再提!”说话的是林致远,他板着脸,教训起女儿。 “你也是大姑娘了,说话怎么还没轻没重的?什么混账话都说!” “父亲,我……”林忆昔眼圈发红,委屈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赌气道:“不提就不提!” “妹妹,父亲也是为你好。”说话的是大哥林钰,他眯起眼,温柔的看着林忆昔,声音很柔和,让人安心。“皇家的事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也并非我们可以议论的,何况妹妹以后又是那样的去处,好歹多注意些,仔细祸从口出。” 林忆昔点点头,道:“多谢大哥提醒。” 她知道父亲是为她好,可是终究还是觉得委屈。 皇家怎么了?一纸诏书就把人的终身大事给定了,连抱怨一下都不行?父亲也是,平常从不大声对自己说话,这次虽不至于声色俱厉,但也明显带着责备的意味。 再想想圣旨的事,她能不难受么? “好啦,”崔夫人把林忆昔拉在怀里,“你们也别说昔儿,她长这么大,哪经过此事?折腾这么久,你们不累我还累呢,我带昔儿去休息,你们爷俩也各忙各的罢。” 说着,崔夫人便携着女儿出去,刚到门口。 “等等!”林致远叫住她。 “什么事?”崔夫人回头。 “把《女四书》找出来一套给昔儿,要孝圣皇后注解的。。” 孝圣皇后乃开国太*祖皇帝的皇后,十分贤良淑德,深明礼仪,善于借古喻今,匡正太*祖皇帝在为政上的失误,乃大周朝第一贤后。她与太*祖皇帝鹣鲽情深,相互扶持,至今传为佳话。其为人喜读书,有谋略,把后宫管理得井井有条,曾为《女四书》作注解,并印刷成册,发给宫中嫔妃,成为后宫女子必读之经典。 后来官宦人家也多用孝圣皇后批注过得《女四书》教训家中女孩儿。 “侯爷放心,已经备好了。”回头揽了林忆昔,“走吧!” 林忆昔眨巴眨巴眼,已经备好了?什么意思? 难道,父亲母亲已经自己许婚的事,早早备好了《女四书》? 似乎,也只有这一个解释了。 崔夫人携着女儿进了房,便叫红珠,吩咐:“拿出来吧!” 红珠进了里屋,不多时双手捧着一个大红镶金漆盒,到林忆昔跟前跪下,把盒子举过头顶。 “红珠姐姐快起来吧,这里又没有外人,不必拘礼。” 红珠不理会林忆昔的话,仍是举着,崔夫人示意林忆昔打开。 林忆昔把盖子一掀,赫然是四本书。 《女诫》﹑《内训》﹑《女论语》﹑《女范捷录》。 可不就是《女四书》吗? 而且,正是林致远所说,孝圣皇后做注的版本。 好吧,看来自己还没嫁人,就得先学习怎么做一个贤妻了。 崔夫人拿起一本《女诫》,细细摩挲,目光悠远。 “这几本书,还是当年我嫁给你父亲时,你外祖母亲手交给我的。这些年,我每次翻看,都要先净手,看后小心地收起来。所以过了这么多年,仍是崭新如初。今儿我把它给你,你可要好好研读,将来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 林忆昔郑重的接过,命慧香收好,才回头道:“母亲放心,昔儿定不负父母所托。” “好孩子好孩子……” 而此时,在玉罄堂,又是另一种情形。 “什么?!”老太太瞪大眼,“太上皇下旨定了大房那丫头为吴王正妃?” 张牙舞爪的样子,跟平时的尊荣华贵毫不沾边,实与泼妇无异,吓得一屋子的人都跪在地上叩头。 “你可听准了?” “回……回老太太,奴婢听准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蓉丫头怎么办?” 丫头们哪个敢搭话,个个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老太太用拐杖戳地,一下一下的戳的老响。“没用的东西,平日一个个巴巴的甜言蜜语,哄得我任你们胡闹!关键时候,都当缩头乌龟,还有没有喘气的?都跪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二老爷叫来!” “母亲!母亲叫我……呃……何事?” 二老爷林致风踉踉跄跄的走来,正好听见老太太的话。此时的他满身酒气,眼睛猩红,说话有点大舌头,一句话没说完,已经打了好几个酒嗝。好容易走到门槛,一只脚伸过去一只脚没伸,身子已经不协调,“咚”的一声绊倒在地,滚了几滚才停下。 林致风下意识的用手抓,一把抓住了一个丫头的腰,不由眯起眼,深吸一口气。 “好香……”说着将手往上挪,抓住上身的敏感部位,“美人的品味真不错,唔,身段也好,随爷高乐高乐如何?”说着便一阵毛手毛脚。 那丫头尖叫一声,拼命要挣脱,却被摁得死紧,怎么也挣不脱,急的满头汗,眼中也蓄了泪。 “老太太救我,求老太太救我!” 老太太差点气得背过气去,拄着拐杖怒气冲冲走过去,却不舍得打儿子,只是使足了劲儿抡在那叫柳儿的丫头背上,有几下还打在了头上。 “你个小浪蹄子,没事穿得花枝招展做什么,正经差事一件也不干,专会勾引爷们。不就是长得比别人标志几分,就不知天高地厚了,今儿勾引这个,明儿勾引那个,好好的爷们都让你勾引坏了,是不是哪一天把我的钊儿也勾引坏才罢。留着你也是祸害,索性打死了事!” 她口中的钊儿便是二房的嫡子,林钊。 “老太太饶命,饶命啊老太太,我并没有勾引过谁,老太太明察啊……” 柳儿被打得头晕眼花,鼻子脸上全是血,拼命求饶。偏那林致风还是死拽着不放,一边还撕那丫头的衣裳,连贴身红绫抹胸都露出来了。那丫头又臊又疼,苦不堪言。 老太太到底年纪大,平时又养尊处优,没出过什么力气。 加上今日心中本就郁结着一股怨气,看见酒鬼儿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况且又用力太过,一时背过气去。 “啊,不好了,老太太晕倒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都抬头看,离得最近的几人便忙伸手接。但之前众人都趴在地上呢,没人敢抬头,所以也没人发现老太太不对劲儿,等发现为时已晚,已经接不住。老太太一头磕在一个小几子的角上,鲜血直流。 “流血了,快快,快去请大夫!”说话的是大丫头琉璃,。 “是。”一个小丫头应声跑出去。 “琉璃姐姐,老太太没事吧!” 琉璃急得直跺脚,道:“我哪知道,你们快帮忙,扶老太太道床上去。” 下人们七手八脚有的扶人有的请大夫有的掐人中,乱作一团,柳儿趁机挣脱束缚,猛地冲出去,一头撞在柱子上。 又是一阵惊叫。 “琉璃姐姐,柳儿触柱了!” “什么!” “快,快,看看还有气儿吗?” “都吵什么!敢扰爷清梦,信不信爷让小厮全把你们乱棍打死!!” 倒在地上的二老爷不爽的吼道,翻个身,又呼呼大睡起来。 第12章 决绝决绝 “琉璃姐姐,柳儿还有气儿。” “有气儿就好,”琉璃深深呼出口气,回头吩咐两个婆子,“送回去罢。” 柳儿也是老太太看得上眼的丫头了,一旦动了气,也落得这种下场,琉璃看得心寒。她与柳儿平日关系不错,也只能看着她自生自灭,不敢提请大夫瞧瞧的事。老太太平日看着和善,其实内心狠辣,她若帮了柳儿,丢了大丫头的地位不要紧,恐怕连性命也堪忧。 柳儿,我只能帮到这,能不能撑过去就看你的造化了。 二太太带着林忆蓉到老太太正房,正好看见满院狼藉。 一个小丫头横冲直撞跑出,一头撞在二太太怀里,撞得二太太倒退,扶着婆子的手才站下。二太太胸口被撞得生疼,怒红着眼,咬了牙,一把拽住小丫头的头发,照脸上“啪啪”俩耳刮子。 “小贱蹄子,反了天了,你跑什么!” 二太太听说林忆昔被聘为王妃的事,气就不打一处来,正要找老太太讨主意,又碰见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满肚子的怨气终于有了出口。 小丫头不知是撞了二太太,抬头一看,吓得跪在地上瑟缩。 “二太太,二太太饶命,里面……里面……老太太不好了……” “啪啪”又是俩耳刮子,这次动手的是跟在二太太身边的婆子。 打完又啐了两口,喝到:“你这蹄子满嘴疯话,刚我还见老太太好好的说话呢,如何一会儿功夫就不行了?我看你就是存心咒老太太,像你这心肠歹毒的丫头,就该打了板子发卖出去!” “嬷嬷……我说……我说真的……”小丫头眼泪汪汪,嘴角一丝血迹。 “二太太,您可来了!”听到动静,琉璃从屋里跑出来,扑上去,“噗通”跪倒,抱着二太太的腿,边哭边将前事说了。 “二太太,您快去瞧瞧,老太太……老太太她……” 林忆蓉率先冲进去,先看见的是林致风,抱着个柱子咕咕哝哝的不知说什么,一边咕哝,还一边把身子往柱子上蹭。又往旁边一看,老太太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头上裹着浸血的布,面如白纸,十分骇人。她一个姑娘家何曾见过如此血腥场面,吓得往后退,正好二太太往前走,不小心踩在二太太脚上,踉跄一下,险些跌倒。 “蓉儿。”二太太扶住她,皱了眉。 “娘……”林忆蓉叫了一声,凑在二太太耳边,“祖母不会……不会死了吧?” “死不了,死……呃……不了,千年王八死不了!”林致风突然敲着节拍大唱起来,吓众人一跳。二太太这才看见自家老爷,忙冲上去捂他的嘴。 第一次听到有人骂老子娘千年王八的。 丫头们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低头憋笑,不敢丝毫外露,憋得都快内伤了。 二太太似乎是感受到了丫头们的变化,扭头骂道:“小浪蹄子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太医!一堆人伺候不了一个老太太,也着实该打一顿。老太太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一个都跑不掉,都等着陪葬吧!” “二太太……已经去请了……”琉璃大着胆子上前道。 看众人的反应,林忆蓉也知道老太太没死,但还是不敢往老太太那里瞧,忸怩半天,才走到二太太跟前说: “娘,还是先送父亲回去罢。” 二太太看林致风喝得烂醉,留下来也只是闹笑话,只得如此。 而另一边,婆子送柳儿回去的时候碰到了四姑娘,不免问起缘由。 婆子不敢隐瞒,照实说了。 四姑娘不免一番唏嘘,暗道:璃那丫头虽然比旁人标志些,却是个安分守己的,老太太这次做得委实有些过了,还有自己那父亲,唉……不说也罢,谁让他们是长辈呢。自己能帮他们积点德便积点德罢。 于是道:“你们把人抬回去,好生找个大夫瞧瞧。”又给了她们不少钱,叮嘱:“可别图便宜找那不中用的江湖骗子,让我知道有你们好看。” 那两个婆子千恩万谢的答应了,不停的赞四姑娘菩萨心肠,定有好报。 四姑娘暗道:还好报呢,别是孽报就成。 边想边往正房去瞧老太太。 老太太晕倒的消息很快传遍侯府,崔夫人带着林忆昔去探视。 到地方一看,凡在家的太太姑娘小爷都到了。二太太一见崔夫人和林忆昔就没好脸色,冷嘲热讽的道:“呵呵,贵人来了呢。” 林忆昔懒得搭理她,走到床边,往老太太脸上瞧了瞧,伸出手指在其鼻孔下试了试。 嗯,还有气儿呢,死不了。 突然,二太太冲上去,一把将林忆昔推开,指着骂:“你干什么,想谋害老太太不成!” 林忆昔无语,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谋害老太太了! 林忆蓉也来凑热闹:“祖母就是被你们大房的人气倒的,你们还敢来!”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气倒老太太了?我倒听说老太太晕倒前二老爷可是喝得烂醉,当众调戏老太太的婢女。你休要颠倒黑白,人都长着眼睛呢。”欺负她也就算了,敢地图炮整个大房的人,当她林忆昔软柿子呢! “你!你你你……”林忆蓉指着林忆昔,双手发抖,说不出话来。 正闹着,人报说,“太医来了!” 林忆蓉气愤愤的带着丫鬟回避,崔夫人也推林忆昔进了里间。 太医诊了脉,说是气急攻心,中了风,晕倒的时候伤了脑部,需施针化瘀慢慢调养,而且很有可能留下后遗症。 二太太给太医塞了两锭金元宝,嘱咐他不惜一切代价医治。 他们二房还没飞黄腾达呢,老太太可不能有事! 林致远听说老太太晕倒,忙告了假匆匆从府衙回来。 老太太还没醒,丫头们拿了药方抓药,有一味药是犀角,可找来找去都找不到上好的犀角。林致远听说,忙找了太医院院判,弄了些来,煮了药,喂老太太服下。 虽然老太太一向偏心,但到底是自己老娘,看着她昏迷在床,林致远也不放心,一直守着。 半夜,老太太“哎呦”一声醒转,林致远忙问:“母亲,可好些了?” 老太太因中风嘴有些歪斜,手脚也动弹不了,记得满身汗,盯着林致远半天,眼神凌厉,咕哝了几次嘴,都没发出声音。 林致远凑近听,听了半天,才听出来一个字: “滚!” 虽然声音仍是微不可闻,却足以让他的心凉到冰点。 老太太竟是,竟是这般的…… 林致远觉得自己真是傻得可爱,到现在,还没死心,还觉得她多少对自己有些感情。他辛辛苦苦读书、兢兢业业做事,处处拔尖,她也毫不关心。而她心心念念的小儿子呢,不务正业吃喝嫖赌,只要不是好事他都干。 最终呢,躺在床上不能动的时候陪她的是谁? 而她,居然,居然让自己滚! 林致远挥了一把英雄泪,做了一个痛心但并不后悔的决定: 从今,只当没有这个娘! 第13章 阴谋阴谋 精心调养三天,老太太才勉强有些精神。 只是,从此后老太太再也不是三天前的富态老人了。 如今的她口眼歪斜,话也说不利索,吃饭漏饭,不吃饭控制不住的流口水。 二太太二老爷先还上心,十天,二十天,三十天过去,老太太依旧是老模样,便没了耐心。渐渐地,连老太太最疼爱的林钊林忆蓉兄妹也鲜少去探视。三太太倒是带着哥儿姐儿去看过几次,老太太还不待见。 从养尊处优的贵妇人到瘫痪在床的老不死,谁碰上了心里都会不平衡。 老太太整日拿丫鬟撒气,丫头们个个敢怒不敢言。 一日喝完药,老太太歪在穿上小憩。恰逢天气闷热,琉璃跪坐在床边摇扇子,开始还好,不知怎么老太太睁开眼便大发脾气,命人抓琉璃下去掌嘴,打了一顿饭的功夫才罢。 琉璃的脸肿如包子,疼得厉害。 她觉得整个脸都不是自己的了,稍一动,便钻心的疼。 她因是老太太跟前的红人,在小丫头们面前姿态一向摆的高,今日被当众惩罚,又疼又羞,恨不能一头撞死。待回到屋里,越想越觉得没法做人,一个人窝在床角垂泪,一夜未曾入睡。 “琉璃姐姐……” 半夜,一个小丫头听到屋内的啜泣,隔着窗子轻声道。 琉璃小心翼翼地揩掉眼泪,只当没听见,小丫头又叫一声,琉璃才问:“谁呀?” “琉璃姐姐,是我,红儿。” 琉璃强撑着开了门,小红先问了琉璃的伤势,接着便大哭起来。 “姐姐,我们是没活路了。老太太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今儿我不过梳掉了一根头发,老太太便让我顶着石块跪在石子路上。”说着便捋起裤子,“姐姐你看,现在我整条腿都是肿的。都说二姑娘手段厉害,跟老太太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唉……谁让咱们……咱们是奴才呢。”琉璃苦笑,忍不住又流泪。 “可不是么,”红儿叹道,“都是丫鬟,命怎么就不一样呢?我听说大太太和大姑娘那里的丫头就从不受罚,每月得的赏赐比我们的月钱还多呢。” “你不要命了!” 琉璃忙抬头四处看看,见四周无人,才道:“这话休要再提!传到老太太或是二太太耳朵里,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姐姐……”红儿低了头,“我以后不提就是了……” —— 老太太的情况,林忆昔自然知道,她非原主,对那所谓祖母没什么感情。 再说,她落得如此地步,也是咎由自取、恶有恶报。只要她以后别再打什么歪主意,以前的事,林忆昔也不打算计较了。 怕就怕,动都不能动,那老太太还不肯安生!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也不惧。 一日,丫鬟来报:“林姑娘来访!” 林忆昔愣了一下,吩咐道:“请!”这段时间事有点多,倒是有些日子没见林黛玉了。丫头答应了出去,不多时,引着黛玉进来。黛玉见了林忆昔便拜了拜,问了好。 林忆昔上前拉了她的手,道:“妹妹快坐吧,咱们两个,不要这些虚礼也罢。” 林黛玉笑嘻嘻的坐下,道:“这算什么,等姐姐将来成了王妃,见了面还得跪拜呢。” “你休要取笑我,以后还像以前一样,不许拘束!”林忆昔强硬的道,待林黛玉点头才罢,又问,“忙什么,怎么好些日子没来?” “知道这段时间姐姐家事多,黛玉无事不敢打扰。” 林忆昔摇摇头,问林黛玉贾府是不是还经常骚扰她。 林黛玉说没有,林忆昔很奇怪。 林黛玉道:“他们这会子可没功夫管我!” “哦?” “我元春表姐封了贤德妃,如今他们举家欢喜得什么似的,哪还有工夫管其他事?” 原来贾元春已经封妃了?看来贾府还能风光几年。贾府如何,她还真不关心,横竖林黛玉已脱离贾府。多行不义必自毙,贾府那般被人自己就能把自己玩死。 —— 皇城内宫宇林立,最恢弘的一座当属大安宫。 大安宫是太上皇的宫殿,金顶、红门,华丽而不失庄重。四周古树参天,绿树成荫,金碧辉煌。雕梁玉砌的大殿内,太上皇端坐龙椅,殿下站着一提拔英毅的少年,一俊秀儒雅中年男子。 那少年便是四皇子徒祺宇,生得剑眉星目器宇轩昂,尤其是一双鹰目,十分锐利。 中年男子则是林如海。 “林爱卿!”太上皇开口了,指着四皇子,“你看这小子如何?” 林如海抬眼看过去,不由一怔,四皇子也正盯着他看。不愧含金龙而生的皇子啊!骨子里便带有一种霸气。十六岁的年纪,虽然还稍显青涩,但眼神比一个战场厮杀的将军还要锐利,令人不寒而栗。 “回太上皇,四殿下高贵威仪,风度翩翩,自是极好的。” “是么?” “臣不敢打诳语。” “哦……”太上皇捋了捋胡子,扯扯嘴角,笑得满脸奸诈,“既如此,就由林爱卿教导四皇子罢。” “呃……”林如海愣了一下,拜倒在地,“臣才疏学浅……” 一句话没说完,被太上皇打断:“林如海,你敢抗旨!” “臣不敢!” “那……” “臣遵旨。” 第二天,太上皇就下旨封林如海为少傅。少傅为三孤之一,从一品。其实不过是个虚职,主要还是负责教导四皇子。 看着虚心讨教的四皇子,林如海觉得很冤…… 林忆昔听说这件事,暗道:如此也不错,起码林如海留在了京城,林黛玉不会成为寄人篱下的孤女。 既然这都可以改变,是不是林如海的命运也有转机? 一日,天气闷热,傍晚的时候,林忆昔命丫鬟搬了凉榻在院里纳凉。 老太太屋里的一个丫头红儿跑来,说有十万火急的事要告诉大姑娘。林忆昔让人放她进来,待进了门,她又不肯说。 林忆昔见她神色慌张,急得满头汗,不像说谎,便问:“可是有什么隐情?” 那丫头才道:“此事重大,琉璃姐姐吩咐只能告知姑娘一人。” 林忆昔让丫头们都退下,看那丫头:“现在可能说了?” 红儿小心翼翼地四顾看了看,见确实没有人,便“噗通”跪倒,道:“大姑娘,老太太和二太太密谋要害了您!” 第14章 鱼死破 林忆昔没想到老太太重病之下还不安分,偏要生出事来。 据红儿所说,她这次竟是要把自己往死里逼。. 原来,老太太自中风以来,越发嫉恨大房,尤其是林忆昔。她想:若非林忆昔蒙太上皇赐婚,自己便不会气得打人,不打人便不会晕倒,也就不会中风;那么,她便还是侯府金尊玉贵、安享荣华的老太太,而非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怒火蒙蔽之下,老太太已非“失去理智”四个字可以形容。 她已经疯了…… 竟然想出买通采花贼毁了林忆昔清白的主意。 林忆昔可是板上钉钉的皇家儿媳,真若是还没成亲就失了贞洁,那不是打皇家的脸么?在皇权至上的封建时代,敢让皇家蒙羞,嫌你九族活的长啊!这已非普通的内宅倾轧,老太太病糊涂了,林忆昔可没糊涂!兹事体大,且不说此事牵涉到外头的人,她林忆昔解决不了,便是能解决的了她也不敢擅动,必须得告诉父亲母亲。 彼时已是黄昏,林致远已散值回府。 林忆昔不敢迁延,命小丫头收了凉榻,匆匆换了身衣裳,正要出门,听得外面传来一阵嘈杂,丫鬟报说“大爷来了”。 “妹妹,瞧瞧这是什么?”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林钰今日与往常有些不同。 他的声音低沉深厚,隐约有着几分雀跃,清脆如冰,似乎一掰就就能掰碎,还带冰碴那种,平白让人心情平静下来。慧香笑嘻嘻的掀开帘子,林忆昔踏出门槛,探头一看,林钰已到跟前儿,献宝似的晃晃手中的长匣子。 “哥哥带了什么好东西?” 林钰道:“还真是件不可多得的宝贝,你见了肯定喜欢。” 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副字画。堂堂侯府的继承人,从小耳濡目染,什么珍奇宝物没见过,一副字画还不至于令林钰如此珍视。林忆昔突然想起什么,不会是……? 林钰似乎是猜到了林忆昔心中所想,郑重地点点头。 “王羲之的墨宝!” 天哪! 林忆昔小心翼翼地把字画捧在手里,两眼直勾勾的,大气都不敢出,唯恐一不留神这幅字画长上翅膀跑了。 虽然她对书法并无很深的研究,但并不妨碍她对这幅字的欣赏。 要知道王羲之可是书圣啊! 书圣的字,说是字字千金也不为过。 正因为字好,王羲之的字被众多皇室勋贵当做传世之宝收藏,有的死了也舍不得离身,要埋在墓里随葬。久而久之,便遗失不少,加上后来屡经战乱,到了21世纪,王羲之的字已无真迹传世,著名的《兰亭集序》等帖,均为后世临摹。 没想到前几日自己不过偶然一提“学字当学王羲之”之类的话,大哥就弄来了这个。 简直太逆天了好不好! “怎么,喜欢么?” 林忆昔忙点头,又问:“哥哥,你哪里寻来的?” “西街庙市上淘来的。今儿四皇子被太上皇叫去,我等了又等,不见人回来,闲坐无事,就换了便服到庙市闲逛。一个老人家摆了许多零散物件儿变卖,说是家里遭了变故,急等着钱用。我看桌子上多是灯台、碗碟之类,并未在意,谁料扭头走的时候瞅见旁边包袱里还有一副字画,便央老人家取来看,万想不到竟是王羲之的真迹!” “这可是我的造化了!”林忆昔笑道,“王羲之的字可遇而不可求呢,亏得是哥哥,换了旁人,得了这么好的东西,早自己昧下了,哪里会舍得送人?” 说着亲手把字卷好,命慧香放在自己常用的书柜里。 林钰见妹妹收了东西,就要告辞。 “哥哥且慢,”林忆昔一边出声叫住林钰,一边回头吩咐众丫鬟:“你们都退下!” 众丫鬟应声退下,林钰疑惑的蹙起了眉。 “妹妹可是有事?” “有一件事要告诉哥哥。” 说着四顾一看,寂静无人,便拉林钰到内室,将红儿所说之事一一告诉。 不待听完,林钰便已怒发冲冠,一把抓起一个陶瓷盖碗摔在地上。 大哥是温润如水的性子,不似二哥性情刚猛、脾气暴躁,林忆昔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动气,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当场。 “妹妹莫怕……” 以为妹妹被自己的气势吓到,林钰敛起怒色,换上平日里的温润面孔,道: “老太太、二太太视我们大房为眼中钉肉中刺已不是一天两天了。二太太敢如此胆大妄为不过是仗着老太太撑腰。我原指望着老太太重病一场能所收敛。如今看来,竟是异想天开了!” 林忆昔暗道:指望她会收敛,不如指望母猪会上树! 接着,就听林钰说:“不想她不仅毫无收敛,反倒变本加厉起来,如今竟要想着法儿的治死妹妹,如此残忍狠毒,全然不顾血缘亲情,是可忍孰不可忍!此事妹妹也休要担心,我来处理,父亲母亲那里便我也会知会一声,定不让妹妹吃亏就是了。” 林忆昔点点头,暗道:有哥哥就是好,麻烦事根本不用自己出头。 老太太、二太太对此一概不知,只当她们的计划天衣无缝。 第二天一早,崔夫人到了林忆昔屋里,一见面就把林忆昔搂在怀里,叫了声“我的儿”,又叹一会儿气。 “我们都知道了……”崔夫人说的我们,自然是指她和林致远。 “没想到他们竟怀着如此歹毒之心,要置我们于死地。侯爷已心灰意冷,再不管老太太和二房之事了。昔儿,这几日你身边多带些人,凡是大房的都防着点,千万别着了道。我也多派些人手驻扎,守院门的婆子原来是四个,如今再添四个,小丫头子们嘛,回头让王亭芳家的挑些可靠的,都先放你院里,切记,无论何时,身边不可离人。” “劳烦母亲费心。”林忆昔说完,又怕崔夫人不放心,道,“母亲也莫过于担心,琉璃和红儿她们都还在玉磬堂,一有消息,马上就会传来。”多行不义必自毙,老太太和二房已经众叛亲离,连身边的大丫头都反了水,离末日不远了。 崔夫人嘱咐林忆昔,说非常时期无事不要外出。 林忆昔索性窝在家里研究吃食,各种美食换着花样做,每日吃得两嘴流油,五姑娘得了意,天天赖着不肯走。 林黛玉也常来陪林忆昔说说话,一块玩乐,倒不觉得闷。 这日,林忆昔、林黛玉二人正一人拿着一块点心逗五姑娘玩。二人故意举得高高的,小吃货林忆馨迈着小短腿一会儿够这个一会儿够那个,怎么也够不到,急得跳脚。 慧香捧着一个红漆匣子进来,道:“姑娘,大爷派人送来的。” 闻言,林忆昔一愣,五姑娘趁机蹲下身子,猛地一跳弹起,炮弹似的,抢走了她手中的糕点,三两下塞在嘴里,冲着林忆昔得意的笑。林忆昔忍俊不禁地摸摸她的头,走过去接过慧香捧来的匣子,放在书案上,解下荷包,摸出一把钥匙,开了锁,拿出一个信封。 拆开,是密密麻麻的几张纸。 五姑娘笑嘻嘻的往林忆昔身边跑,林黛玉揽了她,哄她安静坐在椅子上吃糕点,莫要打扰。 看完之后,不觉恍然大悟。 难怪二房如此猖狂,原来是有后台,而且后台还不简单,是除了四皇子外,唯二深受皇宠的皇子——六皇子。自己还没加入皇家呢,便被卷入皇室夺嫡之争了。先前还疑惑毁了自己,于二房有何益处?如今一切都明朗了。那采花贼便是六皇子找的,承诺事成之后保林致风那草包继承安平侯爵,并纳林忆蓉为侧妃。 他怂恿安平侯府自相残杀,不过是想渔翁得利罢了。 —— “娘,我们这么做能行么?”林忆蓉心里惴惴的,越是事到临头越是不安。 “你不想当王妃了?”二太太蹙了眉,压低声音喝道:“你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怎么学得如此胆小怕事!又不用你出面,我们只需把人埋伏在花园前的三间小抱厦里,让三丫头把那贱蹄子引出来,再把跟着的人引开,门一关,用不了一时半刻事就成了。等时辰到了,自有人去捉奸!” “可是……万一泄露,我们……” “你这丫头胡说什么!怎么可能泄露?” “可……这可是杀头的罪……三妹怎么肯……” “你傻啊!”二太太伸手手指死劲儿在林忆蓉脑门上戳了一下,很有些恨其不争,“谁说告诉三丫头实情了?你就说要捉弄一下林忆昔,让她引那贱蹄子出来。我们手里攥着三丫头的把柄呢,她敢不听!等事情成了,圣上大怒一气之下还不把大房的人杀绝了,谁去追查去!” “不会牵连到我们?”林忆蓉终究是个十三岁女孩子,没经过事,怕。 第15章 解决解决 得知二房和六皇子沆瀣一气之事,林致远愁眉苦脸了几日。 这场争锋看着是侯府内部之争,实则是朝廷两大派势力之争,太上皇旧臣和新皇势力之争。而自己早已被六皇子和当今纳入太上皇的势力范围,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官场身不由己,如今深陷泥潭,唯有华山一条道。 六皇子虽有皇帝撑腰,到底还嫩了点。 他那弟弟他知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烂泥扶不上墙,不用他出手,交给儿子就够了。 林忆昔时刻关注着事态进展。 每次林钰查出新的消息,便送匣子装了送给林忆昔。 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原来除了老太太,二房从二太太到林忆蓉、林钊,私底下都是丧尽天良,干了许多见不得天日的污秽之事,都是损阴德的,每个人手里都有不下两三条人命。 二房两个还没序齿的庶子都是二太太私底下动的手脚,还有几个姿色不俗的小丫头,都因被林致风看上而残遭枉死。有一个小丫头伺候林致远洗手,林致风见她肌肤滑腻,忍不住摸了一下手,顺便拽上床。可巧被二太太看见,没两天林致风玩腻了,扔在一边,二太太便命捉了那丫头,剁掉双手喂狗,人扔在枯井里,对外只说她偷了主子的东西,撵了出去。 林忆蓉也因处罚下人过重,造成丫头死亡。 林钊更不用说,小小年纪,不务正事,只知一味□□,而且男女通吃,还喜欢虐待八、九岁的童男童女。 怪不得他身边跟的多是年幼的丫头、小厮,原来…… 可怜了那些孩子,被虐待致死的就有三个。 至于三姑娘因何对二房唯命是从,还得从一年前说起。 三姑娘嫉妒林忆昔是嫡女,而自己再努力也赶不上她一分,曾偷偷在她喝的茶里下药,好在林忆昔只喝了一口,大病一场。 这把柄被二房的人握着,她不得不听命。 查明之后,林钰便逼着二房分家单过。老太太自然是舍不得小儿子要出去跟小儿子过的。听说出了侯府二太太就对老太太挑三拣四,只派了一个痴傻丫头伺候,衣服不给,饭也只是些剩饭,气得老太太又犯了中风,醒来便彻底瘫痪了。 分家后,林钰便将查到的事禀报了六皇子。 四姑娘虽然是二房庶女,却没干过什么亏心事,林忆昔嘱咐林钰一定说服她过继到大房,免得受牵连。 不久,采花贼即被捉拿归案。 证据确凿之下,便是六皇子有意护着林致风他们也没办法,毕竟太上皇还长着眼睛呢。如今,二房已分出去单过,便是有什么事也连累不到大房。 不久,林致风被罢了官,发配岭南,子女家人尽皆没官。 四姑娘因已过继,幸免于难。 琉璃红儿等几个丫头,林忆昔已提前调出来,她们想留下的安排去处,不想留下的便赏了银子归还卖身契,由其自便。 至于三姑娘,已经被崔夫人下令送到乡下庄子里,只希望她以后能认清自己的位置。 老太太被关进大牢,很是可怜。 牢房的人见她一个废人,没什么用处,很不耐烦照顾。 林致远终究是不忍心,求了太上皇恩典,接回家中,拨一偏院,派两个丫头照顾。 至此,也算仁至义尽。以后如何,都随她罢! 时光荏苒,不觉已过去半年多,林忆昔十四岁半。 太上皇下旨赐了婚期,就在来年五月初三。林忆昔是四月的生日,刚好满十五岁。 这日散值,林致远换了便服,只带一个贴身小厮在街上闲逛,不知不觉逛到已竣工的吴王府。不由驻足,往里望了望,里面亭台楼阁假山流水,极是壮丽,虽才竣工不久,树木花草却已经葱葱郁郁,可见种者之用心。 这便是女儿以后生存的地方么。 美则美矣,然王府宫门,龙潭虎穴,并不是什么好去处。 正自哀叹,忽听身后一人叫道:“侯爷别来无恙!” 回头一看,是林如海带着两个小厮走来,也是着便服。不由上前两步,拱手叫了声“如海兄”。 “侯爷好兴致,怎么,要提前看看这吴王府?” “哪里,闲来无事,随便走走而已。” “正好我也无事,同行如何?”林如海笑呵呵的整整衣襟,做出“请”的手势。 “如此甚好。” 二人边走边聊,从庙堂之高到江湖之远,最后说起各自的女儿。 林如海半世只得一个女儿,一向爱如珍宝,唯恐她受一点委屈。可他到底是个男人,内宅之事并不十分通。想起女儿十一岁了,仍是小女儿作态,闲来不过写诗作画或弄弄针线,对理家之事并不擅长,以后嫁了人,未免吃亏,便想托崔夫人和林忆昔教教黛玉。 林致远道:“如海兄且放宽心,令爱聪明伶俐,拙荆和小女都十分喜爱。回头我告诉一声,保管她们放在心上。” “如此,就多谢了!”听他这么说,林如海心中触动,郑重的躬身道谢。 林致远忙拦住,道:“如海兄这就见外了。” 他和林如海幼年相识,一起读书,一起办差,跟亲兄弟也不差。 不知不觉到一繁华的街道,小厮躬身问:“前面就是天茗阁,二位爷,可要歇歇脚喝口茶?”天茗阁是京城有名的茶楼,传承了数十年,环境清雅,茶也不错。 以前二人常来此饮茶,自林如海外放,算算,竟是有六年没来过了。 进了茶楼,要了雅间。 雅间是由红木屏风隔出的一个个单间,每个单间有一个棋盘,一把古琴,及各种烹茶工具。来喝茶的多是风雅公子,客人有兴致则自己烹茶论诗或下棋,没兴致还有现成的茶。 二人点了茶,便对坐下棋。 不多时听到一群人大爷似的吵吵嚷嚷地上来,伙计点头哈腰的赔着小心,要把客人往里让,谁料其中一人道:“你这厮不安好心,怕我们吵着其他客人还是怎么着?里头昏暗,爷们怎么尽兴,小爷就要这间。” 说着进了林致远林如海隔壁的雅间,其他人也一叠声附和。 伙计只得躬身请他们进去。 “这还有琴呢?”一人哈哈大笑道,“童儿你不是会弹琴唱曲儿么,快唱一个带劲儿的来!” 林致远林如海都皱了眉,可巧伙计进来送茶,挑眉指指隔壁,轻声道:“二位爷且忍耐些,那是荣国府和宁国府的爷,皇亲国戚呢,咱们得罪不起。” 听罢,林如海眉头皱的更深了。 原来隔壁不仅是贾府的子弟,还有薛蟠,并几个唱戏的男孩女孩。 每个在座的公子哥都搂着一个女孩或男孩。 之前说话的便是薛蟠,他口中的童儿原是勾栏一唱戏的小子,如今跟着薛蟠。他不过十三四岁,生的粉面朱唇、雌雄莫辨的样子。 闻言,叫童儿的小子红了脸,扭捏道:“大爷,这可是在外面……” “外面怎么了!”薛蟠冷了脸,“不许我们唱曲儿不成!” 贾链一看势头不对,忙劝:“薛兄弟,罢了罢了,这不是在家,你别为难他了。” 贾宝玉也一把搂住童儿,道:“是啊,薛大哥哥给我个面子。” 薛蟠吐出一口浊气,道:“我听你们的,不过,”他满斟了一杯酒,递过去,“好童儿,这杯酒你得干了。” 那小子垂了头,低声道:“大爷,童儿不胜酒力……” 贾蓉看着他低垂的粉颈,娇娇柔柔的身段,早按捺不住,却碍于是薛蟠的人,不好行动。此刻见薛蟠为难美人,也顾不得许多了,一把抢过酒杯,道:“童儿给爷亲个,爷就替你喝了这杯酒,如何?” 贾宝玉却不依了,一把推开贾蓉,“你们都不许为难童儿。” 众人“哄”的一声都笑了,薛蟠道:“哈哈,宝兄弟是看上童儿了!” 贾宝玉红了脸,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童儿悄悄推贾宝玉,低声道:“宝二爷快放了童儿,再这么着,回头我们爷要罚的。” 薛蟠听到,趁势道:“你倒有自知之明,罢了,这顿板子免了!” 宝玉一听,忙道:“薛大哥哥可休要再打他。我长叹今日之衙门,动辄板子伺候,那板子偏又打在桃臀之上。若是年纪姣好的少男少女,岂不将美色全糟蹋了?偏大哥哥还如此,以后可改了罢。”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笑,都说贾宝玉“痴”。 林如海那厢气得肺都炸了。 他是万没想到贾宝玉竟是这种品格,一想起女儿在贾府跟他相处了两三年就戳心的疼。再看林致远,简直忍不住泪流满面,幸亏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好友,及时将女儿的囧境告知。 不然,再过个两三年,女儿的名声都坏透了。 第16章 嫁妆嫁妆 初秋时分,天高气爽,褪了夏的燥热,人的心也很容易平静下来。 崔夫人斜歪在榻上,神态闲适。地上站了一溜婆子,均是有头有脸各处管事的。她们每个人手上都拿着本子,有条不紊一五一十的向崔夫人禀报。崔夫人眯着眼只是听,不时点点头或摇摇头。 婆子们留神注意着崔夫人的一言一行,不敢有丝毫怠慢。 最后一个婆子禀毕,崔夫人抬了眼,道:“账本子留下,你们都退了罢。” 众人应声退下。 走到门旁时,崔夫人喊了一声:“王亭芳家的且慢。” 被喊住的婆子回身,满面笑意走来,在榻前肃身站下,躬身道:“太太有何吩咐?” 崔夫人坐起身,让她到榻上坐,王亭芳家的执意不肯。红珠见状,忙在榻下摆一脚踏,王亭芳家的告了罪,便在脚踏上坐了。崔夫人因问:“几位姑娘治家可有长进了?” 她口中的几位姑娘指的便是林忆昔林黛玉和四姑娘林忆如。 王亭芳家的道:“太太尽可放心,姑娘们个个聪颖有才干,都大有长进。” 崔夫人面露赞赏的微笑,点了点头,又道:“她们小,办起事难免急躁,若有不周全之处,你多教导些也使得。” 王亭芳家的忙起身答应。 崔夫人又问:“我让你挑选的田庄和铺子,可挑好了?”眼看着不到一年女儿就要出嫁,之前虽准备了不少嫁妆,但崔夫人总觉得少,怕委屈了女儿,打算再挑几个收成好的田庄铺子添上。 “挑好了,老奴精挑细选了五处上好的田庄,另有五个生意极好的铺子……”说着将五个指头一伸,再一翻,道:“每个铺子,一年的进项不低于这个数!” 崔夫人点点头,加上之前的五个铺子,每年女儿手里也有不下十万的收入了。 “给大姑娘定的黄花梨大衣柜可做好了?”崔夫人又问。 黄花梨乃珍贵木材,比红木还要轻,其纹理清晰,如行云流水,摸起来温润如玉,放在屋子里会散发除淡淡药香,对身子也好。她当年出阁时,嫁妆里有一个黄花梨的梳妆匣、一个小衣柜,被二太太眼红了好久,几次要,她都没舍得给。 如今女儿嫁的是王府,崔夫人唯恐被人小瞧了去,自然什么都备了上好的。 “昨儿老奴才去看过,师傅说还得一个月。”王亭芳家的呵呵笑道,“慢工出细活,太太,这可急不得。” “这倒也是……”崔夫人点点头,又不放心的嘱咐,“你可盯紧点,如今这些做活的,越发不堪,仗着主人家不懂,惯会偷工减料的;或有些人偷奸耍滑,以次充好,更不可忍。” 王亭芳家的忙都起身一一答应。 出了正房大院,就找了管内院采买的李嬷嬷,再三的嘱咐她上心外面的活计。 李嬷嬷是林府世代的家仆,与王亭芳家的关系一向不错。闻言,笑道:“还用你提着!我一日三遭的打发人去看,尤其是太太点名的黄花梨大衣柜,那上面雕着的每一朵花儿我都一一看过呢。大姑娘的事,别说是我,府里哪个不上心?哪个敢不上心!” 王亭芳家的笑着携了她的手,道:“好姐姐,并非我不放心你,还不是太太问我?” 李嬷嬷讶然,住了脚,疑惑道:“太太日理万机,这些小事,竟然亲自过问不成?” “阿弥陀佛呦!”王亭芳家的念了声佛,“老姐姐,你这些年在外面待的越发不知道里头的事了,大姑娘的事,太太哪件不是亲自过问。”说着她压低了声音,“再说,我们姑娘要嫁的可是王爷,出了阁便是王妃,以后有什么造化还不一定呢,太太能不上心?” 李嬷嬷也念了生佛,叹:“大姑娘可真是个好命的。” “好不好命,看怎么说呢。”王亭芳家的叹了口气,缄默不语。 李嬷嬷道:“这话可奇了!你倒是说完,别说半句留半句的,让人抓耳挠腮。” 王亭芳家的只是摇头,不肯再说半句。李嬷嬷缠了半天,气得吹鼻子瞪眼,也没问出缘由,只得罢了。二人相携出了仪门,李嬷嬷拉王亭芳家的到一个小亭子里说话。 亭子建在小小的一座土山上,周围是开得正盛的各色菊花,一条羊肠小径亭子与假山,视野好,风景也好。 李嬷嬷接下随身携带的荷包,掏出有些瓜子,用手帕子捧了递过去,边问: “听说前儿太太请了官媒,给大爷说亲,如今可有眉目了?” 王亭芳家的接过瓜子,“没呢,太太也正愁呢,都是体面人家,没个七八成的把握,不好贸然提亲。” —— 玉磬堂西侧花园,语笑喧阗。 花园子规模不小,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园内假山流水俱全,还有一篮球场大小的池子,里面养了各色金鱼、鲤鱼。林忆昔喜食鲈鱼,她总觉得鱼得是自己钓出来的吃着才有趣味。 因此,近些时候,池子里便多了不少的鲈鱼。 “黛玉妹妹!我这里上钩了!”林忆昔喊了一声,面露喜色,说着把手中的鱼竿一提,睁大了眼,“嗬,是一只活蹦乱跳的大鲈鱼!” “呀,今天有鲈鱼吃了!”林忆馨喜得拍手大叫。 她可还记得前几天林忆昔吩咐厨房做的柠檬清蒸鲈鱼呢。白白的鱼肉嫩的如糖蒸酥酪一般,老远就馨香扑鼻,含上一口,肥而不腻,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就像刚出水的嫩豆腐化作满口清香。 “大姐姐,还要做柠檬清蒸鲈鱼么?” 看着小丫头小猫一般眨巴着满含期待,似乎一句“不是”便要泪崩的双眸。林忆昔那一句“今天做红烧鲈鱼”的话梗在喉咙,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算了,谁让人家小姑娘这么可爱呢。 要能再钓上一条就好了,一个清蒸,一个红烧。 正想着,林黛玉突然道:“我的也上钩了!” 林忆昔忙凑过去看,也是一条鲈鱼,太好了,今天有口福了。 不多时,四姑娘也钓了一条,共三条,林忆昔边看便点头,很好,鱼不嫌多,谁让她天生就喜欢吃鱼呢。 不过怎么做是个问题—— 诶,有了,就做糖醋鲈鱼! 打定主意,便叫慧香,吩咐道:“一会子你带人去小厨房,吩咐她们,一条柠檬清蒸,一条红烧,还有一条做成糖醋鲈鱼。柠檬清蒸上次已经做过,照原来的做法就行。糖醋鱼的做法我上次已经告诉你,你原样告诉厨房。红烧鱼要先洗净,两面都用中火煎至表面金黄,再爆香姜片、蒜头,倒入青椒翻炒,饭后放上咱们自制的酱料,小半碗清水煮开,直至收汁,别忘了撒上香菜和葱段。” 慧香答应了,刚要走,林忆昔叫住她,“先别走,你可都记清了?” “姑娘,都记清了?” 林忆昔挑挑眉,“说一遍我听!” 慧香便复述一遍,丝毫不差,林忆昔点点头,道:“你倒是好记性,去吧!” 林忆馨喜的拉着林忆昔叫“大姐姐”,林黛玉和四姑娘也都面露喜色,林忆昔的小厨房每次做出的吃食,都与别处不同,几天没吃,端的有些馋了。 第17章 美味美味 “姑娘!”王亭芳家施施然走来,手捧着一摞账册,“这是太太吩咐送来的。” “嗯……”埋首书卷的林忆昔抬头,灿然一笑,道:“放下吧。” 又叫菱香,“给王大娘搬椅子!”又回头对王亭芳家的道,“即来了,坐会子再走!” 菱香答应一声,小丫头早眼明手快的把椅子搬来。 王大娘告了罪,坐下,笑呵呵的,“姑娘又看书呢。” 林忆昔笑道:“闲来无事,解闷罢了,不然岂不是太无聊?” “姑娘此话可是太谦了,”王亭芳家的拊掌,“平日我来姑娘屋里,十回竟有八回姑娘都握着书卷,便是那指着科举成名的读书人,用功至此者也少。再看下去,倒真成了女博士了。我成日说,姑娘若是个男子,便是十个状元也考回来了。” 读书成痴的那是原主好不好?林忆昔忍不住腹诽。 因老太太和林忆蓉从小的压制,原主有些像贾府的迎春,老实胆小,懦弱怕事,平日不怎么与姐妹们来往,只是躲在自己屋里看书。她穿来之后,又因古代的娱乐实在太少,自己又是大家闺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什么都不用干,只得看书消磨难捱时光。 不过这些话可不能说。 因此,林忆昔瞪了眼,跺脚道:“王大娘又取笑我!”小女儿之态尽显。 众人哈哈一笑,撇过此事不提。 王亭芳家又说了会话才走。林忆昔翻看账册,见都是一些店铺的买卖记录,有当铺、裱画店、银楼、香楼、衣饰店、古玩瓷器店等。她知道崔夫人正积极地给她筹备嫁妆,如今既然让王亭芳家的送这些来,八成便是嫁妆了。 细细看完之后,林忆昔唯一的感觉就是:崔夫人是真疼女儿啊!这么多铺子,随便拿出来一个,都够一个小康之家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几本账册,林忆昔觉得似有千斤重,又有些愧疚。 自己并非原主,平白受原主父母兄长们许多照顾,便已心有不安。今日又…… 以后当多替原主尽些孝才是! 午后,林忆昔正和丫鬟们玩闹,人报说,“姑娘,大爷派人送东西来!” 林忆昔忙命请过来,丫鬟出去,引着一个杏眼桃腮面容姣好的粉衣女孩进来。 “紫芊见过大姑娘,给大姑娘请安!” 粉衣女孩盈盈下拜,顾盼之间娇艳动人。 林忆昔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这是她们第二次见面。紫芊是母亲给他哥精心挑选的通房丫头。第一次是几天前,紫芊刚进府时,来拜见过一回。 “紫芊姑娘快莫多礼!”边说边给慧香使个眼色。 慧香会意,忙上前将紫芊搀住,扶到早设好的椅子上坐下。 满屋子里的人,有些是见过,有些是没见过的。 她一坐下,众人便都若有若无的瞟她。 紫芊若无其事的掂起手中的大红漆盒,道:“大姑娘,这是我们爷让送来的!” “有劳你跑一趟。” 抬头,林忆昔抚了抚头上青丝,微微欠身,既不逾矩,也不失礼。。 慧香挪着小碎步过去,接过紫芊手中的大红漆盒,捧到桌案上。却不动手,只拿眼瞟林忆昔,林忆昔点点头,她才小心翼翼的掀开。 一股香甜扑面而来,林忆昔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她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甜甜的奶香味! 再一看,大红漆盒里是一个精致的白玉盘子,盘子里静静躺着八块鲜艳粉嫩的玫瑰糕,每个玫瑰糕外面都裹着奶白色的椰蓉,闻着就很可口。 “还是我们爷想得周到……”掩着嘴,紫芊娇滴滴的笑,“还当是什么呢,原来是得了好吃的,专程送给大姑娘!这么精致的点心,我长这么大,竟是从未见过呢。” “劳烦紫芊姑娘替我谢谢大哥!” 美味在前,林忆昔心情大好,嘴角弯起,漾起两个梨涡,足令万物失色。 “……”紫芊愣了一下,很快又挤出笑,“大姑娘放心,我一定带到。” 林忆昔一心盼着紫芊快些走,自己好享用美食。 可紫芊愣是有的没的说了大半天,还盯着那盒玫瑰糕垂涎欲滴的样子。 林忆昔装傻充愣,海天湖地的侃,我发誓,我绝对绝对没看出来你想吃! 等紫芊一走,她就迫不及待的行动了。 入手之后,才知道这并非普通的玫瑰糕,而是上等的玫瑰凉糕,自带冰镇效果! 呃,不对,应该是一直用冰镇着呢。 端起盘子,果然,下面铺满了冰块,有些已经融化。 没有冰箱的古代,除非是冬天,吃到冰镇东西的时候不多,也不知道大哥从哪弄来的。 含上一口,软糯中带着香甜,除了玫瑰的清香,还有一股子牛奶的香味,入口即化。 绝对是她两辈子里吃到最好吃的东西! 随后,林忆昔的脸忍不住垮了下来。 tmd,还没细细品味就咽了!忍不住又吃了一块…… 就在这时,林钰来了,进来就问:“妹妹,糕点尝了么?” “哥!”林忆昔睁着水汪汪的大眼,“好好吃,哥,哥你从哪弄得?还有么?” 林钰好笑的摸摸她的头,道:“太上皇赏的,再没有了!” 林忆昔跨了脸,怪不得那么好吃呢。 看着盘子里的六只,吞了吞口水,掰着手指。 不能再吃了,两只给母亲,两只给黛玉,两只给五丫头…… 随着林忆昔的动作,林钰也看过去,好笑道:“这不是还有么?” 林忆昔鼓起腮帮子,扭过头,把后脑勺对着他。 你不懂我的痛…… 慧香掩着嘴无声的笑,“大爷,这都是有主儿的。我们姑娘说了,这两个是给太太的,这两个给林少师府里的大姑娘,这两个给五姑娘。如今竟是一个多余的都没有呢。” 林忆昔调整好心态,把那水亮的杏眼一抬,问:“好端端的,太上皇怎么赏了这个来?” 还不是我说漏了嘴! 想归想,他知道自己这么一说,妹妹铁定生气,便笑道:“还不是我差当得好,太上皇随手赏了?”妹妹,我保证,太上皇不知道你喜欢甜食!四皇子也不知道! “噢……”眉头微蹙,林忆昔还是觉得奇怪。 林钰默默拍拍胸脯,还好没露馅! “姑娘姑娘!”一个小丫头风风火火的跑来,还没走近,便被慧香闪身拦住了,训斥道:“冒冒失失的像什么样子!说了多少次了,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非得姑娘动刑罚不成?” 小丫头吓得不敢说话,身子不住颤抖。 林忆昔道:“罢了,她才几岁,知道什么规矩?”便让那小丫头上前,问是何事。 “姑娘看看这个!”小丫头递上一只白玉镯子,“我在咱们门前的山子路上捡的,也不知是谁这么大意,好好的一个镯子竟掉在地上,赶着给姑娘看看。” “你可认得?”林忆昔问慧香,她一向在众人穿戴这些事上留心。 “我瞧着,倒像是紫芊姑娘手上戴着的。” 林忆昔便把镯子递给林钰,“哥哥可见过?” “我从不注意这些。”林钰瞧也不瞧,扔在桌子上,“怎么,紫芊来过?” “不是哥哥让她送玫瑰凉糕来的么?”林忆昔眯起眼,大哥还不到二十,不会就得了健忘症吧。 “是她送来的?”林钰皱起了眉,他分明吩咐小丫头惠儿送的。 且说,林黛玉接到糕点,十分欢喜。 入腹后回味无穷,当即挥毫,写了一首七言律诗,极尽赞美,命人送到侯府。 林忆昔愣了两秒才缓过来,才女就是才女,非吾类吊丝可比啊! 五姑娘林忆馨更夸张,干脆不辞劳苦赶了过来,死缠着要吃糕点。林忆昔被他缠的没法,又命小厨房做了好多糕点才糊弄过去。 吃饱喝足后林忆馨缠着林忆昔玩斗草。 所谓斗草,便是在规定的时间内,各人到花园子里找一根自认最强壮的草。然后两个人将两根草交叉,使劲儿向两边拽,草断者为输,要答应胜者一个条件。 弱智游戏,毫无技术性可言。 林忆昔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跟一个小屁孩玩了大半天,直到丫头们都累得打瞌睡。 林忆昔把草一扔:“不玩了,我也困了。”她有午睡的习惯。 “好吧,大姐姐,我跟你一起睡好不好?” —— 玉磬堂正院。 崔夫人坐在炕上,下面站了一个老嬷嬷。 “紫芊那丫头大爷可收用了?” “回太太的话,未曾收用。”老嬷嬷道。 崔夫人的眉头跳了跳,脸绷得紧紧地,半天叹了口气,道:“罢了,你退下罢。” 崔夫人觉得儿子年纪大了,就算不成亲,房里也该放两个人。之前放了一个,他没动,还以为他眼光高,所以又从外面买了紫芊,可算是花容月貌了,不想还是如此。 晚间,吹了灯烛,她把自己的忧虑说给夫君。 林致远道:“钰儿也不算大,且慢慢相看着。有了合适的就定,便是没有,晚两年也使得。倒是昔儿那你盯紧,嫁妆要备足,缺什么尽管跟我说。按理,当哥哥的理应比妹妹先成家。我倒是想多留昔儿两年,可太上皇等不了啊,皇命难为,也顾不得许多了。” 崔夫人自然是一一答应。 二人相拥而眠,崔夫人白天没睡,渐渐脑袋昏沉,意识模糊起来。 “今儿在皇宫碰见了四皇子……”突然,林致远说了一句。 崔夫人身子一抖,意识清醒起来。 “侯爷……”她道, 第18章 你猜你猜 “四皇子可说了什么?”崔夫人问。 “不过是下了朝,偶然碰到,闲聊几句罢了。”说着,林致远翻个身,喃喃道:“要说才干模样,这些皇子中,四皇子也算佼佼者,配我们女儿倒是天生一对。只是……” “只是什么?”崔夫人欠身,在黑暗中抚了抚头发。 “唉,罢了,不说了!”林致远叹口气,拉拉被子,“睡吧,明儿还得早起呢。” 崔夫人那里睡得着,待要再说什么,林致远已经眯起眼。况朝堂之事,她一妇人,不好过问太多。 听着耳边沉稳的呼吸声,竟是睁着眼到天亮。 翌日,林忆昔请安,看到母亲明显偏黑的眼圈,吓了一跳。 “娘,这是怎么了?” “昨儿没睡好,不碍事。”崔夫人揽了她,一边搂在怀里抚摸,一边道。 闻言,林忆昔垂了眼,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些日子,因为自己的事,搞得全家上下不得安生。 其中,最劳累者莫过崔夫人。 想了想,林忆昔扯了扯崔夫人的袖子,道:“娘以后可要多注意身体,若非十万火急的事,尽可放权给下人们去办。莫要事事亲力亲为,把自个儿累着了,女儿可不依!” 可巧大丫头红珠捧茶走来,林忆昔赶着接过,伺候崔夫人喝了茶,回头道:“红珠姐姐,你找块干净的绸布,把泡过的茶叶包了,给太太敷眼睛,有活血化瘀消肿之效,多敷几次,也就好了。回头你再泡些红枣茶给太太喝,红枣可安神补脑,对睡眠好。” “诶!”红珠忙端着茶碗出去。 崔夫人喜得摸着女儿的脸道:“还是丫头贴心,知道疼娘……”说到这,顿了一下,故意把脸一板,“不像那俩小子,一天到晚不见人影儿,连句贴心话也不会说!你倒巧,这些偏方都是从哪学来的?” “书上都这么写。” 林忆昔笑笑,“那红枣泡茶的方儿最早是神医扁鹊发明的呢,既流传至今,必有实效。” 崔夫人眉开眼笑,把女儿搂在怀里一阵抚慰。 起初,林忆昔不适应这种亲昵,如今已在崔夫人的狂轰滥炸之下十分坦然了。 她笑着往崔夫人怀里蹭了蹭,拽着她的衣襟在指头上绕来绕去。。 “娘,二哥哥可来信了?” “没呢,倒是前儿听你父亲说抚慰边关的使节回来,说是你哥哥立了功,已升做校尉了。” “当真?”杏眼一亮,嘴角一翘,林忆昔难掩喜悦。 “可不是真的!”说起二儿子,崔夫人脸上也漾起笑容,与有荣焉的样子。 “这可是好事呢。”林忆昔笑呵呵的,“我就说二哥哥到了战场,定是霍卫之流。以后我可威风了呢,有一个作将军的哥哥!” 崔夫人好笑的点点她的额头,“你可不能仗着你哥哥就胡闹!” “哪能呢?”林忆昔吐了吐舌头,“娘,二哥哥何时才能回家?” 眯着眼让红珠把茶包敷在眼上,崔夫人慢悠悠的道:“这可说不准呦……许是明年,许是后年,许是……” —— “如海兄,你可听说了?” “何事?”看林致远的神态,林如海就知道不是一般的事。 林致远四顾一看,周围一个人影儿也无,遂压低了声音,“昨儿送来的谍报,巡盐御史暴毙了。” 林如海腿一软,顿时头晕眼花起来。林致远忙扶住,低声道:“如海兄……” “我没事……”林如海摆摆手,缓了片刻,方道:“这已是第二个了……若非侯爷,唉,怕是我也……”他卸任不足两载,已又两任巡盐御史死在任上。第一次还可勉强告诉自己是巧合,可如今…… “如海兄,你现在不是好好的么?”林致远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如海摇摇头,不过是阴差阳错罢了。 他实在不敢想象,若是自己当时没有离开江南,会是何种情况。他宦海浮沉数十载,什么浪没见过,熬到如今,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他不惧死亡,可他若是死了,撇下黛玉,还不知会被贾府那些人渣磋磨成什么样呢。 “事到如今……”林致远又不放心的四顾瞧过,然后飞快地伸出一根手指,指指天上,“太上皇对那位怕是彻底失望了……” “是啊!”林如海点点头,叹了口气。 他早知道,自己想避过这场夺嫡之争,根本是天方夜谭! “近日,你府门外可多了些来历不明的人?”林致远问。 “唉,一直都有,近日更多,”林如海叹口气,“只希望一切快些结束罢。” 想起四皇子的聪颖神武,和喜欢剑走偏锋的六皇子一对比,高下立判。 或许,这就是天命! —— 林忆昔的屋里仍是欢声笑语,林黛玉、四姑娘、五姑娘都在,丫鬟们有的坐在院子里看猫儿狗儿打架,有的在屋里凑趣儿,瓜子皮儿扔了一地。 几位大的姑娘凑在一起打牌,慧香、菱香、雪雁三人哄着五姑娘解九连环。 “大姐姐,我看你整日书不离手,都看些什么呢?”四姑娘一边搓牌一边问。 “横竖不是四书五经!”林忆昔笑着打出一张牌。 “那是什么?”四姑娘跟了一张,蹙眉,“《列女传》?《女经》?” “都不是。”林忆昔摇摇头。 “那便是《诗经》、《乐府》了?”林黛玉弯着眼,笑眯眯的样子。 “都不是。” 二人惊诧,眼瞪的滚圆,林忆昔看的好笑,绷住嘴,不让笑声溢出,半天方道:“我看的都是游记、史书。” “游记?史书?” 林忆昔点头:“咱们虽生于簪缨世族之家,打小过着金尊玉贵的生活,可外面什么样子,你们见过么?咱们谁都没见过。难道你们就不好奇?看了书我才知道世上还有奔腾望不到头的河流,与天齐平的大海。咱们虽是女儿家,也不可太故步自封,有些事还是要知道,有些见识还是要长的。” 四姑娘不置可否,林黛玉不免心有戚戚然。 她是不羁的性子,自然也渴望知道外面的世界,哪怕这想法有些疯狂。 玩了一会儿,几人累了,丫鬟收了牌,摆上点心茶水。玩性正盛的林忆馨扔下九连环,“嗷”的一声扑过来,急不可耐,“大姐姐、四姐姐、林姐姐,什么好吃的?你们给馨儿留些。” 林忆昔好笑的点点她的额头,“急什么,少不了你的!” 雪雁轻轻拿起一双筷子,小心用锦帕擦去水汽,捧给林黛玉。林黛玉接过,夹一山药糕伸到林忆馨嘴边,那丫头便就着黛玉的手吃得眯起眼来。 四姑娘给林忆昔使眼色,“瞧瞧五丫头,都多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林黛玉道:“这才是她的可爱之处,人的天性都是爱吃爱玩的。一旦长大,受了俗世的污染,未免就束手束脚起来,没的让人厌恶,我倒希望忆馨妹妹一辈子都如此呢。” “可人总要长大的,”四姑娘摊开锦帕,揩了揩嘴,“谁能宠着她一辈子不成?我们现在越宠着她,她以后越要走弯路。大姐姐,你说呢?” “咳咳,”正喝水的林忆昔被呛了一下,唬得丫头们手忙脚乱,或拍背,或递痰盂。半天才缓过来, “呃……都有道理都有道理,咳咳……” “大姐姐大姐姐,快给我讲美女蛇的故事!” 吃饱喝足后,林忆馨拽着林忆昔的袖子央求,完全没有自己处于风口浪尖的自觉。 “还听?!”林忆昔抚额,“你都听了八遍了。” “不!是七遍!”某人伸出七个指头。 林忆昔:“……”那跟八遍有什么区别。 看到满屋里的人都捂着嘴笑,林忆昔深深地体会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晚间,崔夫人派人叫。林忆昔到了崔夫人的正院,便被下了“禁足令”,说是这两日不要外出,有大内织造府的人过来,为她量身,赶制大婚用的凤冠霞帔。 第一次,林忆昔切切实实感到自己真要嫁人了! 两辈子,第一次结婚,为何如此不真实呢? 回屋后还一直觉得恍恍惚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临窗看了一夜月亮。 豪华府邸内,雕栏玉栋间,跳跃着一豆灯光。 主人也推窗盯着暗空中的那一轮明月,一抹黑云掠过月轮,渐去渐远。 男子看起来冷冷的,如那月光,却又多了几分英武。 “不知她可还是小时候那般……”男子自言自语。 此人便是四皇子徒祺宇。睡梦中,似乎又回到十一年前的某天,他随皇祖父出宫,在安平侯府歇脚,她四岁,他七岁。 “喂,你踩到我的花了!” 她跑来,迈着两个小短腿,风驰电掣般,脖子上的金锁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大胆!”他怒,一把推倒她。 “坏人!”她鼓起脸,鼻尖红红,眼睛水汪汪的,看起来极是可怜,伸着胳膊要抱。 出于对弱小的同情,他抱她起来。 然后…… 徒祺宇猛然惊醒,伸手摸摸右边的脸颊,似乎那里还留着某个臭丫头嘴唇的温度。 该死! 第19章 生日生日 暮去朝来,日月如梭,转眼到了二月。 二月十二,花朝节,乃是林黛玉的生辰之日。 林忆昔老早便着手准备,颇动了些脑筋,打算当日给黛玉一个惊喜。 安平侯府与林府相距不远,当天,林忆昔坐了一顶小轿,穿过两条街,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王亭芳家的递了拜帖儿,不多时看门的小子便开了正门,又从角门走出几个仆妇,欢天喜地迎了进去。 过了垂花门,林忆昔把轿帘子掀开一个角,欣赏沿途的风景。 府内花草峥嵘,小桥、流水、假山具备,颇有几分江南水乡的特色。上辈子林忆昔是南方人,这景致,百看不厌。 宴席摆在花厅,也即林黛玉的住所。 花厅由前后两个院落组成,前院进门是一座假山屏挡住众人的视线,左侧一间耳房,乃守门婆子所居。转过假山便是正院,除一正厅正房外,还有左右厢房各五间。 院内回廊、小亭、荷花池一应俱全,流水潺潺,松竹苍翠。 林家不愧为书香世家,处处弥漫着人文气息。林如海教女,旨在培养女儿的闲情雅致,不似某些军功立家的世族,不重子孙教养,只知挥霍浪费,临了,倒要靠女孩儿攀龙附凤以维持表面的奢华。 林忆昔远远便听见花厅里一阵笑语。 进了门,方知贾府众人已经到了,之前那阵夸张的笑声便是林黛玉的表嫂,贾府当家奶奶,人称凤辣子的王熙凤发出的。 “昔姐姐,你来了,” 一抬眼,看到林忆昔,林黛玉喜得扔下手中的贴纸,笑呵呵的跑去拉林忆昔的手,“昔姐姐来的正好,我们正说你呢。” “说我什么?”借机,林忆昔淡淡瞟了在场诸人。 来的还真齐,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薛宝钗,就差把史湘云也带来了罢。 柳芙也在。 黛玉常去林忆昔那里玩,偶尔会碰见柳芙,一来二往,二人便熟识了。 这次黛玉生日,也请了她。 “说姐姐多早晚才来呢。”笑着把林忆昔推倒座位上,林黛玉道。 “是啊,林大姑娘!”刚坐下,林忆昔的手就被一人强势拉住,抬眼一看,是王熙凤,她一副很亲密的样子,“今儿我才算是见识了,天下竟有这般标致的人儿。林大姑娘不愧是要做王妃的,这身姿,这气派,便是把我们这些人绑一块也不及分毫呀!” “贾二奶奶过誉了……”垂下头,林忆昔不着痕迹地眨了眨眼。 果如书中所写一般,这王熙凤穿金戴银、满身珠光宝气,可太阳光一闪,便晃得人眼疼。 看在王熙凤眼里却只当她小女孩子脸皮薄儿,不好意思呢,越发的拉着不肯放手,林大姑娘长林大姑娘短的叫,又道:“我可不是胡言乱语!就说林大姑娘是书香世家出身呢,世代熏染出来的,这通身的气派,不是我们这些粗人比得了的!” 林忆昔垂了头,小女儿之态尽显。 慧香很合时宜的捧出大红漆盒,不止雕刻精美、做工考究,还用五色彩带绑了一个活灵活现的蝴蝶结。 一时,众人的眼神都汇聚在慧香身上。 林忆昔趁机挣脱王熙凤的钳制,拉了林黛玉,“黛玉妹妹,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你瞧瞧,可喜欢不喜欢?” 林黛玉的眼珠子已经黏在那个大红漆盒上了,显然,很好奇里面是何东西。 听到林忆昔让她当场打开,却犹豫了。 从小母亲就教她,收到礼物不要当着客人的面打开,那是不礼貌的行为。 “我……”林黛玉睁着萌萌的一双大眼,双手交叉握在胸前,“可以现在打开么?” “当然!”林忆昔挑挑眉。 “呵呵……”林黛玉笑了两声,迫不及待的接过盒子,拽住蝴蝶结的尾端,轻轻一扯,便将那五彩丝带扯了下来。小心地把彩带装好,才轻轻打开盒子。 一张五色彩笺映入眼帘,工工整整地用梅花小楷写了一行字: 献给我最亲爱的朋友,愿她一世安好。 “昔姐姐……”林黛玉是个多愁善感的孩子,看到这眼圈已红了。 “好妹妹,今儿可是大喜的日子,”林忆昔拍拍她的手,“不准哭的,感动哭也不行!” “嗯……”林黛玉点点头,强忍住眼泪。 她轻轻拿开彩笺,下面是一双携手玩闹的纸裁女孩子,写了几行小子、又画了许多画儿;再往下是两个彩笺包裹的纸盒子,并排放在一起,可巧拼成一个“心”形。一个盒子里是各色剪纸,一个盒子里折叠成型的爱心、纸盒、纸花等小巧之物,花花绿绿的,及时好看。 “诶,你们瞧,这两个纸裁的女孩儿像谁?”柳芙突然道。 众人都凑过去看,窃窃私语。 半天,王熙凤拊掌大笑道:“我的老天!可不就是林大姑娘和林妹妹么,我说如何眼熟至此?” “林大姑娘可真是有心呢……” 不知谁说了一句,林黛玉又忍不住热泪盈眶,“昔姐姐……” “不准哭!”林忆昔瞪大眼,摆着手。 “谢谢……”黛玉点点头。 这声“谢谢”发自内心,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肯在她一个生日上非这么大心思。那么多东西,要折多久呢。况且里面又几样新的折纸,她见都没见过,折起来一定很麻烦吧。 一瞬间,满屋子的人都沉默不语。 想起自己带来的珠宝、簪环之类的东西,珍贵是珍贵,跟这位一比,少了份心意啊! 林黛玉的反应,早在林忆昔意料之中。这是她穿来后林黛玉的第一个生日,可真是费了心思。为送什么礼物想了好几个昼夜呢。珠宝金银之类,她倒是有,却未免俗气;手帕、荷包、扇坠之类的吧,自己又做不好。想来想去,倒不如做些旁人想不到的东西。 于是,便有了这些。 看到林黛玉这么喜欢,再累也值了。 “林妹妹,可巧今儿是花朝节,众人都剪了彩纸挂在树上,既然林大姑娘做了这些,也别浪费,快挂在树上大伙儿一块欣赏罢!”薛宝钗突然笑呵呵的说。 花朝节,俗称花神节,乃百花的生日,姑娘们往往喜欢剪些彩纸挂在树上,谓之“赏红” 林黛玉下意识抱住了盒子,她可舍不得挂在树上呢。 王熙凤见气愤不对,忙笑道:“我说薛妹妹,快罢了吧,你瞧林妹妹那宝贝劲儿,哪舍得挂在树上被风吹雨打呢。你倘若实在想赏红,叫丫鬟拿些彩纸来,咱们自己剪了挂起来岂不好?” 薛宝钗先是红了脸,继而哈哈一笑,道:“我不过是和林丫头开个玩笑,不想嫂子就认真了!” 王熙凤把眼一瞪,半喝半笑道:“你呀,知道我心眼实,还跟我开这种玩笑,着实该打!”说着便拉了薛宝钗作势要打,薛宝钗也作势道:“嫂子饶我这一遭罢,再不敢了!” 众人哈哈一笑,撇开此事不提。 黛玉让丫鬟们拿点心果子,泡上等上进的茶来。 王熙凤笑道:“瞧见没,林妹妹回了自个儿的家,越来越有当家柱子的架势了!” 不多时,点心果子茶水都到了,众人或下棋,或打牌,或玩闹。林黛玉拉了林忆昔在炕桌前坐下,问:“昔姐姐,馨儿那丫头没跟你一起来?”安平侯府如今的三位姑娘,她都请了。四姑娘不过是几面之缘,她不来,已在林黛玉意料之中。可五姑娘,她时常带她玩的,她跟她也亲,不该不来的。 “那丫头!”林忆昔呷了口茶,“前儿调皮崴了脚,如今还躺在床上呢。” “什么!”林黛玉身子一抖,差点把手上端的盖碗给摔了,“不要紧吧?” “没什么大碍,养个十天半个月,保证跟之前一样活蹦乱跳。” 林黛玉拍拍胸脯,不住念佛。 “阿弥陀佛,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明儿我去你们府里,得好好跟她说道说道。” 林忆昔淡淡一笑,“但愿你说了有用,那丫头,猴儿似的,早晚要闯祸,让她提前吃点教训也好。吃一堑长一智,免得她得了意,以后越发难以遏制。真成了假小子,以后谁敢娶呀!” 林黛玉是古代标准的大家闺秀,一言一行,从不逾矩,乍听了“嫁”、“娶”之字,羞得红了脸,又怕林忆昔笑她,便端起盖碗,佯作喝茶。 林忆昔也只当没看见。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嚣,林黛玉忙叫丫鬟,“去看看外面怎么了,吵吵嚷嚷的。” 正说着,一个婆子进来说:“终究是吵到姑娘们了!宝二爷吵着要来花厅,不相干,我们已经拦住了,姑娘奶奶们接着吃接着玩。” “既拉住了,为何还吵嚷呢?”林黛玉道。 “呃……”婆子瞥了贾府众人一眼,“是,是……” “是什么?但说无妨!”林黛玉皱起眉头。 “是,姑娘!”有了自家姑娘撑腰,婆子大了胆子,上前道:“我们告诉宝二爷里面都是各府姑娘奶奶,他进来不合适。宝二爷不听,非说在家里姐姐妹妹嫂子的屋子都是随进随出的,怎么这里就不行了?还说给姑娘准备了礼物,要亲手交给姑娘。他是主子,又是客人,我们不好十分拦,所以才吵嚷到现在……” 林黛玉绷着脸,身子微微颤抖…… 正在此时,外面又是一阵声响,众人都道“老爷来了老爷来了”。 唬的满屋子的姑娘奶奶都找地方躲,独林忆昔镇定自若。 林如海是个有分寸讲规矩的人,不会在知道女儿有外客的情况下进院来。他来此不过是一个目的,那便是,把贾宝玉拎出去。 林黛玉只听得父亲训了贾宝玉几句,接着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然后鸦雀无声,想是已经走了。 王熙凤咬着唇,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憋了半天,才挤出笑,拉了黛玉的手,道:“好妹妹,别跟你宝哥哥一般见识。你也知道,他是老太太宠坏了的,他也是好心,知道你生日喜得什么似的,天天问我何时来林府,可见他心里时时惦记着你呢。” “链二嫂子这是什么话!”林黛玉板了脸,“我一个闺阁女子,哪容得你们这么糟蹋?我不过是白在你们家住了几年,也不过是和姐妹们在一处,饶像你这么着,逢人就说一个爷们惦记我,我还怎么活?” 说着便掩面,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王熙凤愣了片刻,忙揽住黛玉,道:“我该死,我原说错了的,我向妹妹赔不是,妹妹大人有大量,可饶了我这一遭罢……” 第20章 危险危险 荣国府,后院正房。 贾母歪在炕上,眯着眼,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怀中的一只雪白的小猫。 那猫想跳走,贾母察觉,心里便不乐,死死掐住了它的脖子。小猫被掐得难受,死命蹬着爪子,“喵喵”地叫的凄厉。贾母嫌恶的皱眉,一把扔在地上,骂道:“畜生,不识抬举!” 那小猫不过巴掌大,看着还不满月,被这么一摔,四肢便贴在地上起不来,哀哀低唤。 小丫头见贾母不高兴,慌的提着小猫的爪子提走了。 王熙凤莫名觉得有些悲哀,不说话,只恭恭敬敬的垂手而立。 “林丫头还是不肯来咱们府里住?”半晌,贾母懒洋洋地开口,仍是眯着眼,“你这个当嫂子的亲自去请,还不中用?” “是,老祖宗。”王熙凤躬身道。 若是往常,她可能还玩笑几句糊弄过去,今儿目睹了方才之事,知道老太太正烦着呢,不敢造次。 贾母闭了闭眼,深吸几口气,半晌叹道,“这是跟我离了心啊……” 王熙凤垂首肃立,不敢答话。她能怎么说,说老太太您多想了,林丫头还是向着您的?如今不过是离别了父亲几年,才见面,舍不得离了父亲。 这不是把麻烦往自己身上揽么。 回头老太太说,那你去把人请来罢。自己上哪弄人去? 她是看出来了,林姑父摆明要跟自己府里划清界限。到时候铁定是两处都得罪,两处都不讨好。 这趟浑水谁爱趟谁趟,横竖她王熙凤不趟! 而此刻,梨香园内,薛宝钗也正盘问丫头们。 “姑娘,我都打听了,”莺儿道,“林府那么大个宅院,现在都是林姑娘管着。自紫鹃姐姐被送回贾府之后,雪雁便做了大丫头,同王妈妈一道儿帮着林姑娘处理内外诸事。林姑娘的月钱是五两银子,但听说从未领过。她想要什么,或是要买什么东西,随时从账房支取。林姑娘身边雪雁如今的月钱是二两银子,四个二等丫头每人一两,其余小丫头有一吊的,有八百文的,也有五百文的。” “好了,你们都下去罢!”薛宝钗淡淡吩咐。 此刻的她脸色铁青,绞着手帕子,把一双小巧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林家竟如此富有……”她自言自语,极缓慢的踱着步。 突然,嘴唇猛地一疼,薛宝钗下意识的舔了舔,舌尖传来咸咸的血腥味,方知是咬破了。以往,林黛玉寄人篱下,常自嗟自叹,用贾家一草一纸心里都不安。自己还时常劝慰,每次从黛玉那回来,都是满满的优越感。 如今,她可是得了意了! 住的那般豪奢不说,连身边的丫头一个个的也都穿金戴银,拿着那么多的月钱。 想起自己那哥哥不省事,一味被人坑蒙拐骗,平日不着家,惹了事倒知道回家拿银子摆平。至如今,家业日渐萧条,下人们一吊半吊钱母亲都要感慨给的多了。 薛宝钗恨得咬牙。 牙咬没咬坏,无人可得而知;便是咬碎了,她也不会告诉人。不过她房里几件平日喜欢得不得了的瓷器摔得粉碎,丫鬟们可都看在眼里呢。 春暖花开,日子在各种赏花宴、诗会中过得飞快。 转眼,便到了林忆昔的生日。 过了生日,林忆昔便十五岁,正式成年了。因此,崔夫人极为重视,提前一个月便开始准备。自进了五月,便有不少世家姑娘们送来贺礼。 当天,安平侯府车水马龙,十分热闹。 因是准王妃的成年礼,当天一早,礼部便奉旨送来女四书一套,如意一柄,东珠八颗,彩缎八匹,金锭八对,玉杯八只。太上皇又令赐珊瑚树一棵,翡翠西瓜一块,珍珠一盒,夜明珠一盒,锦缎十二匹,金锭十二对,玉杯十二只,另有玛瑙珠、玳瑁珠等精巧小物件,还有一只极乖巧可爱的巧嘴鹦哥。 举行过“笄礼”,林忆昔被赐字“淑雅”。 折腾一天,累得腿脚发软,回了房,林忆昔便懒怠动弹,歪在榻上看丫头们请点东西。 “姑娘,这次的东西真不少,很多还都是平日罕见的呢。”慧香手里捧着几样精巧物件给林忆昔看,“姑娘瞧瞧这个,可好不好?” 都是些死物,有什么好的。 这么想着,林忆昔还是瞟了一眼。这一瞟极是匆忙,并没有看真切,总觉得错过些什么,不由回头又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吓得她差点从床上摔了来。 “姑娘!” 慧香也吓了一跳,忙挡在床边,后怕的拍着胸口,“阿弥陀佛,怎么了姑娘?” “快快快快快……”林忆昔猛地做起来,脸色都变了,“快把那东西拿给我!” “噢……”慧香忙递过去。心内还在疑惑,不就是一个巴掌大的小马车吗,即使做的精致点,马雕的栩栩如生,车门车帘子什么的能打开,像现实中的一样,一向沉稳的自家姑娘也不至于如此啊。 只是这样,林忆昔自然不会如此失态。 问题是,那小小雕塑上有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 细细抚摸着马车一边绘着的“美国队长”图像,林忆昔一下一下的咬着唇。 她可不相信红楼梦世界中也有美国队长。 这定是出自穿越者之手。 跟自己一样的穿越者到底是谁? 还在不在人间? 如果在,是敌是友? 这些都要搞清楚。 好在自己处事小心,并未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弄出来,不然可危险了呢。 “慧香,快查查,这小马车是谁送的?” 慧香忙扒拉出礼品单子,一个个查,查了半天,才找到。 “姑娘,是邢国公府的二姑娘送的。” “邢国公府?”林忆昔蹙眉沉思,半天,抬头道,“这么说,这位二小姐的嫡亲姐姐,便是当今的皇后了?” “没错!”慧香道,“邢国公府仗着府里出了个皇后,霸道着呢。” 这可麻烦了呢。 回头得央大哥查查这位二小姐到底是什么来头,美国队长是她自己画的还是别处得来的。 皇城,太上皇寝宫。 “宇儿啊,人家好生生的过个生日,你旁的不送,非要送个鹦哥,是何用意啊?”太上皇看着宝贝孙子,捻着胡须,笑的满脸“阴险”,哦,不,是好奇。 “皇祖父,孙儿没送啊……”徒祺宇摊摊手,满脸无辜,“不是皇祖父赐的么?孙儿是看皇祖父私库里都是黄白之物,未免俗气,才忍痛拿出自己的爱物给皇祖父充数呢。” “你少装蒜!”太上皇重重的哼了一声,吹鼻子瞪眼,“朕私库里好东西多的是,不差这一件。我看你就是早对林丫头有意思!” “皇祖父明鉴。” 徒祺宇不卑不吭,郑重躬身作揖,倒憋的太上皇没话说,哼了一声,扭过头。 第21章 聘礼聘礼 “老骥伏枥!老骥伏枥!” “志在千里!” 门廊下,林忆昔正和丫头们坐着晒太阳。突然,挂在回廊上的鹦哥扑棱几下翅膀,念起诗来,唬的众人一愣,大笑起来。林忆昔起身,以手叩架,笑道:“嘴倒巧,下面的呢?” 鹦鹉是太上皇送的,诗想必便是太上皇教的了。 难怪父亲总咱太上皇英明神武,便是如今年事已高,退居幕后,仍未减了意气。 那鹦鹉朝林忆昔扑过去,嘴里还叫:“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啊,风萧萧兮易水寒!” 什么乱七八糟的…… 众人又是大笑。 那鹦哥倒极伶俐,看得出众人喜欢,不断扑棱着翅膀,越发放肆大吟起诗来。慧香忙挡在林忆昔身前,道:“姑娘还是坐远一些罢,仔细那鹦鹉扇下来的灰迷了眼睛。” 林忆昔摆摆手,“不碍事,听听它还说些什么。” 只听那鹦鹉念道:“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众丫头们都没听过这几句词,都问林忆昔是什么意思。 林忆昔:“……” 此刻林忆昔的心中是崩溃的,表情是囧囧的,她能说这是一首情歌吗?出自汉乐府民歌的情歌。太上皇赐下鹦鹉的时候,一定不记得曾在它面前读过这首情歌吧! “管它什么意思呢!”林忆昔起身敲敲架子,转移话题,“可喂过了?” 菱香笑呵呵的道:“一大早就喂过了,这小东西,大伙儿可都上心着呢。” 正说着,林钰过来,林忆昔让进屋里。知道二人有机密事要谈,慧香、菱香捧了茶便自发地带着丫头们退下。见四下无人,林忆昔才压了了声音问:“哥哥,可查到了?” 林钰点点头,端起盖碗喝茶。 “哥哥!”林忆昔跺着脚,皱着眉头喊了一声。 看着满脸急切的妹妹,林钰仰头,咕咚一声饮干盖碗中的茶水,“好妹妹,先让为兄喝口茶,渴了一路了。” 刚才只顾着早点知道那位穿越人士的事,什么都没注意。他这么一说,林忆昔才发现哥哥满头满脑的汗,定是怕自己等的急,所以才匆匆赶来,不由暗恼方才的大意,遂忙递上一杯凉茶,打着团扇给他扇风。 林钰又喝了一杯茶,才清了清喉咙道:“那辆小马车是邢国公二姑娘做的不差。据说,年前那位二姑娘生了一场大病,昏迷十几天,御医都说无药可救,府里连后事都准备了。谁料突然有一天,二姑娘人突然清醒了,人参燕窝的吊着,没几天便知道要吃要喝,如今竟是好了。” 也就是那场大病之后,这位二姑娘便换了芯子,林忆昔想。 “只是……” “只是什么?”林忆昔问。 “只是从此之后,那二姑娘便性情大变,整日也不出门,只在屋子里写写画画,也不许丫鬟进去,说是什么……”林钰皱着眉,想了半天,噢了一声,“说是什么旁人进去是侵犯了她的*权……” 林忆昔:“……”这人,都到了古代,还讲什么*权? 这么不知变通,此穿越女要么是从小富养的娇娇女,要么便是沉浸在自己小天地里的宅女。无论哪一种,对自己的威胁都不大。不过,既然她林忆昔和那位邢国公二姑娘能穿越,便难保不会有别的穿越人士,万一对方心怀恶意,自己的一切可都暴露在敌人面前了。 她可不想被人当成妖怪烧死! 所以,以后还是小心为妙,一定要捂死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林忆昔的成年礼过后,礼部便着手为皇子送聘礼。在太上皇的干预下,四皇子的聘礼极为丰厚,仅黄金就有两千斤,其余珍宝无数。崔夫人清点在册,列出详尽的单子,都作了女儿的嫁妆。 进了五月,安平侯府便张灯结彩,人人脸上喜气洋洋。 崔夫人发话,让大家铆足了劲儿干,等姑娘的大喜过后,每人赏五倍的月钱。 一时,人人喜不自禁,越发热火朝天起来。 越是临近婚期,林忆昔越是觉得不真实,心里空落落的。好在林黛玉时常过来,同她说说话,她才觉得痛快些。可一到一个人的时候,便又往往陷入沉思,充满着对未来的迷惘。 这就是婚前恐惧症吧,她想。 林黛玉是个心思敏锐的孩子,自然也感到了她的这种不安,便时常来瞧她。有时候二人说话说的晚了,便索性同榻而眠,聊着天进入梦乡。一日二人聊着聊着便说起白天解闷时看的《山海经》。 林忆昔有感而发,道:“都道山海经有妖怪,我看豺狼虎豹,人间也有不少。” “可不是么!”林黛玉道:“依我说,人竟比妖怪还可恶些呢。妖之可恶邪恶在表面,一眼便能看穿;人之可恶邪恶在内心,看不穿躲不掉,所谓人面兽心是也。” “你年岁不大,看东西倒透彻。”林忆昔笑着点她的额头。 …… 一日,林忆昔正和崔夫人说话,突然外面一阵嚷。 崔夫人命丫头去看是怎么回事,那丫头刚出门就撞上一人。那人生得极为雄壮,胸膛硬的似铁,撞得她一阵眩晕,鼻头酸酸的,眼中含了泪,满心的火气,还没来得及发,便听众人喊: “啊!是三爷!” “三爷回来了,快快,快告诉太太大姑娘是三爷回来了!” 之前撞上那丫头吓得忙垂了头,羞得两边脸通红,火辣辣的。 林忆昔听得“三爷”二字,便忙跑出来,一看,激动得几乎要哭了。 “哥!”她冲过去,“你回来怎么不说一声,边关苦不苦,你过得好不好?” “妹妹……”林铮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抬了抬手,看看妹妹。两年不见,她长大了,人也出落得越发精致。似乎觉得再摸头不合适,林铮缓缓纂了拳头,不自然地收回来。 “妹妹放心,我一切都好。” “铮儿……”崔夫人扶着丫鬟的手走来。 “母亲……”转眼看到崔夫人,便噗通跪在地上,叩头道:“儿子不孝,未能伺候母亲,母亲可还好?” “好好好……”崔夫人含着泪花把人拉起来,怜惜的抚了抚他的膝盖,“疼不疼?” “不疼。”林铮摇摇头,“我听说妹妹成亲,便日夜兼程赶了回来,不晚吧?” “不晚不晚……”崔夫人拍着他的手,“你这孩子,怎么也不提前写封信……” “我写了,怎么你们没收到?” 崔夫人和林忆昔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林铮一拍脑门,道:“我写了信便快马加鞭赶来了,一刻也没敢耽搁,怕是比送信的还快上一分呢。”正说着,有一个丫鬟进来禀说,“太太,外头送来一封信。” 林铮一看,哈哈大笑:“可不就是我送的那封!” 林忆昔、崔夫人也不由大笑。 崔夫人和林铮说话的时候,林忆昔便盯着林铮瞧,暗道:自己这哥哥在边关呆了两年,不仅人看着粗犷强壮不少,性子倒也活泼了,不似先前冷冰冰,轻易不肯开口。 当天,安平侯府大摆接风宴,上至侯爷林致远,下至姑娘小爷们,都一一到场。连在学堂读书的林忆昔的庶弟林钟,三房的一家老小,崔夫人也命人请了来。 席上,林钟悄悄问林忆昔:“大姐姐,你当了王妃还会回来么?” 第22章 你猜你猜 听到林钟问出如此孩子气的话,林忆昔不由失笑。这孩子,虽和林忆云是一母同胞,身上却没她那些俗气,单纯的可爱,跟母亲也亲。林忆云被送到乡下以后,她姨娘日夜哭泣,林钟年纪虽小,却像个小大人似的,时常安慰。 “我当然会回来,钟儿好好读书,等姐姐回来可要考较你的。” “嗯!”林钟点点头,绽出大大的笑容。 二儿子突然回来,而且越发长得大人似的,林致远打心眼里高兴,一高兴便不免多喝几杯。但想起女儿即将出嫁,心中又不免酸涩,心情起起伏伏,不知不觉喝得便有些高。踉踉跄跄起身,先走到二儿子跟前儿,伸出双手使劲儿拍拍儿子的肩,“臭小子,好好干,别给为父丢脸!” 然后,又到林忆昔跟前,突然哽咽起来:“昔儿啊,为父舍不得你啊……” “父亲!”林忆昔吓了一跳,也红了眼眶,“父亲,昔儿会回来看你和母亲的……” 一看他醉了,崔夫人忙便扶下去休息,吩咐丫头煮醒酒汤。 且说近日,贾府也有了一件了不得的喜事。 当今天子屡倡以孝治天下,不仅自己侍奉太上皇、皇太后甚恭,见宫中妃嫔离家多年,抛离父母,未免有伤天和,特许妃嫔归家省亲。贾府得了此消息,喜不自禁,已选好地址,准备盖省亲别院迎接大姑娘贤德妃呢。 这可愁坏了贾链、王熙凤夫妇。 大老爷贾赦只知吃喝嫖赌,京城哪哪的勾栏妓院好,他门儿清,办事就不行了。二老爷贾政,乃是个腐儒,不善俗物,标准的甩手掌柜。最后这事倒真真切切落在了掌家的贾链夫妇身上。 晚上,躺在床上,王熙凤道:“事务繁多纷杂,我倒是不怕,只是,这银钱从何而出?” “自然是走官中的账。”贾链眼也不睁,懒懒的说。 “你净说些没用的!”王熙凤忽的做起,声调不自觉提高,“你又非不知,官中哪来这么多银子?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呢,我又不是齐天大大圣,能平白变出一个省亲别院?” 贾链道:“少不得各处挪借了罢了!”拍拍王熙凤的背,示意他躺下。 翌日一早,王熙凤来至贾母房中,贾母正抱着贾宝玉和孙女们玩笑。见她进来,便笑着叫丫头们,道:“快拿住!她既然来了,不讲一个笑话把大家逗乐便不许她走!” 丫鬟们便一窝蜂的笑着涌上来,抓的抓,拽的拽,把王熙凤围得水泄不通。 “老太太可饶了我罢——”王熙凤笑道,回头瞪着拽她的丫头们,“你们也是,常日我对你们不好么,都帮着老太太作弄我!” 丫鬟们纷纷道:“二奶奶恕罪,老太太的话我们可不敢不听。” 贾宝玉、薛宝钗、和迎春姐妹纷纷拍手道:“风姐姐,快说笑话罢。” 王熙凤没办法,只得说了个笑话,把众人逗笑。又陪着玩闹一番,贾宝玉闲不住,不多时便拉着薛宝钗和迎春几个出去玩,王熙凤便府贾母回房休息,顺便说了盖省亲别院的事。 得知银子不够,贾母沉思半天,叹道:“若是林丫头还在咱们府里便好了……” 老太太现在还惦记着林府的家产呢。 王熙凤觉得老太太是越老越糊涂了。就算林丫头肯住在贾府又如何,林家便是再有钱,终究不是贾家的。林家不给,还能硬抢不成? 别忘了,林姑父可是朝廷高官呢。 “明儿是休沐之日,凤丫头,你下个帖子,把你林姑父和林妹妹一道儿请来。”想了半天,贾母道。林如海出身侯府,林家世代单传,娶得也都是大家世族的媳妇,积累了几代,财富不容小觑。况且,他连任了几年的巡盐御史,那可是全国上下最肥的差事。 她敢断言,林家之富,不亚于薛家。 只是林家一向单调,从不炫富,才显得更似清贵之家。 但凡有点脑子的,都能看出其中道道。 想起自己那个二儿媳妇眼皮子浅的,只看到了薛家有钱,要把薛宝钗许给宝玉,便气不打一处来。她也不想想,薛家纵使有钱,薛宝钗一个女孩子能得多少嫁妆,大部分的家产还不是薛蟠的。林家就不一样了,林如海可就一个女儿,将来林家的万贯财富,还不都是宝玉的?况且林如海身居高官,于将来宝玉的仕途也是有害无益的。 贾母暗下决定:明儿林如海到了,便敲定两个玉儿的婚事。如此一来,盖省亲别院的银钱也有着落了。 王熙凤命人下了帖儿,第二日林如海便携黛玉去了贾府。 饭后,贾母把林如海叫到房里,单独同他说话,自是提了两家联姻之事。林如海以有一得到高僧说女儿不该早嫁为由婉拒。贾母不肯罢休,又说如今只是定亲,结亲自然还要推后。 林如海闻言,大惊失色,作揖不已,道:“非小婿忤逆,实是那高僧说了,小女十五岁之前不能议亲,否则……否则恐有,恐有性命之忧。小婿半世方得一女,实在是不敢拿小女的性命玩笑,还望老太太体谅。” “什么僧道,也值得你如此,”贾母板了脸,“不过是糊弄人的罢了!” “罪过罪过……”林如海一副吓得手足无措的样子,“老太太,这话可不能乱说,神明之事,并非莫须有。前些日子小婿还听说,有一人骂了神仙僧道,青天白日的,竟遭一个晴天霹雳,给劈死了,连尸骨也不剩。” 贾母最是胆小的,闻言,便有些坐立不安,连借银子之事都忘了,匆匆打发林如海走。 几日后,安平侯府。 “昔姐姐,这衣服可真漂亮!”看着金光闪闪的大红喜服,林黛玉道。 “这也太扎眼了吧!”林忆昔嫌弃的皱眉。 大红色的礼服上镶金嵌宝,金色的丝线,金色的花纹,要多俗气有多俗气。 “这叫喜庆!”一边说,林黛玉一边拿着衣裳往林忆昔身上比划,“昔姐姐你快穿上试试,你穿上一定好看。” “是啊是啊,姑娘你快试试罢。” 满屋子的人都满脸期待的样子。 “好,既然你们都想看,我便试试,一会子不好了,你们可不许笑。” 说着林忆昔进了里屋,慧香菱香并几个小丫头捧着衣裳进去伺候。 不多时,打扮齐整,众人簇拥着出来。 林黛玉看得直了眼,半晌方道:“姐姐如此打扮,真是把仙子也比下去了!” 林忆昔平日多是素雅打扮,一换上凤冠霞帔,贵气立现。大红喜服包裹着其玲珑身段,金丝腰带勾勒出曼妙的身姿,粉黛略施,眉目轻点,秀发挽成云髻,行动之间自有一种天然的风流。 “林姑娘说的不错!” “人人都道西施美,我看便是西施在世也不过如此……” “是啊是啊……” 丫头们七嘴八舌的。 “我看啊,到时候咱们姑爷一准被姑娘迷得找不到东南西北……” 不知是谁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打嘴打嘴!这话可是能乱说的?”林忆昔半开玩笑的皱起眉头,倒唬得那丫鬟忙跪下认错。 林忆昔趁机教导她几句,道:“以后可不许如此,什么话都不经大脑,随口就说出来了,知道的说咱们是玩笑,不知道的还不知怎么编排呢。” 那丫鬟叩头道:“我知错了,以后再不敢了。” 第23章 成亲成亲 在林如海那里碰了一鼻子灰,贾母气得发作了几个丫头。 第二天,就病了,请太医进府疗治。 王夫人面儿恭恭敬敬的侍奉汤药,心里不免幸灾乐祸,越发加快了拉拢薛家的步伐。 不过几天的功夫,王夫人已暗中与薛家达成一致,将薛宝钗和贾宝玉配成一对,并向薛家接了不少银钱,说是要用做修建省亲别院的费用。薛家太太是个护犊子的,半辈子只有一双儿女,十分上心。一瞧,女儿的婚事已定,终身也算有靠了,又得了王夫人的保证,将来好好提拔薛蟠,便满口应允。 未防贾母知道后发作,王夫人趁二、六日进宫探视之机,告知贾元春,央她回府省亲时,务必开金口为贾宝玉薛宝钗赐婚。 她可是娘娘,娘娘一发话,谁还敢说个不字? 到时,老太太自然无话可说。 一日王夫人叫了王熙凤,问工程进度,又叮嘱她多教教薛宝钗等姑娘们理家。 回去后,王熙凤便叫了心腹丫头平儿。 “你说太太这是什么意思?” “奶奶……”平儿蹙了蹙眉,低声道,“奶奶不知道?” “知道什么?”王熙凤啐了一口,“你倒是痛快点,别三巴掌打不出个屁来!” “大家都在传,说是宝二奶奶的人选定下来了,就是宝姑娘。”平儿知道王熙凤的脾气,说话办事都是干净利索,最讨厌别人慢慢吞吞磨磨唧唧,忙将知道的都说了。 王熙凤“噢”了一声,恍然大悟的点头,道:“竟是如此!” “老太太可知道了?”她又问。 “正是这件事棘手呢。”平儿跺跺脚,给王熙凤捧上一碗茶。 “如今满府里的人都知道了,单瞒着老太太呢。二太太虽说当着这个家,可跑腿子办事的是奶奶不是。就像今日这事,二太太想让宝姑娘管家,也叫了奶奶过去安排。须知,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万一哪天老太太问起,好端端的怎么让宝姑娘管起家来了?二太太两手一摊,推说不知道,奶奶也不能辩驳。一头是老太太,一头是太太,这不是让奶奶为难么?” “谁说不是呢,”王熙凤歪在炕上,慢慢地转着手中团扇,蹙眉思索。 半天,她猛地做起,道:“平儿你看这样如何?让二丫头三丫头也跟着一起,若老太太问起,只说姑娘们都大了,我这个当嫂子理当教导管家之术。何况这段日子,又是修园子,又是□□戏子、小尼姑,修剪花木,制作彩灯绣带等等,忙得不可开交,正好她们也能帮帮我。” “这个主意好!”平儿喜道,“一会子我就告诉二姑娘三姑娘去。” 且说得了管家的活计,迎春倒不觉得有什么,探春却喜不自禁,当天就到议事厅找王熙凤,议定一件事给她管。 王熙凤又划定一件事给薛宝钗管。 二人都是心高气傲之人。 面上拘谨,甚或藏拙,内心却都怀着一颗争强好胜的心。 都想表现自己的才干,不免便生出许多攀比之心。 明争暗斗是难免的,渐渐地,便生了许多嫌隙,以致后来惹出许多祸端。 —— 五月十八,黄道吉日,宜婚假。 也即林忆昔的大婚之期。 提前一日,安平侯府便将妆奁嫁妆送到了吴王府。 当日,天还没亮,林忆昔便在嬷嬷、丫头们的伺候下起床装扮。坐在铜镜前,她看着宫里派来的女官给她梳头发,不知不觉,上眼皮就和下眼皮打起架来。悄悄在宽大的衣袖下掐了自己一下,强打起精神,林忆昔坐的笔挺笔挺。 梳了快一个时辰,才梳了一个不知叫什么的发髻。 林忆昔悄悄打个哈欠,对着铜镜打量一下,倒是真好看。 不多时,负责帮办婚礼的四个命妇到了,一道儿来看林忆昔。 林忆昔起来,褔了福身子,道:“劳烦几位夫人。” 几人都慌的拉住,不住作揖,道:“使不得使不得,王妃这是折煞我们了。” 好吧,现在就开始叫王妃了,林忆昔有点不习惯。 吉时已到,林忆昔换了礼服,含泪拜别父母,上了王府迎亲的八抬彩轿。 身边一个人熟悉的人都没有,夹杂着对未知的恐惧,穿来这么久,林忆昔第一次觉得有些无助,紧张地握紧了拳头。上辈子剩了那么多年都不肯将就,可见她对婚姻的执着。这辈子还没成年就要嫁人,而且,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她心中怎能不惶恐?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上百人。 街道两边站满了围观的群众。都道安平侯府大姑娘好命,嫁了个王爷,一辈子就等着享受荣华富贵吧。 进了王府,被一堆人折腾着举行了合卺仪式。 林忆昔又饿又累,头昏脑胀。她小幅度的活动身子,缓解腿部的麻痹。耳边传来一波一波的脚步声,前前后后进来有十几个人,个个屏息不语,连个咳嗽声也不闻。 应该是丫头们在往屋里搬什么东西,林忆昔猜测。 过了好一阵才消停,屋里雅雀无声,透过大红盖头的流苏,林忆昔悄悄打量,却只能看到地面。她挪了挪身子,不着痕迹的扭头,看到的是一对一对穿着绣花鞋的脚,一共八对,屋子里还有八个丫头。 要是慧香她们在便好了,林忆昔想。 可惜,婚礼的每一个流程都是礼部安排的,人也都是提前安排好的。跟她来的人都由王府设宴款待呢,恐怕明天才能见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喊了一声:“王爷到——” 房里几个女孩子都跪下迎接,林忆昔原本随意搭在小腹上的双手攥在一起,隐隐颤抖。 “都退下罢!”四皇子道。 声音爽朗,冷冽中不失磁厚,带着男子特有的低哑。 林忆昔更紧张了。 她把头垂得很低,低的只能看到自己青筋凸起的手背。渐渐的,那人越来越近,似乎能看到他足上蹬着的玄色朝靴。 “啊……”盖头被掀开的一瞬,林忆昔忍不住轻呼一声。 “呵呵……”耳边传来低笑。 林忆昔一抬眼,正好撞上对方一张脸,差一点,她的嘴唇就碰上了他的鼻尖。 好……帅啊! 林忆昔微微张嘴,“咕噜……”,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一下。二人都愣了片刻,林忆昔后知后觉的低下头,觉得脸有些火辣辣的。 “饿了?”徒祺宇忍住笑,问。 想了想,似乎觉得多此一举,皇家规矩多,耗时长,折腾一天,他自己都前胸贴后背的,何况一个女孩子。不由懊恼的拍了一下额头,道:“是我糊涂!” 说着,拉了林忆昔绕过屏风,到外间,那里已摆满了一桌美味佳肴。 “王爷,我……” 出阁前,母亲叮嘱,见了王爷要自称“妾身”,可她实在是觉得别扭,眼前这人看着也不是小气家伙,林忆昔干脆选择性遗忘了母亲的话。 “怎么?”徒祺宇疑惑的蹙眉。 “这东西太重了……”林忆昔指指头上戴着的凤冠。 那可是真金白银的金冠啊,好看是好看,可太重,压得她脖子都快断了,如何吃得下? 在徒祺宇的帮助下摘了那凤冠,林忆昔觉得舒服多了。 她黑亮的眸亮起来,嘴角一扯,漾起两个梨涡,一笑倾城。看得徒祺宇悄悄攥紧拳头,吞了口唾沫。 林忆昔觉得这个四皇子还不错,颜数上上等,脾气也好,温柔体贴。 就是年龄小了点! 要是再大点就好了,不然,自己总有种老牛吃嫩草的感觉。 用完餐,丫头们收了碗碟。 不多时,又进来了几个女官帮林忆昔宽了衣,换上一袭半透明红色的纱衣。透过纱衣,隐约可见她如玉的肌肤。林忆昔觉得浑身不自在,她从未在男人面前这么□□过,不自在的缩在床上,削葱般的十指拢着纱帐,满眼戒备。 徒祺宇背对着她坐下,二人都不说话。 林忆昔觉得空气都燥了起来,全身紧绷着,唯恐某人突然化身为狼扑过来。她这幅皮囊委实不错,眉如画,唇如点,瓜子脸,秀色可餐,穿着一身类似情趣装的透视衣,自己在穿衣镜前看着都不由赞叹,更不要说男人了。 何况,眼前这个男人又是这幅皮囊的法定占有人。 不知过了多久,徒祺宇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拉了林忆昔的手,放她掌心。 林忆昔一看,是一小块亮的发光的金龙。 “王爷,这是……” “金龙。” 突然想起什么,林忆昔道:“难道,就是王爷落地时衔着的金龙?” 徒祺宇点点头,“送你了!” 理所应当的语气,似乎那金龙是随处可见的大白菜。 “这可使不得……”林忆昔忙将金龙放到他手里。 那可是胎里带来的,她可还记得红楼梦中贾宝玉的玉丢了两次,人就魔怔了两次。她今儿要是收了金龙,万一四皇子出了什么事,或是自己弄丢弄坏了,以太上皇护犊子的本心个,不得杀了她全家陪葬么。 徒祺宇执意要给,林忆昔只得道:“王爷,这我可不敢要。此金龙是您出生就有的,贴身戴了这么多年,便如您的命一般。王爷可听说了?荣国府的公子落地时口中衔了一块玉,听说后来玉丢了,那公子便痴痴傻傻,还是后来找到玉才好了的。我想着王爷的金龙也是一般。今儿我若是贸然接了这金龙,将来王爷有个三长两短,不是要我的命么?” “是我考虑不周,我满心只想着把我最珍爱之物给你,没想到这里,你万莫生气。” 徒祺宇后悔不及,忙把金龙收好。见林忆昔低着头,好像还不高兴,便想好生安慰一番。 可惜,他从小便是天之骄子,从未安慰过人,不知道从何下手,手忙脚乱,不大一会儿就急的面目通红,呼呼喘着粗气。 “王爷,我没生气。”林忆昔觉得戏演足了,便适可而止。 人家也一番好意,再演下去,便有些作了。 “那咱安歇吧!” 安——歇——吧!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第二天醒来,林忆昔后怕的拍拍胸脯。 原来那家伙说的安歇纯粹就是盖被子睡觉而已,还真是正人君子呢。 成婚第二天,王爷王妃夫妇要着朝服进宫,依次到太上皇、皇太后、皇帝、皇后前行礼。一大早,王府管家嬷嬷李嬷嬷便带了两个女孩子进来给林忆昔磕头,说是宫里派来的女官,以后就跟着林忆昔了。 林忆昔问了名字,一个叫绿萝,一个叫木槿。 不多时又进来几个丫头,一起伺候林忆昔更衣。 想起自己带来的八个陪嫁丫头,都是精挑细选的,既忠心又能干的,林忆昔想问问她们在哪,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里是王府,不是安平侯府,自己面对的还是一群从宫里出来的嬷嬷女官,不定那句话就得罪了人,还是小心为是。 横竖时间有的是,眼下,进宫给那些大佬们请安才是正事。 出了府门,早有一银顶黄盖红帏大轿候着。 林忆昔暗暗松口气,得亏不是马车。 第24章 进宫进宫 林忆昔暗暗松口气,得亏不是马车,不然,她可要哭了。 刚穿来不久,她对这个身子的习性还不了解的时候,曾坐过一次马车,悲催的晕车了。她想,原主晕车估计是身子弱的缘故,这两年便抓紧锻炼身体。加之崔夫人对女儿极为疼爱,隔三差五的送些燕窝粥人参汤等大补之物,林忆昔的身子着实强壮了不少。但对坐马车,心里始终有阴影。 轿子很宽敞,是十六人抬的大轿。 徒祺宇亲自扶林忆昔上轿,又叮嘱随身小太监福保几句。 轿子里是铺了雪白狐裘的坐褥,极洁白柔软,摸起来像手心暖暖软软的,像是在摸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狐狸,林忆昔忍不住多摸了几把。 徒祺宇掀开帘子,就看到林忆昔嘴角勾着,梨涡漾起,满脸惬意与满足的样子。不由忙把帘子盖上,他家娘子这表情可不能被第二个人看到。 林忆昔毫不自知,仍是笑眯眯的,见徒祺宇进来,还挪了挪屁股,留出身子左侧的空间。徒祺宇轻轻扯了扯嘴角,心里感到了久违的温暖,那是自五岁时母妃薨逝后便从未有过的感觉,暖暖的,似乎突然间有了动力。 滚滚红尘中,权势是人人向往之物。但权势终究是死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有了权势却未必快乐。 比如徒祺宇,虽贵为皇子,却也是个可怜孩子。 因为一落娘胎口里便衔了一块金龙,又有国师的预言,说他有天命。他在还是一个小屁孩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便成了众矢之的,亏得祖父宠爱,从小便把他接到皇宫严加照看才能顺利长大如斯。就因为这种不同,从小无论是读书还是习武,他总是被别的皇子皇孙孤立,以至于养成如今孤僻、狂傲的性子。 坐下后,徒祺宇伸手从车壁暗格里取出一个红漆雕花的盒子,献宝似的给林忆昔看。 “王爷……”林忆昔抬头,指了指那盒子,“给我的?” 徒祺宇点点头,使眼色让她打开。 呦,不错,还知道送礼物! 林忆昔完全是一种过来人看十几岁毛头小伙子讨女孩开心的心态,笑吟吟的伸手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个装点心的瓷质小盆,盖着一个青花瓷盖子。 一股清凉的香甜之气扑面而来,林忆昔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快速而不失优雅的揭开覆在上面的瓷盖子。六个肥肥白白的冰镇糯米糕不断诱惑着林忆昔的味蕾,她悄悄咽咽口水。 突然跟一个陌生男人同榻而眠,她昨晚紧张的不行,睡一会儿醒一会儿,做了一夜梦,黎明前才睡安稳又被折腾起来梳妆。因赶时辰去皇宫给那几位大佬敬茶,至此刻还未曾用餐,不免又累又饿,看见吃的就忍不住。 她以为自己吞口水的动作很隐蔽,殊不知却被时刻关注着她的徒祺宇看得分明。 “吃罢”他好笑道,“听说你喜欢吃甜食,我就让厨房做了些糕点,你尝尝,看合不合胃口?”他整整衣摆,指指四壁的暗格,“你不喜欢糯米糕也没关系,这里还有玫瑰糕,山药糕,桂花糕,藕粉糕,还有许多蜜饯。” 果然是有钱任性啊! 林忆昔忍不住腹诽,来了古代,她就觉得自己家的排场够大了,吃的用的够精致了,可跟王府一比,真是小巫见大巫啊! “多谢王爷,我吃糯米糕就行了。” 林忆昔想说既然有那么大,都拿出来每样尝尝,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人家王爷都把糯米糕拿出来了,自己不吃不是驳他的面子么。虽然徒祺宇看着不像是小气的人,可知人知面不知心,上辈子她见过很多越有钱越小气,越有权势越小心眼儿的人,一句话,小心驶得万年船。 想着,林忆昔捻起一块糕点,缓缓送到嘴边,先眯着眼睛吸了吸那香甜的气味,才轻启朱唇,咬了一小口慢慢品味。眯着眼,一口又一口,片刻功夫,一个糯米糕子就进了肚子。 许是吃的匆忙,林忆昔的唇角粘了一粒芝麻,看着有些滑稽。 徒祺宇伸手要给她拭去,林忆昔下意识的把身子一撤,不妨,头撞在轿子壁上。顾不得许多,徒祺宇一把揽住,摸摸她的后脑勺,还好没起包,应该不严重。垂首一看,林忆昔已红了眼眶,怕是疼的不轻,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轻轻的给她揉着。 福保听到动静,隔着轿帘子叫了声:“主子?” 徒祺宇皱着眉道:“无碍,接着赶路。” 回头看着林忆昔,又满是怜惜,轻声问:“疼么?” 到眼眶的热泪被林忆昔强行憋了回去,她摇摇头,轻轻咬着唇。 这在徒祺宇看来便是她明明疼却忍着不肯说。她此刻鼻尖红红,漆黑明亮的眸中弥漫着层层水汽,巴掌大的小脸皱成了个十足十的包子,轻轻咬着唇,可怜又可爱,极易极其男人的保护欲,看得徒祺宇很不能刚刚那一下撞的是自己。 知道林忆昔再三强调自己没事,徒祺宇才放下心。 进了宫门,林忆昔就隔着纱窗往外看,一色儿的金顶红门,金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心里暗暗称赞,不愧是皇宫,雕梁画栋,其华丽壮观,自非别处可比。 过了欣华门,二人便下轿,步行前往太上皇的寝宫。 宫殿里,太上皇早望眼欲穿了,一听说到了,便忙命人叫进来。大殿上已并排摆了两个毡垫,太上皇端坐大殿之上,头发虽然已经斑白,整个人精神抖擞,威仪俨然。板着脸的时候看起来有些严肃,一旦缓和下来,便是个十足的和蔼老人。 二人一起行了三跪九叩大礼,奉了茶。 太上皇见林忆昔举止温柔,仪态非凡,行动间落落大方,天然一股贵气,不由暗暗点头,心里想不愧是林清的嫡亲孙女儿,谦恭有礼,浑身透着灵气,有其祖父之遗风,跟宇儿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他这么多儿孙中,最疼爱的就是宇儿,原就想着要找一个极好的女孩儿配他,不想那小子小时候见了林家丫头一次,就记在心里了,信誓旦旦的跟自己说非她不娶。 今日见了,才觉得那小子的眼光果然不错。 太上皇心里高兴,赏了不少东西,又命贴身伺候的两个太监好生引着去拜见皇帝。 路上,徒祺宇叮嘱林忆昔,“一会子见了父皇,你垂首就成,莫轻易抬头。” 林忆昔点头,古代面圣规矩多,既然徒祺宇这样说,她自然是听的。早就听父亲说皇帝不喜欢四皇子,如今看来,果然不假,不然徒祺宇不会一说见皇帝的是,就不情愿加忧心忡忡的样子。 一会儿自己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千万别犯了什么忌讳。 第25章 麻烦麻烦 皇帝陛下端坐在宝殿之上,闻禀吴王和吴王妃到了,眼睛一眯,两边眉头一道儿下沉,皱出一副苦大仇深脸。他似乎不想开尊口似的,停了好一会子,在小太监都有些无措的时候,才舒展舒展身子,沉声道:“宣。” 小太监得了旨,缩了缩身子,高唱:“吴王、吴王妃觐见!” 谨遵徒祺宇的叮嘱,一进大殿,林忆昔便两眼盯着地面儿,似乎不敢抬头的样子。她亦步亦趋的跟着徒祺宇的步伐,落后半步,既不逾矩也不显得小气。 皇帝仍是眯着眼,面无表情的看着殿下一对儿璧人行礼。 半晌,抬抬手,道:“平身罢。” 皇帝坐在御座上,百无聊赖的扫过二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林忆昔端茶的纤白葱指上。小太监弓着身子接过茶碗,毕恭毕敬端给御座旁的总管太监夏东升,夏东升跪递给皇帝。 期间林忆昔一直循规蹈矩,照着李嬷嬷教的规矩,不敢有一点大意。 好在皇帝也没说几句话,便让她们退下了。 —— 太后的寝宫外停了各色锦绣车撵,花花绿绿的,有的还挂着珍珠,嵌着宝石。皇宫不愧是最大的名利场,处处透着森然、富贵。 李嬷嬷觑着眼瞧了瞧,凑在林忆昔耳边低语:“恐怕各位娘娘都在,一会子王妃娘娘尽量少说话才好。” 林忆昔感激的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在轿子上徒祺宇便跟她说了,李嬷嬷是他母妃从小贴身的婢女。母妃去世后,就一直照顾他,其为人忠心耿耿,且手巧心细,颇识大体,多年的后宫生活练就了一身刀枪不入的生存本领。建府后,徒祺宇是打算把李嬷嬷荣养起来的,后来一想,皇家后宅事多,林忆昔对宫里的事也不懂,怕她吃亏,才让李嬷嬷帮衬着。 殿内果然极是热闹,莺莺燕燕一大屋子,各各绫罗锦缎彩袖辉煌。 林忆昔先拜了太后,又拜了皇后,在李嬷嬷的提示下一一见过众嫔妃。 什么刘贵妃、吴贵嫔、张美人…… 林忆昔觉得自己脸盲症都犯了,各各都是美人,一色儿的瓜子脸、双眼皮儿,樱桃小口。古今审美果然都差不多,古代没有整容术,可这些嫔妃们却都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皇帝的眼光真单调呢,林忆昔暗道。 不多时,太上皇派人叫走了徒祺宇,林忆昔被留下来与众美人培养感情。面对一堆名义上是长辈其实还没自己实际年龄大的花枝招展的女人,她觉得很违和。但面儿上仍是笑盈盈的,在一堆美人中左右逢源。一小嫔妃笑呵呵的夸几句林忆昔皮肤好,又问她保养的方法。 林忆昔就告诉她自己常把一些水果捣成泥,敷在脸上,那嫔妃问是哪几样水果。嫔妃们哪个不希望自己永远花容月貌,一听这话,都数着耳朵听。 林忆昔正说着,耳边传来一声不屑的哼声。 一时,大殿内寂静无声。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太后,呃,身旁偎着的一位打扮靓丽的姑娘。此刻,她正满眼敌视的瞪着林忆昔。 林忆昔皱皱眉,李嬷嬷轻声提醒:“娘娘,那是湖阳郡主。” 湖阳郡主名唤萧珠儿,母乃皇上胞妹荣寿公主,父亲是新任兵部尚书,其本人是太后最宠爱的孙女儿。林忆昔从前只闻其名,并未见过本人,听说是个骄横跋扈被宠坏了的丫头。 林忆昔双眼疑惑的一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难缠的主儿。 再回头,脸上已带了笑意,“郡主,可是我哪里说的不对?” 湖阳郡主又重重哼了一声,正要说什么,太后皱着眉喊了一声:“珠儿!”严肃中带着警告。湖阳郡主才不情不愿的撇了撇嘴,看向林忆昔,道:“你没说错,我嗓子不舒服而已。” 自此之后,林忆昔觉得众嫔妃对她的态度有些为妙的变化,具体又说不出来。 回府后,林忆昔才从李嬷嬷那里知道,湖阳郡主之所以看他不顺眼,是把她当成了情敌。 太后生了一男一女,儿子当了皇帝,女儿便是荣寿公主。因太后喜爱,湖阳郡主从小便常进宫小住,难免便与常年在宫中居住的徒祺宇偶尔遇见,一来二去,小姑娘心里便存下了不少小心思,满心想着长大后嫁给这个英俊潇洒的表哥。 没想到最后徒祺宇娶了林忆昔,她自然怀恨在心。 这便是了,林忆昔点点头,又问慧香她们在何处。 李嬷嬷道:“王妃恕罪,亲王大婚的礼仪都是礼部安排,几时几刻做什么,何处下轿何处更以,都有定制。为了不出差错,老奴便斗胆擅自做主安排几位姑娘安排在厢房休息。姑娘们都是王妃用惯了的,猛然换了人王妃定不习惯,老奴这就把几位姑娘请来。” 说着便往外走,林忆昔道:“且慢。” 李嬷嬷停住身,只听林忆昔道:“派个丫头传句话就罢了,何劳嬷嬷亲自跑一趟?” 李嬷嬷摆摆手,说:“无妨无妨,我还要向几位姑娘赔罪呢。” 说着大踏步出了门,不多时便杳无踪迹。绿萝、木槿带着几个小丫头进来,捧了茶,伺候林忆昔脱下朝服,换了家常衣服。刚收拾好,慧香菱香带着另几个陪嫁丫头脚步飞快的走来。 “姑娘……”慧香见了林忆昔便一股脑跪在地上,眼圈都红了,不过一天多没见,似乎是分别了几个世纪似的。 其余几个丫头一看,也都跪在地上喊“姑娘”。 李嬷嬷斜斜扫过众人,点点头提醒,“姑娘们,以后该喊王妃娘娘才是。” 见了自己身边伺候惯了的丫头,林忆昔觉得十分窝心。这两天她一直觉得心里不安定,之前还以为是嫁人心情紧张,现在才猛然发觉,其实是离开了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一时适应不了。 下午,无人时,李嬷嬷悄悄对林忆昔道:“按例,王妃身边该有四个一等大丫头,八个二等丫头,小丫头不定数。绿萝、木槿是建府时宫里派来的,自然占着两个大丫头的名分。如今大丫头的名额还差着两个,二等丫头八个都还没定呢。王妃看着谁好?告诉老奴一声,趁早定了,老奴好告诉账房准备姑娘们的月钱。” 林忆昔看看慧香,道:“既如此,我也便不跟嬷嬷客套了。慧香菱香从小伺候我,我也不想委屈了她们,大丫头自然是她俩。至于二等丫头,嬷嬷看着办罢。” 王妃身边的大丫头月钱五两,二等丫头月钱三两,便是小丫头也有一两银子。 王府的丫头们都盯着这些位置呢。 钱多钱寡还不知道最重要的,关键是能在王妃身边伺候,可是极有体面的呢。 个别年轻貌美的丫头更是削尖了脑袋要往里钻。 你想啊,万一哪天得了王爷的青眼,侥幸生个一男半女,不就麻雀变凤凰了?。 第26章 生活生活 李嬷嬷得了林忆昔的授权,裁定丫鬟们的等级,却不敢自专,拟了花名册命一个小丫头拿给林忆昔看。小丫头得了令,捧着名册到正房大院求见,守门的婆子报给慧香,慧香自然不敢耽误,一径去告诉林忆昔。 林忆昔闲着无聊,正听丫头们讲笑话。 菱香不知说了什么笑话,逗得满屋子的人都忍俊不禁。 “王妃!”慧香喊了一声,褔了褔身子,“李嬷嬷打发人送花名册给王妃。” “快请她进来!”林忆昔把手里还没吃完的瓜子递给丫头,坐直了身子。 不多时,一粉衣粉裤的小丫头走进来。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小脸,大眼睛,梳着双丫髻,眼珠子滴溜溜的转,透着一团掩饰不住的机灵劲儿。进门便跪下磕头,虽是第一次见王府的女主子,却毫不露怯,礼仪规矩也没有不对的地方。 林忆昔抬眼打量一番,觉得这孩子不错,遂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王妃娘娘的话,奴婢双儿。” “是霜降的霜,还是成双成对的双?”林忆昔问。 “是成双成对的那个‘双’字。”小丫头道。 林忆昔“噢”了一声,端起茶碗抿了口茶,漫不经心的问:“谁给你起的名儿?” “回王妃,是李嬷嬷起的。嬷嬷说‘双’这个字寓意好,好多预示着吉祥的成语里头也都有这个字呢。比如什么成双成对,一双两好,双喜临门,都有一个‘双’字,嬷嬷说希望我这个‘双’字也能带来好运。” 年纪大的人往往都迷信,李嬷嬷给小丫头起这么个名字也是讨个好彩头,林忆昔十分理解。 作为王府的管事嬷嬷,又深得主子信任,在真正女主人嫁来之前,自然内宅什么都是李嬷嬷说了算。林忆昔在家也常帮着母亲料理家事,对这些庶务并不陌生。小小一个侯府,每天大事小事加在一起,没有上百件也有几十件,一天下来忙得焦头烂额。 何况李嬷嬷管着一个偌大的王府,竟然还亲自给一个小丫头起名字。 看来,这丫头是深得她老人家厚爱啊! 想着,便问:“听说李嬷嬷打发你来送给我送花名册,名册呢,快拿来我瞧瞧!” 双儿闻言,忙双手捧出一个册子,毕恭毕敬的递给林忆昔。“王妃,这是初步拟定的名单,王妃看看可有不妥之处?” 慧香忙于榻旁设一小几,方便林忆昔把册子放在小几上看。 第一页记的便是王妃身边的丫头。 第一等:绿萝、木槿、慧香、菱香。 林忆昔带来的其余六个陪嫁丫头,全列入了第二等。 再往下翻,几家陪房也都分了不错的差事,林忆昔心中暗暗感李嬷嬷之德。 古代讲究三从四德,即使是贵族女子,出嫁后也鲜少有不受公婆之气的。姑娘刚嫁到丈夫家,上要伺候公婆,下要照顾有小姑子小叔子,在家中往往没有一点话语权,再要有个厉害的小姑子,就等着被欺负挤兑吧,往往几十年才能熬出头。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多年媳妇熬成婆”。 当然,前提是,你得有那个命。 多少还没熬成婆呢,便先香消玉殒了…… 似林忆昔这般,一出嫁就嫁到王府,贵为王妃,掌家中大权,还不用天天在婆婆面前立规矩的,那可是万千少女们的梦。 双儿垂首而立,眼珠子却骨碌碌的转,偷偷打量着屋子里的装饰。 当真是雕梁画栋! 墙壁上挂着名家书画,有梅花、桂花、山水画,及各种题字,仅盖着的红印章就几十个,什么唐寅、顾恺之、苏轼等。双儿没读过几年书,不知道是哪些名家,却知道随便拿出来一样都是价值连城。顺着墙壁看了一圈,最后眼珠子落在靠右摆着的一块紫檀木大插屏上。 可惜,那插屏挡住了内室风光,不然今儿就真开眼了,双儿暗道。 “双儿!”林忆昔大略翻看一边,叫那小丫头,“你回去告诉李嬷嬷,都很妥当,就这么定了。另外告诉她尽快把名册送到账房,好方便库房发放月钱。” “是!”双儿领命,兴冲冲告退走了。 林如海府邸,花厅。 林黛玉坐在凉榻上,手中握着一束花,正百无聊赖的揪着花瓣。身旁的小几上铺满了茉莉花瓣,不仅如此,连她身上也都是。她自己仍浑然不知,一瓣一瓣的掰着花,不知是花粉被吸进鼻子里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林黛玉突然打了个喷嚏,便有几个花瓣飞起,落在她头发上。 雪雁进来,可巧看到这一幕,笑的弯了腰。 林黛玉不明所以,板着脸道:“雪雁,你笑什么?” “姑娘稍等……”雪雁忍住笑,到里间拿了铜镜,背在身后,道:“好姑娘,您先闭上眼睛。” “你又闹什么幺蛾子!”林黛玉不肯闭眼,伸手去抢铜镜。 雪雁先是躲,后见林黛玉执意要夺,想起自家姑娘一向怯弱,恐累着她。只好拿出来,把手一翻,镜面对着林黛玉,笑道:“姑娘请看!” 林黛玉一看,也忍不住笑了,用手帕子捂着嘴笑的花枝乱颤。雪雁上前去,帮她去下头上的几片花瓣。只听林黛玉叹了口气,“唉,也不知几时才能见到昔姐姐?” 雪雁把小几上的花瓣收了,拿到太阳下晒。 别说是姑娘,连她都有些想林大姑娘了,哦,不,如今叫吴王妃才是。这几日,姑娘天天采摘花瓣,说是要亲自做些茉莉粉,回头送给吴王妃娘娘擦脸。她怎么劝都不肯歇着,天又这么热,真怕累着她。 而此刻,安平侯府,崔夫人也是愁眉不展。 女儿出嫁两日,她却觉得是两年一样。那孩子,从小就没离过她一天,猛然两天见不到人,好似心被剜掉一块似的,也不知他在王府过得如何,王爷对她可好? 红珠亲自捧饭过来,崔夫人觑了一眼,道:“放下罢。” “太太好歹吃些……”红珠放下饭,小步到崔夫人面前,“早上您就没怎么吃……” 崔夫人摆摆手,道:“没什么胃口……” 红珠垂了头,退到饭桌前,挑了一碗糖蒸酥酪,捧到崔夫人面前,道:“旁的不吃,这碗糖蒸酥酪太太好歹尝尝,是三爷知道太太喜欢,亲自吩咐厨房做的。” “铮儿?”崔夫人愣了愣,“是铮儿让厨房做的?” 红珠道:“是呢,太太。三爷平日话虽不多,心思细着呢。就说咱们王妃这事,哪个当哥哥的知道妹妹成亲肯不远万里跑回来呢?” 这话说的崔夫人熨帖,看那晚糖蒸酥酪的的时候胃口大增。 “铮儿呢?”她问。 “听说一大早便出府了!” 林铮此刻就在京城最好的酒楼,对面坐着的是他新任妹丈——徒祺宇。 二人都是不轻易开口的性子,大眼瞪小眼足有一刻钟。 看得一旁的林钰尴尬症都犯了,只得开口打破这寂静,他推了林铮一把,“呃……二弟,你不是有话对王爷说么?” “嗯……”林铮点点头。 然后,又是一片寂静。 林钰:“……”他是脑袋被砸了才会带二弟来见这新任妹丈吧。 就在林钰要抓狂的时候林铮开口了。 “王爷,对我妹妹好点!”说完深深一揖,转身,扬长而去。 林钰愣了愣,看着某人离去的背影,半天才反应过来,骂了声“臭小子”,回头看了看宠辱不惊的徒祺宇,以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声,道:“那小子生就一张棺材脸,从小就没表情,王爷大人大量,莫跟他一般见识。” “没关系,”徒祺宇拍了拍林钰的肩膀,“他是我内兄,再说他也是疼昔儿,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晚间,林忆昔歪在躺椅上,在灯下翻看一本书。 突然,觉得有些口渴,便随口喊:“慧香,茶!” 一杯茶递到嘴边,林忆昔突然觉得有些不对,抬眼一看,不由瞪大了眼:“王爷?” “渴了?”徒祺宇挑挑眉,比平日多了几分俏皮。 “嗯……”林忆昔下意识的点点头,“怎么是你,丫头们呢?” “我让她们出去了。”说着,徒祺宇又把茶碗凑到林忆昔嘴边。换了别的女子恐怕会觉得不合规矩而推辞,可林忆昔不同,她打心眼儿里并没有那种意识,而且这两日与徒祺宇也熟识了,很自然的就着徒祺宇的手喝了一碗茶。 徒祺宇的眉毛飞扬了起来,嘴角比平日多了一丝弧度,显然心情很好。 他抽去她手中的书,第一次觉得几十个烛台摆在一起的光,在夜里也未免有些晦暗,怕伤了她的眼。心里打量着,明儿得去皇祖父库房搜刮搜刮,多找些夜明珠才是。 谁让他有一个嗜书如命的王妃呢。 “王爷?”手中一空,林忆昔抬头,满眼疑惑。 徒祺宇捧着她的脸,身子倒映在她的黝黑的眸里,“昔儿,以后叫我子瑜。” “子瑜?” “嗯,子瑜,我的字。” 第27章 误会误会 徒祺宇让林忆昔叫他的字——子瑜。林忆昔问是哪个字,徒祺宇便拉了他的手,一笔一笔的在她手心里划。划得她手心痒痒的,笑着抽手。他却是拉住不肯放,写完了便攥住她的手摩挲,摩挲一会儿又写,似乎是怕她记不住那个字。 “王爷,你放手,好痒……”林忆昔嘟起嘴,不自觉带出娇嗔的样子。 “叫子瑜。”他瞪着眼纠正。 “好好,子瑜,子瑜放手啊……”似是极痒,她蜷着手指头,一副不能忍受的样子。 徒祺宇这才满眼不舍的放手,手心一空,便觉得似什么溜走了似的,很不舒服,很想把那柔弱无骨的小手再拽回来,长长久久的攥在手心里,天崩地裂也不放开。但看林忆昔满脸戒备的样子,只好暂时压抑住这念头,免得一下做的太过,吓到了她,以后越发防备起自己可如何是好。 徒祺宇心里想的开,来日方长不是么。 “瑜,美玉也。古人言‘君子如玉’,给你起这个字的人一定很疼你。”林忆昔两只手都攥成拳头,唯恐再被某人拉去□□。 “是皇祖父赐的字。”边说徒祺宇便拥她入怀。 他的话,林忆昔并不吃惊,她已经猜到了。感到自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包围,林忆昔轻轻“呀”了一声。震撼过后,似乎有一股暖流从心窝直达四肢百骸,她放松身子依偎在他宽阔的怀里,心软软的,从头到脚都呈酥软状态。 这就是被保护的感觉么?林忆昔很疑惑。 虽然这是一种陌生的感觉,但不可否认,这种感觉很好。 好的她想沉溺其中,让时间停滞。 “昔儿……”徒祺宇声调低哑,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从她放松身子的一霎,他就觉得身子不受自己控制了。虽然还有理智,但身子却不受支配的做出一系列诚实的反应,下意识紧紧拥住怀里香软的身子,喉头不受控制的滚动。他觉得自己随时可能化身猛兽,把眼前心爱之人从里到外撕扯一遍。 不,不行,他紧紧咬着唇,猛地把她推开…… 不能伤害她! 他惊慌失措地落荒而逃,只怕,晚一点,晚一点就会不顾一切扑上去。 林忆昔揉揉被摔疼的膝盖,迷惘的坐在地上,直到双眼蓄满水汽,落下热泪来。他走得那样般决然,连自己摔在地上都不管。呵,皇家人还真是薄情寡情喜怒无常! 皇家人都是一路货色,就不该对他报什么希望! 林忆昔啊林忆昔,她也不抹泪,只是摇着头,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你又犯傻了不是,人家是王爷,将来还可能是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你是原配妻子又如何?他不过是对你好了一点,你就忘乎所以的沉溺其中了,以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不知过了多久,泪哭干了,也狠下心以后不抱幻想了。 林忆昔才叫慧香,让她准备洗漱用品。 等慧香进来的功夫,林忆昔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叹了口气,不无伤感的对着另一个自己说:“好了,初恋失败,以后你就只当个尽职尽责的王妃罢。” 慧香一进来,便看见林忆昔的眼肿的像桃子一般,吓得连如今身在王府都不记得了,连王妃都不喊了。匆匆跑进去,惊慌失措的道:“我的姑娘,这是怎么了?” 林忆昔怕她小题大做,嚷嚷出去叫王府的人看笑话,忙摆着手道:“莫声张,你悄悄去找些泡过的茶叶,用透水的绸布包了,给我敷在眼睛上,消了肿便好了。出去就说我累了,已经歇下了,别让其他人进来。” 慧香菱香是她最信任的丫头,慧香比菱香稳重些,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什么话能说什么话要藏在心里。因此这事她只交给慧香去办。 慧香出去一趟,不多时又回来,为了不引人注意,她连菱香也没告诉,把茶叶包塞在怀里带了来。从衣服里掏出来,茶叶包还是温的,看看慧香湿了的里衣,林忆昔又觉得眼睛热热的。 慧香为了她,真是什么委屈都很受。 慧香扶林忆昔躺好,一手拿着一个茶叶包帮她敷眼。 “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跟姑爷生气了?”徒祺宇急匆匆出去时,慧香正好看见,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儿。此刻她心中十分懊悔,唉,早知道当时王爷一走,她就该进来的,不然姑娘也不至于一个人哭了这么常时间,眼睛都哭肿了。 “他是王爷,我哪敢生气?”半天,林忆昔嘟囔了一句。 她正在气头上,慧香也不知道怎么劝,只得劝道:“如今不似往常,姑娘还要放宽心才是。” 林忆昔道:“你放心,我已经想通了,横竖做好这个王妃便是。” 慧香走后,林忆昔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龙凤大床上,辗转难眠。她透过窗子,盯着外面婆娑闪烁的树影,看了大半夜。看得心烦气躁,便躺在床上闭目数绵羊,数到不知几千头的时候渐渐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天已经大亮,穿戴整齐,用了些早点,她决定到花园子里散散步。 园子里的花开得十分茂盛,中间穿插着一条一条的羊肠小径,茂密的绿叶红花在小径间伸展盛开,把一条条小径隔成一个个单独的甬道。在这一条小径上走着,因树木花草的遮挡,看不到另一条小径上的人。 林忆昔带着不多的几个丫鬟,选了一条小径漫步。走着走着便听见几个女孩子的说话声。 一人道:“你们听说了么,昨儿王爷怒气冲冲的从王妃房里出来,听说还打了几个丫鬟呢。” “不会吧,”另一人道,“府里人都说王爷对王妃很好,就差天天在手心儿里捧着了。” “唉,那还不是做给外人看的?”又一人道。 昨儿那点事,在下人嘴里已经传成这样了。 也不知是哪个吃里扒外的说出去的! 林忆昔的脸色很不好看,慧香、菱香、木槿等几个跟着的丫鬟个个气的脸红脖子粗。慧香对林忆昔一向维护的紧,早扒拉开茂盛的花草,怒道:“不知死活的小蹄子们,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有九颗脑袋不怕砍,敢在王妃面前嚼舌根,还不跪下!” 那三个女孩子抬眼一看,林忆昔正冷冷的看着她们,吓得忙跪伏在地,叩头如捣蒜,直叫“王妃饶命”。 她们虽然没见过王妃,但王妃服饰还是认识的。 况且青天白日之下,敢在王府冒充王妃,除非是不想活了。 此刻她们连死的心都有了。 林忆昔看了磕的满头血红的三人,淡淡道:“无规矩不成方圆,你们也别浪费体力了。绿萝、木槿,你们俩去叫李嬷嬷,问她背后编排主子嚼舌根该如何处理,就交给李嬷嬷按规矩处理。” 既觉得专心做一个好王妃,该立的规矩就得立起来。 这三个不知死活的丫头硬往枪口上撞,就拿她们放这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了。 第二日,三人被重责四十军棍发卖出去的消息便在王府传开了,再无人敢随便在背后嚼舌。 接连三日,徒祺宇都没往林忆昔房里去,倒是每日都派人送来许多好吃的点心,对了,还派人送来十几颗又大又圆的夜明珠。林忆昔不知道他究竟是何意,她也不愿深究或思考揣度,横竖他送来,她就收下,什么都照着他的意思便是。 林忆昔无事的时候就和丫头们玩笑几句,或是逗逗廊檐下养着的那只鹦鹉。 当初太上皇赐下的那只鹦鹉,她作为嫁妆带到了王府。每日亲自喂养,林忆昔还教会了它几句新诗。她还不知道那鹦鹉是徒祺宇从小喂大的,若是知道的话,不知当作何感想。 徒祺宇的贴身小太监福保每次来送点心,都要逗逗鹦鹉。 那鹦鹉跟他也亲,常常飞到他肩膀上扑棱着翅膀要吃的,福保便从荷包里摸出些粳米一粒一粒的喂给它吃。林忆昔发现福保看鹦鹉的表情有些奇怪,好几次看看鹦鹉再看看她。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很让人纳闷。 转眼到了林忆昔出嫁第八日。 依例,王妃成亲后九日回门,这日府里格外繁忙,正积极准备王妃回门的礼物。 徒祺宇特意把李嬷嬷叫到书房。 一路上李嬷嬷便细加思索,不知王爷叫自己何事。她虽然自小伺候王爷,却始终摸不透王爷的心思。到了书房,徒祺宇手里握着一本书,眼睛却不在书上,正盯着窗外发怔。 李嬷嬷行了礼,问:“王爷叫老奴何事?” 徒祺宇收回遥远的视线,看了她一眼,问:“王妃回门的礼物准备的如何了?” 李嬷嬷没想到王爷突然关心起庶务来了,愣了一下,猜到:“噢,噢!准备好了,礼品单子老奴随身带着呢,王爷可要瞧瞧?” “拿来罢。” 李嬷嬷忙递上去,心里还是恍惚,觉得今日的王爷与以往似乎有些不同。 …… 回门这日,徒祺宇同林忆昔一起坐了大轿出门。 吴王府距安平侯府并不远,但林忆昔归家心切,便觉得那条路好长好长,似乎永远走不完。紧捱慢捱,好容易到了侯府,隔着纱窗林忆昔看见父亲林致远带着阖家男丁在大门外跪迎,心里很不是滋味,眼睛一酸,就要落下泪来。 徒祺宇看在眼里,心似刀剜一般,想抱抱她,又怕忍不住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今儿可是正经回门的日子,林忆昔很重视,他不想闹出什么笑话,只得忍着。 正门大开,轿子一直抬到二门外才落下。 林忆昔扶着丫鬟的手下了轿,二门外,崔氏也带着满府的女人跪接。 “母亲……”林忆昔忙将崔氏扶起来,依恋的握着她的手,“母亲如此,不是折煞女儿么?” 崔氏回握了她的手,道:“王妃身份尊贵,自当如此。” 到了内院,屏退下人,徒祺宇便扶林致远崔氏上座,自己和林忆昔一起执晚辈礼拜见。林致远夫妇直说“使不得使不得”,徒祺宇道:“岳父岳母大人万莫推辞,方才在外面已行了国礼,如今该行家礼才是。这是我们一片孝心,二老再推辞,便是让我心中不安,再说昔儿心里也过意不去。” 林忆昔感激的看了看他,不论如何,他对自己家还算尊敬,这就够了。 行礼后,林忆昔便携了崔夫人到内室说话。崔夫人看着女儿,眼圈红红的,想拉女儿在怀里抱抱,碍于礼法,又不好行动。林忆昔看在眼里,索性主动拉了母亲的手,腻在她怀里,不一会儿便逗得崔夫人大笑。 “母亲,女儿虽然嫁出去了,可终究还是您的女儿。所以,该怎么着还怎么着。” “好好……”崔夫人点点头,又悄悄问:“王爷对你好么?” “挺好的。”林忆昔道。 相聚是短暂的,不多时就要走。 王妃回门,是不能再娘家吃中饭的。 临别时,崔氏塞给林忆昔一个小包,说是黛玉亲手做的茉莉粉,送她抹脸的。 林忆昔十分感激,想着那日请黛玉到王府逛逛。 回头,又对崔氏说:“我身在皇家,无事不好外出。母亲想我的时候,好歹去王府看看我。” 崔夫人也极为不舍,道:“放心放心。” 第28章 惨了惨了 林忆馨虽还尚小,这些日子也懂事了不少。 她虽然极不舍得大姐姐走,却并未哭闹,只是泪眼婆娑的嘟着嘴,极可怜的样子。看得林忆昔更加不忍,摆手让她过来,执了她的手温言安慰几句,嘱咐道:“姐姐不在的时候馨儿可要听太太们的话,不许再调皮,听到了么?改日姐姐派人来接你,到姐姐那住几日可好不好?” “嗯嗯……”林忆馨点头如捣蒜,泪珠子也如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落下。 林忆昔掏出手帕给她揩了揩,向崔夫人点点头,“娘,我走了。” 崔夫人也点点头:“去罢。” 辞别了母亲、妹妹,林忆昔扶着丫鬟的手上了一顶小轿,至垂花门附近,早有一顶大轿等着,徒祺宇也在。他亲自扶林忆昔下了小轿,又扶着上了大轿,然后才转身上了福保牵着的一匹金鞍白马上。 林致远携全府男丁送到大门外,路上,林忆昔隔着轿帘子父亲兄弟们话别。 “铮哥哥何时离家?”林忆昔问。 林铮是借着回京办事的名头跑回来的,说到底如今他还是边将,不能在京城久留。 “明儿就走。”林铮道。 “这么快?”林忆昔怔了一下,方道:“哥哥一路珍重。” 回到吴王府,徒祺宇同林忆昔一道回了内院。奉了茶,丫头们便自觉的退下,把空间留给夫妻二人。徒祺宇坐着喝茶,林忆昔便掏出母亲塞给她,说是黛玉给的那个荷包,倒出些许茉莉粉,闻了闻,一股花香扑鼻而来,十分清新自然,果然比外面买的强很多。 徒祺宇正襟而坐,身子倒是板板整整,眼珠子却不住的瞟,都快偏到林忆昔身上去了。 林忆昔用指甲挑了一点茉莉粉,轻轻拍在手背上,眯着眼闻了闻,笑得腮边两个梨涡乍现。 徒祺宇突然觉得浑身燥热起来,心里十分空虚,急欲抓住些什么来填充。急他忍耐着,貌似震惊的喝完茶,装作如无其事的走过去。可惜他因内心里正压抑着某种澎拜的情绪,眉头因紧张而微微蹙着。 看在林忆昔眼里便是他喜怒无常。 自己什么都没干,怎么他又是一幅谁欠他八百万似的面孔! 看到她眼中的戒备,他失落的停了脚步,她还在为上次的事生气么?果然不该随便冲动的。 可巧福保来叫,说是宫里来人了,让他出去。徒祺宇便匆匆走了,到外面一看,来的是皇后身边的总管太监周太监,见了他笑得满脸褶子,似一朵行将枯萎的菊*花,奴颜婢膝的道:“见过王爷,王爷万福,皇后娘娘疼爱体恤王爷,特赐两名宫女给王爷作妾,老奴先恭喜王爷了!” 说完,那周太监便向后一招手,对着两名妙龄美貌女子招呼:“还不快给王爷请安!” 那两名女子便袅袅婷婷走来,风情万种的下跪,声音娇娇柔柔。 “奴婢见过王爷,给王爷请安……” 徒祺宇在宫中生活多年,什么事不知道?这两个女子一看便是精心□□的,满身的淫容媚气,看着令人作呕。说是皇后娘娘送来的,徒祺宇心里明白,其实是他父皇打着皇后的名儿送来的。宫里谁不知道皇后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仙儿”,从来不争不抢,虽未得过皇帝的喜欢,也不自怨自艾。没事的时候只是看看书,写写画画,愣是以国母之尊过上了隐士生活。 这样一个女子,指望她会关心皇子王爷们的内宅,显然不大可能。 虽然如此,他也不好不收。 周太监笑嘻嘻的揣着赏钱离开后,徒祺宇便吩咐福保:“你去告诉李嬷嬷,让她安排一下,挑个离王妃远的地方给她们住。” “那……要知会王妃一声么?”福保期期艾艾的问。 徒祺宇想说先别告诉王妃,这才成亲几天,宫里就往他房里塞人,怕她心里不舒服。可转念一想,府里不少人都知道周太监来宣旨,纸终究保不住火,便是瞒得了一时,还能瞒一辈子不成?万一林忆昔从别处听说了,动起怒来,比现在告诉她还厉害呢。 因此,他道:“还是先告诉王妃吧,让王妃来安排,毕竟她才是王府的女主子。” 福保领了命去见林忆昔,说了方才之事。 林忆昔愣了片刻,莫名的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她强作笑颜,问福保:“是什么样的两个宫女啊?” “啊……这……”福保脸皱的像包子,“这么说吧,王妃娘娘是太阳,她们顶多算个星子。娘娘您想啊,星子怎能与日月争辉?” “掌嘴!”林忆昔板了脸,笑骂道:“小子胡言乱语,我你她们如何,你拿我乱比什么!” “哎呀,王妃娘娘恕罪,”福保一边讨饶一边左右开弓,打了自己几巴掌,一边自己骂自己,“叫你嘴欠,王妃娘娘何等尊贵,你敢拿她乱比喻!” “罢了罢了!”林忆昔道,“以后你可长点心,别总信口开河。” 福保道:“是是是,奴才以后绝不敢在王妃面前信口开河!” 林忆昔被他逗得也没气了,笑道:“不止是在我面前不准信口开河,在别人面前也不行。你天天跟着王爷,可得好好管住你那张嘴,别那句话说错了,给王爷招祸。” 福保道:“娘娘这可冤枉我了。您尽可道外面打听打听,这么些年,宫里宫外,奴才哪句话说错哪件事做错了?不然王爷也不会留我到如此。奴才六岁开始伺候王爷,当时跟奴才一块选给王爷侍从的还有五个小太监,如今留下的也只有奴才一个。王妃放心,奴才也只在王爷王妃面前口无遮拦,到外头,断不敢的。” “口无遮拦,”林忆昔笑道,“也不知跟谁学的,你们王爷可不如此。” 福保又悄悄告诉林忆昔,王爷说把两位新姨娘的住处安排的越远越好。见林忆昔不高兴,福保又讲许多笑话给她听。 跟福保说了会儿话,林忆昔觉得心情好了不少,便命将两位新姨娘叫来,自己先过过目。 女人跟女人总是不好相处,尤其是古代共侍一夫的女人们。可能仗着自己是宫里出来,兼长辈所赐的缘故,二人虽然规规矩矩的行礼,眼神里却带着挑衅。林忆昔懒得跟她们周旋,寒暄几句,就命丫头带她们去住处——花园子西边的三间小抱厦。 徒祺宇觉得这几日他的王妃对他冷淡了不少。 此冷淡并非表面上的不予亲近,而是骨子里的漠视和隔离。确切来说,行动间倒比往日还亲近些,王妃会亲自为他更衣捧茶,他在外书房的时候还会派人送了几样吃食;在他强烈的要求下,也会喊他的字“子瑜”,但喊出来,却没有以往的亲昵。 那模样,就像皇祖母对皇祖父那样,尊敬,讨好,小心翼翼…… 就是没有他想要的那种! 第29章 新官上任 成亲后,太上皇放了徒祺宇一个月的假。 一个月很快过去,太上皇安排徒祺宇进户部历练。他从前虽学过很多理论,但还未真真正正的管过朝廷的事。林如海身负教导四皇子之责,自然责无旁贷,这几日越发往吴王府跑的勤。 一日,上完课,徒祺宇叫住林如海,皱着眉,半天没说话。 “王爷,可是有什么事?”林如海疑惑道。 “林大人,听说……令爱与王妃交好。”徒祺宇把玩着手中折扇,慢悠悠的说,“这几日府里荷花开得正好,劳林大人带个话,让令爱来王府转转,同王妃说说话。”他是没办法了,才来央求林如海。 最近,昔儿话越来越少了,人也不似先前活泼。他实在是担心,可又不知道这么哄女孩子。听慧香说,以往在家时,昔儿常和林如海的千金来往,二人极相投契。他想,或许,把林姑娘请来,昔儿会高兴些。再这么下去,他怕她憋出病来。 林如海没想到是这事,先是一愣,继而笑道:“王爷放心,明儿下官就让小女过来。” 傍晚时分,徒祺宇来到内宅正院。远远便听到一阵欢声笑语,走近一看,院里大榕树下摆了一个凉榻,林忆昔正坐在凉榻上同几个丫头说话。见他过去,丫头们都住了口,跪下行礼,林忆昔回头一看,用手撑着凉榻纲要坐起来,徒祺宇已经快步走到跟前,轻轻按住她:“坐着罢。” “多谢王爷。”林忆昔笑道。 慧香对着一个盘子笑呵呵走来,“王妃,西瓜已经用冰块镇好了,您尝尝?” 她一心只想着赶快把西瓜给林忆昔尝尝,并未注意到徒祺宇也在。走近了才发现,忙站下,托着盘子要行礼。 徒祺宇摆摆手,道:“免了。” “谢王爷!”慧香上前两步,慢慢跪下身子,举起托盘,把沁着凉气的西瓜献上。 “王爷?”林忆昔拿了一块,递给徒祺宇,看他有些发怔,便轻轻叫了一声。 二人吃了几块西瓜,便命慧香撤了下去。 然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每次二人相处,都是这种模式,徒祺宇觉得问题出在他身上。不知道自己来之前,她明明还和丫头们有说有笑的,可他一来,味道就全变了,好像空气都凝固了几分,人人屏气凝神,似乎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当然,这种情况从小到大他遇见过很多,也早就习惯了旁人的敬畏与惶恐。可这种敬畏,他不希望出现在自己的王妃身上。 晚间,林忆昔为徒祺宇宽衣。后者抓住她的手,看着她不说话,也没有表情。林忆昔挣了挣,没挣开,另一只手也被抓住了。 “王爷?”她鼓起脸,疑惑的看着他。 “昔儿,你怕我么?”问罢,他抿着唇,似乎怕听到答案的样子。 怕么?林忆昔眯了眯眼,摇摇头。不是怕,她并不觉得自己怕徒祺宇,哪怕他如今是王爷,将来还可能更上一层楼,随时决定着她的幸运。她接受过平等民主的教育,让她像一个古代人一样敬畏皇权,敬畏膜拜皇家人,她做不到。 可能是不自觉的疏离,让徒祺宇误会了,她想。 误会便误会罢,不然,还能怎样? “不怕就好不怕就好……”徒祺宇轻轻一扯,把她扯进怀里,“昔儿,你知道么,我最怕的就是你怕我,谁怕我都行,唯有你不可以!” 可真够宽的,趴在他肩膀上,林忆昔想。 —— 徒祺宇进户部第一天,就遇到一件麻烦事。 皇帝赐给刘贵妃父亲十斤黄金,一百斤白银,五百斤黄铜。这位刘老先生仗着自己是贵妃之父,不等户部拨付,便带着人去要东西,还要亲自去库房搬。仗着看守库房的小官员不敢伤他性命,不管不顾带人往里冲,已经被搬了几箱子出来。 可巧被徒祺宇撞上,不仅不认错,还对徒祺宇大言不惭。 徒祺宇命人查看搬出来的箱子,发现远超皇帝赏赐的价值,便以偷盗库银为由将人乱棍打死。 刘家人哭哭啼啼的把刘老爷抬回府里,回头便去刘贵妃那告状。 刘贵妃自然的去了皇帝那告状。 皇帝把徒祺宇宣进宫,狠骂了一顿,罚他在烈日头地下跪在殿前,说要跪足一个时辰再打。还是太上皇听说,赶到才把人救下来。 太上皇气得吹鼻子瞪眼,皇帝陛下不敢说话,垂首恭恭敬敬站着。 “皇帝,朕问你,宇儿犯了什么错,你这么罚他?” “这……”皇帝陛下给身边的太监夏东升使眼色,让他说话。夏东升也是个机灵,忙跪在地上道:“启禀太上皇皇,是这样的,今儿陛下赐给刘贵妃娘娘的父亲刘大人十斤黄金,一百斤白银,五百斤黄铜。四殿下不知听了谁的蛊惑,不仅不让刘大人拿,还把刘大人打得……打得咽了气儿,陛下不得不稍作惩戒的。” “是这样么?”太上皇看向夏东升。他听到的可不是这个版本。 “是,是这样的。”夏东升头都埋地上了。 皇帝梗着脖子,不往太上皇那里看。 太上皇深深看了皇帝一眼,冷笑一声,拉着徒祺宇走了。 如果说以前他还对皇帝抱有幻想,认为他能做一个好皇帝,也能做一个慈父。今天,太上皇是彻底对皇帝失望了,心里十分懊悔。 事后,林致远林如海都委婉的告诉徒祺宇,让他以后谨慎些,别正面跟皇帝起冲突。就比如这次,刘大人私闯府库,犯了律法,送到大理寺也就罢了,别把人打死啊! 这些道理,徒祺宇自己也是知道的。 可他初入朝堂,必须得树立自己的威信。新官上任还三把火呢,他能被人欺负到头上还不反击,他就不是徒祺宇了。说是犯了律法送到大理寺,判什么刑判不判刑还不是皇帝说了算。回头刘贵妃耳旁风一吹,多半是无罪释放。那跟不送有什么区别,以后不是只要有皇帝撑腰谁都能到国库里搬东西了? 第30章 阴谋阴谋 “昔姐姐,你看那朵花多漂亮啊!” 指着青青荷叶间一朵亭亭玉立的荷花,林黛玉兴奋的就差拍手了。 “哪个?”林忆昔伸着脖子瞧,满池子的花,仅林黛玉指的哪个方向就密密麻麻,根本看不出来她指的是那一朵。看了半天,还没看到,林黛玉有些着急,拉着林忆昔绕过小亭子,走到对面,说:“瞧见没,就那朵白的,上面带一些粉粉的颜色,看着很清新脱俗的。” 林忆昔这才顺着她的手指看到那朵花,果然与别个不同,有些超逸之感。 便笑道:“黛玉妹妹相中的,果然不同凡响。” 二人正说话,木槿、慧香一道儿走来,身后跟着五六个小丫鬟,有捧茶的,有捧果盆的,还有捧着脸盆、巾帕等物的。到跟前儿,慧香便笑呵呵的说:“天热,王妃同林姑娘坐下歇歇喝口茶吃些水果,再赏花也不迟!” 林忆昔问:“带了什么水果来?” 慧香道:“都是上进的,别处没有的,王妃洗洗手自己看不就知道了?” “你这蹄子,越发淘气了!”林忆昔瞪了眼,笑道。说完,便由慧香伺候着净了手。雪雁也忙眼明手快的伺候林黛玉洗了手。二人携手到亭子里坐下,慧香掀起果盆的盖子,顿时一团凉气袭来,是冰镇的。盆子下层是冰块,上层摆着葡萄、石榴、荔枝等水果。果子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看着就很新鲜。 荔枝在北方有多稀罕就不说了,如今并非葡萄石榴成熟的季节,这么新鲜,不像是保存了大半年的,一看便是才采摘不久。王府没暖房,种不了这么早的葡萄石榴,定是专供皇宫的,怪不得慧香献宝似的捧来。 “王妃,您快尝尝,王爷好容易弄来的,还要会王妃喜不喜欢吃呢。”慧香道。 “王爷来过了?”林忆昔问。 “知道林姑娘在,王爷没到后面来,让福保小公公送来的。” 林黛玉看着这些水果,沉思半天,道:“姐姐快尝尝啊,这些可都是稀罕物儿。王爷这都能想到,可见他对姐姐很用心……” “你也吃啊!”林忆昔拿了一个荔枝,塞黛玉手里。 “谢谢姐姐……”拿着一个荔枝,林黛玉陷入了沉思,“小时候我在江南,这东西倒是常吃。自来了京城,有好些年没见过了。今儿托昔姐姐的福,我倒要尝尝是否还是记忆中的味道?” 林忆昔其实也是这种想法,她自穿来,就没吃过荔枝了。 在现代,她也是江南人的。 二人怀着不同的心情,开始回味乡音。 不知不觉已经吃了小半。 林如海教女,以养生为要。从小林黛玉就知道荔枝虽然美味,却容易上火,不能多吃。眼见二人已吃了不少,林黛玉便拉住林忆昔道:“昔姐姐别吃太多,上火了可不是玩的。” 二人又吃些葡萄石榴,便将剩下的水果分给丫头们。 林忆昔先让雪雁挑,雪雁只拿了一颗荔枝便不肯再拿。慧香、菱香、绿萝、木槿四个大丫头每人挑了些自己喜欢的,便将水果盘递给小丫头。小丫头们一抢而空,一道儿到林忆昔跟前儿跪下谢恩。林忆昔让她们随意在附近玩,自己和林黛玉坐着说话。 说着说着,林黛玉叹气气来,林忆昔问是何故。 林黛玉抿唇半天才道:“昔姐姐也知道皇恩特许嫔妃们归家省亲之事罢?” 林忆昔点点头,这事她自然知道。 林黛玉又道:“元春大表姐省亲时,外祖母把我也叫了去。我有些日子没回去,再一去,发觉什么都不一样了,往日与我好的姐妹们,也都疏离了,往日十分要好的姐妹,如今长大了,也都因各种原因有了隔阂。就拿薛宝钗姐姐和探春妹妹来说吧,从前她们多要好,如今见了就跟斗鸡眼一样。” 原来自王熙凤让薛宝钗、贾探春学着管家,二人便不时有些明争暗斗。薛宝钗有王夫人做后盾,曾一度占了上风。可探春也不时吃素的,硬是凭着这些年积累下的人脉和手段把薛宝钗压了下去。 没想到最后被不醒事的亲娘赵姨娘大闹一场,又打回原形,还在下人面前丢尽脸面。 赵姨娘是个妾,又十分的不醒事,平日没事都要挑出三分的事来,一来二去把许多有头脸的丫头都得罪了,那些丫头们难免不联合起来挤兑她。她自觉自己平日受了不少丫头们的气,如今探春掌了权管了家,她是自己肠子里爬出来的,就该为自己出头。于是便没事找事,说贾宝玉房里的一个丫头偷了自己的一个镯子,让探春评理。 探春没的为姨娘得罪受尽宠爱的哥哥,便说了赵姨娘几句。赵姨娘便在议事厅撒气泼来,又哭又闹,满地打滚,弄得探春很没脸。 自此,贾探春在下人们面前好容易树立起来的威严,彻底扫地。 最终,王夫人得偿所愿,贾探春气得恨不得赵姨娘去死。 林黛玉将事情的原委给林忆昔叙述一遍,林忆昔听罢唏嘘不已。 —— 神龙殿,皇帝寝宫。 刘贵妃正有一下没一下的给皇帝陛下捶着腿,捶着捶着,那柔弱无骨的小手便顺着大腿摸上去。摸得皇帝心猿意马,一把按住,身子一翻,把人压在身下,裙子一撕,裤子一扯,青天白日里翻云覆雨起来。 好一会儿刘贵妃才躺在皇帝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他裸*露的胸膛。 “陛下,你什么时候立皓儿为太子呢……” 她口中的皓儿便是六皇子徒祺皓,刘贵妃所出,今年正好满十六,封为楚王。户部已拨了银子建府,皇帝心疼这个儿子,又从私库里拿出一倍的银子,又在户部划好的宅地旁另拨了一块地,用来扩建楚王府。 “你想死呢,不是告诉你了,这话心里知道就行,不许再提!”皇帝怒道。这女人越来越不知好歹了,什么话都敢说,万一传到太上皇耳朵里,就麻烦了。内阁和京城的兵权都在太上皇手里,他不过是个儿皇帝罢了。 刘贵妃也吓了一跳,忙跪下,梨花带雨的道:“陛下喜怒,臣妾知罪了……” 皇帝摆摆手,让人退下。心里想,是不是对这女人宠过了。 他不让提,不代表大臣们就忘了立太子这件事。 第二天上朝,便有一个大臣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堆的理论,最后得出结论:太子者,国之根本也,越早立越好。 一时,引起了一阵朝堂大辩论,朝臣们分成了好几派。一派拥立大皇子;一派拥立徒祺宇,因为他有天明在身;另一派拥立六皇子,原因就不说了吧,因为他们全是皇帝的心腹。 京城一茶楼。 林致远约了一好友饮茶畅谈,好友还没到,他一个人坐在窗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越看越觉得觉得有些奇怪。一波一波的人往对面的酒楼里去,看着有不少熟悉的面孔,吏部的、兵部的、户部的…… 肯定有什么阴谋。 第31章 亲密亲密 林致远叫来小二吩咐,说一会儿有一个姓马的老先生来,先招呼他吃茶,自己去去就来。 小二自然是点头哈腰的答应了,林致远悄悄至对面的酒楼,点了一壶酒在不起眼的位上坐了,有意无意的观察着往楼上雅间去的众人。先是一些各部低级官吏,渐渐有郎中、侍郎之类有些权势的。 最后,萧大将军和几位承爵的侯爷簇拥着一锦衣公子上了楼。 林致远悄没声儿的踱出酒楼,暗道:六皇子倒是下手快,这就拉拢起朝廷官员来了。 回头得告诉四皇子,也该有所准备了。 这几日,吴王府里的气氛也有些紧张。 自古皇权之争,便是你死我活,朝廷里的事林忆昔帮不上忙,她想,至少自己不能拖后腿儿不是。古往今来,不少忠臣都因内宅不宁,自己家里人吃里扒外而招致祸患。林忆昔除严厉约束内宅诸人、盯紧偏院里那两个妾室外,还不时往皇宫跑,宫里的消息是最灵通的,有些嫔妃虽然等级低,但一朝承恩,也能说得上话。 林忆昔争取跟每一位嫔妃打好关系,就算做不成朋友,至少也别做敌人。皇帝已经够厌恶徒祺宇的了,她此举至少可以让一部分嫔妃替徒祺宇说说好话,总比火上浇油强。 这日,林忆昔正走在御花园里,婉妃的贴身侍女突然追来,捧上一方锦帕,道:“这是我们娘娘亲手绣的,特意让奴婢来送给吴王妃娘娘,王妃娘娘别嫌弃。” 林忆昔接了,道:“替我谢谢你家娘娘。” 那宫女便答应一声就走了。 林忆昔收好锦帕,问随侍身旁的李嬷嬷:“嬷嬷,婉妃娘娘这是何意?” 李嬷嬷想了想,说:“怕是为肚子里的孩子打算。” 林忆昔点了点头,是了,婉妃如今怀着孕呢。看来李嬷嬷还知道些别的什么,因是在皇宫,不好细问。回府后她便屏退众人,单单留下李嬷嬷,问她为什么在皇宫那样说。 李嬷嬷道:“老奴在宫里摸爬滚打几十年,什么事没经过没见过?宫里的女人,人人都盼着能怀上龙种,一朝麻雀变凤凰,可龙种哪是那么容易怀的?便是怀了,能不能生下来还在两可呢。前儿我随王妃进宫,听从前交好的老嬷嬷说近日婉妃娘娘半夜总是惊悸,一天到晚忧心忡忡,有时候说梦话还道有人要害她肚子里的皇子呢。” “有这事?”林忆昔蹙了蹙眉。 “可不是?”李嬷嬷接着说:“婉妃妃这是有意和您交好。大臣们提出要立太子,朝臣们已经开始站队了,后宫自然也要站队,婉妃是聪明人啊,她这是把宝压在咱们王爷身上了。” 如此一来,婉妃就在太上皇的庇护下了,平安生下龙子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与婉妃一同怀孕的还有贤德妃贾元春。 红楼梦原著中贾元春并未生下只男半女,看来这个孩子八成是没保住。 城外,京畿大营校场上。 一群兵士围城一个圆圈,叫好声、欢呼声响彻天际。圈内,两个熊腰虎背的大汉正赤着膀子扭作一团,比赛摔跤。二人势均力敌,你抱着我我抱着你,僵持在一起已经好一会儿了,汗水顺着二人黝黑的脊背流下,渗进被腰带勒的紧紧的裤子里,半蹲着,四只脚使劲儿拧着地面,已经拧出四个浅浅的小坑。 “李将军,拌他小腿!” “吴将军,掰他大腿啊,快!” 众人你一眼我一语的,恨不能亲手上去帮忙。 徒祺宇带着林钰静静的在一旁观看,看了一会儿问:“你猜他们俩谁会赢?” 林钰想了想,说:“李将军。” 徒祺宇问:“为何?” 林钰笑道:“李将军的大腿可比吴将军粗一圈儿呢。” “早就说让你练武你不肯,这回可看不出来里面的门道儿了吧。”徒祺宇笑道:“摔跤可不是谁力气大谁就赢的?里面技巧大着呢。” “四两拨千斤嘛,”林钰道,“兵法里也有。” 二人正说着,吴将军突然伸脚一板,李将军猝不及防之下,摔倒再地。徒祺宇挑眉看看林钰,“啪啪”拍起手来,道:“吴将军果然不愧神勇将军之名!”众兵士也都跟着鼓起掌来,吴鸿辉吴将军笑着躬了躬身:“王爷过奖,过奖!” “吴将军过谦了,”徒祺宇摆摆手说,“咱俩比试一番如何?”吴鸿辉“嘿嘿”一笑,缩了缩头,说:“不敢不敢!” 徒祺宇挑眉看看众将士,豪气冲天的问:“兄弟们,想不想看本王比吴将军比试比试?” “想!想!”兵士们集体大呼。 徒祺宇摆好架势:“众愿难违,吴将军还要推辞吗?” 吴鸿辉这才道了声得罪,也摆好架势。 二人对视着,一动不动的,似两尊铁塔,眼却都犀利的盯着对方,似乎能闪起“噼里啪啦”的刀光剑影。片刻后,不约而同的往前一冲,抱在一起。僵持片刻,徒祺宇发起了凌厉的进攻,踢、绊、缠、挑、勾,吴鸿辉块头大,肌肉发达,力气自然也大,一时还真不好撼动。 徒祺宇则巧在身子灵活,技巧很高,吴鸿辉也拿他没办法。 相互抢夺有利部位,你来我往,盘旋相持,校场内上演了一场龙争虎斗。徒祺宇好容易瞅准时机,在吴鸿辉懈怠之时,一勾一绊,吴鸿辉踉跄一下,拉着徒祺宇一起倒下。 最终打成平局。 徒祺宇本也没打算一定要赢,不过是和将士们随便玩玩罢了。早有几个将军拉他起来,问:“王爷没摔着吧!”吴鸿辉“哎呦”一声,道:“王爷自然没摔着,我在下面垫底儿呢。” 众人听了哈哈一笑,一起往靶场看射靶比赛。 回到王府,徒祺宇还很兴奋,对林忆昔道:“可惜看完比武天就晚了,不然还要给你射几只红狐留着冬天作衣领子呢。” 林忆昔笑道:“你很喜欢射猎?” 徒祺宇点点头,说:“当你追着一个猎物不顾一切奔跑着的时候,那种酣畅淋漓,绝对超越一切。” 林忆昔理解不了他说的那种感觉,却不妨碍她支持他的兴趣。 用了晚饭,慧香等人伺候林忆昔卸妆,徒祺宇就坐在旁边看。一直看到丫鬟们都出去,林忆昔站起来走到他面前,轻轻叫了声:“子瑜……”她穿着半透明的纱衣,声音甜甜的,似乎带着万种风情。 徒祺宇忍不住把人揽在怀里,抱到床上。 “昔儿……”嘴唇贴着她的脖颈,火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边,“可以么昔儿……昔儿我忍不了了……” 林忆昔既没说同意,也没说反对。她只觉得徒祺宇呼出的气热热的,挠的她痒痒的,心里毛毛的。徒祺宇只当她默认了,薄薄的纱衣一掀,整个身子贴了上去。 林忆昔“啊”了一声,眼角溢出泪来。 她没想到第一次竟然这么这么疼啊,还有那谁谁,不能稍微温柔一点么,用得着这么急色?不过看这人各种的生涩反应,也该是第一次。这么说,偏院那两个姨娘他其实没碰过了。 想着,心情也没来由的好了些,也不觉得那么疼了。 徒祺宇是想温柔点的,可是一入了港,他就控制不住。 看她落泪,心里疼的什么似的,可就此罢手,他又做不到…… 完事后,徒祺宇轻轻拍着林忆昔的背,满心愧疚。 “昔儿,还疼么?” 林忆昔在他怀里点点头,闷声道:“都怪你!” “好好,怪我怪我,你要实在生气,打我一顿好了。”说着便拉着林忆昔的手往自己身上打,倒把林忆昔逗笑了,道:“哪有人上赶着找打的?还堂堂王爷呢,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徒祺宇笑笑说:“累了吧,快睡吧。” 第二天林忆昔起来,身子乏的难受,腰酸背疼的。可巧崔夫人来瞧她,少不得挣扎着起身。崔夫人瞧女儿脸色不对,还当是生了病,便问:“王妃怎么脸色不太好,可是身子不舒服?” 林忆昔不好说她跟徒祺宇折腾了一夜的事,只道:“昨儿没睡好,无碍的。崔夫人半信半疑,可女儿不说,她也不好再问,只是一再嘱咐:“王妃平日可一定要注意身子。” 林忆昔都一一答应着,又问父亲哥哥和弟弟妹妹们如何。崔夫人笑了笑,道:“都好都好,只是五丫头见不到你,老抱怨。” 林忆昔笑道:“那个小馋猫,怕是想我做的美食了。可巧王爷昨儿弄了不少新鲜水果,比咱们自己庄子里种的好些,母亲带些家去。” 崔夫人忙说:“不用,咱们家里也有,她们不缺的。” 林忆昔道:“家里是家里的,我的是我的,横竖是我的心意,母亲就不要推辞了。” 崔夫人这才答应。 二人说笑一回,崔夫人告诉她柳芙许给了镇国公牛清之孙现袭一等伯牛继宗,再过一个月就要成亲了。柳芙是原主的闺蜜,自她穿了来,便生疏了不少。听了崔夫人的话,林忆昔叹了一回气,暗道:牛继宗是贾府那一派,贾府又是支持六皇子的,柳芙算是彻底跟自己分道扬镳了。 第32章 好事来了 古代是人情社会,讲究礼尚往来。林忆昔特选吉日命菱香携婆子四人去柳府,送了钗环一副、珍珠十二颗、新式宫花六朵、锦缎两匹,作为添妆之礼。 以她如今的身份,当天自然是不用去的。 这日,天还很早,徒祺宇便已回府。 至正院门外,远远瞧见几个小丫鬟蹲在地上逗一只小猫。见了他,唬得忙要跪下。摆手示意免礼,徒祺宇往院子里看了一眼,静悄悄的,连蕙香菱香等几个小丫鬟也不在。 “王妃可在?”声音低沉悦耳,听得几个小丫鬟脸红心跳,头也不敢抬。 “回王爷的话,王妃在屋里,听姐姐们的话,似乎是睡着了。”一个大胆的丫鬟怯怯的说。 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穿过优雅的小院,刚要步上台阶,惠香从屋里走了出来,忙不迭的迎上来打帘子,边向里面喊道:“王爷来了!”知道林忆昔正在里面睡觉,徒祺宇正要让她不要声张,免得惊醒自己娘子,已经晚了。 她这一喊,五六个丫鬟蜂拥而出,林忆昔也醒了。 徒祺宇也不用丫鬟伺候,自己打起帘子走进内室,爱妻正扶着腰做起来。隐晦的使个眼色,丫鬟们自发悄声退出。他上前扶起爱妻,揽在怀里,轻轻的为她揉着腰肢。 “可还疼么?”话语中带着疼惜。 “好多了……”林忆昔弱弱的应了一声。 “是我昨晚孟浪,昔儿莫怪。”轻抚着她的脸,他眸中满是懊恼。 “王爷…” 她轻擂他的胸口,他捉住她的拳头,握在手心,责备的道:“又忘了,叫我子瑜。” “子瑜……”她叫了一声,极缓极慢,似乎在细细品味这两个字的意思。不过是短短的一天,这两个字喊出了似乎有了不一样的意味。明明昨天还不是这样的感觉,为何今天竟有一种让人很心安的感觉。似乎这已经不是两个字而已,而是一种信任,一种依托,或者说一种甜蜜。或许,从昨夜的亲密之后,对眼前这个高大男人的感觉便不同了。丈夫不再是一个简单的名词,而变成了某种踏踏实实的东西。 昨晚,她彻底知道徒祺宇并非对自己没感觉,他是在忍。 他是皇子、王爷,而且是她的法定夫君。他完全可以在第一天的时候,就要了她的。可他没有,至于原因么,以前她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他为她做到如此,她又怎能不动容? 窝在舒适的怀抱里,她有些无聊的用手描画着她紫袍上绣着的金龙。不经意瞥到窗棂旁洒下的阳光,暗道:以往都是斜日西沉他才回来,今儿足足早了快一个时辰,而且一回来就直奔自己这来,怕是昨晚做了那些事后不放心自己吧。 哼,有现在懊恼的,昨儿怎么不知道收敛点! 徒祺宇从未觉得如此的安心。便是这样一辈子也不错,他想。 许久,林忆昔问:“朝堂上可有什么新鲜事?” 徒祺宇想了想说:“倒没什么,除了父皇让六皇子到吏部习学,并委托两个老臣教导他。” 林忆昔身子一颤,下意识的攥紧包裹她的大手:“子瑜,以后可要小心,凡事三思而后行,有不懂的就多请教请教林如海大人,莫要再冲动了。我听哥哥说,六皇子到处拉帮结派,各部官员都跟他有些首尾,你可看紧手下人,别让他拉拢了去。至于后院,你就放心吧,我林忆昔别的本事没有,守家还是足够的,定然不会给你添麻烦。” 徒祺宇早知道林忆昔不同于一般女子,颇有远见谋略,自然也是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的。 没想到几天之后,林忆昔的话就应验了。 一天,吴王府长史官杨磊突然找到徒祺宇,称六皇子派心腹之人给他送了一大箱黄金,并两大箱珠宝,说要结交他这个朋友。杨磊当场拒绝,并把来人痛骂了一顿,然后便急匆匆的来向徒祺宇禀告。徒祺宇除了暗叹林忆昔的先见之明外,还一再嘱咐杨磊小心,这些日子能不外出尽量不要外出。 毕竟六皇子并非大度之人,拉拢不成必然心存怨恨。以他的性格,定是秉着我得不到也不让你得到的心理,把人整死。 保险起见,还是呆在王府比较安全。 毕竟六皇子在猖狂,论起公然派刺客来吴王府的后果,也得掂量掂量。 不过这件事也给徒祺宇和林忆昔二人提了个醒,以后更要十二万分的小心。 谨慎的结果是显而易见的,经过一两个月的策反、拉拢,吴王府仍是固若金汤。六皇子气得摔碎了几盆上好的珊瑚树,见此法行不通变开始在皇帝身上下功夫,今儿哭诉吴王府的一个管家欺负了自己的家人,明儿说吴王在公事上给自己穿小鞋。加上刘贵妃的枕头风,把个皇帝吹得越发对徒祺宇不满,逮着空儿就对这个四儿子训斥一番。可碍于太上皇的威力,还不敢做的太明显或是太过,也着实苦闷不已。 宫妃们多是看皇帝的脸色行事,今见皇帝越发不待见吴王,便对吴王妃的态度也冷淡起来。 林忆昔给皇后请安的时候,对方便有意无意说一些三从四德的话,什么女子不能妒,要为皇家开枝散叶。言下之意,你虽然是王妃,可也不能总是霸着王爷,要鼓励王爷雨露均沾。 看来,是有人把府里的事传进宫里来了。 林忆昔暗暗嘱咐李嬷嬷,回去查查,看是谁传递消息,查出来后先别声张,留着以后还有用呢。 回府后,林忆昔便名人关了院门,吩咐谁来了都不给开。 徒祺宇匆匆回到家,正要去抱自己的亲亲王妃呢,没想到却吃了个闭门羹。 “王爷,王妃说让您今晚去静园。”惠香福了福身子,面不改色的说。静园位于西跨院,是王府中比较大的一个院落。如今里面住着的就是府里的两位妾妃,王妃从宫里回来才吩咐收拾静园,二人刚搬进去不久。 室内—— 林忆昔正坐在窗边,一手执彩笺,一手拿着一柄镶金小剪刀,抿着嘴,细心的剪着窗花。 “王爷可去了?”似乎是漫不经心的问。 “去了。”惠香微微垂头。 纤白柔荑猛地一抖,剪刀划在葱指之上,刺出一道嫣红的血迹。林忆昔忙用帕子拭了,放下剪刀,微微一笑,命菱香贴窗花,自己扶着慧香的手往内室走。 “姑娘,您这是何必呢?” “慧香,你不懂……”林忆昔笑笑。 “没见得把姑爷往外推的……”慧香咕哝咕哝的抱怨。 一连三天,林忆昔都不许徒祺宇进院。一日晚膳时,她还没动筷子,只看了一眼,便恶心呕吐起来,把上午吃的饭都吐了出来,唬得一众小丫头慌了神,一叠声儿的喊请太医。独李嬷嬷皱眉沉思了一会儿,面露喜色,叫住喊小丫鬟,让一定要请太医院的吴院判过来。 李嬷嬷慧香菱香等人:“这月王妃的月事可来了?” 几人想了想,慧香说:“自上月便未曾来,王妃也不准我们请太医。怎么,李嬷嬷,不会有什么事吧?” 李嬷嬷笑道:“莫急莫急,指不定是好事呢。” 一时吴院判来到,诊过之后果然是好事,王妃已身怀有孕两个月有余。 听说林忆昔请太医徒祺宇便在外面守着了。谁想太医竟说是有喜了,不由觉得有些不真实,再三确认无误后,才大喜道:“传令,王妃大喜,凡伺候王妃的下人每人赏半年月钱,余者每人赏三个月月钱。”一面命人去宫里传消息,一面又忙派人去安平侯府报喜。 不多时,宫里的赏赐便送了过来。 太上皇又另赐许多东西,并准徒祺宇三日不上值,在家陪王妃。 搂着自家王妃,徒祺宇觉得从未有过的安心。现在他是奉旨陪媳妇儿,谁也别想赶他出去。 丫头来报:“娘娘,两位姨娘来请安。” “不见!”还不等林忆昔答话,徒祺宇便冷冷的道。 丫头为难的看向林忆昔,后者笑笑,“就说我身子乏,免了罢。”丫头答应了就要走,林忆昔又叫住道:“今儿厨房新作了几样糕点,我吃着还不错,剩了两盘,你端去,给两位姨娘一人一盘。” 丫头答应着去了。徒祺宇皱着眉,满脸不高兴,“好吃你就吃,给她们做什么!” 林忆昔笑道:”我还不是为了你后院和谐?再说,那么多东西,我一个人哪吃得了?没得腻歪死了!” “为我再不必如此的!”他盯着她,满脸认真,“我只在乎你。” 她嘟嘴,狡黠的扯扯他的袖口:“那么两个娇滴滴的美人,你真的一点都没动心?” 他摇摇头,埋首在她怀里,“以后不许把我赶出去!” 摸着他青黑的眼圈,她的眸子闪了闪:“没睡好?” “嗯,书房没有你。”因为没有你,我睡不着也睡不好,因为没有你…… “好,我以后不赶你。”你也别想离开我。我给了你机会,既然你这么选择,那么……就放弃那些花花草草吧。我林忆昔认定的人,必须完完全全属于我。 第33章 自作自受 知道女儿怀孕的消息,崔夫人忙命人开库房,寻了好些补身子的药材,亲自给女儿送去。 母女二人拉着手,叙了许多别后闲话。 林忆昔孕吐厉害,每天基本上吃不了多少东西。崔夫人心疼的摸着女儿的脸,道:“孩子,吃不下也要吃,要不然肚子里的孩子不长个儿。我当年比你还厉害,胆汁儿都吐出来了。” “那母亲是如何解决的?”接过慧香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林忆昔问。 “就是喜欢吃什么,强逼着自己多吃点。”崔夫人说着便看向慧香,“吩咐厨房,多给王妃做些清淡的饮食,要实在吐得厉害,用新鲜柠檬切片冲水喝,多少有点效果。” 慧香忙答应着。 林忆昔苦着脸问:“母亲,这得吐到何时啊?” 崔夫人把她楼进怀里,怜惜的道:“再过一个月可就好了,到时候只怕你看见什么都想吃呢。” 闻言,林忆昔巴不得这一个月早点过完。 —— 林钰奉命协助徒祺宇处理公务。这日散值回家,走至半路,突然冲出来五六个彪形大汉,把他拽下马来,痛打了一顿。事后,徒祺宇查得是六皇子手下一个得力之人干的——镇国公牛清之孙现袭一等伯牛继宗。 这牛继宗是个荒淫无耻的纨绔子弟,为人极贪财,见到好东西都想弄进自己家里。从小就是横行霸道惯了的,自巴结上六皇子,更是将一般老百姓不放在眼里,常仗着自己家的势力干些巧取豪夺强抢民女的事。 不过一条狗耳,也敢如此乱吠。徒祺宇打定主意,以后要好好惩治这厮一番。 这日,京中又逢集市,徒祺宇便衣而行,身边跟了一个彪形大汉。 “将军,你常年镇守京畿大营,可有些日子没逛过集市了吧。”徒祺宇笑说。 那彪形大汉正是镇守京畿大营大将吴鸿辉。闻言,哈哈大笑道:“是有两年没逛了,没想到京城越发繁华。” 二人正走着,前方突然吵闹起来。 徒祺宇叫卫士:“去看看前面怎么回事?” 卫士推开拥杂的人群,挤了进去,回来报说:“爷,前面有人强买强卖。一个纨绔子弟非要一两银子买一位老人家的玉佩,人家不肯卖,他还要让家奴打呢。” “岂有此理!!!”吴鸿辉暴喝一声,走上前去。老百姓见他凶神恶煞的样子,下意识的变往两边退开,竟然自觉地形成了一条通道。徒祺宇这才看清里面的人,年纪不大,一身锦衣,满脸扭曲,看着就不像好人。 “爷,这便是镇国公牛清之孙现袭一等伯牛继宗,奴才曾见过一次。”福保凑在徒祺宇耳边道。 “就是他啊……”徒祺宇冷笑一声,上前,一把抓住牛继宗的手腕。他是习武之人,力气本来就大,这一抓自然是用了全力的,疼得牛继宗“哎呦”大叫不停。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徒祺宇瞥见牛继宗袖子里藏着一把匕首,他几次想把匕首掏出来均因吃痛而未成功。 看到这样,徒祺宇轻扯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笑意看在牛继宗眼里,犹如看见死神的眼睛一般,吓得不知所措,连喊家奴帮忙的力气都没有了。突然,他感觉手腕一松,一直想要挣脱而不能的某处突然有了自己的选择。几乎是下意识的,牛继宗掏出袖子的匕首,径直刺向给自己带来痛苦之人。 “大胆,敢行刺王爷!!!”吴鸿辉暴喝一声,伸手要去抓。 不想徒祺宇先他一步,一把抓住了刀刃儿。 “王爷?您……”吴鸿辉愣了愣,他错过了什么,王爷直接抓的刀刃儿,而不是那死刺客的手。王爷,别说您制服不了这么一个脓包,校场上比他厉害千百倍的您都眉毛都不带眨一下的便制服了。 王爷您不是故意的吧?不是故意的吧?不是故意的……吧…… 徒祺宇警告的瞥向吴鸿辉,上位者气势尽显。他好歹是被太上皇作为储君培养了十几年的,岂能没有帝皇家的霸气与威慑,此刻眉头一皱,愣是让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大将军缩了缩脖子。 “来人,把这此刻送进大理寺,就说他行刺本王。” 他就是故意的。本来牛继宗那一刺,他完全可以制住。可他就是不那么做,他就是要坐实牛继宗刺杀皇子的罪名。 不然也太便宜他了。 仅凭强买强卖一事,顶多教训他一顿,定不了他的罪。便是找出他强抢民女的证据,有六皇子护着,到最后只怕也是不了了之。可要是自己受伤,事情可就严重了。刺杀皇子,即便没能成功,那也是死罪。今天他是打定主意要帮自己的内兄出口气,顺便也挫一挫六皇子的士气。。。 别看牛继宗是个不成事的纨绔,他老子可是朝廷重臣,六皇子的心腹。 虽然明眼人都看得出牛继宗没有刺杀皇子的胆子,可架不住他一口咬定牛继宗胆大包天行刺自己。伤了皇家人,别管你是不是故意的,不死也得脱层皮。 于是,理所当然,第二天进宫的时候,太上皇看到徒祺宇手上的伤,大发雷霆。问明缘由后,当即命人严惩牛继宗,即使有皇帝的袒护,牛继宗还是被流放岭南,终身不得回京。 —— 自怀了孕,林忆昔便渐渐的把家事交给李嬷嬷,自己安心养胎。闲来无事,不过是逛逛园子,看看花,邀黛玉、忆馨等姐妹玩耍一番。 这日风和日丽,林黛玉早早的便来到吴王府,陪林忆昔挑选小娃娃的布料。 “昔姐姐,你瞧这块布如何,又好看,摸起来又舒服,做成小衣服一定不错。”突然,林黛玉举着一块布说。 “我瞧瞧。”林忆昔摸了摸,说:“还是玉儿妹妹的眼光好,我怎么就找不到这么好的?” 黛玉道:“姐姐又说笑呢。” 林忆昔道:“我说的可是真的,不信你问问慧香她们,我哪一日不赞你几回,说你又聪慧,又有眼光,谁娶了你才有福气呢。” 林黛玉羞得满脸通红,跺着脚说:“姐姐取笑我,我可不依!” 林忆昔命丫鬟把布料拿下去,笑着拉过黛玉,说:“妹妹别急,我可不是取笑你。我总想着,你以后也要嫁在京城才好,咱们还总能见面,若是别处,我是出不了京的,天南海北,想见个面儿都见不到,有什么意思呢?” 林黛玉低头沉思半天,方拉着林忆昔的手说:“不瞒姐姐,我也是这么想的呢。想我林黛玉自小便无兄弟姐妹相伴,从前我常常觉得孤寂苦恼,了无生趣。自遇到姐姐,才知道人生的可贵,只要想,人人都可以获得很精彩。姐姐待我比亲姐姐还亲,我又怎么舍得离了姐姐呢。” 第34章 圣旨圣旨 红楼梦中,林黛玉的悲剧源于父母早亡,寄人篱下的生活。如今,悲剧的外在条件已然不复存在,可林忆昔又有了其他的担心。 有父母依靠,有嫁妆傍身,就不会悲剧了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身为封建社会的女性,本身就是一个悲剧。从小接受三从四德的教育,长大嫁人后还要收到层层的约束,丈夫懂得体恤妻子还好,万一再是那些不学无术、骄奢淫逸之辈,可不就如进了火坑一般? 以前她对林黛玉同情多过感情,一心想着,让林黛玉摆脱书中早夭的结局就万幸了。可这么多年相处下来,说没有感情自然是不可能的。如今,她是真的把林黛玉当妹妹,自然,也希望她能获得自己的幸福。 她能感觉到,黛玉也是把她当亲姐姐来看的。 二人说到最后,林黛玉甚至不顾矜持说出“不在京城她就不嫁”的话。这句话对受过自由平等教育的林忆昔来说不算什么,可对于出身书香世家的大家闺秀林黛玉来说,已属离经叛道了。 —— 林黛玉发现,贾府对她这个外孙女越来越冷淡。 她是个聪明人,虽然大家都不说,她也明白其中一些原因,无外乎“利益”二字。 早先,她刚到京城的时候,贾府众人可谓极尽热情之能事。人人捧着她,让着她,还不是碍于她爹爹的权势及林府的财产。后来,贪心不足神吞象,林府带来的利益达不到他们的期望,便对她这个林府女儿冷淡。直至爹爹进京,她渐渐与安平侯府走近,贾府才又摆出一副亲戚的嘴脸,妄想通过她攀上侯爷。如今,他们家的女儿贵为皇妃,况且有孕在身,假以时日极有可能诞下皇子。何况又巴结上了六皇子,他们自然是看不上自己了。 而且因为自己与吴王府走得近的原因,他们怕是巴不得与自己撇清关系呢。 林黛玉是颖透之人,既看清了,贾家的那些她也不在乎。 回府之后,林黛玉就找机会与父亲表达了将来要在京中挑婿的意思。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家,竟然说起了自己出嫁挑婿的事儿,林如海先是狠狠为女儿的离经叛道震惊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不得了啊不得了,她林如海的闺女要反天了嘞! 不过听完女儿的理由后,林如海也是暗自点头。他本非迂腐之人,不然也不会打小把女儿当男孩教养。他也不指望女儿嫁什么高门贵第,能一生快快乐乐平平安安便心满意足。 对于女儿的请求,他自然一定要满足的。 —— 自林忆昔有孕,两位妾室越发往正院跑的勤。说是给王妃请安,其实不过是有事没事就在林忆昔跟前儿晃晃,以示自己的存在感。意思:王妃您都有喜了,不能再伺候王爷,就别霸着王爷不放了。再者,都知道王爷与王妃感情好,或许能偶遇王爷也未可知。 “王妃,您身子可还爽利?”孙姨娘颔首笑问,周姨娘也在一边附和。 “尚好,有劳关心。”林忆昔放下茶碗,看向二人。那笑是发自心底的,不似以往的怨艾,今日二人脸上都有着掩饰不住的喜色。心内倒有些奇怪,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事能让她们这样。 不过,早晚会知道的,林忆昔想。 “都坐罢。”接过慧香递来的帕子,轻轻擦了擦唇角,林忆昔道。 二人谢过之后,便都入座。孙姨娘从袖袋中掏出一个荷包,笑着说:“听说王妃夜里睡不安稳,昨儿妾特找人寻了橙皮、丁香等几样药草,做了这个荷包,对睡眠是极好的。王妃戴在身上,日后必定睡得香甜。” “亏你想着,倒有费心。”说着,林忆昔便使眼色,让慧香去接。 慧香捧着荷包给林忆昔敲了敲,然后便递给一个小丫头拿下去了。孙姨娘盯了那小丫头几眼,回过头,仍是满脸堆笑,说笑话给王妃听,周姨娘也跟着凑趣儿。 林忆昔今日精神还不错,闲着也是闲着,也乐得与她们周旋。 可林忆昔毕竟是有身子的人,做了一会子,不免觉得有些乏,旁人还没觉察到,时刻关注着她的慧香先感觉出来了。 “王妃,回去歇歇罢。”慧香道。 林忆昔点点头,正要扶着慧香的手起身,突听外面一股脑儿的嚷:“圣旨到了,快请王妃接旨!” 林忆昔万没想到这事,忙推慧香:“你快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又叫来李嬷嬷吩咐预备香案等事。慧香回来说:“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吴太监拿着圣旨来宣,已经请到大厅了,说是让王妃和两位姨娘都去接旨。” 让两位姨娘也去,八成是跟她们有关了。 跟她们有关的能有什么事?无非是跟份位有关,降自然是不大可能,只能是提了。怪不得今日二人一身华装来请安,眉眼中还带着难以掩饰的喜色,想是已经提前知道了消息。这也不稀奇,二人本来就来自宫里,有什么秘密渠道互通消息并不奇怪。 林忆昔更衣之后,便携两位姨娘去接圣旨。 不出所料,果然是要提她们的分位。二人均从从四品的侍妾,一跃提升为正三品淑媛,又分赐许多东西。再这么下去,恐怕吴王府恐怕很快就要多出两位正二品侧妃了。对此,林忆昔心中早有预料,再怎么着,她们也越不过自己去。 接下来的事还有很多,分位升了,待遇自然也要提升,再让她们住在一个院子里显然不合适了。两位淑媛身边的伺候之人也要增加一倍左右,厨房那也要通知,以后份例加倍。 回到正院,心直口快的菱香还不住嘟囔:“王妃,您也太好性儿了。她们说要住鹿苑鹤苑,您怎么还真给她们了?王爷说,那可是以后要给小世子、小郡主住的。” “你呀!”林忆昔看她一眼,笑道:“你懂什么,以后还是多读读书罢。” 菱香急的跳脚,“可,王妃,您不怕她们以后越发猖狂么?” 第35章 卖萌可耻 封建社会中,女人猖狂的本钱是什么? 还不是家族的扶持,夫君的疼爱。 论家世,孙淑媛周淑媛没有一个比得过她林忆昔的,论在徒祺宇跟前儿的地位,更是不可同日而语。她们两个要是聪明的话,就该越发谨慎谦虚,若还是一味的争强好胜挑吃的要穿的作践下人,早晚有自食恶果的一天。 想着,林忆昔吩咐:“李嬷嬷,眼见儿立了秋了,吩咐下去,命裁缝处为两位淑媛各做秋装四套,冬天的大毛衣裳也没人做四套。再把前儿宫里赏的上好锦缎拿几匹出来,让两位淑媛挑挑,有喜欢的尽管拿去裁衣裳。告诉裁缝处,其他的事放一放,先把两位淑媛的衣裳做出来,别拖拖拉拉的,叫我知道打她们的板子!” “王妃放心,奴才这就告诉去。”李嬷嬷连连点头,答应着出去。 怕小丫头子传错话,李嬷嬷亲自到裁缝处说了,又亲自拿钥匙开库房。这是林忆昔的私人库房,除了宫里赐下的东西,里面大部分是林忆昔的嫁妆。里面东西琳琅满目,仅极品上进的锦缎就有不下百匹,看得人眼花缭乱,李嬷嬷挑了两匹蜀锦两匹云锦,每位淑媛一匹蜀锦一匹云锦,质地花纹都是一样的,用红绸子包好,命小丫头子好生送去。 李嬷嬷到林忆昔房里回话,恰逢林忆昔正和丫头们烹茶。见了她便笑道:“李嬷嬷来得巧,刚煮的好茶,尝尝再走。” 李嬷嬷笑道:“奴才来禀报一声,裁缝处已经吩咐过了,最迟三天,两位淑媛的衣裳便可做好。另外,奴才斗胆开了库房,拿了两匹蜀锦两匹云锦命慧儿小丫头给两位淑媛送去了。” 林忆昔笑道:“嬷嬷辛苦,更得吃了茶再走。” 李嬷嬷喃喃念佛不止,口内道:“不可不可,奴才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吃王妃煮的茶。” “这有什么不可的!”林忆昔笑着往壶里添了些水,“嬷嬷是看着王爷长大的,便如我的长辈一般,您不敢吃我煮的茶,不是让我羞愧吗?” 李嬷嬷仍是摆手,告退要出去。林忆昔慧香等几个丫头拉住按在椅子上,死活不肯放她走。李嬷嬷没办法,只得告了罪,吃了碗茶才罢。不多时,会儿送东西回来,到正院回话。林忆昔命叫进来,问:“可都送到了?” 慧儿道:“都送到了。” 林忆昔问:“二位淑媛可说了什么?” 慧儿抿了抿唇,“周淑媛说让奴才代她谢谢王妃,孙淑媛……孙淑媛……” “孙淑媛怎么了?”李嬷嬷道,“你有什么说什么,王妃不会怪你的。” 闻言慧儿才说:“奴才并未见到孙淑媛,是她房里的二等丫头雀儿接的,说是孙淑媛身子不大好,在里头睡觉呢。” 林忆昔放下手中的茶壶,抿了抿唇,摆手道:“我知道了,你下去罢。”又叫慧香:“把昨儿我让你卸下来的扇坠儿裳她。”什么身子不大好,刚宣旨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么,这会子就不好了?鬼才信呢!不过是新升了分为,便不知天高地厚了,敢在正院派去的丫头面前拿乔。好恶都摆在脸面儿上,这段位也太低了。不过这样也好,起码证明这孙姨娘没那么多心眼儿,便是想做坏事也做不成,因为他没那个本事。 慧香答应一声,便叫小丫头去拿昨儿因王妃不喜欢而卸下来的扇坠儿。慧儿已经出了屋子,听见王妃说要裳她东西,便站在门槛儿边等着。慧香走过去把扇坠儿递给慧儿,对方才千恩万谢的走了。 徒祺宇回来的时候,林忆昔正歪在软榻上打盹儿。 他缓缓走近,见她只着单衣,怕她冻着,便解下自己的袍子,轻轻地盖在他婀娜的身子上。谁知,她嘤咛一声,揉着眼睛坐了起来。他忙走过去,贴她身子坐下,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她顺势往他怀里一倒,复又合上了一双美目。 徒祺宇僵着身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子瑜?”她坐起来,轻轻地叫了一声。 “昔儿,你,你别生气。”他无厘头的说了这么一句。 她蹙着眉,眼睁得大大的,略带疑惑,似乎是没听明白什么意思。半天,方莞尔一笑:“你是说封淑媛的事儿?”他点点头。她笑得岔了气,小拳头一下下的擂在他胸口,很轻很轻,轻的徒祺宇几乎感觉不到那重量。 “我才没有生气!”她噘着嘴气呼呼的,“难道你在乎她们?” “不!”他坚定的道。 “那就不用道歉,等到你哪一天开始在乎别的女人,再道歉也不迟。”林忆昔觉得可笑,为他的可爱而笑。她在乎的是徒祺宇这个人,至于别人,她一个弱女子管不了那么多。只要徒祺宇不变心、不跟别的女人做那种事,旁人塞再多的女人她都不会在乎。要是这种醋她都要吃,就别再古代混了。 “不会,永远都不会!”这是他给她的承诺。 “昔儿……”他摸着她的肚子,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很难相信这里已经孕育着一个小生命,一个属于他和他的昔儿的生命,“这里,什么时候才会大起来?” “还早呢,”推开他的手,林忆昔眼睛一眯,满脸慈爱,“才两个多月。”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说着,某人的手开始不老实起来。 坐在他腿上的林忆昔感觉到屁股下面某处开始膨胀、发热,不由羞得俏脸一红,一把抓住不安分的大手,就要做起来,嘴里道:“不许,孩子没出来前都不许!” “爱妃……” “不行!” “娘子~” “不许撒娇!!!” “为夫真的很难受……” 林忆昔:“……”这该死的性感沙哑的嗓音,啊啊啊,不行,身为王妃,一定要坚守阵线。 “娘子娘子娘子,你就帮帮为夫吧……”晃手,拽衣角,撒娇。横竖是在自家娘子面前,什么面子里子的,哪有自己性*福重要。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如此的,呃,不要脸。可是,有些事就是没得到之前忍忍也就过去了,可一旦食髓知味,便不是想忍便能忍得住的了。他如今就是如此。 徒祺宇觉得此刻的自己就是一头饿狼,要不是顾忌着爱人肚子里的小狼崽子,早“啊呜”一口扑上去了。 林忆昔:“……”这是传说中那个高贵冷艳的皇子?要不是相处这几个月,对他知之甚深,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被什么太空怪物穿了。吴王爷,您没听说过那句话么,撒娇卖萌可耻,犯规的好不好? 第36章 大事不好 某人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将撒娇卖萌进行到底。 “好王妃,您就可怜可怜小的吧~~” 林忆昔:“……”哦,mygod!我阵亡了!! 可是二人都知道林忆昔如今是危险时期,便是再想,也不能冒险真枪实弹的干。没办法,林忆昔只能用手帮人解决了一下。事后,仍不餍足的某人牛皮糖般的黏在林忆昔身上,摸摸肩膀、亲亲脸蛋儿,眼里冒着火儿,心里含着怨,涂得林忆昔满头满脸的口水。 知道他不尽兴,可林忆昔也没其他办法,总不能要他找别的女人发泄去。 目前,也只能委屈他点了。 “喂,别乱舔乱咬的,呵呵……”脖子被舔的痒痒的,林忆昔忍不住笑出声,无奈的掰开又含住自己耳珠不放的某人,无奈,“你属狗的啊,逮着人就不放!”说完,看见他忧伤的小眼神,又有些不忍。不由摸摸他的头,柔声说:“乖孩子,再忍几天,等满了三个月,就……”说到这,林忆昔抿住嘴不说了。 徒祺宇已经听懂了。 “三个月,真的可以么,不会伤到孩子?” “只要你别太过孟浪……” 某人“嗷”的一声把自家娘子抱在怀里。人人都道怀胎十月,如今娘子两个多月,还以为要再煎熬够七八个月呢,没想到是自己想的太悲观了。 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昔儿,这几天还吐么,胃口怎么样?” 林忆昔摇摇头:“听了母亲的话,想吐的时候就冲点柠檬水喝。喝了这几日,竟真的不吐了,胃口也好了不少,我都觉得自己变大胃王了,一顿要吃从前两顿饭的量呢。” “这就好了这就好了,”徒祺宇道,“你可有什么想吃的?别管是什么稀罕物件,只要你能想得起来的,告诉我个名儿,我让人找去。” 林忆昔想了想说:“倒也没什么想吃的。你也别让人大张旗鼓的找什么新鲜物件儿,倒显得我多娇贵似的,传进宫里,没得让人嚼舌根呢。” 徒祺宇一听这话就有些生气,哼了一声说:“谁想说让他们说去,我家娘子吃个东西怎么了,我才不在乎什么闲言碎语的!” 他这一嗓子喊得声音不小,林忆昔忙推他:“小点声,给丫头们听见笑话!” —— “六百里加急谍报——” 一声长唱,宫门依次而开,很快,边疆最新战报就送至了皇帝御案之上。 “岂有此理!”皇帝勃然大怒,“林铮小贼,枉费朕一番栽培之心!传旨,林铮勾结敌军,贻误战机,命大将军李严全力捉拿,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给朕把这贼人捉住,千刀万剐!” 原来谍报上说,边关吃了大败仗,而罪魁祸首便是安平侯的嫡次子——林铮。说林铮勾结花柔国,故意把两万大军带进两山之间的一条峡谷,也就是敌军的包围圈。在中了埋伏死伤大半的情况下,又率领残余部队挺进沼泽地。沼泽地也被敌军提前埋下了陷阱,大军刚一进去,便万箭齐发,最后,两万大军全军覆没。而林铮不仅投降了花柔国,还娶了花柔的公主,如今正为花柔训练军士,准备伺机进攻大秦。 消息一出,满朝哗然。 安平侯府不可避免的受到了牵连。 皇帝派禁卫军把安平侯府围了个圈,如今是只能进不能出,铁桶一般。 林忆昔急的了不得,日日派人打听消息。外面传什么的都有,不少人还说听在边关的亲戚说,亲眼看见林铮在花柔的军队里,日日带领大军训练;还有人说林铮已经为花柔训练出了一支强大的军队,一色的骏马勇士,穿着玄衣玄甲,连马也都是重甲,还制造了攻城用的云梯,不日便要南下了。 “子瑜,情况到底如何了?” 徒祺宇风风火火的从外面回来,还没来得及解下袍子,林忆昔便焦急的走过去。 “昔儿莫急,先坐下歇歇,听我慢慢跟你说。”徒祺宇摇摇头,屏退下人,扶林忆昔坐下。前几天听了林铮的消息,加上皇帝对林家的态度,林忆昔又急又怕,动了些胎气,连吃了几天药才好些,徒祺宇可不敢再刺激他。因此只捡不太严重的跟她说。 听来听去都是无关紧要的,林忆昔急了,抓着徒祺宇的袖子,说:“子瑜,你相信我么,我哥哥不会做叛国之事的。” “信,我当然信你!”徒祺宇道。可问题是皇帝不信,大臣不信。这些天从边关传来的消息,都说林铮就在敌军里,还亲自带着两万人跟大秦军队叫过阵。几万将士的眼睛都看着呢,便是说理也没地儿说去,难道那几万将士的眼睛都是瞎的?今□□堂上还有不少人要求治林铮的叛国之罪,还有说起码得夷三族的。便是大臣们看他的眼神都有些怪异,若非昔儿怀着皇嗣,又有太上皇极力袒护,必然也受到牵连。 徒祺宇当然相信林铮不是叛国之人,这里面必定有什么问题,可惜他不在边关,没办法判断真伪。 “子瑜,我哥哥的为人我知道,从前在家里读书的时候,哥哥就最喜欢曹植的那句‘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平日里他也常说好男儿当杀身为国马革裹尸。他就是死都不会勾结敌军的,花柔军队里的肯定不是我哥哥!子瑜,你去求求太上皇,这里一定有什么隐情,让他一定要派人查清楚。”皇帝视他们林家如眼中钉肉中刺,说不定这里面就有他的手脚,如今所有的希望都在太上皇那了。 徒祺宇安慰:“昔儿,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内兄蒙冤。” 事实上,他已经求了太上皇,太上皇已经答应保证不让安平侯府一家的性命。 至于彻查之事,尚在商榷之中。 这日徒祺宇找到林如海,开门见山便问:“林铮之事,林大人如何看?” 林如海想了想说:“林铮那孩子我见过,其为人精于骑射,长于韬略,事国至忠,事亲至孝;且有严于律己,有鸿鹄之志,说他叛国,我是不信的!不瞒王爷,下官自认还是有些看人的眼光的,此事定然有隐情。” 林如海与林致远本为挚友,出了这么大事,他在朝堂上并未为好友力争,徒祺宇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听他如此说,便知自己误会他了,不由长长一揖,道:“既如此,林大人何不自请前往查察,还林铮和安平侯府一个公道。” 林如海也正有此意。 于是二人一同进宫,说明厉害,请求共同前往边关,查明真相。 —— 安平侯府。 崔夫人哭得眼睛都肿了。她不敢相信自己一向忠君爱国的儿子,怎么就成了卖国贼了?想起消息刚传来,自家侯爷大发雷霆的样子,越发哭的止不住。当时侯爷把屋子里能摔的都摔了,还说自己没生过卖国贼的儿子,要把林铮逐出家族。 天下只有不孝顺的儿子,没有不疼儿子的母亲。 这些天崔夫人又是急又是怕,又不敢相信。一会子觉得儿子是被人陷害冤枉的,一会子又想万一儿子真的叛国,岂不是,岂不是…… 真是想都不敢想啊! 这一大家子,老来少少的,可如何是好啊? “太太,咱们王妃娘娘又派人送东西来了。”丫头前来禀报,见女主人仍是坐在床上垂泪,便束手而立,等吩咐。等了半天,仍不见崔夫人说话,不由缓缓走上前一步,道:“太太,王妃把慧香姐姐派来了,可要让她进来?” “什么?”崔夫人一惊。 第37章 放肆放肆 “快,快把慧香叫进来!”崔夫人一听了女儿把慧香派来了,忙吩咐道。这些天,安平侯府的人出不去,连吃饭都成了问题,多亏女儿日日让人送东西来,吃的用的,很是齐全,才勉强维持,否则如今怕是想吃一顿饱饭都是奢望。但以往林忆昔都是派人把东西送到府门口,由卫士查验之后没什么问题再送至府里,并不曾派人过来,何况还是身边得用的大丫鬟。 趁丫头出去叫人的功夫,崔夫人忙整理整理衣衫,用帕子小心的揩了眼泪,又叫丫头拿妆奁,擦了些胭脂,看着气色红润了些。 崔夫人扶着丫鬟的手出去。 慧香见了崔夫人便要下拜,被崔夫人抢先一步扶住,道:“使不得,你现在也是女官了,我一个罪妇可如何受得?” 慧香终究还是微微褔了褔身子,说:“这有什么使不得,我终究还是太太手下调*教出来的,岂有出去有脸面了就忘了本的道理?传出去还不叫人指着鼻子骂呢?” 崔夫人喊了泪,摸着慧香的手:“好孩子,好孩子啊……” 慧香便命人把林忆昔送的东西抬进来,有稻米、谷子、各色水果点心、鸡鸭鱼肉、各色干菜若干,另有预备过冬用的上好银霜碳两千斤,各色布匹等。这些东西也都是在外面由卫士查验过,然后送进来的。 慧香拿出一个小锦盒,又指着不少一堆毛料说:“其中有几件狐狸毛是极好的,王妃说正好给太太做几件袍子。这盒子里装的是上好的燕窝,太上皇钦赐的,王妃特意吩咐我带来给太太补身子的。王妃还让我嘱咐太太,莫太伤心,作下病不是玩的,一切有她呢。” 闻言,崔夫人愣了愣,半天方抬起眼,“王妃,真是这么说的?” 慧香点点头,眼珠子往里间一瞟,复又收回来盯着崔夫人,示意这里说话不方便。崔夫人会意,拉着慧香便进了里间,命贴身信得过的丫鬟在外面守着,吩咐谁都不许放进来。慧香这才附耳告诉崔夫人王妃和王爷并林大人都不相信林铮会干叛国之事,如今太上皇已经允了四皇子和林大人去边城查探,二人一定竭尽全力查明真相,还林铮一个公道,也让那些制造阴谋的人无法遁逃。 听了这崔夫人才稍稍安心,正要叮嘱慧香让王爷王妃小心,这紧要罐头别遭了什么人的陷害,可转念一想,不由变了脸色,焦急道:“如今府里被围得铁通一般,你进来了,就出不去了,可如何是好?” 慧香从怀里掏出一块金牌,笑道:“我有这个,不怕,他们不敢拦我!王妃早想到这一点了,所以让我带着这块太上皇御赐的金牌,见此金牌如见太上皇。” 崔夫人点点头,又道:“以后还是莫要如此高调的好。” 林黛玉在吴王府陪林忆昔。 “昔姐姐,你最近还觉得恶心想吐么?”林黛玉眨巴着眼,满脸关心的问。 “不恶心了,我现在胃口好的很,一顿能吃好多东西呢。”林忆昔摸了摸肚子。最近一个多月,感觉肚子明显比以前大了很多,再过几个月更得吹皮球似的长起来了。两辈子第一次怀孕,虽然一开始有些抵触,现在她是真的接受了,而且摸着渐渐鼓胀的肚子,有时候心里还会升起一股很温暖的感觉。唉,可惜,要是没有哥哥这次的事多好。 “这便好了……”看见林忆昔突然有些失落的表情,黛玉叹口气,安慰道:“昔姐姐,你千万莫要多想,一起都会好起来的。这可是当年你跟我说的话,要不是你,我现在还在贾府受着苦呢。” 想起自己在贾府的曾经,林黛玉也不觉伤感起来。 早听爹爹说贾府投了六皇子,便跟自己家渐渐疏远起来。如今安平侯府一出事,贾府多自己家更是躲得远远的,连上个月外祖母过寿,自己想去拜寿都被贾府的人找借口推脱了。那些狗仗人势的下人们更是满嘴喷粪,还说什么她林黛玉是林家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母亲嫁到林家便已经跟贾家没有关系了,更何况如今人已经没了,她林黛玉是林家的姑娘,更跟贾府没关系了。还说林如海跟四皇子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今四皇子就要倒了,别想把贾府也拉下马。 林黛玉万没想到贾家人是如此的势力,罢了,只当自己当初瞎了眼,认为至少他们对自己尚有几分真心。谁曾想,自己家还没怎么样呢,他们倒撇的一干二净,连往日交好的姐妹也都不跟自己来往了。 一件祸事认清了一家人,也算值了。 如今人人都躲着安平侯府,躲着吴王府,唯恐受到牵连,他林黛玉不在乎。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她不相信昔姐姐的家人会是叛国之人,昔姐姐当初那么帮自己,自己绝对不会再她最新要帮助需要安慰的时候撒手不管。 对于林黛玉的关系,林忆昔也很感激。自己家什么情况,他比谁都清楚。这种情况下林黛玉还对自己不离不弃,可见当初自己没有帮错人。她穿越到古代,离开自己熟悉的环境熟悉的时代,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并非没有迷茫过,是崔夫人无私的关心、哥哥们的疼爱让他度过了最初的艰难时光,还交到了林黛玉这样一个好闺蜜。她无以为报,唯有无条件的相信他们。 “哎呦,这是谁啊,倒是有心,陪王妃说话呢。”突然一声尖锐的女声传来。声音还没落下,走进来一个穿金戴银满身珠光宝气的年轻妇人,笑呵呵的一低头,道:“妾身给王妃请安了!”说着请安,却连身子也没弯一下,很是放肆。 “孙淑媛啊!”林忆昔冷笑一声,“有劳跑一趟,坐罢。” 林黛玉知道是淑媛,忙起身见礼,嘴里道:“见过淑媛。” 孙淑媛并不喊“起”,只是觑着眼打量黛玉,凝眉半天,似乎是再想黛玉的身份。旁边的小丫鬟低头附耳跟她说了句什么,孙姨娘才长长的“噢”了一声,“是林大人家的千金呢,快快免礼罢!” 林黛玉起身,往林忆昔那看了一眼,嘟嘟嘴,礼貌的退至一边站好。林忆昔笑了笑,心想,黛玉终究还是个小孩子,被人给了下马威也不知道生气,嘟嘴的样子倒有些可爱。她终究还是不忍黛玉受委屈,便叫慧香:“快给林姑娘看座。” 第38章 明枪暗箭 孙淑媛撇撇嘴,她心里本就不服林忆昔,仗着自己是宫里赐下的,比旁人有些体面,无事的时候还要寻几分事来,今逢安平侯府大难,自然是不肯放过这个机会的。明知道林忆昔这胎怀的不稳,不能轻易动气,她却偏偏来的勤,有事没事的便拿着请安的由头到正院晃悠,说些指桑骂槐的抱怨话,似乎是唯恐林忆昔好过了似的。 林忆昔是一点没把她放在眼里。横竖别管她说什么,自己就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把她当成一团乌气儿也就罢了。别管怎么说,她王妃的身份在那摆着,孙淑媛也不敢明目张胆说她的不是,顶多是含沙射影。 一个奴才秧子,有生她气的时间,不如躺着好好养养身子! 孙淑媛见林忆昔同林黛玉说话,丫头们也各干各的事,没人理她,便大笑一声说:“我来的时候路过花园子,见满院子的花开得十分喜人,王妃怎么不去逛逛?我说句犯上不敬的话,王妃别生气啊,老是闷在屋子里,没病也闷出病来了呢。王妃您怀着小世子,便是不为自己考虑也改为小世子考虑考虑啊!” 林忆昔还没说话,一旁的李嬷嬷道:“正是为小世子好才不能冒冒失失出去呢。王妃前些日子动了胎气,御医说要卧床养胎才好。况且那花园子里到处是假山碎石,铺的鹅卵路,况且今儿天也不好,下着毛毛细雨呢。万一摔了王妃,或有个好歹,等王爷回来,可不是你我吃罪得起的。” 孙淑媛一时口快,况且也不是真关心王妃,忘了外面下着雨的事,今被李嬷嬷当场指出错来,不免心里不舒服。不由狠狠瞪了李嬷嬷一眼,暗道:老妖婆,专挑我的错儿,这下府里热都知道我不安好心,要害王妃和她肚子里的杂种了;真真狠毒,万一传到王爷耳里,不是要我的命么?哼,老妖婆一把年纪了怎么不去见阎王,以后等自己掌了王府大权,定要好好摆布了这老妖婆! 想虽是这么想,面儿上孙淑媛还是一副纯良的样子。 “哎呦,这倒是我的不是了~~~”她笑着一甩手帕子,妖妖娆娆的开口,“我认罚,认罚!我一见王妃身子骨硬硬朗朗,小世子也健健康康,心里就止不住的高兴呢,竟忘了外面下雨的事,着实该向王妃请罪才是。”说着便起身,到林忆昔面前褔了褔身子,“王妃大人大量,别跟贱妾一般见识。” 林忆昔笑道:“我哪里就这么小气了!再说,你也不是有心的。” “我就说嘛,王妃不愧是王妃,果然大度!”说着孙淑媛便打量房间的东西,看一件夸一件,啧啧有声:“都说王妃出身书香世家,是个才女,以前我还不信。今儿见了王妃屋子里的摆设,方知所言不虚。你瞧瞧你瞧瞧,这书画,这摆设,可真是气派。我从前在宫里,常去妃子娘娘等贵人们的寝宫,也算是有见识的了,还没见过如此书香气的房间呢。” 说着又叹了口气:“唉,我常跟雀儿说呢,我屋子里就却几样像样的摆设。” 林忆昔笑道:“你怎么不早说?我这些天忙,竟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李嬷嬷,拿钥匙开库房,让孙淑媛挑几件东西摆着。另外,再派人去请周淑媛,让她也来挑几件。记住,一定都要上好的!” 孙淑媛欢天喜地的挑东西去了。 这里林黛玉撇撇嘴,说:“昔姐姐,这就是你们府里的姨娘么,也太狂妄了些。” 林忆昔拉了黛玉的手,说:“别管她们,咱们玩咱们的。” 说着仍让丫鬟摆出棋盘,接着下之前没下完的一盘残棋。过了一会儿,李嬷嬷回来了,禀报说:“王妃,老奴亲眼看着两位淑媛挑了东西。孙淑媛挑了三块上好的羊脂玉,两盆三尺见长的珊瑚树,一个大富大贵琉璃摆件,还有一盒珍珠、一箱金锭子,另外还有零零碎碎的珠宝等物;周姨娘也挑了两盆珊瑚树,两个青花瓷瓶,一个小金鼎,一个玻璃炕屏,一个黄花梨屏风镜台,几匹上好锦缎,也有一些零碎珠宝。” 林忆昔摆摆手,说:“知道了。” 李嬷嬷带她们去的是公中的库房,她自己还有一个小库房,里面放的才是真正的好东西。小库房也可以说是她的私库,开始的时候放的都是她带来的嫁妆,后来又有许多宫里的赏赐,徒祺宇弄了什么好东西也都给她放进小库房里。 李嬷嬷退出来,几个小丫头正在门廊下嘀嘀咕咕。李嬷嬷仔细听了听,却听的说。 “这两位淑媛,真当自己是王妃了,我听说挑的都是上进的好东西。” “是啊,宫里主子娘娘用的也不过如此。” 李嬷嬷皱了眉,训斥道:“主子的事也是你们议论得的?还不闭嘴,想打板子还是怎么着?!” 几人回头一看,见是李嬷嬷,吓得忙跪倒磕头,只求李嬷嬷开恩,别告诉上头去。李嬷嬷板着脸教训了她们几句,最后严肃道:“以后再嚼舌根子,叫我知道了,两罪并罚,打了板子发卖出去!” “不敢了,以后万不敢了……”几个小丫头忙千恩万谢道。 这点子东西,林忆昔一点也不在乎。如今的关键问题是,怎么样让这两位淑媛知道厉害,别总找事。因为牵涉到皇帝皇后,又不能操之过急。 看着满屋子的珍贵器物,孙淑媛笑的见牙不见眼。她捡了一串珍珠项链扔给贴身丫鬟,说:“赏你了,以后跟着我混,少不了你的好处。” 丫鬟千恩万谢的接过,点头哈腰,讨好的道:“主子今儿可真神气,连王妃娘娘都被您震住了。” “这算什么?”孙淑媛摆摆手,“用不了多久你就得叫我娘娘了,我一定不会亏待你。” 六皇子说了,只要整垮安平侯府,他就能让皇上废了林忆昔那贱妇的王妃之位,改立她为正妃。如今她还有一件事要迫切完成,那便是弄掉那贱妇肚子里的孩子。那贱妇是林家人,如今林家大大小小都是有罪之人,她虽然是嫁出去的女儿,归根到底还是摆脱不了出身的影响。如今她不过是仗着身怀皇嗣而苟延残喘着,一旦没了皇嗣,她便又罪加一等——保护皇嗣不力。两罪并罚,足够杀头的了,到时候王爷再护着那贱妇也没用。 哼,到时候整个库房里的东西还不都是她的? 闻言,那丫鬟笑的满脸花,更哈巴着讨好:“多谢娘娘,娘娘可要梳洗了?” “咳咳,”孙淑媛清了清嗓子,挺起腰杆,觉得自己坐上了凤座一般,“给本宫备水。” 陷入了美好幻想中的她并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甚至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被写成报告放在了她名义上的夫君徒祺宇的书案上。 “哼,真是一个无知蠢妇!!!” 都进了吴王府还一心帮着老六,殊不知老四的目的就是要整死他徒祺宇。一旦老六的阴谋成功,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老六会放过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女人? 还想害他的昔儿。哼,痴心妄想! 第39章 交心交心 朝堂上,太上皇亲自下旨,命徒祺宇、林如海前往边城查探。 出发的前一夜,徒祺宇和自家亲亲娘子好生温存了一番。捧着自家娘子的嫣红俏脸儿,看着那杏眸贝齿,小巧的鼻儿,清泉般的宛转眼波,心中不免生出几分眷恋。 “昔儿,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他说。 “放心,我会的。”她答。 他的眼中满是疼惜。他怕,实在是怕,京中形势诡谲,他在的时候还好,他走了,谁护着她?虽然皇祖父说一定把他的王妃保护的好好的,不让她少一根头发。可,万一她受了委屈,谁替她讨公道? “昔儿,我把福保留给你,我在京中的暗桩他都知道。你别看福保平日不显山不露水,他可是个人精儿,而且功夫好着呢,宫里宫外的事也头门清儿,有他在你身边,我放心。卫士我也给你留下两队,日夜轮流守着正院,保证没什么人赶来捣乱。” 林忆昔一听,忙摆了手:“你此去艰难万分,还是把福保带着吧,我这里有李嬷嬷就够了。卫士你也都带着,我天天呆在王府,能有什么危险?我不相信堂堂天子脚下,竟有人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来王府行刺!” 林忆昔很清楚,皇帝和六皇子那里是誓要把自己家往死里整的。因此,此次徒祺宇和林如海之行,必然会遇到很多的阻挠。他们在外面才是处处陷阱,时时踩在刀刃儿上,比自己要危险的多。 见娘子如此关系自己,徒祺宇心里也是暖暖的。 “我带的卫士足够用了,多了反而太显眼,就留在家里,我也放心。”他道,“倒是你,一定要小心咱们府里的两位淑媛,她们可都藏着祸心呢。”说着便命福保捧来一个红漆小匣子,从袖子里摸出一串钥匙,打开,取出了一叠厚厚的宣纸,纸上密密麻麻的写着许多字。 林忆昔接过纸略微浏览一遍,不由瞪大了眼:“这,这是……” 原来宣纸上记得便是府里上上下下的活动日常,其中最多的便是两位淑媛。记载十分详细,何时起床、何时梳妆,何时用餐,一顿吃了多少饭,一天见了几个人,说了什么话等等,历历在目。堪比现代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监控。 那……自己每天干了什么,徒祺宇岂不是也都知道…… 太可怕了…… 似乎是看出林忆昔潜意识的想法,徒祺宇抽出她手中的纸,连同钥匙一并摆在梳妆台上。 “昔儿莫怕,我从来没让人监视过你。”揽了林忆昔入怀,他说如是。 真的……一次也没有吗? 林忆昔疑惑的看向他。 “一次也没有。”似乎是回应她的疑问,他伸出两根手指,郑重的说。 “子瑜,你给我看这些是……”跟她交心么? 徒祺宇想了想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我们之间,原本就不该有什么隐瞒的,不是么?其实早就想告诉你来着,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我走后,这些密件都会送到你这里来。我的王妃可不是普通的大家闺秀,我知道你能处理好。不过也别累着自己了,你是个女人,管好王府里的事就足够了,外面的一概不要问,实在躲不开就装傻充愣。放心,没人敢对你怎么样,皇祖父会护着你的。” —— 徒祺宇、林如海带着浩浩荡荡的钦差卫队出发了。 虽然乘的是极好极舒适的马车,一点的奔波也有些吃不消。徒祺宇还好,年富力强,至多觉得疲乏些,林如海却是半路上就直喊腰酸背疼了。福保还是跟着徒祺宇出来了。没办法,林忆昔执意如此,徒祺宇最后也只得依她。 驿馆中,徒祺宇、林如海正商讨要务,福保端着一盆热水进来了。 “殿下,累了一天烫烫脚吧,解乏!” 见林如海也在,福保笑了笑说:“林大人也在啊!”说着便抢上前把盆放在徒祺宇脚边,跪在地上为主子褪了鞋袜,伺候主子把脚放进去。回头看了看林如海,“不知道林大人也在,奴才只端了一盆水过来,林大人您等着,奴才这就再端一盆来。” 林如海忙起身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小公公这不是折煞下官嘛!” 福保摆摆手:“这有什么折煞不折煞的,林大人是朝廷命官,我就是个奴才。大人为朝廷殚精竭虑,这么大年纪了如此奔波,奴才心里十分敬佩。不就是盆洗脚水嘛,大人就别推辞了。” 徒祺宇此刻开口了:“林大人你就让他去,要不他又有得嘀咕。” 洗完脚后,徒祺宇让福保守着门,自己和林如海谈了很晚。第二天,依旧是天明出发,傍晚才至驿馆休息。就这样一直走了三天,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到第四天的时候,林如海突然生起病来,头晕咳嗽,身体乏力。随行的许太医瞧了说是伤风,开了药也不见好。林如海虽然还能勉强支撑着,人却萎靡了不少。 无奈,徒祺宇只得暂停行程,准备在驿站修整一天。 是夜,许太医诊了脉后,出来问跟林如海的小厮。 “林大人这几天都用了什么饭,用了多少,有没有用点心瓜子之类的零嘴儿,详细说与我听。” 于是那小厮便把林如海每日吃了什么东西,喝了什么东西,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许太医听罢,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皱眉沉思半天,方道:“你说你家大人喜欢喝茶,每日饭后必饮一杯?” 小厮点点头:“是啊,这是大人几十年的习惯了。” “把你家大人常用的茶叶、茶碗都拿来我瞧瞧。” 小厮答应了一声“是”,便跑去拿茶叶茶碗了。不多时,捧着一个小盖碗和许多茶叶回来,许太医拈了一点儿茶叶,耸着鼻子嗅了嗅,眉毛蹙在一起。嗅了半天,摇了摇头,又拿起小盖碗细细看了一圈,又嗅了嗅,还是摇头。 “大人,可有什么问题?”小厮忍不住问。 许太医仍是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自言自语的嘀咕:“没什么问题啊……” “啊?”小厮凑上前,“大人您说什么?” “呃……”似乎是觉得在一个小厮面前丢了面子,许太医正正衣襟,清了清嗓子,说:“没什么,你快把东西拿回去吧,仔细一会儿你家大人要茶吃。” “诶——”小厮答应一声,把东西用一块小红绸子包好,正要走。 许太医叫住了他:“等等——” “大人,还有何吩咐?”小厮凑上前,笑嘻嘻的。 “茶叶再拿来我看看!” 小厮立马解开小红绸子,掏出茶叶,双手捧着送过去。许太医拈了些,放在嘴里,嚼了几下,突然嫌弃的“呸呸”几声,全吐了出来。小厮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脸疑惑的盯着他。许太医曲起手指在小厮脑门上敲了一下,“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茶叶包好跟我去见王爷!!” 第40章 真相大白 “什么,你说林大人并非生病,而是中毒?” “是的,王爷。”许太医微微拱手,“是一种慢性毒*药,林大人中毒已非一日,以下官看来,至少在十五天以上。” “这么说,还在京城的时候,便有歹人潜伏在林大人身边了?” 许太医道:“想来该是如此。下官斗胆,恳请把王爷的常用之物也检查一遍。既然这奸细还在下毒,王爷天天和林大人在一块,或者也着了道儿。这种毒无色无味,也不会使人猝然毙命,只是让人缠绵病榻,造成疾病而亡的假象。” 徒祺宇点头称是,即命福保把自己常用的物件儿拿来。 许太医检查一番,果然也有那种毒的踪迹。他又给徒祺宇把了脉,说中毒不过这一两日,兼之徒祺宇身体一向很强壮,才没什么中毒迹象,但长此以往,必然把底子都坏了,落个早殇的下场。好在他和林如海中毒都不算太深,用汤药调养段时间便可肃清余毒了。为了服用方便,许太医说也可以不用汤药,把所需之药制成药丸,每天早晚各服一颗,徒祺宇服他半个月,林如海服用三个月,也就差不多了。 徒祺宇即命许太医去制药丸。 他自己调了亲卫,对跟随之人进行彻查。他实在没想到自己防的那么严密,还是着了别人的道儿了?看来,跟着钦差卫队走,不安全了。或许……可以将计就计…… 下毒的人很快查到了,是厨房的一个管事。 另外又查出几个奸细,徒祺宇命人严密掩饰,暂时不要打草惊蛇。 他自己便也装成生病的样子,每日每日的不下马车,麻痹敌人。 林如海当然也是如此。 突然有一天,他和林如海下马车的时候都戴起了帷帽,一时随军卫士炸开了锅,打听之下才知道王爷和林大人病得越来越严重了,太医嘱咐不能吹风,所以才不得不用帷帽遮挡。这样一来是麻痹敌人,让他们以为诡计成功而大意,二来也是让京城里的幕后操纵者放心,三来,为接下来的行动做铺垫。 一日,大队驻足的驿馆突然走水,狼烟滚滚,烧的半边天通红。 驿馆兵士连同钦差卫士个个都去救火,乱成一锅粥。徒祺宇、林如海便携部分亲卫乔装趁乱跑了。冒充他们的兵士已安排妥当,横竖天天戴着帷帽,倒能迷惑对手一段时间。等对方发现,他们怕是早到边城了。 三日后,边城郊外。 “公子,您那把火放的好啊!”林如海哈哈大笑。 闻言,徒祺宇也笑了。 “先生身手矫健!”福保伸出大拇指,笑道:“小的还以为那堵墙您翻不过来呢。” 因是微服行动,一路上他们扮成过往的行商,众人都称徒祺宇公子,称林如海为先生。他们隐姓埋名,一路到此。今日赶到边城,却因为天太晚,城门已经关了。徒祺宇道:“如此正好,咱们不进城,先在外面打探打探消息,瞧瞧边城的老百姓都怎么说。” 林如海也点头称是。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众人也都累了,眼下当务之急,是要找一个地方睡一觉。 —— 林忆昔收到徒祺宇的信件,知道他和林如海都中了慢性毒*药,心狠狠的揪了一下。再往下看,又说中毒不深,随行太医已经开了解药,正在服用,下毒之人也已查到,不出所料,果然是六皇子暗下的手下。目前,他们已经找到了对付的办法,让她不要担忧。 可能是怀孕的缘故吧,林忆昔如今就爱瞎想。 在红楼梦原著中林如海和林黛玉可以说都是不得善终的。她来了这些年,见黛玉身体越来越好,林如海也渡过了原著中的死劫,还以为以后就没事了。 现在看来,远非如此。 原著中林如海很可能便是牵涉到夺嫡之中而被害死,自己这个蝴蝶效应虽然让他躲过了那次劫难,却未必能躲得过下一次。既然林如海在京城的时候便已经中毒,那就说明林家下人里有奸细,如今林如海不在,他们难免不会对黛玉下手。 越想越是心惊,林忆昔做出一个决定: 明儿就把林黛玉接来,林如海回来之前,就让她住王府了。 林黛玉自然乐得天天和林忆昔在一起,当天便兴高采烈的收拾好东西住进了王妃正院的厢房。林忆昔的胎已经坐稳,无需再向先前那般小心翼翼。她日日与黛玉烹茶读诗弈棋,心情较往日轻快多了。雪雁也和慧香、绿萝混熟了。雪雁、菱香都是憨顽调皮的,常常划舟扑蝶的玩,林忆昔有一堆丫鬟婆子看着,虽然不能做那些运动,但看着她们玩也觉得热闹。 荣国府后院,贾母居所。 珠光宝气,一身大红衣裙的王熙凤穿过雕梁画栋的穿山游廊,时不时逗逗挂着的鹦鹉、画眉等鸟雀。她身子极轻快,身后跟着五六个小丫鬟,一路袅袅婷婷的走到了贾母居住的五间上房前。 几个丫鬟正坐在廊檐下说话,看见王熙凤,都起身笑着迎接。 王熙凤问:“老太太今儿感觉如何,现在做什么呢?” 丫鬟们都悄悄告诉她,昨儿太太进宫探视后,回来禀告老太太娘娘一起都好,肚子里的小皇子也很健康,老太太高兴了一晚上。今儿起了个大早,仍是高兴的了不得,听了一会子小戏,如今用了饭,正和宝二爷、三姑娘、薛姑娘她们说话逗趣儿呢。 王熙凤心里有了底,大步走进去,老远就笑着说:“老祖宗福寿双全,真真是让人羡慕!我总是跟我们平儿说,我要是活到老祖宗这个年纪,身子骨还如此硬朗,再有几个可人的孙子孙女承欢膝下,我就天天烧香拜菩萨了!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老太太听了别笑话我。如果是老太太是天上飞的高贵的天鹅,我啊,就是那水里游得旱鸭子。我这个人啊,虽然常被人说糊涂不会办事,但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还是知道的,也不敢肖想将来能有当贵妃怀黄嗣的孙女!” 贾母哈哈大笑,故意板了脸说:“你这个油嘴滑舌,又来掰扯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说着便叫平儿:“看着你们奶奶!巧姐儿都好几岁,眼见越发懂事了,她还这么不着调,越发连小孩子也不如了。还把我比天鹅,也不看看我什么年纪,容得她胡乱编排!平儿,你看着,看她还胡言乱语不,再有什么出格的话,你来告诉我!” “老祖宗——”王熙凤拖长了,上前道:“我可不是编排老祖宗,我说的可是事实。就算我人小,不知轻重,说错了话,还不是因为老祖宗仁慈,纵着我们小辈儿,不然,便是打死我也不敢乱说的。” 贾母揉着肚子,笑骂:“你呀,你这个油嘴滑舌的小东西!” 贾宝玉突然从贾母怀里做起来,一把拉住王熙凤的裙子:“风姐姐,你帮我劝劝老祖宗,一定要把林妹妹接过来。林妹妹的爹爹去边城了,就剩了林妹妹一个在家里,多孤独多寂寞多凄凉啊。她又素是个多愁善感的,历来喜聚不喜散,最是见不得分离的,如今,林妹妹还不知哭得怎么样呢!” 原来,贾宝玉一直闹着要把林妹妹接来。他在外面听说林如海接了钦命离京,回家后就闹得更凶,饭也不吃了,觉也不睡了,天天口里嚷着林妹妹林妹妹的。贾母没办法,又不能真把林黛玉接来,只得哄他说林妹妹家里有事,绊住了,暂且来不了,还没告诉他林黛玉已经住进了王府的事实。 第41章 贾府之祸 听了贾宝玉的话,王熙凤哈哈大笑道:“喜聚不喜散,巴不得天天都一大屋子的人热热闹闹的?那是宝兄弟你吧,我怎么记得林妹妹是最喜欢清净的呢?” 贾宝玉叫道:“胡说!林妹妹什么时候不喜欢热闹了?!我们从小在一块,一道儿吃一道儿住,我最了解林妹妹不过的的,她跟我一样,都很喜欢热闹呢,不信你问问袭人她们,看是我说的是也不是?” “行行行,你说的什么都对,小祖宗!”王熙凤一甩帕子,道:“我也不用问袭人,她们哪个不向着你?” 贾宝玉昂起脖子,抓起贾母的胳膊,摇啊摇,撒娇:“老祖宗,你看,风姐姐都说我说的对了,您何时派人去接林妹妹?好祖母,孙儿想林妹妹了,您那么疼孙儿,您就帮帮孙儿,把林妹妹接来吧。” 贾母最受不得宝贝孙子的撒娇,乐得满脸褶子,呵呵大笑。 她把贾宝玉搂在怀里,摸着他的脸,哄道:“我们宝玉说的自然是对的,祖母马上就派人去接林丫头。”说着便看向王熙凤,不着痕迹的使个眼色,“凤丫头,你立刻亲自去林府一趟,务必把黛玉接来。” 王熙凤笑道:“老祖宗放心,我呀,一定不辱使命!” 贾宝玉喜得一跃跳起老高,抓住王熙凤的袖子:“凤姐姐,我跟你一起去。” 王熙凤道:“你在这陪老祖宗吧,我自己去就行。”说着,轻轻拉了拉他,眼睛往坐在贾母身边垂首绞着手帕子的薛宝钗身上一瞟,凑在贾宝玉耳边,低声说:“不怕你薛姐姐孤单?” 贾宝玉往薛宝钗那一瞧,见她垂首坐着,肌肤莹润,红红的小嘴,娇艳欲滴,半掩着的粉面也不知涂得什么胭脂,让人莫名觉得心里痒痒的,当真说不出道不明,便又有不忍离去之感。 想了想,贾宝玉松开抓住王熙凤的手,说:“凤姐姐可一定要把林妹妹接来。”林妹妹、薛姐姐,一个淡雅,一个端庄,同样的美貌,同样的国色天香,若能日日相伴左右,该是多么美好的事。 他贾宝玉这辈子就算不考科举不当官也值了。 “宝兄弟你放心吧,你的事儿,我什么时候办砸过?”说着,王熙凤便告辞,巧笑倩兮的离开了。出门贾母的正院,也不回自己的住处换衣裳,也不让下人备车备马,径直到议事厅去了,根本没有处府的打算。 她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且不说林黛玉愿不愿意来,单说就现在这局势,贾母便不可能让林黛玉来。要知道自家府里投了六皇子,而林如海可是四皇子的心腹,林家跟贾家心在可是死对头呢。 老祖宗那么说,也不过是哄哄宝玉。 如今满府谁不知道,林黛玉已经住进了吴王府,单只瞒着宝玉呢。 因此,王熙凤扔下往常一样,在议事厅处理日常事务。用了午饭,睡足了午觉之后,才带着一溜儿的丫鬟仆妇到贾母那里做做样子,无非是哄哄贾宝玉。告诉他林妹妹突发病症,下不得床,如今正在府里好生调治呢,出不得门。 贾宝玉听了,跺着脚说:“凤姐姐你糊涂啊,那就更得接林妹妹过来了!他们府里哪有什么好大夫,再治坏了!” 王熙凤说:“宝兄弟你放心吧,林姑父当着朝廷大元,况且林家也是家财万贯的,如何会请不起好大夫?如今好几个太医正联合会诊呢,耽误不了林妹妹的并。” 贾宝玉正要说什么,忽有人来报,说:“有宫中太监前来降旨,老爷正在正厅听旨呢。” 唬的贾母王熙凤等人也顾不得贾宝玉,忙让人去打探是什么消息。不多时,王夫人邢夫人等也都到贾母的正房大院等着。派去的人还没回来,坐立不安的贾母等人便焦急的到院门口翘首以盼。 不多时,一个小丫头气喘吁吁的跑来,远远的就大喊:“不好了,不好了……” 贾母见那丫鬟脸色不好,嘴里又说着那话,心头便一惊,疼将起来。她咬咬牙,勉力支撑,不想在小辈面前露出胆怯之意。 “慌慌张张的什么样子!好好说,到底是何事?” 小丫鬟本就跑的急,被如此一吼,“啪”的一声,绊倒在地。顾不得被摔破的手肘,小丫鬟爬起来便奔到众人身前,气喘吁吁的说:“咱们娘娘……咱们娘娘小产了!” 心口一阵剧痛,贾母再也支撑不住,晕了。 “老太太,老太太……”这是众人焦急的呼喊。 —— 合欢殿装饰豪华,雕梁画栋,只是,金玉锦绣之中却透着一股死气。 其中,最豪华的主殿便是贤德妃贾元春的住所。殿门开着,有六个宫女六个内监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路过的宫娥内监垂首躬身的走动,擦身而过的瞬间不敢交谈,只彼此交换个眼神。 大殿内室。 躺在床上的贾元春身形憔悴,脸色白的似纸。 “妹妹,节哀顺变……”刘贵妃雍容华贵仪态万千的走到床前,遍地撒花的深兰色织锦长裙摇曳坠地,“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妹妹也别太伤心。妹妹是个有福的,养好身体,将来想要几个小皇子没有呢?” “多谢贵妃姐姐宽慰,我会好好养身体的……”贾元春欠了欠身子,勉强挤出笑。 刘贵妃笑了笑说:“这便对了,过几天我就让陛下来看你。” “多谢贵妃姐姐。”贾元春扯了扯嘴角。 又做了一会儿,刘贵妃起身说:“你休息吧,我走了。”说着便扶着贴身小太监的手,袅袅婷婷的走了。 盯着那曼妙的身姿走出殿门,贾元春绝望的闭上了眼。两行热泪从眼角流下,她愣愣的,也不擦拭。宫里什么阴秽事都有,自怀孕以来,她处处小心,不敢随便吃东西,膳食除用银针测试外,还必须让一宫女试毒,轻易不敢出去,就怕被外面的石头路绊了或是着了什么人的道儿。 没想到,最终还是没有保住孩子。 快七个月的孩子,怎么说没就没了?偏偏前一天御医诊脉,还说小皇子很健康呢。谁料想第二天用了早膳,肚子便剧烈疼痛起来,不多时就见红了。 谋害黄嗣是大罪,查出来要灭九族的。 她想来想去,敢这么做的,恐怕只有刘贵妃。 —— 时值冬日,吴王府荷花池内的荷花已经衰败,只余些残荷。虽失了往日的欣欣向荣青春勃发,衰败的荷叶荷茎却依旧顽强的坚守着,让人感觉到一种顽强的生命力。 林黛玉是极喜欢残荷的。 恰逢今日阳光正好,林忆昔便命丫头摆了桌椅,在荷花池旁赏残荷、晒太阳。 林忆昔怀孕已经快四个月,肚子也鼓起了一点。有时候摸着肚子,就忍不住想起远在边城的徒祺宇,不知道他闲暇之余可会想起自己和孩子。想起前日进宫,太上皇召见了她,一再嘱咐她别想太多,他会保护她的家人。而且暗示,就算林铮真的投敌,也不会牵连如今安平侯府的人,让她安心养胎。 林忆昔依然坚信哥哥不会投敌,徒祺宇一定会把这件事查的水落石出。 林黛玉看着残荷,凝眉沉思一会儿,便要纸笔。林忆昔知道她要写诗,便忙命丫头准备笔墨纸砚。黛玉执了笔,正要写,李嬷嬷匆匆走来。 “王妃,宫里贾娘娘小产了!” “贾娘娘?”林黛玉一愣,笔“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元春表姐!” 第42章 心太毒了 “黛玉妹妹?”林忆昔叫了一声。 林黛玉摇摇头说:“我没事,只是有些震惊。外祖母今番怕是又要伤心了……” 林忆昔拍了怕黛玉的肩膀。心想:到底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林黛玉虽然对贾府的人很寒心,关键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会动些恻隐之心。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陌生人相处几年还能相处出感情来呢,何况是血亲? 林忆昔正想说几句话安慰安慰黛玉,突然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 李嬷嬷忙去看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孙淑媛在假山后面打一个叫墨儿的小丫头呢。她非说墨儿胆大妄为偷了她的金钗,一边说还一边拿着金钗扎墨儿的手,扎的鲜血直流。墨儿哭着说不是偷的,是前儿她给王妃送花篮子的时候王妃赏的。旁边的几个丫鬟都一块儿作证,孙淑媛不听,还嚷着说她们都是一伙儿的,看不起她是个妾,合起火欺负她。 李嬷嬷上前,一把将墨儿拽在身后,道:“淑媛既说墨儿偷了您的金钗,可有证据?空口白牙可不行!再说就算是她偷了,您也不该打她,墨儿是王妃的丫头,饶是犯了什么错,也该去禀报王妃,由王妃处罚。” 孙淑媛气得咬牙,举着金钗,伸到李嬷嬷跟前儿:“你要证据不是吗?!看看这是什么,贼赃都有了,还耍赖呢!” 彼时,林忆昔已经扶着丫鬟的手走来了。 “孙淑媛!”她叫道,“一样的金钗多的是,前儿我确实赏了墨儿一个。你的金钗既然丢了,自然该去你院里找去,何苦为难一个小丫头?”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我丢了一个,她就有了一个……”孙淑媛咕咕哝哝的撇撇嘴,但尊卑有别,她到底不敢正面跟林忆昔呛声,只是说再回去找找。正在此时,她的贴身丫鬟跑来了,说是金钗找到了,掉在床底下了。 当着众人的面,孙淑媛“啪”的一声重重给了那丫鬟一耳光。骂道: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东西丢没丢都没搞清楚就乱嚷,现世现报的害我被人嗤笑!” 被打的丫头捂着脸跪在地上不敢吭声,孙淑媛抬脚就要走。 林忆昔叫住她:“既然冤枉了墨儿,还把人手扎的马蜂窝似的,至少跟人道个歉吧。” 孙淑媛自恃高贵,哪里肯向一个丫头道歉。但林忆昔发话了,她身边的丫头自然是百分百执行,一齐都堵了孙淑媛的路,让她无处可逃脱。 最后逼不得已,孙淑媛只得道歉。 —— 皇帝体恤贾妃小产,特许贾家女性亲眷进宫探望。贾元春便趁机托王夫人回去打听打听有没有医术高超的女医,下次探视之时扮成丫鬟带进来。她已经不相信宫里的御医了,查来查去都说是她身子弱,养不住皇嗣。 她可不信这些胡言乱语。 林姑妈身子比她弱多了,不照样生了个女儿? 王夫人回去后便叫来自己的内侄女王熙凤,命她尽快找最好的女医。 王熙凤的效率很高,很快便找到了一个医术高超的小姑娘,才十八岁。其祖上便是医生世家,这小姑娘两三岁就跟着祖父认药材,十岁的时候便阅尽医书,开始跟随祖父行医。至十五六岁,医术便为乡里称道,人人都道是“女神医”,赠号:赛华佗。 至初二探视之期,王夫人便带着王熙凤、赛华佗进宫了。 见过礼叙过话后,贾元春屏退宫人,王熙凤亲自守着殿门。 赛华佗近前请脉,诊过一只手又要诊另一只手,又问流血还多么,什么颜色,是否腹痛等问题。贾元春虽然被问的有些不好意思,却也一一详细告诉。 赛华佗诊完脉,宽慰贾元春几句。 出来便告诉王夫人:“太太,庶民女直言,娘娘并非单纯的小产,而是中了一种叫“绝命”的毒。此毒无色无味,却极为阴狠,曾流传于花荣国后宫,我随祖父游历的时候见过一次。十年前国王发现是这种□□致使自己子嗣不丰,便下令全部捣毁,自此“绝命”消逝于世间,再没有人见过。若非我自小随祖父走访各国,听了许多秘闻传说,也不知道呢。” 王夫人一听是中毒,吓得了不得,忙问:“这毒究竟是怎么着,娘娘以后还能怀上吗?” 赛华佗道:“这便是此毒的阴狠之处了。男人就算中了毒也没什么妨碍,可女人,哪怕只是沾上一丁点,这一辈子了就毁了。别说不好怀胎,便是怀上了,孩子也绝对到不了七个月。不足七个月的胎儿还没完全成型,不可能存活。而且每次小产,对妇人也是一次极大的伤害。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夫人莫怪,一般妇人,小产一次,便是耗日子了,到第二次基本已是油尽灯枯。” 王夫人叫了声:“这是哪个天杀的下的毒呦!”便呜呜大哭起来。 贾元春在内室听到外面隐约有哭声,无奈全身无力,起不得身,闭着眼睛胡思乱想。 过了一会儿,王夫人进来,眼角仍有泪痕,贾元春睁开眼,问:“母亲,怎么样?” “娘娘……”王夫人一句话没说出来,又大哭起来。贾元春便知情况不妙,扎挣着坐起来问王夫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夫人便呜呜咽咽的将赛华佗说的话一一说给贾元春听。 母女二人抱头痛哭,哭着哭着,王熙凤跑来,跪在地上说:“娘娘,太太,你们小些声儿吧,外头可能听见呢。” 于是贾元春、王夫人都不敢再哭出声,只是捂着嘴流泪。 王夫人还好,贾元春素来体弱,又大伤了元气,突得如此噩耗,一时心力衰竭,哭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吓得王夫人面如纸色,急的去掐人中,又把王熙凤叫来讨主意,哭道:“这可怎么着啊?娘娘万一有个好歹,我们,我们哪还有命出去?” 王熙凤说:“太太,得马上传太医。” 王夫人一听,哭的更厉害,“传了太医更了不得了。娘娘早不晕晚不晕,偏我们来了就晕了,我们便是满身是嘴也说不清啊。你快过来,再掐掐人中试试,看娘娘可能醒来?” 王熙凤不敢忤逆王夫人,只得上前,小心翼翼的掐了掐贾元春的人中。 掐了半天,鼻子下面都红了一块,贾元春仍是死人一样。 “太太,不行,还是传太医吧!”王熙凤道。 王夫人说:“你去跟外面的宫人说,可别说是因为我们娘娘才晕的。” 王熙凤答应一声正要出去,贾元春“啊”的一声,醒了。王夫人大喜之下,也顾不得君臣礼仪了,上前便将贾妃揽住,叫道:“我的儿,你可醒了,吓死娘了!” 王熙凤识趣儿的去殿门处守着。 贾元春道:“我没事,母亲,你回去千万别把这事告诉老太太。” 什么事?还不是她中了毒的事。 王夫人道:“你放心,除了你我,再无第三个人知道。至于那女医……”王夫人比了个“杀”的手势。其实不用元春吩咐,她早就想好了要将此事瞒下来。她在府里之所以能一直稳压大房一头,甚至有时候跟老太太分庭抗礼,还不是仗着在宫里为妃的女儿?老太太一直指望着娘娘能生个皇子,光耀贾家门楣呢,要是让她知道娘娘以后都生不了孩子的事,自己还怎么作威作福。 回去的路上,王夫人便以赛华佗为娘娘治病有功为由,赏了她很多东西。 —— 吴王府,王妃居所。 林忆昔同林黛玉说了会儿话,眼见天色不早,便安排她去厢房休息。这里林忆昔也卸了钗环,在慧香等人的服侍下洗了脸,换了衣服,正要上*床休息,可巧瞥见梳妆台旁边摆放的一封密报,便随手拿起来。 密报写的是贾家的事,说来也有趣儿。 王夫人带着寻来的女医进了宫,回来便赏赐了女医不少东西。 这倒不新鲜。 想来是贾元春或者是贾家人怕太医被人收买了,不放心,要自己寻了医生瞧病。有趣儿的是王夫人发话了,让人准备好马车,当天晚上便要送女医走。什么事这么急,连天亮都等不了? 林忆昔接着往下看,越看越震惊。 王夫人已经秘密嘱咐周瑞家的,要趁着夜色,害了这女医性命。 密报记载的很详细,连周瑞家的什么时候去的王夫人那里,二人说了什么话,何时出来的,准备派谁去,都一清二楚。一个女医能碍着王夫人什么事?除非是女医知道了她的什么秘密,王夫人找女医既然是要给贾元春诊病,看了这事跟贾元春也脱不了关系。 莫非,是诊出贾元春有什么了不得的病了? 似乎,只有这一种合理的解释。 合上密报,林忆昔把慧香叫来,吩咐:“你出去一趟,把这个密报给杨统军,告诉他一定要救下赛华佗。”不过是一个小姑娘,至于要了人家的命么。她林忆昔不知道便罢了,既然知道了,断没有让一个无辜的小姑娘丧命的道理。 何况人家还是医生呢,悬壶济世,不该如此下场。 至于怎么救,林忆昔相信杨统军的办法比她多? 杨统军是徒祺宇留下的护卫首领,名叫杨远辰,小名二狗子,二狗子是他爹妈起的,远辰是徒祺宇起的。杨远兮出身贫寒,家里穷的卖儿卖女,杨父本来要将杨远辰卖到宫里当小太监的,被徒祺宇撞见救下才保住全身,因此对徒祺宇忠心耿耿。 第43章 救人救人 翌日一早,杨远辰前来复命。 一路走过花园、穿堂,到处都是亭台楼榭、假山流水、繁花名木,杨远辰目不斜视,什么美景什么楼阁,一眼都不敢多看。一直到了正厅,带路的小丫鬟说:“大人稍后,我去通报一下。” 小丫鬟正要进去,迎面撞上一个锦衣女子。 小丫鬟便问:“慧香姐姐,杨大人到了,可要通报王妃?” 慧香看了杨远辰一眼,褔了褔身子,道:“大人进来吧,王妃已经等着了。”说着便引着杨远辰走进去。大厅中间摆着一个黄花梨大屏风,屏风上刻着花鸟浮雕,两边站了七八个丫鬟。 屏风后面该是王妃了。 杨远辰跪倒在地,拜道:“下官杨远辰,叩见王妃!” 林忆昔道:“杨大人不必多礼,快请起吧。” 杨远辰起身,恭恭敬敬的站着,等着王妃接下来的吩咐。他生的高大威武,一身银甲,蹭亮蹭亮的,在日光下闪着光,给人一种很威猛的感觉。 有几个胆大的丫头便偷偷抬眼觑视。 “林大人,女医可救下了?”林忆昔问。 “回王妃,救下了。下官赶到的时候,贾府的马车已经出了城门,女医被几个莽汉推倒在护城河的苇子坑里。”说到这,杨远辰顿了顿,不知道往下该怎么说,想了想,才说,“幸亏下官赶到的及时,再晚一点,好好一个姑娘的清白就毁了。” 好一个诗书传世的荣国府,背地里净干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林忆昔咬着唇,在心底暗骂。 身为女子,在古代最重要的便是贞洁。贾府之人夺了人家女孩子的性命还不算,竟连人家的清白也要毁了,死了也不让人清清白白的去,反要背一身污名。 林忆昔又问了杨远辰几句,便打发他退下。 一面命人去请被安排在客房的赛华佗。安排的人去了之后,还没回来的功夫。慧香悄悄跟林忆昔说:“王妃,我听昨晚跟杨大人去的卫士说,幸亏贾府派去的那几个莽汉贪色,见那赛华佗生的美艳,便起了色心,不然一出了城就将人杀害了,便是杨大人赶到也晚了。这些人也真是遭天杀的,这种事儿也能做得出,真是连畜生也不如了!幸亏林大姑娘早早的离了那鬼地方,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正说着,林黛玉从外面进来,笑道:“我听谁说我来着?” 说着便向林忆昔褔了褔身子,口内称:“见过王妃姐姐。” 林忆昔忙道:“黛玉妹妹快别多礼了。”说着招手让她过来。考虑到赛华佗可能要在王府住一段时间了,同住一块,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得将实情告诉黛玉。于是便一五一十的将贾妃小产后,王夫人如何找女医,如何带进宫里,如何给贾妃诊病,又如何要害人性命的事跟黛玉说明。 林黛玉听罢,眼中不由含了泪。 “我……我万没想到外祖家竟是如此的,如此的不堪,整日念经拜佛慈悲为怀的二舅母竟是这样心如蛇蝎。”说到这便起身,哭着跪下,说:“想到这我就不得不拜谢昔姐姐,将我救出了那个火坑。不然,不然便是哪一天被人谋了性命我怕是还蒙在鼓中呢。我这一辈子就是姐姐救得,此生我无以为报,来世便是做牛做马我也要报答姐姐。” 林忆昔忙将黛玉拉起来,说:“你这是干什么!咱们俩个志趣相投,人都说知音难觅知己难求,我自然不希望你出事。你好好的,便是报答我了。” “昔姐姐,我……” 林黛玉正要说什么,丫鬟报道:“赛华佗请来了。” 林黛玉方住了口,侧过身,用手帕子揩了揩眼泪,优雅的站好。 赛华佗受了点轻伤,额上有一处碰破出血,胳膊、腿上都有青肿的地方。好在她自小随祖父天南海北的逛,性格豪放,不拘小节,倒不是十分在意,若是一般女子,被无耻之徒轻薄了,哪怕并未*,也要羞愤的自杀了。 赛华佗一见林忆昔便跪倒在地,谢王妃救命之恩。 她行走江湖多年,从未将真实名字告诉人。 今儿才告诉林忆昔,她的真名叫如云,是祖父起的。 “如云?”林忆昔低喃一句,“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你祖父一定很喜欢读《诗经》吧。” 如云道:“王妃娘娘刚刚读的那首诗是祖父最喜欢的。” 林忆昔屏退众人,独留黛玉,命慧香守门,问如云到底为贾妃诊出了什么病,导致王夫人要杀她灭口。如云便将自己去皇宫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林忆昔。她性子粗放,在江湖上混久了,说话也不是那么文雅,骂了好些难听的话。 听的林忆昔、林黛玉最后都笑了。 如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民女粗鄙,让王妃和林姑娘见笑了。” 林忆昔忙道:“什么粗不粗鄙的,阳春白雪、下里巴人都有其自己的特色,正是你说的好笑我们才笑呢。” —— 皇宫,合欢殿。 贾元春咬着牙狠狠的绞着手帕子。 “刘贵妃,刘贵妃,刘贵妃!贱人贱人贱人!”她的脸扭曲着,眼睛血红。 金碧辉煌的宫城,是阳光下最邪恶的地方。 贪婪、邪恶、暴力、残忍,都隐藏在华丽的外表之下。贾元春进宫多年,从小小女史爬到一宫主位,见过形形色*色的阴暗之事。得势的大宫女或大太监欺负压榨不得势的小宫女、小太监,不得势的小宫女、小太监就转而奴役更不得势的太监或宫女,最底层的太监宫女就只能虐杀毫无反抗力的小动物,发泄内心的邪恶。 她亲眼看见过一个五六岁的小太监用匕首,一点一点的把一个只毛茸茸的小猫开膛破肚。 有些不得宠的低级嫔妃还会被有权势的太监们欺凌亵玩。 外面人人想进来的皇宫,其实是最见不得人的存在。 而金钱,是通行于皇宫的硬通货。只要有金银珠宝,就没有你查不到的事儿。 为了查出自己中毒的真相,她不惜拿出了自己的全部身家,又让母亲从府里凑了许多,才买通那老太监夏东升,得知果然是刘贵妃下的黑手。其实她早猜出是刘贵妃了,之所以还费这么大周折花这么多钱财,不过是想弄来解药,可恨那老骚*货骗她! 此毒竟是无解药的—— “你们等着,我贾元春不会放过你们的!” 贾元春咬的嘴角都出血了。 第44章 惊喜惊喜 女医如云自小行走江湖,与一般闺阁女子不同,行事果决,性格豪爽,与林忆昔很谈得来。不过几天功夫,与林忆昔、林黛玉都混熟了,虽然因身份所限,有时候还是免不了拘礼,但比以前强多了。 知道贾家坑害了自己,如云很是生气,日日都要骂上几句。 开始的时候她不知道林黛玉跟荣国府有亲戚,骂人的时候也不避着黛玉。 后来才知道黛玉是荣国府老太太的外孙女,倒着实吃了一惊。想起自己口无遮拦,似乎还沾亲带故的骂过,如云便觉得过意不去。 特意找了林黛玉,作揖道歉,说:“我不知道林姑娘与他们的关系,望姑娘见谅。” 林黛玉道:“这不怪你,他们做的那些子事,委实上不得台面,便是我也要骂几句的。只是如云姐姐下次骂的时候注意点,骂他们就罢了,别把不相干的人都带着才好。” 一席话说的如云红了脸,说:“这是我的错,以后定不如此。。” 田庄里送了些新鲜菜蔬、水果、禽类等东西,林忆昔清点完毕,除了留出自己府里的嚼用外,把剩下的都命人送去安平侯府。 因哥哥林铮的事,三房也被牵累了,如今都困在安平侯府。 考虑到父亲和大哥如今被罢官在家,闲的无聊,还特意送了不少书画给他们把玩,又送上一套上好的棋具。如今府里还有两个小爷,庶弟林钟,三房的林钧,都是上学读书的年纪,虽然不能出门,林忆昔也不想耽误了他们的学业,特意命长史挑了不少书籍一并送去。最后林忆昔又亲自挑了许多锦缎,给太太可姑娘们裁衣服。还弄了几只小狐狸、小兔子给林忆馨玩。 她这里每日都能收到暗桩送来的消息。 知道父母他们虽然蒙了罪,但在太上皇和许多正义之臣的照管并没有受什么罪,才安心。 —— 徒祺宇、林如海一行人在边城外的村子里住了几天,发现林铮在村民的口中已经与豺狼虎豹无异。个个提起他来都要咬牙切齿的骂上一番,叛徒、畜生,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打听人,也都说林铮千真万确的是投了花容,很多人都看见了。 街上人来人往,正说着,三四个七八岁的小孩子边奔跑嬉戏边拍着手唱着新编的歌谣。听得歌谣内容,徒祺宇、林如海不由都皱了眉。原来唱的是: “你拍一,我拍一,边城出了个大叛贼!” “你拍二,我拍二,林铮是个大坏蛋!” “你拍三,我拍三……” “你拍四,我拍四……” 从一唱到九,有从九唱到一,都没一句好话。总之,是把林铮骂了个狗血喷头。歌谣都流传到郊外了,可见边城之人把林铮恨到了何种境地。徒祺宇心里仍是有很多疑惑,从他自己来说,他是相信林铮的,可这些日子所见,处处都在反驳这自己的想法。那么多人的眼睛,不是瞎的吧,为什么都说林铮反了。 “林先生,你怎么看?”走在村子的主街道上,徒祺宇问身边的林如海。 “不是亲眼所见,我是不敢相信。”林如海道。 徒祺宇暗自点头,心里想,看来有必要密探花容军营一趟。 几人正走着,突然从胡同口蹿处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抓住许太医的袖子就叫:“大夫救命!”也不说是什么原因,拉着他就往胡同里走。 许太医便拽住那孩子问:“什么救命?救谁的命?” 他在村子里住了几天,治好了几个老人的疑难杂病,村里人都当他是走方的神医。 那小孩子急的了不得,只说:“一个哥哥,我大哥打猎的时候救回来的,我也不知道是谁。”说这便硬拽着走,一面又说大哥让他无比请许大夫来,晚了就没命了。小孩子说的东一句西一句的,终究也没说出到底是谁,许太医倒是想去,可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上头还有一个主子呢。 于是便看向徒祺宇。 徒祺宇道:“救人要紧,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那小孩是村东头猎户家的,如今当家做主的是小孩的大哥,名叫王二虎,今年二十岁。王二虎自小便没了娘,至十几岁上,又没了爹,撇下一双弟妹。幸亏他爹在时教了他一身射猎的本事,王二虎也没个婆娘,便靠着射猎独自拉拔了弟弟妹妹几年。妹妹大妞,今年十六岁,弟弟便是刚刚那小孩,叫王小虎,才八岁。 徒祺宇他们赶到时,王二虎家里已经围了不少人。 乡下闭塞,新鲜事儿少,所以一听说王二虎救了个快死的人,都赶来看热闹。 还没走进院子里,徒祺宇便听见村民嘀嘀咕咕。 “唉,你看见了吗?好像是个当兵的,穿着铠甲呢。” “怎么没看见,要我说,这官儿还不小咧,你们看见他身上的铠甲了吗,蹭亮蹭亮的,比咱们庄里当了百夫长的那个李大锤回来时穿的那身铠甲还威风呢。” “你说的没错,我看至少是个千夫长。” 旁边一个黄脸妇人啧啧道:“哎呦呦,可惜了呦,你们看见了吗,满身是血,只怕活不了啊!” 正在这时,王二虎跑了出来,见了许太医大喜,叫道:“大夫,您终于来了,快进去看看,他快不行了。”闻言,许太医也顾不得许多,忙进去,一边摆脱随行的卫士回住处帮他拿药箱子。 众人便都问王二虎人怎么样,是不是快死了。也有抱怨他弄这么个人回来,给村子惹祸的。王二虎瞪了围观的众人一眼,大喝道:“人都快死了,我能见死不救吗?看什么看,都回去!” 人们便悻悻地离开了。 徒祺宇进去的时候,许太医正给病人检查背上的伤。他看了一眼扔在地上的甲胄,明光铠,护心镜,护肩、护膝齐全,都是做工极考究的。依次推测,躺在床上之人肯定不是什么百夫长千夫长之类的小头目,至少也是校尉级别。 突然,那位伤员转过身来了。 徒祺宇惊呆了! 第45章 来如此 徒祺宇万没想到,床上躺着的竟然是林铮。 虽然此刻那人满身是伤,脸也脏兮兮的,看不出原来的皮色,只能瞧出大概的轮廓。但他自小与林钰林铮兄弟厮混在一起,何况那人还是他的内兄,如何认不得? 林如海显然也觉出不对劲来了。 “公子,此人……” 还没说完,徒祺宇便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声张。 林如海会意,便微微点了点头,退在一边站好。徒祺宇低声吩咐随行的卫士长,让他带几个卫士到门外守着,不要随便放人进来。许太医还毫不知情,仍在专心致志的给病人查看伤口。 王二虎抿着嘴站在一边,皱着眉问:“大夫,怎么样,这人还有救吗?” 林铮的伤看起来很严重,洁白的单衣已经沾满血迹,干结成紫黑色。只有胸口那一块血红,隐约可见血肉模糊的伤口。许太医没吭声,绷着脸认真的验伤。把全身上下的伤口都检查了一遍,又把了脉,掰开眼珠子看了看,含笑捻须点头。 徒祺宇问:“许先生,他这伤要紧吗?” “公子放心,这些伤看起来虽然十分严重,其实多是旧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有胸口这一处是新伤,似乎是被猛兽所伤,我检查过了,没伤到内脏,但需要马上止血。” 王二虎又问:“依大夫所说,这位壮士的伤既然不致命,为何他仍昏迷不醒呢?” “那是饿的,加上极度疲乏,才导致昏迷。”说着许太医指了指,“你看他脚上全是血泡,想必这些天走了不少路。快去找些吃的来,他禁不住再饿了。” 王二虎便忙将家里唯剩的两个窝窝头拿来了。 许太医还没说话,徒祺宇便拦住了,说:“他是饿极了的人,肠胃十分脆弱,这大硬块子如何克化得了?王大哥家里可有新鲜肉类,剁些肉屑来,熬成肉糜,烂烂的才好。” 王二虎便说有肉,今儿才打只兔子,还没来得及卖呢。说着便忙叫来妹妹大妞剥兔子熬肉糜。徒祺宇让福保给他些银子,就当是买他的,他执意不收。 许太医包扎要用干净的纱布,王二虎倒是个十分热心之人,又忙去找布。 徒祺宇看他家徒四壁,连鞋子都没得穿,哪里像有干净布的样子,便忙命侍卫去街上买。王二虎在家里找半天,果然一块布条也没找到,急的了不得,匆匆忙忙找村子里的人去借。无奈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他家穷,不肯借他,怕借出去打水漂。 王二虎垂头丧气的回来。 福保笑着走上前,揽住王二虎的肩,说:“王大哥,你打了一天猎,还驮了这么大个人回来,又忙活这半天,想必是十分疲乏了,快去歇着吧。你放心,有大夫和我家公子在,这位壮士一定会没事的。” 福保是认识林铮的,他见自家主子明明也认出来了,却默不作声,便知其不想声张。林铮如今被认为是叛国之将,人人得而诛之,当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还是等等吧,瞧瞧大夫怎么说,毕竟人是我救回来的。”王二虎说。 “王大哥你看这样如何?你先歇着,有什么消息我马上让人告诉你。”福保一边说一边拽着王二虎往外走。 那王二虎乃是个升斗小民,一向胆小、惧怕权富。见了徒祺宇一行人的穿着谈吐,便知其身份不凡、非富即贵,心内不由自发的产生恭敬之心,因此,连福保的话,他也下意识服从起来。 房间里只剩徒祺宇、林如海、许太医三人。 徒祺宇便上前一步,抓住林铮的手叫道:“子韧,子韧……” 子韧乃是林铮的字。 房间里都是自己人,他也就不避讳了。 叫了半天没反应,大妞倒是端着肉糜来了。看见门口好几个威风凛凛的大汉,吓得不敢动弹。 徒祺宇看见,忙命福保领她进来。 乡下人没有严格的男女授受不亲的意识,大妞也不避讳,端着汤喂林铮吃了小半碗。至傍晚时分,林铮才醒来,开口就要水。福保一直守着,见他醒来,喜不自禁,一面伺候他喝了水,一面忙去告诉徒祺宇。 徒祺宇赶来的时候,林铮正挣扎着想坐起来。 “舅爷,不可!!”福保眼明手快的上前按住他。 林铮自小性子刚强,又十分自负,最受不了的便是躺在床上什么也做不了。如今被福保制住,心内憋屈,脸胀的通红。再一看,徒祺宇就在旁边,也顾不得纠结他因何在此,忙问:“郑威那狗贼可抓起来了?参军郑威勾结花容害我大军,兄弟们,兄弟们都死了,都死了……” 说着,忆起战场失利之事,不觉痛心疾首,嚎啕大哭起来。 郑威这个人,徒祺宇是知道的。就是他说林铮勾结花容,还拿出了许多证据,其中便有不少所谓林铮和花容国王子的书信来往。如今,皇帝陛下表彰郑威检举有功,已经由参军升为左领军,加威武将军称号。 过了许久,林铮才渐渐安定下来,叙起前事。 原来,大秦、花容两国边境时有摩擦,近两年来,攻守之势渐渐转变,花容节节败退,李将军打算趁机发动一次决战,一举把花容大军赶回大漠以北。李严大将军亲自率十万大军正面进攻,命林铮率两万大军绕过天鸣山进军花容王都,来个声东击西。花容国的国王后眷还在王都呢。如此一来,花容大军便不得不回军驰援。李严趁其撤退之时全速追击,务必一举击溃敌军,使其再不敢来犯。 计划原本进行的好好的,可行军至半途之时,参军郑威突然追来,还拿着大将军李严的文书。说是花容不知从哪里听来消息,知道大秦军队要进攻他,便先先下手为强,倾全国之力突袭边城。如今边城危在旦夕,大将军命他即刻回军驰援。 郑威还说他知道一条小道,可以缩短一般的路程。 “所以你就跟他走了小道儿?”徒祺宇问。 “所以我糊涂啊!”林铮痛心疾首,“都怪我性子急躁,我要是稍微多想一点或是再细心一点,也不会上他的当!” 他饿了许久,又受了伤,身子本就很虚弱,一动气,更觉浑身乏力。好在头脑还算清醒,缓了半天,才说:“事后我才发现那文书根本就不是大将军写的,虽然字迹模仿的很像,几乎可以以假乱真,连我也骗过了。但他们忽略了一点。大将军的父亲叫李衡,大将军每次写到‘衡’字的事后都要少上一笔,而那份文书里没有。” 然后,林铮又说了如何带着两万大军冲出敌人的包围圈,如何被封住了退路,只能继续前进,如何误入沼泽地中,军士死伤大半。 “后来,随我逃出来的只有几百人,个个身心俱疲,又在森林里迷了路。幸好大家都是军人,身手箭法都还可以,弄个麋鹿兔子什么的倒饿不死。想着总会有走出去的一天,回到边城定要揭发郑威这狗贼的阴谋。偏前几天遇到狼群,我和仅剩的百余兄弟也跑散了。,” “竟是如此?”徒祺宇微微抿了抿唇,心内松了口气。 虽然他相信林铮的为人,可耐不住一路上见到的人都说林铮叛国,还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不免心里有些犹豫。所谓空穴不来风,那么多人都说亲眼见林铮在花容军中,万一,万一真是……那样,惜儿岂不是要伤心死? 既然林铮说还有百余将士跟着他,那百余人在哪,务必尽快找到才好。徒祺宇心中计议已定,正要着人安排。谁知林铮突然长啸一声: “我林铮愧对随我出生入死的两万兄弟,愧对朝廷,愧对祖宗,愧对父母,死不足惜!!” 举剑便要自戕。 幸亏徒祺宇眼明手快,一把夺了他手中的剑,摔在地上,骂道: “你想死还不简单么!只要你出去大喊一声我是叛贼林铮,立马便有一堆亡命之徒追上来割了你的头领赏去。你可知谍报上怎么说吗?说你林铮投靠花容,故意把大军带进敌人的包围圈,致使全军覆没,还说你娶了花容的公主。很多人都亲眼看见了,林铮日日为花容国训练军士,准备伺机进攻大秦。你不是想死吗,你死了便是畏罪自杀!” 林铮紧握着拳头,眼珠子血红,满脸的怒气。 “你现在是朝廷钦犯,人人得而诛之。不说旁人,出了这个门,便是外面的村民也个个对你恨之入骨。你可知你的赏格是多少?黄金万两!多少想领赏钱的人都在上天入地的找你。死很难吗?不,我告诉你,死,容易得很!” “他们诬陷我!”终于,林铮忍不住吼了一声。这一吼不要紧,牵动伤口,忍不住捂着伤口,斧凿刀削的一张英俊面孔扭曲起来。 徒祺宇见他这个样子,知道他心里也不好受,不由放缓了语气,语重心长的道:“子韧,你不是一个人,你想过没有,你若自寻短见岂不是坐实了叛国之罪?依大秦律,叛国等同谋逆,要诛九族的,偌大的安平侯府,上上下下几百号人,都的受牵连。不洗脱罪责,便是下了黄泉,你又岂能安得下心?” 说着不由叹口气:“你可曾想过侯爷、夫人?可曾想过昔儿吗?昔儿可最喜欢你这个哥哥。无论被人怎么诋毁,她都不相信自己的哥哥会叛国。就是因为她,我和林大人才千里迢迢的边城调查。因为,我们都不相信你是那样的人。我们都知道你现在很自责很难受,可是你不振作起来,洗清罪名、惩治叛贼,对得起死于敌军之手的两万将士吗?” 林铮双手紧紧地捂着脸,似乎极为痛苦。 “对不起,对不起……”他摇着头,热泪从他指缝儿汹涌而出。 知道了前因后果,事情就好办的多了。徒祺宇即刻派密探前往花容营中探查,果然还有一个“林铮”,与真的林铮长相一模一样。 也难怪,难怪那么多人都被蒙骗了。 这背后之人也真是机关算尽了。 因心中挂念着王妃,徒祺宇即刻写了信,将详情告之,免得她担心。他这次出来凡是送信,用的都是皇祖父给他的秘密渠道。此刻他十分佩服皇祖父的深谋远虑,真是为他把什么都计算到了。 林忆昔接到信后,欣喜异常,拿着信反复好几遍,才命慧香搬来风炉,付之一炬,毁尸灭迹。 第46章 又进宫了 自贾元春小产之后不久,宫中又有以为嫔妃小产。 林忆昔如今也有孕在身,虽然她不生活在宫中,但宫里的贵人,如太后皇后等,也不能太过怠慢,隔三差五的还是需要进宫请安尽孝的。 听说林忆昔要进宫,赛华佗如云唯恐她在宫里遭了什么毒手,一早便赶来求见。 “王妃,您带民女一起去吧。民女听说皇宫看着光鲜,其实是个去不得的地方,尤其是娘娘还有孕在身,就更危险了。宫里怀孕的娘娘,十个中有两三个平安生下小皇子小公主的就要烧香拜菩萨了。许多都是还没生下来,不知怎么回事便掉了,听说都是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更有甚者,只闻到些气味儿就着了道儿的。” 林忆昔笑了笑,说:“你知道的倒还挺多。” 如云便告诉她,自己曾救治过一个出了宫的老宫女,听她说了不少宫里的事。 林忆昔笑着问:“有你跟着,便能万无一失了么?” 如云自信的一笑:“王妃不知,民女嗅觉天生异于常人,别管是何汤药,只要闻一下味道,便能辨别出放了那些药材,每样药材有多少分量,分毫不差。小时候,祖父便说我天生就该是学医的。等到了宫里,别管是吃的喝的用的,或是什么香料熏香,只要我一闻,便知有毒无毒,到时候王妃娘娘看我脸色就行。我若是眨眼呢,就代表没事,我若是摸鼻子呢,就是不能碰。” 王妃娘娘救了她的命,她说什么也要报答的。 其实林忆昔也是有这种担心的。 她在王府的时候丫鬟婆子一堆,饮食都是经过层层排查,确保没什么问题才呈上来的。可到了宫里,到处都是贵人,还都是她的长辈。要是她们赐了什么吃的喝的,可没有她推辞的理儿。 早听说宫中不可言说见不得光日的事情极多,贾元春在宫中生活多年,自然也见过许多,可最后还是没能保住腹中的胎儿。自己在宫中一无人脉,二无亲信,便是有几个关系好的嫔妃,也没有为自己去得罪人的道理。 因此,如云一说,她便觉得十分妥当。 但宫里的贾元春见过如云,这一进宫,说不定就会碰上,给贾元春撞见,万一被她认出来,岂不是又要于如云不利? 如云却是神秘一笑,“这个王妃不用担心,我有办法。”说着便列了一个单子,拜托慧香去找齐单子上的东西。慧香看了看,都是些平日很常见的东西,心内疑惑,问她要这些干什么,如云只是催她去找,说一会儿就见分晓,要让她们大吃一惊。 不多时,慧香同林黛玉一起来了,后面跟着雪雁。 慧香手里捧了一个小匣子,进来便递给如云,笑道:“如云姑娘,这是你要的东西。我亲自去库房一件一件找的,原以为一下子便能找齐呢,谁知偏偏短了一样石墨。我正寻思着谁那里有呢,偏巧遇见林姑娘梳洗罢正要往王妃这里来,我便告诉林姑娘了。林姑娘听完拍手说‘巧了,我新得了上好的石墨,还没用呢,你拿去些。’” 说着打开匣子,一一指给如云看:“如云姑娘,您瞧瞧,可还却什么吗?” 如云笑着说了声“多谢”,便接下匣子进了一间耳房。 “昔姐姐,她搞什么名堂?”林黛玉看得一头雾水。 “去瞧瞧不就知道了?”说着,林忆昔拉起黛玉的手,一起过去。 如云正将许多东西往脸上抹,又调了几种颜料,小心的在脸上画画擦擦,涂涂抹抹。不多时,一张白皙的小脸便暗黄许多,连脸型都变了不少。简直是变脸啊,比现代的化妆技术不知牛了多少倍。 呃……虽然是把人画丑了,但完全是变一个人,也真是神乎其神了。 林黛玉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半天方叫了一声:“如云姐姐?” 林忆昔也惊讶的问:“你会易容术?” “略懂一点点。我随祖父游历花容时,曾偶然遇见过当地的一个术士,学了些皮毛,后来祖母说易容乃杂学小道,既不能医病救人,也不能前身健体,便不许我学了。” 听了如云这些话,林忆昔不由想起徒祺宇说花容国也有一个“林铮”之事,而且这个假林铮和真林铮长得一模一样。既然花容国有懂易容术之人,弄出一个长相极似哥哥的“林铮”也就不足为奇了。 林忆昔问如云,若是精通易容术的人,是否能完全把一个人易容成另一个人。 如云想了想说:“听那位术士说,又一种土,极为难得,与人肌肤的颜色极为接近,而且抹在脸上不会干,有一定的柔韧性,摸起来也与人之肌肤无二。如果有这种土,便有可能。” “原来如此……”林忆昔点点头。一面吩咐如云快换衣裳,一面进内室写了一封信,着人给徒祺宇送去,将此事告知。 进了宫,先去给太后请安。 几个嫔妃正奉承着说笑话,老远便听见里面传出来的笑声。李嬷嬷走上前,跟门口的宫女耳语几句,那宫女便进去通报,不大一会儿,太后身边的王嬷嬷便笑呵呵的迎了出来,道了声万福,说:“太后娘娘请王妃娘娘进去。” 说着便走到李嬷嬷身边,笑着跟她寒暄几句,跟在林忆昔后面进去。 除了太后,屋子里还有几个人,贤德妃贾元春、惠妃赵氏,还有两个嫔。 先给太后请了安,又跟几位嫔妃见了礼。 太后瞧了林忆昔微微隆起的肚子一眼,淡淡的问:“几个月了?” 林忆昔答:“五个月了。” 太后“噢”了一声,叫王嬷嬷,吩咐:“给吴王妃赐坐。” 林忆昔瞧了一眼,几个妃嫔都站着呢,她坐似乎不太合适。宫里女人的心眼儿有多小,她可是见识过的。虽然如今是太后赐坐,她们水也不敢说什么,但难保不心里记恨着。这些都是皇帝女人,虽然在皇帝的眼里,可能不过是个玩物,但有时候玩物吹一个枕头风也能带来不少的麻烦,她可不想招惹。 “多谢太后体谅,臣媳站着就好。”林忆昔微微躬身,显得十分恭顺。 太后扫了众人一眼,说:“你跟她们不一样,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了,该当如此。太上皇可日日盼着要抱你肚子里的重孙子呢,万一动了胎气,岂不是我的罪过?” 太后话说到如此,林忆昔也不好推辞,拜谢再三,只得遵命小心翼翼坐下。 还没坐稳便感受四面八方射来的冷冽目光,心里想:太后娘娘,您这是帮我呢还是害我呢。 林忆昔没想到先跟她搭话的竟是贾元春。 “吴王妃,听说我那表妹住进了吴王府,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她妖妖娆娆的走来,拉了林忆昔的手,笑的像花儿一样。太后一听,也来了兴趣,问:“你的表妹是哪家姑娘,好端端的,怎么住进了吴王府?” 贾元春道:“太后娘娘还不知道呢,臣媳这个表妹,是林如海林大人的独女,同吴王妃一向合得来,闺阁中便常来往的。这不林姑父被太上皇派去同吴王殿下一道儿去了边城,家里就剩了表妹一人,便被王妃接走,长住吴王府了。” 太后听了,笑笑说:“这也没什么,正好那姑娘一个人在家,又没个姐妹相伴;老四媳妇这里,宇儿那孩子也不在,两个人住在一起,正好解闷。” 说着便问林忆昔:“林家那孩子怎么样啊?” 林忆昔起身微施一礼,说:“不瞒太后,倒是个极聪明灵透之人。” 太后便说:“既然这么好,你也别藏着掖着,哪天带来让我也瞧瞧。” 第47章 家长理短 从太后寝宫出来,林忆昔便往皇后那里去。 皇后喜欢养花弄草,她的寝宫旁边有一个小花园,虽是深秋,各色花卉依然争奇斗艳,十分耀目,路过之人往往忍不住多看一眼。路过小花园的时候,林忆昔隐约看见层层花丛中似乎又一个人影,不由停住脚,细敲了瞧。 可巧一个小宫女路过,笑着行了礼:“王妃娘娘万安,那是我们娘娘的妹妹,韩二姑娘。” 邢国公姓韩,因此宫女称其为韩二姑娘,这便是皇后的庶妹了。 林忆昔心想自己八成是赶上皇后娘家人进宫探视的日子了,便问那宫女:“韩府是来了二姑娘一人呢,还是有别的人也来了?” “不止二姑娘一个,国公夫人和三姑娘都来了,在里面跟娘娘说话呢,二姑娘说想逛花园子,才出来的。” 林忆昔点了点头:“你且忙去吧。”说着给慧香使个眼色,慧香便忙掏出一个小荷包塞给那宫女,那宫女推辞不肯要,慧香执意要给,推辞再三,她才接过,千恩万谢的走了。 进的殿来,邢国公夫人并那韩三姑娘都束手站着,林忆昔先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说了句“免礼,赐坐!”立时便有两个宫女搬了一个椅子过来,林忆昔谢恩入座,邢国公夫人同三姑娘便一起过来请安。 林忆昔欠了欠身子,忙说“免礼”。 邢国公夫人打量林忆昔几眼,笑说:“早听说吴王妃娘娘国色天香,满京城竟是找不出第二个来的,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哎呀,可算开了眼了,这趟真是没白来。” 林忆昔:“……”囧—— 她承认她这辈子的皮囊确实生的不错,可她如今可是怀着五个月的身孕,肚子隆起,脸都胖一圈了,她自己都觉着丑了不少,真没看出来哪国色天香了。 又说了好一会儿闲话,林忆昔才出来。 韩二姑娘还在花丛里蹲着,想起书房里摆着的那驾小马车,林忆昔有心会一会这个老乡。便沿着脚下鹅卵石铺就的羊肠小径走去,慧香怕主子摔了,小心翼翼的上前扶住。 林忆昔推了推她的手,低声说:“不用扶,我没那么柔弱。” 又回头看向众人,说:“你们都不用跟着,我自己过去。” 说着便迈开步子走过去,慧香李嬷嬷等人个个皱眉摊手,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 越走越近,隔着花丛,林忆昔看见韩二姑娘手执木棍,似乎在画着什么。具体画的是什么,因为离得太远,看不真切。林忆昔慢慢走过去,对方似乎并未察觉一般,仍在专心致志的画。这次离得近了,才看清楚,原来画的是忍者神龟。 看来,这小丫头很有英雄情节嘛。 “韩二姑娘?”林忆昔叫了一声。 “你是?”韩二姑娘抬头,满脸疑惑的问了一句。 “我是吴王妃。”林忆昔说,“你不去里面说话,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 韩二姑娘捡起方才作画的小棍子,在地上一挥,将忍着神龟抹没了。然后才起身给林忆昔请了安,说:“见过王妃娘娘。回王妃娘娘,里面有些闷热,民女出来透透气儿。” 林忆昔知道她说的不是实话,也不细问,指了指小荷塘中心的一个亭子,道:“咱们去那说话如何?” 于是二人一前一后沿着回廊,走进了亭子。开始时韩二姑娘还不怎么说话,只是捏着随手摘下的一朵菊花把玩,到后来见林忆昔虽然身为王妃,却一点没有上位者的架子,才多说了些。 二人正说着,李嬷嬷突然跑进来,说:“娘娘,太上皇召见。” 林忆昔只得辞了韩二姑娘,匆匆往太上皇寝殿赶。 太上皇一见了林忆昔便问:“宇儿可给你写信了?” 林忆昔道:“写了。” 太上皇骂了声“臭小子”,咬着牙说:“这小子还没给我写过信呢!”酸味十足。暗道:有了媳妇忘了祖父,真是白疼那小子十几年了! 不过转头看见林忆昔,又是满面带笑。 用不了多久就能抱上“小”宇儿了,真是想想就开心。 太上皇问林忆昔徒祺宇信里有没有说事情进展情况,林忆昔便将徒祺宇心中所说,怎么遇见哥哥,怎么把他治好,又怎么潜进敌军中查探假“林铮”之事一一说明。 太上皇挑挑眉毛,说:“果然这里面有隐情。就说嘛,林铮那孩子我从小看到大,他是什么品格,朕心里再清楚不过,他怎么会干出来卖国求荣之事呢?既然宇儿和林如海已经去了,你放心,一定会很快还你哥哥一个清白。安平侯府封了有段时间吧,一旦拿到郑威勾结敌国陷害将领的证据,朕立马让皇帝撤兵。” “多谢太上皇。”林忆昔拜道。心里说不出来的高兴,她可有些日子没见到母亲了。等兵士撤了,一定要请母亲他们到王府好好聚聚。 太上皇摆摆手说:“快起来,地上凉。以后你跟宇儿一样,叫朕祖父就好。” “是!”林忆昔起身道,“谢谢祖父。” —— 边城,郊外。 林铮修养了几天,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徒祺宇接到密报,说还有三天,钦差卫队便要抵达边城。届时,他们一行人必须要同钦差卫队一起进城的。 这日,林铮和几个卫士站在一个小土山上,极目远望,查探附近地形。 大妞抱着一个披风走上来,笑呵呵的过去递给林铮。 “林大哥,山上风大,你的伤还没好透,披上吧,免得着凉。” 林铮道了谢,接过披风,从袖子里摸出一块上好的羊脂玉,递给大妞,说:“好妹子,多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我林铮无以为报,这块玉我从小戴着,倒值些钱,你拿着。” 大妞听了直摇头:“林大哥,这我不能要。” 林铮执意要给,大妞再三推辞不得,只好接下。 “林大哥,你要走了吗?”大妞揣着玉,满脸的忐忑。 林铮点点头。 “是要去打仗么?” 林铮再点点头。 “林大哥,你,你一定要保重。”说完,便一溜烟儿跑了。 福保凑在林铮跟前儿,笑着问:“舅爷,您看上那丫头了?”林铮摇摇头,福保又问:“既没看上,您怎么把从小佩戴的玉给了人?” 林铮说:“我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便是那块玉了。想着他们变卖了还能买些田产,不至于过得这么凄苦。” “那,大妞钟情于您,您可看出来了?” 林铮听了很惊讶,摇摇头表示不知道。福保很疑惑,这,舅爷这方面是不是有点太迟钝了。 第48章 沉冤昭雪 林铮虽然于感情方面有些迟钝,但他并不傻。被福保点破之后,他也发现大妞这丫头对他是有些不同。论理儿,大妞是个好姑娘,人好、能干、心地善良、长得也不丑,但他只是把大妞当成妹妹来看得的,并无男女之情。纵然非心中所愿,也只能辜负她了。 唉,谁让他林铮心中已经有了人。 徒祺宇坐在院子里,反复摩挲着手中的一个荷包。 荷包是用上好的锦缎制成,用五色彩线密密地绣着一副鸳鸯戏水图。徒祺宇虽然对刺绣不怎么了解,也知道这幅刺绣是用了心的。不仅针脚细密,纹样交界处更是毫无空隙,层次清晰,色彩鲜艳,看起来栩栩如生,尤其那一对儿戏水鸳鸯似乎能从画里走出来一般。 这荷包可是他的爱物,昔儿绣了半个月才绣好的。 想想也有两个月没见昔儿了,古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从前还觉得酸,如今看来,这才是真性情啊! “爷,您又想王妃娘娘了!”福保捧着一碗茶走过去,见徒祺宇对着荷包出神,如何还不知道他的心思?若是换个人也不敢这么说,偏福保是打小跟着徒祺宇的,私下里未免放纵些,只要大礼上过得去,徒祺宇一般也不会计较。 “臭小子,主子也是你编排的!”徒祺宇笑骂一句,接过茶碗一饮而尽。然后随手把碗递给福保,问:“可都安排好了?” 福保忙接过茶碗,抱在怀里,躬身道:“爷放心,都安排好了。” —— 林忆昔日日和黛玉、如云,并一众丫头们在一起,日子过得也挺快。 一日,边城传来消息,说花容国的林铮是假冒的,真的林铮已经被吴王救下,参军郑威才是叛国之人。吴王派人秘密潜入花容军队,将假林铮捉拿在案。方知假冒林铮之人乃是当日被发配的林府二房之子林钊。他与林铮乃是堂兄弟,本就有几分相像,再辅以花容国的易容秘术,倒真像了个十成十,外人还真认不住来,也难怪骗过了十几万边城将士。 消息传来的时候,林忆昔正和黛玉、如云在花园子里晒太阳。 慧香气急急的跑过来,停下便气喘吁吁,说不出话。林忆昔笑着责备她几句,让丫头给她拿水喝。慧香摆着手拒绝,喘了半天气才说:“王妃,好事,是好事啊!咱们王爷已经拿下了假冒二舅爷之人,太上皇已经下旨,撤了咱们侯府的兵士。” “什么?”林忆昔猛地站起身,抓住慧香的肩膀,急切的问:“你说这些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啊娘娘,杨统军让我来告诉娘娘的,外面都传疯了。娘娘,假冒二舅爷之人,您猜是谁?” 一句话倒把林忆昔问住了。慧香既然这么问,那么这人,他一定认识。难道是…… “可是林钊?”林忆昔微微侧了侧头,眼睛微微眯了眯,只露出一点漆黑的眼眸,射出凌冽的光芒,冰冷犹如三九的寒冰。 慧香似是没料到她一下就猜出来了,惊奇的瞪大眼,眼珠子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娘娘,您是怎么猜出来的,奴婢刚听杨统军说的时候还惊讶的不得了呢。” 林忆昔抿了抿嘴,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浊气,笑道:“这也不难。”心想却想,我统共来古代也没几年,所见的男子父亲哥哥弟弟们,一个手指头都数的过来,别人都活蹦乱跳的呆在京城,只有他和他老子被发配在外。按年纪来看的话,显然他老子的可能性比较小。 除了他,还能有谁? “娘娘,您可真是在世诸葛。”慧香翘起大拇指,绝对发自内心的称赞。 慧香又告诉林忆昔林钊和郑威如今都关押了起来。 林忆昔可不关系旁人如何,只是问林铮现在怎么样。 慧香说二舅爷虽然遭人陷害,但两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也确有他的责任,如今被连降三级,留在军中戴罪立功。 林忆昔听了点点头,自古打了败仗,都是要有人承担的,这种情况,已是开恩了。她倒不为哥哥的降级惋惜,军营是一个讲实力的地方,有了军功,也就有了一切。以她哥哥林铮的能谋略武功,相信不久便能打胜仗立大功,还怕不能官复原职或者更进一步? 听说安平侯府解禁,林忆昔的第一反应是回去看看父亲母亲。 但她如今是王妃,身份所限,不方便回去。而父母他们被拘在侯府这些日子,现在也定是一团遭,也不好让他们过来。思虑再三,林忆昔写了帖子命人送去,邀他们三日后来吴王府做客。 这几日,林忆昔便打发人寻些新鲜水果、蔬菜及各种肉类,预备好好款待家人。黛玉、如云也帮她张罗,各色食材都一一过目,厨房也派人盯着,唯恐出了什么岔子。 这日黛玉来到正院,林忆昔正和丫头们挑布匹。看见黛玉,慧香便笑着拉她进去,一面走一面说,“说曹操曹操到,我们娘娘□□你呢,可巧就来了。” 黛玉笑着问:“念我什么呢?” 慧香挽了黛玉的手,边走边说:“内务府新送来一批锦缎,娘娘叫您挑几样做衣裳穿。”说话间已经走了进去,林忆昔笑着喊黛玉过去,命丫头们将各色锦缎拿出来,一个个的指给黛玉看,又说:“我看这匹大红的就不错,可巧天越来越冷了,做个袄儿,配着妹妹这瓷白的皮肤,再没有更相衬的了。” 林黛玉想要推辞,又不好辜负林忆昔的一片心,想了想。说:“姐姐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不缺衣裳,姐姐还是把这些锦缎给别人罢。” 林忆昔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这里谁还缺衣裳穿不成?不过是做几件应个景儿,毕竟出门的时候还要穿的。便是不说这个,我不相信妹妹往日在家是不做衣裳的,像我们这般人家逢年过节换季的时候,哪个不里里外外做几件,难道就因为妹妹住在我这里,妹妹不好意思说我也不说,竟是委屈了你不成?你也莫推辞了,今年我做几件衣裳就给你做几件,还有雪雁她们,我已经挑好了几匹绸子,一会儿你瞧瞧,看好不好,要是看得上呢,回头我让裁缝去量尺寸。” “姐姐挑的自然是好的。”林黛玉说着往后一看,对雪雁几个道:“还不快谢谢王妃娘娘。” 雪雁等人便一起到林忆昔跟前儿磕头,林忆昔忙说免礼。 慧香走来问:“娘娘,可要给两位淑媛送几匹?” 林忆昔闻言便皱了眉,最近那两位,尤其是孙姨娘太能闹腾了。仗着是宫里赐下的,轻易不能处罚,如今越发猖狂,主意都打到她肚子里的孩子身上了。若非若云时时跟着,说不得真找了她们的道儿。虽然林忆昔很不待见她们,可暂时也不能随便动她们,毕竟皇后娘娘还不时问起呢。 “慧香,你挑四匹,每人两匹,给她们送去吧。”林忆昔道。 第49章 该行动了 慧香按照林忆昔的吩咐挑了四匹锦缎,命两个小丫鬟捧了跟着。先去了孙淑媛的住处,可巧周淑媛也在,正跟孙淑媛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什么。慧香笑呵呵的走过去,行了礼,说:“内务府送来了新缎子,王妃往奴婢来给两位淑媛送两匹裁衣裳。” 说着示意回身接过两匹先给孙淑媛递过去,孙淑媛身边的丫鬟接了,捧着给孙淑媛看。慧香便接过另两匹给周淑媛瞧,一边笑说:“我原说顺路先给孙淑媛送去来,就往您那去的,可巧在这里碰见了,倒省了我一趟功夫。” 周淑媛也命小丫鬟接了,笑说:“替我多谢王妃。” “周姐姐,这可是你的不是了!”孙淑媛轻轻在周淑媛肩膀一拍,眼睛一眯,撇着嘴说:“王妃待我们姐妹一片赤诚之心,吃的用的,从来不曾短了什么少了什么,每次宫里赐下的东西,也都想着我们。你倒是昧得下良心,一句多谢便完了,那岂不是辜负王妃娘娘的一片心?” 周淑媛素来便比孙淑媛少一个心眼儿,听她如此说,一时愣住,想了想才问:“依你说,该如何才好呢?” 孙淑媛说:“怎么着也得亲自到王妃跟前谢恩才是。” 周淑媛听了点头不止,慧香忙说不劳两位淑媛跑一趟自己可以代劳之类的话。孙淑媛执意说要亲自向王妃谢恩,让慧香先回去,自己和周淑媛收拾一下就去。 慧香没办法,只得先走。 看着慧香等人远去的背影,孙淑媛撇撇嘴,骂道:“不过是个丫头,仗着得了王妃的意,便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她也不想想,我们可是宫里来的,连王妃都要给我们几分体面,她算老几?哼,她最好小心点,别落在老娘手里!” 周淑媛说:“你少说几句吧,她也没有怎么着啊。” “等怎么着就晚了!”孙淑媛很有些怒其不争,“我说你呀,怎么着你也是个三品淑媛,怎么一点儿刚性儿也没有?一个小丫头你就怕了,她能有几分能耐?我看你呀,就该让人骑到你头上。”果然是打小伺候皇后娘娘的,跟她主子一个德行! 慧香回到正院的时候,林忆昔正和黛玉坐在炕上,听如云说她行走江湖的见闻。 “王妃,奴婢把锦缎给两位淑媛送去了,她们说要亲自来向王妃谢恩呢。”慧香禀道。 “你没说免了谢恩?”林忆昔问。 “奴婢说了,可她们不听,非要来,奴婢也拦不住啊。” “来就来吧,你们该干什么还去干什么去。”说着,林忆昔仍回过头,跟黛玉、如云两个说话。那两位没事还要找个借口来呢,何况今天还有了正当的由头儿。就算来了又怎么样,这里丫鬟婆子一大堆,还有一个医术高超的如云,她们也使不了坏。林忆昔之所以不喜欢她们来,不是怕她们使坏动手脚,主要是膈应,看见她们就想起现代的小三。 “刚说到哪了,如云,接着说啊。”林忆昔道。 如云“啊”了一声,说我也不知道说到哪儿了。黛玉拍手笑道:“没想到两位姐姐竟都如此善忘。”如云便问:“你既然如此说,想必你是没忘的,你倒是说说,咱们说到哪了?” 黛玉道:“说到姐姐在琼南国见过一种水果,浑身长满尖刺,大的能有几十斤,还有一股难闻的气味。” 如云一拍脑门,说:“我想起来了。这种水果成熟后就会从树上掉下来,我和祖父不知道,从树下过的时候没注意,差点被砸到呢”幸亏祖父练过武,眼明手快,拉了我一把。 林黛玉从来不知道世上有那样的水果,细细的问那么大的水果,树有多高,叶子长什么样,几年结一次果,味道如何等等。林忆昔并未说话,只是听她们说。刚开始的时候她还好奇是什么水果,越听越像是榴莲。榴莲属热带水果,21世纪虽然大小超市随处可见,在这个架空时代的大秦可没有。便是中国古代关于榴莲的最早记录也是在明代,郑和下西洋的时候曾在东南亚见过。 古代交通不发达,便是大秦皇室见过这种水果的恐怕也找不出几个,何况林黛玉? 正说着,孙淑媛周淑媛来了。人都已经到了,林忆昔也不好晾着人家,命人请进来。两位淑媛袅袅婷婷的走来,身后跟着一溜丫鬟,为首的是雀儿,提着一个掐丝五彩提盒。先是行礼拜见,拜见过后,孙淑媛便说:“多谢王妃惦记着我们,我和周妹妹煮了鲫鱼香菇汤,王妃尝尝,太医说是补气的,不仅对王妃好,对您肚子里的小主子也好。” 说着便命雀儿把提盒放在桌子上,亲手揭开。 第一层是一大碗鲫鱼汤,第二层摆着几碟子糕点,孙淑媛先盛了一小碗汤。 “鲫鱼汤就讲究一个鲜字。一定要是新鲜的鲫鱼,洗净,入油锅炸成金黄色,香菇也洗净切片,冬笋去壳切片,青菜洗净,放入锅中大火煮开,在用小火熬上半个时辰,煮成奶白色的浓汤才好。”说着把汤捧在林忆昔跟前儿,说:“这是我和周妹妹亲手煮的,王妃,您尝尝?” “先放那吧,我等会儿再喝。”林忆昔把眼睑往下一拉,微蹙眉头。 慧香忙笑着接过碗,说:“王妃刚吃了几块糕点,这会子倒像克化不了似的,方才还说胃里不好受要请御医来瞧呢。鱼汤就先放这,等王妃好了,我让厨房热过之后再喝。” 孙淑媛皱了眉,心里想:我若是放这,王妃还会喝? 但即使再不情愿,她此刻也不好说什么,总不能王妃胃里不舒服非逼着王妃喝鱼汤吧。别说这是王妃身边那一堆的丫鬟婆子愿不愿意,即使王妃喝了,她还得落不是。 孙淑媛、周淑媛待了一会儿才走。 她们一离开,林忆昔便让如云检查看汤有没有问题。如云闻了闻,说像是贾元春中的那种毒,不过因为药量很小,她还不敢确定,得回去好好研究研究。慧香听了气得了不得,大骂道:“这两个人也太下作了,姑娘对她们这么好,她们反倒处处坑害姑娘,真是丧了良心。哼,说是畜生都是抬举了她们,她们根本连畜生也不如。” 林忆昔也十分气愤,往日小打小闹的她都可以不计较,现在那位孙淑媛竟然想害她腹中的胎儿,就别怪她林忆昔心狠手辣了! 宫中,合欢殿。 王夫人抿了抿唇,深吸几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递给贾元春。贾元春伸手接过,眼神在银票上一扫,不由眯了眯眼,眉头也皱在一起,不悦道:“怎么才这么一点?” 王夫人身子猛地一僵,手伸了伸又收回来。她不敢看贾元春,低着头,半天才说:“娘娘,已经……不少了。您上次要的两万两,大房就一直抱怨呢,老太太也不高兴,这才一个月,又要……”下面的话她不敢说了。为着娘娘小产的事儿,老太太一直没给她好脸色,若非还有一个宝玉,她在府里恐怕一点地位都没了。 “母亲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贾元春板了脸,一把将银票摔在地上,“你们都觉着我没了皇儿以后就没指望了是不是?一个个的都见风使舵,看我得势呢,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看我不得势呢,能踩就踩,把我逼死你们就好了!”什么父母亲情,这些年她也看清了,自己就是他们保住家族荣耀的一个工具,谁在乎过她的死活? 好啊,你们不在乎我,我也不在乎你们,你们要的是皇亲国戚的荣耀,我要的是圣上的宠爱。我给你们荣耀,你们给我在宫中买通关系的银钱,咱们各取所需。 “娘娘恕罪,臣妇不敢臣妇不敢……”王夫人吓得忙趴在地上请罪。也不知过了多久,见贾元春不是那么生气了,才小心翼翼的捡地上的银票。捡完了仍是跪着,不敢起来。 过了一会儿,贾元春叹口气,说:“母亲起来吧。” 王夫人才战战兢兢的起来,看贾元春的脸色,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 “娘娘……不是我不尽力,实在是家里的亏空越来越大,拿不出那么多银两。” 闻言,贾元春便觉得心里烦躁,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最近她常常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可能是烦心事太多了,自从肚子里的孩子掉了以后,她日日不想着怎么复仇,有时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她不止一次的告诉自己,无论用什么手段,她要获得皇上的宠爱,把那些害过她的人都砍手砍脚,做成人彘。 “母亲,你的嫁妆呢?你年轻的时候可是四大家族最风光的时节,十里红妆,各色珍宝,堆满了一整间库房。您忘了吗,我小时候还见过呢,应该值不少钱吧。您也不能都留给宝玉吧,您也疼疼您女儿,等我得了宠,宝玉想要什么官做不成。到时候,金银财宝自然有人送到家里,还差那几个钱?” “娘娘……这,这……”王夫人面上一脸为难,心里早气得大骂,你这个下作娼妇,敢打起老娘嫁妆的主意,我当初怎么没掐死你! 第50章 相聚相聚 王夫人心中虽然百般不情愿,却终究不敢驳贾元春之话。她口中喊着“娘娘”,脸上陪着笑,卑躬屈膝道:“娘娘说的是,说的是,回去我就找找。唉,这些年咱们府里光景不好,我的嫁妆也赔进去不少,幸而还有些早年攒下的钗环衣服什么的,兴许能换几个钱。” 贾元春闻言,忙挤出笑,拉了王夫人的手,满脸亲热。先把那丹凤眼一勾,撒着娇的叫了声“娘”,又道:“刚刚是女儿的不是。您也知道女儿性子急,一时话赶话就把话说重了,女儿心里绝不是那么想的,娘您可千万别生女儿的气。” 王夫人忙躬身道:“不敢不敢。” 贾元春笑着把王夫人拉在身边坐下,拉着手嘘寒问暖的说了许多话,十足十一个孝顺女儿的样子。王夫人僵着身子,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只能贾元春问一句她答一句。 “娘,你不知道,这皇宫啊,就是个吃人的地儿。佳丽三千,个个巴巴的等着圣上的宠爱,圣上哪看得过来?说句不好听的,我虽为皇妃,比一般人家的妾室还不如呢。大户人家的妾室隔三差五的还能见男人一面呢,即使不得宠,顶多关上门自己过自己的,好歹性命无忧。这宫里啊,一不小心,就要去见阎王了,娘您要再不疼我,女儿越发没活路了。” 王夫人知道这是跟她要钱,可她那些梯己可都是她的命根子,将来要给宝玉的,哪里舍得拿出来一点儿,因此只是装傻,嗯嗯啊啊的只求混过去就行。 渐渐的,贾元春的脸色变越来越不好看,笑容看起来似寒冬的冰刃,似乎要把人刺穿。她伸出五个手指头,在一番,比了个十,淡淡的道:“这个数总有吧?” “娘娘,这……”王夫人的身子抖了抖,眼睛一黑,一阵眩晕。 十万两……她的私房刚好有这么些。那可是她一辈子的积蓄,这不是要她老命么? “元春,你,你……”王夫人气的浑身发抖,想骂一句你这个不孝女,话到嘴边又咽下了。差点气糊涂了,元春如今是皇妃,她那句话骂出来便是大逆不道,要斩首的。 贾元春似乎也没了耐心,直接板了脸,声音也冷冰冰的,不带任何感情。 “娘,下月探视我要见到十万两,否则,”她顿了顿,收起威胁的狰狞面孔,嘴角扯出一抹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典型的皮笑肉不笑,“否则别怪女儿不认您这个娘!”说着她缓缓走到王夫人身边,“刺啦”一声,将手中的一把折扇一撕两半,仍在地上。 “啊——”王夫人轻呼一声,瘫倒在地。 王夫人是被两个丫鬟扶着上的车,盘算了一路。元春这丧良心的丫头是没指望了,她以后就剩宝玉一个了。钱可千万不能被元丫头谋了去,且不说这些钱送进宫里是不是石沉大海,就算元丫头能重新获得皇上宠爱,看她今日这态度,也不会对自己这个亲娘多好。至于宝玉,她连宝玉的财产都要谋夺,以后还能善待宝玉么? 王夫人越想不由越不是滋味,走了一路哭了一路,回到家里眼睛都哭肿了。 贾母问了问贾元春在宫里的情况,叹了几回气,王夫人趁机回了贾元春在宫里要钱的事。贾母皱着眉说了句“这无底洞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儿”,随便让鸳鸯拿了几件金银器交给王夫人,说了些“我老太太活了一辈子,也没攒下什么钱,把这几样东西卖了且凑些罢”的话。 王夫人谢了赏,脸上便不好,心想这能卖几个钱? 至晚间,叫来王熙凤,又把这烫手的山芋扔给王熙凤,让她去筹钱。王熙凤装模作样的筹了几日款,回来告诉王夫人能挪借的都挪借了,才得几千两银子。王夫人还是舍不得动用自己的私房,只问王熙凤手里还有没有,先拿些垫上,等秋日里收了租子就还给她。 说是垫上,其实就是有去无回,王熙凤哪里肯,只是哭诉:“我要是有,不用太太说,我自个儿就先垫上了,奈何我没有。太太也知道我们二爷正经事不干一件,就知道跟一帮子公子哥飞鹰走马眠花宿柳,一个子不往家里拿,月月银子流水似的花,我劝他也不听。我便是有万千嫁妆,也不够他这么糟蹋的,我常跟平儿说,再这么着,我以后不跟着他讨饭我就谢天谢地了。” 王夫人明知她扯谎,也不好拆穿,想了想说:“唉,既这么着,你看看咱们家里有什么用不着的,先抵些银子钱,还有那些收成不好的田庄,也卖几处,好歹凑够娘娘要的钱。记住,要悄悄的,别让老太太老爷们知道。这件事你好好办,娘娘会记着你的好。” 王熙凤忙表忠心说好话,领命而去。 —— 却说林忆昔知道孙淑媛要谋害自己之事后,十分生气,当即便叫来王府统军杨元辰,命他将孙淑媛居住的小院封了,丫头全部发卖出去,独留孙淑媛和雀儿两个,每天只给一碗水一个馒头,能撑多久,但看她们主仆俩的造化了。那孙淑媛不是爱撑淑媛的场面么,当一切尽失的时候看她还怎么摆她那臭架子。 一碗水一个馒头,一个人吃都不够。 雀儿平日对孙淑媛唯命是从,干了不少丧良心的事么。她林忆昔倒要看看,当生存受到威胁,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时候,雀儿还会不会那么处处忍让、受人欺压。 至于周淑媛,鉴于她并不知道汤里下毒的事,以往也都是受孙淑媛摆布,虽然干了不少坏事,但是手上并未沾血,就网开一面,只是封了她的院子、撤了伺候之人,等徒祺宇回来处置。 杨统军已经布置下去,二人与宫里的联系不会中断,只是,他们也只能看到该让他们看到的。 初六这日,林忆昔一早便梳洗完毕,命慧香亲自去厨房查看。 林黛玉这日也起得早,带着雪雁来到林忆昔的房间,手里拿着花,问林忆昔戴哪一朵好看。林忆昔亲自挑了一朵给林黛玉簪上,又留她一起用早膳。饭毕,丫头撤去残羹,又摆上果子、瓜子等物,林黛玉一边嗑瓜子一边问:“昔姐姐,侯爷夫人他们多早晚才来啊?” 林忆昔好笑道:“你急什么,他们吃了饭就来了。” 林黛玉吐吐舌头,笑说:“好些日子没见,我想夫人了嘛。还有馨儿,也不知道这些日子长高了没?” 第51章 一家团聚 林忆昔同林黛玉坐着吃了会果子,如云过来给林忆昔诊脉。慧香忙在小炕桌上摆上迎手,林忆昔轻轻捋起袖子,将手臂放在迎手上。如云诊了一只手,又换另一只手,然后又问王妃可有不舒服。林忆昔答说没有,如云便笑道:“王妃不用担心,小主子很健康。” 林忆昔说了声多谢,便留如云一起说话。 皇家规矩多,尤其是男女之防,十分严格。以往御医们来诊脉的时候,虽然不像某些书中所写那般悬丝诊脉,而是放下幔子,盖上丝帕,但即使这样,也无法做到中医要求的望闻问切。仅凭丫头婆子们的描述,有时候还真免不了有些出入,长久下去,说不得便延误了病情,不是玩的。 林忆昔将如云留下,除了是出于善意护她周全外,也有留一个女医在身边方便随时防范查御医之漏之意。毕竟,豪门之中*众多,而孕期又是最危险的时候。 三人正说话,丫头来报:“王妃,侯爷夫人他们已经走到昌荣街了。” 过了昌荣街便是吴王府了,林忆昔忙道:“快派人去迎迎。” 丫头领命而去,林忆昔有心去仪门迎迎,奈何她如今贵妃王妃,于礼不合,少不得且忍耐片刻。林黛玉见她眼睑低垂似有沮丧之意,心知其正因嫁于皇家不能全家人之礼而伤感,遂轻轻扯扯她的袖子,道:“王妃姐姐,我替你去迎迎夫人如何?” 如云听了也说:“王妃娘娘,我也去吧,我还没见过夫人呢?” 林忆昔点点头,道:“那就麻烦二位了。” 说着命人拿出自己的狐裘斗篷,给林黛玉披上。 如云早把自己来时穿得猩猩毡斗篷披了,拉着黛玉的手起身告辞。 林黛玉素来体弱,最怕冷的,夏日还好,尤其一到了冬日,手脚常是冰凉的。伺候她的丫鬟都知道她这种体质,一进了十月,到哪都捧着手炉。而如云则恰恰相反,即使寒冬腊月,手脚也都是温热的。黛玉一被她拉了手,便怔了一下,轻呼:“如云姐姐,你的手好热,我要是像你这样多好,冬天就不怕冷了!” 如云的手比一般女子的都大,而黛玉的则比绝大部分女子的手都小。如云一拉,黛玉便觉得自己的手被一个温暖的东西包裹了起来,比最好的手炉都舒服。 “傻丫头!”如云笑着在黛玉额上一点,道:“等你身子调理好了就行了。” 黛玉点点头,问:“如云姐姐,我的身子何时才能调理好?” “你照我给你的方子按时吃药,再有个一年半载就差不多了。” 说着便拉着黛玉带着一众丫鬟出去,出了仪门,一直走到垂花门附近等候。约莫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崔夫人携三房太太方氏并林忆馨在丫鬟婆子们的簇拥下走来。见了黛玉,不等她行礼毕便一把拉住搂在怀里,叫了一声“我的儿”,在她头上摸了又摸,最后拉着手问:“好孩子,有些日子没见,你瘦了……”又问,“王妃娘娘呢?” 林黛玉想说我哪里瘦了,在王府里吃得好住得好,倒是胖了些。还没开口,又听崔夫人问王妃,便道:“王妃娘娘在正厅呢,派我来迎迎您。” 说着便引崔夫人等人往正厅而去。 林忆馨长高了些,只是还是一如既往的胆小,不敢跟黛玉答话,只是跟在身后偷偷拉她的衣襟。 林黛玉笑着拉了她的手,问:“这些日子都了什么书?” 林忆馨糯糯的答:“姐姐送我的那本诗经还没读完呢。” 林黛玉笑道:“不急,诗经不比旁的,须要慢慢研读才有味道。” 二人一路说着悄悄话,林忆馨似乎大胆了些,又问林黛玉大姐姐好不好,有没有想她。林黛玉告诉她王妃常常提起她,还说今儿王妃特命厨房多做了几样新巧点心,说要给馨丫头呢。 林忆馨听完喜的咧着嘴笑个不住。 不大一会儿,便到了正厅。通过层层通报,崔夫人终于见到了坐在主位几个月未曾见到的女儿,想起侯府刚刚劫后重生,多赖女儿女婿之力,否则,还不知能不能或者出府门呢。想着,不觉心头一通,眼睛一热,落下泪来。眼前之物变得影影绰绰起来,崔夫人下意识的把膝盖一曲,正要见礼,却感到一只有力的双手托住了她。 “母亲~”林忆昔喊了一声。 “孩子,好孩子……”崔夫人的眼泪越发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如断了线的珠子。好不容易停了泪,便盯着林忆昔的肚子,喃喃的说了句:“有六个月了吧,肚子都这么大了……” 林忆昔手轻轻抚在肚子上,脸上带着笑:“再有几个月就要出来了,娘您要当外婆了。” “好好,好啊!”崔夫人连说了几个好,眼里不觉又含了泪。 崔夫人虽然被林忆昔拉住,但三太太方氏及随行众人可是结结实实行的跪拜之礼。林忆昔看了一眼众人,摆摆手说:“都起来吧,都是自家人,快别多礼了。”说着便拉崔夫人坐下,自己也做了。 没有林忆昔的允许,旁人可不敢坐,地上站了一溜人。 林忆昔忙命丫头搬椅子,让大家都入座。林忆昔问怎么四姑娘没来,崔夫人告诉她侯府出事前四姑娘刚巧说了亲,是一个翰林家的公子,虽然出了林铮之事,但翰林府并未退婚。如今眼见婚期在即,四丫头正在家里绣嫁衣呢,不好出来。 林忆昔问:“那翰林公子人怎么样?” 崔夫人说:“侯爷亲眼见过,说是人生得风流俊俏,学问也好。十六岁的时候便中了秀才,今年十八岁,正准备着考举人呢。侯爷之所以看中了这家,乃是因为那翰林刚正不阿、清廉传世的家风,咱们家出了那么大的事,他们都没有提出退婚,可见传言不虚。他们虽然不是世代的官宦,家底也不如那些世家豪强们丰厚,到底也算是书香世家,亏待不了四丫头。” 林忆昔点点头,心想,这倒也不错。 四姑娘是个与世无争的性子,说好听点是单纯,说难听点就是缺心眼儿,真到了豪门深宅,还真的很难生存下去。 林忆昔又问男丁来的都是谁。 崔夫人说:“你父亲、哥哥,还有弟弟们都来了。” 男女有别,男丁是不能随便进入内宅的,如今林致远等人都由长史及统军杨远辰在花园招待。林忆昔想了想,命人传命,让他们入内觐见。在下人们去传话的功夫,林忆昔找话题跟三太太聊了几句。林忆馨跟林黛玉、如云两个凑在一起说话,边说边还不住的往林忆昔那里瞟 林忆昔好笑的摇摇头,勾了勾手说:“馨丫头过来,让姐姐瞧瞧长高了没?” “王妃姐姐!”走到林忆昔跟前,林忆馨乖巧的站下。 林忆昔笑着摸摸她的头,命慧香把新做的点心给她吃。正要再问几句话,丫头进来报说:“侯爷他们已经来了。” 说是觐见,其实不过是隔着屏风问几句话。 林忆昔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当日在府中父亲哥哥无不对她疼爱有加,如今,她嫁了人,竟连见一面都是奢望了。古代人真是迂腐,搞什么男女大防,父女兄妹相见都像搞地下*党似的。 一家人能有什么,真是多此一举! 还有什么女子不能轻易出门,就算出门也要坐马车坐轿子,不能抛头露面,在这么下去,她真要郁闷了。 不行,等徒祺宇回来,一定要让他想办法让自己道外面畅快的玩一回。 恐怕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现在一想起徒祺宇就不免变得任性起来。 用过午饭,崔夫人等人便告辞了。崔夫人有心再多待些时辰,奈何一大家子人,太过忙乱,又怕累着女儿,只得早早的回去,心想等哪天得了空,自己一个人来再陪陪女儿才好。 林黛玉、如云也怕林忆昔累,等安平侯府的人走了,也都各自告辞回住处。 林忆昔看着丫鬟们收拾停当,又小睡了一会儿,便到了黄昏时候。慧香送来一份密报,却是说贾府最近卖田庄的事。林忆昔看过之后,沉思半晌,命慧香去找杨统军,告诉他不懂声色的将贾府卖的田庄买了。横竖古代是农业社会,地多就代表财产多,田庄窝在手里,砸不了。 却说王熙凤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喜得一双柳叶眉翘得老高。 她是个善能钻营取巧的,既得了王夫人的话,要卖田庄,便忙行动起来,没想到不过短短几天,就卖了五六处。贾府早年风光的时候,置办下不少田产房产。两位老爷,大老爷只是一味好色,旁的事什么都不管,二老爷呢,又是个腐儒,只是死读书,连家里有什么产业都不知道。大太太是继室,身份本来就低,又不得老太太喜欢,这些田产房产的她更是摸不着边儿。老太太久不管事,更无从问起。 因此,王夫人、王熙凤偷偷倒卖田产的事儿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可王熙凤是谁,心眼子比比干还多呢,钱经过她的手,还能不刮下一份油水?卖了一万的说五千,卖了五千的说两千,就这么半卖半赚的,平白得了一两万银子。 她自己的腰包鼓鼓的,见了王夫人仍是哭穷。 第52章 大比之年 “太太,不是我不尽力,几处偏远的平常老太太老爷们查不到的田庄都卖了,才只得四万多银子。我想着这也不够啊,没办法只得把屋里常摆着的一个玻璃炕屏当了,又当了几样手势还有我们巧姐的一个金项圈,左凑又凑才凑够这五万银子。” 王熙凤说着便把眼睛一瞟,给平儿使眼色。 平儿忙从袖子里掏出一沓当票,点头哈腰走到王夫人跟前儿。 “太太,您瞧,当票子都在这呢。” 王熙凤皱眉斥道:“平儿,你作什么呢,怎么一点眼色都没有!当都当了,你还拿它出来干什么,不是白让太太看了伤心么?还不赶紧收了,再这么不知好歹,仔细我打你!” 平儿忙收起来说:“奶奶教训的是,是我考虑不周。” 王夫人摆摆手说:“凤丫头,你也别怪平儿,她不还是为你好?她把当票子给我看对她有什么好处,还不是让我知道这事你是尽了心的,为你请功。你放心,你为娘娘办的每一件事,我心里都有数,娘娘心里也有数,总亏不了你的。” 说着,沉思半天,方喃喃道:“凤丫头,你再好好想想,当真没有其他的法儿了?” 王熙凤遥遥头:“能想的法儿都想了。” “咱们在南京也有几处老宅,如今又没人住,卖一处你觉得老太太老爷能发现么?” 贾府的情况如何,王熙凤心里一清二楚,看着是贵胄之家,花团锦簇,钟鸣鼎食,其实早已入不敷出,寅吃卯粮。如今卖了几处田庄宅子,日常花费中捉襟见肘的情况会更凸显出来。她本就是瞒着老太太老爷干的这事,若以自己这姑妈的意思,再卖南京的宅子,自己就真兜不住了。 想了想,王熙凤皱着眉头,几次欲言又止,十分为难的样子。王夫人一再让她说,她才叹口气道:“太太,这恐怕难了。南京那几处宅子老太太老爷都是知道的,况且在那里看宅子的都是当年老太□□排下的人,媳妇我,我是鞭长莫及啊!” 王夫人想了半天,道:“罢了,你们也累了,回去歇着罢。” 王熙凤又说笑一回,才带着平儿走了。 这里王夫人看着桌上的五万两银子,愁眉不展。 离元春那丫头要的数目还差很多,账房她早就查过了,根本没几个钱,老太太那已经推得一干二净,告诉老爷也没用,他们家老爷向来是不理俗务的。 难道真要用自己的梯己? 想到这,王夫人剧烈摇了摇头。 不,不行,那些钱不能动,动了自己怎么办,宝玉怎么办? 王熙凤回到自己的住处,只见贾链正一脸享受的躺在炕上,炕沿上坐着一个十六七岁,容长脸柳叶眉十分齐整的女孩。那女孩看见王熙凤,便唬的忙在炕边跪着,不敢抬头,身子抖得筛糠一般。 王熙凤走过去,一把拽住那女孩的头发,厉声问道:“你在那坐的好好的,怎么一见我来了就下来了,啊!是不是怀着什么鬼心思怕我知道?!你说,你说啊!不说是吧,平儿,拉她出去,垫上冰块,让她到外面的石子路上跪着,看她以后还勾引不勾引爷们?” 说着便拽着那女孩往外拖,那女孩疼的直叫“二爷救命!” 贾链终于忍无可忍,大怒道:“好娼妇,你也太狂了些,她干什么了,你就要打要杀的!”说着把王熙凤往后一扯,对那女孩道:“你快走!” 那女孩子哪敢走,吓得跪在地上颤抖。 王熙凤气的浑身乱颤,眉头扭曲的绞在一处,丹凤眼眯成了标准的三角形,眸子冒火,恨不能一口将那女孩给吃了,大骂道:“下作娼妇,这还叫没干什么,没干什么都能做到爷们儿的炕上挑唆,真要干了什么,还不得要了我的命!” “你胡说什么!”贾链不敢打王熙凤,气的在平儿脸上甩了一巴掌,嘴里骂:“你们主仆俩狼狈为奸,别指望我不知道你们干的那些事,把我惹急了,我告诉老爷去,看谁吃不消!” 王熙凤一听这话,不由心里有些怯意。她这位爷就是个混账,自然也干得出来那混账事。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真把他惹急了,让让出去,对自己没有好处。虽然想通了,但王熙凤生性高傲,态度上一向是压着贾链的,此刻自然不肯屈就,只得僵持着。 二人闹了半天,最后各退一步,王熙凤不找那女孩的麻烦了,但前提是,得让她出府。 再说王夫人思来想去,自己的梯己是不能拿出去的。要想凑够这些银钱,还得从妹妹薛王氏那里入手。她妹妹不是打算把宝钗许给宝玉么,宝钗嫁给宝玉以后就是国舅爷,等元春得了宠,什么荣华富贵享受不到,让她们拿几万两银子怎么了? 当然,现在还不能说跟她们要,得说借。 —— “昔姐姐,这个怎么弄?” 林黛玉手里捧着一个白玉梅花盘子,盘子里盛了许多绿色糊状之物,正不知所措。林忆昔笑笑走过去,取过慧香手中洁白近乎透明的纱布,轻轻的敷在黛玉脸上。纱布都是提前裁制好的,刚好露出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和嘴巴。 林忆昔用小刷子取了一些糊状物涂在黛玉脸上,一边道:“这面膜嘛,就是这样的,你别看它样子不好,天天涂对我们的皮肤好处多着呢。” 她今天做的是绿茶牛奶面膜,即用绿茶粉和牛奶掺在一起,拌匀,均匀涂抹在脸上。 虽然看着制作简单,效果却是极好的。 绿茶是上用的极品茶叶,牛奶也是宫里赐下的,绝对的纯天然,不含任何添加剂。 “王妃娘娘,您也敷敷?”慧香捧着一盘新的面膜走来。林忆昔正要说好,李嬷嬷走来,手里捧着一个描金小食盒,进来先给王妃请了安,又笑着说:“娘娘,您尝尝这点心如何?” 林忆昔看了一眼,模样倒是比平日吃的别致不少,拈了一块,轻轻咬了一口,满嘴馨香,不由问:“这是哪个厨子做的,倒是好手艺,怎么以前没见送来过?” 李嬷嬷拊掌笑道:“王妃娘娘喜欢就好,是太上皇新赐来的厨子,说是擅做糕点,老奴寻思着让他先做些给王妃尝尝。” 林忆昔听了问:“何时来的?” 李嬷嬷道:“昨儿来的。” 林忆昔:“怎么我竟不知道?” 李嬷嬷回道:“太上皇吩咐了,说是先不告诉您,免得又是接见又是谢恩折腾的您不安生。厨子做的点心合您胃口就留着,要是不合胃口便再寻合适的来。” 一席话说的林忆昔沉思起来。太上皇对徒祺宇及自己爱护之心,便是放在寻常百姓家也不过如此。可皇家毕竟是皇家,她知道自己造成了众人或眼红或嫉恨的对象。但这又如何,既然做了这个位置,有些便是不可避免的。 既来之则安之,且做好准备吧。 李嬷嬷看黛玉煨着熏笼坐着,脸上涂的不知是什么,满脸绿绿的,让人觉得很别扭,还有些,呃,恶心。虽然这么说一个官家千金极不合适,但李嬷嬷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词来形容。 “林姑娘,您这是……可怜见的,难道是最近没有休息好毒火内炽,气血瘀结化火,凝滞于面部成了痤疮不成?这绿绿的是药么?是哪位御医开得,你告诉我,下次我非说到他脸上不成!好好的一个姑娘家,就算长了痤疮也该开些药,去去内火淤血,开这种绿不拉几的药抹脸上有什么用!” 说完,李嬷嬷还气呼呼的招呼丫头舀水要给林黛玉洗脸。 屋里的人却笑作一团。林忆昔笑的捂着肚子,林黛玉因为敷着面膜不敢大笑,努力的绷着嘴,却怎么也绷不住,噗的一声,大笑起来,差点把面膜笑掉。 小丫头们也都捂着肚子笑。 李嬷嬷莫名其妙,看看这个,瞧瞧那个,眉头都快蹙在一起了。 “嬷嬷,你搞错了!”慧香忍着笑解释,“那不是药,是王妃娘娘做的面膜,用茶粉和牛奶和成糊糊,涂在脸上,能美容养颜呢。” 李嬷嬷仍是皱着眉头,“原来是这样啊!” 冬日天短,不知不觉就到了黄昏,王府长史派人送来一封信。林忆昔看过,敛眉想了想,即从随身荷包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枕边的小匣子,从里面摸出一块令牌。然后便将慧香叫进来,嘱咐:“你把这块令牌交给长史大人,告诉他见此令牌如见王爷,以后他需要用多少银两,可直接去库房支取,不必再禀告于我,库房那里我会打招呼的。” 慧香愣了愣,道:“王妃,奴婢知道长史大人在外面四处为王爷网络人才需要不少银两,但这样,合适么?” 林忆昔道:“去吧,我心里有数。” 慧香答应了一声“是”,便匆匆而去。 这王府长史姓周名忠,性格刚直,才识卓越,如今已年近半百。 周忠拥大略怀大志,要为大秦建功立业,奈何吏治黑暗,屡次科考均被贪官污吏以下作手段暗中操作将其文章顶替给贵宦豪绅之子。周忠年过不惑仍是碌碌,连妻儿也养活不了,心灰意冷之下差点寻了短见,被徒祺宇救下,才渐渐谋了一官半职,看到了实现雄心壮志的曙光,因此对徒祺宇忠心耿耿。 徒祺宇对手下极为慷慨,得了什么珍玩,从来不私藏,总要赏给手下们。 周忠每次得了赏赐,都拿去卖了,得来的钱用来给王府招揽人才,自己仍是家徒四壁,只有两个又老又丑的仆人撑场面。只有自己实在拿不出钱来的时候,他才会到王府支取。 今年正值大比之年,文科武科的士子们齐聚京城,周忠每日往个个客栈武场等集会场所跑,已经物色了不少可延揽进来的人才,都一一写了命人送进来。 林忆昔知道他是为吴王府着想,这种事少不了花费。这个花费不是指给那些考生们送钱或是送东西,毕竟用钱买来的人自然也能用钱买走,不可靠。而是指跟考生们交往的花费,毕竟文人嘛,喜欢附庸风雅,这可是高雅消费;至于武人们嘛,有时候一个兵器就是价值连城。 当然,这也是一件危险的事。 若非林忆昔知道周长史向来是个谨慎之人,也不会放心交给他。 他目光如炬,看人的眼光极准,这几年凡是由他引荐进来的人,都是既有能力又有品格之辈,还没有出现一个出卖王府或是被人贿赂买通的。 第53章 人心不足 林忆昔虽说让长史周忠自主支配银两,但他还是每日写了条陈,把支了多少银子花费在何处都一一列明,送进来给林忆昔看。林忆昔前世也见过生性固执,对自己的职责忠心耿耿的人,既然他要写,自己也就每日收了,免得他心里犯嘀咕。 听说周家贫寒,林忆昔有意周济一二,每每田庄送来新鲜菜蔬肉品,都挑些命人给周府送去。周忠毫不懂家计的主儿,尤其爱散财,有时候领了俸禄还没拿回家便散出去了一半,到了月末家里往往断米断炊,以汤水充饥。 这样一个人,不顾家简直到了疯狂令人难以忍受的地步,林忆昔很佩服他夫人,竟然能一跟就跟了他十几年。 真乃伟女子一枚! 只是,苦了他一双儿女…… 因此,对周忠的一双儿女,林忆昔也照拂有加,常把七岁的姐姐和五岁的弟弟召进王府玩耍。 前世起码也算是管理出身,林忆昔深知用人不能一味的以强权压人,天天指挥着别人做这做那,要想让手下人踏踏实实忠心耿耿的跟着你干,必须心贴心肉贴肉,得对手下人好。人心换人心,你只有对别人好,让别人心甘情愿给为你效力,才能维持一个好的团队,也才能长久的立于不败之地。 是夜,王夫人一宿未眠,躺在床上盘算了一夜该怎么开口向妹妹“借钱”。 第二日,一早便梳洗打扮齐整,带着许多点心、布匹及一众小丫头到了薛王氏的住处。至正房前,便命小丫头在外面等着,自己带着陪房周瑞家的并两个贴身的心腹丫鬟进去。薛王氏早听了传报,忙不迭的迎出来,满面笑容。 王夫人一把拉住她的手嘘寒问暖一番。又叫丫鬟奉上点心,说是给宝钗带的。 薛王氏笑道:“你留着给宝玉还有你们家的几位姑娘吃就行了,还想着她!” 王夫人笑着往里间看了一眼,见薛宝钗正和香菱丫头下棋呢,便对周瑞家的说:“你把那几匹锦缎给姑娘拿去,让姑娘瞧瞧可喜欢不喜欢,喜欢呢就留着裁几件衣裳,不喜欢也没关系,我那里还有,让姑娘去我那挑去。。” 周瑞家的答应一声,便亲手捧了进去给薛宝钗看。 不多时薛宝钗出来拜见,笑道:“多谢姨娘,这几件缎子都是极好的,我很喜欢。” 王夫人笑道:“喜欢就好。” 一边说一边瞅了周瑞家的一眼,周瑞家的会意,忙笑呵呵的说外面日头很好,拉着薛宝钗去外面晒太阳,丫鬟们当然也都跟去了。房间里只剩王夫人和薛王氏两人,王夫人便将借银子之事用一种自以为妹妹可以接受的方式委婉说了。 薛王氏心里自是不愿,推说自己家如今也败落下来,没有银子。 王夫人便晓以利害。无非是搬出来娘娘,说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等将来娘娘得了势,宝玉便是国舅爷,想要什么官不成,宝钗嫁过来就是诰命夫人,荣华富贵享受不尽,还能拉扯拉扯她那不长进的兄长薛蟠。到时候自己再在娘娘面前美言几句,给薛蟠也弄个一官半职,岂不是光耀了薛家门楣吗? “妹妹,你想想,若真如此,百年之后你到了地下也可见妹夫了不是?” “这……”一席话说的薛姨妈有些犹豫。 她一向是个心眼活耳根子软的,不由便动了心。何况儿子是她的命根子,也是她下半生的依靠,若真能得个一官半职,便是花几万银子也是值当的。何况贾府只是说借,又不是要?仔细一想,姐姐还真是为自己好呢。 就这样薛王氏一口答允,只是如今府里没有现银,得筹措两日。 二人商定,两日后王夫人再来取银票。 晚间薛王氏叫来自己的一双儿女,将此事告知。薛蟠一听,喜得拍手叫好,直道:“母亲做得一笔好生意,既不花钱,又给儿子买了官,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 薛宝钗小嘴儿一撇,白眼一翻,眼睛里满是鄙视。 摊上这么一个除了吃喝嫖赌什么也不会干蠢钝如猪的哥哥,自己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自己那姨妈他还不知道,从来只有进的没有出的,这钱送出去便是肉包子打狗。 但既然已成定势,这钱不花也得花了,何不让这钱花的有意义些? 据她这些年的观察,贾宝玉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指望他获得权势富贵,一辈子也就那样了。有什么办法能让元春表姐把自己弄宫里去,凭自己的手腕,哼哼…… —— “冲啊!第一个攻进花容王都者赏金万两!!” 徒祺宇手执斩云宝剑,跨在汗血宝马上,急速奔驰于被鲜血染红的沙场之上。浓烟滚滚,沙尘飞扬,到处飘洒着血雨,地上是横亘的尸体、残肢,大地笼罩在一片恐怖的阴霾之中。 若是一个没上过战场的人,猛然出现在这种场景之中,能当场吓得晕厥。 徒祺宇身上蹭亮的银甲在血雨的洗礼下早失去了原本的光泽,布满暗红的血块。他的脸上也都是污血,活着泥土,几乎辨认不出原本的模样。 徒祺宇冲在最前线,正跟地方的一员大将激烈战斗着。 徒祺宇武功卓绝有万夫莫当之勇,但对方的武力也不弱,二人厮杀了上百回合,仍不分胜负。乱箭纷飞,不多时,二人的战马都被射死了,无奈只得下马继续厮杀。 不知打了多久,二人都疲乏至极,敌将突然径直向徒祺宇头顶砍来。徒祺宇刚要用剑阻挡,不料对方突然手腕往下一转一压,改变攻势,径直袭向徒祺宇最脆弱的脖子,来势迅猛如闪电,刀尖划过之处,登时渗出一抹红色,登时沿着光滑的刀口渗出一片血红。 徒祺宇眼神一凛,忙将头一闪,堪堪躲过对方砍来的力道。敌人也是一员猛将,挥刀的力气极大,本意是要将一刀将徒祺宇的头砍下来的,不想被徒祺宇一闪,一低头,刀刃滑向了头盔,铿锵撞击一下发出刺耳的低鸣。 徒祺宇一把拔出腰间所配弯刀,顺势一扫,整个将敌将的胳膊砍了下来。 他来不及多想,把弯刀一收,再一扫,割破了敌将的喉咙。鲜血飙出三尺多远,溅得徒祺宇满身满脸都是。他伸出手指,抹了抹唇角的血迹,眉头蹙了蹙。现在他全身上下,到处沾满鲜血,只有眼珠子是干净的,漆黑如墨,里面似有千万种情绪。 即使看不出原本的脸色,他的五官还是精致的让人叹息,全身透着一股野性的魅力。 “王爷,您骑这匹马!” 一位小将牵着徒祺宇的替补战马走来,徒祺宇正要上马,小将大叫“王爷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徒祺宇还没来得及躲开,便被一直羽箭贯穿了,箭头从背部进去,贯穿身体,血淋淋的杵在胸前…… 第54章 噩梦噩梦 “不,不要!”林忆昔大叫一声,猛然惊醒,心扑通扑通跳的异常猛烈,像突突奔驰的列车,感觉随时要从嗓子眼喷薄而出。睁开眼是满目的黑暗,伸手一摸,摸到了软软的东西,凭借多年的触感知道摸到的是被子,方惊觉是梦。 头发*的贴着额头,身上也湿湿的,竟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幸好,幸好只是梦而已…… 林忆昔捂着胸口大口喘气。 子瑜一定没事,一定不会有事的,是梦,是梦而已。 子瑜是王爷,即使边城开战,他顶多也就是个坐镇指挥,不会直接上战场的。不过一想到徒祺宇以往表现出来的对上阵杀敌建功立业的满腔热情和蓬勃精力,林忆昔还是觉得不放心。他是王爷,如果他执意要上战场的话,恐怕大将军也拦不住。不,不会,他身份尊贵,大将军又是太上皇的心腹,不会看着子瑜置身于危险之地。 即使大将军同意他上战场,也一定会派大将保护,不会那么容易就,就…… 如此自我安慰一番,林忆昔还是不能安心。 战场那么乱,谁又能顾得了谁?不是她对子瑜没信心,实在是沙场弓箭无眼,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中了什么暗箭。 梦中的场景她不敢回忆。 可不回忆不代表她就不害怕不担心。虽然知道是梦,但亲眼看到徒祺宇被长长的羽箭穿胸而过,口喷鲜血……她不敢再想,哪怕只是想想那种场面,都忍不住让她觉得胸口闷的喘不过气。血腥场面历历在目,那绝望的情绪她还记得一清二楚。 当时自己就是觉得一切都完了,心头只剩深深的哀伤、绝望、无助和失落……好像精神瞬间被掏空,世上已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东西。 现在想想,仍觉后怕。 她这里的动静显然惊动了睡在外间随时听使唤的丫头们,她们都慌得跑进来问是怎么回事。 “点灯!”林忆昔心有余悸的抱着枕头,颤声道。 这天夜里一点月光也没有,伸手不见五指。漫天的黑暗总能让人轻而易举想起不好的事,林忆昔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她是真对他动了情了,她无法想象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将是一种怎样生无可恋的糟糕状态。 “王妃,可是做噩梦了?”菱香点了灯,慧香忙上前扶住,关切的问。 林忆昔点点头,眼帘微微垂下,遮住了漆黑的眼眸及里面翻江倒海的情绪。 慧香往她额上一抹,惊道:“娘娘这是梦见了什么,怎么吓出满脑门子的汗?”说着便吩咐小丫头打水拿巾帕等物,冬天出汗容易着凉,王妃又是在孕中,不好随便用药,得处处小心提防才是。虽然屋里烧着铜炉,便是在冬日也温暖如春,不至于因为出点汗再受冷感冒,但满身湿意到底也不舒服不是? 林忆昔不答反问:“王爷走了有多少日子了?” 慧香想了想说:“有三个多月了,娘娘。” 三个多月……林忆昔摸摸高高隆起的小腹,再有三个月,宝宝就出生了呢。子瑜,你可一定不要有事,宝宝还等着你呢。 一时丫鬟捧着水进来,慧香亲手伺候林忆昔洗了脸,菱香早捧了一碗茶来。 林忆昔喝了几口茶,便对众人说:“我没事,不用这么兴师动众的,你们都休息去吧。” “娘娘……”慧香蹙了蹙眉,眼珠子里写满了不放心。 林忆昔想了想说:“慧香留下吧。”那丫头心思细腻,就这么赶她走她也一定担心的睡不着,横竖自己现在也没有睡意,索性留她说说话。等众人一走,林忆昔就示意慧香到床上坐,慧香先是不肯,林忆昔道:“这里又没有其他你,你拘束什么,先咱们在侯府的时候,你不是经常和我睡在一处,如何到了这里就放不开了?” “娘娘,这不一样。那时候您是侯府的大姑娘,我是您的大丫鬟。现在您是王妃,我只是随您陪嫁过来的丫头,况且这王府里多得是从宫里出来的人,我自然收敛些好,免得旁人说咱们侯府出来的丫头没规矩。” “你倒是想的周全。”林忆昔笑笑,说:“可有时候想太多也太累,依我说该怎么样怎么样,难道咱们王爷是个这么小肚鸡肠对下人苛刻不能容人的?” “当然不是,王爷待我们自然是极好的。” “这不就行了?”林忆昔拍拍身边空闲的床铺,“这床够大,容得下你,陪我躺着说说话。” “是……”慧香道。 这一夜,二人说了很多,不知不觉天边闪出了一道曙光。先还是只是黄黄的一条线,渐渐的延伸、拉长、拓宽,知道东方涌现出整片整片的红光。红的刺目,像血一样…… “娘娘……”慧香轻轻推了推微微呆愣的王妃,“天亮了。” “是啊,天亮了。”林忆昔叹了口气,道:“慧香,一会子你去问问杨统军边城可有谍报传来。” 慧香忙答应了。 又躺了一会儿,东方的红霞完全褪去,天已大亮,慧香看看架上摆的金自鸣钟,已指到卯时三刻,便道:“王妃娘娘,该起了。”说着便收拾好出去唤人进来伺候。一时梳洗完毕,林忆昔披了狐裘在花厅转了会,回来便命摆饭,又让人去请林黛玉和如云。 用了饭后,慧香便到二门那打听杨统军在不在,小厮忙去叫。 不多时,杨远辰带这几个卫士走来,问:“慧香姑娘,可是娘娘有何吩咐?” 慧香施了礼说:“杨统军,娘娘让我来问你边城可有消息传来,尤其是关于王爷的。王爷一走就是几个月,又是在边城那种战乱不断的地方,实在让人难以安心,娘娘昨儿做了噩梦,担心的不得了,一宿没都没合眼。” 杨远辰道:“这几日未曾有消息传来。慧香姑娘,你让王妃娘娘放宽心,王爷冷静沉稳、有安天下之谋略,一定不会有事的。我这里一有什么消息,马上命人进去传话。” “有劳杨统军了!”慧香作了个万福,告辞而去。 不想,没过两日,便有谍报传来。说是边城大捷,大将军李严发动十几万大军,以徒祺宇、林铮为前锋,一举攻入花容国王都,擒获花容勋贵无数,只有国王带着往后并少数随从远遁漠北。 至此,花容国再无与大秦抗衡之实力。 第55章 王府日常 大捷消息传至京城,太上皇皇帝大喜,于宫中宴请百官。 宴席一直持续到深夜,据说太上皇心情非常好,与朝臣们把酒言欢,饮至兴浓还命人搬来自己的名琴,现场弹奏了一曲。 第二日,皇帝便下敕命奖赏有功之将领。徒祺宇被授命兵部尚书,掌京城守卫,赐珍宝无数,另加食邑五百户;李严封一等伯,赏金千两、银万两,另赐宅邸一座;林铮之前所犯过错一笔勾销,封为将军,另赐许多珍宝。林如海虽为文官,但其战争期间屡出奇谋,兼之坐镇后方调度粮草输送士卒支援作战,十分周到妥帖,对战争胜利起到了关键的作用,也被提为殿阁大学士,另有不少赏赐。 当日,礼部就送赏赐至各个府邸。 徒祺宇是其中身份最为高贵的,礼部之人自然不敢怠慢,第一个就把东西送去了。 林忆昔命人请点之后,赏赐了来人不少银子,命人在外面摆下席面好好招待。来人匆匆坐了会,边说还要往其他家去,告辞而去。 整个吴王府都沉浸在一片喜悦之中,丫鬟们个个奔走相告,都道王爷打了大胜仗,宫里的赏赐来了,如何如何体面,珍宝如何如何耀眼,形容的不知夸大了几分。至此,林忆昔的一颗心才算是彻底放下,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她放下了心,觉得心情也好了很多。 林黛玉、如云都到她屋里贺喜,一些有体面的嬷嬷丫头们也都进来贺喜。 林忆昔命人将平日预备节下赏人小金银锞子都找出来,另把自己箱笼里往日积压下来不用的荷包也拿出来。针线房的人常常送来许多荷包,林忆昔用不了那么多,往往随手便放进箱笼,不过一年功夫,竟攒了有近一百个。 林忆昔平日不怎么看箱笼,前儿得闲,偶一查看,才发现还有如此数目众大的荷包。横竖自己也用不了,正想着这几日赏给丫头们用呢,没想到就遇见如此大喜事,倒是正好。 林忆昔命丫头们每个荷包里装一两个锞子,凡有来贺喜的,便赏一个。 凡是能进来贺喜的,都是府里有些体面的,统共也不过那些人,预备的荷包都没用完。 等众人都走了,林忆昔有些百无聊赖的歪在炕上翻书。 慧香走进来说:“王妃,可是累了,何不躺着歇歇,这些书本子什么时候看不行?” 林忆昔放下书,道:“慧香,你来的正好,我正要找你呢。” 慧香捧着一个小巧的手炉,走来,塞在林忆昔手里,笑道:“娘娘找我何事?” 林忆昔道:“你拿钥匙开库房看看,我记得有几套上好的笔墨纸砚,还有不少名人字画、孤本兵书之类的东西,你都找出来,拿来给我瞧瞧。”慧香答应一声便带着几个丫头去了,不大一会儿回来说:“娘娘,奴婢都找出来了,已经记录在册,请您过目。” 说着递上一个册子,又道,“东西太多,都搬到这来未免杂乱,奴婢便让他们放在西厢房了。” 林忆昔点点头,翻开册子细细看了,又至厢房瞧了瞧实物,道:“很好。”说着凝眉沉思半晌,要了纸笔,细细又密密麻麻写了一个条陈。 然后才说:“慧香,你按这个单子拿齐东西,交给长史大人,这些东西放着也是放着,让他给府中的清客们使。”长史管理的那些清客可是吴王府的智囊团,都是饱读诗书淡泊名利之辈,黄白之物打动不了他们的心,倒不如送些笔墨书画,既显高洁又让他们觉得窝心。 处理完这些,林忆昔照例去议事厅处理王府内务。 吴王府的主子虽然不多,但偌大的府邸,光是下人就三四百,每日大小也有几十件事。 早在管理内宅之初,林忆昔就从李嬷嬷里几个老仆人口中打听了王府各管事的脾气秉性,能留的则留,实在是中饱私囊心怀鬼胎或是勾心斗角太过的便打发出去,免得留下不仅无益反而坏事,之后又制定了一套行之有效的规矩,使得王府虽大,但行事井井有条,什么人管什么地方什么人该干什么,明明白白。 以厨房为例,除了一个总管事,另设两个副管事。 有时候总管事想不到的,两位副管事还能提醒一下,副管事没有想周全的,总管事也可提点一二。三人互相监督,谁都不准中饱私囊或是做些别的什么手脚,一人犯错,其余两位同样要受到惩罚。轻则卸下管事之位出去养老,重则便要看是犯得什么错了,万一是下毒谋害主子的重罪,凌迟诛九族都是有可能的。 如此以来,各自都怕受到牵连,自然会时时刻刻盯着其他人,有丝毫蛛丝马迹便忙不迭的上报。 之所以如此,主要是林忆昔怕厨房出问题,杨统军那虽然有人盯着厨房,但就怕百密一疏,再多一个监督程序,岂不是更保险?再说她也不是真的不讲情面,一些小错,可恕的也便恕了,真犯了什么原则性的大错,她也不会手软。 毕竟,她还要自己的小命呢。 当然,几位管事的人选也是深思熟虑之后而定的。 首先一定要绝对忠诚,厨房可不比别的地方,府里上上下下几百人的嚼用都出自厨房,万一有些手脚不干净的岂不大祸临头?其次得细心,每次外面买了新食材都要细心检查,做好饭还要细心检查,确保不出一点问题。 近期,因身子渐渐笨重,林忆昔已将大部分的管家权交给李嬷嬷,自己只处理些重要的李嬷嬷拿不定主意的事务。 因此,不过半晌功夫,林忆昔便将事务处理完毕,慢悠悠的踱着步子回正院。 在花园子里碰到雪雁低着头匆匆沿着回廊往东走,似乎是没看见林忆昔一行人,也不打招呼,径直往前走。林忆昔叫道:“雪雁,你慌慌张张的做什么呢?” 雪雁停住脚,眉头蹙着,扭头一看,忙笑着赶来请安,道:“王妃娘娘,奴婢就顾着赶回去给我们姑娘煎药膳呢,一时着急没看见您,罪过罪过!” 林忆昔问:“你们姑娘怎么了?” 雪雁道:“倒是没怎么,这不,如云姑娘给我们姑娘开的补身子的药膳,少一味人参,我们那里只有些碎参,不够用,奴婢去找李嬷嬷讨要,李嬷嬷倒大方,给了奴婢这么大一个。”说着把参举了举,足有半尺来长,须长顺直,布满小米粒状的珍珠点,乃是上好的野山参。 雪雁扯了扯嘴角,“李嬷嬷说这是一支百年的老参,我正说回去给我们姑娘煎了服用呢。” 林忆昔道:“怎么不告诉我?”说着便吩咐慧香去库房多找些人参,一并送去黛玉那。 慧香自然是拿了钥匙开库房找参,林忆昔却是同雪雁一起回到正院。 厢房内,林黛玉正在窗握了本书卷。看见林忆昔便忙扔下书卷,笑道:“王妃姐姐来的正好,我无聊的都昏昏欲睡了。” “是么?”林忆昔拉住她的手,笑道:“我看你个小书虫看书看得听津津有味嘛。” 距午饭还有段时间,林忆昔命人摆了棋盘,同林黛玉对坐弈棋。二人你一子我一子的下着,都不甚在意输赢,只是打发无聊的时光而已。在现代的时候林忆昔总觉得工作忙,没有时间旅游追剧逛八卦论坛,可到了古代,闲的蛋疼,才觉得人生最可悲的不是永远有做不完的事,而是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却不知道如何消磨。 唉,若是子瑜在便好了,自己一定不会觉得无聊。 若是子瑜回来了,黛玉再住厢房就不合适了。但转念一想,子瑜回来,林如海不也就回来了么,到时候黛玉也该回林府父女团聚了。 不多时,慧香便捧了个小锦盒进来,里面装了好几根野山参,最小的也是二两。林忆昔吩咐她交给雪雁,林黛玉却觉得这几根参太过贵重,执意不肯收,林忆昔好说歹说半天,她才勉强收下。心里却在暗暗盘算,王妃姐姐虽然是好意,但自己不能如此皮厚,可,回赠何物呢? 王妃姐姐好像什么也不缺,心里纠结不已…… 林忆昔看她皱成一团的小小粉脸,便知道她心里盘算什么。但她不明说,自己又不好挑破,只得转移话题说:“黛玉妹妹,你最近气色好了不少,可见如云的药膳效果不错。”她说的是真心话,如果说以前的林黛玉是个娇柔袅娜的病西施的话,现在立于眼前明眸皓齿、朱唇樱红、脸蛋也透着淡淡红晕的妙龄少女便是误落凡间的仙子。 “娘娘,您也看出来了!”雪雁插话道,“我就说姑娘这些日子出落的更加花容月貌了,姑娘还说我瞎说,要打我的嘴。” 林忆昔还没说话,林黛玉便板了脸,抢先道:“你是该打,有你这么编排主子的么!” “我说的是事实嘛,有没有外人,说说怎么了……”雪雁笑声嘀咕。 林黛玉把曹公笔下那双似喜非喜含情目一瞪,颇有几分凌厉气势: “你还强嘴!” 雪雁忙捂住嘴:“姑娘我不敢了不敢了!” 第56章 有点波澜 林忆昔指着雪雁笑:“你这丫头嘴上也太没个把门的了,亏得你们姑娘心善,换了我早打了。”说着把眼一瞪,唬的雪雁捂着嘴跪下拼命摇着头,把一个脑袋摇得拨浪鼓一般。 林黛玉拉拉林忆昔的袖子说:“王妃姐姐你别吓她了,她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不禁吓,回头再吓出个好歹,还要请姑子来叫魂呢!”说着自己忍不住笑了。 屋子里的人听出黛玉取笑她,也都“哄”的一声笑了。 雪雁跺着脚说:“姑娘欺负人,我哪有姑娘说的那般胆小!” 林忆昔笑着拧了拧黛玉的脸,道:“你这丫头的一张小嘴儿还是如此厉害!”黛玉笑着躲开,二人闹了会儿,各自整理衣服做好,又坐着说话。 慧香、菱香、绿萝、雪雁等人煨着一个小铜炉坐着,边烧水边说话。 几人嘀嘀咕咕,你推我一下我拉你一下,有说有笑,从针奁女红谈到各自的见闻,绿萝等几个从宫里出来的还说起皇宫里的雕梁画栋,雪雁谈起幼时记忆当中江南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的景色,最后聊到一年四季的节日怎么过及各人的生日。 菱香突然叫道:“呀,这不说我都忘了,三日后是十一月初六,可不就是慧香姐姐的生日!” 林忆昔隐约听见,便问:“菱香,你说谁要过生日啊?” 菱香道:“是慧香姐姐,娘娘,就在三日后。” 果然没听错,是慧香的生日。以往每年慧香都不肯说,往往都是不声不响的过去了众人才知道,这次若非菱香突然想起来,只怕又忘了。慧香服侍她多年,谨慎细心,兢兢业业,林忆昔早把她当成好姐妹了。 心想,这次定要给慧香好好过个生日才行。 想着,便说:“菱香,你去告诉李嬷嬷,让她去账房支一百两银子给慧香做生日。请一台小戏,再请一班耍百戏的班子,找几个说书的女先生,务必要办的热热闹闹。” 慧香忙跪下道:“不可,娘娘太过折煞奴婢了。我不过是个奴才,哪有什么生日不生日的,凑合着过去就行了,惊动娘娘破费还连累一大票子人忙碌,奴婢委实不安,娘娘若疼奴婢,还请收回成命罢。” 林忆昔知道慧香的性子,她平素小心,就怕怕人说她仗着主子的势托大,因此凡事都三思而后行,宁可自己吃些亏,从不仗势欺人。今天若只是说给她做生日,她定不依,只得再拿别的事出来。 想了想,林忆昔说:“也不全是为你。这不,王爷大捷算得上咱们府里第一件大喜之事吧,我原就说弄几桌席面请几个耍百戏的好好庆祝庆祝呢。一时忙起来,倒把这事忘了,这次正好,凑着你的的生日咱们府里也好好热闹热闹。” 慧香还要说什么,林忆昔道:“你不必再说了,我主意已定。” 说着又吩咐菱香几个:“你们这两天都勤快些,帮着李嬷嬷好好料理,尤其是初六那一日,慧香是寿星,我特许放她一天假,你们也勤快点,到那天可把什么都准备好,别让她操一点心。” 几人都道:“王妃娘娘放心,奴婢们都知道。” 正说着,菱香还没出去叫,便听丫鬟报说李嬷嬷求见。 林忆昔忙命人叫进来,笑说:“说曹操曹操到,我正要让菱香去请你呢。” 李嬷嬷便问:“不知娘娘请老婆子做什么?” 林忆昔便将商议给慧香过生日的事跟李嬷嬷说了,李嬷嬷满口答应,说一定办的热热闹闹。王府内宅事务繁杂,李嬷嬷作为内宅总管事务繁多,白天多半脱不开身,每天晚饭后才来正院禀报事务,白天很少过来,一来便往往有事。因此林忆昔问她可是有什么事。 李嬷嬷便说,边城大捷,太后娘娘十分高兴,又恰逢太后娘娘在梅园亲手种的一株腊梅开花了,这腊梅太后种了好些年,年年等着它开花,可五六年过去了它连个花苞也没结。如今不知怎么着,突然一夜之间开得满树嫣红,自以为乃祥瑞之兆,便预备在宫中办一次赏花宴,凡京中勋爵及四品以上官员之女皆可至皇宫赏花。 还说太后娘娘上次听林忆昔提了林如海之女十分聪慧灵透,特意点名让她也去。 林忆昔有一种深深的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感觉。 搞这个赏花会哪有这么简单,宫中险恶,万一林黛玉去了吃亏怎么办 早知道就不在太后面前说林黛玉的事了。 唉,也怪贾元春,要不是她,自己怎么会突然跟太后说林黛玉。 但事已至此,如今也没有什么好法子。 鉴于林黛玉从未进过宫,林忆昔打算让李嬷嬷给她突击一下宫廷礼仪。到时候千万别在礼仪上被人抓住小辫子,宫里那些闲的天天做太阳下扣指甲盖玩的贵妇们各各龟毛的不得了,更有甚者长日无聊便把吹毛求疵当成人生的乐趣。 转眼便到了初六之日,李嬷嬷果然请了一个戏班子,搭了戏台唱戏。林忆昔携林黛玉、如云、慧香等人看戏看杂耍,好好玩了一天。 至黄昏,林忆昔用过膳,听了李嬷嬷汇报事务,便坐在熏笼旁逗鹦哥玩,一会子引导它读诗一会子又教她念文。鹦哥是出嫁时她从侯府带来的,当日所谓太上皇赐下的那只,她如今已经知道其实是徒祺宇从小养到大,某人的爱物。 这只鹦鹉不仅颜色极鲜艳,就是长得漂亮,而且极聪明,智商堪比五六岁的孩子。 林忆昔每日都是亲自照料,徒祺宇走的最近这几个月,小家伙又学了不少新诗文。她打算再教几首诗文,等徒祺宇回来后好好在他面前炫耀炫耀。 想起徒祺宇可能会有的表情,不觉嘴角挂上笑意。 小家伙,你可一定要争点气!她摸摸碧绿如翡翠的尾羽。 “呀!”突然,她轻呼一声,下意识的手覆在小腹上。就在刚刚,肚子里的小家伙踢了她一脚,那种感觉很奇妙,随着还在鼓动的肚皮一股热流顺着小腹直达心底,让人觉得暖洋洋的很幸福。林忆昔命丫头撤去鹦鹉架,把叽叽咕咕念诗文的某只也带下去,铺好宣纸,想了想,执笔写道: 子瑜,很开心今天宝宝踢我了。 宝宝尚不满八个月,那般弱小的一条生命,手脚却极为有力,定是个健康的宝宝。就是不知宝宝用的左脚或是右脚,在母亲腹中是否舒适,是不是期盼着早一日来看这花花世界及爱她的父亲母亲。 对于肚子里的宝宝,我一概不知。 不知道其喜欢什么,也不知其是男是女。最近我所遇见之人,上至太后、皇后,下至普通的婆子。丫鬟,都说我怀的会是一个健健康康的小世子。可我更希望是个女儿,人都说女儿贴心,男儿长大了能把父母气死,我可不想生出来一个不听话的儿子。 子瑜,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你在边关是否安好,何日可启程回京? …… 密密麻麻写了一整页纸,前面是讲述自己的情感,后面将京中和王府重要的事略说一说。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缘故,林忆昔觉得自己最近很多愁善感,有时候变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小心的将宣纸吹干,装进信封,再折成四分之一大小,塞进一个特制的小铁盒里,用特制的泥封了口,盖上印鉴。林忆昔叫来慧香,命她亲手交给杨统军送出去。 —— 几日后,徒祺宇拿这新收到的信仔仔细细的看了又看,知道他能从第一个字背到最后一个字才小心翼翼的折好塞进贴身放置的荷包里。 喜欢女儿么? 沙场上斩敌首级眼都不带眨一下的威猛将军,此刻脸上浮现着与一身金甲格格不入的温柔笑容。想想肉嘟嘟的小脸,红扑扑的脸蛋,幼*齿般的昔儿张开短短的小胳膊小腿求父王抱抱的美好画面,徒祺宇摸摸下巴,笑容忍不住越发灿烂。 有个女儿,似乎还真不错呢。 越想徒祺宇越觉得在边城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想早一点,再早一点看到爱妻。好在大军明日便要开拔回京。 边城郊外,一个小土山上。 王大妞咬着唇,眼里含着泪,手里捧着一沉甸甸的锦缎包袱。她的眉头皱了又皱,几次想说话,张了张嘴都没说出来。她似乎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嘴唇都咬破皮出血了,愣是不肯吭声。 林铮定定的盯着她,眼珠子从始至终未有丝毫的滚动,嘴唇绷成一条线。 二人都没有说话,不知过了多久,林铮抿了抿唇,转身落寞走开。 感到胳膊被人紧紧的抓住,林铮转身,对上的是王大妞一双哀戚绝望的含泪双目,他喉头动了动,说:“大妞,对不起,我,我不能带你走。”即使你照顾我那么久,即使你钟情于我。 “你,你真的是将军?”大妞红着眼说。 林铮点点头。 大妞突然断断续续的说:“我,我知道我配不上你……这些东西我不能要……”说着她把手中的包袱塞进林铮怀里,里面装满了黄金细软,林铮是把自己屡立战功所得的所有赏赐都给了她。 “我知道这些很值钱,拿去换了钱够我们农家花几辈子的,可我不能要……” “林大哥,祝你幸福!”说完便头也不会的跑了下去。 林铮抱着包袱,仍是绷着一张看不出情绪的脸,可从他颤抖的手指,我们可以知道他的心中并不平静。 第57章 波诡云谲 若非心已有所属,并且暗自发誓今生非她不娶、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绝不三心二意,即使对大妞没有男女之情,他林铮也愿意以夫君的名义照顾大妞一辈子。无奈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一个是心中仙子,一个是救命恩人,两个他都不想伤害。 不是他狠心伤害大妞,而是她跟着自己不会幸福。 男女之间的感觉往往是一眼定终身,一眼没看中,一辈子也不会看中。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这样,至少他林铮是如此。如今只能祈盼时间能抚平这段感情对大妞的伤害,将来能说一门好亲,平安和乐的过一生。 包袱大妞不肯收,林铮只能想办法送给他哥哥。 —— 王夫人好凑歹凑终于凑够了贾元春要的银子,虽然心中万分不舍,但没办法,还是得给人送去。 贾元春早想好了计划,只是银子迟迟未到,不曾实施。今既得了银钱,便命贴身女官抱琴贿赂神龙殿总管太监夏东升的徒弟,央他转告夏东升让他抽空来承欢殿一趟。 当天夜里,贾元春便见到了夏东升。 干巴巴的一个小瘦老头儿,眼珠子小且圆,面白无须,一笑起来像个干瘪的核桃,看着有几分诡异。就这么一个人,却贪得无厌,而且卑鄙无耻,因贴身服侍皇上且颇得宠信之故在后宫只手遮天,连妃嫔们也敢敲诈勒索。 贾元春虽然极为讨厌他,此刻却不得不巴结他。 “公公……”贾元春叫了一声,捧出一个小锦盒,道:“请公公笑纳。” 夏东升说着不敢不敢,手已经接过锦盒,打开一个缝儿觑了一眼,喜得一双眼眯成三角形,笑得满脸皱纹。贾元春趁机问:“公公,今儿是哪位娘娘在神龙殿陪侍啊?” 夏东升嘻嘻笑道:“还能是谁,刘贵妃呗,不是她,奴才哪能瞅空跑出来。”说着他掩着嘴干笑两声,道压低声音,“奴才是把娘娘当自己人才跟娘娘说的,刘贵妃啊,粘人的紧,哪次她过去皇上都得一两个时辰下不了床,这到了第二日啊,皇上的腿都是软的,总说往后不能如此纵欲。可过几天不见,仍是想着她,嘻嘻~” 说着便掩着嘴笑。 贾元春觉得他笑的比老鼠叫得都难听,面上仍是不变颜色,问:“公公,您可能想个法子让皇上多到承欢殿来几趟?” “这个……”夏东升做出为难的样子。 贾元春忙把几张银票塞给他,夏东升收了银票,说:“奴才想想办法。”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到了宫中赏花宴那日。 林忆昔一早起来梳妆,等收拾的差不多,黛玉也已经打扮齐整走了过来。十三四岁,正是花枝招展的年纪,黛玉本就生的出众,虽然打扮的淡雅,并未穿金戴银,只是比平常多戴了一副翡翠耳坠,头上多插了一个白色珍珠簪,一身粉红的衣裳,点缀着些梅花,并无缠枝、连理等繁杂花样,偏偏让人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显得轻盈飘逸,不似凡间之人。 林忆昔忍不住赞了一句:“黛玉妹妹好雅致的装束!” “姐姐,我这身不打眼吧。”林黛玉有些疑虑的问,她可不想被什么贵人惦记上。 “妹妹这样穿就很好。”林忆昔道。打不打眼不是看穿什么的,以林黛玉的容貌,怎么穿都打眼。现在黛玉打扮的已经够低调了,总不能蓬头垢面去见太后吧,再说林黛玉便是蓬头垢面也很美。 横竖有自己盯着,别让黛玉吃了亏就行。 如今自然也是扮成丫鬟跟着。 二人坐了轿子一直进了宫门,陆陆续续梦见许多彩轿,都是赶来赴宴的官家千金。过了长庆门,所有人便必须下轿步行。林忆昔、林黛玉刚下轿贾府的轿子便也到了,每顶轿子跟了一个丫鬟,丫鬟打起轿帘,从轿子里陆续走出探春、迎春、薛宝钗、惜春四人。 惜春一眼便看见林黛玉,显得有些兴奋,叫了一声:“林姐姐!” 探春忙把她一拉,低声斥道:“你忘了太太怎么说的了!”惜春嘟起嘴垂了头,探春便拉着她给林忆昔行了礼,又跟林黛玉不咸不淡的打了声招呼。薛宝钗、迎春也行了礼打了招呼,不咸不淡的远远走在后面。 林忆昔不管众人,拉着林黛玉径直往前走。 林黛玉嘴抿的紧紧的,两弯柳叶眉微微蹙着。 林忆昔知道她是生气贾府极为姑娘的态度,也并没有劝慰,她知道林黛玉能想通。 距离正式赏花宴还有一段时间,各官家贵女都在漪兰殿等候。林忆昔并未去漪兰殿,而是携林黛玉先去给太后请安。荣寿公主、湖阳郡主和几个嫔妃都在太后宫里说笑,太后见了林黛玉十分喜欢,拉着她的手问了许多话,褪下自己佩戴的翡翠手镯给黛玉戴上,看得一旁的湖阳郡主萧珠儿侧目不已。 太后一手揽住湖阳郡主,指着黛玉笑道:“这才是大家闺秀的模样,你也该学着人家点。” 萧珠儿撇撇嘴,心里很不高兴,嘴上还是讨好道:“太后外祖母说的是,以后我也学人家文静内秀,轻易不张口、没事捻针绣花如何?” 太后笑道:“你能这样便好了。” 在太后那里说了会儿话,婉妃给林忆昔使眼色,让她出来。林忆昔见众人都巴着太后取乐,没人会注意到自己,便轻轻扯了扯黛玉,示意她跟自己一块出去。 婉妃怀胎已经九个月了,肚子鼓得像塞了个皮球。她穿着粉色宫装,一席粉衣被大肚子撑得紧绷绷的,外罩一个狐裘大氅。 林忆昔总担心她的肚子会把衣服撑破。 当然,这是不可能。 王妃拉了林忆昔的手说:“你累了吧,走,到我宫里歇歇去,等赏花宴开始了再过来。” “多谢娘娘。”林忆昔也不推辞,她正觉得有些累呢。 御花园的边上,有一个三层的楼阁,如果仔细看,你会发现第三层阁楼的窗户纸破了一个洞。洞后站着一个亲王服饰之人,正是楚王徒祺皓。楚王是有名的好色之徒,虽然还未纳正妃,府里庶妃姬妾已经一大堆了,平日里也不敢什么正事,出了钩心斗角便是酗酒嫖赌,斗鸡斗狗斗蛐蛐,偶尔还干干强抢民女、奸□□女、杀人放火的事,仗着皇帝宠爱,也没人敢管他。 此刻他手里拿着“千里眼”,正透过破了的窗户纸观察着漪兰殿里的花季少女们。 “爷,怎么样?”一个小太监点头哈腰的问。 “别吵别吵!”徒祺皓忙摆手,砸吧砸吧嘴,嘀咕道:“这个是极品啊!” “这脸蛋儿,这眉眼,这似雪的肌肤、嫩白的酥臂……啧啧……”正说着,他突然一愣,忍不住放下“千里眼”揉了揉眼睛,忙又拿起来观看,这次不仅仅是啧啧有声了,连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没想到天下间竟还有如此标志的人儿……” 徒祺皓叹息一声,一直看到婉妃、林忆昔一行人消失在宫殿中,才匆匆放下“千里眼”,快步下楼。小太监慌得跟在后面追,一边喊:“爷您慢点,小心台阶,别摔了!” 徒祺皓哪里还慢得下来,他现在满心里想尽快找到母妃,好让她打听清楚跟在婉妃和吴王妃后面的粉衣姑娘是哪家的。 刘贵妃正惬意躺在铺了柔柔狐裘的炕上由两个宫女捶腿,见宝贝儿子匆匆忙忙跑进来,忙坐起身,笑道:“皓儿来了,快上来陪本宫坐坐说说话。” “母妃,儿子有一件事求您!”徒祺皓一头栽在刘贵妃怀里,撒娇道。 “何事?你快说出来,本宫没有不依的。” 徒祺皓:“儿子看上一位姑娘,母妃若能将此女赐婚于儿子,儿子以后定当奋发图强好好读书,再也不吊儿郎当让您操心了。” 刘贵妃“呦”了一声,笑道:“你这是看上的哪家姑娘,真就如此绝色,竟让你说出这种话?” 嘴里这么说,刘贵妃已经猜到不外乎是今日赏花宴来的官家之女,且不说其门第如何,只单单让她的宝贝儿子惦记到如此地步,她就不得不妨。此女若是小官之女也就罢了,给儿子做个侍妾,有自己看着,量她也翻不出什么浪;若真是个家族势力庞大的贵宦之女,就别想进楚王府的门了。 她统共就这么一个儿子,被别的女人钳制住算怎么回事? 徒祺皓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所以我才来求母妃,帮我打听打听。” 于是便将自己还不知道此女是何身份的话说了一遍。刘贵妃直觉不妙,派人一打听,才知道他说的是林如海的独女,这怎么可以?林如海可是公认的吴王党,跟自己是死对头。 徒祺皓虽然荒唐,但并不傻,还颇有心计,知道粉衣姑娘的身份,便知母妃不会同意自己娶她,哪怕是做个侧妃。除非她肯做个没有名分的姬妾,母妃倒还可能允许。但林如海的身份在那摆着,这次又立了大功,升为大学士,他又只有这一个独女,自然是不会让她为妾的。 除非林如海犯了事,林黛玉变成罪臣之女,没入官府。 但想想也不好实现,且不说林如海行事小心,但是有太上皇在,便不是个容易的事。即使能成功,没有个一年半载的布局也很难做到。 他想起那丫头就觉得一股子欲*火直往外窜,可等不了那么久。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第58章 黛玉危险 徒祺皓想来想去,若想短期内遂了自己的心愿,唯有一个办法可行。 那便是坏了林家那美人儿的贞洁。贵宦之女自然不可轻易侵犯,可若是失了身子的贵宦千金,又有谁会同情呢?大秦乃是礼仪之邦,女子的贞洁重于性命。一个女人哪怕品格再高洁再是拥有稀世之美貌,一旦失了贞洁,便比大街上蓬头垢面的使唤丫头也不如了。人们提起她来将再也不是赞美,而是鄙夷了。 当然,对付林家那丫头,还得用点手段。 这里是皇宫,众目睽睽之下,自己不能落人口实,不然传进朝臣们的耳朵,自然有些迂腐的老家伙认为他楚王私德有亏不支持自己还是轻的,万一再回头投靠吴王对付自己便得不偿失了。因此,这件事要办的巧妙,必须得让林黛玉那丫头自己做出不合礼法之事,最好让所有人都认为是她自己□□,勾引皇子亲王,做下为人所不齿的风流之事。 如此一来,便是林如海再有许多权倾朝野的挚交好友也无话可说。说不定还能羞愧的再也不踏进朝堂一步。 但用什么法子呢。 那丫头又时时跟在吴王妃不说,如今又去了婉妃的柔福宫,实在有些不好下手。即使她出了柔福宫,也定是往官家小姐们集中的漪兰殿去,人多眼杂,还是不好办。 徒祺皓正坐在御花园的山子石上苦思冥想功夫,突然听得“哎呦”一声。 回头一看,是夏东升匆匆跑来:“哎呦,我的王爷,您怎么坐在这儿了?快下来,那石头块子多凉,回头再受了寒,别说皇上贵妃娘娘,老奴都得心疼心疼死。”说着便瞪了一眼边儿上站着的两个小太监,翘着兰花指斥道:“你们也是的,也不知道给王爷拿块狐裘坐褥垫上!” 一边说一边嘘寒问暖,伸手去搀徒祺皓的胳膊,要扶他下来。 徒祺皓不耐烦的摆摆手:“别吵我,烦着呢!” 夏东升笑道:“呦,这是谁惹我们王爷生气了?可是哪个宫人不开眼得罪了王爷,王爷告诉奴才,奴才定把那人抓来痛打一顿给王爷出气不成。王爷您是千金之躯,快别自个儿坐这生闷气了,您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只管打人骂人便是,什么气出不来的,何苦如此作践自个儿?” 徒祺皓盯着夏东升看了半天,嘴角突然漾起一抹邪笑。 “夏公公,本王待你如何?”他边问边挑下石头。 夏东升忙点头哈腰扶住他,满面含笑:“王爷对奴才自然是极好的,这辈子能遇见王爷是奴才八辈子修来的福分。王爷但凡有什么吩咐,奴才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着便要下跪表忠心。 徒祺皓笑呵呵的拉着他的胳膊,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夏东升躬身笑道:“奴才什么时候在您面前说过假话?别说奴才就一个胆子,就算再给奴才十个胆子,奴才也不敢糊弄您不是。奴才可指天为誓,若有一句不真,定当天诛地灭永世不得翻身。” “公公,我信你。”徒祺皓一把抓住夏东升的手,道:“我还真有一件事求你。” “但凭王爷吩咐。”夏东升道。 “我看上一位姑娘,你想办法……”说着四顾一望,见没什么人,便勾勾手,示意夏东升附耳过来,嘀嘀咕咕说了好一会儿。夏东升一边听一边点头,眉头也微微蹙着,听完抿着嘴沉思,不停地踱着步子,半天没说一句话。 徒祺宇似乎是有些着急了,问:“夏公公,你可想到什么主意没有?” 夏东升皱着眉头,一脸为难,半天方道:“王爷,您这可是陷奴才于不义啊!” 徒祺宇心想不义之事你干的还少么,这会子倒装得跟个好人似的,在别人面前装也就罢了,在我面前有什么好装的,谁不知道谁是什么样的人呢。但想起这老货虽然贪财了点卑鄙了点,有时候却是让看看不惯他的行事,但归根结底他也给自己办了不少实事,况且以后用得着他的地方还有很多,便笑着解下随身佩戴的上好羊脂玉佩,塞在他手里,道:“公公放心,我定不让人知道是你的主意。” 夏东升忙又将玉佩塞给徒祺宇,诚惶诚恐道:“不敢不敢,王爷……”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 “给你你就拿着,这是爷赏你的!”徒祺皓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 “奴才谢过王爷!”夏东升恭恭敬敬的捧着玉佩,不敢表现出惊喜或是贪恋的眼神。他之所以在宫里作威作福,甚至嫔妃们都给他几分面子,仗着的便是皇帝的宠信,一旦失去皇帝的宠信,便什么也不是谁都能踩上一脚。楚王是皇上最喜爱的皇子,夏东升很清楚虽然自己在皇上心里有些分量,但跟楚王一比便不可同日而语了。 因此,在徒祺皓面前他总是小心翼翼伺候,十足一个巴结主子的奴才模样。 徒祺皓很喜欢这种处处被人捧着高高在上的感觉,忍不住眯起眼,嘴角带笑,道:“公公,快帮我出出主意。” 夏东升想了想,说:“这样如何?”说着便凑在徒祺皓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半天。林如海是铁杆吴王党,夏东升自然是唯皇帝之命是从,说起来自然是站在楚王这边的,早跟林如海水火不容了,自然也不会盼着林如海好。 徒祺皓越听眼瞪的越大,听到最后,嘴都快咧到耳根子后面了。 “公公果然好计策!”他不由竖起大拇指,真心赞道。 这次赏花宴来的大家闺秀有几百位之多,自然也有不少是跟楚王府交好的府门之女。赏花宴正式开始时,找几个听话的闺秀假意跟林黛玉交好,拉着她说话,给外人一种新结交好姐妹的假象,横竖都是官家女子虽然之前并不熟识,但一见如故举止亲密些也很正常,断不会有人怀疑的。然后便是在赏花宴的时候制造一点小混乱,趁众人慌乱之机让那极为闺秀将林黛玉强行拉出来交给等在外头的宫女。 接下来便是此计的精彩之处了。 徒祺宇笑着摸摸下巴。自己对这些自然是全不知情的,他此刻应该正在神龙殿陪父皇饮酒谈天,等自己酩酊大醉回到未出宫前居住的英武殿稍事休息之时,恰好便碰到躺在他床上自荐枕席的林黛玉,还胆大妄为以禁药引诱他犯罪。 如此一来,自己反倒成了受害者。 林黛玉便是众人诟病的淫*女荡*妇,自己再宽宏大量的不予计较,收于府中做个姬妾,反倒是开恩了。 想想那仙子般高洁之人在自己身下婉转呻*吟,还有她卸下那高洁的外表露出屈辱至极的表情的样子,徒祺宇觉得某处兴奋地有些难受。 看来去神龙殿之前得先找个倒霉宫女泄泄火,不然怕是没心情跟父皇周旋。 想着,徒祺皓说:“公公,若那林黛玉走喊叫起来惊动人可如何是好?” 夏东升笑着一拈兰花指:“我的小祖宗,您就放心吧,奴才这里有一种药粉,哪怕是只闻上一点,便全身无力意识模糊只能任人摆布,便是你让她脱光衣服在皇宫里跑她都不眨一下眼睛的。” “真有这种奇药,公公送我些如何?”徒祺宇道。 有了这种药,以后,嘿嘿…… 夏东升道:“现在奴才身上没带着,等奴才回去取了,都给王爷罢。。” “多谢公公。”徒祺皓想了想,又道:“还有一事似有些不妥,英武殿戒备森严,如何是一个女子闯的进去的。” 夏东升听了笑道:“王爷一向英明神武,如何这时候糊涂了?自您在宫外建府,已有许久未曾在宫中居住,英武殿的守卫较往日已松了很多,左不过那几个侍卫,你找些由头支开不就行了。至于宫女也好办,今儿太后不是办赏花宴么,您就放她们半天假,由着她们看热闹去,倒显得您身为主子知道体恤下人。” 徒祺皓听了点头不已。 且说,林忆昔、林黛玉在婉妃那坐了会儿,便又往太后宫里去。 太后那里的人更多了,乌压压站了一大片,林忆昔仔细看了看,宫里能叫得上名号的嫔妃出了极个别常年卧病不便出行的差不多都到了。本想好好当个称职的背景板,可刚往后面一站,刘贵妃便满身珠光宝气的走来了,大笑道:“呦,吴王妃也来了!” 说着便拿眼打量黛玉,拉了她的手问,“这是哪家的姑娘啊,倒是好齐整的模样,真是把我们这满屋子里的人都比下去了!” 黛玉忙请了安,垂首道:“民女林黛玉,家父乃是新封殿阁大学士林如海。” “原来是林如海的千金!”刘贵妃笑道,“早听说林如海家里有个超凡脱俗的女儿,今儿我可算见识了。这模样,这气派,哪个男人不垂涎呢?” 哼,果然是个狐狸坯子,长得这模样,还大摇大摆的出来,不是勾引男人还是做什么!可怜自己那宝贝儿子,竟被这么一个狐狸精勾去了魂儿。哼,承欢殿那贱女人也不是好东西,这几天老勾的皇上往她那跑,难怪是亲戚呢,一对儿狐狸精! 一句话说的林黛玉耳根子都红了,羞愤不已。 林忆昔咬着牙,暗暗握拳。 黛玉还是一个未出阁清清白白的大家闺秀,刘贵妃用的什么措辞,一会儿男人,一会儿垂涎的,这是该用在一个女孩子身上的话么。显然实在暗示黛玉乃是红颜祸水,实在让人生气。宫里的女人,每日梳妆打扮不过为获得哪一个男人的垂怜,但失望总躲过希望,因此个个都嫉妒成性,见不得别人比自己美,哪怕这种美对她们丝毫没有威胁。刘贵妃只这一句话,不知道给林黛玉找来多少仇恨目光呢。 太后听她这话不像,也皱了眉,警告性的叫了声:“刘妃!” 刘贵妃便是再跋扈,也不敢公然违抗太后,只得暗暗哼了一声,放下黛玉的手,哈哈笑道:“我这个人一向口无遮拦,林姑娘别生气。贵儿,本宫让你收着的那羊脂玉的镯子呢,还不快拿来,给林姑娘做表礼。” 贵儿是她的贴身女官。闻言早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通体莹白的镯子,双手捧着递过去。 刘贵妃看了一眼,斥道:“给我做什么,还不给林姑娘送去!” 第59章 贵儿从善如流的一步至林黛玉跟前,慢慢将镯子托起,叫了声:“林姑娘。” 似是心有不甘,虽然垂着头,眼里却有几分凌厉之气,稍纵即逝,但也足以让林黛玉心里更加不痛快。 林黛玉咬了咬唇,漆黑的眼眸微缩。 她并未接镯子,而是倩然一笑,款款走至刘贵妃面前,恭恭敬敬曲了曲身子,道:“承蒙娘娘抬爱,民女形容粗鄙身份卑微,便是于众位贵人同处一室已觉自惭形秽,实在不敢当此厚赐,请娘娘恕罪。” 刘贵妃一向跋扈,连皇帝都心肝子似的宠着她,宫里的人更是个个为其马首是瞻。听惯了奉承讨好,林黛玉这么一说,又当着许多人,她心里便极为不爽,当下便要发作。帕子一甩,猛吸了口气,刚要张嘴,话还没说出来,突然想起来这是在太后宫中。 大秦以孝治天下,皇帝虽然贵为天子,每日尚要按时往太上皇太后宫里晨昏定省,自己今儿若是在这里闹起来,太后生了气,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因此,只得暂且耐住性子,落落大方的莞尔一笑,道:“林姑娘太过自谦了,本宫一见你就十分喜欢,巴不得什么好的都给你。这镯子是本宫贴身之物,换了别人,本宫还不给呢。” 林黛玉想说“既是娘娘爱物,民女更不敢夺爱了。”话到嘴边,看刘贵妃脸上已有愠怒之色,心道:我得罪了她不要紧,可这次进宫是昔姐姐带我来的,昔姐姐身为王妃又时常行走宫中,刘贵妃在宫中很有势力,这不是给昔姐姐找麻烦么。 虽然这刘贵妃十分可恨,但为了昔姐姐自己便是多受些委屈也使得,千万不能被人拿住了把柄。 因此,林黛玉又行了一礼,接过桌子谢了恩。 起了这个头儿,各娘娘贵人们纷纷给黛玉塞表礼,什么镯子、簪子、玛瑙、琉璃等各色物品塞了满怀,黛玉命雪雁收着,挨个儿谢恩。太后十分喜欢,在表礼之外又亲手自袖子里掏出一个金表给黛玉玩。看着太后竟把随身携带多年的金表赏人了,众人眼中无不闪过一抹诧异的眼光,对黛玉的态度也明显热情起来。 独湖阳郡主萧珠儿板着脸,不时瞟向林忆昔林黛玉,眸子里满是恶毒。 不多时,有宫女进来报说各位官家姑娘们均已到齐,在漪兰殿里候着。太后看看时辰也差不多了,便携众人一道往漪兰殿去。漪兰殿与梅花园只隔着一道花墙,透过镂空木质窗户,入目是满片的嫣红、雪白,梅香浓郁。 漪兰殿占地虽不甚大,但胜在小巧玲珑,院内亭、台、楼、阁、厅、堂、轩、廊具备,假山奇石、小桥流水具有,倒是十分的好情调。 院内树木虽已落叶凋零,却有巧手宫女精心将各色彩缎剪裁成绿叶红花的模样,系于树梢枝头,比真的还漂亮几分。 室内还有许多不该是这个时节开放的珍贵花草,将整个漪兰殿装扮的姹紫嫣红。原来为预备此次盛会,太后一早便打发人将暖房的花卉搬了许多。皇宫最不缺的便是奢侈与享受,外面虽是寒风刺骨,烧着上好银碳的室内却是温暖如春。 满屋子的花季少女齐聚姹紫嫣红的院内恭迎撵驾,个个衣着光鲜肤白如雪,看着十分赏心悦目。 太后笑呵呵的叫了免礼,看看这个花容月貌,瞧瞧那个又是明媚妖娆,一时都不知道该看哪一个,看来看去,觉得还是黛玉长得最可人。因此,入座之后仍叫黛玉站在自己跟前儿,旁人也只有羡慕的份儿了。 坐了一会儿,太后兴起便携众人往梅花园子里逛了逛,看见好的便吩咐宫女拿剪子,亲手剪了。一圈转下来,身后跟着的十几个宫女差不多每人手里都捧着许多芬香扑鼻的花枝。太后年老之人最喜热闹,看着一群年轻的小姑娘说说笑笑的十分高兴,回来入座后便叫把园子里掐的花都拿来观看。满满一大桌子的花,太后又命人拿了许多花瓶,亲手把梅花插在花瓶子里,凡跟来的嫔妃每人赏了一瓶。 余下的,看谁顺眼便赏随手赏了。 得了赏的自然是千恩万谢,比好容易得到梦寐已久的珠宝首饰还高兴。没得的未免心内懊恼,绞着手帕子目光不善的盯着拿着梅花到处炫耀之人。 林忆昔冷眼看着,暗道这些贵族小姐们果然个个都不是等闲之辈。看起来都是举止温柔、落落大方,行事周周道道到哪都笑靥对人,但从哪眸中偶尔闪过的恶念,不难分辨,虽然小小年纪,手段恐怕都比大人还歹毒呢。 此刻,梅花园后面的一个小抱厦内。 荣寿长公主看着仍僵着脖子不肯认错的女儿,眼色微沉,微微叹了一口气,沉道:“珠儿,你不是小孩子了,以后万不可如此冒失。太后是疼你,可你终究姓萧不姓徒。”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何况只是个外孙女?唉,自己这个女儿还是纵得很了。 “母亲,你也来说我!”萧珠儿一咬牙,眼珠子猩红:“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说我,姓林的那贱人抢了我的王妃之位,难道我就这么算了?!” 荣寿长公主吓得去捂她的嘴:“小祖宗,你不想活了!还不小声些?那是太上皇赐婚,哪有我们置喙的地方?以后这话莫再说了。” 萧珠儿虽然不情愿,但到底知道如今实在宫中,不比自己家里,只得把头一扭,摆出一副我不听我不情愿的态度。 荣寿长公主叹口气道:“虽然如今你舅舅是皇帝,但真正说话有分量的还是太上皇。太上皇说什么话别说太后,连你皇帝舅舅都不敢反驳一下。你倒好,三番两次找吴王妃的麻烦,如今连她带来的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的麻烦你也找。那吴王妃可是得了太上皇青眼之人,连太后都给她几分薄面,你还上赶着去找她的晦气,你没看出来么,太后已经不高兴了。” 萧珠儿气鼓鼓的垂着头,半天方咕哝道:“得太上皇青眼当王妃的本该是我,我和祺宇表哥才是青梅竹马。” “你,你——”荣寿长公主指着一脸倔强的女儿,半天说不出来话。缓了好一会儿才道:“这话是一个未出阁的郡主该说出来的么,回去你就给我闭门思过!” “母亲!”萧珠儿气的跳脚。 再说漪兰殿,又过点心后,皇后便起身道:“海池边已搭了戏台子,请太后移驾去听戏吧。” 太后问:“小五子在不在,我最喜欢听他唱。可惜上次听戏的时候偏他又着了风寒唱不得,我记着我还遣了太医去瞧,可瞧好了没有?”小五子是一个才十几岁的小太监,长得十分清秀,猛一看跟个女孩子似的,确有一副好嗓子,唱起戏来气息比一个十足的男人还足,十分的太后喜欢。 皇后道:“早瞧好了,小五子这次也在。” 说着撵驾已备好,太后上了撵,众人便尾随而至。海池并不远,统共不到五分钟的路程,林忆昔拉着林黛玉嘀咕几句的功夫。一到那里,小五子便赶着上来请安,又给太后说了几句笑话,便告罪回去装扮。 早有宫女拿了戏单子给太后点戏,太后点了一出,又让皇后点了一出。 一时,锣鼓声起,热热闹闹的唱了起来。唱到高*潮时候,太后说了一声:“赏!”早有五六个宫女捧了五六个装满了铜钱、小银锞子、金瓜子的翡翠大圆盘过来,一股脑的的撒在戏台子上。 看了戏,一行人便有回到漪兰殿,殿内已备好膳食。 午膳后,太后略觉疲乏,便先回宫休息,将赏花会之事交给皇后。太后一走,便有许多人围在黛玉身边,你一言我一语,想尽办法套近乎。 “林姑娘,你这身衣服好漂亮!” “是啊是啊,尤其是领口的这几朵梅花,真个是画龙点睛超凡脱俗!” “林姐姐,我能叫你林姐姐吗?” 林黛玉:“……”你不是已经叫了。 林黛玉只是沉默片刻,众人便不顾她的意愿,黛玉姐姐黛玉妹妹的叫开了。 一堆人围着她,一会儿是互赠礼物一会儿是家长里短,林黛玉有些蒙圈了,她素来喜清净不喜热闹,她是真没想到自己今儿竟然如此受欢迎。眼睛往外一瞟,本想看看林忆昔在干什么,没想到瞟到了正盯着她看到薛宝钗。 林黛玉忍不住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这次,她可是真个恨上我了。 那满是戾气的眼神,给林黛玉的感觉便是她恨不能让自己即刻七窍流血而死。自己并未做什么对她不住之事,为何她总把她求而不得的情绪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在贾府之时是如此,如今还是。 总怪自己抢了她的风头,真是不知她为何总是如此想不开。 第60章 发现林黛玉看向自己,薛宝钗并没有收回狠厉的眼神,而是把眼一瞪,眉毛一竖,一张樱桃小嘴绷成扭曲的形状,牙齿狠狠咬着嘴唇内壁碾磨,更多的狠厉和阴霾情绪从眼睛里迸发而出,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以往,薛宝钗从未在林黛玉面前露出自己这样的一面。 没错,她恨林黛玉!同是寄居贾府,自己处处讨好老太太、各位太太和奶奶、拉拢下人,她林黛玉凭什么一身清高软话都从不说一句?为什么自己做了那么多,老太太、宝玉还当自己是外人、倒是对林黛玉处处捧着,为什么? 不就是仗着有一个做高官的父亲么,我薛宝钗岂会比你差! 所以,她从前处处反其道而行之。 林黛玉孤高自许、目下无尘,她便处处谦恭、拉拢上下;林黛玉爱聪慧无比处处拔尖,她便藏愚守拙在长辈面前低眉顺眼。她不知费了多少力气暗中使了多少手段,才使贾府中传出林姑娘尖酸刻薄、心胸狭窄、爱使小性儿,而薛姑娘端庄稳重、温柔敦厚、豁达大度的话。 谁曾想林如海一被调进京城,林黛玉转瞬间成了炙手可热的朝廷大元之女,还结交了王妃这个闺蜜,京城的高门大族们争抢着去提亲。 而自己呢,即使祖上是皇商,归根到底是商人,地位远不如官员,想嫁进高门大族做正妻很难。 让她岂能不恨? 从前,薛宝钗即使心中再不甘,也总小心翼翼的掩饰着,维持一个表面的和平。如今,既然已经被她发现,也没有再掩饰下去的必要了。 人就是这样,总想在旁人面前掩饰自己不好的一面,明明心里嫉妒的要死恨不能上去啪啪两个耳巴子,却不得不笑脸相迎,装的像个好姐妹一般。因为谁都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只有把自己伪装起来才好暗地里做些什么。可伪装总有暴露的一天,一旦伪装暴露,就不必再装下去了,因为这种手段已经不能达到原来的效果了。 林黛玉并未细究薛宝钗为何突然毫无掩饰的释放对自己的敌视,她的目光只是一扫而过,越过薛宝钗看向主位。皇后正襟危坐,旁边坐着几个嫔妃,刘贵妃已经走了。林忆昔在边上一个青石砌成的桌子旁坐着,正逗五公主玩。五公主小名朵朵,年方四岁,生得粉雕玉琢十分可爱,正捧着一大枝梅花递给林忆昔。 “姐姐,花花,送给你!”说着眨巴眨巴眼,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简直萌化人心。 林忆昔笑着摸摸的她小脑袋,接过花,笑着说:“又错了,要叫嫂嫂,可记住了?” “嫂嫂!”小公主点点小脑袋,道:“朵朵记住了。” 林黛玉有心往林忆昔那里去,奈何一群人拉着她,脱不开身,少不得继续跟那些姑娘们周旋。突然有一个人提议道:“姐姐们,好容易进宫一趟,我们得把景致看够才算不虚此行,上午陪太后逛园子的时候,有几处我都没看仔细,不如咱们再去梅花园子里看看如何?太后娘娘不是说了么,每人回去的时候都可折一枝梅花带走,咱们正好再瞧瞧还有好的没,折了带去去也是太后的恩赐不是?” 林黛玉不想跟她们一起去,便推辞道:“姐姐们去吧,我有些乏,就不去了。” 其中一个鹅黄衣服的姑娘一甩手帕子,道:“你不去,单我们去有什么意思,一起吧。”说着便携了黛玉的手,要拉她走。其余几个人也都赶上来拉,黛玉推脱不得,只得跟她们去。 花园子里还有不少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 突然,一女子尖叫起来,道:“狗,小心狗,啊!”声音更凄厉,显然是被咬了。 林黛玉一怔,松开手中拉着还未折断的一枝梅花,左右一回顾,才发现跟自己一块来的几位姑娘全都不见了踪影,身边只余雪雁一人。正要回头去找,迎面走来两位长得很胖威武健硕的中年宫女。黛玉直觉不妙,就要叫人,刚喊出一个字,被其中一个老宫女一手捂住了嘴,余光瞥见雪雁也被另一个宫女捂住了嘴。 黛玉下意识的屏住呼吸,拼命挣扎。 可她一个闺阁弱女子如何敌得过人高马大的中年妇女,不多时便觉得头昏昏沉沉的不知身处何处。 却说林忆昔不见了黛玉,便忙吩咐慧香去旁边花园子里找找。慧香领命而去,好一会儿回来瞧瞧告诉林忆昔:“娘娘,都找遍了,没见着林姑娘。林姑娘若是个调皮喜爱玩闹的还可解释为贪玩跑了出去,皇宫宏大,处处皆景致,有些路有些宫殿建的也差不多,一时迷了路也是有的。可偏偏林姑娘是个娴静心细的性子,别说是在第一次来的皇宫了,便是在咱们王府也一向循规蹈矩,断不会乱跑的。” 说到这慧香已经是满脸焦急,愁眉苦脸道:“娘娘,林姑娘不会出什么事吧?” 林忆昔下意识的握紧拳头,压下心头的恐慌,问:“雪雁呢,也没见?” 慧香摇摇头,说没见,过了片刻,她想了想,又道:“娘娘,刚梅花园里发生了一件怪事,不知跟林姑娘的失踪有没有关系。”林忆昔忙问何事,慧香道:“好端端的,梅园里突然跑出来一条疯狗,把一个宫女给咬伤了,不过事情来得快结束的也快,不过片刻功夫便有侍卫来把狗抓走了,是以并未报给娘娘们知道。” “还有这事……”林忆昔蹙了蹙眉,越想越不对,宫廷守卫森严,如何会让一条疯狗闯进今日官家贵女聚会的梅花园,此中定有什么蹊跷。想着,不由忙道:“快,告诉如云绿萝她们,到各处都去找找,有什么线索马上报给我知道,你快叫上李嬷嬷,随我去见太上皇。” 黛玉失踪之事定然不是偶然,要说宫里谁最神通广大,当属太上皇无疑。她现在一刻也等不了,必须马上见到太上皇,再晚一点,黛玉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说着林忆昔便带慧香出了漪兰殿,刚走到一条小径上,被一人叫住。 林忆昔一看是皇后的庶妹,邢国公府的韩二姑娘,21世纪的老乡,要是平常还有心跟她闲聊几句,此刻她记挂着黛玉的平安,巴不得有个任意门立刻就出现在太上皇面前,哪顾得上搭理她?因此一边匆匆打个招呼,一边就要走。 “娘娘可是要找林姑娘?”她问。 “你知道林黛玉在哪?”林忆昔一把拉住她,焦急的问。 韩二姑娘道:“我看到两个老宫女拖着林姑娘往北而去,就悄悄跟在后面,亲眼看着她们进了英武殿。我偷偷在外面瞧了瞧,里面好几个人呢,我便是想救人也没办法,所以就忙忙的来告诉娘娘。林姑娘看起来神志有些不清,应该是被下药了。我知道娘娘跟林姑娘关系很好,林姑娘这次就是跟您一块来的,娘娘您可一定要救林姑娘啊。” 她以前也看过红楼梦,最喜欢里面的林黛玉。虽然这里很多事跟红楼梦描述并不一致,但林黛玉生活的更好了,她还一度觉得庆幸。 谁曾想原来还有更惨烈的遭遇等着林妹妹呢。 “英武殿?”林忆昔下意识的重复一句。 李嬷嬷道:“娘娘,是六皇子楚王爷的出宫建府前住的宫殿。楚王一向贪淫昏暴、纸醉金迷,凡看得上眼的使尽手段都用弄到手,林姑娘落到他手里,恐怕要遭殃了……” 林忆昔一怔,暗道:这可如何是好?此刻去找太上皇怕来不及,但仅凭自己几个人,老的老小的小,自己又怀着孕,只怕救不来人。 韩二姑娘一听,便拉着林忆昔的袖子道:“王妃娘娘,您想想办法。” “别吵别吵……”林忆昔双手举起,微微往下摆了摆,示意众人安静。她一个人踱来踱去,突然眼睛一亮,含笑点了点头,从贴身荷包里掏出半块玉佩,给李嬷嬷道:“嬷嬷,宫里的路你熟,你拿着这块玉佩马上抄近道去找侍卫统领李大人,让他即刻赶往英武殿务必保证林姑娘的安全。”她差点就忘了徒祺宇临走前给他的这半块玉佩,说是万一在宫中遇到麻烦,让她随时拿着这玉佩去找侍卫统领。 李嬷嬷当即便去了,林忆昔自去求见太上皇。 听了林忆昔的描述,太上皇火冒三丈,立刻便要命人去拿徒祺皓,林忆昔忙跪下道:“皇祖父息怒,楚王的做法自然可恶,您当然即刻便能命人将其拿了。可如此一来,林姑娘当如何自处?虽然现在楚王还没把她怎么着,但挡不住好事之人胡乱编造,谣言虽是谣言,但挡不住传的人多。一个谣言一旦传的人多了,不是也变成是了。好好的一个姑娘家,传出这等丑闻,以后可怎么见人?再者楚王是皇上的心肝宝贝,您拿了楚王,皇上嘴上不说,心里定然是恼您的。” 太上皇道:“依你可怎么着?” 林忆昔道:“不如悄悄把林姑娘派人救出来,给楚王一个深刻的教训,让他以后再不敢胡为。” 太上皇叹口气道:“暂且如此罢。”看来自己真是瞎了眼,传位给这么一个昏君,还是一个极会演戏的小人。从前装的多么孝顺多么勤政多么简朴多么不近女色,如今才上位,就明里暗里打压自己的老臣,想要架空自己,没那么简单。 这宫里发生的什么事他老头子不知道,一个个还当自己多聪明似的! 该狠下心了! 第61章 林忆昔从太上皇那里接收了一支很强大的势力——梅花影卫。成员全是年轻美貌身手敏捷的妙龄女子,负责守卫皇宫女眷,当然,除了守卫还有监察的职责。 当年太*祖皇帝为了家、国之长治久安,亲手组建了两支影卫,分别是飞鹰影卫和梅花影卫。飞鹰全由男子组成,负责守卫京防、监察朝堂、巩固边防等;梅花则全由女子组成,主要活跃于宫禁之内。 飞鹰影卫由皇帝统领,梅花影卫则由皇后统领,夫唱妇随共同拱卫大秦。 自古皇宫与官场便是不见硝烟的现场。 官场中结党营私、欺压百姓、蝇营狗苟之事屡见不鲜,更有甚者勾结谋反私通外敌;宫闱之内争风吃醋、勾心斗角者更是不胜枚举。若没有一股强大的势力暗中约束,还不知要弄出什么严重的后果呢。 此乃皇家机密,除了天子外无人知晓影卫的存在,而且并不是所有的皇后都有资格统领梅花影卫,只有皇帝的原配夫人才有资格。 人都有自私之心,权利越大越想要拥有绝对的掌控权。当初建立这两支影卫的主要职责还是保证皇帝的绝对权利,太*祖皇帝与皇后鹣鲽情深互相信任自然放心把影卫交给她。自太*祖之后,便鲜有皇帝肯把梅花影卫交给皇后统领的,因此倒造成历来皇帝统领飞鹰、梅花二影卫的传统,几任皇后甚至根本不知道这支神秘势力的存在。 在林忆昔之前,梅花影卫的统领是太上皇的原配夫人——已故的顺圣文皇后。 太上皇退位后并未将影卫交给当今皇上。 虽然登基前皇帝百般掩饰,处处彰显对徒祺宇这个儿子的宠爱与纵容,但太上皇独擅权柄,什么事没经过、什么嘴脸没见过,岂是糊涂不明世事之人?自然知道他其实是不喜欢徒祺宇的。 太上皇一直不肯彻底放权也是这个原因。 当年他初登基时,连年天灾,第一年大水,第二年大旱,第三年巴蜀地震死伤十数万百姓,国师说是他年少时做过错事,引天神不满,是以降下天罚。随后进行了一次大祭,在典礼上他原本想发誓若得天神宽恕使大秦风调雨顺,宁愿减寿二十年。当时国师说他贵为一国之君,不当发此重誓言,遂改为修建庙宇若干,花甲之后退位潜心改过。 谁料大祭之后,果然风调雨顺起来,国家日渐富裕,再无天灾。 太上皇轻徭赋,大肆招揽人才、训练甲兵,使得大秦一跃成为第一强国。 太上皇也被老百姓呼为圣君,乃至退位之时许多百姓跪请太上皇收回退位诏书。事情已过去三十年,当年的知情之人多半已去世或是年老糊涂渐渐忘却当年之事。现今四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当年也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很多事并不知道。还是一些知情的老人将原委说与众人知道,广大臣民们才恍然大悟,不敢再阻止退位之事,恐为君主招来不好的惩罚。 太上皇之所以传位给当今,更多的原因还是因为徒祺宇。 他一心想让徒祺宇继承大统,除了因他衔金龙而生天生不凡之外,主要还是因为众多皇子皇孙里,徒祺宇是最有帝王的手腕与资质的。至于为何不直接把皇位传给徒祺宇,他倒是想啊!可一来徒祺宇年纪尚幼,恐怕朝臣不服他;二来也不合规矩,历来家族传承便是父子相传,隔过儿子直接传给孙子未免引人诟病,对徒祺宇也不好。 梅花影卫的首领名唤彩衣,是一个年约二十有余美貌无双的绝色女子。 以至于林忆昔见她的第一眼先是一愣,继而暗吸一口气,心道:出水芙蓉、玉腕香腮、倾国倾城这些字眼,描写的便该是这样一个女子才是。其美貌不在黛玉之下,如果说黛玉是那种婉约灵透之美,这女子便是另一种美之极端,充满了侵略性,让人觉得干练清爽,有引人入胜之韵味。 如此美貌的女子不是千娇百媚的宫妃而是影卫,让林黛玉觉得有些诧异。 就在林忆昔出神的时候,太上皇开口了。 “宇儿媳妇,以后她就听你指挥了,宇儿把你交给我的时候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你吃亏的。况且你现在还怀着‘小’宇儿,更不能有一点好歹。”他特意加重了“小”字的语气,说起来的时候含着笑,很是慈祥的样子。“彩衣自小熟读兵法,接受过严格的训练,对宫闱之事也十分熟悉,有了她的帮助,能省下你不少事。影卫的存在是在万一出现突发状况时保命的最后底牌,你须切记,不到紧要关头不要随便动用,便是不得不动用的时候也万不可泄露其行藏。” 林忆昔忙跪下,郑重道:“孙媳记住了,多谢皇祖父。” 太上皇把这么强大又隐秘的一股势力交给她,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虽然是因为徒祺宇的缘故,太上皇才如此护着自己,但这种毫无回报的关爱最是让人窝心和感动。 林忆昔十分庆幸自己穿越到了这样一个家庭,又嫁了这么一个丈夫,又有一个真心疼爱自己的祖父,让自己随时感到家庭的温暖。 虽然嫁的这个家庭复杂了点,人员也多了点。以至于有许多虎视眈眈谋害自己之人,但更有真心关心自己之人。这便够了。她向来是个冷淡的性子,不会奢求不值得之人的亲情。她不怕敌人的强大,也不在乎有多少仇人,只要有护着自己的亲人,一切都不是问题。 道路可以清除,敌人可以铲除,若没有亲人,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林忆昔跟太上皇说话的功夫,彩衣已突然消失片刻,再回来时,手里捧了厚厚的一沓纸。却是近一年吴王的日常作为,包括何时出宫何时进宫,平日都与何人来往,说了什么话,甚至几时入睡哪位女子侍寝都有详细的记载。 这记载手法,与自己每日收到的密报竟是如出一辙,难道…… 想着,林忆昔看向太上皇,疑惑道:“皇祖父,这……” 太上皇似是猜到她要问什么,哈哈一笑道:“怎么,可是觉得有些熟悉?” 林忆昔点点头。 太上皇笑道:“飞鹰影卫其实我早交给宇儿了,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飞鹰、梅花两支影卫一脉相承,记载方法自然也是一脉相承。说着,太上皇狡黠一笑,道:“宇儿媳妇,我跟你商量个事啊……”说着便睁大两眼看着林忆昔,等她的反应。他早接到情报,知道自宇儿离京飞鹰影卫的密报都送到了林忆昔手里之事。 他把飞鹰应为交给徒祺宇的时候,虽然没告诉他实情,但以徒祺宇的智慧也该猜到这支势力于皇家的重要性。既然徒祺宇肯把这么隐秘之事告诉林忆昔,必然是视其为终身伴侣的。 帝王是什么?天子,普天下只有一个。高处不胜寒,拥有最大的权势,也拥有了最大的孤独。自己孤独了一辈子,太上皇不希望最疼爱的孙子也孤独一辈子。 林忆昔微微躬身,颔首道:“皇祖父尽管吩咐,孙媳定然遵从便是。” 太上皇道:“影卫的事……先不要告诉宇儿,那小子天天扳着个脸,有什么事也不跟我说,一点都不可爱。”说着赌气似的哼了一声,倒是个十足的老顽童模样,“以后,我有什么事也不告诉他!” 林忆昔好笑道:“孙媳遵命。” 随后太上皇便起身去了内殿,林忆昔自在偏殿细细翻看最近几日的密报。 密报详细记载了徒祺皓这几日的活动。 虽然因为条件所限,他在山子石旁边的密语只记载了“吴王与内监夏东升密语良久”几个字,但从他站在高处用“千里眼”窥视漪兰殿并宫中各处及后面一系列的举动,加上只要徒祺皓贵为皇子王爷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就算有什么行动也要交给太监宫女们去做。 从那些行动之人的举动言谈,也大致能推算出事情的前因后果及徒祺宇的阴谋诡计。 “吴王现在何处?”林忆昔问彩衣。 彩衣回道:“正在神龙殿与皇上叙话饮酒。” “林姑娘如何了?”林忆昔又问。 “回主子,林姑娘中了些软筋散,属下已命人瞧过,并无大碍。” 听了这话林忆昔悬着的心已放下了八*九分,又问雪雁,说是被绑了关在一个废弃的宫殿里,已经派人去救了。有了梅花影卫,李统领的势力便不需要动用了。林忆昔已命李嬷嬷通知李统领仍回去执勤,改由梅花影卫守着英武殿。 一则不用暴露李统领的势力,二则梅花影卫全是女子,行事起来更加方便。 摸清了事情的脉络,林忆昔便想了一条计策,既能救得了黛玉,又能给徒祺皓一个教训。 徒祺皓一早已经支走了英武殿的守卫,行事倒便宜了不少。 当然,第一步是先将林黛玉救出英武殿。至于第二步嘛,徒祺皓、夏东升二人不是喜欢勾搭么,不是还准备了春*药么,不是还打算到了时辰让几个宫女太监闯到英武殿撞破奸*情么。 就成全他们好了。 到时候把殿门一关,外面栓死,每人喂一份春*药,看到时候是谁偷鸡不成蚀把米,丢尽脸面。 你不仁就别怪我无义。 计划详尽,林忆昔便让彩衣等人去实施。 黛玉被救回来时,看起来还是昏昏沉沉,一副没骨头的样子。但脑袋还是清醒的,只是使不上劲儿说不出话。一看见林忆昔,那热泪便似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从眼角哗哗往下流。林忆昔一摸,从脸到脖子再到头发里,都是满满的湿意,不知哭了多久了。看着黛玉肿的包子似的眼睛,林忆昔只觉得懊恼万分。 “妹妹,是我对不住你,早知道不让你进宫了,平白遭了这份罪。” 说着心头一热,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黛玉见她落泪,哭的更凶,手吃力的想抬起来,抬了几次都是刚离开床沿又掉了回去。 林忆昔含泪拉了她的手,说:“你好好歇歇,那些杀千刀的,他们给你下了药了。不过你别担心,如云医术高超,已经配好了解药,很快就没事了。妹妹你放心,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黛玉含泪动了动嘴角,想笑没笑出来,半天才缓足劲儿,吐出两个字:“雪……雁……” 林忆昔刚开始没听清,只见她的嘴张张合合,似乎是想说什么话,忙将耳朵凑过去,仔细听了听,方听清是叫雪雁。知道她心里惦记这雪雁,林忆昔忙道:“雪雁已经救回来了,在耳房呢,如云正在医治,你别担心,你现在得静养。” 黛玉仍是挣扎着叫雪雁的名字,林忆昔想她们主仆多年,感情不比旁人,黛玉见不到雪雁恐怕不肯安心休息。于是命人将雪雁抬至殿中,并排放在黛玉身边,好在殿内的床够大,二人都是小巧女子,倒不显得拥挤。 黛玉后怕的握住雪雁的手,这才安心闭上眼。 且说,徒祺皓在神龙殿跟皇上谈天饮酒,饮至三分醉的时候便装出平日五分醉的样子,饮至五六分醉的时候便装出平日烂醉如泥的样子。他已与夏东升暗中勾结,在他喝的酒水中添了不少的水,今日虽然是五六分醉,看起来比平日十分醉喝得量还大上不少。 因此,皇帝也并未起疑,只是好笑的摇摇头,命夏东升扶他去偏殿休息。 徒祺皓仗着皇帝宠爱当场耍起酒疯,执意不可去偏殿,一定要回自己的英武殿。 皇帝不忍爱子委屈,自然是命夏东升送他回英武殿。 刚进了殿门,徒祺皓便一把推开夏东升扶着自己的手,露出一抹淫*笑。 夏东升趁机躬下半边身子,卑躬屈膝道:“奴才祝王爷龙马精神,摇摇摆摆进去,威威武武出来,从此快活不尽!”说着便转身要走,突然后颈一疼,眼前一黑,却是被人掐着脖子在眼前蒙了一块黑布,接着一粒药丸被塞进嘴里。 夏东升知道吃下去定然不会有好处,下意识的要吐出来,却被人捂着嘴捏住了鼻子。他不能呼吸,憋得头昏脑涨,眼看就要死了,对方才松开他的嘴,他下意识的张开嘴大口呼吸,甚至忘了嘴里还有药丸之事。于此同时,他只觉得下巴被人往上一推,喉咙处被噎了一下,药丸已经咽下去了。 从喉咙到喉管,咕噜噜的往下而去,干辣辣噎的十分不受用。 比这更不受用的是,他知道自己完了,吃下去的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十有八*九是毒*药。 脑袋飞速转了转,夏东升更绝望了,自己平日得罪的人可不少,不知是谁要他的命啊! 再说徒祺皓被夏东升一阵恭维,想起林家姑娘之绝色,不觉全身酥麻,摸摸荷包里装着的春*药,只觉得下腹胀的厉害,需要一紧致温暖绝妙之处来容纳。乐呵呵正要抬脚进的殿内,也是脖子一疼,眼前一黑,一粒药丸塞进嘴内。 过程,当然也跟夏东升差不多,虽然极力反抗,最后还是不得已咽了下去。 “砰”的一声,殿门关上了。 二人一怔,下意识的去开门,却怎么也开不开。想要叫人,使尽力气却只能发出很小的声音,外面根本听不见,才知道被人暗算了。一急之下,徒祺皓满心的欲*念一时倒消了下去,只纠结于贼人为何将他关在殿内喂了药让他失声。 但很快他就知道其实事情并不那么简单。 一股一股的热浪直冲下腹,徒祺宇觉得心烦气躁,全身似冒着火气。 “王爷,您,您……”突然夏东升惊叫一声,指着徒祺皓下*身某处。那处直挺挺的立了起来,夏东升日夜贴身伺候帝王,也偷偷暗助嫔妃给帝王使过助兴之物,效果却从未像徒祺皓这样夸张,看着这样恐怖。 “不好,是,是春*药,而且药性比奴才给王爷的大强上数倍不止……” 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夏东升恐惧的张大嘴。他是个太监,自然不可能像徒祺皓那样。但更恐怖,他只觉得一股邪火在身体里乱窜,全身瘙痒难忍,说不出的一种滋味。 徒祺皓下意识的冲到内殿,看床上有没有林黛玉。 进去一看,床上空空如也,不由绝望的缩在床角,因痛苦而浑身颤抖。他不敢的想翻窗户出去,才发现窗户都钉的死死的,加上他浑身无力,只有拿处□□如铁杵。徒祺皓忍不住一下一下蹭着床柱,却是越蹭越难受,突然他看向躺在地上打滚哀嚎的夏东升,眼珠子血红,满是*。 “王爷,不要,不要……”夏东升似乎意识道什么,不住往后挪。 徒祺皓终于失去了理性,野兽一般扑过去…… 约莫半个时辰后,五六个太监宫女拍起英武殿的大门。 “王爷,王爷……”叫了几声,没反应。 一个太监道:“叫什么,忘记王爷怎么吩咐了,王爷是让咱们这个点闯进去拿住林家姑娘的不是,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爬锤子去,把这锁砸了!” 第62章 与此同时,殿内一片狼藉。 到处是撕得破碎不堪的各色衣裳,地毯由洁白狐裘铺就,此刻那洁白上满是斑斑触目惊心的血迹。夏东升趴在地上,脸色蜡黄,头发凌乱,十分憔悴,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徒祺皓也不比他强多少,尤其是不可描述的某处,挂着许多血迹,十分狰狞恐怖。他似乎是虚脱了,躺在地毯上像个死尸,两个大白眼珠子一眨也不眨,了无生气。 听得外头宫人们的对话,说要砸锁。 徒祺皓吓得一个激灵,眼珠子转了转,想喝命他们走得远远的,张了张嘴,只觉得喉咙又干又疼,简直是要炸开,哪里还喊得出一个字来。 “砰砰砰”金属撞击声不断传来,徒祺皓急的浑身乱颤,心里不知将那些不知好歹的奴才骂了千百遍,暗道:狗奴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等老子好了,看不一个一个将你们千刀万剐。 无奈他心里再焦急,骂的再狠毒,外面的人却一点听不到。 “砰砰砰!”锤子一下下砸在镀了金看起来金灿灿的门锁上。 一个太监说了句:“内造府还真是下足了功夫,这锁造的,真材实料啊,这半天都没砸烂。” 砸锁的那人说:“倒真是,这锁要是拿到外面,怕是得卖不少钱。” 一年纪稍大的太监瞪了他们一眼,道:“别闲话了,快些砸锁,别光顾着玩。主子说了一定要在他们办事的时候进去,要晚一点,事儿都结束了,你们啊,可吃不了兜着走。” 正说着,砸锁的太监道:“开了开了!” 说着往后一推,躬身先让之前说话的年长太监进去,自己跟在他身后进去,其余的太监宫女也都一股脑的进了院门。正殿门开着,垂着大红门帘,年长太监走在最前面,至正殿门前,早有一个宫女上前打起了帘子,年长太监正要进去,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呆立当场。 “王,王爷?” 他大张着嘴,手指头因惊吓而放在嘴里,眼瞪得铜铃一般。王爷躺在地上,怀里搂着一肤白如雪的女子,那女子的头埋在王爷怀里,看不清是何模样。殿中的惨烈程度远超他的想象,他伺候六皇子多年,知道他一向急色,可……也不至于急色到如此地步吧,连内室也不去,就在这正殿大厅行此,行此肮脏之事……还,他偷偷觑了一眼洁白狐狸裘地毯上的斑斑血红,不由发出“嘶”的一声,还把人姑娘蹂*躏到这种地步。 真是,想想都很疼啊! 不过,想归想,王爷交代的事还是要办的。 一时那太监眼珠子一瞪,冲过去,一把推开徒祺皓怀里肤白如雪的女子,大叫道:“王爷呦,奴才来迟了……”说着便一把抓住徒祺皓的肩膀,正要将之前背的滚瓜烂熟的台词说出来,却被徒祺皓猛地一拉,头重重的磕在地上,一时只觉得头晕眼花两边耳朵嗡嗡作响。 徒祺皓眉毛倒竖,眼珠子红的似乎要杀人。 那太监险些吓得尿裤子,他下意识的忙摇了摇头,见徒祺皓要说话,忙将耳朵凑了过去。 徒祺皓咬着牙说了一个“滚!”字。 那太监虽不解其意,也不知道今儿自己一切按王爷的吩咐办事究竟是哪错了。但徒祺皓一向对下人刻薄寡恩、动辄打骂,稍有不如意大板子将人打死也是常事。王爷既说了滚,此刻定然是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再待下去只怕是个死,因此不敢稍有违抗,忙吓得屁滚尿流的爬起来,带着一众人就退了出去。 离开的时候余光瞟了殿内一眼,才觉得有些不对。 首先,缩在王爷怀里的这女子虽然极是貌美,但身段与他所知的林家姑娘有些不同。林家姑娘窈窕纤瘦,人都说是个病美人,可这女子体态丰盈,腰间甚至有些赘肉。 再者,看殿内一片狼藉的情况,当时的战况应该是十分激烈才是。王爷冲动起来有多残暴他是亲眼目睹过的,就说上次看上的那个丫头,被王爷折腾才一个时辰,便满身青紫站都站不住了。而这次“林家千金”流了那么多血,怎么看起来竟然不见虚弱,显然是不可能的。 最后一个疑点便是,地上散落着许多撕碎的意料,却都是男人的,甚至还有些是太监服饰,而脱下的那堆女子衣物虽然放置的十分杂乱,却丝毫没有破损。再有,王爷虽然急色,但并不是豪不讲究场合的,不会在大殿内就控制不住,起码也得到内殿才是。 难道,这其中出了什么纰漏,王爷这是被人算计了? 公公,你真相了! 这些想法只是脑袋里的灵光一闪,那太监却是不敢稍作停留,忙退了出去。 却说殿内,徒祺皓瞥了一眼被拖到屏风后已经晕过去的老太监夏东升,嫌恶的皱了皱眉眉头,恶心的恨不能将隔夜饭吐出来。他堂堂王爷,竟然上了这么一个老枯树皮,真是倒了十八子血霉了,别让他知道是谁使的黑手。不然他定将那人抓出来千刀万剐不可。 不行,千刀万剐还便宜了他! 应该是每天割他一片肉熬成肉糜让他喝下,上不来气就用人参吊着命。就这么吊着他,不令其生又不令其死,让其永远被折磨下去,方可解心头之恨。 “王爷,让,让民女扶您……扶您去内殿歇歇吧。” 赤*体女子开口了。 她恭恭敬敬的跪着,双手护在下面不可描述的某处,胳膊则挡着上身,身子因羞赧而透出微微的红色,一张花容更是羞的通红,声音也羞羞怯怯的,看起来妖娆动人。 徒祺皓意兴阑珊的瞅了她一眼,眼珠子一转,不觉有些意味,原来这女子便是他之前偷窥漪兰殿时第一眼看中的那拥有似雪肌肤、嫩白酥臂的美人,如果没有后面的林黛玉…… 唉!徒祺皓叹口气,人就怕比,此刻再看这美人,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过,在得到林美人之前,勉强还能充充数。 “名……字……”徒祺皓轻轻吐出两个字。 那赤*体女子不好意思的垂了头,怯怯的道:“奴叫薛宝钗,宫里的贤德妃娘娘是奴的表姐。”她没有自报家门,毕竟她家时代从商,门第委实不高。 原来在漪兰殿中薛宝钗就时刻盯着黛玉,嫉妒她的好门第好人脉,人人都去巴结她。至黛玉再去梅花园的时候,她便在后面偷偷跟着,后来黛玉被人劫走她还暗暗觉得痛快解气。为了亲眼看林黛玉如何倒霉,她偷偷尾随,见几人携着黛玉进了英武殿,英武殿可是圣上爱子吴王的宫殿,薛宝钗便猜到是吴王看上林黛玉了,想要生米煮成熟饭。 薛宝钗一边十分看不起黛玉到处勾引男人,一边心里又酸的要死。 林黛玉凭什么处处受贵人的青睐,就因为她有个当高官的父亲么?门第高贵又如何,还不是个到处招蜂惹蝶不知自爱的狐狸精么! 虽如此想,她心中仍是十分不甘心。便偷偷在殿外观察,见那些宫女太监进进出出,原本还有一二十个人的,过一会儿走了有十几个,最后只剩下三四个,便偷偷潜了进去。心中既忐忑又兴奋,暗道: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碰见王爷,王爷会不会看上自己,有的没的想了半天,不由脸颊发烫双腿之间酸胀不已,才不敢再多想。 她偷偷躲在殿内,呆了好些时听见外面有动静,怕被发现,匆忙之下只好躲在大床地下。后来来了几个黑衣女子,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进来后只有领头的说了句“行动!”,便刷刷刷的动起手来,把林黛玉救走了,全程连一句说话声咳嗽声都不曾闻。 再后来便是王爷来了,王爷被人喂了药,王爷跟一个老太监…… 薛宝钗忙摇了摇头,把脑海中那些旖*旎的声音全驱逐出去,身为大家闺秀不该想那些有的没的。 这过程中她知道那些黑衣女子一直都在,所以她趴在床下,不敢有一丝动作。直到殿外有人敲门,王爷急的眼睛冒火,薛宝钗知道自己立功的机会来了。哪怕冒着被黑衣人抓走的危险也要拼了,她不止一次的鼓捣母亲让元春表姐将自己弄进宫,都被无情拒绝。如果再错过这次在王爷面前表现的机会,以后再想跟皇家沾上关系,恐怕难了。 所以,她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将那老太监拖到屏风后,自己脱了衣裳缩进吴王怀里。从当时吴王眼角那一抹喜色来看,薛宝钗知道自己赌对了。 一个王爷被看到搞了一个进宫赏花的姑娘,顶多被笑说一句多情。若是跟一个老太监搞在一起,名声便彻底坏了。 恐怕一辈子在朝臣面前都抬不起头。 徒祺皓盯了她半天,点点头,表示同意她扶自己进去。 徒祺皓如今是万分的不好受,之前的激烈耗光了他所有的精力,可药性太猛,他如今不可言说的某处仍是肿胀难受,十分疼痛,轻轻蹭一下便如刀刺针扎一般。光是这样便还算了,关键是分明是药性未过,坚*挺不下,又有美人在前,脂香扑鼻,不免想入非非。 此刻他也不顾不得打探眼前这女子的身份,好在她的颜色还可以,总比对着一个枯树皮的老太监发情强。 薛宝钗见徒祺皓点了头,便忙捡起散落的衣服往身上套。 似是头一次在男人面前如此,十分紧张,手脚不住发抖,衣裳怎么也套不上,加上之前情势所迫衣裳脱得急,扯碎了些,如今胡乱穿起来,胸口还露着大半风光。薛宝钗满面通红,扶着徒祺皓进了内室。徒祺皓歇了会儿,手便往薛宝钗身上摸。薛宝钗倒有心半推半就的献身,但徒祺皓说:“我疼的厉害,干不得那事了……” 薛宝钗垂首半天,咕哝道:“这可如何是好……” 徒祺皓便示意她靠近,在其耳边低语几句。 薛宝钗的脸更红了,忸怩半天,才缓缓跪下来,趴在徒祺皓腿间…… —— 且说林忆昔接到情报,一看,倒是惊了一下。 怎么冒出来个薛宝钗? 彩衣便将薛宝钗如何跟踪黛玉,如何自甘堕落的事大概一说。她说的毫无波澜,就像做报告一样,林忆昔听得倒有些不好意思。 她原本并没有要整薛宝钗,既然她自己不知好歹硬往枪口上撞,以后是死是活,也是她自取的。哼,巴巴的想沾上皇家人,可皇家的媳妇儿是那么好当的?别说薛宝钗的身份根本不够资格当王爷的正妃,便是个侧妃也是不够的,又是以这么拙劣的手段进得王府,能给个挂名的姬妾便是烧高香了。 楚王可是个好色的,府中姬妾不知凡几,个个都不是好惹的。 薛宝钗以后的路只怕是坎坷多,顺心的事少。 徒祺皓本想将此事压下,可不过短短半日,宫里便传起楚王贪恋男色已经到了连五十多岁的太监都不放过的地步。虽然没说是谁,但夏东升总管太监皇帝跟前的红人做的好好的,突然被贬到秋斋刷夜香壶去了,明眼人一看便知是怎么回事。 皇帝陛下极力掩饰,破格封了薛宝钗为楚王府正四品侍妾。还说什么楚王只是醉酒之下坏了一位误闯入英武殿姑娘的贞操,外人就传的离了普,说什么楚王好男色,简直是无稽之谈! 但朝堂官员可不都是傻子,心里都明镜儿似的。 但凡正直一点的,每次见了徒祺皓无不竖眉斜眼嗤之以鼻的。 至于后宫及王府、妃、主之家,传的更是沸沸扬扬,说什么四大家族没脸没皮、引诱皇子、先奸后娶,不要脸!现在京城提起贾史薛王四家,无不嗤之以鼻的! 林忆昔听说后倒为这几家的女孩叹了一回气,名声坏成这样,以后谁还敢娶啊? 太后也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办一场赏花宴,最后却出了这么一桩不光彩之事,对徒祺皓的也有些失望,消极了好几日。 直到,一则消息传来,大军五日后便要抵达京城了。 这日,林忆昔睡梦中突然觉得脸上痒痒的,似是有一个手掌在摩挲,手指很粗糙,长满茧子,刺得他皮肤有些疼。 林忆昔下意识睁开眼,惊叫道:“子瑜——” 脑海里回荡:他如何在这里?他不是五日后才回来么?不会梦吧? 第63章 “昔儿,我可想死你了!” 温热的气息喷薄于耳畔,林忆昔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含住了唇瓣。她下意识的闭上眼,细细感受着对方的疯狂与温柔,熟悉的气息,熟悉的人,虽然已分开数月之久,却像昨日还做着这些事一样,一点也不觉得陌生。一颗悬了许久的心似乎找到了着陆之处,充斥着满满的安全感。 “唔……唔……”被某人疯狂的吻弄得有些喘不过气,林忆昔皱着眉轻捶他的肩膀。 “娘子,娘子……”徒祺宇又吻了一会儿才放开爱妻的双唇,改在脸颊、额头、眼睛、脖子上不住亲吻,漆黑的眼眸里透出迷乱与疯狂,狂风暴雨般不停袭来,嘴里一会儿“娘子”、一会儿“爱妃”、一会儿“昔儿”的乱叫一通。 林忆昔只有摆头大口喘气、招架的份儿,竟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着他漆黑眼眸里流露出的疯狂与痴迷,林忆昔心头一软,继而整个身子都酥软起来,挂在徒祺宇身上任其予取予求。 好半天,徒祺宇才喘着气停下来,眼睛还盯着林忆昔不舍移开一分。几个月不见,做梦都想跟娘子好好亲热一回,但理智告诉他不行,娘子可是还有孕在身呢。 他抚着她高高隆起的小腹,低声道:“都这么大了,何时才能出来?” 林忆昔笑笑,道:“快了!”话音未落,她的眼眸猛然一张,“呀”了一声,“子瑜子瑜,宝宝踢我了,你,你感觉到了么?这几天宝宝很好动呢,每天都要踢几下,这么有力,宝宝一定很健康,子瑜你说是不是。”虽如此问,她却似乎只是描述一个事实,并不期待徒祺宇的肯定,说完便一脸慈爱的抚着肚子。 “我们的宝宝肯定是个健康的小家伙。”徒祺宇笑着在她小腹处一点,道:“真是个调皮的小家伙,听话,以后不许踢你母妃。” 林忆昔一甩他的手,哼了一声,瞪眼道:“你凭什么说不许它踢我,我就喜欢他踢我。他踢我我不生气,我还高兴呢。”说着垂首看看肚子,“宝宝,别听你父王的!” 徒祺宇好笑道:“好好好,不听我的,听你母妃的。” 他的小娘子怀了小孩子,好像自己也变小孩子了似的。不过这样很好,更可爱呢。 林忆昔这才心满意足的往徒祺宇身上一挂,让他抱自己上榻。倚在徒祺宇的肩膀处,林忆昔问:“大军不是五日后才抵京么,你今儿怎么就回来了?” 徒祺宇道:“大军五日后抵京,可我只是个思妻心切的男子,可等不了五日那么久。昔儿,为了早一天见到你,为夫我可是换了五匹马日夜兼程赶来的。” 林忆昔听了,十分感动,只是嘴上不肯承认。 “日夜兼程?你不会连衣服都没换吧,怪不得满脸风尘,身上都有味儿了!” 徒祺宇的脸僵了僵。光顾着尽快见到昔儿,一回来就直奔过来,连梳洗一番都给忘了。军营条件艰苦,即使他贵为王爷也不可能每天都梳洗换洗,至后来班师回朝,他就迫不及待骑了快马回来,日夜兼程,觉都很少睡,更别提梳洗了。别说昔儿,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身上的味儿有些受不了。 徒祺宇拿了个引枕给林忆昔靠着,自己跳下床道:“昔儿你且歇息片刻,我梳洗了再来。”说着也不等林忆昔说话,飞也似的走了出去。 林忆昔好笑道:“这么着急做什么,我又不嫌弃……”不过既然他执意要去,便随他去罢,洗了总比不洗好。 徒祺宇再回来时,换了一身簇新的宝蓝色家常衣裳,露出胸口一小片麦色皮肤。因是刚刚沐浴过,一头浓密乌黑的头发随意的束在身后,还透着些许水汽。彼时林忆昔也换了素色睡衣,正在灯下翻看几件小衣裳,见徒祺宇走来,便放下手中淡黄色只比巴掌大一些的小衣裳,莞尔一笑。 这一笑,便勾去了徒祺宇三魂六魄。 如丝媚眼,如云墨发,如玉佳人,嘴角一勾,眉梢眼角尽是风情。 徒祺宇愣了愣。 林忆昔向他一招手,他便走过去,只盯着爱人看。 林忆昔问他:“你觉得这件衣裳如何,我新让绣娘做的,给宝宝穿好看不好看?”徒祺宇这才惊觉自己又看人看得入迷了,忙接过小衣裳比了比,说:“好看,只是,是不是太小了点,还没我一个巴掌大呢。” 林忆昔笑:“刚出生的宝宝能有多大,你还是个小婴儿的时候也穿这么大的衣裳呢。” 徒祺宇觉得自己屋里反驳,笑道:“宝宝还没出生呢,我怎么觉着我就已经失宠了。”自有孕以来,妻子便一直用“宝宝”儿子来称呼他们未来的孩子,徒祺宇渐渐的便也这样说。 “呦,我怎么觉着这屋子里满是酸味呢。”林忆昔好笑的拉拉他。 徒祺宇趁机一把将她的小手握于自己的掌内,拉着她说话,先是问她在京中的生活,继而讲自己的边城的见闻,以及战场之上自己如何杀敌、如何领兵等等之事。当得知徒祺宇曾受过一次重伤,发了几天高烧之事的时候,林忆昔觉得心口一疼,埋怨他不知珍重自己,待亲眼看到他胸口长长的一道刀疤之时,眼泪便控制不住的喷涌而下。 徒祺宇拉着她的手说:“好昔儿,别哭了,没事,都过去了,以后我都好好保重自己,再也不让你担惊受怕了好不好?” 林忆昔一边抹着泪一边说:“我知道你有理想抱负,我也知道战场上受点伤是正常的,可,可是我……”说着再也控制不住,呜呜大哭起来,“可我一想到,一想到你受了伤的样子,我就止不住的心疼……” 徒祺宇紧紧的抱着她:“我知道,我知道昔儿,我知道你心疼我,以后都不会了,别哭了好不好,都过去了,以后我就守着你,好不好?” 林忆昔重重的点点头,徒祺宇帮他擦干眼泪,亲亲额头,像抱着孩子一样安慰她。半天,林忆昔才平静下来,自己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徒祺宇会不会觉得自己小孩子气。暗中观察半天,见徒祺宇并没有嘲笑自己的意思,便渐渐将此事放下,又问他边城的风俗民风。 听着听着,林忆昔有些不自在起来。 原因无它,任谁臀下被一个硬物抵着大抵都自在不起来。 她推推他,轻声道:“你放开我,咱俩并肩坐着聊罢。” 徒祺宇越发将人抱紧,不肯放。林忆昔挣扎着挪了挪身子,只觉得那处又硬了几分,耳边传来温热的气息:“昔儿,你再动来动去我真忍不住了。” “不,不行!”林忆昔僵了身子,“宝宝就快出生了,不可以……” 话音未落,林忆昔赶到自己的嘴又被堵了,这次的吻比之前的还要疯狂。水乳交融的感觉让林忆昔有些不知所措,身子也莫名酸软起来,手伸进领口,慢慢滑过他胸口的那条伤疤,有一下没一下的抓着他那宽阔的背。他重重的喘着气,咬着她灵巧的小舌吸吮,手轻轻扯开衣带,一寸一寸的,从胸口一直摸到小腹。 “昔儿,你太诱人了!”他亮黑的眸子里满是欲*望,剑眉微蹙着,显然在极力忍耐。林忆昔收回迷茫的思绪,轻轻摇了摇头,半天又点了点头。他放开她的唇,很不甘心的在她莹白圆润的耳珠上咬了一口,匆忙跳下床,道:“我,我还是到别处去睡吧,不然,我真把持不住,万一伤了你和孩儿可就追悔莫及了。” 林忆昔想了想,说:“别去外面了,就让丫头们把我平日小憩的软榻搬来,你便在这里歇了,咱们俩同处一室,还能说说话,岂不好?” 徒祺宇喜得点头道:“还是你想的周到。我几个月见不着你,想的厉害,现在是一刻看不见你就不安生呢。” 于是林忆昔吩咐慧香叫几个力气大的婆子进来,将软榻搬来,铺好。徒祺宇便于软榻之上躺了。开始的时候二人还有一句每一句的搭话,过了一会儿林忆昔又问了句什么,半天听不见回应,扭头一看,徒祺宇双眼紧闭呼吸悠长,原来是睡着了。想起他说的为了早一日见自己日夜兼程赶回来,必定是累极了,不由心头一软,缓缓下床,将被角为他掖好,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 一连五日,徒祺宇都躲在王府陪夫人,无人知道他已经回京。当然太上皇和林忆昔贴身伺候之人还是知道的,只是谁都不会往外说罢了。 “子瑜,你们在边城很苦么?”林忆昔摸着他满手的硬茧问。 他盯着她妩媚的眉眼,摸着她柔滑无骨的小手,眼睛眯了眯,似乎思绪又回到了在边城枕戈达旦终日苦训的日子,他笑笑说:“苦自然是有的,但更多的是报国的责任与激情、将士们之间的信任与义气,那种感觉,如果你置身其中你也不会觉得苦。” “是么?”林忆昔笑笑,“外面很大吧,你可见了什么名山明川?” 徒祺宇道:“有,回头我画给你看。” 林忆昔又问林铮,徒祺宇说:“你这个哥哥可真是个将才,作战勇猛,且非勇而无谋之辈,这次大捷,他可是立了大功的,连李大将军都夸赞不已。对了,知道我先回来他还让我代他问你好呢。” 第64章 提起哥哥林铮,林忆昔便问:“他还是那个脾气么,听说之前受了很重的伤,现在不要紧吧?” 徒祺宇心知林忆昔关心兄长,有心捡好听的跟她说: “不瞒娘子,自出了上次之事后,我瞧着内兄倒稳重了很多。以前他便是见了我也没几句话,如今我们倒向兄弟一般了。对了,他跟林先生相处的不错,两人时常嘀嘀咕咕互相探讨。他之前虽受了不少伤,但多为皮外伤,又经太医悉心照料,没什么大碍了。” 徒祺宇提到林如海,林忆昔不由又想起林黛玉,便问:“林大人也跟大军一起进京么?” “自然如此。”徒祺宇点点头,半开玩笑的道:“我是逃兵,若是被御史参上一本,只怕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林忆昔道:“这几天都等不了?” 徒祺宇认真的点点头,拉过林忆昔的手,一摸,有点凉,便把她另一只手也拉过来,放在自己温热的掌心,双手一盖,将两支小手紧紧包裹住,道:“难道昔儿不知道你在我心里有多重要?还是你想让我再强调一遍?”说着欺身上前。 他的手很暖,林忆昔索性由他握着,有这么个人形暖手宝,不用白不用。 她闻言将脸一扭,躲过某人的突然袭击,问:“你就真不怕御史弹劾、圣上治罪?还有楚王和刘贵妃,他们可时时盯着你呢,芝麻大点的错儿到他们那,都能添油加醋说成西瓜那么大。”她想用手比比芝麻和西瓜的打小,以更加清晰的强调二者的区别,奈何某人握着的手不肯放。 既然手抽不出来,她索性放弃,嘟嘴道:“哪次圣上不是大发雷霆。” 徒祺宇不在意的笑笑,掀开袍子,将她一双柔荑放在胸口暖着,长臂一伸,左手揽住她一抹香肩,右手在她鼻尖一点,道:“为夫因你获罪,娘子是不是得跟为夫一道受罚才公平,嗯?” 林忆昔道:“你自己犯了错,休要往我身上赖!” “你可是罪魁呢。” “才不是!”林忆昔一扭头,嘟着嘴道。 “怎么不是了?我回来可是为见你。” 林忆昔“哼”了一声,道:“难道你舍得让我怀着身孕跟你蹲大牢?” “那自然是不舍得的。” 彼时,皇宫神龙殿。 “皇上,您都看了半日奏折,好歹也该歇歇了。”刘贵妃笑意盈盈的参拜,眼角一挑,流露出几分的魅色,娇娇怯怯的道。皇帝瞅了他一眼,放下笔,淡淡的问:“你来做什么?” 身为宠妃,刘贵妃鲜少被皇帝如此冷待,满脸委屈,似乎又不敢委屈,努力想露出一个笑脸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却怎么也没办法无视皇帝的漠视,只是垂着眼,纤长卷翘的睫毛一颤一颤的,眼圈通红,闪着泪光,却倔强的不肯落下。 半天才妖妖娆娆的说:“臣妾听说陛下这几日身子不适,胃口不好,人也瘦了,委实心疼的很,亲手煲了山药排骨汤,想给陛下补补身子。” 皇帝不由再次抬眼看那向刘贵妃。 她今日穿着橙黄色宫服,一根浅粉色腰带勒紧细腰,窈窕身段尽显,妆容也比平日精致几分。此刻她身子微微颤抖,小声抽噎着,眼泪顺着粉白的脸颊躺下,竟丝毫没有破坏精致的妆容。 她很美,美得即使年过三十,妖媚之色比那妙龄的少女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这还不足以让她长宠不衰,毕竟皇宫里最不缺的便是美女,比她美的并非没有。之所以能固守宠妃的位子多年,跟她于风月上的功夫分不开。就比如现在,一看到刘贵妃娇娇怯怯的样子,皇帝便不由想起她在床笫之间的功夫,一颗心便不由活泛起来,话也不由软了几分。 “有劳爱妃了,盛一碗给朕尝尝。” 刘贵妃得了此言,忙止了泪,给身后的宫女使了个眼色,便有两个宫女上前跪下,一人高高捧了汤盆,另一人则捧了一个小琉璃碗并一个小巧勺子。 刘贵妃眉眼一勾,往皇帝那一瞟,早把皇帝勾的心荡神摇。她慢条斯理的挽了挽袖口,一手拿了琉璃碗,一手拈起小勺子,每一个动作都很优美,像是经过严苛的训练一般。她慢慢的用拇、指食指和中指捏住小勺子,无名指和小指翘起,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一下一下的舀盆里的汤。 一边还不忘了娇柔做作的摆出各种媚*态,极尽挑逗之能事。 于是二人顺理成章的做成了好事。 事后,刘贵妃体贴的扶着皇帝的头,让累极也很快*活到极致的瘦削天子埋首在女子胸前最柔软的双峰之间休息。 “陛下对臣妾可还满意?”刘贵妃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男人的背。 皇帝“嗯”了一声,半天方道:“爱妃的身子实乃人间至乐之所,让人欲罢不能……”说着似陶醉似回味的舔了舔唇,“爱妃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说出来,朕都给你。” 刘贵妃对着绣着金龙的床帐,眉毛一挑,露出一抹得逞的冷笑。 果然,圣上还是原来的圣上,那个被自己迷得言听计从的圣上。承欢殿的那个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自己只是稍加勾引,这不是又乖乖上钩了? 想着,刘贵妃不由又得意几分,道:“陛下也太小瞧人了,臣妾跟着陛下难道是图陛下的赏赐不成?臣妾为的是自己的心。臣妾巴巴的在宫里望眼欲穿,陛下却只顾着承欢殿的那个,难道她能比臣妾伺候的好?臣妾也不敢奢求别的,只要陛下能多看臣妾几眼,遇事能多为臣妾想想,别让臣妾被人欺负了去,便是对臣妾来说最大的赏赐了。” 皇帝陛下含笑道:“你醋劲儿这么大?” “臣妾可不敢吃醋。” “还不敢呢?”皇帝道,“宫里就你最胆大包天。” “还不是陛下您宠着臣妾……”刘贵妃看皇帝心情不错,便将之前斟酌好的一肚子话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试探着问,“陛下,臣妾有一事不明,不知当不当问。” 皇帝嗯了一声,道:“说吧,朕恕你无罪。” 刘贵妃道:“以大秦律法,将领在外无旨不得回京,违者乃是重罪。可若是大军凯旋,将领擅自抛下大军,自己先进了京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皇帝一怔,突然猛地瞪眼,坐了起来。 刘贵妃忙跪倒榻上,道:“陛下恕罪,臣妾只是随口一问。” “随口一问?”皇帝陛下拧了眉,“随口一问你怎么不问别的,偏偏问这事,边城凯旋大军即将抵京,你是不是听了什么消息,是谁,到底是谁擅自回京了?告诉朕!” “这,这……”刘贵妃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半天才道:“臣妾不敢说。” 皇帝再三逼问,她似乎才不得不遵命开口:“臣妾听说,吴王几天前就已经回府了。以律,吴王该跟大军一同进京的,便是进了京也不能先回府而须先进宫向陛下复命,再去兵部交接兵符,参加宫里的庆功宴,然后才能回他自己的王府。可吴王却,却在没有任何旨意的情况下大摇大摆的回了王府,这分明是不把大秦律法、不把陛下你放在眼里啊!” “孽子!”皇帝陛下猛地一捶床,连叫了几声“孽子”。 过了一会儿,冷静下来,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问:“就算那孽子擅自离开大军回京,你长居深宫之中,又如何知道的?” “臣妾是听皓儿说的……”话没说完,吓得忙捂住嘴,瞪大眼。 “皓儿进宫了?”皇帝的突然狠厉起来,眼露凶光。 “没有没有……”刘贵妃忙摇头。 “我看把朕的旨意当成耳旁风的是你们母子才对吧。”皇帝一把掐住刘贵妃的脖子,“你们上次给朕惹出那么大的事,太上皇指着朕骂的狗血喷头,就差要废了朕了。你们倒好,才几天就忘的一干二净,以为有朕帮你们遮掩就万事大吉了是么,忘了朕是怎么说的了!嗯?说,说话啊你!” 刘贵妃被他这一喝,加上脖子被勒住,喘不过气,吓得不住摇头,颤颤抖抖道:“陛下,陛下说让皓儿,禁,禁足王府,一个月,好好思过。” “还记得就好。”皇帝松开手,缓缓搓揉着有些酸疼的手腕,“你也禁足吧,没朕的命令不许踏出殿门一步。” 刘贵妃觉得自己刚刚差点就被掐死了,猛然一获得自由,便大口喘气,即使这样做让她觉得喉咙很疼很疼。劫后余生的喜悦让她本能的屏蔽了皇帝后来说的那句禁足她的话。 直到皇帝向外面喊了一声:“来人,将刘妃拖出去!” 登时,一个看起来三十上下很白净身着总管服饰的太监便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稍小的太监。为首的太监总管叫吴孝,原是夏东升的干儿子,夏东升对他不错,有心提拔他,常教他一些日常服侍皇帝的小诀窍、找些讨巧的活儿让他干,也常让他在皇帝面前露露脸。 皇帝从前就对他印象不错,这不,夏东升一出事,就提拔了他来。 吴孝一招手,便有连个小太监一左一右拖住刘贵妃的胳膊,拉了出去,后面还有一个小太监匆忙捡起地上的衣裳跟了出去。 “吴孝!”皇帝叫了一句。 后者忙颠颠的跑过去,点头哈腰的问:“万岁爷有何吩咐?” 皇帝叹了口气,道:“你说女人怎么都是这样,蠢钝如猪。” 吴孝谄笑道:“还不是陛下太过英明,未免看别人就都不够聪明了。以奴才来看,娘娘们个个都聪明灵巧,奴才便是十个脑瓜子也比不上一分。” 皇帝听了大为受用,笑道:“你倒是嘴巧。” 吴孝道:“奴才说的都是事实。” 皇帝又躺了会,便让吴孝伺候梳洗,又命他去传自己心腹的几个大臣,命他们好好查探一下吴王是不是擅自回京了。其实他心里也知道,便是真查出吴王回京的事,自己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不可能真的处置他。 一则,太上皇不会允许,上次皓儿掳掠朝官之女企图毁人清白的事太上皇就已发雷霆之怒,再处置了吴王,自己这个皇帝也不用当了。 二则,吴王是此次大捷的功臣,处置他,将士们岂不寒心? 第65章 调查报告很快被送至御案之上。 皇帝陛下阅毕,握了握拳头,终究没做什么行动,心里却暗暗又给徒祺宇记上一笔,恼他不把自己这个君父放在眼里。想起这个众人眼中十分出息且有天命在身的儿子,他也说不出心里究竟是何感想,就算最初因为不喜老四的生母连带对老四也不算多亲热,但起码是不讨厌的,甚至还曾为其出生的不凡而沾沾自喜过。 是什么时候变的呢? 大概就因为这小子自小被太上皇接到宫里教养,养出了几分睥睨天下的威严,连看自己这个生父的时候也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威势吧。 当时自己虽然已被立为太子,但大臣们心里无不以为他是沾了儿子的光。 尤其是当时颇受皇宠的幼弟——忠顺王,每次见了自己,面上虽然十分亲热,眼里却透着不屑,倒是跟老四打得火热。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吧,他越看自己这个儿子越不顺眼。这个儿子,除了将他这个老子反衬的一无是处之外,似乎没有别的作用。倒是另一个儿子皓儿自小喜欢黏在他身边,父王父王的喊个不住,十分乖觉可爱。 皇帝陛下知道自己不受太上皇喜爱,以往所表现出来的隐忍和孝心也在登基为帝后膨胀的虚荣下渐渐露出本质,想补救只怕也来不及了。 即便如此,他仍是不甘心,不甘心被废或是只做一个有名无实的帝王。 因此,在太上皇面前,皇帝陛下越发小心翼翼。 “儿臣拜见父皇!”他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在太上皇叫起后赐坐,他并不坐,只是垂首束立,道:“儿臣刚刚获得奏报,说大军已抵达京城郊外,主要将领明日便要进宫献捷,儿臣已命有司备下酒宴,父皇好歹过去看看。” 太上皇道:“此乃我朝一大喜事,自然要去的。” 皇帝闻言,似乎十分高兴,打拱道:“父皇肯赏脸,是儿臣等的荣幸。”说着整了整衣衫,又道:“知道父皇一向疼爱小辈,宇儿一走几个月,想必您心中必然十分挂念,何不今儿便将宇儿召来,父皇您见了高兴,儿臣也放心不是。再者宇儿媳妇怀着皇嗣,这可是宇儿的第一个孩子,他心中必然也十分挂念。正好将宇儿媳妇也召来,让他们小夫妻团聚团聚,免其挂念之心,岂不是一举三得?” 太上皇没想到他主动提出召徒祺宇进宫之事,盯着他看了看,见他面上十分诚恳,只是不知心里怎么想。太上皇摆摆手道:“难得你想的周全,只是几个月都过去了,也不差这一天,还是罢了吧。” 皇帝又说了会儿闲话才走。 太上皇一招手,从黑影里挑出一人,一身玄色衣衫,十分干练。 太上皇道:“你去告诉吴王,今晚务必返回军营。” 那黑衣人一阵风似的消失了。 却说皇帝陛下回到自己的神龙殿,便叫来吴孝,附耳嘱咐他几句。吴孝听罢点头不止,弓着身子退下了。不多时,带了一个人回来。那人一身紫袍官服,见了皇帝便要下跪,被皇帝一把拉了起来,笑道:“内弟快免礼!”此人便是现任从一品纳言萧衡,他娶的是皇帝陛下的胞妹荣寿公主,女儿便是湖阳郡主萧珠儿。 皇帝让座,萧衡忙道:“不敢不敢!” 皇帝道:“都是一家人,内弟休要过于拘礼。” 萧衡这才再三告罪,在一小凳子上坐下。皇帝随便问了几句公主、外甥女外甥可好的话,萧衡都一一回答。皇帝又问:“兵部的事你可都交接好了?” 萧衡原任兵部尚书,正二品,前段时间太上皇突然提拔他当了从一品的纳言,把兵部尚书的职位给了徒祺宇。萧衡虽然品级上升了一级,心里却委实高兴不起来。兵部尚书主掌兵部,大权在握,纳言虽然听起来是从一品,算是十分显要了,却是个虚职,没什么实权。 萧衡道:“回陛下,差不多了。” 皇帝心道,恐怕还差得多吧。兵部尚书当得好好的,突然被明升暗降,你个老狐狸不心怀怨恨,会肯乖乖交权? 想着,皇帝笑着一招手,吴孝早带人抬着几个大箱子进来。 “朕新得了几样宝贝,据说都十分难得,你可是这方面的行家,帮朕把把关,看看是否如此?” 箱子一掀开,珠光宝气扑面而来。 萧衡瞬间瞪大了眼,他的贪财在京城是出了名的,明明家财万贯什么都不缺,但见了好东西就是移不动眼。 “这,这……”萧衡哆着嘴,话都说不利索了,“陛,陛下,这些都是宝贝啊!” “是宝贝就行。”皇帝陛下挑挑眉,道:“一会子你带走,给外甥女玩去罢。” 再贪财萧衡也不是傻的,自然知道皇帝不会无缘无故给他这么多宝贝,吓得忙趴在地上叩头,道:“臣不敢臣不敢……” 皇帝陛下睨他一眼,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吩咐吴孝:“一会儿你亲自盯着好生送到公主府去。” “陛下……”萧衡睁大眼,满脸惶恐。 皇帝笑着扶他起来,仍按他在凳子上做好,问:“外甥女也大了吧,可许了婆家?”萧衡忙摇头,皇帝拍拍他的肩,笑道:“你看皓儿如何?” 萧衡想了想,说:“楚王殿下风流倜傥、足智多谋,自是极好的。” “你满意就好。”皇帝陛下捻须而笑,大手一招道:“吴孝,传旨,册立荣寿公主与纳言萧衡之女为楚王正妃,即刻命钦天监测算黄道吉日成亲。” “陛下,这,这……”萧衡有些懵,怎么突然就扯到女儿的婚事上了。 皇帝陛下却是很哥俩好的拍了拍萧衡的肩膀,道:“以后朕同你便是亲家了。” 皇帝陛下金口玉言,这便是无转圜的余地了。萧衡看了看满满几大箱子的金银珠宝,暗道这买卖做的不亏。回到公主府,将此事禀明公主,公主倒未曾说什么,女儿却大喊大叫起来,死活不肯嫁给楚王,说楚王粗陋好色,为人所不齿;还扬言自己心系吴王,便是做侧妃也心甘情愿,顺便把他这个当父亲的也骂了个狗血喷头。 萧衡气得浑身乱抖,伸手要打,被公主喝止。 萧珠儿赌气回了自己的小院,萧衡气得抱怨:“哪有这样的大家闺秀,满口说自己心系一个男子,没羞没臊的,这话要是传出去一句,我也没脸见人了。” 荣寿长公主道:“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怎么劝服女儿为要。” 她常日家参加京中各达官显贵府中的应酬,心里清楚外头已经有些关于女儿不好的传言,什么没有教养、任性蛮横、口无遮拦、不像个大家闺秀之类的,心中也十分懊恼,暗悔从前纵她太过。她堂堂公主之尊,高贵了一世,怎么可能让女儿做个侧妃? 如今年长的四个皇子均已成家,五皇子早逝,其余皇子又还太小,合适的也只有六皇子楚王一人。再这么蹉跎下去,以珠儿的性子,名声早晚坏透,到时候恐怕连普通的贵族之家也不齿娶她为妻。 所以,楚王,珠儿她便是不嫁也得嫁。 却说,吴王府。 林忆昔打发人给徒祺宇找衣服,预备他晚上出城的时候穿。 林黛玉早在徒祺宇回府的第二天便收拾了东西告辞回了林府,一则有徒祺宇在,她再同林忆昔住在一处不方便,二则其父林如海马上便要回京,府里多少还要收拾打扫一番,她得亲自盯着才放心。 慧香、菱香两人并排站着,手里一人撑着一件袍子。 林忆昔盯着慧香手中的那件宝蓝色暗紫纹云纹团花锦衣看了片刻,微微摇头道:“不好,太鲜艳了些。” 又看了看菱香手中的杏黄底团花刻丝袍子,又嫌太新了,说穿出去不像是刚从战场经过长途跋涉回来威武的将军,倒像是哪家招蜂引蝶的浪荡小公子。 慧香又一连拿出几件,林忆昔都不甚满意。 慧香道:“娘娘,您想要什么样的,您好歹说出个大概来,奴婢按您说的样找。” 林忆昔想了想,也没想出个样来,便道:“你把衣裳箱子搬来,我自己找。” 慧香答应一声,果然带着几个丫鬟出去,回来的时候身后又跟了几个婆子,抬着三只大箱子。林忆昔命慧香、菱香打开,自己一件一件挑里面的衣裳,最后挑了件靓蓝色镶边宝蓝撒花缎面袍子,又命拿来裁缝处新做的那件玄色刻丝鹤氅,亲自给徒祺宇穿上。 徒祺宇笑着执了她的手,丫头子们都极其有眼色的搬着箱子退下。 “晚上你自己睡,记得多盖床被子,窗子都要关紧,别吹了风。” 林忆昔好笑道:“伺候我的人一大堆呢,怎么就会吹了风了?再说屋子里烧着铜炉、铺着火道,便是外面冰天雪地,里头也是温暖如春,哪里就冷着我了?” 徒祺宇道:“虽如此,我还是不放心,忍不住就想多嘱咐你一句。” 林忆昔笑道:“你怎么如此婆婆妈妈。” “小没良心的,你还笑呢!我也只有在你面前才如此。你知道吗,一刻看不见你我心里就不安,怕你吃不好睡不好,怕你遇到危险。”想着徒祺宇不由叹一口气,接着说,“只有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才觉得你是安全的。昔儿,你说我是不是病了?” 林忆昔压下心头的感动,用一种尽量轻快的语气嗔道:“是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呢。” 第66章 庆功宴在兴圣殿举行,场面十分宏大。 太上皇、皇帝并排坐于主位,阶下是各文武大臣,最意气风发的当属此次大捷归朝的各将士们,从将军到校尉,足有数十人来参加宴会,乌压压坐了一大片,豪爽的碰杯声此起彼伏。 徒祺宇坐在东手,右边是忠顺王徒靖,左边分别是大皇子赵王和三皇子燕王。 二皇子自小体弱多病,很少进宫,这次也是托病没来。四皇子楚王尚在禁足之中,自然也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场合。 至于其余皇子,尚在幼年,也不会来。 “宇儿,战场好玩吗?”忠顺王徒靖曲起手肘碰碰徒祺宇,笑嘻嘻的问。 徒祺宇端起一杯酒轻轻晃了晃,想着昨晚林忆昔一再嘱咐他莫要多贪杯的话,嘴角不由浮出一抹笑。想了想,不由缓缓放下酒杯,看了忠顺王一眼,淡淡的道:“皇叔,战场可不是玩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耳边只听得见‘嗖嗖’的箭羽声,一不小心小命儿就丢了。” 徒靖一仰脖子饮干杯中美酒,屁股挪过去,揽住徒祺宇的肩膀,道:“你当我怕啊?” “自然不是。”徒祺宇笑着把他往旁边一推,道:“这话皇叔跟我说说便罢了,可不要随便去问其他人,容易惹来众怒。”他口中的其他人自然是指其他将领了。 徒靖不屑的撇撇嘴,哼道:“我问问怎么了。” “你们俩说什么话呢?”太上皇突然插嘴,笑着看向徒祺宇徒靖二人。他面容很和蔼,手里端着金樽美酒,头发虽已经花白,眼睛却很有神,看起来精神抖擞的,红光满面。 徒祺宇道:“皇祖父,皇叔问孙儿战场上的见闻呢。” 徒靖也起身道:“是啊,父皇。” 太上皇一听来了兴致,笑道:“什么见闻,说来让朕也听听。” 徒祺宇打了一个拱,笑道:“不过是孙儿的一些见闻罢了,不值一提,皇祖父若想听,明儿孙儿进宫,好好跟您说道说道。” 这时殿中一个高大的将军突然站了起来,似乎是喝多了酒,他的便是站起来也是摇摇晃晃,似乎随时能摔倒似的。 那将军向前一步,先是踉踉跄跄的跪倒行礼,然后大着舌头道:“太上皇陛……陛下,您不知道,吴王殿下可是这个……”说着他翘起大拇指,重重的点了点头,看向徒祺宇,“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吴王您别生气,一开始包括我老李在内的许多将士对您都是不服气的,我们想啊,您这个长相,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哪里是个能上战场杀敌的料儿,可……到了最后,我老李——” 说着他重重的拍了拍胸脯,“我老李和……和众将士都是对您心服口服的。” “太上皇您不知道,吴王殿下带着兄弟们打了很多硬仗,每一次都是冲在最前面,跟我们一起长途奔袭,一起忍饥受冻。就说那次突袭碎木桥,长途奔袭三天,每天至少行军五六百里,还要与偷袭的敌军周旋,三日未曾解甲,两日不曾睡觉,最后一日连口水都没喝。兄弟们累得连马背都快爬不上去了,都劝王爷歇歇再走,王爷执意不肯,终于在第三日的时候赶到碎木桥。敌人正要炸桥,再晚一步,就让那些花容王族都跑了。” 他这里说的意气风发,早又有另几个将军见太上皇感兴趣也都起来说徒祺宇在战场上的事。 其中一人提起徒祺宇和林铮一起侦查敌情差点被花容国兵士杀害之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太上皇盯着徒祺宇,虽然知道徒祺宇无事,但从他的脸上还是能看出一些难掩的担忧,或者也可称之为后怕。 徒祺宇起身道:“是这样的,父皇。儿臣同林铮一起带少量随从扮作斥候去考察周围的地形,绕着敌人的营地转了大半日,又困又乏,便在一处草木茂盛之处休息。当时在场的几人都睡着了,不巧一队五十人左右的敌兵游弋至我们休憩之处,恰巧发现了我们拴在树上的马,幸亏林铮机灵,一下就醒了,将孙儿等叫醒。彼时敌兵已距孙儿等不足五十步,而孙儿身边算上林铮也只有四个人,孙儿当时就想必定有一场恶战要打。” 太上皇脸色凝重,在场众人也都听住了,个个凝神侧耳。 徒祺宇淡淡扫了在场众人一眼,不负所望的接着说道:“不料此时,林铮一马当先冲了出去,手执长槊,挥舞的天花乱坠一般,不消片刻就将数人斩杀于马下。孙儿及另外两名侍卫也急忙冲过去,彼时敌兵已经慌了神,个个战战栗栗不敢上前,有的干脆扔下兵器便跑,孙儿等这才安全脱险。” 太上皇听罢唏嘘一回,便叫林铮上前。 林铮行了大礼,太上皇叫起,又让他上前抬起头仔细瞧了瞧,见其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生得风姿俊秀、威武不凡,心里十分喜欢,因笑道:“两年不见,你倒是长成大人了。” 因问他今年多大,可曾成家了。 林铮道:“臣今年十八岁,尚未成家。” 太上皇叹了句:“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又赞扬了他好多话,还赏赐了许多珍宝。 殿内许多大臣却因他那一句尚未成家而有了微妙的变化,纷纷暗自盘算着家中有没有年龄合适的女孩,看林铮的眼神活脱脱像是他身上披了金甲似的。 林铮退回去,肚子饮了几杯酒,那*辣的眼神还没褪去。 他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便借口头晕去外面吹风,顺便散散心。 出了兴圣殿,步下九层台阶,往右一转,穿过一条回廊是一个小花园,花园中心有一个亭子。现在大臣们都在殿内,亭子里并没有人,林铮缓步走着,刚下了台阶,迎面一个白净小太监匆匆跑过来,一头撞在他胸口。 那小太监二话不说,爬起来就伸脚要踢,被林铮将腿一抬挡了一下,似乎恼羞成怒,握紧拳头就要再往林铮脸上捶。林铮下意识的往后一撤,小太监不仅没捶到人,还“啪”的一声摔在台阶上,摔得她“哎呦哎呦”叫个不停,嘴里骂道: “狗奴才,连本……”说到这一顿,“本公公也敢欺负,看我不让人扒了你的皮!” 林铮没理她,转身就要走。 小太监一把拽住他的脚踝,盛气凌人的叫:“欺负了人就想走,没这么好的事!” “是你自己无理取闹。”言下之意,我没欺负人。 “你你……”那小太监指着他,气的说不出话,“你知道本……公公是什么人吗?” 林铮皱皱眉头,觉得这个小太监委实有点麻烦,而且过于阴柔。 半天,他叹口气道:“你说,要怎么办?” 那小太监将双手一撑,两腿一蹬,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打量他一圈,道:“看你这身打扮,你是凯旋的将军吧,这样,你带本公公进去看看,咱俩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如何?”说着他往兴圣殿一指,意思不言而喻。 “不合规矩。”林铮淡淡的回了句,抬脚,不打算再跟这小太监纠缠。 “喂,你,你不能走。”小太监在他身后叫,见对方头也不回,只好跺了跺脚,追了上去,“喂,将军,你就带我长长见识吧,我……”说着她眨巴眨巴眼,努力挤出几滴眼泪,“我从小就没有爹娘,五岁就进了宫,那些年纪大的太监见我小就欺负我,不让我吃饭,不小心犯一个小错就让我冬天跪在这么大一块冰块上,不融化完不许起来……” 说着他偷偷观察林铮的表情,“我从小就幻想着有一个大将军能保护我,可我……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大将军长什么样呢,将军,您就带我看看吧。” 林铮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仍是冷冷的。 “喂,你怎么如此冷血!”小太监似乎生气了,指着林铮叫。 “你当所有人都是白痴么?”林铮缓缓开口。小太监瞪大了眼,似乎想不出来他为何突然如此说,知道他听到接下来的话。 “你皮肤白皙,双手娇嫩,连一点点疤痕都没有,衣服熏着上好的香料,可见你的生活很优渥。你说说,你哪一点像是受到虐待的样子?” “你说对了,我是没受过虐待。”小太监愣了愣,摸出一块金锭子,道:“你带我进去,这块金子就归你了。若是你不同意,我自然有很多办法让你抄家灭门!” —— 林府,林黛玉早命人打扫收拾干净,单等着林如海归家。 今日,林黛玉换了一身簇新粉白撒花金色滚边缎面对襟褂子,插了珍珠玉簪,命人将铜炉烧的暖暖的,手炉脚炉也都提前烧好。听昔姐姐说边疆苦寒,十月不到就已冰天雪地,王爷回京后手脚都冻伤了些,不知爹爹是否也是如此。好在昔姐姐送了一种治冻伤的特效药,说是西洋使者进贡的,效果很好,便是爹爹真冻伤也不怕了。 “姑娘,您先回房躺躺吧,宫里的宴会一时半会结束不了,老爷只怕晚些时候才能回来呢。”雪雁看着端坐在正房的黛玉,心疼的道。 “我没事。”黛玉坚定的摇了摇头,问:“厨房的饭菜准备的如何了?” 雪雁道:“我刚去看过,各样菜蔬都已经准备完毕,汤也熬了好几样,都在路上温着呢,老爷回来马上就能喝。” 林黛玉又问:“可熬了醒酒汤,既是庆功宴,免不了要喝酒的。” 雪雁道:“熬了熬了,都熬了,姑娘您呀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第67章 林忆昔也早命人准备好膳食,都在炉上温着。 万事安排妥当,林忆昔闲着无聊找了一本游记在软榻上翻看。 徒祺宇踏着夜色回来,问明林忆昔在里间,便先脱了外面的大氅,递给丫鬟,又在熏笼旁把身子烤热了才往内室去。林忆昔放下书卷,起身走过去,问:“如何这早晚才回来?我想着宫里的宴会不过是应个景儿,寅时就该结束的,老早让人备了饭,没想到你回来的这样晚,饭菜一直在炉子上温着,只怕这时候都煮烂了。” 徒祺宇道:“宴会是早就结束了的,皇祖父留我说话,耽搁了会儿。还有刚从任上回来的小皇叔,说一年多没见,要好好叙叙话,死活拉我去他府上喝酒。” 林忆昔喃喃重复了句“小皇叔”,问:“可是忠顺王爷,他不是在江南督查粮草,也回京了?” 徒祺宇点点头,道:“皇祖父调他回京领左武卫大将军,昨儿才进的京。对了,皇祖父说让我除兵部尚书外,再兼个右武卫将军之职,同皇叔一起共同拱卫京城。” 左右武卫大将军掌管京城十二卫,职高权重,宫廷守卫也在其管辖之列。林忆昔微微眯了眯眼,暗道:这权利可不小啊!看来太上皇受上次楚王之事的刺激不小,对圣上彻底失望了。所以便也不顾圣上的感受,直接把兵权收了回来,自古谁的枪杆硬就说话就算数,有兵权在手,圣上心里便是再不服气也不敢擅自行动。 对太上皇的做法林忆昔是很赞同的。 圣上便是再无能,帝王的身份在那摆着,岂会甘心做一个傀儡?真把他惹急了,逼宫、弑父、屠子也不是不可能的。横竖当今圣上对太上皇心里早就怀着怨气,对徒祺宇更是毫无父子之情。倒不如一早掌握绝对的权力,再细细的筹划,以不便应万变,总不会错的。 “子瑜,如今朝堂形势波诡云谲、变化莫测,你万事小心才是。”想了想,林忆昔说。 徒祺宇道:“你放心,我有分寸。” 提起朝堂形势,林忆昔才想起来王府后院还关着两位孙、周两位淑媛,因将徒祺宇离开之后二人如何不肯安分、如何要谋害她及腹中胎儿、以及自己如何关押了她们之事一一跟徒祺宇说明白,问他该如何处置。 徒祺宇一听这两个女人竟然敢谋害他的王妃和孩儿,气便不打一处来,怒道:“这种女人就该乱棍打死,还留着她们的性命祸害人么?!” 林忆昔抿了抿唇,道:“她们两个到底是宫里赐下的,不好随便要了她们性命。” 徒祺宇道:“宫里赐下的就能无法无天了么?要都这样,宫里随便出来个宫女太监岂不是都可以杀人放火而不被处置了?王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她们算个什么身份!敢谋害皇嗣就应该知道该是什么下场,昔儿,这事你不要管了,我会告诉太上皇让他做主秉公处理的。圣上便是问起来也没什么,二人罪证在那摆着,谁也说不出什么。” 徒祺宇虽然手段狠了些,林忆昔却知道他也是为自己出气,况且二人当初确实不止一次想要加害于自己。虽然自己防备周密,没让她们得逞,但不代表她们做过的事就不算数了。便是秉公处理,也不算冤枉她们。 当即徒祺宇便至书房,命人传杨远辰。 不多时杨远辰就匆匆赶来来,徒祺宇吩咐他几句,杨远辰出来便直奔孙淑媛暂押的小院而去。 彼时,看守之人刚将孙淑媛及丫头雀儿一日的口粮,一碗水、一个馒头透过铁门上开着的一个小口子递过去。 孙淑媛早已不复昔日的光彩,主仆二人衣衫褴褛,头发枯黄且乱糟糟的,像是多年未曾打理过一样,比之大街上的乞丐有过之而无不及。 馒头一扔过去,两个女人便疯婆子似的一哄而上,拳打脚踢,好一阵忙乱,仅有的一碗水也被打翻了。 片刻后,孙淑媛瑟瑟缩缩的双手攥着小半块馒头,瘸着一条腿挪到一棵树下蹲坐着一小口一小口的就着雪水啃那小半块馒头。 她很警惕,一边啃还一边死死的盯着雀儿,怕她突然来抢。 显然她之前吃过这方面的亏,而且还不止一次,所以才时时警惕。 铁门“轰”的打开,杨远辰满身甲胄的走来,一挥手,早有人上前将二人拿下。 孙淑媛先是吓得一声惊叫,已知道处置自己的时候到了,这一次,只怕小命都保不住了。虽然如今活的人不人鬼不鬼,但或者总比死了好,她歇斯底里的大喊:“蛇蝎毒妇要害我性命,放开我放开我,我要见王爷,我要见王爷!不,不,我要见圣上,我要见圣上……” 她边喊便挣扎,奈何日日靠着半个馒头保命,有时候半个馒头都吃不到的她早已瘦骨嶙峋,身子弱的一阵风都能吹到,别说是想挣扎处身强力壮的两个大汉的挟持了。 杨远辰瞪了她一眼,命人将其嘴堵了。 一行人又去了周淑媛的住处,周淑媛虽然没了伺候的人,但到底没有短了吃食,人虽然看着憔悴些,倒不似孙淑媛那般歇斯底里。周淑媛见杨远辰押着孙淑媛、雀儿二人,知道定然不是好事,抱着床柱子死活不肯走。 杨远辰正要命人将其擒拿,不料周淑媛突然猛向墙壁撞去。 这一撞的力道极大,周淑媛当即两腿一蹬,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杨远辰伸手一探,已经没了呼吸。 杨远辰即刻去禀报徒祺宇,彼时正院已经关了院门,杨远辰只得告诉守门的婆子,让她将徒祺宇贴身伺候的小太监福保找来,告之于他。福保虽然是个太监,不必守男女大防那些忌讳,可到底是晚间,自然不好随便进主子的房,只好找个机会告诉慧香。 慧香知道周淑媛撞死不是一件小事,不敢迁延,便慢慢进房,看王妃、王爷睡了不曾。 林忆昔、徒祺宇二人晚上不喜欢人打扰,慧香也不敢贸然进去,只在外间低低的唤了声“王爷”、“王妃”。林忆昔正同徒祺宇坐在床上给肚子里的孩子做胎教,闻言便推开徒祺宇,缓缓开口,问是何事。 慧香便将杨远辰便将周淑媛触柱而死之事大概一说。 林忆昔与徒祺宇对视一眼,低声道:“子瑜,周淑媛虽然做了不少与孙淑媛同流合污之事,但到底她的心眼儿没孙淑媛那般坏,既然她已经死了,过去的事就算了吧,好歹弄副棺材把她安葬了。” 徒祺宇道:“既然你有此慈悲之心,罢了,就照你说的办。” 于是吩咐了慧香,让他告知杨远辰。 至于孙淑媛,她不是喜欢下毒么,别以为就她自己有毒。 徒祺宇一向秉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于孙淑媛来说,用她当初给林忆昔所下之毒自然毫无意义,那种药主要是针对怀孕的妇女,对于孙淑媛那个现在没有怀孕以后也不可能怀孕的女子毫无意义。但这世上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痛苦万分的毒*药可多得是,徒祺宇特意命人找了一种毒*药,名唤“断肠”,顾名思义中毒以后肝肠寸寸断裂,剧痛难忍,足足将中毒之人折磨四五个时辰才因体力衰竭而死。 至于那个助纣为虐坏事做绝的雀儿,不让她跟她主子同甘共苦岂不是可惜了? 第二日一早,吴王府一前一后抬出了三副棺材,满京城的人都知道王府里的两位淑媛死了,据说还死的不明不白,自然瞒不过皇帝皇后。 皇帝要在太上皇面前扮演孝子慈父,自然不可能去说儿子的不是,便撺掇皇后去给皇太后请安,顺便去探探口风,说说吴王夫妇的不是。 “臣媳见过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毕恭毕敬的行了礼。 对于这个儿媳妇,太后娘娘还是挺喜欢的,识大体又贤惠,只是有一点不好,未免太畏手畏脚,在皇帝跟前儿没挣得尊严不说,在妃嫔面前也没立下规矩,好在人很孝顺,比那些心机深沉整日算计这个算计那个的强。 “皇后来了!”太后笑笑道,“近前来,陪本宫说说话。” 这时一个宫女捧着茶盘进来,皇后亲自接过茶盘,给太后到了一杯热茶,伺候她喝下,才起身道:“母后身子可还好?” 太后笑笑说:“好,倒是劳你惦记了。”说着突然咳嗽起来,皇后眼明手快的走过去,一下一下轻轻给太后拍着背,直到太后顺过气,轻轻拍拍她的手,道:“你坐下吧,我正愁没人跟我说话呢。” 皇后谢了坐,便想着法的逗太后开心,一件一件的跟她说皇宫内外新发生的新鲜事。说着说着,便往正题上引:“母后您还不知道吧,吴王府里发生了一件大事。今儿天方亮未亮之时,吴王府一溜儿抬出了三口棺材,一下死了三个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说死的是三个丫头,还有说两位淑媛都死了的,还有说是吴王府昨夜闯进了刺客,杀了三个人。” 太后听罢脸色都变了,忙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皇帝不派人查查么,吴王和王妃没事吧?” 皇后道:“母后别担心,陛下已经派人去查了。” 正说着,一个宫女进来,附耳跟皇后说了几句话。太后盯着二人看,心里焦急,便问:“怎么了?” 皇后笑道:“陛下派去查探之人已经回来了,说吴王和王妃都没事,死的是两位淑媛和一个丫头。” 太后更疑惑了:“好端端的,两位淑媛如何就死了?” 皇后垂下头说:“这,臣媳便不知道了。” “你……”太后想了片刻,道:“皇后,我没记错的话吴王府里的两位淑媛都是你赐下的吧。”皇后听了点点头,仍是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低头泡茶,一副不敢言说不敢抗争的样子。太后叹口气说:“不是我说你,你也太好性儿了,你是堂堂皇后之尊,大秦的一国之母,你赐下的两个人在吴王府,好端端的说没就没了,你也不把吴王妃叫来问问,究竟算怎么样呢?” 皇后垂下头,满面难色,半天才缓缓开口:“臣媳在宫中多年,未曾为陛下生个一年半女,人微言轻,也不知道人家肯不肯来。” 第68章 “皇后!”太后闻言不由板了脸,十分看不上皇后的小家子气,心里想你是皇后你怕什么,难道一个王妃还敢顶撞你不成?那也太不将皇家礼仪、威严放在眼里了。 虽然心里十分气愤,但太后到底还是留了几分面子。 “你是皇后,统率六宫,约束各妃嫔的行为,便是皇子、公主、王妃等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也一样有教导之责,岂可如此妄自菲薄?” 皇后娘娘垂首道:“母后教训的是。”然后便哭诉自己身为继后又不得皇帝喜欢如何如何不容易,那些宠妃们如何如何在自己面前张扬跋扈,皇子、王妃们如何如何不将自己放在眼里,言语之间有意无益的给徒祺宇、林忆昔上了不少眼药。 太后开始的时候还是一脸嫌弃状,后来皇后越说越说到她心坎儿里。同为继后,同样不得夫君喜爱,太后深深觉得自己找到了知己。 两个女人一致的抹起眼泪,唠叨起深宫的怨言来。 “有那些人,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不知天高地厚,整日花枝招展打扮的跟个孔雀似的,到处勾引人,最该大板子打死!”太后义愤填膺的说。 “母后说的极是。”皇后便顺着太后的意思引经据典,说了许多褒姒、妲己、杨贵妃等朝因女人而误国之事。 二人一起把那些红颜祸水骂了又骂,皇后见时机差不多,趁势道: “母后,您不知道,陛下刚禁了刘贵妃的足,贾妃又把陛下缠的死死的。臣媳虽然不才,也知道陛下该修身养性勤劳国政的道理,几次三番劝谏,陛下只当我多事,几次怒目于我。母后,臣媳瞧陛下脸上的颜色,比前些日子又不好了些,不知眼圈更黑,形容也枯瘦了起来,在这么下去,身子岂不都垮了?” “好孩子,你也看出来了!”太后一把拉住皇后的手,面色激动,“我的儿,真真的你说到我心坎儿里了,我原当你是个懦弱怕事之人,凡事都不留心,对什么都不闻不问,别人欺负到你头上也不知吭一声,只是一味退让,谁知道你心里竟是个有主意的,什么都看在眼里,竟是有自己的主意呢。好孩子,你既然说出这些话来,我也有些话嘱咐你。” 皇后右手叠在左手上,微微躬了躬身子,道:“有什么话母后尽管吩咐便是。” 太后道:“按理儿,这些话不该我说的,你是个识大体的好孩子,该知道我跟你说的意思。我这里还有许多珍贵药材,你拿去,平日家熬些药汤什么的,给皇帝补补身子。我统共就生了这么一个儿子,看他如今被掏的瘦骨嶙峋我不心疼么?你平日也多劝着皇帝些,别总往那些狐狸精那里跑,好好保重身子才是。我只放心你一个,你可得把他给我看好,回头我告诉皇帝这些日子让他多往你那去,你可不许仗着这个便利再让他劳累?” 劳累,怎么劳累,还不是床笫间那些事? 一句话说的皇后红了脸,低着头绞那绣着淡淡梅花的手帕子,“母后说的这是什么话,臣媳岂是那样的人?” 太后道:“我知道你跟那些狐狸精不一样,我不过是白提醒你一句,你千万被放在心里。” 皇后仍是羞羞答答的样子,用手抠手帕子上绣的梅花。 “母后放心……”半天才红着脸说。 一番交心之后,太后看皇后的眼神不一样了。 之前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懦弱无能,小家子气,无手腕无智慧无胆识,口是心非,心里明明喜欢皇帝喜欢的不行看见皇帝眼珠子恨不能黏他身上,嘴上却从不肯说出来,还要装成大度的样子劝皇帝雨露均沾,见了谁都笑嘻嘻的,哪个嫔妃都不得罪。现在再看,哪里是懦弱无能,分明是温柔善良,高贵孝顺,嘴上不说,心里却看得十分明白,有主母的气度,不跟嫔妃们一般见识。 嫔妃是什么,还不是妾,是奴才么,你跟一个奴才一般见识,岂不是失了主子的身份? 嗯,不错,皇后处理的很好。 再想起皇后连吴王妃都不敢传召之事,不免又生出几分同情之心。因此皇后一走,太后便穿戴了去见太上皇,行过礼,也没看旁边还有没有别人,当下旁敲侧击的说吴王妃今天发生的新闻。 “陛下,皇子们的安全可是重中之重,臣妾听说吴王府一夜之间死了三个人,外间有传闻说是进了刺客,连朝廷正式册封的淑媛都遭了毒手,还一下就是两位淑媛,这还了得?可得好好查查是怎么回事,此事可拖延不得,不然,这一次伤了淑媛,下一次指不定是谁呢,万一伤了宇儿或是王妃……而且好端端的如何偏偏就死了两位淑媛,按说此刻便是进了王府也不该只是刺杀两位妾室,可是王妃……” 说到这,她停住了,下意识的捂住嘴,不敢再说下去。 因为,太上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斜飞入鬓的两条剑眉绞在一起,种种迹象表明他现在心情很、不、好。而且太后才发现,吴王站在太上皇身边,眼里闪过一抹凌厉的神色。不愧是太上皇一手带出来的,这气势,这威严,这凌厉凶残的眼神简直跟太上皇如出一辙。 对太上皇,太后骨子里是惧怕的。 “如何不说下去了?”太上皇挑挑眉,舒展眉头,嘴角一扯,好看的弧度,微扬的嘴角,该是温暖的笑颜偏偏让人觉得心头一紧,无端的惧怕起来。 “陛……陛下……”太后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 太上皇“哼”了一声,太后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虽然有老嬷嬷扶着,他还是觉得有些支撑不住,也对,太上皇那般喜欢吴王,岂会不护着即将诞下吴王嫡子的王妃?自己真是糊涂了,这时候来触这个霉头。 “吴王府里的那三个罪人是朕下令赐死的!”太上皇重重的放下手中的茶碗,眼神扫过太后,“吴王府两位淑媛伙同丫鬟勾结,以伺候汤药志明行下毒之实,企图谋害王妃及其腹中胎儿,证据确凿。谋害皇嗣,你说说是何罪名?” “这……这……”太后终于吓得跪倒在地,嘴张张合合,不能答言。 “宇儿,听说这两位淑媛都是宫里赐下的,是也不是?”太上皇问。 徒祺宇答是,原来徒祺宇早就料定圣上听说发生在吴王府的“命案”后不会善罢甘休,与其等皇帝来追究两位淑媛的死因,不如先发制人,将此事先告诉太上皇,绝了皇帝用此事做文章的念头。 太上皇复又往太后那一扫,淡淡开口:“好在这次吴王妃吉人自有天相,没出什么事,如若不然,朕定不会放过幕后之人。以后再赐什么人之前,先好好调查调查那人是何品行,莫因一时的疏忽酿成大错。这句话是对你说的,也是对皇后及宫里的嫔妃说的,你可记下了?” “臣妾……记下了。”太后抿了抿唇,一句话似乎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言毕,只觉得全身虚脱,惊出了满身的汗,穿在最里层的单衣被浸透贴着身子,极为难受。 皇后,皇后害了她啊,事情都没弄清楚就跑她面前搬弄。 也怪自己,当了两年太后就真当自己高高在上不可侵犯了。太上皇退位后潜心修道、疏远女色,遣散了所有嫔妃,只余自己一个。所以,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是特殊的,即使太上皇心里仍怀着对元皇后深深的眷恋并且发誓不再碰女色,她还是觉得自己胜利了,至少自己陪他到了最后,熬过了所有女人。 这时候太后才觉得自己大错特错,太上皇还是那个冷酷无情对她毫不眷恋的太上皇。 这日早上还传的沸沸扬扬的吴王府新闻,上午便定性了。 乃是府中二妾室伙同丫鬟谋害主母及未出世的小主子,死有余辜,受此事牵连,皇后也被禁足一个月,其管辖六宫的职权也暂交由主位的几个妃嫔共同行使。 婉妃分到了一个主持腊八皇家宴会的差事。因她身子重,眼看就要临盆,所以这事也不可能真的交给她管,太后特赐了一个有经验的老嬷嬷协助她办理此事。说是协助,其实便是什么都交给老嬷嬷打理,婉妃只负责每天听听嬷嬷说事情进度,盖下私印而已。。 谁知,刚接到谕旨的第二天,婉妃正听嬷嬷禀报之时,突然临盆,生了一个小公主。 虽然是个女儿,皇帝陛下也十分喜欢,赐了许多东西,大手一挥,道:“婉妃产后身子虚弱,得好好修养,不可劳累,腊八宴会之事便交给贾妃来办吧。” 贾元春白捡了个便宜,自然十分欢喜,当场应下。 晚上又是一阵的枕头风。 “陛下,您可有两天没来了……”贾元春趴在皇帝胸口,娇娇怯怯的说,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皇帝胸前的敏感处,眼睛一勾一挑,满目风情艳魅,很是勾人。 “爱妃恼了?”皇帝捏住她的下巴一摸,眯着一双色眼,“昨儿是十五,按例得在皇后那,你这小妖精难道想让朕坏了祖宗的规矩不成。” “这臣妾可不敢……”顺着皇帝精瘦的身子摸下去,满意的看到男人眼中的炙热,贾元春笑的更勾人了,任何男人在这个时候都比较好说话,仗着这点,贾元春故意道:“那前天呢,前天可不是十五?” “你可真是胆大包天!”说话这话,皇帝脸上一点没有怪罪的意思,反将贾元春一拉,掀开了裙子。 前天?前天他实在想念刘贵妃的味道,忍不住去了她那一回。虽然刘贵妃禁了足,不能随便出来,但他是皇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想去那里自然去哪里,谁能管得着? 说起来,贾妃最近风月功夫长进不少,虽已是极品,但比之刘妃,还是差一些。但刘妃太过张狂,该好好给她些教训才是。所以,他如今还是的忍住不能常去,不然那蠢女人又得得意忘形了,唉,她那一身销*魂功夫若能换到别的女人身上该多好…… 想着,不免忆起前日晚上的极致快乐,越发按捺不住,一手撤掉裤带,挺身而入。 一阵狂蜂采蕊,皇帝陛下有气无力的瘫在床上。 “陛下……”贾元春娇声娇气的叫了一声。 这一声“陛下”贾元春特意掐着嗓子、拖长了声音,婉转悠扬,带着微微颤音,足以让男人听了*、女人听了浑身其鸡皮疙瘩。 “爱妃何事?”这不,皇帝不下忍不住将人搂在怀里安慰了。 “陛下……”又是一声,贾元春突然红了眼,啪嗒啪嗒掉了几滴泪。 这可把皇帝陛下心疼坏了…… 第69章 “爱妃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了你不成?” 皇帝陛下将贾元春揽进怀里,满脸怜惜的问。 “并没有人欺负臣妾……”贾元春捻起手帕子不住的抹眼角,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臣妾是看陛下这些日子忧心国事,形容枯槁,臣妾心疼陛下……陛下堂堂八尺男儿,英明神武,有经天纬地之才,理当独擅威柄、统率群臣,创立不世之勋,成为唐太宗那般青史留名的明君。可眼下太上陛下不肯放权,陛下登基数载,连自己做主处理朝事都做不到……臣妾常常为陛下觉得不甘心……” 皇帝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眉头皱在一起,眼微眯,眼珠子外凸,从里面迸出一道冷冽的光,凌厉而又邪恶,似乎要将人千刀万剐。 “你太放肆了!”他翻身,狠狠掐住了她纤细的脖子,不肖片刻,她便脸通红,张着嘴发出“啊啊”的声音。 喉咙似乎被千斤的重物压着,沉闷的疼,手脚也跟着发麻,脑袋一片空白,贾元春从未如此恐惧过。圣上真的要杀了她,这是她脑子里一直回荡的一句话。即使生活有很多的不如意,贾元春也不想死,她还没报仇呢,哪怕天天受折磨,她也不想死。 她不敢闭上眼,就怕一旦闭上,便再也睁不开眼看着世界一次了。 不,不要…… 她拼命挣扎,却一句话也喊不出来,此刻她万分的后悔,不该冒险戳圣上的痛处。原想着赌一把,赌赢了说不定能为自己赢得更大的筹码。谁想到…… 一串热泪顺着狭长的眼角流下,贾元春绝望的闭上了眼。 她错了,君王无情,不是早知道这四个字的含义了么,如何还抱着幻想? 皇帝咬牙怒目,面孔狰狞,似从地狱爬出来索命的恶鬼。 “蠢女人,你以为你很聪明吗!嗯?”他咬着牙质问。可恶,可恶!虽然人人都知道他是个傀儡皇帝,但还从来没有人敢说出来,还是当着他的面儿。这个女人,当真是不要命了么!! 不,不,饶命…… 贾元春拼命摇着头,想喊出来,想说我错了,可她被扼住喉咙,只能发出模糊的“呃、呃”声。 贾元春觉得自己死定了! 谁想,突然,皇帝松了手,还笑着摸了摸她的脸,问疼不疼。 他的笑很温和,脸上照例挂着宠溺,贾元春拼命咳嗽,大口大口贪婪的呼吸,看都不敢看皇帝一眼。 “爱妃,朕跟你开个玩笑,吓到你了?”皇帝贪恋的摸了摸她瓷白的肌肤,张开胳膊示意她过来,“你不是心疼朕么,究竟是如何心疼的,怎么,不打算跟朕说说了?” “陛……陛下……”贾元春抖了半天,才缓缓爬过去。脑海里满是刚刚的恐惧情绪,皇帝仍是温和的问她,她才渐渐想起原本准备好要说的话,断断续续的道:“臣妾……臣妾是很心疼陛下,常常狠自己不争气、恨自己的家族不争气,但凡家族里的人争气一点,能在朝堂上多些权势,也能助陛下一臂之力。可惜……臣妾的父亲、叔、伯都是小吏,并没有握在手里的实权,便是有心也无力……” 气喘匀了,贾元春的思路渐渐清晰,是啊,她原本就是赌圣上急于掌握实权,迫切需要助力,想趁机为家族求功名禄位,以巩固自己在宫里的势力。 女子入宫,能得皇宠固然重要,但若想长久的获得尊崇的地位,还有一样必不可少的,便是家族势力。一个嫔妃背后没有强大家族的支撑,是很难在皇宫里生存的。嫔妃得宠,家族荣耀,子弟皆因此得到高官厚禄;家族强大,嫔妃在宫里腰杆便硬,连皇帝都要给几分面子。自古,二者都是相辅相成。 “爱妃真有此心?”皇帝笑着问。 “臣妾所言,句句发自肺腑……”贾元春在床上叩首道。 “爱妃放心,你的父亲、叔、伯等皆是皇亲国戚,自然担当的起更大的担子……” 这么说便是有心提拔了。 贾元春激动地热泪迎面,心里暗暗自喜。暗想,圣上既然应允了,自己家族的男丁仕途都有着落了。何况如今皇帝急于掌控朝廷大权,给他们安排的定然都是关键又有实权的位置。一旦皇帝陛下逼宫成功,自己家便是大功臣,到时候飞黄腾达自不必说,自己荣宠不衰报仇雪恨也便有指望了。 —— 林忆昔已经许久未出吴王府了。 以往她身子没有这么重的时候还常往各王公贵族家里走走,拉拢应酬一番,如今身子沉重,为了腹中孩子,少不得将各府的邀请都推了。从近日所得情报她知道皇帝已经到处安插人手,还悄悄命徒祺皓放了出来,让他微服到地方,联络各州掌兵的将军,准备逼宫□□。 徒祺宇日日忙着筹划,每日天还未亮便出门,往往到晚上才回来。为了让林忆昔安心养胎,他每次回府,都装作很轻松的样子,一点不把外面的情绪带到家里。 他越是这样,林忆昔越是心疼。 不管怎么说,他要对付的是他的亲生父亲。不管他配不配当一个父亲,至少他给了徒祺宇生命。让徒祺宇亲自对付他,何其残忍,徒祺宇心里怎么可能一点波澜也没有? 推开书房门,林忆昔便看到徒祺宇蜷腿坐在软榻上,双手抱头。因为是背对着,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光从背影,林忆昔便看到了深深的哀伤和疏离。 她走过去,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徒祺宇好像受到刺激一般,猛地回头,狰狞着面目,眼珠子猩红,含着滔天的怒意。那锐利的目光似两道冷冽的寒冰,在触碰到扶腰款款而立的妙丽女子之时,瞬间柔和起来,寒冰化为春水,波光潋滟间闪过几分依恋和柔情。 林忆昔在看到徒祺宇的瞬间怔住了,不是因为他的狰狞,而是为那红红的眼圈。 徒祺宇哭了……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徒祺宇哭,原以为他这么一个铮铮男儿便是流干鲜血也不会流下一滴眼泪。没想到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却在看到自己的瞬间眼泪决堤而下。 “怎么了?”她下意识的抱住他的头,这是她能想到唯一可以安慰他的动作。 “昔儿……”他埋首在她小腹部,“昔儿,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 “子瑜,有什么事,跟我说说好么?”她双手捧着他的头,轻轻的抹掉他眼角的湿润,盯着那幽深漆黑的眸,里面已经没有液体流出,看着仍是让人心疼。 他茫然的盯着她看,喃喃道:“他要杀了我。我的母亲不要我了,我的父亲要杀了我,总有一天皇祖父也会离开我。我只有你……” “皇帝要杀你?”抓住重点,林忆昔问。 徒祺宇点点头:“他秘密联络了侍卫统领李卫亭,要软禁皇祖父,发出太上皇病危的信号,届时我必然会进宫探视。他便命李卫亭将我当场射杀,取得兵符便将太上皇鸩死,独掌大权,立徒祺皓为太子。” “李卫亭?”林忆昔道,“皇帝找了他?” 徒祺宇点点头,道:“他不知道李卫亭是我的人,派纳言萧衡做的说客,送了两大车黄金。”如今,他再也不肯叫皇帝为父皇,在他心中,父亲早死了。 “我没想到他如此狠毒,不止要杀了我,连皇祖父也不放过。皇祖父虽然打算废了他,却从没想过要他的命,我也一样。原想着即便他退位,其待遇用度仍照君王的例来,不会苛待他。可如今……既然他都不要父亲、儿子,我也不要他,我只当他是敌人,战场上狭路相逢的敌人,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子瑜已经把皇帝当成敌人来看了吗? 林忆昔抿抿唇,怪不得他会如此痛苦。敌人,那是要刀兵相向的,不是你刺我一刀便是我刺你一刀。把闪着寒光的刀刃儿送进亲生父亲的胸膛,光是想想,给人的震撼也是挺大的。 虽然皇帝跟徒祺宇向来没什么父子情,但二人的血脉是想斩也斩不断的。 林忆昔暗想:一定要想办法,不能让徒祺宇手刃皇帝,不然这怕是会成为他一辈子的心魔。一个人便是再强悍再冷血,也很难能抵挡住手刃血亲的良心谴责。即便徒祺宇不会因为此事留下阴影,林忆昔也不会让他去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不敢冒这个险。 可是让谁干呢? 谁又敢干? 除了徒祺宇,谁杀皇帝心里都会有顾虑。 你想啊,现在徒祺宇是对皇帝恨之入骨,但怎么说人家毕竟是父子,万一哪天突然良心发现后悔了,杀了他父亲的人不是倒霉了。虽然林忆昔确信徒祺宇不会感触这种秋后算账之事,但不代表其他人都相信啊!别人心里肯定有顾虑。 “昔儿……”徒祺宇拉了拉林忆昔的手,打断了她飞速轮转的思绪。 林忆昔顺着他手的力道坐下来,歪在他怀里。这时候的徒祺宇又是一个强大到让她觉得可以依靠的男人。他的软弱总是那么的短暂,短暂到有时候只是一闪而逝,让林忆昔怀疑到底有没有存在过。 “放心,我不会让你和宝宝受一点点伤害。”他说。 林忆昔伸手按在他的唇上,阻止住他接下来的话。她看着他,认真的说:“无论何时我都站在你身边。”你放心,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 第70章 不久,贾府许多男丁便得到了提拔,贾赦提为辅国将军,拨了一个卫队给他统领,贾宝玉赏了侍卫出身,调进宫里当差,贾链贾珍等也都授了官,就连才干平平政绩平平,在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任上多年未得升迁的贾政也枯枝发新芽,升了正三品的吏部侍郎,从寂寂无声的从五品小官一跃而成为手握实权的朝堂新贵。 羡慕者有之,暗中为他捏一把汗的有之,鄙视其依靠裙带关系而显贵的亦有之。 当然,知道他注定充当皇权争斗的牺牲品,不屑一顾的也有之。 散朝之后,贾政意气风发的走出朝堂,几位官员便小跑着跟上,拱手道:“贾大人,恭喜恭喜!” 贾政也拱起手,道:“不敢不敢……”心里却十分自得,他熬了二十多年才从六品的主事熬到到从五品员外郎,原以为这辈子他的仕途便止步于此了,谁曾想老了老了竟然青云直上,一跃而成为侍郎。 这要在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没想到天上真的掉馅饼了,真像是做梦一般。 果然,当初把元春送进宫里没送错,不然哪来家族的如此荣耀? 朝堂的排班位置从靠近殿门的最末,一下排进了距离圣上龙椅不足三步之遥的前列位置。贾政难以压制心中的兴奋,他搓搓手,暗道:站在那里,应该能看到清晰的看到圣上脚下铺着的金砖吧。 金銮殿正中是装饰豪华雕刻精美的九龙金漆宝座,宝座下面铺设的是金砖。以往那些排位靠前的高官嘲笑他们这些只能站在最后面,一场朝会下来说不上一句话也根本看不到圣颜的末等小官时候,总是说,你们看得见圣上脚下的金砖么? 从前,贾政总是哈哈一笑,摆出十分谦逊好说话的样子。 以后,再不需要如此了。 贾政挺挺胸脯,昂首阔步而去。 王夫人扬眉吐气了,如今见了人都是昂首挺胸的。 谁说她女儿当了娘娘也没用的!谁说宝玉没本事,只是混迹在女孩们群里,她的宝玉都当了侍卫了,前途光明着呢。看以后大房还老想着夺她的管家权不想,有本事你也生个娘娘啊! 过去几十年,王夫人从未觉得如此解气。 满族的男人都要仗着她女儿才能飞黄腾达。哼,娘娘再要钱的时候看哪个还敢呲牙! 如今娘娘荣宠正盛,三年两载的养个皇子不在话下。一想到过个几年,自己就有一个皇子外孙,王夫人就喜不自胜。如果外孙再争气点,说不定还能当上皇上,到时候自己岂不就是皇帝陛下的外祖母了么? —— 黛玉偶染风寒,咳了两日。林忆昔听说忙叫如云去瞧瞧,虽然林府已经请了大夫,但古代男女大防防的厉害,男医生不可能严格的执行中医望闻问切的诊治方法,万一出现误诊岂不白白耽误事。 如云回来,告诉林忆昔只是个小风寒,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让她不必忧心。 林忆昔这才放心,专心在王府备产。 如云每日给林忆昔诊脉,说就在这几日了,让林忆昔随时做好临盆的准备。崔夫人忧心女儿,隔两三日就要去看看。这日她又去吴王府看女儿,问过林忆昔的饮食等事,又问产房、稳婆可都准备好了没。 林忆昔道:“产房早就备好了,王爷刚回京就到处托人找经验丰富的产婆,都安排在东跨院,五六个人呢。再说还有如云在,不会有事的,母亲不必忧心。” 崔夫人又亲自看了产房并几个产婆,见产房糊着两层纱两层纸,里面烧着火道铜炉,温暖如春,小孩子用的东西也都准备的十分齐全,产婆也都不错,应该没有什么遗漏的,才放下心同女儿闲话。 她告诉林忆昔府里正忙着四姑娘备嫁,婚期就在下月初六,等这事了了,就该给林钰林铮相看媳妇了。二人都不小了,人家很他们那么大孩子都好几个了,偏这两人固执,一个个的都不忙着成家。 林忆昔命慧香开库房拿了些布匹珍宝等物给四姑娘添妆,托崔夫人带回去。 崔夫人一直呆到下午才走。 这日,林如海散值归来,匆匆换了朝服,就赶着去看女儿。黛玉正和雪雁几个写了好些诗句,都一个字一个字的用剪刀裁开,几人趴在炕上拼字玩。林如海没让人通报,直接进去了,一眼便看到炕上的几人,黛玉正在炕桌上摆弄这一堆纸片,雪雁趴在炕沿上,半个身子悬空,伸手去见掉在脚踏上的一张纸片。 黛玉摆好了几张纸片,用手指着,一字一顿的念道:“留、得、残、荷、听、雨、声,雪雁,还少一个‘声’字,快把‘声’字找到,这句就全了。” 雪雁道:“姑娘稍等,‘声’字在下面呢,等我捡起来给你。” 林如海担心女儿担心的一天都没心情处理公务,回府后连茶都没顾得喝上一口就来看女儿。原以为会看到女儿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的样子,没想到她倒玩的欢,连自己这个老父亲到了都没看到。 林如海轻咳一声。 “老爷来了!” 小丫鬟喊出的同时,黛玉也抬起头,看见林如海,忙放下手中的一张纸片,兴奋的喊了一声:“爹爹!” 与此同时,丫头们忙跳下炕,收拾的收拾倒茶的倒茶。不多时散落满炕的纸片便不见了踪迹,两个丫头搬来一个新的炕桌,雪雁还去小厨房拿了两盘点心两盘蜜饯摆上。林如海在黛玉对面坐下,看了看的气色,问:“玉儿,今儿还鼻塞咳嗽么,头晕不晕?” 林黛玉笑着递上一碗茶,道:“爹爹放心,我都好了。如云姐姐的医术可比那些太医们好多了,我才吃了两天她开的方子,既不鼻塞也不咳嗽,头也不晕了。” “这就好这就好……”林如海连连点头,道,“那个叫如云的姑娘不是还给你开了药膳,我看你吃了这些日子的药膳气色比以前好多了,以后你可记得天天吃,把身子调理好是正理。” 黛玉道:“雪雁天天盯着厨房给我熬呢,如云姐姐说还得再吃一个月。爹爹你是不知道,那药膳卫视不好喝,有一股子怪味儿,熏人!”说着不由撇撇嘴,皱起了一张小脸。 “良药苦口利于病,你可不许因为不好喝便不喝。”林如海越看越觉得自家女儿十分可爱,都十三岁了,眼看着该许婆家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说起许婆家之事,林如海便觉得心里十分不受用,这么的好的一个孩子,自己还没看够呢,转眼就要嫁到别人家去了,以后想看一眼都麻烦,真是舍不得把她嫁出去。 可是女孩子大了,总要嫁出去的,难道还能养在家里一辈子不成? 那还不被人说死! 可,自己这么好的女儿,嫁给哪家都不放心啊,万一受了委屈怎么办。 黛玉笑道:“我骗爹爹呢,其实没有那么难喝。正好我这的人参不多了,正要央爹爹找了人参来呢。如云姐姐说我这药膳一定要用上好的野山参才好,最好是二百年以上的,爹爹这些日子可要破费了。” “咱们家这些家业以后都要给你做嫁妆的,爹爹还怕你花这些子银钱?” 林如海边说便端起茶碗呷了一口,轻轻放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这小炕桌:“这事儿昨儿雪雁就告诉我了。我想着你那药膳方子里也有燕窝一样,索性一下都买齐了。今儿一散值为夫便往京城最大的中药铺去,谁知不巧,药童说最好的人参燕窝上午已被人买走了,下一批货还没到,只怕得等几天。我又去了两家,人参燕窝倒有不少,只是都不是极好的。我想着你这里还有些,几天还是等得的,就回来了。” 正说着,有人来报说安平侯府的林将军来访。 林如海便知道是林铮来了。在边城的时候,他和林铮日日在一起,十分喜欢这个果敢勇猛、文武兼备的后生。况且林铮又是挚友之子,林如海便将他当成自己的小辈来看,倒教了他不少东西。回京后林铮调任武卫将军一职,主要负责京城宿卫,二人倒是许久没来往了。不知他今日来是有事,还是纯粹找自己叙旧。 “快请去正厅。”林如海边说边下了炕。临走前再三嘱咐黛玉多穿些衣裳,别再着了风寒。 林黛玉自然是一一答应。 却说林铮见了林如海,先是恭恭敬敬的行了子侄之礼,然后捧了两个红漆盒子,道:“听说林大人到处找上好的人参燕窝,正好小侄家里有些,便拿来了,请林大人笑纳。” 林如海没接盒子,只是挑眉看着他,问:“你是如何知道的?” “林大人去的其中一个药铺便是家母开的。” “原来如此……”林如海哈哈大笑,结果盒子,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两根人参,都是手臂般粗细,成色极好,想来定然价值不菲。在打开另外一个盒子,是满满一盒的燕窝,也都是极好的。 林如海心中大喜,林铮送来的可比最好的药铺卖的都好。但如此贵重之物,自己实在没有白收的道理,想了想,道:“不知此物价值几何,贤侄说个数目来,我马上打发人去账房支银子。” “大人,万万不可。”林铮道,“大人的学识谋略,小侄心中早仰慕已久,承蒙大人教导之恩,小侄永生不敢忘,这是小侄的一点孝心,大人千万不要提银钱之事。” 林如海见他言辞恳切,知其说的都是肺腑之言,自己便是给他银子,他也不会要,只得打消这个念头。 可总不能白要人东西吧? 想着便至书房,开暗格,取出一把玄铁宝剑,用红绸子包了,仍回正厅。林铮已经喝完了一碗茶,捻起一块点心正要吃,见林如海过来,忙放下了,正襟坐好。 林如海把包剑的红绸不一扯,露出有些生了锈看着斑驳不太起眼的剑鞘。他握住剑鞘,递给林铮,道:“抽出来看看。” 林铮怔愣一下,虽不知林如海是何意,闻言仍是握住剑把,缓缓将利刃抽出。露出剑身的瞬间,从那莹白的利刃上猛然射出一道光,一闪而逝,透着凛冽。 这是一把久经战阵、杀人无数的宝剑,凭借沙场征战的经验,林铮断定。 只是林大人怎么会有这样一把宝剑?林家不是书香传世,几代都是文臣么? “我林家这几代虽然都是文臣,但祖上也是有过军功传世的名将的。五百多年前统一南北的大将你可知道是谁?” “韩王郑威,乃是历史上有名的战神,十六岁参军,不到一年便勇冠三军成为将军,二十四岁助君王统一南北,封为韩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惜功高盖主,终究为帝王所不容,落得身死灭门之祸。”说起这个这位历史上的常胜将军,林铮如数家珍,他从小读史书的时候,便对此人十分敬仰。 林如海道:“其实当时韩王并未被灭门,他还有一个儿子流落在外,未免被朝廷追杀,后来改名换姓、娶妻生子,留下家训,后世子孙再不可为武将。他将所有跟身份有关的东西都扔了,只有这一把剑,是父亲心爱之物,也象征着父亲一世的武功,再也舍不得扔,所以流传了下来。” “林大人,您……”林铮瞪大眼。 “不错,我便是韩王郑威的嫡系后裔,这把剑便是当年韩王贴身只宝剑——七星。”只有嫡系后裔才知道这个秘密,如今嫡系只他一人,只要他不说,外人永远不会知道。 “这是七星剑!”林铮不是不相信,实在是太惊讶了! “没错!”林如海点点头,“封存了五百多年,也该是七星剑问世之时了。” 悠悠五百年,朝代都更替了好几家了。林家人谨守先祖遗训,世代只做文官,到了他这一代,连个男丁都没有,这宝剑也不知道传给谁,索性给了他吧。 林铮这小子虽然看着很难亲近的样子,其实心里对人很好,凡是他认同的,都是全力护着。记得在边城的时候,一次敌军奸细入城,到处用箭射人,他当时正在大街上,林铮为了保护他肩膀上中了一箭。事后林铮怕他愧疚,一再的说没射到,就擦破了点皮。 这样的一个人,林如海他觉得配得上七星剑。 “多谢林伯父!”林铮忙跪下磕头,连大人都不见了,直接喊伯父。战神用过的七星宝剑是习武之人梦寐以求之物,既然遇见了,断没有推辞之理。真是没想到,林大人竟是战神郑威的后人。 林如海忙道:“贤侄快请起快请起。” 接连说了几次,林铮仍是跪着,不肯起来。 “小侄还有一事相求,万望林伯父应允。”说着又是叩首。 “何事?贤侄尽管说。” 林铮抿了抿唇,眼睛微微眯了眯,挺直了身子,满脸严肃道:“小侄想求娶大人的千金,望大人成全!”说着又是郑重的一叩首。 “你,咳咳……”林如海脸色大变,一着急,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不住的咳嗽,憋的满脸通红。 “你说什……什么……咳咳……” 第71章 林铮又郑重的将想求娶林黛玉之言重复一遍。 林铮原本是不想今日就挑明的,婚姻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一个小子突然跑到人家家说要求娶人家女儿,确实是太过失礼。奈何林如海又是送他宝剑又是讲述身世,听得他热血沸腾,一激动,就说漏嘴了。 不过说漏嘴就说漏嘴吧,既然早晚要说,早说晚说似乎区别也不大。 林如海闻言,却如当头被打了一记闷雷,半天才回过神。他一回神,便脸色大变,猛地从太师椅上弹起来,原地转了几个圈,盯着林铮,“你,你说想求娶我女儿?你何时见过我女儿?”他可不信林铮只是道听途说或是听家里的女人们夸赞女儿几句就冒冒失失的跑来又是送东西又是求亲。 提起送东西,就不免气愤,还以为这小子是好心,谁知道暗地里打着这主意。 人身燕窝这两样东西,是断不能要他的了! 林铮点点头,道:“姑娘与家妹交好,从前家妹未出阁时二人便时常往来,很是亲密。小侄常听家母及家妹对姑娘赞赏有加,也曾有幸见过姑娘一面,心中甚是仰慕,求大人成全。” 难怪呢,林如海暗道,黛玉以前常往安平侯府去,便是小住几天也是常有之事,偶一两次与林铮撞见也不为怪。 刚感叹过不舍得将女儿嫁出去,转眼便有人来求亲,林如海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心里有些接受不了。想是一回事,做是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虽然知道终有这么一天,但潜意识里毕竟觉得女儿还小,起码得等个两三年再提议亲之事,真要出嫁起码还得再等两年,倒没有那种女儿已经长大马上就要出嫁的极为不舍和失落的感觉。 林铮突然这么一闹,把他那些什么伤感啊失落啊不舍啊都给闹了出来。 他的玉儿已经长大了,大到马上就可以离开父亲成婚生子,组成一个没有他的存在的家庭了。按理,为人父母最大的欣慰不就是看到儿女长大成人成家生子安乐平和么,可不知为什么,这一刻,他突然很希望女儿永远都不要长大。 那样,是不是女儿就永远不会离开自己了? 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人有时候就是喜欢自欺欺人,奢望不可能的事。 想着,林如海看向林铮,只见他面貌俊朗,器宇不凡,浓眉下一双瞳仁炯炯有神,黑的深不见底。他跪着的时候脊背挺的笔直,给人一种满身正气之感。这样一个年轻有为前途无量的后生,以往林如海怎么看怎么是赞赏有加的,可是现在用打量女婿的心思一看,不免又是另外一种情况。 这小子的面貌,配他林如海的女儿,倒是勉强差强人意。 出身侯门世家,起点高人脉广,小小年纪就立了战功,又是皇亲国戚,凭他的本事以后出将入相不在话下。只是,这样的家世这样的地位,以后多半是姬妾通房大小丫鬟一大堆,光是后宅就闹不清了,女儿嫁过去岂不是天天被后宅那些琐事烦恼?况且玉儿又是个高洁与世无争的性子,便是有委屈只怕也总是忍着不肯说,长久以往还忍出病来呢。 不好,不好! 林如海脑海中虽然想了很多,却不过是瞬间之事,并没有过太久。 饶是如此,林铮也有些着急,又喊了一声“大人”,接下来的话还未出口,便被林如海打断了—— “没想到你是有目的而来……”说着,林如海将那两个红漆盒子盖上,淡淡道:“小女尚小,议亲之事过两年再说,你回去吧。”原来他又是送人参又是送燕窝的为的是自己的女儿,亏自己还把他当正直人来看,原来这小子心眼儿贼坏,连他宝贝女儿都惦记上了。 想着,林如海便叫,“管家,送客!” 只听外面一声应和,进来一个四十上下,一身长衫的男子。林如海见林铮不肯去拿那两个红漆盒子,便给管家使眼色,管家伺候林如海多年,对其知之甚深,林如海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都能清楚的知道是什么意思。 管家拿了红漆盒子,走到林铮面前,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林将军,请吧!” “林大人,请听我把话说完!”林铮急的满脸通红。 林如海缓缓背过身去,岿然不为所动。 管家见自家老爷是这个态度,而被下了逐客令的客人也一动不动,不由左右为难。虽然林铮是他得罪不起的,但他是林如海的家仆,主子的话不能不听,只好硬着头皮去拉林铮,不管怎么样,先把人拉出去再说,这么僵持着算怎么回事? 林铮如何肯起,只见他回头一瞪,两个眼珠子凛冽冒着寒气。管家被他狠厉的眼神一看,心中一凛,下意识的松开手,后退两步,捂着咚咚直跳的心口,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稍稍安下神,心中暗道:不愧是上过战场的将军,这小小年纪便有这气势,以后可还得了? 果然,老爷看中的人就是不一样,只是老爷不是一向对这林小爷挺好的么,怎么今儿竟要赶人了? “大人!”林铮又喊了一声,“大人听完我接下来的话再赶人也不迟。” 林如海闻言蹙了蹙眉头,他知道林铮的脾气,固执又顽强,今儿若是不让他把话说完,只怕他是不肯走的。想着,林如海慢慢的转过身,看向正摊着手满脸为难的管家,微微抬手,示意他退下。 管家闻言如蒙了特赦似的,匆匆行了一礼,忙忙的放下红漆盒子。 盒子放下的瞬间管家敏锐扥感觉到了林如海周身散发的冷气,知道自己此举定然惹得老爷不高兴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林铮冷冽的眼神,下意识的便这样做了,放下之后才觉得有些不妥,毕竟他是林如海的家仆,没的放着自家老爷不顾,反听外人摆布的道理。可放都放下了,再拿起来似乎也不合适,只好低着头匆匆带着刚刚跟来的几个家丁退了出去。 见不相干的人都走得一干二净了,林铮才开口:“大人息怒,小侄并非一开始便打着向大人求亲的主意来送东西的。只是听说大人到处找上好的人参燕窝,恰巧我那里有些,都是往年宫里赐下的,比外面的好些,想着放着也是放着,倒不如给大人送来。小侄原想着等朝堂安定了,再央父母托官媒来求亲,既体面又不失体统,不想大人说了贵先祖之事,又要送我宝剑,我一时激动,才脱口而说出想求亲的话,实在不是有意冒犯大人和小姐,望大人见谅。” 林如海脸色比方才好了些,却并未搭话。 林铮又道:“大人,小子发誓,若能得姑娘为妻,定当一心一意,终生不再纳妾,也不会有通房丫鬟,一生一世守护姑娘,如违此誓,天诛地灭,永世不得翻身!” 林如海真的震惊了,半天没说出话。 他没想到,他是真的没想到林铮会发这样的毒誓,举头三尺有神明,一般人绝不肯轻易发毒誓的,何况还是这么厉害的毒誓。难道……这小子竟真的痴心如此,只因为无意中见过女儿一面? 不然,还能有什么解释。 不会纳妾,不要通房?还真是一个诱人的条件。从前,他不想把女儿嫁进高门,是不想女儿整日周旋与后宅之中受委屈。再者高门规矩多,哪个嫁过去的新妇不得在婆婆面前立规矩,苦熬多年也未必能熬得出头。他以前想着以后女儿最好嫁一个普通的小官宦家庭,以自己的威望,对方也不敢十分委屈女儿。再准备十分丰厚的嫁妆,女儿有了底气,便不必时刻看公婆的脸色。 但即使是那样,他也不敢保证女儿就一定能生活的如意。 如今看来,林铮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虽然安平侯府是高门贵第,但至少侯爷是自己的挚交好友,侯爷夫人又十分喜欢黛玉,不仅不会为难她,反而会处处照料。林铮看起来也是对女儿是真心的,女儿若能得一真心守护她之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又有何不可?林铮年轻有为,又身怀抱负,以后成就定然不凡,有护女儿一声安康的实力。 最重要的是,他喜欢女儿,与其把女儿嫁给一个跟女儿素未谋面或是攀附富贵之人,倒不如嫁给一个真心对她之人。 但这小子是否能做到向他说的那般,还有待考察。 想着,林如海道:“毒誓可不敢乱发,真会应验的……” 林铮正言道:“小子言出必行,说得到做得到,自然不怕。” “好!”林如海一拍桌子,“你若真能做到,我便将女儿许配给你。只是仅凭你一面之辞尚不足为信,小女还有两年及笄,两年之内你若果真做到不碰女色,便可先定亲。至于婚期么,还要再往后推两年,你若还能洁身自好,再说成亲之事,你可能做到?” 这么一推便是四年,四年之后林铮已经二十多岁了,性情也差不多定型,到时候他是不是一时兴起也便一目了然了。 血气方刚又英俊潇洒的世家子弟,哪个不是风流成性?林铮若是真能做到四年不碰女色,他才能相信那小子不是一时被女儿的美貌迷惑,而是真心的。再者,推后这四年,女儿也能多陪自己四年,他好不容易养个女儿,哪里舍得早早的便嫁出去? 四年,对林铮来说实在是久了点,他是巴不得立刻将人娶回家。但显然不是那么容易之事,罢了,不就是四年么,四年之后自己不就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遂,一咬牙道:“就依大人之言。” “好!”林如海没想到他这么快便给了答复,同为男子,他知道林铮能做如此实为难能可贵,也是女儿的造化。当年他与妻子贾敏烹茶论诗,切磋诗文,也算是鹣鲽情深,饶是如此,出于各方面的原因,他还是纳了几房妾室。他为官多年,结交文友同僚无数,至今还未曾见过只有一房正室并未妾室通房之人。 “贤侄快快起来吧。”说着林如海上前,将林铮扶起来,拿过七星宝剑,递给他,,道:“这把剑你带回去,人参燕窝我便留下了。” “多谢大人!”林铮闻言大喜,林如海如此说,便是应允他和林黛玉之婚事,如今只是早晚之事而已。 送走了林铮,林如海背着手慢慢踱步到黛玉房里。黛玉正同几个丫鬟下棋,见了他便放下棋子,亲手捧了茶奉上,问:“林将军找爹爹可是有什么事?” 林如海结果盛满茶水的小盖碗,微微啜了一口,淡淡道:“些许公务罢了,你们玩什么呢?” “女儿闲着无聊,随便跟雪雁他们下棋玩呢。” 林如海便向那棋盘上看,原来是黛玉一个人跟一众丫鬟对弈。黛玉执黑子,丫鬟们执白子,白子攻势凌厉勇往直前,已经占据了大半棋盘。黑子则相对保守,但每一子都不是随意而放,个个占据着要害,愣是布下了一张大大的网,看着似乎是处于劣势,但深谙棋道的高手一看,便知黑子已是稳操胜券。 女儿的棋艺又进步了,连他都有些技痒,想对弈一番。 林如海命丫鬟们撤去残棋,又摆上一盘,屏退众人,边下棋边有一句每一句的跟黛玉聊天。看似毫无章法的聊天,跟他手中的棋子一样,都在往一个方向引。 不多时,林如海问:“你跟林铮可曾见过?” 黛玉正手执棋子,皱眉凝思,微微的抿着唇,闻言,不由抬起头,漆黑的眼眸里露出疑惑的神色,道:“昔姐姐的哥哥么,女儿并未见过他。女儿虽然常往安平侯府去,却都是跟侯爷夫人和昔姐姐在一块,府里的小爷们自然是另院别房,岂有沾惹之理?” “当真没见过?”明明林铮说见过一面的,难道是远远看见,黛玉并不知情? 闻言,黛玉更加疑惑,轻轻咬着唇,凝眉半天,恍然道:“我想起来了,好像是见过一次。那日我陪五姑娘馨儿在花园子里玩,他突然走了进来,丫鬟们忙挡在我面前,他也发现了,就匆忙回避了。”当时她头都没敢抬,是以也没看见昔姐姐经常夸赞的这个哥哥究竟长的是何模样。 “原来是这样……”林如海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爹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林如海轻咳一声,转移话题,“该你下子了。” 黛玉低头一看,退路已被堵死,自己的棋子死了一大片,不由叹口气道:“爹爹棋艺高超,女儿甘拜下风。” 却说,林铮回到侯府,便将自己求亲之事跟崔夫人说了。 崔夫人闻言倒吓了一跳,她是真没想到一直以“功名未就,何以成家”为由屡次回绝他找官媒说亲之事的小儿子,突然来了这么一遭。当然,震惊之后,便是满心的喜悦,原来铮儿心里一直都有人,还是十分乖巧懂事的黛玉,而且还不声不响的把亲给求了。想想黛玉那孩子能嫁到自己家里,崔夫人便觉得心满意足,原还想着收她当干女儿呢,如今倒不用了。 干女儿终有一天也是要嫁出去的,媳妇则不同。这以后,黛玉岂不是天天都能在自己跟前儿?那还真不错,不会一个人觉得闷了。 “这么说,铮儿,咱们府里可要准备彩礼了!” 林铮道:“母亲,先不必。” “为何?”崔夫人问。 林铮便将自己如何求亲,如何答应林如海两年之后再提亲送彩礼之事一一告诉崔夫人。当然他没说林如海刚开始不同意以及自己如何发毒誓说以后绝不纳妾的话,怕崔夫人因为爱子心切对林黛玉有不好的看法,只是说林如海早年请大师给林黛玉算过卦,说她及笄之前不能许亲,否则必有大祸。 崔夫人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既然如此便先不提亲,不可唐突了神灵,万一玉儿那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让我愧疚一辈子?” —— 吴王府,王妃正院。 林忆昔正扶了丫鬟的手出了院门,一行人浩浩荡荡说说笑笑,穿过了仪门,往花园走去。两位淑媛的事已经解决,虽然皇帝自此对吴王府更加厌恶,连皇后也看吴王府不顺眼起来,但证据摆在那,又有太上皇护着,他们倒不敢找事。 后院清净了,林忆昔也好安心养胎。她的肚子已经足月,随时可能临盆,徒祺宇早就嘱咐最近有什么事都不许去回王妃,谁都不许王妃劳累。 在21世纪的时候,林忆昔虽然没有生过孩子,但当年老妈怀二胎的时候,死活拉她陪着参加了许多准妈妈培训,知道一些怀孩子生孩子的常识。生孩子,最怕的是难产。要是在现代,难产还能剖腹,搁到古代,极有可能一尸两命,便是幸运生下孩子,也是九死一生,遭罪啊! 而,能不能顺产,跟很多因素都有关系。 首先,胎儿不能过大。 其次,骨盆越大越不容易出现难产。 最后,生育年龄最好在二十四岁到二十八岁之间,超出这个年龄的,无论大还是小,危险程度都会高很多。 林忆昔对比了一下,她瘦归瘦,但骨盆并不小,虽然怀孕期间滋补的东西吃了不少,但都是营养高脂肪量少的,并没有非常胖,胎儿应该也是正常胎儿的尺寸,起码不会太大。就剩最后一条硬伤了,她生孩子的时候还不足十七岁,跟二十四岁的范围最低线足足差了七岁。 七岁啊,怎么补都不补回来! 她原是不想这么快就生孩子的,可是古代的避孕技术太差了,一不小心就中招。孩子一旦来到,哪怕他或她还没出生,但已经是一个活生生的小生命了,总不能不要吧。再说太上皇包括她父母在内的无数人,都盼着她早日生下一男半女,真要打了胎,她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再者,古代的打胎技术也很落后,完全是暴力堕胎,她还怕万一打不好留下什么后遗症,终生生不了孩子呢。 不过,事已至此,林忆昔只能自己安慰自己,古代不是很多十四五岁就生孩子的女人么,不是也没出什么时,如今大人孩子都活蹦乱跳的么。御医和如云等都看了,说自己胎很稳,没有问题的。 即便如此,林忆昔还是默默的运用自己知道的现代知识降低难产的风险。 比如,多运动。 适当的运动不仅可以促进胎儿神经、身体的发育,还可以增强孕妇身体的柔韧度和体质,使孕妇在分娩时更加顺利,降低难产的几率。当然,不能是剧烈运动,也不能太累。根据现实情况,林忆昔选择的是散步,她子怀孕以来每日三餐改成了每日五餐,每餐过后大约半个时辰,都会去花园或是其他平坦但风景好的地方散步约两刻钟。 如云经常会陪她一起,黛玉也时常来王府看她,来的凑巧的话,便也陪着散散步。 徒祺宇回到王府,正好看到林忆昔扶着丫鬟的手在花园子里散步,忙大步流星的走过去,扶住她的腰,把她身上穿着的大红斗篷拢了拢,见她斗篷上虽带着缀满狐裘的帽子,却并没有戴上,便伸手将帽子一拉,盖住她大半边粉红的悄脸。 丫鬟们早退后一丈之地,眼观鼻鼻观心的盯着谢尖。 我们没看见,我们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王爷帮王妃娘娘拢衣裳,没看见王爷王妃娘娘的脸,没看到王爷把王妃娘娘的手放在手心小心翼翼的哈气。 “挡着我眼了。”林忆昔撇撇嘴,想把帽子拉开,被徒祺宇握住手。 “有风……”冬天的风严寒冷冽,直往人骨头里钻,他怕林忆昔受不住。 “我不冷!”林忆昔把帽子往后拉了拉,“我里面穿了好几件衣裳,有鸭子毛的、兔子毛的、狐狸毛的,又在这园子里走了好一会儿,热得我都冒汗了。” 徒祺宇在她胳膊上一摸,感到深深的厚度,果然是穿的很厚实,手心也是温热的,应该不冷,才由着她褪了帽子,手却是不肯放开她的小手,拉着在花园子里优哉游哉的转悠。 不多时,跟他相连的手心已经微微汗湿,林忆昔抽了抽手,没抽动,只得罢了,悠悠的问:“朝堂上可有什么新鲜事?” 徒祺宇想了想说:“有几个大臣为楚王求情,皇帝虽然没赦其罪过,不过应该也快了。” 这点林忆昔早有预料,不管怎么说,楚王还是皇帝的爱子。皇帝一向多疑,紧要之事交给旁人恐怕不会放心,但是楚王不一样,他信任楚王,紧要之事自然还是要交给他来办的。因此楚王被赦,是早晚的事,这几个大臣要么是皇帝安排的,要么便是刘贵妃的娘家安排的,为的是给皇帝一个台阶下。 楚王解除禁足之后,下一个应该就是刘贵妃。 “昔儿,你安心养胎便好了,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先不要问,交给我就行了。” 林忆昔点点头,道:“你有什么难处,也一定要跟我说。” 二人又转了会子,丫鬟问:“王爷、娘娘,晚膳已经备下,摆在哪里好,还请王爷、娘娘示下。” 徒祺宇道:“就摆在王妃的小客厅里便好。” 小丫鬟领命而去,徒祺宇也揽着林忆昔慢慢踱会正院。晚膳已经摆好,十几个丫头或捧漱盂或执拂手侍立两旁,徒祺宇扶林忆昔坐下,也不用丫头们动手,亲自捧盏服侍她漱了口,又亲自布菜给她吃。 看得一屋子丫鬟红了脸,垂首不语。 晚饭后,两个小丫头坐在廊檐底下的台阶上,看着天上的月亮闲话。 一个说:“王爷对娘娘可真好,你看见没,亲自倒茶亲手布菜,照顾的比我们下人还周到呢。” 另一个说:“谁说不是呢,我若能嫁得这样一个如意郎君,便是死也瞑目了。” “你要死呢,好好的一个女儿家,开口闭口嫁人不嫁人的,也不知羞!” 绿萝恰好路过,将二人的言论听在耳里,不由一板脸,道:“你们两个偷懒的小蹄子,不好好的给王妃娘娘打水去,在这里嚼舌根子,小心我告诉慧香姐姐,治你们个诽谤主子之罪!” 两个小丫鬟吓得又是叩首又是赌咒,都道:“姐姐饶了我们这一遭儿吧,以后再不敢了。” 绿萝一掐腰,道:“这次就算了,下次再让我听见,必不饶你们。” “多谢姐姐多谢姐姐!”二人又是念佛又是道谢,满脸喜色。 绿萝道:“王妃娘娘要烫脚,热水已经烧好了,还差些凉的,你们还不好生舀水去!” 二人答应一声,便千恩万谢的提了水桶出去了。 却说内室,徒祺宇正趴在林忆昔肚子上听胎儿的动静,突然一猛地抬起头,道:“昔儿,宝宝踢我了,你感觉到了么?” 林忆昔笑道:“自然感觉到了。” 徒祺宇也笑:“倒是我糊涂了,宝宝踢的是你,自然是你比我先感觉到。”说着有在林忆昔肚子上抚了抚,叮嘱:“宝宝,你可要乖点,出来的时候要快些,不许折腾你母妃。否则等你出来,父王可是要打屁股的。” 一句话说的林忆昔“噗嗤”一声笑了。 二人又闲话了一会儿,徒祺宇道:“朝堂事多,我白天很难找到时间回来,我已经求了岳父,让岳母这几天多来这看看你。你也是,万一肚子有什么不舒服的,马上告诉如云和产婆,然后再派人去衙署找我,你可知道了?” 林忆昔道:“知道了知道了,你都说了八百遍了!” 徒祺宇笑道:“我还不是担心你。” —— 此刻,楚王府却是另一番情景。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彩带飞扬,烧了无数铜炉碳火的大殿即使在冬日也是温暖如春。大殿正中摆了一个宽约三尺的圆盘,下面几个妙龄女子托住,圆盘上站着一位体态纤细袅娜的绝色女子,那女子未穿下衣,上身也仅着了一件薄如蝉翼的透明纱衣,正随着音乐起舞,舞姿曼妙,身轻如燕,手如拈花颤动,身形似风轻移,彩带飘摇如月宫仙子。 徒祺皓看得眼睛都直了,张着嘴,满脸猥亵,脑海里已将人奸了百八十遍。 原来,他虽被禁足思过,却完全没将皇帝的话放在心里,索性关起门来,越发放纵荒*淫起来。自那日在宫里阴谋设计林黛玉不成,他心里实在放心不下,可上次吃了那么大的亏,他也不是傻的,知道林黛玉有吴王和太上皇做靠山,不是那么容易能得手的。可越是得不了手,越是心痒难耐,欲*望来了总要发泄,短短一段时间,楚王府又新增了许多侍妾。 除了女子之外,徒祺皓对男子也来了兴趣,弄来了不少相貌清隽的小相公。 此刻,他正一边垂涎着台上跳舞的女子,一边手里揽着一个清秀的少年。边上还跪坐着许多的妙龄女子和清秀男孩。无论男女都没穿下衣,只着透明薄纱上衣,玉色肌肤、袅娜身材若隐若现。 “王爷,这女子如何?翠红楼的头牌,名字也好听,叫依依。”一小太监躬身谄笑道。 徒祺皓扯过怀里的男孩,在他嫩白的臀上掐了一把,摁在自己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 男孩趴跪在地,伸出粉红色的小舌舔了舔,乖巧的张开嘴…… 徒祺皓立刻露出十分享受的表情,他眯着眼像高台上起舞的女子看了一眼,懒懒的道:“依依么……如何看起来有几分的眼熟?” “王爷,您看出来了,可是与吴王妃有几分相像?”小太监哈着腰,笑嘻嘻的道。 “嗯?”徒祺皓抬了抬眼,小太监忙凑过去附耳说了些什么。 “原来如此……”徒祺皓微微点了点头,道:“叫她过来。” —— “皇上昨儿又偷偷摸摸去刘贵妃那了?”盯着刚从外面回来的抱琴,贾元春脸色不善的问。 抱琴不敢隐瞒,跪下道:“禀娘娘,陛下是亥时一刻去,子时二刻方出。” 一个多时辰,足足一个多时辰!贾元春倒竖了一双杏眼,牙齿紧咬,一眼瞅见桌子上摆设着的一个青花瓷瓶,便一手抓过来恨恨的摔在地上,尤不解气,三下五除二的,一时摔了五六个瓷瓶、瓷碗。 抱琴吓得浑身发抖,脸颊被一个溅起的瓷片划破,猛地一疼后,流出嫣红的血迹。地上满是摔碎的瓷片,她战战栗栗的跪着,一动也不敢动,知道贾元春发泄完毕,才抖着胆子道:“娘……娘娘,娘娘息怒,刘妃如今正被禁足,陛下也只是偷偷去一两次,不,不会久待,她,她夺不了娘娘您的宠……” “住口!”贾元春喝道。 就是这样才可怕,刘贵妃那贱人都被禁足了,皇上还是忍不住偷偷的去找她,那贱人到底有什么手段让圣上离了她就不行。难道就只有她能让圣上快活不成? 不,不行,她一定得牢牢栓住圣上才行,不然再让姓刘的那贱人得了势,自己别说复仇,便是想保命都难! 可那贱人到底有什么手段呢,能让圣上在床上对她恋恋不忘。 正想着,有一个小太监战战兢兢的进来,递给贾元春一个小纸条。贾元匆匆看了一眼,不由一怔,忙攥在手心里,招手让那小太监靠近,低声问:“他在哪?” 小太监道:“就在殿外。” 贾元春犹豫了一下,抿了抿唇说:“让他进来。” 说着便命抱琴退下,又遣退了殿内所有伺候之人。不多时,方才那小太监又进来了,身后跟着一个身形佝偻,穿着一个大黑斗篷,看不出样貌的人。 “娘娘,人到了。”说完,小太监便躬身退下。 大殿里寂静无声,空荡荡的,有些吓人,贾元春下意识的拢了拢衣裳。 好一会儿,黑斗篷才躬身道:“见过娘娘。” “夏公公,真的是你?” 黑斗篷褪下黑色的帽子,露出一张干枯瘦削的眼球都深陷下去的脸,佝偻着身子道:“娘娘看清楚,不是奴才,还能是哪个?” “你……你是怎么逃过看管,找到这儿的?” 夏东升笑了笑,意味深长的道:“有钱能使鬼推磨……” 虽然他被贬的时候,皇帝抄了他所有的财产,可狡兔三窟,他在宫里经营多年,岂会没有一点人脉,岂会没有几个藏匿财产的地方?可恨他伺候皇帝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帝竟然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便将他踩如谷底。可恨他精心培养了多年的干儿子竟然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一旦得势,不仅抢了他的总管之位,还要买通看守放火烧死他。要不是他激灵,骗了一个七十多岁老得快走不动的太监代他而死,此刻他早已命丧黄泉。 他要复仇,要那些人都付出代价。 尤其是刘贵妃和楚王,要不是他们,自己岂会落得如此下场? “你真有办法让陛下只宠我一个人?”贾元春问。 夏东升自信的一笑,道:“当然。圣上之所以对刘贵妃恋恋不忘,并非因为她有多好的姿色,也不是因为她生了楚王,而是因为她于风月上的功夫极佳,让圣上舍不得又放不下。男人嘛,都是下半身动物,只要你让圣上在你感受到比刘贵妃那更为极致的快乐,以后圣上舍不得放不下之人便是娘娘您了。奴才这里有一种奇药,分子、母两粒,你服下母药,明儿等陛下来的时候悄悄将子药放进陛下的茶水里,以后陛下便只有在您这才能享受到极致的快乐。”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贾元春眼睛里露出了贪婪的神情。 “真不真,娘娘试试不久知道了?” “若真像公公说的那样,本宫得宠之后一定求陛下赦免了公公。”贾元春兴奋的接过盛药的小瓷瓶,双手攥着,似乎唯恐谁抢了去似的。眼睛看向夏东升,又有些疑惑,“公公为何帮我?” 夏东升躬身道:“因为娘娘和奴才有共同的仇人?” “刘贵妃?”贾元春挑眉。 夏东升点点头,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红绸子包着的东西,慢慢打开来,竟是一本书,上面书写着四个大字:风月宝典。他将书双手捧上,道:“配合这本书使用,效果更佳。” 贾元春接过书一看,不由红了脸。 什么风月宝典,根本是一本春宫图么。只是比一般的春宫图姿势更多了些,玩法也是多种多样,每一页上除了图画之外,还详细的记载着各种动作要领及如何取悦男人。 贾元春小心的把书塞在袖子里,道:“有劳公公了。” —— 崔夫人这几日天天都到吴王府去看女儿,往往都是上午去,傍晚才回。好在两府相距不远,坐轿子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倒也便宜。 林忆昔已经知道林铮到林如海府邸求亲之事,想到林黛玉嫁到了自己家里,哥哥乃是真性情之人,定然会一心对她,也算是终身有靠了,自然十分欣喜。 这日,母女二人正在叙话,林忆昔的肚子突然一阵一阵的疼了起来。 丫鬟忙去叫如云、产婆等人,如云比产婆先到,一摸林忆昔的肚子,道:“王妃要生了,快将小轿子抬来,送王妃去产房!” 说着,丫鬟婆子们已经七手八脚抬来了早就准备好的小轿子。崔夫人慌里慌张的给众人分派任务,一面又让人去衙署禀告徒祺宇。 …… 第72章 徒祺宇回到王府,距离林忆昔进产房,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 原来家人匆匆忙忙前去衙署,却被告知吴王殿下去政事堂议事了。政事堂设在宫里,乃是内阁议政之所,家人没带进宫的令牌又没有宫里贵人的旨意,进不得皇宫,只得回来禀报。统军杨远辰闻言,匆匆拿了令牌,亲自进宫闯到政事堂才把徒祺宇找到。 徒祺宇一听王妃要生了,顾不得议事,匆匆骑了马就往宫外赶。进了府,顾不上换下朝服就往产房赶。 产房外站了有十几个婆子丫鬟,看见他都想看见了救星一般。 “王爷,您可回来了!”李嬷嬷满脸焦急的扑过来。 “王妃进去多久了?”徒祺宇抓住她问。 “进去一个多时辰了,疼的了不得呢,今儿中午用的饭也都吐了。侯爷夫人现在里面照顾着,让老奴在外面候着等王爷。人都说女人进回产房就像走趟鬼门关一样,唉,这还是才开始呢,起码还得有几个时辰折腾,也不知道王妃受不受得住……” 闻言,徒祺宇觉得似乎是自己的心被抓住揉捏了一般,下意识的就要冲进产房,看看林忆昔现在到底怎么样。他绕过李嬷嬷和几个丫鬟,走到产房门口,刚要掀帘子,被李嬷嬷一把抓住了。 “王爷,产房乃污秽之地,您可万万不能进去!” “这是什么话?”徒祺宇皱了皱眉头,看着李嬷嬷满脸的不耐,眼神转向产房,又是满脸的疼惜,他抿了抿唇,道:“本王的王妃在里面受苦,难道本王连看看都不行?这是什么规矩!你们谁都不许拦我,放手!” 李嬷嬷哪里肯放,见徒祺宇态度坚决,只得跪下了。 正闹着,崔夫人慌慌张张的从产房出来,叫了两个小丫鬟吩咐:“你们快去小厨房看看,给娘娘的人参汤煮好了么,还有,娘娘现在疼的好些了,准备些好克化的点心送来,多少让娘娘吃些,要不一会发动的时候会没力气的。” 她一口气说了好多话,因为太过焦急,并没有看到徒祺宇也在,说完转身就要回去。被徒祺宇一把拉住,道:“岳母大人,昔儿如何了?” 崔夫人这才看见徒祺宇,也顾不上行礼了,见他满脸焦急,忙安慰道:“这会子好了些,没事,女人生孩子哪个不是这样?昔儿这还算好些的,还能自己走动,有的疼的站都站不起来呢。御医、女医、产婆都在,你就等着抱个大胖小子吧,不必忧心。” 徒祺宇哪里能不忧心,他知道李嬷嬷和这些丫鬟都会拦着不让他进产房,只好求崔夫人。 “岳母大人,让我进去吧,不亲自看昔儿一眼,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崔夫人皱了皱眉道:“这可不行,产房之地,历来便不许男人进的。这样吧,你就在外面等着,横竖只隔着一道窗子,里面有何动静或是昔儿说句什么话,你也是听得到的。我再找个丫头,随时将昔儿的情况禀报于你,便跟你亲眼看着她是一样的。产妇最怕受寒,未免人进来进出灌进冷风,给你传信的丫头便不出来屋子了,只隔着帘子回话,你以为如何?” 徒祺宇想了想,也只得如此,道:“便以岳母大人之言。昔儿有何动静,岳母大人一定即刻派人告诉我。” 崔夫人答应一声去了,徒祺宇便站到窗子旁边,细心听里面的动静。 听了半天,并未听到什么,里面只传来隐约的说话声,具体是在说什么,并不能听真切。他莫名有些急躁,绷着脸在窗子下踱来踱去,双手紧紧的攥着拳头,由于握得太紧,一根根指节的形状清晰的凸显出来,似一根一根拼接在一起的竹节。 他站在窗下,百无聊赖的扫过院子的每一个角落,以打发焦灼的时光。 院子里有一棵极大的梧桐树,少说也有几十年的树龄。每逢夏日,梧桐撑开伞盖,遮住炙热的阳光,为烘热的院子洒下大半的阴凉,他还常和昔儿一起,坐在树荫下弈棋论诗。如今时至严冬,万木凋零,郁绿的梧桐叶已经不在,只留下光秃秃的枝干,在寒风中飘零招摇。 梧桐若有感情的话,也该如他现在一般,充满着焦灼与忐忑吧。 “李嬷嬷!”徒祺宇突然叫了一声。 李嬷嬷忙大步走到他面前,问:“王爷有何吩咐?” “正常情况下,女人生孩子要多久?” “哎呀,这可不好说……”李嬷嬷搓着手,抿了抿唇,眉头蹙了蹙,“从肚子开始疼算起,快的两三个时辰,慢的五六个时辰,再慢的话十几个时辰也是有的。王妃娘娘是头一胎,只怕……只怕会慢些……”说到最后看着徒祺宇越来越难看的脸色,饶是打小伺候他的李嬷嬷也有些结巴了。 “要这么久?”徒祺宇喃喃的嘀咕一声,似乎并不是想要被人回答,而只是自言自语的一句感叹。 “那……昔儿得多疼啊……” 正想着,里面突然传来一声极为压抑,似乎是疼痛难忍的呻*吟。这一声呻*吟让徒祺宇的心不由一揪,接下来是一阵杂乱的声音,徒祺宇努力分辨着其中每一个人的声音。 “娘……我又开始疼了……” “好孩子,忍着些,这种痛,是女人都要经历的,忍忍就过去了,听话……” “娘,这一阵疼比上次那阵厉害多了,我,我快受不了了……”说到最后已经带了哭腔。徒祺宇再也忍不住,一转头,快步走到门口,就要掀帘子进去,被李嬷嬷一把抓住手腕跪下挡住。 可巧这时候里头一个小丫鬟隔着帘子叫了声王爷。 徒祺宇忙问:“王妃怎么样了?” 小丫鬟道:“如云大夫说这是产前阵痛,还有几阵呢,王妃脉象正常,一定能顺利产下小主子,让王爷放心。还有,王妃吩咐奴婢转告王爷,说她没事,让王爷稍安勿躁,安心在外面等候,不要进产房,免得沾惹了晦气。” 其实是林忆昔怕人说闲话嚼舌根,她自己是不相信什么男人进产房有碍运势的迷信之说的。可她自己不信没用,问题是这里的人都信。若真是让徒祺宇闯进来,人多嘴杂,一旦传出去,还不知把她说的多么不明事理呢。 “告诉王妃,我听她的。”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贴身携带的荷包,掀开帘子的一角,递过去,道:“把这个荷包给王妃,告诉她本王会一直在外面守着。” “是!”丫鬟接过荷包,转身在铜炉旁将身子熏的热烘烘的,才微微解开内室的帘子,小声叫了声“慧香姐姐”。 慧香闻言走过去,小丫鬟一边递荷包一边将徒祺宇的话转告。 慧香点点头,接过荷包进了内室。 林忆昔已经疼的浑身冒冷汗,脸上汗涔涔的,几缕头发贴在额角,脸色白的像纸一样,眉头紧皱,虚弱的咬着唇,手扶着肚子。她见小丫头把慧香叫过去,二人嘀嘀咕咕了好一阵子,料想必是徒祺宇有什么吩咐,便强撑着抬起头,虚弱的问:“可是王爷有什么话吩咐?” 慧香和那小丫头只说了几句话,也不过是片刻功夫,但她疼的度日如年,才觉得时间很长,像是嘀咕了好一阵子似的。 慧香便走过去,捧上荷包,将小丫头转说的徒祺宇的话说了一遍。 “我知道了。”林忆昔一把攥住荷包,疼的皱眉,颤颤抖抖的从荷包里掏出一封信。这封信不是别的,恰恰正是前些日子徒祺宇在边城的时候她写给他的,原来他一直贴身携带。荷包也是当初她亲手绣了,给他戴在身上的。 她这个年轻的夫君,正在以他自己的方式,告诉她,要她坚强,他永远都会站在她身后,守护她,做她坚强的后盾。 有这么一个真心对自己的人,再疼也值得了。 林忆昔咬牙忍受着小腹及胯骨处膨胀的似乎要炸开的疼痛。过了大概几分钟后,这一阵疼痛渐渐褪去,她挣扎着坐起身,由着崔夫人亲自动手帮她擦身上的汗。这一刻,她无比庆幸母亲来的正是时候,在她最脆弱的时候身边有一个信得过的长辈,时时刻刻指导安慰,让她紧张的心情缓解了不少,要不然,她光紧张都能紧张的晕过去。 在阵痛缓解期间,在丫鬟的伺候下用热水擦了擦脸,稍微收拾了一下,林忆昔觉得清爽多了。 可巧这时丫鬟端着人参汤和点心进来,她也觉得饿了,看见点心便移不开眼,一口气吃了五六块点心,又喝了小半碗人参汤,摸摸充满饱胀感的胃部,觉得气力也恢复了不少。 她小心翼翼的把荷包贴身放好,等候着下一波的阵痛。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林忆昔已经痛的快没知觉了,孩子还是没生出来。 天已经擦黑,眼见血水一盆一盆的往外端,林忆昔的嘶喊声一声一声的传出,徒祺宇越发焦急。下人们准备了丰盛的晚膳,他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叫撤了出去。 彼时,宫里、包括侯府都知道了。 太上皇一波一波的遣人来问孩子有没有落地,侯府也不断派人来问。 林黛玉听到消息后,也忙忙的坐轿子来王府看情况,但因为她是未婚姑娘,徒祺宇又一直在产房外守着,不好亲自去看林忆昔,只得在客房坐着等消息。 又过了不知多久,林忆昔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躺在穿上浑身发抖。 “娘娘,用力,快用力,看到小主子的头皮了!” 闻言,林忆昔像是受到了巨大的鼓舞似的,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一用力,痛的身子打了个挺,嘴唇都咬破了。 如是几次,突然听得产婆一声惊叫。 “出来了,出来了,恭喜娘娘,是位漂亮的小世子!” 于此同时,林忆昔也听到了响亮的婴儿哭声。 终于结束了,脑海里闪过这句话,她就虚脱了般的晕了过去。 徒祺宇第一时间知道了自己有了个儿子的消息,喜得又忙要进去,被迎面出来的崔夫人拉住,道:“母子平安,这下你放心了?产房污秽,你先别进去。” 徒祺宇忙打个拱,道:“岳母大人辛苦了,小婿即刻命人打扫屋子,岳母大人好歹先歇歇。” 林黛玉也很快知道了消息,自是喜不自胜。林忆昔平安产子,她也就放心了,遂将给婴儿准备的小衣裳小铃铛小金锁等物留下,满心欢喜的告辞而去。 不多时,宫里的各种补品、小孩子用的东西都赐下了。 太上皇还特意让人传话,命徒祺宇一定要好生照顾王妃,不可委屈了她。 林忆昔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处在这样的一个场景中。 到处是红光满天、血雨腥风,地上散落着人体的断肢残躯,一片腥红,天空被浓浓的烟气覆盖,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硕大的火球从四面八方袭来,掺杂这恶心刺鼻烧焦的腐肉味。野兽的吼叫声从远方传来,由远及近,越来越让人举得胆战心惊,似乎下一刻就会出现一个史前巨兽把自己生吞活剥。 这地方,她都忍不住要骂粗口了,简直就是灾难片里的世界末日! 难道自己死了么? 穿到红楼里的自己这么柔弱,生个孩子就生死了? 正想着,足有好几米高,像是科幻电影里的怪兽的生物嘶吼着冲了过来。它长得极为恐怖,八条腿儿,三张嘴,每张嘴的正上方不是鼻子,而是一只凸出来像是青蛙的眼睛。怪兽的身上散发着腐臭的气息,三张血盆大口大张着,流出令人恶心的青绿色涎水,滴落在嘴下面弯弯曲曲飘荡着似乎有生命的黑色类似与胡须的东西上,十分恶心。 怪兽渐渐走近,张开嘴,却并没有将她一口吞下,而是伸出舌头舔了舔,那恶心的胡须样的东西拂在她脸上,青绿色的涎水流了下来,带着恶臭。 呕,要吐了! 林忆昔下意识的挥拳,比这眼睛不敢看那怪兽。拳头被一个强有力的不知是什么的物体包裹阻挡,那东西还到这温度,像人肌肤一样。 她缓缓睁开眼,看到了一张放大了的脸。 徒祺宇?咦,怪兽怎么变成了徒祺宇? 徒祺宇正一手握着她的手,俯下身子亲吻她的唇…… 原来,原来只是做了一场噩梦。她对生孩子是有多恐惧,生完了还能做噩梦! 还好还好,她悄悄拍拍胸口,自己不是死了,也不是又穿越到某个怪兽横行的时代。她千辛万苦豁出去半条命才生下来的宝贝儿子,她自己还没看一眼呢,她可不想死了或是再穿越到别的乱七八糟的地方。 这一觉,睡的真是神清气爽! “唔唔……”她瞪向放肆的把舌头深进来的某人,发出强烈的抗议。 喂喂,你老婆可是刚刚生了孩子,你不说好好安慰安慰,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娘子虽然才生了孩子,但是,元气很足嘛!”男人舔舔唇,笑着把她的手腕放进被子里,掖好被子,又伸手把她嘴角挂着的一点水渍抹掉,含情脉脉的捧着她的脸。 “宝宝呢?快抱来给我看看!”她深吸了一口气,问,眼睛里写满期待。 他看着她:“你睡着的时候宝宝就躺在你旁边,奶娘刚抱下去喂奶。”给她解释完,他便往外瞅了一眼,见慧香正和两个小丫鬟换茶水,便道:“慧香,你去小主子屋里瞧瞧,看奶娘喂好奶了没,若是喂好了就将小主子抱来给王妃瞧瞧。” 慧香答应了一声,便放下茶壶,嘱咐两个小丫鬟好生添茶伺候,不喜偷懒。她自己披了一件披风,慢慢的掀帘子出去,尽量不让冷风灌进来。 到了旁边的厢房,奶娘正一边喂奶一边哼着儿歌,见了慧香便道:“姑娘好,可是王妃娘娘醒了?” 此刻,小婴儿眯着眼,看着像是睡着了一般,但一张粉红色的小嘴儿还在一动一动的吮吸。慧香点了点头,忍不住摸了摸他嫩白的小脸蛋,问奶娘:“小主子可吃足了?” 奶娘道:“吃足了。小主子刚落地不久,饭量还很小,这会子已经不吃了,只是护食的紧,还是咬住不肯放。” 慧香不由笑了笑,说:“王妃要看小主子呢,你快些把小主子裹好抱过去,千万别吹了风。”说着,二人便一起动手将小婴儿包好,又拿了一个崭新的小锦缎被子盖住头部,小心翼翼的抱过去。 小婴儿本来是眯着眼,快睡着了的样子。 待到了林忆昔跟前儿,小被子一揭下来,可能是感觉到了母亲的气息,突然微微的睁开眼,浅浅的张开嘴,哭了两声。林忆昔忙将小宝宝抱在怀里,直到现在她才真切的感觉到自己成为了一个母亲。 一股暖暖的感觉从指尖传到心窝,十分惬意,她情不自禁的俯身亲了亲儿子的额头。 小宝宝不哭了,一只小手握住林忆昔的一根手指,闭上眼,安详的像一个小天使。 林忆昔这才顾得上打量儿子的样子,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儿,长长的睫毛,软软的胎发,真是怎么看怎么可爱!他的额头高高的,典型的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长相,两边的眉毛微微上挑,几乎跟徒祺宇的一模一样,嘴巴、眼睛则像她,十八年后定是个俊俏潇洒迷倒小姑娘一片的大帅哥! “奶娘,宝宝放这,你先退下吧!”林忆昔抬头道。 “这……”奶娘犹豫了下,道:“娘娘,小主子随时都要吃奶的……” 林忆昔道:“宝宝该吃奶的时候,我自然会派人叫你。” “是!”娘娘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躬身退下。 慧香也很有眼色的带着一众下人退了出去,不多时,房间里便只剩林忆昔徒祺宇一家三口。 “子瑜,母亲回去了么?” “你睡了一天,还不知道,岳母大人昨儿晚上就回去了。我原想留她住一夜的,她执意不肯,说是不合规矩,而且你已经没事了,她也放心了,倒不如先回去,过一两天再来看你和宝宝。” “这样啊……”林忆昔想了想,说“母亲昨儿担惊受怕了一天,着实累得不轻,你派人去侯府说一声,让她不必着急,先歇两天再来,若是因为我把母亲累病了,倒是我不孝了。” 徒祺宇道:“你放心,一会子我还要亲自去侯府道谢呢。” —— 皇宫,承欢殿。 贾元春坐在梳妆镜前,翘着兰花指,一件一件的卸下满头的珠翠。宫女双膝跪在地上,高高托起一个盛了半盆水的金盆,里面洒满了各种花瓣,远远的便馨香扑鼻。抱琴亲自润湿巾帕,小心翼翼的擦去了贾元春满脸的红妆。 “听说……吴王妃生了个小子?” 贾元春伸手缓缓拂过自己粉红的脸颊,陶醉似的眯了眯眼,打量着镜子中的影像,淡淡开口。 “是,宫里都传遍了,说是吴王妃娘娘好有福气。” “她那算什么福气!”贾元春“啪”的把手一拍,可巧拍在梳妆匣子上,哗啦啦首饰掉了满地。宫女们忙跪在地上,颤颤抖抖不敢发出一点声响,贾元春气的一脚踹在一个宫女肚子上,骂道:“下作娼妇!还不快捡起来,要是摔坏了一件,看本宫不把你的头割下来!” 宫女们吓得七手八脚捡首饰,贾元春骂道:“慌慌张张,赶着投胎去啊,还不小心些!” 一众宫女又吓得不敢动。贾元春烦躁的挥挥手,道:“没用的东西,都退下吧,抱琴留下!” 众人如蒙大赦似的,忙匆匆推了出去。 贾元春缓缓的伸手抚了抚脸,挑挑眉,满眼妖*媚之态。、 “抱琴,把人请出来吧。”她道。 “是,娘娘!”抱琴穿过雕花大屏风,走到一个角落处,蹲下身子,敲敲其中的一块地板。不多时,下面也有人敲了敲地板,只不过抱琴是从上面敲,那人是从下面敲,声音听起来多了些沉闷的喑哑。 听到从地下发出的沉闷但有规律的先是“咚咚咚”的三声响,再是“咚咚咚咚”的四声响,抱琴也回以相同的频率。 又过了一会儿,刚刚敲击的那块地板翘了起来,接着整个凸起,从下面钻出来一个人,正是原大内总管——夏东升。 “夏公公,娘娘有请!”抱琴福了福身子,很恭敬的样子。 夏东升也不理抱琴,径自走到梳妆镜前,笑着拈起了一根朱钗,笑着插在贾元春头上。 贾元春扶着朱钗,对着镜子顾镜自怜,摆出各种妖娆姿态,一举一动都不自觉的带出千种旖旎,万种风流,任何男人见了恐怕都把持不住。夏东升扯扯嘴角,露出一抹亵笑,暗道,贾娘娘这妖媚劲儿,比之刘贵妃可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果真没有枉费了他的一番费心调*教。 想着,便谄笑着上前,拱手道:“给娘娘请安。” 贾元春摆摆手,道:“免了。”又看向抱琴,眯了眯眼,十分不耐的样子,说:“你退下守着殿门,任何人不许放进来!” “公公,你瞧本宫像不像个病西施啊?”贾元春伸出一截小巧的粉舌,舔了舔嘴角,媚眼一勾,笑的让人起鸡皮疙瘩。 “西施哪能比得了娘娘您呢?”夏东升笑着上前,趴跪在贾元春跟前儿,朝圣般的捧起了她那一双纤巧玉手。 贾元春一笑,抽回手问:“公公,你说本宫什么时候把楚王殿下枉费君父一番疼爱之心,禁足期间不仅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在王府声色犬马荒淫不知昼日之事禀告圣上为好?” “娘娘稍安勿躁,再等等……” “那要等到何时?” “等到皇上再也离不开您,一会子看不见您便受不了,到那时,您说什么,他都会听的。只有那样,他才会彻底厌恶楚王、厌恶刘贵妃……” —— 不知不觉又过了几天,徒祺宇白天上班,散值后便回府陪夫人、儿子,虽然朝堂形势越来越严峻,他的心却越来越坚定。有了妻、儿,更让他不敢懈怠,在这场争斗中,他不能稍有疏忽,虽然大局势牢牢掌握在自己这方,但皇帝毕竟是一国之君,说出来的话多少有些人听的。虽然可能只是一些没什么势力的老顽固,不能改变大局,但制造点小动荡还是足够的。 他是什么都不怕,见招拆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但万一对方把主意打到昔儿和孩子身上,便是他再有胜算也不敢妄动。 这日,徒祺宇正在处理政务,大舅兄林钰突然过来,先是问了妹妹及外甥可好。徒祺宇道:“令妹和孩子都好,哪天你到寒舍看看,小家伙这几天吃胖了不少,眼珠子已经会跟着人转了,也会自己玩了,在他面前放上一个小绒球,他自个就能玩上半天。”说到这不由话锋一转,叹口气,有些无奈的道,“就是小家伙太黏人,尤其爱黏着令妹,一放下就哭。” 林钰越听脸上的笑意越浓,听到最后哈哈笑道:“一定一定,我一定瞅空去瞧瞧妹妹和小外甥,小孩子么,黏人些正常,正常。”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徒祺宇问:“你特特的赶来,可是有事?” 林钰跟他聊得太尽兴,都快忘了此行的目的,闻言才一拍脑门,道:“唉,差点忘了,我正是有事要告诉你呢。你听说了么?圣上想把四大家族之一王家的掌门人王子腾调回京城,任内阁大学士之职。我想着,内阁大学士掌朝廷之机要,虽无宰相之名,却有宰相之权,可是个要职。况且王子腾任经营节度使多年,现在负责京城守卫的许多武官都跟跟他有些交情,若让他回了京,进了内阁,实在有些麻烦。” “王子腾么……”徒祺宇凝眉想了想,“他不是才升了九省都检点,奉旨查边去了?” “是啊,有消息称,皇上又想把他调回来。” “谁说的,消息可靠吗?” 林钰道:“我听王家的一个子弟,叫王仁的说的。他被我灌醉了,什么有的没的都说了。据他说是贾妃透出的消息,皇上已经同意了的,王家的主子们大多都知道了,正暗中请戏班摆宴席庆贺呢。俗话说酒后吐真言,我觉得这事不是假的,你可以派人去查查,看是不是真的如此。” 四大家族同气连枝,贾元春搬出王子腾这尊大神镇门面,也不足为奇。 徒祺宇倒是不怕他,不过要是真让他回来,少不得还得分心对付他。据他所知,王子腾还真有几个握有些兵权的死党,一旦他们联合起来,虽然不至于让局势倒转,但免不了一场杀戮,而且还有可能波及无辜的百姓。 所以,倒不如不让他回来的好,尽量把损失和牺牲降低到最小的程度。 于是,徒祺宇立刻派人去查,兵分两路。一是查皇帝是否已经下旨要召王子腾回京,二是查王家人有没有暗中请戏摆宴庆贺。 林钰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喝茶,二人又聊些现今朝堂的局势及对策。 不多时,福保进来,回说查探之人已经回来了。徒祺宇便命叫他们马上进来,探子行过礼之后,将查探到的情况一一说明,果然跟林钰所言无二,圣旨已经写好,也已经盖过大印,就差往外发了。 而且这次一查又查出了别的事。 纳言萧衡私设擂台,人家是比武招亲,他是比武招干儿子,凡上擂台者,不论输赢,每人赏二两银子。若是打赢了,并且肯认作干儿子的,每人再赏二十两,京城习武之人纷纷蜂拥而去,目前已经招了四百多将近五百年轻力壮并且浑身武艺的汉子,都认了作干儿子,就养在距京城三十里外的一个别院。据附近村庄的百姓说,每到深夜之时,往往能听到别院里传出刀枪铿锵的练兵之声。 “萧衡敢私自训练武士?以收干儿子为名,行招募甲士之实,他这是干什么,想谋反么?!”徒祺宇皱了皱眉,冷声道:“给本王盯紧萧家别院,有任何风吹草动,随时来报!” 依大秦律,除皇帝之外,任何官员、贵族,包括亲王在内,都不许拥有超过五十人的武装,违者依谋逆论处。萧衡,他这个所谓的姑父,他是知道的。虽然人贪心了点,品行坏了点,却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不用问,肯定是皇帝让他这么干的,那五百勇猛大汉,便是准备用来逼宫的底牌了。 “属下遵命!”探子单膝下跪道。 探子退出后,徒祺宇看向坐在一旁,优哉游哉端着碗茶,凝眉含笑的林钰,道:“大内兄以为王子腾之事,该如何处置?” 林钰放下茶碗,伸手在茶几上一抹,抹掉了刚刚不小心滴落的一滴茶水。他掏出帕子,擦了擦手,道:“不能让他回京。” “英雄所见略同。”徒祺宇点点头,显然他也是这么想的。 “那么……” “杀!”徒祺宇重重的往案上一锤,眉毛倒竖,从牙缝里吐出来一个字。 “一劳永逸!”他咬咬牙,又补充了一句,以作解释。 “要一个人的性命,有很多种方法,不一定要动刀子……”林钰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小几,声音清冷,“比如常年养尊处优的高官不胜长途跋涉之苦,又正值寒冬,一片冰天雪地,赶路疲乏加上偶感风寒,一病不起,困在某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偏偏当地又没有名医,误用了庸医之药,一剂药就喝死了也是有的。” “你是说?” 林钰点点头道:“这事交给我去办吧,保证不会出岔子。” —— 又逢休沐之日,徒祺宇推了所有公务,专心在王府陪伴妻、儿。 距离小家伙出生已经过去了八天,林忆昔的身子恢复了很多,现在是能吃能喝,她都觉得跟产前差不多了,常常想下地走走,无奈一堆人天天盯着她,愣是不让她下床。 古代人不懂科学,她是知道,产妇生完孩子后一直躺着也不好。 所以便趁丫鬟婆子们不在的时候偷偷下床走几步,房间碳火烧得非常足,窗户也封的死死的,一点也不觉得冷,倒不必担心会冻着。 不让她下床倒还罢了,最让她不能忍受的是一个月不能洗澡,连头都不能洗。 现在她身上天天痒的不行,尤其是头,都有味儿了。她自己都嫌弃自己了,徒祺宇那家伙鼻子跟瞎了似的,还天天往她跟前儿凑,还骗她说根本没味儿。她是生了个孩子,又不是自己变成孩子了,当她傻会相信啊! 不过抱怨跪抱怨,有时候一天见不到他,心里还挺想他的。 古代人迷信,以为不仅产房乃是污秽之地,男人不能进,便是没出月子的产妇房间,男人也是不能进的,否则会影响男人的运势。以往她去别家府邸应酬的时候,常听那些主妇们抱怨,说是自己坐月子的时候有几个丫头爬上了男主子的床。 徒祺宇倒是丝毫不在乎,天天散值回来,就腻在她屋里,撵都撵不走。 侧眼看看正趴在小床边拿着一个红色小绒球逗儿子的某个男人,她的脸上不由含了笑,倚在靠枕上看那两父子玩闹。他不时捏捏儿子的小鼻子,戳戳他的小脸蛋,儿子呢,只顾着眼珠子跟着红色的小球转,毫不在意父王的蹂*躏。 林忆昔示意徒祺宇把儿子抱起来,放在她身边。 她便在儿子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拿过徒祺宇手中的红色绒球,逗儿子玩。小家伙睁着骨碌碌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小扇子似的一扇一扇,肉呼呼的小手伸长了去抓绒球,小嘴巴还有一下没一下的嚅动着,萌的林忆昔心都要化了。 “这么喜欢球球,叫你球球好不好?”点着儿子小梨涡,林忆昔笑嘻嘻的问。 “昔儿,你喜欢我吗?”突然,徒祺宇抓住她的手问。 “哎呀,你别抓我,你看儿子多可爱……” “昔儿,你先回答我,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喜欢喜欢……”她不耐的推开他的手,一连说了好几个喜欢,眼神却丝毫也没离开襁褓里肉呼呼的小人。 徒祺宇无奈的摇摇头,唉,有了儿子他就失宠了。 他的小娘子啊,非要把这种不耐发表现的这么明显,哄哄他不行吗? “子瑜,你快看,儿子对我笑呢,快看快看!” 他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小家伙果然在咧着小嘴笑,露出干突突的牙床,笑的口水都流出来了。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抹去小家伙嘴角透明的液体,酸酸的道:“儿子,你可比你父王我幸福多了……” 一家三口正其乐融融的玩闹着,小太监福保突然在请见轻轻唤了声:“王爷!” “何事?”徒祺宇问。 “启禀王爷、娘娘,太上皇和忠顺王爷到了,就在客厅里呢,王爷您快起瞧瞧吧。” 徒祺宇嘀咕了句,“他们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便起身整整衣服,命福保先去禀告太上皇,就说他一会子便到。林忆昔见他身上的衣裳虽然是簇新的,但刚刚趴在小床边上的时候压皱了不少,便叫:“慧香,把王爷那件殷红底五幅棒寿团花的玉绸袍子拿来!” 回头又向徒祺宇道:“虽说是皇祖父和皇叔,不会计较,好歹也须穿的板正些,不可失了礼数。” “娘子说的是。”徒祺宇笑道,一边亲自动手将身上的家常袍子解下,一边说:“他们过来必然是来瞧我们儿子的,我故意不抱过去给他们看,让他也着急着急。娘子你先将宝宝包好,一会儿我让奶娘来抱,记得包厚实些,外面有风。” 林忆昔道:“我晓得的,你快去吧,别让皇祖父、皇叔等急了。” 太上皇和忠顺王微服二来,满心要看一看皇家的新丁,奈何等了半天,只见徒祺宇摊着个手,大大咧咧的走了进来。 “我重孙子呢?你怎么不带来!”太上湖没好气的看了躬身行礼的徒祺宇一眼,丝毫不关心孙儿,竟是直接问重孙子。 忠顺王也在一边叫:“是啊,侄儿,孩子呢?” “奶娘喂奶呢,孩子一会子便抱来,我先来给皇祖父和皇叔请个安。” 太上皇坐在主位上生闷气,哼了声道:“你请安有什么用,我是来看重孙儿的,好歹让重孙儿给我请个安才是。” 徒祺宇暗自觉得好笑,皇祖父真是越老越像个孩子了。他以手握拳遮住嘴角抑制不住的笑容,道:“皇祖父稍安勿躁,孙儿保证,很快您就能见到您重孙子了。” “那你快让奶娘抱来!”太上皇眉毛一挑,胡子也跟着动了动,眼睛里写满欣喜,“我重孙子漂亮不,胖不胖,有没有你小时候好看?”说着不由笑了,暗道自己真是老糊涂了,宇儿小时候好不好看,他自己怎么可能知道? “好不好看……皇祖父您自己瞧瞧不就知道了?” 说着,往门口一指,原来奶娘已经抱着孩子进来了。 第73章 “小……宇儿?”看到从门口缓缓走来几人,中间的那位妇人怀里抱着一个包的严严实实看不见脸的小娃子,太上皇笑呵呵的眨了眨眼,叫了一声。 他特意加重了“小”字的发音,以强调之所以称呼小娃子为“小宇儿”,乃是因为他是“宇儿”的儿子,可不就是小一号的宇儿么。 “快,快,抱来给朕瞧瞧!”说着,太上皇放下茶碗,示意奶娘上前。 奶娘还是第一次面见太上皇,难免有些紧张,匆匆的抱着小主子行了礼,身子已经微微发抖。 徒祺宇见她实在惶恐的厉害,怕他不小心摔了孩子,忙从她怀里接过儿子,低声吩咐奶娘退下,他则轻柔的将孩子抱到太上皇跟前儿,掀开小被子一看,小家伙嘟着小嘴儿睡得正甜,便道:“皇祖父,小家伙睡着了,您轻点,别把他闹醒,不然他非哭给您看不可。” “宇儿,这小子跟你小时候长得一样呢。”太上皇盯着小曾孙的小鼻子小嘴巴瞧了一瞧,指着他的鼻子、眼睛、嘴巴给徒祺宇看。 “还真是呢,这小子,长得可真讨喜。”忠顺王徒靖也凑过来仔细的瞧了瞧,还不顾徒祺宇的阻拦在小婴儿的脸上掐了一把。 “哇……” 大厅里瞬间传出嘹亮的哭声。 太上皇瞪了徒靖一眼,慌慌张张的抱起小曾孙哄着。徒靖就像小时候淘气犯错,被太上皇打板子的时候似的,低着头,满脸无辜的摸了摸鼻子。看见徒祺宇也瞪着他,无奈的摊摊手,小声凑在他耳边说:“我发誓,我真不是故意的。” 因为有着多年前亲自抚养徒祺宇积累下来的育儿经验,太上皇对付小孩子很有一套。 只见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小娃子脖子上挠啊挠的,不多时,小婴儿便止住了哭泣,还伸出肉呼呼的小手,握着他的一根手指,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太上皇也陪着他笑,摇着拨浪鼓逗他玩,还一边分神看了坐在一旁大眼瞪小眼的徒祺宇、徒靖二人,问:“宇儿,我的小曾孙可起名字了?” “叫球球!” 想起林忆昔的那句“叫你球球好不好”,徒祺宇几乎是多口而出,没加思索。 “球球?”太上皇若有所思的重复了一句,“叫着倒挺顺口的,有些意思,只是作小名自己家人叫倒也罢了,大名可是要写进玉牒的,须再起一个庄重些的才好。” “皇祖父说的是,这原本就是个小名,为的是家里人唤着亲切,大名自然还要请皇祖父钦赐的。” “好,待朕回宫好好翻阅典籍,看看我的小曾孙叫个什么名儿好,是不是啊,球球?”听到徒祺宇说让他给曾孙起名,太上皇十分高兴,乐呵呵的拿起一个小绒球都小家伙玩,还称呼小家伙为“球球”,看来对这个小名接受的很顺利。 徒祺宇见太上皇一见了曾孙,便把他这个孙子忘到爪哇国去了,便摇头一笑,扯扯忠顺王的袖子,往大厅一角摆放的一个棋盘那指了指,低声道:“皇叔,让球球陪皇祖父就够了,咱们到那里说话去,如何?” 徒靖点点头,二人一前一后走到棋盘前,分宾主坐下。 二人边弈棋,便叙着闲话,说多了便不免涉及到政事。 “皇叔,我正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呢。”徒祺宇一手执棋子,一手摸着下巴,踟蹰半天,才缓缓落子。 “何事?”徒靖抬头看了他一眼,仍旧低头看棋盘,蹙着眉头,满脸苦恼。这一子到底放在哪里合适啊?他虽然自小随师傅学习琴棋书画,但都是走马观花,从没用过心。所以样样都是知道个皮毛,装装样子糊弄糊弄外行还行,真到了行家跟前儿,一准儿露馅。 那时候整天就想着怎么逃学了,什么装头疼肚子疼,假装学习骑射时受了伤,偷偷溜出皇宫,总之什么事都干过。 所以知道现在他的棋艺至今都可以用一个来形容,很烂! 这不,刚下了一小会子,便落了下风,往哪下都是个“死”字。 “萧姑父在京城设了个擂台,打擂招干儿子呢,您可听说了?” “这倒没有,我刚回京,家里一团糟,公务也忙,哪有心情关心这乌七八糟的事?” 说着,烦躁的一甩袖子,扔下手中的棋子,道了声“不下了不下了,我认输。”,然后便耍赖似的将手一挥,把满盘棋子挥乱,却是压根没把徒祺宇说的事放在心上,暗道,不就是认几个干儿子么,能有什么,只要他这个妹夫养得起,谁还去管他! 说起来萧衡虽然娶了荣寿公主,算是他妹夫,可他跟他实在没什么交情。 首先,他跟荣寿公主便非一母同胞的兄妹,况且往日在宫里时,荣寿那小丫头着实嚣张跋扈的厉害,他从前可没少吃她的亏。 其次,萧衡的为人他实在看不上,更别说与他结交了。 “皇叔是不知道他认了多少干儿子吧?”徒祺宇挑挑眉,并不将皇叔的耍赖行为放在心上。 “多少?”徒靖也来了兴趣。 徒祺宇嘴角一扯,露出一种高深莫测的表情。他并未直接说数字,而是伸出了五个手指头,含笑盯着徒靖。 “五个?”徒靖微张着嘴,眼睛微眯,摆出一副问号脸。 徒祺宇摇摇头。 “五十个?”心里还在想,五十个干儿子一天光吃都得吃掉不少银子,就萧衡那吝啬鬼,他舍得? 徒祺宇仍是摇头,嘴角的笑越发诡异。 “不会是……五百吧?”徒靖试探的问。 这次,徒祺宇点头了。 “他奶奶的,他这是干什么,要谋反吗!”徒靖一拍桌子,破口大骂。 “咳咳……”正埋首逗曾孙儿的太上皇轻咳几声,转过头,瞪了出口脏话的忠顺王一眼。后者忙捂住嘴,满脸虔诚的表示自己会控制音量,太上皇这才大人大量的放过他。 徒靖于是看向徒祺宇,小声的问:“他真的认了五百个干儿子?” “千真万确。”徒祺宇伸手将棋盘上散落的棋子一颗一颗的捡起来,分类装好,“而且都是身怀武艺的壮年大汉,都养在城外的别馆,日日操练呢。” “萧衡真是下血本了啊!”徒靖搓着手,下意识的回了句。 徒祺宇于是将这几天自己查到的关于萧衡的消息及其逼宫计划一一告诉徒靖。请徒靖帮着盯紧萧衡。徒祺宇拍着胸脯说:“你放心吧,萧衡他翻不出我的手心儿。” 萧衡与皇帝的计划是这样的,先让萧衡偷偷招揽五百壮士,弄到一隐蔽之处训练,待训练成熟后便让那五百甲士扮成普通百姓潜进京城,并隐匿于坊市之中,行动之前再到一指定地点汇合。 他们已买通午门守卫,打算在除夕日天未亮之前打开宫门,放这五百人潜入皇宫。 除夕筵宴乃是一年一度的大宴会,届时九卿六部、内外大臣、王公贵族及京中三品以上的文武官员都要参加。控制住了这些人,便是控制住了整个朝廷。筵席多数是在太极殿举行,但也并不是一成不变,有时候皇帝兴致来了,随意指个宫殿举行盛宴也是常事。 他们就是打算这时候动手。 五百人的精锐武装,加上李统领统率的五百人的侍卫队,便是一千人,足以把举行筵席的宫殿围个水泄不通。 太上皇、徒祺宇也必定在筵席之中。 掌握了这些皇室宗族、王公大臣,还不是皇帝说什么便是什么了么?他完全可以随意编织一个罪名将徒祺宇杀了,至于太上皇么,虽然皇帝身为儿子弑杀君父必定为天下人所不齿,但随意找个理由,比如先给徒祺宇编个谋反弑君之罪。太上皇年事已高,不胜酒力,加之突然获知爱孙的狼子野心,一气之下一命呜呼也可糊弄过去不是。 便是大臣们不信,皇帝一旦掌握了实权,谁还敢说什么? 倒是打得一个好主意! 可惜…… 他们不知道,他们所谓的自己人,比如李统领及午门守将之类,其实都是徒祺宇早早安排好糊弄他们的。 皇帝的种种行为和计划,太上皇都心知肚明,对这个失望之余,也大胆放权让徒祺宇对付他。 他老了,不打算再过问这些乌七八糟的事了,索性全都交给徒祺宇,让他自个儿烦恼去。当然,他也不是一点也不过问,有什么主要的行动影卫还是会禀报于他的,他多数时候是只看不说。徒祺宇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对权术的运用和手段不亚于他,这点小风浪不足为虑! 几日后,皇宫,神龙殿。 萧衡正在向皇帝报告那五百甲士的训练进度。 “陛下放心,那些甲士都是臣精挑细选的,个个都有万夫不当之勇。这支队伍装备精良,已经训练了许多日子,相互之间配合的很好。陛下可千万别小看这五百人,战斗力不比宫里那些侍卫差。况且侍卫统领及入宫必经的午门守将都是忠于陛下之人,只要陛下下旨,今年的除夕筵席设在四面环水的湖心殿,届时那五百甲士和李统领率领的五百大内侍卫,把宫殿一围,大事便成了。” “你找的那个什么李统领和午门守将靠得住么?”皇帝有些不放心的问。 “靠得住,臣敢拿脑袋担保!”他可是足足给两人每人送了一马车的金银珠宝,二人都是兴高采烈的收下了。他还答应事成之后再给他们没人送一车金银,没人肯跟银子过不去不是? 可见何种人便有着何种思考方式,萧衡贪财,便以为天下人都与他一般,用银钱便可收买。 见他说的十分肯定,皇帝便也放心了,有心跟他拉近关系,便拿徒祺皓跟萧珠儿的婚事来谈,“这两个孩子也都不小了,朕想着,既然是早晚的事儿,早办不如晚办,等过了年,尽快让这俩孩子成婚才好。朕膝下虽然有几个女儿,但都跟朕不亲,只有皓儿这孩子聪慧又懂事,还极有才干,你们以后的前程倒都要靠他了。” 言下之意,我百年之后是要传位给皓儿的,只要您帮我办成这件事,你的女儿以后便是皇后,你便是国丈,既风光又实惠。 “陛下说的是,陛下说的是……”萧衡躬身道,“臣一定不负陛下所托。” 与此同时,大殿外层层叠叠丹墀之上,匆匆跑过一个粉色宫装的女子。那女子提着裙子,喘着粗气,径直跑到殿门外,被其中一个守门的侍卫拦住了。 这时另一个侍卫不高兴的打掉之前那个侍卫的手,嘟囔道:“对女孩子怎么能如此粗鲁!”说着便一把拉住粉衣宫女的手,亲昵的问:“抱琴姐姐,你这么慌慌张张的跑来做什么?” 原来说话的这个侍卫是贾府的凤凰蛋儿,贾元春的胞弟,名唤贾宝玉的。 贾元春不仅求皇帝赐了胞弟侍卫出身,还屡次求皇帝提拔。就这样,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大刀不会使弓箭不会用的,只知日日姐姐妹妹追在女孩子后面跑的贾宝玉,托姐姐的福当了神龙殿侍卫,日日随侍皇帝左右,比一般的侍卫体面很多。 “娘娘病了,我来求见皇上。”抱琴匆匆道,看着很着急。 “姐姐快进去吧,皇上就在里面呢。”贾宝玉往宫殿里指了指,推着抱琴让她快去。 之前的那个侍卫还要拦,被旁边一个侍卫拉住了,低声道:“他是贾娘娘的亲弟弟,贾娘娘你不会不知道吧,就是现在圣宠正隆的那位。这贾小爷一向是没规矩的,把宫里的贵人们得罪了一个遍,连圣上都不管,你瞎掺和什么!” 那侍卫咬着牙呸了一口,恶狠狠的嘟囔:“天天鼻孔朝天的,还真当自己是国舅爷了!” 抱琴慌慌张张闯进大殿,也不看旁边有没有人,便跪下哭道:“陛下,我们娘娘病了,您快去瞧瞧吧!”她哭的很悲痛,脸上的妆却丝毫未花,这功夫,深得其主子真传。 “如何又病了?”皇帝嘟囔一句,便起身往殿外走。 殿内烧着碳火,十分温暖,皇帝只穿着单薄的衣裳。因走得匆忙,并未来得及加衣裳,内监总管吴孝急忙喊:“陛下且等等,好歹穿上袄儿再出去!”说着便匆匆拿了衣裳,小跑着过去伺候皇帝穿上。 皇帝穿好了袄儿便大踏步走出去,吴孝忙又一手抱着狐裘大氅,一手抱个手炉追了出去。 “爱妃~”进了殿门,皇帝便径直往内殿去。 贾元春歪在榻上,脸色蜡白,看见皇帝风风火火的样子,心里一阵委屈,不由眼圈一红,落下泪来。皇帝陛下看得疼惜不已,忙拉了她的手,搂在怀里细细抚慰了一番。 “爱妃哪里不舒服?” “臣妾心口疼……”贾元春抚了抚胸口,伸手去摸男人的脖子,细细的,轻轻的,从脖子一直摸到下巴,伸出手指摩挲着男人的唇,“臣妾见不到陛下实在想的厉害,饭也吃不下,现在还饿得难受呢。” “真是委屈了爱妃了,朕即刻命御膳房做最好的膳食送来,爱妃想吃什么?” 贾元春便随口说了几样菜,皇帝等她说完,便盯着吴孝,道:“可都记下了?” 吴孝道:“奴才都记下了。” “那便即刻传令让御膳房去做。” 等膳食做好的功夫,皇帝见榻旁的小几上摆着几样精致点心,其中一样是玫瑰莲蓉糕,他记得贾妃挺喜欢吃,便衔了喂到贾元春口里。 临了,还不忘在人口内流连一番。 直到贾元春娇*喘吁吁,他才意犹未尽的撤出来,舔舔嘴唇,道:“爱妃嘴里可真甜!” 很快,二人便滚到床上去了。 吴孝端着膳食赶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两只妖精打架,便不声不响的退下,吩咐将膳食都放在炉子上热着,根据以往的经验,这两位办完事后都会要东西吃的。 事后,贾元春娇娇怯怯的说:“陛下越来越能折磨人了!” “爱妃的功夫也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他已经好几天没去刘贵妃那了,有时候想起来那个曾经让他留恋痴迷的女子,也觉得不过就那么回事,倒是贾妃越来越可人了。 “陛下,您调臣妾的舅舅回京的圣旨可发出去了?” “已经发出去了,爱妃的舅舅应该已经开始返京了。” “真的?”贾元春喜道,她虽然隐约知道皇帝要逼宫,但具体的计划,她并不十分清楚。但皇帝一次一次的告诉她,他已经布置好了,断不会出问题,她便也信了。虽然现在皇帝宠她,但她树敌太多,那些嫔妃们心里都不服她,所以她需要强有力的后盾,如果舅舅能当上内阁大学士,她行动起来便方便许多。 贾元春的眼珠子转了转,半天,她缓缓道:“不知陛下何时解除楚王的禁足令呢?” “怎么,你也关心楚王?”他挑挑眉。 听到这个“也”字,贾元春便知楚王在皇帝心中还是有分量的,不由暗自咬了咬牙,摆出一副慈善面孔: “楚王是陛下的爱子,臣妾自然关心。臣妾虽然于楚王接触不多,但听陛下每次提及楚王必然脸上带笑,而且对楚王赞赏有加,料想他必是一个极孝顺极懂事的孩子。孩子么,一时糊涂犯了错也是常有的,陛下禁足了他这些日子,想必他也一定知错悔改了。臣妾斗胆劝陛下一句,陛下别跟孩子一般见识了,您就饶过他这一次吧。” “你也这么想?”皇帝挑了挑眉,“就怕他嘴上说悔改,心里还是老样子。” “这还不简单?”贾元春微微一笑,顺势道,“陛下想知道楚王是不是真心悔改也容易,您亲自去楚王府看看不就知道了?不过陛下不能穿着龙袍摆着仪仗大摇大摆的去,那样楚王殿下见了便是不悔过也会装作悔过的样子,还有什么意思,您得微服悄悄的去才好。” “这倒是个好主意!” 于是,某天,皇帝陛下便带着十几个侍卫,微服去了楚王府。楚王府的家人一看皇上来了也不敢阻拦,忙的请进去。皇帝陛下直奔楚王的卧房而去,下人们想去通知主子的都被侍卫们拦下,楚王却是一点不知道父皇即将到来,正跟一个清秀男孩在床上颠鸾倒凤呢。 猛然看到父皇到来,徒祺皓吓得立时软了,一脚踢开男孩从床上跳下来,慌乱抓住一件衣裳挡住关键部位。与此同时,从床上掉下一个心口插满长针的木偶人,皇帝忙命侍卫捡起来,拿在手里一看,上面赫然写着他的生辰八字。 “逆子!”皇帝大怒,“你敢行巫蛊之事害朕!” “不是我不是我,父皇明鉴,儿臣是被陷害的……”徒祺皓吓得瘫软在地,拼命辩解,叩头如捣蒜。自古宫廷之中最忌巫蛊之事,尤其是诅咒天子的,查出来便是死罪,他以前再嚣张也是仗着父皇的宠爱,若是父皇就此厌恶于他,真是…… “从你的床上掉下来,不是你,难道还能是朕自己咒自己吗?”皇帝显然是气急了,一脚踢在徒祺皓心口,大骂道:“亏朕对你这么好,你竟然咒朕死,真是猪狗不如!来人,将这逆子看押起来,不许出房门一步!” “父皇,父皇您相信儿臣一次,儿臣真的是被陷害的……”徒祺皓爬到皇帝身边,抱着他的腿道,“是他,是他把这木偶带进来的,他陷害儿臣,父皇您快处死他!”他指着瑟瑟缩缩跪在床边的男宠吼叫着,试图为自己脱罪。 那男孩满脸都是眼泪,怯怯的摇头,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父皇,您相信儿子,儿子若有害您之心,定当不得好死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说着便在地上碰头碰的山响,不多时,额头上已是血迹斑斑不堪入目。 皇帝看着这个自己打小捧在手心里的儿子,他常年挂在脸上的桀骜之色已经褪去,此刻是满满的惶恐与急切。虽然他现在很生气,但看到儿子这样,还是有些不忍心。想到自己逼宫夺*权还有诸多要用到萧衡之处。 而萧衡之所以那般积极,乃是因为自己许诺了他女儿与楚王的婚事。 万一自己处置了楚王,萧衡打了退堂鼓,岂不是坏了自己的大事? 所以,于情于理,他都不该让楚王背上蛊咒君父的罪名。 “来人!”皇帝大喝一声,指着缩在地上的男宠道:“此人诅咒天子,诬陷亲王,实乃罪大恶极,将此人拉下去,乱棍打死!” 小男孩吓的“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只叫:“不是我不是我,不要打死我……” 于是,楚王的禁足继续无限期的延长了下去。 经此一事,皇帝虽然并未治徒祺皓的罪,但对这个儿子是彻底的失望了。 身为天子,最忌讳的便是巫蛊之事,试问哪个天子不想长长久久的活下去?就连秦始皇汉武帝等开创大业名垂青史的君主还幻想着求药问仙长生不老呢,更何况一般的帝王? 他可以原谅儿子的好色,可以原谅儿子的不学无术,但不会原谅儿子诅咒自己。 承欢殿,贾元春懒懒的倚在榻上,盯着夏东升笑道:“夏公公好计策,皇上果然厌恶楚王了。” 夏东升谄笑道:“是娘娘安排得当,非奴才一人之功。” —— 腊月初六,乃是安平侯府四姑娘出嫁的好日子。 这日,安平侯府张灯结彩,大红喜字贴的满院子都是。街上的百姓知道是侯府送嫁姑娘,料想必然十分排场热闹,纷纷出来观看。门房也一早准备了许多喜糖,散给来看热闹的小孩子们吃。 四姑娘虽然不是崔夫人所出,好歹也养在她身边几年,为人温和孝顺,崔夫人也挺喜欢她,自然不肯在婚礼上委屈他,不仅嫁妆准备的足足的,还特意命林钰、林铮二人送嫁。 林忆昔却因为未曾出得月子,不能赶过去贺喜。 林黛玉倒是带着礼物去道了喜,一直等到将四姑娘送嫁出去,在侯府吃了午饭,又坐着轿子赶去吴王府找林忆昔,将侯府如何热闹、如何送嫁,及来的都是什么人等大大小小之事一一形容给林忆昔听。 林忆昔笑道:“亏得你这么好的记性,形容的有声有色,就像是我亲自在现场看了一边一样。若是我,新娘子说了几句话,来了多少客人,我才记不住呢。” 自从知道林黛玉将来会成为自己的嫂子,林忆昔每次见了她都会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觉得与她更近了,像一家人那般。 林黛玉道:“我想着昔姐姐不能去,所以才留了心,单等着回来讲给你听呢,要是平常,我才懒得记呢。” “噢……原来如此,倒是多谢你费心了。” “昔姐姐这么说就客套了。”林黛玉抬眼一笑,盯着林忆昔怀里的小娃娃看了看,问:“如云姐姐走了么?” “她是闲云野鹤之人,能在我这里留这么长时间也是因为我怀着孩子,她不放心。如今我孩子也生了,她便说‘我再留下去也没意思,倒不如四处走走,学祖父悬壶济世来的自在。’我想着人各有志,也不好强留她,便由她去了。” 说着到,林忆昔突然想起什么,便让慧香去拿她前几日看过的一本书。慧香答应一声,便径道书房,取了书交给林忆昔。林忆昔翻开书页,取出夹在里面一张密密麻麻写满字的纸。 “妹妹,这是如云临走前给你留的药膳方子,她说你的身子骨已经好很多了。再吃五天原来的方子,就换成这个方子,吃上半个月就不用吃了。到那时,你的身子也该调理好了。” 那天如云给她方子的时候,她正翻看一本书,顺手就给夹书里了。 林黛玉把方子叠好,塞在贴身的小荷包了,叹了句:“我该亲自向她道谢的……”想想,自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便不觉伤感。此时徒宝宝,小名球球的,突然“呀”了一声,伸出小手拍了林黛玉的手一下,瞬间将她所谓的伤感拍的烟消云散了。 “球球很喜欢你呢。”林忆昔笑嘻嘻的拿起儿子的小手晃晃。 “小世子真可爱……”林黛玉发自内心的感叹。 林忆昔挑挑眉,心里很是高兴,还有那么一点点自豪。从前总听人说什么“一孕傻三年”,她还不信,现在她觉得果然大众都认同并且挂在嘴边的话,即便不是真理,也是常理。她自从怀孕之后,尤其是生了孩子之后,智商已经直线下降了。 唉,这也不能都怪她呀! 徒祺宇起码得有一半的责任。 谁让他把什么都帮她想好,什么都不用她费心,脑子长久不用,不退化才怪! 最近,朝堂上出了一件大事。 刚刚被提拔为内阁大学士的王子腾因舟车劳顿,在距离京城二百余里的地方竟然一病不起,偏偏当地没有名医,只请到了一个行脚郎中,开了一副药,吃下去,竟然一口气没喘上来,死了!后来才知道那行脚郎中是个庸医,开错了药。 那医生自知治死了朝廷命官,是个死罪,遭卷铺盖走了。 四大家族慌了手脚,王夫人闻言怔愣在当场。 她之所以在府里作威作福,处处压大房邢夫人一头,除了因她生了女儿贾元春之外,还因为有一个位高权重,贾、史、王、三家都不得不仰以鼻息的位高权重的兄长——王子腾。 现在兄长一病而终,自己失去了一个大靠山,以后再处处拿捏邢氏可就难了。 贾元春的震惊不比王夫人少,到晚间见了皇帝,便红着眼圈用手帕子抹泪。 “陛下,臣妾的舅舅自小习武,身体一向康健的很,岂会因为舟车劳顿,说病就病了。就算病了,朝廷高官归京,家眷妇人们一大堆儿,那些妇人们身子弱,三病两灾的是常事,岂有不带个随行医生之理?所以臣妾以为此事极为可疑,求陛下一定要明察,还臣妾舅舅一个公道!” 皇帝岂会不知道此事可疑,但值此关键时刻,没得为一个死去之人浪费人力的,况且一个不好,还可能暴露自己的整个计划。 但这些大道理,女人往往不能理解。 所以皇帝只是抱着美人闻言劝慰一番,答应她一定好好查,回头却将此事抛在脑后。 林忆昔知道此事后,只是叹息一句。 自古以来因站错队往死的政客不知凡几,所谓赢者为王败者为寇。旁人的事她管不了,旁人的命运她也左右不了,她只要保证自己一家没事就行。 前几天,查出伺候球球的一个小丫头手脚不干净,林忆昔便十分后怕,命人将能接触道球球的奶娘丫鬟们尽数彻查了一遍,稍有不清白的便遣散出去。 球球虽然是皇孙,但在太上皇的关怀下待遇比皇子也不差什么。 一出生就有八个奶娘,另有八个大丫鬟,八个小丫鬟。有从王府里选出来的,也有宫里赐下的,林忆昔早就命人查过一次,没想到还是有漏网之鱼。好在她留了个心眼,自勉强能下地开始,便亲自抚养球球,从不假手于人,只有在球球饿了的时候才唤奶娘抱去喂奶。便是喂奶的时候,她也派心腹的丫鬟盯着。 林忆昔看着儿子甜甜的睡颜,轻轻拍着他的小襁褓,喃喃道:“宝宝,妈妈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的。” 说完,她挠了挠头皮,皱皱眉。做了十几天月子,她也十几天没有洗头了,头发都一缕一缕的了,头皮也痒的厉害。现在她已经放弃了趁婆子丫鬟们不在自己偷偷洗头的想法,只想这一个月快些过完。 因为,婆子丫鬟不在的时候,往往徒祺宇便在,更没希望。 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崔夫人来了。 林忆昔正一个人无聊呢,忙让人叫进来。 “孩子睡着了?”崔夫人看了小襁褓一眼,压低了声音道。 “刚睡着……”林忆昔也压低了声音,“母亲坐。” 崔夫人又细细的在小外孙脸上看了看,伸出手想摸摸那肉肉的小脸,又怕把小家伙吵醒,只好慢慢的收回手,在床沿坐下,拉着林忆昔的手,二人小声的说着话。 “昔儿,你身子恢复的如何,还常常出汗么?” 林忆昔道:“不出汗了,我觉得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跟从前一样也差不多了。现在是能吃能喝,也能下床在屋子里走走。要说生孩子的时候啊,是真疼,疼的我几次都支撑不住差点晕过去,若非母亲你一直在耳边喊着我,恐怕我真就晕过去了。孩子出来的那一刻是最疼的,听到孩子的哭声,我才放下心,敢放任自己睡过去。不过,醒来的时候就觉得不怎么疼了,身子也有力气了。” “孩子没出来之前可不敢晕!”崔夫人拉着女儿的手,有些后怕的说,“当时看着你疼的那样,我也吓得不行,我第一胎生你大哥哥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就怕你支撑不住晕过去,那可如何是好。” 慧香端了几盘点心果干之类的东西,摆在一个小桌子上,默默退下了。 “母亲,用些点心吧。”林忆昔道。 崔夫人便拣了一块点心,小口小口的吃着,一边低声问:“昔儿,你怀孕生子这些日子,王爷可宠幸了别人?” 一句话说的林忆昔红了脸,嗔道:“母亲,没有的事儿。” “是么?”崔夫人盯着女儿看了片刻,“我看你房里有几个十分齐整的丫头,还以为……” “王爷不是那样的人。” 崔夫人显然跟林忆昔不是一个脑回路。 踟蹰半天,她才喃喃开口:“昔儿,有句话娘得嘱咐你,你也别嫌娘多嘴。.娘知道姑爷疼惜你,但他到底是王爷,身份尊贵,你也别太好强,免得传出妒妇的名声。” 林忆昔不知道怎么跟母亲解释徒祺宇对她之心,毕竟便是告诉母亲王爷说过不纳妾也不会宠幸旁人的话,她也未必信。便只好岔开这个话题,道:“母亲,你看球球的眉眼是不是越长越像王爷了?” 崔夫人果然将方才的话放下不提,只是观察小外孙的眉眼。 “还真是呢,嘴和鼻子像你,耳朵……耳朵跟你大哥哥一样,两边各有一个仓眼。人都说长仓眼的孩子有福气,这孩子将来肯定有福。” 林忆昔还不知道儿子耳朵上长了仓眼呢。 被崔夫人一说,也忙凑过去看,果真,一边一个仓眼。 晚上,徒祺宇回来的时候林忆昔便指给他看,徒祺宇哈哈大笑:“球球这是像我,我两耳上也有仓眼。”林忆昔瞪大了双眼,感情这两个仓眼不是继承自舅舅,而是亲爹? “给我看看你的耳朵。”林忆昔道。 闻言,徒祺宇便俯下身子给她看,林忆昔仔细瞧了瞧,叹息道:“还真是啊!” “不然呢,娘子觉得为夫哄你的?” 他盯着她,那个在自己还不懂情为何物的懵懂之时,便刻印在他脑海里小小身影,成了他儿时唯一的彩色记忆。他长大了,娶她进门,向来不喜人亲近的他懵懵懂懂试试探探的与她相处,同她亲近,期间有过误会、闹过别扭,但终究他们彼此相知、相爱,还有了孩子。 他再也不觉自己是孤单单一人,至少身畔有她,此生足亦。 人的一生,富贵、享受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繁华过后难免都会有彷徨的一天,他不是好*色之人,不求这一生有多少女人,多少子女,只求有一知心之人,相伴终生。 他不会花言巧语,有些话他说不出口,但他会用行动做出来,给她最好的。 第74章 时值严冬,北风吹来硕硕寒风,太阳为雾气所遮,几乎两天没露影儿了。 这日竟窸窸窣窣的飘起了小雪,开始的时候还细细小小的,像一片片极细的纸屑,飘飘荡荡缓缓落下,后来越下越大,渐渐便飘起鹅毛大雪来。不多时,亭台楼阁、假山轩榭之上便似蒙了一层白纱似的,连树梢枝头都是一层薄薄的洁白。 慧香捧着一个大红描金彩绘八仙捧盒,她的身后跟着两个小丫鬟,每人手里各捧着一个攒盒,三人都穿着冬日的大毛衣裳,踏着一地碎穷乱玉,快步穿过回廊,进了正院。 正打水的一个小丫头看见,忙喊了一声:“慧香姐姐回来了!” 立时便有一个小丫鬟从正房出来,打起帘子,笑道:“姐姐快进来吧,娘娘正等着呢。” 慧香进的门来,先把手中的捧盒交给小丫头捧着,自己脱了外面的披风,烘热了身子,才复又接过捧盒,进了内室。林忆昔正和来瞧她的忠顺王妃说话,看见慧香额前的头发湿湿的,料想是在外面淋了雪,猛然进到温暖的屋子立雪化所致,便问:“外面雪下的很大么,如何不带个斗篷再出去?” 慧香道:“出去的慌了,一时忘了。娘娘不是想喝粳米粥吗,奴婢这就给您盛。”说着便放下捧盒,双手捧出捧盒里的一大碗粳米粥,又取了两个小碗,先盛了一碗递给忠顺王妃,再盛了一碗才递给林忆昔。 另两个小丫鬟也捧上攒盒,揭开,露出里面攒着的瓜子、果干、点心等物。 粳米粥熬的很是香甜,一揭开捧盒,香气便弥漫至整个屋子,忠顺王妃笑道:“我原是不饿的,但闻见这香甜之气,便知这粥一定熬的十分不错,不免就饿了。还有攒的这些小吃,都是看起来十分精致的,也不知是谁这么巧的手?” 林忆昔笑道:“婶子别光说,倒是尝尝好不好吃才是。” 忠顺王是太上皇的小儿子,刚过而立,王妃则小他两岁,今年才二十八岁。她生的明目清秀,虽不是十分倾国倾城,却也有动人之处,最可贵的是为人谦和,深明礼仪,很得忠顺王的敬重。 二十八的年纪若放到现代,还是肆意挥洒青春的时候,看眼下忠顺王妃梁氏却已经是两男一女,三个孩子的母亲,管着偌大的一个妻妾成群的王府。据林忆昔所知,忠顺王府虽然有一个侧妃,两个淑媛,并好几个侍妾,但从来没传出妻妾之间争宠之事,跟这位梁王妃的管理有直接的关系。 闻言,忠顺王妃便用勺子舀了一小勺粳米粥放进嘴里,细细品了品,点头道:“香中带甜,而且煮的够烂,入口即化,很是美味。你因在月里子里,没去前几日宫里专门筵请宗室的腊八家宴,不知道,那天的腊八粥主厨,据说还是圣上特派人请的以做粥闻名的江南第一名厨,要我看,比你这里熬粥的厨子还差些。” “婶子过誉了。”林忆昔道,“我们府里的厨子,也只会这两下子,不像宫里的御厨,各式各样的都能做。就比如这个熬粥的,便只会熬一两样粥,做点心的也只会做一两样点心,再让他们做些别的,就不行了。” “这就不错了,术业有专攻,谁还能什么都会呢?”忠顺王妃笑道。 二人,又随意的叙些闲话,忠顺王妃一边说一边逗着球球玩,还以过来人的身份传授给林忆昔许多育儿经验。 “民间所言‘从来富贵多淑女,自古纨绔少伟男。’之话,并非没有道理。男孩嘛,就得穷养,不能太惯着,惯得狠了不免惯出满身的娇气,要是真养出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好色之徒,后悔可来不及。” 这点林忆昔深以为然,贾宝玉不就是典型的例子么。 好在儿子还是不满月的小毛娃,看了看含着手指流口水的球球,林忆昔想,多宠宠也没关系。都说跟父亲一块长大的孩子坚强勇敢,以后得多让他跟徒祺宇接触接触才是。 说着说着,忠顺王妃不免又说起腊八宫宴之事。 “我随王爷外任了几年,不知道宫里已经换了天。刘贵妃被圣上厌弃,贾妃倒是一手遮天,嚣张的厉害,还有她那个油头粉面的做侍卫的弟弟,简直没一点规矩,青天白日的,上去就拉贾妃身边宫女的手,哪里像个世家子弟?” 林忆昔道:“婶子,你刚回来可能还不知道,荣国府这位贾小爷在京城可是出了名儿的没规矩。据说,他在家里的时候祖母便十分溺爱,自小养在女孩儿堆里的……” “亏得还是世家呢,竟然这般胡闹……”忠顺王妃叹道,那个女孩要是生在他们家才是倒了霉呢,就着家风,哪个人家敢娶? 林忆昔喝完了粥,将碗递给慧香,在丫鬟的伺候下用湿布擦了擦嘴、净了手,外面北风肆虐,隔着窗子传来呜呜的嘶鸣,林忆昔下意识的抱紧手炉。不用出去,她也知道外面此刻是冰天雪地,对于此刻能呆在温暖如春的房间里,她感到十分欣慰。 “宁荣二府皆是以军功起家,并非积淀深厚书香传世的世家,未免骄纵靡费些,对子弟的教育也是不得其法,所以其子弟自然一代不如一代,到了如今,竟连一个可光耀门楣的子弟也找不到,贾宝玉成为那样也不为奇怪。” “这倒也是。”说着,忠顺王妃自袖中掏出一个小金表,看了一眼道:“时候不早了。” 她用过早饭便来了吴王府,彼时天虽然有些阴沉,却并未下雪。因跟林忆昔挺能聊得来,不觉便多说了会子话,谁想瑞雪竟然越下越大,还吹起了北风,若此时再坐轿子走,北风呼啸大雪纷飞,路上又滑,不太好走。待要再等等吧,往外一瞧,天还阴沉着,不知会不会下得更大,是留是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林忆昔道:“婶子再等等罢,说不得一会子雪就停了呢。,便是不停也无碍,吴王府虽然鄙陋狭小,却还有几间闲置的屋子,身子便是留下住一天也无妨。” “倒是住不得。”忠顺王妃摆摆手,脸上满是坚定,“家里还有几个孩子,年纪小,离不得我。” 既然如此,林忆昔也不好留她,只说等雪小些再走。 约莫到寅初时分,雪才小了点,忠顺王妃忙忙的整整衣衫,抱着手炉,披上狐裘斗篷告辞而去。 球球睡得正香,林忆昔特意命人做了个小床,放在大床边上,她在床上坐着的时候一眼便能看见儿子,想跟儿子亲近的时候也方便。球球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醒着的时候林忆昔便逗逗他。小家伙只有在饿了的时候才会象征性的哭两声,其他时间都很乖,不是睡觉,便是盯着小床上挂着的玩具玩。 随着身子恢复的越来越好,林忆昔也不是一天到晚都躺在床上了。 眼看年关将至,庄子上都遣人来交租,各处进上来的年货单子林忆昔那里都攒了厚厚的一沓。因为尚在月子里,无法亲自一一查看,遂命李嬷嬷代为查看,王府的职官、清客们,该赏的赏,该送的送,余下的则分类收进仓库。 因徒祺宇已经交代李嬷嬷让她在家事上多费些心,不可轻易劳动王妃。所以,过年给宫里各位娘娘及王府、公主府、交好仕宦之家的节礼,李嬷嬷便和几个管事嬷嬷商量着,拟了一个单子,亲自捧着给林忆昔过目,问可有要删减的地方。 林忆昔便让她放下,说有空了再看。 晚上,徒祺宇看到林忆昔床边儿上放了几张礼纸,便拿起来看。 不由有些脸色不愉的道:“怎么她们还拿这事烦你?” 第75章 “昔儿——”徒祺宇将礼品单子一收,拉过妻子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捂着,“你刚生了宝宝,身子弱,就别费神看这些了,交给下人们便是,李嬷嬷、王大娘她们都是世情练达的,哪家该送什么礼物,让她们合计着来便可。你呀,就好好在穿上躺着,乖乖养好身子比什么都强。” “我并不是不放心她们,只是,虽说我尚在月里子,也不能一点事都不干,天天都那么躺着吧,那还不把我憋死呢。” 说着林忆昔抬眼往徒祺宇那一看,嘟嘴道:“我躺了快二十天,骨头都快躺发霉了。你又天天都不在,我连个正经说话的人都没有,每天浑浑噩噩,都快成迷糊大仙了,再不找点事干干,清醒清醒脑子,我可受不了。” “怎么,这满屋子里的丫头,都不陪你说话解闷不成?”徒祺宇把眼一瞪,露出三分怒气。 林忆昔眼皮一抬,道:“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在屋子里呆的时间过长,憋屈的慌。我屋子里的丫头都是精挑细选的,哪个不是又忠心又伶俐,而且能说会道一肚子的故事、笑话,再有个一年也讲不完的。可是我天天如此,便是再好玩也腻了,满脑子都想着能去外面放纵一下才好,偏我又不能出去。你也知道我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每天必须得有点什么事干才行,不然我就不痛快,觉得是在虚度光阴。” “原来如此……”徒祺宇恍然的点点头,把林忆昔圈在怀里,道:“我就说嘛,那些丫头子们,谅她们也不敢冷待你,若是有谁不听话的,你告诉我,撵出去便是。至于你说想出去的话,为你的身子着想,现在自然是不行。出了京城往西三十里有一个龙原山,以温泉汤池闻名,许多王公贵族都在那里有别院,咱们府上也有一个庄子在那里。等你出了月子,咱们一家子到那里泡泡温泉玩两天,不知娘子以为如何?” 林忆昔掐指算算日子,她出月子,是在腊月二十,距除夕筵宴,也就是皇帝的鸿门宴只剩十天时间,正是徒祺宇计谋筹划的关健时机。去一趟龙原山,算上来回路程,哪怕只是在那里呆两天,也须耗去三四天的时间。没得为自己的一时痛快,打乱徒祺宇的计划之理。等除了皇帝这个□□,自己想去哪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想着,林忆昔摇摇头说:“我只是想见见天日,就在咱们自己府里赏赏花就很好,没必要大老远的跑那么远折腾的众人都不安生。” 徒祺宇日日跟林忆昔在一起,她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往往都能猜到她心里的想法,这次自然也不例外。他心头一软,为林忆昔这么为他着想而感动,遂把她往怀里抱了抱,用下巴蹭着她软软的发丝,“你好好想想,想去哪看看玩玩,告诉我,等过了年我一并带你去。” 她猛地转过头,抬眼看着他,想着听人说的各风景名胜,喜得眼珠子骨碌碌的转,“这可是你说的,别到时候不认账!” “好!”他嘴角轻轻一扯,笑的非常宠溺。她很少露出任性娇俏的一面,每一次她摆出一副娇蛮的样子,他都毫无抵抗力,仿佛她说什么过分的要求,他都会无条件答应。可惜,她很懂事,也很知分寸,从来不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他倒是希望她不懂事不懂分寸一些…… 似乎那样才证明她是把他真正的当成丈夫,而不是王爷。 他很怕她碍于他皇子亲王的身份而不敢或不愿表露自己的心境,所以,他也和抗拒她称呼自己为王爷。幸而,在他的努力与坚定之下,她已经不会在跟旁人一样冠冕堂皇的叫他王爷。 “既然你说你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便是稍微理些家事也使得。不过昔儿,你可切记,不可过多费神,回头我吩咐李嬷嬷,未出月子之前你每日理事不可超过一个时辰。最好还是分开,上午半个时辰下午半个时辰,多一点都不行,你可同意?” 虽如此问,他并没有打算给林忆昔反驳的权利,横竖他打定主意,若她执意不同意,他便让李嬷嬷强制执行,没得为这些有的没的坏了她身子的道理。 也就是说上午一个小时,下午一个小时,一天合起来就是两个小时,林忆昔觉得很不错,足够她处理好王府重要的事务了,又不会太累。 “好,就这么办。”林忆昔点头。 “你呀!”徒祺宇摇摇头,笑着在她鼻子上轻轻一点,旋即拉进怀里,头发上揉一下,下巴磕在她头皮上,手把玩着她的一双小手。 手心被挠来挠去,林忆昔觉得很痒,正要抽手出来,耳边忽地传来一阵热风,湿漉漉让人耳根一热,心里发痒,只是说出的话不那么好听:“昔儿,你身上真有味儿了。” “你快走开走开!”林忆昔没好气的推着他,“我都二十天没洗澡了,身上有味别熏到你这个贵人!” “不走!”某人耍赖似的抱得更紧,她推得更用力,他双腿双脚的缠上,“为夫偏不走,娘子身上什么味儿为夫都喜欢。” “臭味儿你也喜欢?” “只要是娘子身上的。” 她哼了一声,道:“惯会花言巧语哄我,有那功夫你哄别人去啊。我屋里也有几个漂亮的,你看上哪个直说,别不好意思,上次母亲还说让我给你物色几个绝色的丫头呢。” “你胡说什么呢!”他恶狠狠的将她一勒,很紧很紧,紧的她忍不住轻呼出声。他毫不留情的将她摁在床上,扑了过去,盯着她紧凝的眉头,低头含住她微微张开的双唇,疯狂的在其口中肆虐。 知道她受不了微微捶打她的后背,他才红着眼起身。 “不准你胡说,我这辈子只喜欢你一个,我只会花言巧语哄你,再不会花言巧语哄别人的。咱俩成亲这么久,昔儿你到现在还不了解我么?你月事来的时候我找别人了么,十月怀胎的时候我找别人了么?!昔儿,我……我……”说着他一拳捶在枕头上,想说几句狠话,看着妻子黑的似一潭清泉的眼眸,终究没有说出来。 “别生气别生气……”林忆昔忙摸着他的脸小声道,“我跟你开玩笑的,没叫你跟别人好,便是你想,我还不乐意呢,你不喜欢,我以后再不开这种玩笑,我发誓!” “别,不用发誓,我信你。”他拉下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你知道么,昔儿,我什么都可以失去,就是不能失去你。为了让你以后能生活的更好,我做什么都愿意,哪怕冒天下之大不韪……你知道么,你开什么玩笑都可以,就是不能开这种玩笑我会受不了的,我真会受不了的……” “我错了我错了……”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么煽情的话,林忆昔眼中已蓄满了泪水,“我以后再不开这种玩笑了,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么?”她摸着他的脸。 半天,他道:“好~~”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扯扯她的袖子。 “什么事?”她问。 “我……我……”顿了两顿,似乎是终于鼓起了勇气,“我想要你了……” 她愣:“你不会是……” “嗯……”他也不想,可那里,饶是他一向自诩制止力过人,也管不住。 “可是,现在我……不行。” “我知道,唉,这一个月怎么像是过了一年似的……” —— 皇宫,神龙殿。 皇帝陛下正在翻看奏疏,突然一个侍卫进来报说二公主求见。二公主今年十五岁,生的极是美貌,性子娇蛮可爱,很得皇帝的喜爱。闻得通报,皇帝放下御笔,脸上不由挂上三分笑容,道:“快传!” 话音刚落,便见一身着银红宫装服饰,梳着双平髻,两边各簪一红宝石发饰,均是用极品红宝石雕刻成梅花的样式,既清新脱俗,又不失高贵的身份。 “不用传了,女儿已进来了!”银红少女开口先笑,略略行过礼,便问:“父皇身子一向可好?女儿亲手做了几样点心,父皇尝尝可好不好吃?比御厨的如何?” 她不过是随口一问,皇帝也没认真回答好不好的问题,而是一边招手让二公主近前,一边笑道:“真是你亲手做的?别是又从哪个嫔妃那里顺来的吧?” “呃……”二公主愣了愣,嘿嘿笑道:“父皇圣明,虽然不是女儿亲手做的,但是女儿在小厨房里亲眼盯着命点心师傅做的,并不是从哪位母妃那里顺的,父皇您就尝尝吧,女儿在烟熏火燎的厨房盯了大半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 “好好好……”皇帝笑道,“便端上来给朕尝尝,好吃了有赏!” 二公主便乐呵呵的亲自端了过去,至御座前,吴孝伸手想接。二公主哪里肯给他,不仅不给,还瞪了他一眼,心里暗道这个吴孝可比之前的夏东升没眼色多了,以前她也给父皇送过东西,夏公公可不来不拦她的。吴孝身为总管,贴身伺候皇帝,对皇帝所有吃食都有检验是否安全之责,可公主不给他,他又不好犯上去要,只得为难的看看皇帝。 皇帝道:“就让公主端上来吧。” 二公主闻言,回头对吴孝高傲的一哼,仰着脖子,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 她笑盈盈的把点心端上去,皇帝吃了连赞:“不错不错!” 二公主趁机道:“不知有何奖赏?” “你想要何赏赐?” “嗯……”二公主皱着眉,一副很苦恼的样子,“金银珠宝女儿又不缺,要什么好呢,让女儿好好想想……”想了好一阵子,才突然瞪大眼,一副恍然的样子,“不如这样,父皇答应女儿一个请求可好?” “是何请求啊?” “这个……”二公主缓缓走下台阶,跪倒在地,扭扭捏捏的说:“女儿想求父皇赐婚……” “什么?”皇帝皱皱眉头,“你不是一向风风火火,怎么这会子突然忸怩起来了?” “那个……女儿求父皇赐婚!”突然,二公主抬头,大声说。 “赐婚?”皇帝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身子往后一靠,眯了眯眼,板着脸,阴测测的问:“朕的好女儿,你看上哪家公子了?” “是……是安平侯府的林二爷!” 第76章 “什么?”皇帝陛下猛地坐直身子,眼睛一瞪,猛地一拍桌子,气得浑身乱颤,指着她道,“你,你,你是要气死朕啊!” “父皇~~”二公主撒娇似的喊了一声,咬着唇,咕哝半天,不觉面红耳赤,忽地,她似乎是鼓起了勇气,一咬牙道:“女儿,女儿看上那个林铮了,女儿这辈子非他不嫁,求父皇成全!”她口中的安平侯府二爷便是林铮,自林家二房被抄灭后,外界似乎是下意识的抹灭了二房的存在,对林铮称呼由原来的三爷改称为二爷。 原来这二公主便是皇帝为边城大捷将士归京那日,林铮在兴圣殿外偶然遇见的那个缠着他要他带她去看庆功宴的那个小太监。 这二公主名唤梦蕊,因是最得圣宠的皇女,上上下下无不捧着她顺着她,未免养出几分的刁蛮之气。 她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那日因好奇想看看传说中力拔山兮的威武将军究竟与常人有何不同,便命人找来小太监的衣裳偷偷溜去兴圣殿。不想正碰见从兴圣殿里出来的林铮,二人斗了几句嘴,其实是她一个人无理取闹罢了,林铮压根也没如何理她。 自那日之后,二公主脑海里便不时浮现出林铮那不苟言笑的冷峻面容。每每想起便忍不住面红心跳,自觉她活了十五岁,所见过的男子没有比林铮更英俊不凡的。 若换了别的女子,即使心中有了意中人,也绝不敢明目张胆的说出来的,更别说找身为皇帝的父亲请求赐婚的。可这个二公主打小便天不怕地不怕,很是直爽,更兼她自以为皇帝宠她,不过是求一个驸马嘛,断没有不允的道理,是以便如此大大咧咧的宣扬了出来。 “住口!你好好的一个女儿家,张口闭口说自己看上一个男子,像什么话,你的女四书都白学了么!”皇帝气得走下去,抬起胳膊想要给这个口口声声说要嫁给林铮的不孝女一耳光,却在最后关头,他的手掌落下去堪堪要打在二公主脸上的时候,被突然闯进来的一个侍卫打断了。 “陛下息怒,万万不可动手!” 皇帝越发怒不可竭,暗道一个小小的侍卫未得传报也敢闯进大殿,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他怒火正盛,又被突然憋了一下子,越发一股躁狂的情绪直冲脑门,一心要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侍卫踹上一脚。因此当那个侍卫飞扑过来,挡在二公主身前的时候,皇帝陛下也不看是谁,当即抬脚便踢,嘴里骂道:“不知天高地厚的狗东西,朕待你好些,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是吧!” 那侍卫“哎呦”一声,大叫着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嘴里叫着:“陛下有什么气尽可冲臣发,千万别伤了这位漂亮的公主姐姐。” 原来那侍卫便是贾宝玉,他见了容貌照人的二公主便似见了仙子一般,心里喜欢的不行。因此不等里面通传便自作主张把人放了出去,之后便在殿外支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听到二公主那么一个冰雪聪明的人儿,竟然看上了林铮那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武夫,心里便极是气愤,可他到底知道这是这皇宫里,里面是圣上和公主,他便是再不高兴也只得忍着。至后来皇帝训斥公主一番,他心里还十分得意,想着圣上果然明察秋毫,知道林铮并非可托付的良人,这下明珠似的公主便不用嫁给那粗鄙的武夫了。 可是圣上的反应有些过了,竟然要打公主,这下贾宝玉可是实在忍不住了。 公主那么一个清灵通透水般的一个可人儿,如何当得起那一巴掌?他下意识的冲了过去,并不因为此乃欺君之罪而有丝毫迟疑,心想,为这么一个美人,哪怕为她挨上千刀万剐也是值得的! 直到贾宝玉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皇帝才认出来他便是贾元春的弟弟。 皇帝有些无奈的揉揉额头,觉得有些麻烦。贾妃对这个弟弟很是疼爱,他似乎能预见,今儿到了承欢殿,美人定得有一阵子抹眼泪抱怨的功夫。 “咳咳……”贾宝玉在地上缩成一团,脸扭曲着,很是痛苦的样子,还不忘哀求,“陛下息怒,公主定然不是有意顶撞陛下,况且公主身子骨弱,当不得陛下如此的雷霆之怒。何况公主还小,哪里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便是有什么无心之失,也是身边伺候之人没有提点到位,要打要杀也是下人们的事儿,与公主殿下何干?咳咳……” 一席话说的皇帝更加怒不可竭,心道都说贾妃这个弟弟纨绔不堪大用,果然如此。但有一句话他倒没说错,公主不好随意处罚,但她身边伺候的宫人就没什么忌讳了。 “来人!”皇帝怒喝一声。 “奴才在!”吴孝立刻卑躬屈膝的站好。 “传旨,二公主身边伺候的宫人不尽心,每人打二十大板,奶娘及教导公主读书的女先生只是纵着公主玩耍,丝毫不教其规矩礼仪女德女戒等女儿家必学之道理,着令每人四十大板,撵出宫去。你即刻去传令,要亲眼看着打完板子再回来复命,不得有误!” “父皇,不要!”二公主已经红了眼圈,膝行至皇帝面前,一把攥住他的袍子一角,哀求道。 皇帝脸上露出一丝不耐,把袍子一拽,冷声道:“二公主刁蛮任性不知礼仪,禁足半年,来人,拉她下去!” “陛下,臣送二公主回寝宫吧!”贾宝玉不忍公主被那些鄙陋的侍卫粗暴对待,闻言,强忍着疼痛站起来请求道。 “小人,本公主不让你送!”二公主啐了他一口,恶狠狠的道。 此刻,皇帝已经叫了两名侍卫,强行把二公主拉了下去。 至于贾宝玉,皇帝特意命人下去休息,又叫了御医给他验伤。 贾元春到底还是听说了贾宝玉受伤的事,哭哭啼啼了好长时间,皇帝哄了半日,好话说了一车子,又赏赐了许多珍贵的珠宝首饰,才算把人哄住。二人一夜颠鸾倒凤,贾元春日上三竿才扶着一头乌云缓缓坐了起来,宫女们早已放好了洗澡水。单独的一个浴室,烧着铜炉,中间是一个荷叶形的大浴池,此刻蓄满了水,放着几十种的各色花瓣,远远的便馨香盈鼻。 在宫女们的伺候下洗完澡,贾元春便带人来了九皇子居住的宫殿。 九皇子今年才五岁,还没有入学。他出生时难产,母妃血崩而死,皇帝视为不祥之兆,对他很有些不喜。后来宫里渐渐传出九皇子命硬克死母亲的话,更是人人避而远之。伺候的宫人见主子不得宠,能找门路调到别处的都出去了,只剩些没有门路的小宫女小太监糊弄日子,对九皇子照顾的很不尽心,常常过了饭点还不见摆膳,便是摆了,许多也不是凉的便是馊的。 青天白日的,几个太监正在院子里公然赌博,见了贾元春个个慌得趴在地上请安。 贾元春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微仰着脖子问:“九皇子呢。” “启禀娘娘,九皇子殿下在屋里呢。” “叫他来见本宫!” —— 林府。 林黛玉一早起来,梳妆打扮整齐,刚走到外间,雪雁兴冲冲的走进来,两只手各握着一支红梅。她穿着一件半新的藕荷撒花裙子,梳着双挂髻,两边各簪两点红梅,笑嘻嘻的道:“姑娘,咱们园子里的梅花开了,有红的,有白的、黄的、粉的,好几种颜色呢,在光秃秃的冬日里煞是好看,一会子您吃了饭,快去瞧瞧才是。” “昨儿我看还只开了一小部分,这才不过一夜,难道都开了不成?” “正是呢。”雪雁笑道,“昨儿吹了一夜的东风,竟是把花都吹开了呢。姑娘你看我手中的这两支红梅,就是昨儿姑娘还说才结了花苞,不知几时才能开花的那株红梅,姑娘也没想到这么快吧!” “是么,那我还真要去瞧瞧!”林黛玉接过红梅,凑在鼻间一问,馨香扑鼻,在想雪雁头上一看,不由噗嗤一声笑了,道:“今儿你这打扮不错,簪上几朵梅花,越显俏皮了。” “姑娘又笑我!”雪雁噘了噘嘴,笑着拿过一个花瓶,添了水,林黛玉含笑折去多余的枝条,缓缓将花插在瓶里,一边插还一边说,“一会子吃了饭,咱们去园子里逛逛,捡几枝开的好的梅花折了给王妃娘娘送去。我也有几日没见王妃娘娘了,心里倒怪想的,尤其是小世子,也不知道吃胖了没有。” 雪雁笑着把花瓶摆好,道:“姑娘想知道又有何难,一会子咱们亲自往吴王府跑一趟不就好了。正好把前几日姑娘新得的一个极精致的小铃铛给小世子送去,小世子还小,过于复杂的玩具也玩不了,正是这个最合适呢。” 林黛玉也正有此意,用过饭后,便和雪雁一人拿着剪子,一人提着花篮,亲自到花园里剪了许多梅花。到吴王府的时候,林忆昔正听李嬷嬷汇报事务,闻得林黛玉到了,忙令快传。 李嬷嬷合上账册子,笑呵呵的道:“娘娘先同林大姑娘说话吧,老奴下午再来回。” 林忆昔点头道:“如此甚好。” 李嬷嬷于是躬身退出,在门口处恰好碰见林黛玉。林黛玉屈身施了一礼,李嬷嬷忙侧身还礼,嘴里直道:“姑娘使不得使不得!”说着便退了两步,站在一旁,等林黛玉掀帘子进了屋子才走。 林黛玉暗道:这个老嬷嬷并不仗着是宫里出来的儿作威作福,反倒是十分谦逊,委实难得!想起当初她在贾府所见,但凡是有些小权的管家嬷嬷,哪个不是趾高气昂的,自己就把自己当主子了。 这便是有礼之家与无礼之家的区别。 难怪贾府那般乌烟瘴气,一个有出息的子弟都没有养出来。 进的房门,慧香和绿萝两个丫鬟早迎了出来。行过礼,慧香林黛玉身上一瞧,笑道:“屋里热,林大姑娘把外头的猩猩毡斗篷脱了罢。”林黛玉一进屋子,便感到热气扑面而来,也觉得身上穿的有些厚了,闻言便伸手解开衣袋,慧香接过她的衣裳放好,雪雁早递过一个手炉给黛玉。 林黛玉也知道月子里的女人最是受不得凉的,因此在外面熏笼旁坐着,等身上的寒气彻底褪去,才掀帘子进了内室。 林忆昔笑道:“你可来了,我正无聊的不知怎么样才好呢。” 第77章 林黛玉见林忆昔在软榻上歪着,头上松松挽着随常云髻,髻上虽未簪一物,却毫不显单调。只见那满头乌云趁得脸儿越发白玉一般,气色明显的比前些日子好许多,乍一看下与常人无异,便知她身子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心下自是欢喜。 她笑着走过去,将手中的红梅举了举,道:“我在家里也怪无聊的,无奈才下过雪,地上滑,不好出来逛。这不,这几日太阳出来,好容易雪化了,我便忙忙的坐了轿子来看姐姐。说来也巧,我们家园子里的梅花早早的结了苞,却好些日子总是含苞待放,今儿也不知是什么造化,一夜之间竟全开了,我便随手折了几枝,拿来姐姐瞧瞧。” 林忆昔便一面命慧香接过红梅插好,一面拉住黛玉的手说话。 可巧这时奶娘哺乳毕抱球球进来,林忆昔便指着黛玉一灿然笑,道:“你不是说想球球了么,可巧球球来了?”说着便从奶娘手里接过孩子,抱在怀里逗弄,命黛玉也挨着自己坐下。 小球球吃得白白胖胖的,漆黑的眼珠子滚来滚去,看看林忆昔,又瞧瞧黛玉,扯着小嘴笑个不住。突然,他伸手抓住黛玉的一根手指,双手握着,吧嗒着嘴。二人都看着笑,过了一会儿,球球便拉着手指要往嘴里含。 黛玉笑着挠挠他的腮帮子,小家伙松开手,裂开嘴笑。 林忆昔笑道:“黛玉妹妹,你抱抱他,球球很喜欢你呢。” “我不行!”林黛玉忙摇头,身子不自觉的往后撤了撤,“我长这么大,还未曾抱过这么小的孩子,我可不敢,万一抱得他不舒服可如何是好。我最怕小孩子哭闹,他一哭我就不知道怎么办,想哄他吧,又不知道怎么哄,好可怜见的。” 闻言,林忆昔不觉好笑,上辈子她第一次抱弟弟的时候也是这样。平日雷厉风行,遇见再难缠客户也丝毫不肯退缩的她,看见那小小软软的一团,登时手足无措了,不知从哪里下手。 当时,老妈不顾她的反对,以四十岁多岁高领的年纪生了二胎。起初她是有些抵触心理的,毕竟当时她都二十多岁了,猛然多出来一个可以当儿子的弟弟,放谁那里都不会习惯。没想到,第一眼看见弟弟,她就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就是那种心口暖暖的软软的,恋爱的感觉,亲情与爱情,有时真是让人傻傻分不清。 一下子就喜欢上了那小小一团的生命。 当时她想亲近,又不敢抱,跟现在的黛玉一样,怕自己一抱弟弟就哭。还是老妈一再强调小孩子也不是真的那么爱哭,顶多开始不适应,熟悉了的话,谁抱都乐。 开始他不信,多试几次,不信也得信。 最后她弟弟就认她,亲妈都不让抱了。 “没关系,球球很乖的,你试试……” 似乎是林忆昔的话鼓起了林黛玉的勇气,更多的是她当真挺喜欢眼前的这个萌宝。林黛玉抿了抿唇,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缓缓伸出手托住了小婴儿的屁股,胳膊一圈,按林忆昔的指示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的行动起来。 “对,就是这样,一只胳膊托住他的头,一手手托住屁股,怎么样,球球没哭吧?” “昔姐姐……”林黛玉抬起头,眼眸里闪着兴奋之色,“他,他好软啊……我打记事起就没抱过这么小的孩子,从前我倒是有过一个弟弟,可惜命薄没养住,三岁上便死了。我小时候也抱过他,不过那时我也只是个孩子,才四五岁的年纪,没什么深刻印象,隐约记得肉嘟嘟一团,煞是乖觉可爱。可惜……” 说着叹一回气,不免有些伤怀,林忆昔劝几句,为让黛玉更快忘记不高兴之事,扔把话题引回球球身上。 “小孩子可爱归可爱,却也缠人的紧。就拿球球来说,除了吃奶,竟是一刻也离不得我,醒来就要抱着,不然便扯着桑子干嚎,也不见他掉泪。别看这么小的一团,嚎起来气力十足,闹的人不安生,等你嫁人生了孩子便知道了。” 大家闺秀,脸皮往往都薄。 闻得嫁人二字,林黛玉不由低了头红了脸,嘟囔道:“昔姐姐又拿我取笑。” “这如何是取笑呢,早晚有这么一天,咱们俩不比旁人,打小一块长大的,有什么不能说的?屋子里就咱们两个,说的都是私房话,你还怕人传出去不成?”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黛玉抿了抿嘴,低头看手帕子上的绣的梅花。 这是不好意思了! 林忆昔也不再接着说,她是一时口快,忘了古代女子,尤其是大家闺秀,多为腼腆内秀之辈,提起男人有些都不免大惊失色,这嫁娶之事,的确不好随意谈论。 林忆昔从来不在乎这些事,却也不想黛玉不自在。 二人于是说起过年的事。林黛玉管着林府内宅,有几个可靠嬷嬷帮衬,往日倒没出过打大错。但对于办年礼,各府往来,准备林如海同僚之间来往应酬之事,因没办过,尚有些疑虑。 “姐姐,我正要向你请教。我想,今年与往年有些不同,家父刚升任内阁大学士,料想年节时必会添拜访之人。我母亲死的早,我打小是在贾府长大的,外祖母舅母她们从未教过理家,便是与各权贵内眷来往应酬也都是链二嫂子带着迎春探春她们,我竟是一次也没去过,对这些一窍不通。” “至后来家父进京,因府里没有当家主母,我又是个孩子,与那些官太太们也没什么应酬。因此,对京中权贵我了解的实在不多,我想着姐姐你打小跟随侯爷夫人各处走动应酬,对那些权贵之家的喜好肯定比我熟悉,倒要劳烦姐姐告知一二,我好准备节礼。不然,若是短了或缺了,人不说我年轻不会办事,但倒像是我们府里小气似的,岂不失了体统?” 她这么说是过于谦虚了,林黛玉天资聪颖,有些事没经过也见过。况且林如海进京后,她掌管林府内宅,置办节礼、安排筵席等事,并未有不妥之处,自然不可能什么都不懂。 闻言,林忆昔不由笑了。 “好妹妹,你问我算是白问了。我最不耐烦应酬,以往都是能推便推,实在推不得才过去应应景,午饭后必定早早告辞,更没有心去记各府的喜好。” 黛玉嘟嘴咋舌一番,笑道:“原来姐姐同我是一样的。我还当终于找到了个知情人,想着这次无论如何也不会出差错,没想到竟然想错了。罢了,回去我便看着准备吧,好不好的,好歹是一片心,人家不满意我也没法子。” 她嘟嘴耷眉的样子,配着白玉般小脸,很是惹人怜爱。 二哥好有福气,林忆昔打心眼里叹了一声,笑道:“也不是没法子,我给你推荐一人,保准让你满意。”说着便向外叫了一句:“慧香!”外头便进来一个梳着双丫髻年纪不大的小丫头,躬身笑道:“慧香姐姐不在,到厨房去端娘娘惯常喝的鱼汤去了,不知娘娘叫慧香姐姐有何吩咐?” 林忆昔听了点头道:“罢了,你且下去吧。” 黛玉冰雪聪明,已经猜到了。 “姐姐说的是慧香姐姐?” 林忆昔点点头:“她在这些人情来往之事上最是上心。往日到了别人府上,就爱跟那些专在太太姑娘身边伺候的丫头套近乎,京城一般的仕宦人家她都去过,各家什么情况心里门清儿。她呀,还悄悄的用小本子记下各家的行事、各人的喜好,为的是我将来跟那些人来往时方便些。一会子你去问慧香,保管哪家送什么礼,送多少合适,从她口里说出来便是没有十分也有八分了。” “当真?”黛玉惊讶的拍手,“那我可真是遇到菩萨了!” 自林如海升了职,林府便渐渐车水马龙起来,以往布置筵席回礼等事黛玉都应付得来。但过年是大节日,要给宫里进献礼物,还有些王府、公主府、公侯等贵第也要送礼,黛玉怕自己出了错,给林如海丢脸。 这下好了,有了慧香,万事都不用担心了! 却说皇宫,皇帝来到承欢殿,刚下御撵,贾元春便牵着一个小豆丁迎出来了。 小豆丁很瘦,营养不良似的。 而且看起来有些呆滞,见了皇帝也不知道行礼。 贾元春脸上闪过一丝嫌恶,随即堆起一脸笑,扯扯小豆丁的衣裳,“这是父皇,还不快给父皇行礼!”说着猛地一拽,小豆丁噗通趴在地上,贾元春状似慈爱的扶小豆丁跪好,看向皇帝,娇笑道:“陛下莫怪,九皇子还小,且孺慕陛下已久,突然见到父皇,高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是小九?” 半天皇帝才诧异的拧起眉,努力想回忆起记忆中这个儿子的样貌,却是一片空白,什么也回忆不起来。 小九? 叫什么来着? 也想不起来了。 这么瘦,难道是宫里短了他的吃喝?谅那些奴才也不敢。那就怪了,不会是先天不足养不大吧。皇帝点了点头,暗道,定然如此。好在这小子打小他就没关注过,死了也不心疼。 不过,贾妃突然把他弄来是什么意思? “九皇子,你快说啊,刚本宫怎么叫你来着?快,快叫父皇,说给父皇请安,你父皇疼你来的,说了就有好吃的糕点,你父皇还赏你呢。” 贾元春边说便提着九皇子的后衣领晃,晃得小豆丁更加茫然。 贾元春讪笑一声:“陛下您看,九皇子害羞呢。您没来之前九皇子话可多着呢,虽还没上过学,句句倒像是读了圣贤书的,宫里人见了都夸是早慧。臣妾今儿有些闷,便慢慢走到御花园散心,正瞧着一支梅花开的好,想着掐几支回去无论是插瓶还是簪在头上都好看,可巧这孩子一头撞在臣妾怀里。臣妾瞧他乖觉伶俐,实在是喜欢的紧,可怜这么可人疼的好孩子,也没个母亲照料,那些奴才们哪能事事精心,不是冷了便是热了,这么小的孩子,怪可怜见的……” 说着便用手帕子抹泪,伤心如丧考妣。 “爱妃莫哭,爱妃莫哭……” 第78章 “爱妃既喜欢这孩子,索性便养在你宫里,岂不好?有你这么个贤惠人照顾他,也不怕奴才们不经心。【 更新快&nbp;&nbp;请搜索//ia/u///】如此一来,爱妃膝下也有个儿子承欢,不至于终日无聊;九儿也有母亲照料,不必交给那些奴才们任意搓弄;朕也不必再为小九忧心。实乃一箭三雕之事。就是有劳爱妃,他这么大的小孩子最是调皮的时候。好在九儿也到了读书上学的年纪,爱妃且劳累这几日,等过了年节,送他跟兄弟们一道读书去,爱妃便轻省了。” 说着皇帝看了一眼惶恐的九皇子,实在是看不出这干巴巴瘦瘪瘪目光呆滞的小豆丁哪里有半点早慧的样子。他也不是蠢笨之人,自然知道贾元春此举的意思,宫里哪个女人不是这样,除了想长长久久获得皇帝恩宠外,还希望能有个儿子傍身,便是没有诞下皇子,能生个公主也好。不然就是尽办法收养没娘的皇子、公主养在身边,多少是个依靠。 如今皇帝对贾元春曼妙的身子正痴迷,乐得送个不痛不痒的儿子哄她高兴。 “臣妾谢过圣恩。”说着贾元春屈膝行礼,“为陛下分忧,臣妾不敢言辛苦二字。”说着又拽九皇子道,“九儿,还不快拜谢父皇!” 九皇子被抱琴摁着跪倒,教他说谢恩的话。 九皇子这才一字一顿的道:“儿臣……谢,父皇,恩典……” 果然是个蠢笨又小家子气,而且瘦猴儿一般,一看便是个没福气的!皇帝更加肯定了之前的判断,却还是故作慈祥的捞起小豆丁九皇子,放在膝上,含笑问:“九儿几岁了,叫何名字?” “陛下,九皇子五岁,叫祺航。”贾元春忙道。 “祺航啊!”皇帝捏着九皇子的小瘦脸扯了扯,“小孩子还是胖些可爱。”当年皓儿小时候便是白白胖胖的,冬天穿着雪白的狐裘,像一个滚动的雪球。唉,皇帝摇摇头,暗道:不想了,想那个孽子做什么,儿子就是不能宠,宠大了,心也大了,连老子都想害! 说了没几句话,皇帝便让抱琴带九皇子下去,他自己则一把抱了贾元春摔在床上,猴急的压上去。一阵狂蜂采蕊,贾元春娇笑着软了身子。皇帝陛下爽过一回还是不够,歇息片刻又是一阵折腾,如是三次,放手脚无力的瘫倒在床上,枕着贾元春柔软的酥胸,让美人给按头皮。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往贾元春这走的越来越勤,至如今,已经可以说是专宠于她。 这倒并非因为她有多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宫里永远不缺貌美如花的女子,他见了也觉得赏心悦目,也常常生出想宠幸的*,可一到床上,便觉得乏味,泄*身后也不爽快,没有那种遍体酥麻飘飘欲仙的感觉。那种感觉以往只有在刘妃那里才体会得到,如今是贾妃,而且贾妃于风月上的功夫比刘妃更上一层楼。 他一发便不可收拾,非得要两三次才够。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皇帝近来越觉头昏脑沉,尤其是幸过贾妃之后,不止手软脚软,脑袋也昏昏的,有时候头皮炸着疼。事后常常后悔。奈得两三日不来吧,更加觉得浑身难受,吃不下睡不香,做少了也不行,每天至少两三次朝上。 “陛下,头还能么?”贾元春体贴的问。 皇帝皱皱眉:“疼倒不是很疼,只是昏沉的厉害,一点力气也没有。”说着他拉着美人的手,放在龙根处,“那里倒有些疼,而且还有东西流出来,爱妃替朕瞧瞧,是怎么回事?” 贾元春欠身一瞧,吓了一跳,流出的竟是点点嫣红的鲜血,所幸不多。遂忙用帕子一抹,笑道:“是方才的龙精未曾放完,现在流将出来,不碍事的,臣妾给您擦擦便好。” 皇帝仍是闭着眼,一动不动,只轻轻的“嗯”了声,脑袋里胡乱想着一会子该召萧衡问问,除夕眼看便到,事情可都筹备好了没。迷迷糊糊的想着,不多时,已经呼呼睡着。贾元春忙命抱琴打来一盆热水,拿出好几块洁白丝帕,一点点的将皇帝身上沾上血迹的地方擦净,褥子床单也擦净,锦被换上新的。一直到皇帝不在流血为止。 贾元春穿好衣裳窝在一个圈椅上,凝眉思考。 想起不知何时何地在何本书上看到,说是男人那处流血,尤其是房事之后流血,命不久矣。她得为自己打算了,一定要扶九皇子上位,那么一个傻不拉几又十分年幼的皇子,到时候还不听自己的摆布?可是如何做成这件事,可谓难之又难。但是再难也得做,一定要在皇帝有生之年奠定九皇子的地位。否则皇城任何一个皇子继位,其母妃都不会善待恨之入骨的自己? 至于,如何做? 仅靠自己家那些不成事的男人们估计不行,她要尽快找更多的后援。比如同样跟她一样在后宫没有子嗣的后妃,很多娘家实力还不错,不知是否可以一用? 还有一件重要之事,便是一定要想办法弄死六皇子。四皇子虽然在朝堂势力也很大,自然有皇帝收拾他,不须自己费力。六皇子则不同,首先他和刘贵妃是自己的仇人,不杀之不痛快。其次,不管怎么说六皇子曾经是皇帝最喜爱的儿子,皇帝一旦发现巫蛊之事乃是诬陷,很可能再对其寄予厚望。 贾大娘娘,难道您忘了?还有太上皇呢,就算皇帝死了也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林忆昔知道这事已是傍晚时分。 刚拿着密报翻看两页,徒祺宇便踏着风霜回来了。林忆昔把贾妃弄了九皇子收养,还指望着取代徒祺皓在皇帝心里位置的话当成笑话给徒祺宇讲了。那也是个没脑子的,也不想想,且不说九皇子天资如何,单说他母亲生个孩子能被人害的丢了性命,他自己在深宫里五年,连个肯照拂的嫔妃都没有,便知道其外家定然是个拿不上台面的。 这么一个毫无亮点的皇子,指望他当太子,也不看看满朝文武答不答应,太上皇答不答应! 徒祺宇自然也是嗤之以鼻。 “娘子说那个没眼力见的蠢妇做什么!你夫君我天还没亮就穿衣服去上朝,下了朝便去京畿大营办皇祖父交代的差事,下午进宫复命,碰见皇帝,又挨了一顿训。累了一天,也一天没见娘子了,咱俩一块坐着说说话亲热亲热不好,干嘛提那些扫兴的人、事!” 这是跟自己诉苦博同情来了? 林忆昔眨巴眨巴眼,有些不敢相信。 “昔儿,我跟你说话呢。”某人有些不满她的走神与忽视。 “我知道,你怎么像个小孩子似的,比球球还不如呢?球球也不像你这么没耐心。”提起球球,林忆昔才想起来下午太上皇赐下的一箱子小玩具,因当时黛玉在,她只是粗一过目便让慧香收起来了,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如今可巧徒祺宇也回来了,球球也醒着,正该好好瞧瞧才是。 于是便吩咐慧香将箱子搬来。 徒祺宇宠溺的揽了揽她的肩膀,正想再亲热亲热,慧香已经带着两个小丫鬟搬箱子进来,只得郁闷的收回手。箱子一打开,全是红的绿的花的等颜色鲜艳的小玩意,仅绒球就有好几样,做成各种造型,兔子、小狗、小猫,瞧着煞是可爱。 球球流着口水玩绒球,玩的很傻很天真。 徒祺宇不由撇撇嘴道:“傻儿子,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有什么好玩,都是女孩子玩的。” 林忆昔闻言不依了。 “怎么叫都是女孩子玩的,你别教坏了儿子。球球才多大,还没满月呢,这个年纪的孩子分什么男孩女孩,都是喜欢颜色鲜艳的东西,再者喜欢有响声儿的,像铃铛之类。我们球球喜欢这些一点也不奇怪,是不是,球球宝宝?”说着揉揉儿子的小脸蛋,满脸慈爱,回头看向徒祺宇,不由翻了个白眼,“别听你父王的,他自己没有童年,还想害我们球球也没有童年!”古代人真没见识! 这区别待遇—— 徒祺宇咬咬牙,他这个小妻子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敢当着这么多丫头跟他顶嘴? 他—— 他能怎么办,还不都是他宠的不是? 只是…… 想了想,徒祺宇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他的王妃一下,球球是男孩子,不可太过娇养,免得养得他没骨性儿没担当,再纵成纨绔子弟!林忆昔见他认真,便解释说我自然明白男孩该穷养的道理,该像古人所说那样“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这样的孩子长大了才会有才干有担当。但球球还太小,等他长到一两岁,我自然便换个法子教他。 徒祺宇见林忆昔心里又成算,便也不再多言。 安歇前,林忆昔问除夕计划准备的如何了,可有遗漏的地方。徒祺宇便将近来进展一一说给林忆昔听,言说已经准备了好几个应对之策。萧衡训练的那五百壮士大半已经悄悄潜进城,未免打草惊蛇,虽然暂时还未动他们,但他们个个都处在严密的监视之下,跑不了。侍卫统领及宫门守将那里也都做好了准备,出不了差错。 林忆昔深思熟虑一番,并未找到任何遗漏之处,便点点头道:“你这些日子劳累,不用特意抽出来时间陪我,再累坏了你!” 徒祺宇握住她的说:“娘子有体恤为夫之心为夫便心满意足了,放心,我累不坏。” “那,安歇吧!” 第79章 且说林铮自得了林如海允诺,越发常往林府里跑,像林如海请教学问、讨论讨论朝政等事。林如海爱女心切,自知道他这小子对儿女儿抱有那种想法,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总找许多难题刁难他。林铮每一次都恭恭敬敬的,也不抱怨,想着法子解决,一来二往,于朝事上竟精进了不少。过了一段时间,林如海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却是对林铮越来越满意,频频自叹,这个女婿选对了。 相貌堂堂,而且还很上进,肯学肯干,手段也不错,这样的后生可不多。 这日,林铮拜别林如海,便骑马率两个小厮回了安平侯府。 进了家,先去瞧崔夫人,却见崔夫人的正院站着许多丫头婆子,见了他都笑盈盈的说,“爷您回来的正巧,快些进去,夫人正*念叨您呢。” 林铮大踏步往屋里走,一边问丫头们:“念叨我什么?” 丫头还没回话,便听里面崔夫人叫:“是铮儿回来了吧,快进来!” 林铮忙匆匆掀帘子进去,见除了崔夫人,炕上还坐着一位妇人,乃是三房的太太,林忆馨也在,正坐在三太太身边吃糕点。林铮便走过去,先叫一声“母亲”,行了礼,又朝三太太作个揖,道:“婶子好!” 林忆馨也忙跳下炕,给林铮行了礼。 林铮见地上摆着几个箱笼,除人参、燕窝等补品外,还有许多锦缎做成的小衣裳,更多的是铃铛、拨浪鼓等小孩子的玩具,便已猜出是给妹妹准备的。 “母亲这是要去吴王府看妹妹?” “这不是再有两天你妹妹就出月子了,我先提前准备些东西,到时候一块带去的。我正要派人问你,你可有什么东西要带给你妹妹的,趁早交了给我。别又等我回来后你再抱怨,说不提前告诉你,要早知道就如何如何的话。” 林铮一扯嘴角,含笑掏出一把精致小巧,只有巴掌长的小匕首。鞘是纯金打造,雕有浮刻的麒麟瑞兽,嵌着几颗红红绿绿的宝石。 “这把小匕首是我新得的,别看它小,却十分锋利,可谓吹毛断发,况且样子也好看,母亲带去给小外甥玩罢。” 崔夫人皱眉道:“还以为你有什么好东西,谁曾想竟是一把刀。你外甥才多大,月子里的孩子,还能玩刀?再伤了他!” “总会长大的。”林铮轻咳一声,有些不自然的道:“现在小,便等大了再玩,让妹妹先收着。” “你呀!”崔夫人摇摇头,笑嗔一句。 林黛玉此刻也没闲着。她也准备了不少东西打算过两天给林忆昔送去。 她是个心思细腻的,准备的东西自然也细到极致,还亲手绣了几件小衣裳,说起来比崔夫人还仔细些。雪雁看着自家姑娘在床下一坐就是半晌的绣东西,怕她累坏,添茶的时候忍不住提醒道:“姑娘,歇歇罢,您身子才调理好,再累坏了,让王妃娘娘知道,岂不是心里过意不去?” 雪雁打小跟林黛玉一块长大,深知她的性子,若是只说她的身体,她必然不听,不若把王妃搬出来。林黛玉是死心眼的性子,看不上便百般看不上,喜欢的就百般喜欢,只要是她在乎的人,便事事考虑的周到,不肯让人心里一点不如意的。如此以来,为了不让王妃忧心,她也便不会糟蹋自己个儿的身子了。 “老爷回来了吗?”放下针线,林黛玉揉揉僵硬的脖子。 雪雁见状,忙放下茶盘,走上去给林黛玉捏肩,一边说:“已经回来了,听说是刚回来林将军便找来了,跟老爷在书房里谈事呢,不知这会子可谈完了没有。姑娘找老爷有事?我让一个小丫头去书房瞧瞧吧。” “不必了,我就是白问一句,既然老爷有事,便罢了。” 雪雁捏肩的手法很不错,林黛玉眯着眼,觉得整个身子都放松了。过了一会儿,她问:“还是安平侯府的林将军,昔姐姐的哥哥?” “正是他呢,不然还有哪个林将军?” 林黛玉眯起眼睛,不再言语,心里暗道:这个林将军最近来的也太频繁了些。 两日时间很快过去,林忆昔终于摆脱了坐月子的苦恼,兴奋的差点飞上天。 终于,终于可以畅畅快快的洗头洗身子而不用被人唠叨了。 古代的规矩是坐月子不能洗澡不能洗头,那是因为大部分古人条件有限,不能保证房间的温暖,万一受了凉,倒不如不洗。林忆昔却是知道些科学知识的,月子里长时间不洗头洗澡,对身子并不好。何况她是王妃,王府的条件比一般的贫寒人家好上千百倍,足以保证她不会受凉。可即使这样,众人还是见天看犯人似的看着她,凉水自然不能碰,连热水也尽量不让她接触。 林忆昔实在受不了,顶着众人的压力擦洗过一次身子,还被徒祺宇狠狠训斥了一顿。 她自从嫁给他,还是第一次见他在自个儿面前发怒。 林忆昔自诩天不怕地不怕,见了徒祺宇红着眼睛吹胡子瞪眼的样子,还真有些心怯。 现在,一切好了,终于好了。 洗过澡洗过头,林忆昔全身轻松,看啥都觉得好看。 正抱着儿子逗趣,一时来人报说崔夫人来了,林忆昔忙命快请进来。崔夫人刚落座,又有丫鬟进来说:“王妃,林大姑娘也来了,已经进垂花门了。” “快请进来!” 听得林黛玉也过来,崔夫人满面含笑,问林忆昔:“玉丫头常往你这来么?” 林知道崔夫人本就喜欢黛玉,知道黛玉是自己儿媳妇后,对黛玉的事更加上心。林忆昔便告诉她林黛玉经常往这来的,还时常做些荷包绣帕送她,自有了球球,越发送的勤了,球球身上穿的小衣裳不少都是林黛玉绣的。 “娘,铮哥哥可是得了大便宜,玉儿妹妹不仅人长得好看,手也巧的不得了,人又孝顺,便是一百个人里也挑不出一个呢。您瞧,球球现在穿的这个肚兜儿便是她做的,这绣工这针脚,便是内公务的绣娘也比不上呢。” 闻言,崔夫人忙揭开小襁褓,瞧了一眼,赞不绝口。 “我原当咱们府上的绣娘够手巧了,跟玉儿丫头比起来,倒还差些。” 说话间,林黛玉已经到了,看见崔夫人,也十分欢喜。行过礼后便拉着崔夫人的手问,“夫人一向可好?”崔夫人一把揽黛玉在怀里,连声说了几个好字。又问黛玉身子可养好了?今冬可又犯了咳嗽症没有? 林黛玉道:“多谢夫人记挂着。我自吃了如云姐姐的药膳,身子越发健朗,每年必犯的咳嗽症竟也痊愈了。说起来,还是要多谢王妃娘娘。” 第80章 林黛玉说着,便往林忆昔那里一看,回眸一笑,眼里满是感激之色。@ 她生来体弱,从会吃饭的时候便吃药,不知请了多少名医花了多少银钱,都没治好。若非认识了昔姐姐,得她劝导宽了心,又得如云救治之恩,恐怕如今还不好呢。她能跟如云相遇,也是因为林忆昔,是以虽然感激如云救治之心,却更加感激林忆昔。 林忆昔觉得笑起来的黛玉更好看了,忍不住拉着她的手,也笑道:“妹妹快别客气,你我之间何须谢字,没得倒生分了!” 崔夫人见她姑嫂二人如此和睦,喜得见牙不见眼,一手拉着黛玉,一手拉了林忆昔,左看是笑,又看也是笑,满心欢喜:“罢罢罢,都是一家人,就别客套了。” 林忆昔自然知道崔夫人口中的一家人是何意思,原是指黛玉已经定下她哥哥,早晚是她们家人,闻言只是看着黛玉笑了笑。但是黛玉不知情啊,还只当崔夫人是把她跟林忆昔一样,当成女儿来看,十分感动于崔夫人的情谊。心里想:我这被子能得昔姐姐这样一个好闺蜜好姐姐,又得侯爷夫人垂爱,便是打小没了母亲,此生也无憾了。 三人坐着说了一会子话,都围在小床便逗球球玩。 经过一个月的精心照料,小球球长得白白胖胖,肉嘟嘟的很喜人。不知是看到五颜六色玩具,还是感染到了来自母亲的喜悦情绪,今儿小家伙的精力很好,谁逗都给笑脸。小胖手抓着一个小铃铛,漆黑的眼眸骨碌碌的转,一会看看这个,一会儿瞧瞧那个,咧嘴小嘴一笑,逗得在场众人无不捧腹。 林黛玉素来喜欢小孩子,觉得小孩子纯洁,就像那冬日里的雪,让人看见就觉得纯净。偏小孩子也都喜欢她,球球更是见了黛玉连亲妈都不要了,只一心要跟黛玉玩。 一时,太上皇派太监来传话,说小世子的名字赐下了。 单名一个“瑾”字。 “瑾”是美玉,喻美好之意。林忆昔在手心里一笔一划的写了一遍,暗道这名字不错,好听,寓意也好,配自己白白胖胖的儿子很合适。 太上皇还钦赐墨宝,大书一“瑾”字让太监带来。林忆昔亲手接了字,命慧香好生送去装裱,这里大手一挥,赏了来人一叠十片金叶子。那太监谢过之后,又命人抬来许多赏赐,多数是太上皇赐下的,也有其他贵人的心意,一并带了来。又笑道:“太上皇陛下吩咐,府里若短了什么,让娘娘尽管传话给内务府要去,不必有什么顾忌。” 林忆昔起身听了,又谢过恩,方命丫鬟带去款待。 太监急着回宫复命,不敢领饭,林忆昔命人送了出去。 这里崔夫人携林黛玉从内室走出来,看见满屋的东西,知道多半是太上皇赏的,心里十分高兴。女儿能得了太上皇青眼,在宫里便是有了一个大靠山,便是太后也得给几分面子,何况其他人?起码不像那些不得宠的皇子妃,还要被嫔妃们立规矩刁难。 林黛玉也不由感叹,昔姐姐命真好,打小便有父母兄长宠爱,嫁了人又十分得夫君爱护,连太上皇都十分关心照顾,还有一个可爱的儿子。她这辈子不敢奢求更多,只要将来的夫君能做到爹爹一样,敬重妻子就知足了。 想着,林黛玉不由低下头,脸颊发烧,暗恼自己不知羞臊,想太远了。 三人许久未见,坐在一起闲话。先还是谈些饮食之事,后来说到每日家里的趣事,谈着谈着就约谈越远。林黛玉问林忆昔最近朝堂很忙么,说林如海起早贪黑,往往是踏着月亮回家,以前还能一块用个晚饭,如今只是匆匆看他一眼便径直钻进书房,饭也是在书房里用,往往亮着灯至半夜。人虽然还有精神,看着却是憔悴了不少。 她这么一说,崔夫人也深有同感,林致远最近也是忙了不少。不过她多少听夫君提起过朝堂之事,知道除夕夜是个大坎儿,左右不过忙上这几日。 问题是林黛玉不知道,林忆昔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既然林如海没跟她说,可能便是不希望女儿知道这些尔虞我诈,林忆昔觉得不能辜负林如海的一番好意,但是让林黛玉毫不知情似乎更为不妥。因此她斟酌了一下,说:“最近朝廷的局势复杂,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妹妹回去好好问问令尊,便知道了。” 林黛玉虽然不知道林忆昔这话究竟是何意思,却下意识的没有再问下去。晚间,林如海回府,她便将心中的疑惑问出,还说是林忆昔让她问的。林如海叹息一会,道:“既然是王妃让你问的,为父也不好再瞒着你。只是此事重大,为父也是为你好,不想让你看到这么多罪恶。你大了,有些事早晚要知道,也得学会承受。” 于是,便将皇帝打算在除夕宴逼宫夺*权,太上皇、吴王也已计划周全,趁此机会一举歼灭皇帝党羽,退吴王上位。 听罢整个过程,林黛玉愣了,半天才抬眼,大惊失色道:“万一失败,昔姐姐岂不是……?” 林如海惊魂未定的女儿,暗道她傻,都这个时候了,还一心想着别人。若果真像女儿说的那样,太上皇、吴王、安平侯府、包括他林家在内,一个都别想活。 不过…… “玉儿放心,绝对不会失败!”林如海坚定的说。 参与之人,谁不是提着九族的脑袋上阵的?拼了命也要把事情干成!再说,太上皇手里的那些兵都是摆设么!精密的计划,无所不知无所不在的关系网,绝对的兵权,这盘棋,从一开始输赢便已定了。 见林如海说的这般肯定,林黛玉也放心了。 再说,徒祺宇这日早早忙完公务,便马不停蹄的回了吴王府。 彼时已经是黄昏时分,球球刚好睡着,徒祺宇瞧了眼儿子,便凑在林忆昔身边问,“娘子想我没?”丫鬟正一对一对的捧着食盒进来摆饭,林忆昔被人闻得俏脸一红,挥着手让他离远一些。 徒祺宇一笑,仍是拿眼不住的瞅林忆昔,那炙热的眼神,看得一旁伺候的丫鬟都红了脸。 林忆昔刚要拿筷子,徒祺宇一把握住她的手。 “昔儿想吃什么,我给你夹!” 站着伺候的丫鬟们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盯着自己的绣花鞋,欸,绣花鞋上的花纹真好看呢。 徒祺宇知道林忆昔害羞,大手一挥,命下人们都下去。众人如得了特赦一般,瞬间便跑的没影,他这里满心荡漾,把亲亲王妃搂在怀里,捡了她平日里喜欢的饭菜亲手夹了喂她。他亲亲王妃香喷喷的的,一闻就是刚刚沐浴过,满身的馨香,身子软软的,脸蛋粉粉的,咋就这么诱人呢。 今天一定得大战三百回合! 他这些日子可委屈坏了,能看能摸不能吃,在这么下去小弟弟都要罢工了。 林忆昔觉得气氛有点热烈。 哪里都热,徒祺宇身上热,手更热,连喷在她脖颈的气息都热的烫人。心知今夜躲不过,林忆昔已经认命了。但好歹让她吃完饭再说罢,这家伙的体力她见识过,能把人折腾一夜不带停歇的,她可不想饿着肚子做运动。 “娘子真香……” 脸颊被某人啃了一口。 “娘子今天真美……” 脖颈已失手,被某人浅浅咬了一下。 这些她还都可以忍。 “娘子,为夫忍不住了!” 这个就不能忍了。可话未说完,便被某人,一把抱将起来,往床榻走去。林忆昔忙叫:“不行,我还没吃完饭呢。”上了床她就甭想下来了,就徒祺宇这体力,明天她肯定是被饿醒的! 可是,某人哪里肯听,径直抱着走至床边。 然后,傻眼了。他儿子正睁着滚圆的大眼,咬着手指头看他呢。 徒祺宇有一瞬间的怔愣。然后,放下林忆昔,对着外面大叫:“奶娘——” 第二天,林忆昔揉着肚子起来,饿得前胸贴后背,罪魁祸首早已不知所踪。昨晚她不知道被折腾了几次,先还有些记忆,到后来就是迷迷糊糊,似乎是睡着了又被折腾醒。隐约记得徒祺宇满足的搂着她躺下的时候天边已经有了些鱼肚白。身上很是清爽,看来徒祺宇做完后还不晚给她清洗了一番。 坐起身,揉揉酸疼的腰,林忆昔唤人进来。 “什么时辰了?”林忆昔问。 “巳时三刻了!”进来的小丫鬟道。 巳时三刻?也就是十点多了,自到了古代,她很少这么晚起床,亏得是嫁给了皇子出宫建府,不用日日去婆婆面前请安立规矩,不然还不被说死! 正想着,慧香已带了几个小丫鬟端着盥洗之物进来,伺候林忆昔熟悉完毕,用了饭,奶娘也抱着球球过来了。这一折腾,差不多已经到了正午时分,林忆昔见外头阳光甚好,虽然是冬日,因为连出了好几日的大太阳,也不甚冷。想着总闷在屋里也不好,便给球球穿了厚衣服,自己也披了狐皮衣裳,命人置了软榻,坐在榻上晒太阳。 不多时,福保小公公一路小跑着进来,看见林忆昔,嬉皮笑脸的请安。 林忆昔问:“你不跟着王爷去办差,这时候跑这里来做什么?” 福保笑着举了举手里提着的一个食盒,笑道:“王爷打发奴才给娘娘送新鲜果子吃来的。”于是解释了一边,说他原本是跟着王爷办差来着,谁料太上皇突然召见,只得放下手边的事去了。可巧内务府新进上许多新鲜水果,都是南方的特产,北方很少见到,尤其是在大冬天的,更加稀罕,便要了些,打发他送回来给王妃吃。 林忆昔命他揭开盒子一看,果然是几样稀罕水果。即刻命人洗干净切开,赏了一块给福保吃。 福保笑呵呵的接了,又传徒祺宇嘱咐的话:“王爷让奴才带话给王妃,若是觉得嘴里乏味,想吃什么派人告诉他,便是天鹅蛋他也弄来讨王妃一笑。” “嘴里没个正经的。”林忆昔低声笑骂一句,便道:“这是什么话,你也混带!” 福保嘿嘿一笑:“娘娘息怒,不关奴才的事。” “是你传的话,还不关你的事?”林黛玉故意板了脸,道:“还不速速的讲个笑话来听,若是不好笑,我便不放你走,看你怎么去你主子那复命!” 福保笑道:“王爷知道是王妃留下奴才,必然不会怪罪。” —— 神龙殿一天之内宣了四五个御医,出来的时候都摇着头。 这已经是第五个御医了,也是医术最高、脾气也最大、最放荡不羁的一个。为人最喜饮酒,终日买醉,流连烟花酒巷,常常忘记本职工作为何。想找他也不容易,因为人几乎不在家呆,不是醉倒在哪个温柔乡,就是半路买醉之后天为被地为床睡大街上了。 这次为了找他,贾元春知会贾府,几乎搜遍了全城。 “大人,陛下的病症如何?”总管太监吴孝不无担忧的问。 御医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又叹了一口气。吴孝急的了不得,拉着袖子追问,说他故意卖关子,威胁道再不说,就别想全乎着出去。 御医这才叹息道:“陛下这是肾水枯竭,回天乏术,怕是没有几天活头了!”言下之意就是说皇帝陛下纵欲过度,要累死在女人肚皮上了,神仙来了都救不了! 贾元春在里面听见,掀开帷幕,指着这御医就骂,还说他咒皇上死,命人将御医押下去关押,等皇帝好了再处置。 龙床上,皇帝陛下已经昏昏沉沉了数日。 这日醒来听见外面有些吵,挣扎着想做起来,偏偏起到一半摔在床上,一旁的宫女吓得忙去扶。贾元春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便骂那宫女趁自己不在献媚,发脾气打了几巴掌。皇帝原本就有气无力十分疲倦,又摔了一下,觉得头疼的很,睁开眼入目的东西床上、梁柱、包括美人都在眼前乱晃,哪还又心情关心贾元春打了一个小宫女的事。 “爱妃,朕头晕的很,你过来扶着着朕。“闻言,贾元春便坐在榻上,扶起皇帝,让她倚在自己身上,又命宫女拿巾帕的拿巾帕,端水的端水,亲手服侍皇帝擦了把脸。 擦了脸,皇帝觉得有了些精神,便问贾元春:“御医怎么说的?” 吴孝正要回话,被贾元春一瞪,不敢在上前。 贾元春瞥了他一眼,嘴角漾起一抹冷笑,这才娇娇怯怯的说:“御医说陛下龙体康健的很,只是这几日受些风寒,又累着了,才这样的。好好吃几服药,歇息歇息便可大好了。” “你没骗朕?”皇帝瞪大了眼,可能是命不久矣的缘故,眼神有些飘,“朕觉着不像是风寒……” “陛下多虑了,陛下春秋鼎盛,还能得那些要不得的病么?” “朕相信你……”皇帝眯上眼,精神有些萎靡。 贾元春慢慢的将皇帝放在榻上,使个眼色让吴孝出来。 吴孝战战兢兢的跟贾元春到了偏殿,作为一个奴才,他在宫里生存的唯一途径便是获得主子的宠爱。 他的主子是皇帝无疑,但是皇帝眼看便一命归西,指望不上了。他现在迫切需要投靠一个新主子,不然,等待他的结局肯定不好看。现在后宫中,贾元春的实力最强,虽然她背后的支持不是最强大的,但她掌握了皇帝,便是掌握了话语权。她随意说句话,甚至是废黜嫔妃,都可以说是皇帝的旨意,毕竟皇帝躺在病床上,谁都靠进不了,不可能进行对质。 而现在,他吴孝的小命就捏在贾妃手里。 贾元春坐在主位上淡定的吃茶,身边只站着抱琴一个宫女。吃了茶,贾元春重重的将茶碗往桌子上一放,冷声道:“吴孝,你可知罪?” 吴孝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奴才不知何罪之有?” “照顾圣上不周,企图谋害圣上,还不是死罪?”贾元春说的云淡风轻,期间还饶有兴致的抿了口茶,盯着吴孝诚惶诚恐的样子笑了笑。 “娘娘奴才冤枉!奴才——” 话还没说完,便被贾元春打断:“冤不冤枉你说了不算,本宫说了才算!” 吴孝吓尿,满脸绝望,贾元春就算杀了他,也有话说。随意按个罪名,就可以以皇帝的名义发出旨意,而且杀得大快人心、罪有应得,外人看起来一点也不冤! “你可愿意追随本宫?”起身款步走下台阶,站在他面前。 吴孝不敢抬头,只看到贾元春的一双绣花鞋,绣着金凤、彩蝶,缀着红绿宝石,步履之间,一晃一晃的,晃得人眼瞎。 “奴才愿意追随娘娘。” “好!”贾元春眉毛一拧,命吴孝近前,附耳说了许久。吴孝一边听一边唯唯点头,待贾元春说完,便跪下道:“娘娘放心,奴才定然不会让娘娘失望。” 这里贾元春一面另找了一个艺术高明的御医,为皇帝诊治,一面命人去请钦天监的人来看风水,瞧瞧可是有人使了什么靥魔法诅咒皇帝。 新请的这位御医虽然说的委婉,但意思跟前面几位说的也差不多。贾元春知道皇帝命不久矣,心里已经有了另外的计划。她联合了几个不得宠的嫔妃,打算皇帝宾天后推九皇子为帝,但前提是皇帝得能撑过除夕夜,且顺利除掉太上皇和吴王。不然就她们手中的那点势力,还不够太上皇和吴王塞牙缝儿呢。 因此,皇帝还不能那么早死。 为此,贾元春不惜拘禁了御医,以其全家的性命相威胁,命他务必使皇帝撑过除夕。御医想破头才想出来一个办法,首先是严禁房事,其次是日日以人乳滋养,再服些汤药,撑过这几日不成问题。 贾元春通过贾府,搜罗了不少奶娘,均是年轻貌美二十岁左右的,在王夫人进宫探望之时扮成丫鬟送进来。之所以一定要年轻貌美,一则丫鬟都年轻,太大了不像;二则皇帝生性好色,看见美女赏心悦目,有利于进食。 贾元春对王夫人耳语了一番,王夫人笑的一脸谄媚,道:“娘娘放心。” 回去,便打发王熙凤带着几个强壮的婆子去林府请黛玉,说外祖母想她,让她去小住几日。林黛玉自然不肯去,那几个婆子便拉拉扯扯,一定要把黛玉拉过去。黛玉不好意思把难听话说到别人脸上,只是跟她们扭扯,雪雁却是个急脾气,当下大喊,快来人,有人要抢姑娘。衣裳丫鬟婆子全上,把贾府的几个人推搡的不行,有叫来几个家人,轰了出去。 林黛玉气的掉眼泪,暗恼这么一门亲戚,亏自己当初还当他们是好的。 林如海散值,一时夜色降临,回到府里便先去瞧黛玉。见女儿眼角红红的,似是哭过的样子,便问是怎么回事,雪雁便将贾府如何来抢人的话说了一边,顺便骂了骂那些不要脸的货色。 林如海想了想,对女儿说:“玉儿,明儿,你便去吴王府住两天吧。除夕宴宫内必然大动干戈,宫里乱起来,宫外萧衡笼络的那些势力怕也会骚动。还有贾府那些人,跟我们早已分道扬镳了,什么事干不出来?这次没拉走你是万幸,下一次未必有这么好运。真到了破罐子破摔的时候,他们纠结几百人明目张胆来抢,可怎么办?万一你落到他们手里,为父便也只好听他们摆布了!” 说着又是一阵叹息。 今儿吴王已经提起让黛玉过去住的建议,为的是让他无后顾之忧。还说除夕那天,安平侯府的崔夫人也会带着庶子去吴王府,还有许多其他官员的家眷,防的便是万一萧衡反叛,那些追随之人进不去皇宫,转而攻打吴王府及其核心成员的府邸。徒祺宇不可能把兵力分散把守几个地方,那样便削弱了自己的势力,只好集中把守吴王府,将跟随属官的内眷都集中起来保护。没的前方文臣武将嗜血杀敌,后边家眷亲人们被人泄愤杀了的道理。 当然,为防打草惊蛇,除了林黛玉,其他人都是除夕夜行动前才动身前往吴王府。 林黛玉以前就有过常住吴王府的情况,众人都知她跟吴王妃来往很是亲密,不会起疑心。 —— 皇帝吃了两日人乳,精神好了些,还是觉得浑身疲累,早朝也没法上。贾元春日日相伴左右,伺候汤药寝食,霸占着皇帝不放。旁的嫔妃来请按照股,贾元春就命吴孝假传皇帝的口谕,说病重不好见人,有贾妃伺候就够了。 贾元春袅袅婷婷走进内殿,身后跟着鸭蛋脸、长条身材,十分美貌的两个女子,瞧着不过十七八岁,胸脯鼓鼓的,随着身形微颤,带着少妇特有的成熟风韵。 二人至榻前跪下,满脸羞红的宽衣解带,敞开胸膛,露出里面玉白的两团。 皇帝看得眼睛都直了。 “陛下~”贾元春美目圆瞪,嗔怪的一叫,满意的看着皇帝收回视线。 “陛下请用膳吧!” “爱妃扶朕坐起来。” 贾元春看着皇帝俯在那两名美妇身上,姿势暧昧,满脸陶醉,心里实在饥渴的难耐,看那两个女人的眼神满是恶毒。她知道这是夏东升给她那药的副作用,在帮她拴住皇帝的同时,也改造了她的体质,变成一个荡*妇,才几天没有承恩,已经忍得快要发疯,又不能对任何人说,导致她这几天十分火大,动辄打人骂人摔东西。宫女太监们为此不知道白受了多少冤枉气,早已怨气滔天。 抱琴很为这两位□□默哀了几分钟,看娘娘的眼神,不把她们分尸算是万幸了。 皇帝吃了奶,孩子二妇人身上摸了一把,才命她们下去,叫贾元春多备些吃食给她们,别委屈了。贾元春一一答应,皇帝又问:“吴孝呢?”话音刚落便见吴孝从外面进来,趴在地上请安,神色慌张,不似平常的样子,便问他怎么回事。 吴孝跪着道:“钦天监派人来看了风水,说陛下不是生病,是被阴人以靥魔之法给靥住了!” 皇帝登时坐直了身子:“何人如此大胆,连朕也敢害!” “大师说,是,是……”吴孝说了一个是便抬头看看皇帝,又说一个是不由抬头看看贾元春,低着头,很害怕的样子。 “到底是谁,快说,慢一点朕把你拉下去斩首!” 吴孝这才一咬牙说:“大师说此人身份尊贵,不是皇子王爷也是皇亲国戚,住在城东,年纪应在二十以下,属虎。” 身份尊贵,很有可能是皇子,住在城东,年纪应在二十以下,属虎…… “老六不就是属虎的么……” “回陛下,正是楚王。”说着吴孝捧起一个小漆盒子,“这便是楚王府的侍妾薛氏从楚王房里发现的。薛氏虽然是楚王的姬妾,却对陛下忠心耿耿,故一发现楚王欲害陛下,便偷了这个悄悄给了贾娘娘。”他口中的薛氏,自然便是薛宝钗。 薛宝钗费尽心机进了楚王府,却发现楚王殿下姬妾成群,又迷上了男风。先还新鲜,偶尔往她房里一宿,后来便弃之如敝屐,只带着新得的那个青楼女子跟一众美貌少年寻欢作乐。她在楚王府尝尽冷暖,好容易怀上一胎,还被人故意推倒弄掉了。 她恨死了楚王和楚王府里的人,她要报仇! 贾元春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一沓纸人,其中一个纸人上写着皇帝的生辰八字,另外几张纸人俱是几个青面鬼,用钉子钉在一起,画着些不知是什么的符咒,显然是作过法的。 人都怕死,越是高官显贵越是怕死,皇帝估计是这个世上最怕死的人了。即使在宠爱六皇子,一旦听到他盼着自己早死,也是气的恨不能在襁褓中就掐死他。 皇帝本就体弱,当下气的晕了过去。 众人慌得了不得,又是喂水,又是掐人中,又是请御医,折腾了半天才醒,醒来就大骂“孽子!”贾元春劝了一阵,说是已经请大师作过法,破了那靥魔法,请陛下安心修养,赶明儿身子好了,想怎么惩治楚王不成。 皇帝顺了气,只得咬着牙咽下此事。 经过两次巫蛊之事,皇帝算是彻底对徒祺皓失望了。只是现在正是关键时候,为了稳住萧衡,还不能动徒祺皓,再忍耐几天,他告诉自己。等过了除夕,那些害他的,他看不上眼的,统统一块除掉! 贾元春趁机又拉出来九皇子,让他在皇帝面前卖乖。 看着恭恭敬敬站在龙榻前,板着小脸一字一句被论语的九皇子,皇帝暗道:笨点也好,起码不会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于是招手让九皇子上前,问:“谁教你背的?” “是母妃!” 他口中的母妃自然是贾元春了。皇帝陛下点点头,觉得贾元春很不错,把小九教的很好,随手赏了些点心让他出去吃。 九皇子接了糕点便握在手里,战战兢兢的走了出去。 皇帝只看到了九皇子的进步,却不知道他为了背论语,挨了多少打。 背错一个字,贾元春便命人在他背上、大腿根处用板子打、用针扎、挨饿。 见皇帝高兴,贾元春也夸了九皇子几句,说他聪明,稳重,最关键是孝顺、听话,绝对不会是楚王那样养不熟的。 皇帝听着听着便睡着了,贾元春至偏殿歇息吃茶。 吴孝点头哈腰的走近,笑的眉毛眼睛凑在一起。 “娘娘,奴才办的差娘娘可还满意?” 贾元春没说满意,也没说不满意,盯着吴孝看了半天,看得吴孝浑身发毛,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什么或是说错什么,本能地跪下,贾元春才淡淡吐出一个字:“赏!” 吴孝身子一颤,擦擦满头的冷汗,才笑嘻嘻的谢恩。就说嘛,嫁祸楚王之事,他不是都按娘娘的吩咐做了,一点纰漏也没有,娘娘怎么会生气? 不过这我贾娘娘板起脸的样子也太吓人了点吧,比刘贵妃还恐怖! 官员们也都不是傻逼,皇帝和太上皇、吴王斗成这样,他们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其实心里早已站定自己的位置。林致远、林如海的主要任务,便是将哪些人是自己阵营,哪些人是敌方阵营划出一个范围,争取把那些中立的拉到自己阵营,把敌方阵营的拉成中立。这么做不代表就将除夕计划告诉他们,让他们参与竞争,只是改变他们的一个思想倾向,等徒祺宇登基的时候只要他们举双手拥护别唱反调就行了。 文臣的态度虽然不能改变大局,但是却能让一个新朝廷迅速安定下来。 二人在文臣圈里风评一向不错,故交便天下,这项任务自然是责无旁贷。 林铮主要负责除夕那天吴王府的守卫及京中安全。林钰则是随徒祺宇进宫,负责处理除夕宴当天皇宫里任何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徒靖则一早在京畿大营待命,有任何突然状况,随时支援。毕竟京畿大营有数万将士,不可能都进京,一则目标太大,二则,一旦动用京畿大营,难免大开杀戒,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用。 听到这样的安排,林忆昔是放心的。 徒祺宇让林忆昔称病,除夕宴那天不进宫。毕竟战场主要是在皇宫,外面波及不大,吴王府还是比皇宫安全。他怕万一乱起来,顾不上林忆昔,毕竟刀枪无眼,怕她有个三长两短。 林忆昔道:“我岂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咱们是夫妻,本该患难与共。” 徒祺宇将林忆昔揽在怀里,不无爱怜的说:“你知道么,昔儿,你对我来说才是最最要的。皇位我可以不要,可我不能没有你,我是为你才去争那个位置,为了让你一生过得顺遂、安康。知道你好好的,我便有使不完的劲儿,你跟我进宫,我还要分心照顾你,反倒不能尽全力。再说,府里还有许多从属官员的家眷需要照料,离了你怎么行?何况,球球也需要你……” 林忆昔知道他说的对,也知道自己一介弱女子便是进了皇宫也帮不上什么忙。 可能是关心则乱罢,总之不跟着她就是放心不下。 “这样吧,你把彩衣带着,她武功绝卓绝,有她和她手下率领的梅花影卫,我便放心了。” “不行,彩衣得留下保护你和球球。” “不是说王府没什么危险么,再说,不是还有铮哥哥在?” “以防万一。” 知道拗不过徒祺宇,林忆昔只得投降,却要徒祺宇发誓一定要平安回来。